查看完整版本: 不游泳的小魚 -【望門閨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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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09:49 AM

  第六十章
  
  葉成紹再一次聽到素顏明明白白的拒絕,一陣挫敗和沮喪感湧上心頭,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發什麼瘋,一聽到她就要嫁給上官明昊,便心慌意亂,像是丟失了一件好不容易發現的至寶一樣,可是,人家根本就不喜歡他,強求有用嗎?
  
  「我......是真心......真心的。」葉成紹抿了抿嘴,喉嚨有些乾澀,說得結結巴巴。
  
  「我也是真心的......不喜歡你,請你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素顏聽得好笑,理了理被揉皺的衣服,似笑非笑地看著葉成紹,難得看到這個男人也有挫敗的時候。
  
  「你......」葉成紹感覺頭頂被人澆了一盆冰水一樣,從頭涼到了腳,心情突然變得壓抑了起來,但他也是個驕傲的人,平生第一次好言求一個女子,卻一再的被拒絕,他的勇氣似乎一下子全被掏空了。
  
  素顏見他發呆,抬腿就往假山外走,又聽葉成紹說道:「你......會後悔的。」
  
  「等後悔時再說,至少我現在還沒有後悔。」素顏邊走邊說。
  
  「你昨日可害死二皇子了,明英可是二皇子內定的正妃,你竟然......」葉成紹皺了眉頭,沒頭沒尾的又說一句。
  
  「活該!」素顏聽得眉開眼笑,這話讓她心情很爽,那些有權有勢的人,只以為自我為中心,隨意的干涉別人的生活,哼,算是給二皇子的一個小小的懲罰吧。
  
  她快步離開了假山,看到前面紫綢正四處張望,便中喚了一聲:「紫綢,明兒讓人到湖裡捉些魚吃吧,我方才在湖邊看到水裡有魚呢。」
  
  紫綢聽得眼睛瞪得老大,好半響才回過神道:「姑娘,湖裡的是錦鯉,吃不得呢,我說你方才去了哪裡,原來是去看魚了啊。」
  
  錦鯉還不就是鯽魚,只是得漂亮些鯽魚罷了,素顏在心裡腹排著,進了屋,看見紫晴正在給她繡嫁衣,她拿起繡棚子看了看,還別說,紫晴這丫頭的繡功就是不錯,衣袖上的鳳尾繡得像要飛起來一般,有種流動的質感,素顏拍了拍她的肩,「嗯,不錯,我的嫁衣就全靠你了啊,最好是連著新姑爺的也一併做了,將來我不會虧待你的。」
  
  紫晴聽了這話,臉不由自主的就紅了起來,從素顏手裡扯回繡棚子,紅著臉,嬌羞地低頭繼續繡著。
  
  紫晴是素顏身邊幾個丫環裡頭,長得最出色的,心靈手巧,心氣兒也高,只是說話沒什麼分寸,話有些多,有點不分場合,不過,上一回經紫綢和素顏教訓過一回後,如今改了好多,倒真是個好丫頭,但......只怕有些小心思呢,看她如今那羞答答的樣子......嗯,如果她願意......素顏倒也不介意......反正......正好可以省去自己好些麻煩呢。
  
  如此一想,素顏更加心安理得地看著紫晴做繡活,自己坐一旁沒事人一樣吃著瓜子。
  
  紫綢端了點頭,呈給她,「姑娘,你也學著點吧,怎麼說也是女兒家,真嫁出去了,一點繡活也不會,可是會遭人瞧不起的。」
  
  素顏捏了塊栗子糕放在口裡,不以為然道:「如果我將來的夫婿就憑這個瞧不起我,那樣的人不要也罷。」
  
  這話放在這裡可算得上是驚世駭俗了,紫晴和紫綢還是第一次聽一個女子說不要自家夫婿的,可偏生她們家的姑娘說起來理所當然,半點也沒覺得不合禮法,呼吸綢只差沒用手去捂素顏的嘴了,她回頭看了下屋裡,見只有自己三人,才算是鬆了一口氣,嗔道:「姑娘如今是越發的大膽了,這樣的話,您當著奴婢幾個說說也就罷了,將來真出了門子,可不能在夫家說,若讓人聽見,會讓人拿住做把柄,至少一頓家法是少不了的。」
  
  素顏也是剛才被葉成紹給氣著了,從昨天到今天,她就沒少罵他,像是罵溜了嘴,以為男人都是能罵的,在現代養成的男女平等觀念一不留神就蹦了出來,話也說得隨意了,紫綢一說,她吐了吐舌頭,老實地進了裡屋,拿起早上管事娘子們交來的帳本勾對了起來。
  
  看了一會子,卻有些集中不了注意力,便歪在床上歇著。
  
  迷迷糊糊的差一點睡著了,外面卻傳來小丫頭紫雲的聲音:「紫晴姐姐,三姑娘來了,她問大姑娘可在屋裡。」
  
  素顏猛然就想起昨天自己對素顏許的話來,素麗這會子來定然早已知道素情的事情了,她來是探口風的吧,素顏臉躺在床上沒動,不多時,便聽到紫綢對紫雲道:「大姑娘歇下了,三姑娘可是到了院子裡了?」
  
  「也沒,在院子外頭,打發了紅梅姐姐來問的,若是大姑娘沒空,說是改日再來。」那紫雲不過十二三歲的樣子,做事伶俐乖巧,又懂得分寸,很得紫綢和紫晴幾個大丫頭的喜歡。
  
  「那......」紫綢正要打發了素麗的打丫頭,素顏在屋裡說道:「請三姑娘進來,我一會子就出來。」
  
  紫綢聽了笑著對紫雲道:「去請了三姑娘進來吧,一會子你再去佛堂看看,問問老太太,今兒可是要用血燕。」
  
  紫雲聽命走了,素顏收拾了一下,自屋裡出來,就見素麗穿著一件水紅色提花緞面繡雙邊的絲棉襖子,下面穿一條煙青色小碎花羅裙,外著一件枚紅靠花半臂,衣服色料新色,看著像是才上身沒多久的,梳了個小小的烏雲髻,頭側一邊插了一根玉蝴蝶簪子,配上她那張白淨的圓臉顯得俏麗又可愛,尤其是那又滴溜溜的大眼睛,撲閃撲閃著,一派天真活潑的模樣,如果不是早就瞭解了她的性子,初見時,還真會被她這樣的外表給唬弄,以為她真的只是個單純的小女孩兒。
  
  「妹妹給大姐姐請安,大姐姐天天主理著府裡家大小鐵鎖事,可辛苦了。」素麗裊裊婷婷地走到素顏面前,恭敬向素顏福了一福。
  
  素顏忙抬了手道:「自家姐妹,快別講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三妹妹快快請坐。」
  
  素麗笑嘻嘻地在素顏下首的繡凳上坐了,紫綢到後堂沏茶,紫晴則仍在繡著素顏的嫁衣,素麗拿起紫晴手裡的繡棚子仔細看了看道:「紫晴這丫頭的女紅果然是頂尖我的,大姐姐有這樣能幹的丫頭在身邊,可真是福氣呢。」
  
  素顏聽了只是淡淡的笑著,抬眸看了眼素麗身邊的大丫頭紅梅,笑道:「妹妹也不錯啊,我聽人說,紅梅可也是女紅中饋都精通呢,想來是三姨娘調教過的吧,要說起來,咱們府裡的幾個大丫頭,哪一個不是頂尖兒好的啊,沒幾分真本事,也到不了咱們姐妹的跟前呢。」
  
  紅梅原本聽三姑娘誇呼吸晴,心裡便有些不舒服,這會子聽素顏也實心地誇她,心裡立即對素顏生了好感,人都說大姑娘清冷漠然,如今看來,傳言也未必可信呢。
  
  素麗聽素顏連著三姨娘一併給誇了,心裡很是歡喜,她今兒來便是為了昨日素顏許的話,三姨娘如今大老爺跟前受寵,可是,一直是被二夫人給制肘著,很不方便,手上也不寬裕,若是能在素顏手上管些差事,多多少少總能弄些針線錢回來,過了年,自己虛歲也十五了,也到了說親的年紀,若只巴望著公中出的那點子嫁妝,只怕自己以後在夫家也會遭人白眼,若是到時是大夫人當家還好說點,如果又是二夫人,怕是連公中的那點子東西也會被剋扣了去。
  
  素麗心裡盤算得很清,正好趁著素顏還在家的日子裡,怎麼也要在裡討些好處存著,將來自己母女的手頭也能活泛一些。
  
  順著素顏的話題,素麗道:「三姨娘可是一次惦記著大姑娘呢,昨兒妹妹去看她,她還讓妹妹我帶了兩件衣服過來,可是她自個親手繡的,雖算不得什麼好東西,卻也是她的一片心意,還望大姐姐不要嫌棄才是。」
  
  說著,素麗將紅梅手上的青布包裹拿來打開,遞給素顏,素顏一看,是兩件春衫,一件紫色絹面繡金絲邊,衣襟處繡著纏枝連理,素顏看那針腳細密緊致,花樣鮮活,沒個十天半月的功夫很難做得成這樣一件上好的衣服,心中喜歡,嘴裡誇道:「都說三姨娘心靈手巧,女紅一流,如今看了這衣服,可真算是讓姐姐我開了眼界了,明兒可一定得登門謝過姨娘才是。」
  
  素麗見素顏真心喜歡,她也覺得歡喜,「看姐姐說的,姐姐什麼樣我的好東西沒見過,這兩件衣服,不過是三姨娘的一片心罷了,因著有心,就珍貴了些。」
  
  素顏聽她將三姨娘與自己的關係說得更近,心中只覺得自己這個妹妹不簡單,忙笑著附合。
  
  說笑了一陣,素麗又長歎了口氣,素顏知道她就要說正經事了,忙順著她的意思問道:「妹妹可是有煩心的事?」
  
  「也不瞞大姐,妹妹可比不得姐姐有福氣,姐姐可是府裡的正主子,妹妹出了自己的院子,這府裡可沒人再拿妹妹當正經主子待,誰讓妹妹只是個姨娘生的呢,如今庶出的女兒,又有誰能討得一個好字。」素麗拿都會帕子輕輕找著眼角,聲音有些幽怨。
  
  「妹妹一樣是父親的女兒,這府裡誰敢不拿妹妹當正經主子,妹妹只管告訴姐姐,姐姐不打他個屁股開花,決不罷休。」素顏隨手一揮,一副正義凜然樣子。
  
  素麗聽了撲哧一笑道:「姐姐可真有趣兒,這話雖是說得俗了點,但卻實誠,妹妹在此先謝過姐姐了。妹妹的心結,不過是三姨娘,姨娘地位太差,在府裡就難得說得上話,也只能任由人欺負和擺佈,就是有那自個兒不想做的,有家逼了上來,也只得忍氣吞聲的去做,若是姨娘在府裡能有些實在事做做,也不至於讓人說是吃閒飯的,自個兒有了底子,人家再逼上來,也不怕了,再說了,還能打發下時間,姐姐你說是這個理兒不?」
  
  素麗這是又一次在表明,上回蛇咬人之事是被人逼的。
  
  「嗯,說起來,我這幾日正是忙不過來呢,早知道姨娘閒著的,便要請姨娘幫忙了,老太太在佛堂裡的飲食可得專門有個人操心,再就是,我對那園子裡的花花草草的也不懂,昨兒將那事交了人,但沒個主子管著,我也不放心,妹妹也知道,我如今正忙著嫁妝呢,又要管家,可真是忙不過來,明兒起,你便讓三姨娘一早兒去回事房,我請她幫我管些事。」素顏聽懂了素麗的言外之音,素麗無非是告訴她,將來不會再聽小王氏的擺佈了。
  
  素顏便將最頭疼的一件事——老太太在佛堂的吃食交了出去,心裡也覺輕鬆些,府裡管著園林的那些事,可是有油水的,素顏這樣做,無非也是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給個麻煩的,再給個有油水的,好相信,三姨娘一定不會拒絕。
  
  果然素麗聽了後,稍稍一想,便笑著起身向她行禮:「那妹妹便替姨娘先謝過大姐姐了。」
  
  「妹妹不必客氣,我如今在府裡的日子也不多了,將來,大夫人還需妹妹多孝敬一二,有個什麼事,也記得支會一聲,妹妹間,要常來往才好。」素顏笑著認真的注視著素麗的眼睛說道。
  
  素麗聽出她的意思,素顏是怕她將來嫁了後,大夫人太過懦弱,會再次被小王氏欺負,要自己母女多多幫忖一二,就算不敢公然與小王氏對抗,也要通風報信,這點子要求也不為過,小王氏是什麼樣的人,素麗心中清楚,比起素顏母女來,人品差得太遠,與其巴結她還被她隨意的差遣訓斥,不如靠著素顏母女實在,至少,不會寒了大老爺的心。
  
  「這是自然,大夫人可是妹妹的嫡母,姐姐出了門子,自是由妹妹孝敬,姐姐大可以放心。」
  
  素顏聽了點了點頭,姐妹二人又說了會子話,素麗正要告辭,就見小丫頭紫雲又進來了,她面色有些發白,像是受了驚嚇,見素麗還在屋裡,有些猶豫,素麗見便起身要走,素顏卻對紫雲道:「三姑娘可不是旁人,你有什麼事,且說吧。」
  
  紫雲這才說道:「是二姑娘帶著白霜姐姐來了。」
  
  這個素情,還真是不消停啊,難道受的教訓還不夠嗎?
  
  素顏皺了皺眉頭,讓人請她進來,沒多久,素情便走了進來,臉上的紅青並未消退,一看素麗也在屋裡,瞪了素麗一眼,坐到了椅子上。
  
  素麗看到素晴臉上的傷,眼裡閃過一絲快意和幸災樂禍,也沒敢問素情受傷的緣故,起了身,老實地給素情行了一禮後,便向素顏告辭。
  
  素情見了卻道:「你別走,這事你也聽聽,可不只影響了我呢。」
  
  素麗聽得莫明,看了素顏一眼,笑道:「二姐姐說什麼,我聽不明白。」
  
  「一會你就明白了。」素情浮腫的眼睛半瞇著,或者說,她的眼睛根本睜不開,只能半睜著,但眼裡的怨毒之色卻是不減,她徑直坐下,對素顏道:「妹妹是依著父親的命令,來多謝大姐的。」
  
  素顏聽了淡笑道:「妹妹你只要不再怨恨我就行了,那謝不謝的話就免談了,你的謝意我也受不起。」
  
  素情不者不善,神情裡不見半分誠意,素顏的話也釘幫石硬,一點也不客氣,其實,她也不知道最後葉成紹是否答應大老爺的請求,不再強納素情為妾了,不過,大老爺既是讓素情來謝她,事情應該是解決的差不多了,她面上裝作不知情,不露半點迷惑。
  
  「哼,你自是受不起,你良心有愧是吧,如今可好了,那渾人提出讓我兩年之內不得議親,我與你年紀相仿,再過兩年,便是十七,好一點人家的公子,怕是早就婚配了,你......是真心幫我嗎?」素情邊說邊哭,其實她最難受的就是要眼睜睜地看著素顏嫁給上官明昊,她一片癡心全繫在上官明昊身上,費盡心機,卻不審沒能搶到這份姻緣,讓她如何不氣惱。
  
  哈,那廝提的要求還真是有趣,竟然在兩年內不許素情議親,難不成,兩年後他還想再娶素晴?她突然就覺得好笑,葉成紹還真是與眾不同,提出的要求總讓人意外得很呢。
  
  「既是那人提出來的條件,與我又何干,你如今總算不必與他作妾,你該慶幸才是,就消停些,不要再鬧騰了。」素顏看了一眼素睛,真的很煩她。
  
  「聽父親說,他最聽你的,如果不是你,他不會就些善罷干休,他如此對你另眼相看,你再去求求他,將那條件取消算了,反正他討厭我,我也瞧不上他,相看兩相厭,他又何必還要限制我的婚姻大事呢。」素情哽噎著說道。
  
  「你胡說些什麼,什麼叫他對我另眼相看?你受的教訓還不夠嗎?是不是又要父親再甩你幾個嘴巴子你才消停?」素顏厲色的喝斥素晴道。
  
  素情聽得一怔,身子瑟縮了下,連續幾天挨打,她不真有點怕素顏了,眼睛清淺的看著素顏,哭得柔弱可憐。
  
  素顏覺得她是又可恨,又可憐,還可嫌,又放低了聲音道:「你就老實地在家裡呆兩年吧,以你的相貌才情,再加上藍家的家世,你還怕打不到一個可心的夫婿麼?你再鬧,小心那渾人發起渾來,再納了你作妾就是。」
  
  素情聽得又是一個冷戰,她實在是怕了葉成紹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輩子作的孽,那渾人莫名其妙就要娶她,她何曾招惹過他,真是習來的橫禍啊。
  
  素顏的話說得也不無道理,只是,她的心......她的情......已經繫在了上官明昊身上,想要再找一個如上官明昊一樣俊美溫潤又家世顯赫的男子,談何容易啊,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不行,她不甘心啊......
  
  眼珠子飛快地亂轉著,好半晌,她再抬起頭時,眼裡的怨毒之色掩去,乖巧地對素顏道:「姐姐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妹妹便聽姐姐的,再不胡鬧了。」
  
  她突然如此老實了,素顏一時還不適應,也不知道她心裡是否又在打別的什麼主意,但素顏這會子也懶得想這些了,只管防著些就好了,如此一想,素顏也緩了顏,笑道:「妹妹能想通那是最好的,妹妹若沒什麼事,姐姐可要忙了。」說著,就端了茶。
  
  素情和素麗二人同時起了身,臨出門時,素晴故意聲音很大:「可真是連累三妹妹了,跨過年,三妹妹也得十五了吧,姐姐兩年不能議婚,妹妹也得等兩年,唉,都是姐姐的錯,你就在家裡,還陪姐姐兩年吧。」
  
  素麗聽了身子微僵了僵,隨即笑道:「看二姐姐說的,明年十五那是虛歲呢,再過兩年,正好實歲十五,妹妹陪著姐姐在家多孝敬父親母親兩年,也是福份呢,真要嫁了,姐妹幾個想要再聚就難了。」
  
  素麗的話說得滴水不漏,素情見沒有挑起她對素顏起怨恚,便殃殃的走了,素麗回過頭,對屋裡的素顏綻了個可愛的大笑臉,步子歡快地走了。
  
  兩個妹妹走後,素顏的眉頭又皺了起來,看看時辰,中山候府送小定禮的應該到了,便進了屋換衣裳。
  
  紫綢進來幫她拿了件湖藍色宮錦面的齊膝裌襖,上用銀錯金繡著梅花,胸襟處繡著雙線邊,下面著一條輕軟煙藍色宮錦長裙,穿在身上正好將素顏修長的身段裹將出來,俏麗又窈窕,也重新梳了個牡丹髻,中間插了根綠玉珊瑚,整個人顯得清爽嬌媚。
  
  果不其然,沒坐多久,便聽到紫雲又進來稟報:「大姑娘,前頭大夫人屋裡的青松姐姐來了,說是中山候家的候夫人來了,正在大夫人處坐都會呢,大夫人請大姑娘過去。」
  
  素顏聽了忙帶著紫綢向外走,中山候夫人會在大夫人屋裡素顏一點也不奇怪,如今老太太被罰到了佛堂,二夫人小王氏也被大老爺痛罵了,府裡頭能有資格接待候夫人的便只有大夫人了,那些個姨娘根本就上不得檯面,想著大夫人的地位在逐漸恢復,素顏心裡愉快了些。
  
  還沒到大夫人院裡,守門的婆子遠遠的見她便行禮,方才一路遇到的丫環婆子們也是神情恭敬得很,看來,自己母女地位不同了,這些個奴才們的嘴臉也在變,人啊,就得自強,一弱了,就會受人欺負。
  
  青凌早就在屋外頭等了,一見素顏來了,忙上前行禮,「我的大姑娘,你倒是快些個,候夫人來了好一陣子呢。」看素顏笑臉盈盈的,又附在她耳邊促狹地說道:「世子也來了呢,奴婢是第一次見到,可長得好生俊俏,大姑娘好福氣。」
  
  素顏聽得一笑,也歪了頭對青凌道:「青凌姐姐若是喜歡,不若也跟了我去?」
  
  青凌立即被素顏弄了個大紅臉,跺了腳嗔道:「好個嘴利的大姑娘,奴婢可是打算多服侍夫人幾年,誰要跟了你去啊。」
  
  素顏聽得哈哈大笑,青凌對大夫人很是忠心,為人精明踏實,自本分,懂分寸,她今年也有十六了,也到了說親的年紀,她如今這般說話,定然也是想嫁了,卻不一定是懷著另外的小心思。素顏這是故意在逗她。
  
  屋裡也是一陣笑語傳了出來,素顏進去時,便看到候夫人正與大夫人說笑著,見素顏進來,候夫人笑著看了過來。
  
  素顏忙上前去給候夫人行禮,候夫人笑著拉住她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對大夫人道:「看到她,才覺得我們老了,可真是水蔥樣的人兒啊,我可是越看越喜歡呢。」
  
  大夫人道:「你可別老誇她,更別慣著她,以後得教她多醒些事,可別像個二楞子似的,什麼都不懂。」
  
  候夫人聽了便放開了素顏的手,笑道:「看你說的,大姑娘可是我親自看中的,她是個什麼樣的孩子我還不清楚,寬厚仁達,最是知禮孝順了。」
  
  素顏一進門,便被候夫人一頓誇,心裡聽著有些異樣,卻仍是笑著立在了大夫人身後。、
  
  候夫人見了便又跟大夫人道:「日子我已經選好了,過了年,正月十二就是個黃道吉日,還有些時日,兩家都有時間準備充裕些。」
  
  大夫人聽了點了頭,候夫人又道:「今兒我來,還有件事情得跟妹妹你說說,靜北伯家三姑娘怕是也要同天抬進來,這事我原是不同意的,奈何是二皇子找我們家候爺開的口,候爺應下了,我反對也沒用。」
  
  大夫人一聽,臉色就沉了下來,看著候夫人道:「你我姐妹一場,我也知道你有難處,可是,素顏還沒過門,就有了小妾,還是同天進門,也太不合禮數了吧。」
  
  候夫人聽著臉上的笑有點訕訕的,卻仍道:「這也是二皇子開的口,候爺定下的,老太君也點了頭,妹妹就體諒我的難處吧,靜北伯雖說如今沒前些年那氣勢了,但到底也是公卿之家,他們肯給個女兒作妾,我們候爺實在也推辭不得,她再如何,也是貴妾,禮數上也不能太差,總要留幾分顏面給靜北伯吧。」
  
  大夫人聽了也就不她再說什麼,這男人納妾原是小事,又經了兩家家長同意的,算不得愈矩,一想到素顏還沒過門就要忍受一個貴妾,心裡一陣酸楚,當年的小王氏何償不也是個貴妾,後來呢......硬是與自己平起平坐不說,最後還爬到了自己頭上去了。
  
  素顏靜靜的站在一邊聽著,饒是她心裡老早就有主意,還是覺得一陣郁堵,臉上的笑也就有些發僵,卻是半句話也沒說,看在候夫人眼裡便是老實乖巧。
  
  候夫人鬆了一口氣,有些愧疚地看著素顏道:「你放心,妾便是妾,她出身再如何貴重,也還是不能越過你去,你才是候府的世子夫人,你才是候府的正經主子,她得認你作主母,服侍你和昊兒。」
  
  素顏越聽越覺得沒意思,再是正妻又如何,一顆心裡,哪裡能容得下兩個人,或者是三個人,上官明昊根本就是個不懂愛的男人,沒有感情的夫妻,生活在一起會有幸福嗎?
  
  嫁過去後再和離的心思一時更甚了,原以為,候夫人是疼愛她的,但如今看來,候夫人再喜歡她,再疼她,也還是封建家長和婆婆,她要維護中山候府的體面,講究的是家族傳承,多妻必然多子,而且,再如何,她的心也是向著上官明昊的,上官明昊的利益才是她最在乎的。
  
  大夫人看場面有些僵,便笑了笑道:「既是如此,那我也不好說什麼了,只望著素顏過去後,你能多看護些,她在我跟前......也受了不少委屈......」說著,聲音便有些哽噎了。
  
  素顏聽得一陣無力,卻無法可施,她能不嫁嗎?這個時代的女子,不嫁便會被家裡瞧不起,會被社會唾棄,而且,女子沒有繼承權,不嫁,不會有半分的財產得手,最後的結局不是被送進族裡的家廟,便是被趕出家門......就算拒了這門親事,重新再找,又能保證別的男人不納妾嗎?葉成紹口口聲聲想自己嫁給他,便他比起上官明昊來,名聲更壞,狎妓嫖娼,褻玩小倌,傳言中,哪樣他沒做過?嫁給那樣的人,小三小四里還會有個男子,自己除了要吃女人的醋,還得吃男人的醋......
  
  「你還不信我嗎?」素顏正胡思亂想,就聽候夫人柔聲說道:「我是拿素顏當女兒看,第一次見她就喜歡上了,你放心,她過門後,我決不讓她受人欺負。」
  
  大夫人得了候夫人的保證,才略寬了些心,候夫人又坐了一會子,商量了些婚儀的事情後,就起身告辭,大夫人身子不便,就讓素顏送候夫人。
  
  素顏陪著候夫人向二門處走去,路上候夫人拉著她的手,絮叨了好些話,素顏面含微笑聽著,偶爾也應景地說兩句,候夫人只覺得她乖巧懂事,自聽說上官明昊要納劉婉如為妾以後,她沒有表現半點不豫,心下對素顏越發的滿意,走到垂花門,素顏便停下腳步,恭敬地送走候夫人,一抬眼,便看到一個玉樹臨風般的身影,正含笑站在垂花站邊。
  
  見到素顏,上官明昊的眼神一亮,候夫人見便笑笑道:「我先去門外等你。」說著,對上官明昊使了個眼色。
  
  上官明昊臉色微窘,恭敬地對候夫人行了禮,與素顏一起目送候夫人走遠。
  
  素顏等候夫人一走,便轉身要回,上官明昊急急地在後面喚道:「大妹妹留步。」
  
  素顏停下腳步,卻是背對著,並沒轉身。
  
  「大妹妹且聽我解釋,婉如她......是我表妹,自小她娘親便死得早,我原是當她妹妹待的,與她從沒男女之情,如今是父命難為,大妹妹,我的心裡,並沒有她,你要信我。」
  
  素顏聽得好笑,轉了身,眼神銳利地看著上官明昊:「你可曾反對過?」
  
  「呃,妹妹是什麼意思?」上官明昊被素顏問得有點懵,估計這輩子還沒有哪個女孩子跟他說話如此直接。
  
  「我的意思很明白,候爺讓你納妾時,你可曾反對過?或者,你可曾據理力爭過?」素顏緊緊地盯著上官明昊的眼睛,不錯過他的任何一個表情,這個男人,她並不熟悉,但第一眼的眼緣很好,她不否認,溫潤如玉的男子是她所喜歡的,但是,並不代表她會喜歡偽君子。
  
  被素顏如此逼視著,上官明昊感覺有些緊張,更有點怯勢,似乎做了很對不起素顏的事情一般,但他自問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麼,迎著素顏的目光,他有些心虛,吶吶地回道:「那是......父母之命......我......也曾反對,卻沒有用的。」
  
  反對過?既是反對,為何一見面,就為劉婉如說情,說她如何的可憐,先就生了憐意,再等那女子進門,自是再生愛意,哼,反對,怕是來者不拒吧。
  
  素顏冷笑一聲,眼神如冰刀一般地刺向上官明昊,「我若不肯呢?我若不肯你納妾,你會如何?」
  
  「大妹妹,你怎麼會是那善妒量小的人,娘親說你溫厚端方,她......」上官明昊瞪大了眼睛,驚訝地看著眼前的女子,他在候門深院裡長大,內院女人之間的爭鬥沒少見到,但那些女子,從沒有一個如素顏一般如此直截了當的反對自己丈夫納妾的,她們一般都會笑吟吟的裝作大方,等丈夫將人納進門後,那些陰謀詭計,見不得人的手段層出不窮的出來了,最後,小妾不是被弄流產,就是被害死......素顏......她是率直真實的。
  
  「我再大方也沒大方到要與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如果你娶了我,我心裡卻有著另外的人,你會怎麼想?你也是人,我也是人,為什麼我要忍受這種痛苦?」素顏不等他說完截口道。
  
  「你在.....你那是不守婦道,你怎麼能夠......」上官明昊被素顏的話震驚得無以復加,心裡一陣郁堵,一股怒火也直衝上心頭。
  
  「哼,我只是說如果,你便如此受不了,那你不是真真切切的要納妾呢,人說已所不欲勿施於人,你受不了的痛苦,卻要讓我來承受,公平嗎?」素顏冷笑一聲,輕蔑地看著上官明昊,這個男人的腦子裡全是封建的男尊女卑思想,實實在在的以自我為中心的大男子主義,她的腦子裡閃過葉成紹在她面前如青澀小羊羔的神情,她罵他時,他就像是個做錯事了的孩子,看著張狂,實則......
  
  怎麼會想到那個渾人,素顏晃了晃自己的頭,將葉成紹的身影很快便驅逐出腦海,又專注地看向上官明昊。
  
  上官明昊怔怔地看著素顏,看她氣得雙頰緋紅,如芙蓉般嬌艷俏麗動人,一時錯不開眼,心裡突然就不氣了,還有絲甜甜的感覺,第一次見素顏,從外表看,她確實溫柔端莊,可實際卻給他一種遙不可及之感,明明看得到她,觸手可及,卻高不可攀,又帶著魔力,讓他忍不住想要親近,努力與她靠近一些,有時,在她面前,他會種無所遁形之感,似乎只需一眼,她便能看透他,任何的虛偽假像都逃不過她的眼睛,所以,當看到她為了他納妾而生氣,而痛苦時,他竟然有一絲的竊喜和甜蜜......這是他自己都始料未及的感覺。
  
  「大妹妹,我回去便求父親,退了劉家妹子。」上官明昊這定定地看著素顏,溫潤的眼眸裡,漾起一片柔情。
  
  素顏聽得一陣錯愕,她沒想到,上官明昊會對她說這句話,她原沒打算上官明昊真的會為她反抗父母的,她說這些,不過是想出出氣,教訓下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
  
  「呃......你真的會反抗候爺?」素顏還是有些不相信,她總感覺上官明昊就是那多情的公子,有美貌女子肯投懷送抱,一般不會拒絕,或者說,也不懂得如何拒絕,所以,她認為,上官明昊是自己願意納劉婉如的。
  
  「我想讓大妹妹不開心,更不希望大妹妹嫁給我後會覺得痛苦,你將是我的妻,讓你幸福是我的責任。」上官明昊的聲音醇厚輕柔,如美妙的輕歌滑過素顏的心底,眼神溫潤亮澤,素顏有種被晃到的感覺,她鼻子酸酸的,也許,他並不如她所想像的那樣花心呢,他也只是個大男孩,被男尊女卑,一夫多妻的思想浸淫著長大,思想裡就不會抗拒納妾,可他......竟是真是會聽自己的?
  
  「那便多謝公子!」素顏真心的向上官明昊行了一禮,上官明昊溫潤的眼眸裡閃過一絲歡喜,對素顏拱了拱手,留戀地看了眼素顏,轉身走了。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比較平靜,還得三個月素顏才會出嫁,老太太仍被關在佛堂,小王氏也被大老爺禁足了一個月,不許她在府裡興風作浪,府裡一下子變得安靜了許多,就是素情也像是老實了,並沒有再弄什麼妖蛾子出來。
  
  素顏將手中的事情分了一部份給三姨娘管著,自己也閒了好多,三姨娘是個精細的人,又很懂得分寸,在素顏這裡得了好處後,服侍大老爺時,更盡心盡力了,也沒少在大老爺跟前誇讚素顏,大老爺和老太爺對素顏也更加喜歡了幾分。
  
  葉成紹也沒有再來打擾素顏的生活,更沒有再理會素情,像是從此消失在素顏的生活裡了一般,上官明昊因著與素顏說定了親事,也不她再來藍府,倒是隔三差五的會送些好玩的小東西,或是新鮮點心來給素顏,不得不說,上官明昊是個很會討女孩子歡心的人,他送來的東西基本都是精心挑選了的,會符合女孩子心意的,素顏原本作好的打算漸漸在他的溫柔攻勢下有冰融的傾向。
  
  再過幾天,便是大夫人的預產期,素顏忙讓陳媽媽請了信得過的穩婆回來,就住在府裡頭,又拿著老太爺的帖子,請了位退休致仕的老太醫在府裡臨時坐堂,每日裡給大夫人和老太爺請平安脈。
  
  一切準備妥當之後,素顏滿意期待著自己的親弟弟或者妹妹的到來。
  
  這一日半夜,素顏睡得正香,外面的門突然被打得砰砰作響,就聽得守值的紫綢起來開門聲,再就是聽人慌慌張張的在喊:「大姑娘,大夫人發作了。」
  
  素顏聽了猛地自床上爬起,匆匆穿了件棉衣便要出門,紫綢趕緊進來,忙扯住她道:「大姑娘,先收拾下再出門吧,大夫人發作,大老爺是一定會在的,你這個樣子會人讓說的。」
  
  素顏無奈,讓紫綢草草挽了個髮髻,穿戴妥當後,才帶著陳媽媽和紫綢兩個出了門。
  
  素顏一路上有些緊張,按說大夫人的預產期應該還有兩天,不過,她也知道,提前半月推遲半月生產都是正常,大夫人這會子發作也算瓜熟蒂落,自然生產,陳媽媽扶著她的手,見她微有些發抖,忙安慰道:「大姑娘應該高興才是,大夫人就要給你生個小少爺了,以後,大姑娘出了門子,娘家也有人照應。」
  
  素顏只顧著急步走,一想也是,只要大夫人安全生下孩子,她的心事也落下了一樁,如此一想,心情也輕鬆了許多。
  
  一路上又問前來報信的丫環:「穩婆可到了大夫人屋裡,老太醫可請來了?」
  
  那丫頭才十三四歲,只是來送信的,一問三不知的樣子,說話也吱吱唔唔的,紫綢聽得急,對素顏道:「姑娘,奴婢先行一步去看看,若是沒安排妥當,奴婢自去請人。」
  
  素顏聽了忙揮了揮手,一到大夫人院裡,便感覺氣氛有些緊張,大夫人身邊的劉媽媽並未見人,青凌正焦急地正屋裡團團轉著,青楓端了熱水往屋裡去,素顏看著心一沉,問道:「怎麼回事,穩婆可來了?」
  
  青凌一看素顏到了,頓時像找到了主心骨,忙衝上來道:「兩個穩婆早請來了,只是太醫還未到,可是......」說到此處,青凌的話頓了頓。
  
  「可是什麼?」素顏心一緊,急忙問道。
  
  「可是大夫人一發作便大出血,如今正血流不止呢。」青凌顫著聲音說道。
  
  才發作就大出血,怎麼可能?素顏聽得心都提高到嗓子眼了,忙向早就佈置好的產房衝去,陳媽媽立即上前攔住了她,「姑娘可進去不得,你是未出嫁的閨女呢。」
  
  素顏哪還顧得這些,去晚了可就會是一屍兩命的事啊,她甩開陳媽媽就往裡沖。
  
  紫綢一把在後頭拖住她,與陳媽媽一邊一個人,素顏哪裡還走得動,大急道:「你們放開,讓我進去,我要看看情況,我知道要如何處理。」
  
  兩人哪裡肯聽她的,未婚的女子進產房可是犯忌的,會被婆家輕看的,素顏就要出嫁了,可不能在這節骨眼上鬧出事來,讓人抓了把柄。
  
  這時,一聲慘叫屋裡傳來,素顏的心像是被人捅了一刀般一陣銳痛,她大哭道:「你們放開,不然,我會後悔終生的。」
  
  陳媽媽兩個仍是死死地拖住她,這時,外面傳來一聲怒吼:「吵什麼?」
  
  素顏回頭,看到大老爺正披了件棉衣匆匆趕來,他後面跟著三姨娘,也是一臉的怠色,似是才起來的。
  
  「怎麼回事,夫人處情況如何?」大老爺冷靜地問正向她行禮的素顏和陳媽媽幾個。
  
  「說是一發作就大出血,老爺,您快快想辦法,孩子連二指都沒開呢,血這們的流法,夫人怕是沒勁生,會......」青凌跪在地上回道。
  
  這時,老太醫顫顫巍巍的來了,大老爺眼睛一亮,忙將青凌說的跟老太醫說了一遍,那老太醫也不多言,皺了眉頭就往產房裡沖,素顏跟在他身後想進去,邊走邊道:「太醫,我娘可能吃了紅花加三七之類的燥藥,只怕是被催生了。」
  
  老太醫聽得驚奇,回了頭道:「老夫也是如此判斷,大姑娘有些見識啊,不若你跟著老夫進去,反正在轉帳外,也不算違矩。」
  
  既是老太醫如此說,大老爺和陳媽媽幾個也不好反對,也是,老太醫也是被攔在布圍外的,素顏也可以如此探視的。
  
  一到產房,便聞到一陣濃烈的血腥味,看到圍布裡,兩個穩婆正在忙碌的身影,其中一個見老太醫進來了,忙對老太醫道:「先生,宮門開了,只是產婦出血過多,得快些止血才是。」
  
  老太醫忙坐下拿起大夫人在圍賬外的手探著脈,素顏卻是自行走到桌案邊,拿了紙筆寫下一串藥名來,等老太醫探完脈,她將單子遞給老太醫看,老太醫看著點頭道:「嗯,與老夫想的差不多,老夫再開一味進去。」
  
  說著,又寫了一味藥名,素顏也懶得叫人,急急地衝到門外,讓紫綢去拿藥煎了。
  
  老太醫又道:「光吃藥不行,必須施針止血。」
  
  素顏聽了忙讓人將圍縵轉開了些,只擋住大夫人的下身,老太醫在大夫人的身上連紮了幾針,就聽穩婆大喜道:「血止住了,拿參來,讓產婦含著,能漲些勁力。」
  
  大夫人含了參,果然有了些力氣,一陣劇痛傳來,大夫人一聲尖叫,素顏在一旁聽得心驚膽戰,忙道:「娘,忍著些,不要喊,別把力氣浪費在叫喊上了,一會子痛時,你跟著我的口令使勁,我喊一二三,你便用力。」
  
  大夫人痛得額頭上汗流如珠,卻也聽清了素顏的話,微睜了眼,看著素顏,也沒有叫喊了。
  
  一邊的穩婆聽了詫異地看了素顏一眼,附合道:「夫人,姑娘說得正是呢,您別怕,止了血就會順產的,您胎位很正,孩子也沒事,一會子就跟著姑娘的口令用力吧。」
  
  後面的事情就好多了,大夫人後來又喝了碗藥,在穩婆,老太醫,還有素顏的幫助下,兩個時辰之後,終於順利的產下一個男嬰,當穩婆將那白白胖胖的孩子抱到下素顏面前時,素顏整個人都差點虛脫了,卻是滿心的歡喜。
  
  出了產房門,大老爺激動地抱都會自己好不容易盼來的兒子了,激動得一句話也沒說,只是一個勁的傻笑,素顏也站在一旁高興地笑著,卻聽到屋裡有人冷冷地說道:「一個未嫁之女卻會幫著生孩子,說出去,還真是傷風敗俗,破壞門風。」
  
  大老爺和素顏一同回頭,赫然看到小王氏扶著老太太正走了進來,大老爺心中不快,卻還是抱著懷裡的兒子去給老太太行禮。
  
  老太太看著大老爺懷裡剛出生的小孫子,臉上不自覺的便展開了笑容:「哦,好俊的小子呢,像你呢,快,給我抱抱。」畢竟是藍家的第一個男孫,老太太心中血肉親情由然而生,抱都會那孩子便不肯放手,臉上儘是幸福的笑。
  
  「好大啊,稱了沒,怕有八斤多,這麼大個小子生出來,也虧得你媳婦疼了,可憐見的,素顏啊,快弄些雞湯給你娘喝了,怕是早餓了呢。」老太太自說自話的吩咐素顏道。
  
  素顏看得出,老太太是真心喜歡自己的小弟弟的,也就將小王氏方纔的挑釁放在了一旁,吩咐青凌幾個去弄雞湯,又囑咐道:「再備些夜宵來,大老爺和老太太半夜起來,怕是餓了,吃點東西也能去去寒。」
  
  老太太聽了抬頭看了素顏一眼,點了點頭,小王氏氣鼓鼓的站在老太太身邊,怨毒地看著素顏,素顏只當沒看見,自己又進了產房,看穩婆正在滴滴涕大夫人收拾,便放了些心。
  
  出來後,正看到小王氏將新生的孩子抱著在手上,她心一緊,忙走下前去,就要將孩子抱回來。
  
  小王氏卻抱著孩子親了一口,又放回去老太太懷裡,笑道:「這可是咱們家的大少爺,老爺,得請老太爺取個響亮些名兒,以後咱們藍家可得靠他光宗耀祖呢。」
  
  大老爺聽著開心,也附合著,老太太便在那笑瞇瞇的名字,素顏看著一屋子人溫馨一片,突然感覺有些不舒服,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皺眉罵自己有毛病,突然心中一凜,這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感覺不舒服,那孩子明明是大夫人生的,小王氏卻像個母親一樣抱著他與大老爺有說有笑,彷彿他們就是孩子的親生父母,而真真的妻子和母親卻還躺在病床上。
  
  正想著要不要把孩子抱進去給大夫人看,大夫人屋裡又傳來一聲大叫:「夫人,夫人,你怎麼了?」



  第六十一章:大老爺出事
  
  素顏聽得心中一緊,轉身衝進了屋裡,大老爺這時聽著心中也慌了起來,跟著也跑進了產房,紫綢看著老太太懷裡的大少爺,並沒有跟著素顏進產房去,而是留了下來,靜靜的站在一旁,眼睛卻是緊緊盯著大少爺。
  
  素顏進得房來,老太醫正在給大夫人探脈,眉間鬱結一絲怒色,素顏忙衝到大夫人身邊,只見大夫人臉色蒼白,氣弱游絲,下身又在大出血,她驚怒交加,大夫人明明才吃喝過止血的藥,怎麼可能又大出血?
  
  老太醫探完脈後,臉色凝重,顧不得諸多禮數,挽開圍帳給大夫人又連施幾針,才止住血,又默不做聲的回到案桌錢,再開了個方子,拿著方子卻猶豫地看著屋裡的人,素顏眼睛赤紅,走上前去,給老太醫行了一禮道:「多謝老大人,您放心,藥,我親自去抓去熬。」
  
  老太醫這才放心的將方子交到素顏手上,素顏拿起方子一看,竟然不是藥,而是將饅頭燒焦研磨成粉給大夫人服下,還要用些蛋清……,這……不是解砒霜之毒用的法子麼?她們……竟然在大夫人所服的藥中下了砒霜?
  
  素顏的淚水奪目而出,卻知道當下得先救活了大夫人再說,便強忍悲憤,走出產房,對青凌道:「你去取些饅頭來。」
  
  青凌聽得莫明,但看素顏臉色嚴峻,也不敢怠慢,轉身去了後面的小廚房裡,取來饅頭,素顏親自拿在手裡,放在熬藥的小爐裡燒著。
  
  與此同時,大老爺緊緊握著大夫人的手,眼中濕潤,小聲呼喚著:「娘子,娘子,你可一定要挺住,可不能丟下咱們的文兒不管啊。」
  
  大夫人的奶娘劉媽媽聽得眼眶一熱,也流下淚來,在一旁勸道:「老爺,夫人一定吉人天相,一定會好起來的。」
  
  這時,老太醫靜靜的走到大夫人身邊,取下銀針,大老爺看著便問他:「老大人,究竟是何緣故,我家娘子不是已經吃過止血藥了麼?」
  
  老太醫臉色凝重地說道:「有人在尊夫人的藥裡下了砒霜。」
  
  大老爺聽得震驚,瞪大了眼睛看著老太醫,「怎麼可能……這屋裡,全是……」話未完,大老爺眼中兩行清淚滑落,拱手對老太醫一揖到底,哽聲道:「勞煩老大人盡心救治我家娘子,藍某定當重謝。」
  
  老太醫眼中寒光一閃道:「老夫行醫幾十年,深宅大院裡的齷齪事也沒少見,如大人府上此等一而再,再而三,非要致人於死地的作法還是頭次看見,心腸太過狠毒,縱使老夫是華佗再世,也難次次救下了病人下來。」說著,一甩袖,竟是向外頭走去。
  
  大老爺慌忙攔住道:「還請老大人幫忙,藍某定會處理好府中關節,決不會讓老大人在藍家墮了名聲的。」
  
  老太醫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他行醫幾十年,如果連一個順產的孕婦也救治不了,那可真會損了他幾十年的醫名,方才也是氣急,如果不是他親自救的大夫人,他也懶得捲進藍家的家務事裡,可那藏在暗處之人顯然是將這一屋子裡的人全都算計了進去,這讓他好生憤怒,反倒憋下一口氣,非要救活了大夫人不可。
  
  大老爺雖算不得藍家家主,但也是病人的丈夫,家事處理得如此混亂,足見也是個糊塗之人,連妻兒都護不得周全,老太醫著實有些瞧不起大老爺,便敲打了幾句。
  
  素顏拿著磨好的焦饅頭粉末,在劉媽媽的幫助下給大夫人服了下去,過了一陣,大夫人的臉色緩和了些,又給她服了些蛋清,她看得出,大夫人所中的砒霜並不重,對方只是在藥裡下了一點點,只是大夫人原就才生了孩子,又大出血過,身子傷了元氣,才會如此快便見了效果,所以,用些土法解毒還能頂用,若是中毒太深,那便是大羅神仙也不能將人救活了。
  
  她看大夫人神色好了些,心中鬆了一口氣,再看那兩個穩婆忙上忙下,盡心盡力,心中感激,忙讓陳媽媽各打了一個封紅給她們,讓她們到偏房稍事休息。
  
  大夫人服過蛋清沒多久,便嘔吐了起來,劉媽媽忙服侍著大夫人,幫她清理著,青楓在一旁也盡力地幫著忙。
  
  大夫人嘔完一陣後,素顏又讓青楓倒了些淡鹽水給大夫人漱口,看大夫人躺下,似是睡了過去,才對陳媽媽道:「奶嬤,你幫我守著娘親。」
  
  這時,老太太和小王氏才抱了大少爺進來,老太太看著大夫人臉色蒼白,眼瞼下青色一片,歎了口氣道:「怎地生個孩子,會成了這幅摸樣,天底下的人可都是人生的,哪個女人沒受過這一痛,淑貞還是身子太過弱了些,年紀又大了,才會受不住這生產之苦啊。」
  
  這話分明便是說大夫人太過嬌氣,生個孩子勞師動眾,素顏原本就怒火中燒,如今再聽這話有如烈火澆油,再也難以忍住胸中郁氣,凌厲地看向老太太,怒道:「老太太,娘親方才自鬼門關打了兩轉,您不說擔心,還說風涼話,娘親原本胎位很正,本是順產,卻某些陰險狠毒之人下了黑手,大出血以致差點一屍兩命,好不容易生下了大少爺,卻又被人下了砒霜,這府裡又就這麼些人,誰有這麼大的本事,在我嚴密的守護之下還插得手進來,您對此,沒有話說嗎?」
  
  素顏的話咄咄逼人,話鋒直指老太太,老太太聽得一陣錯愕,張嘴,竟是忘了要對素顏不敬的態度生氣,半晌才小聲說道:「剛發作就大出血了?那……不是連我孫子的命也會要了去嗎?這……是誰,如此歹毒……」她邊說邊轉過頭,定定地看向小王氏,突然,揚起手來,憤怒地向小王氏打了去。
  
  小王氏捂著臉,不可置信的看著老太太,嘴裡喃喃地說道:「姑姑……你……」
  
  「住口,別的事情我也就容忍你了,早就跟你說過,若是你敢對藍家的子嗣下手,我決不輕饒了你。」老太太不等小王氏說完,大聲怒斥道。
  
  素顏在一旁冷靜的看著,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老太太對小王氏發如此大的火,看樣子,似乎老太太這一次並沒有加害大夫人,但是,老太太又憑什麼會如此肯定是小王氏呢,而且還當著自己和大老爺的面說穿,要是平時,老太太就算是明知道小王氏做了陰毒下作之事,也會在人前幫她包瞞,事後再私下裡教訓她,今兒……是真的太過氣憤傷心了麼?
  
  大老爺這會子更是氣得不行,他怒視著小王氏,若非老太太已經動手教訓了她,他恨不能吃她的肉,扒她的皮才解恨。
  
  小王氏委屈地看著老太太,眼中淚水一直在打轉,好半晌,才道:「姑姑,你冤枉我了,我真的沒有對姐姐下手,我平素雖是妒忌她是老爺的正妻,但我明知她肚子裡的孩子是老爺盼了多年的嫡子,又怎麼會愚蠢到去對孩子動手?」
  
  「你非要逼我去查出證據來撕破臉皮嗎?不要以為有王側妃可以撐腰,你就為所欲為,別忘了,你也只是王家的一個庶出女兒,給人作側室已然丟了王家的臉面,你想再給王家祖上抹黑嗎?王側妃平素給你幾分臉面,全是看在我的份上,若我不待見你,你就等著到家廟裡渡過下半生吧。」老太太眼睛冰冷地看著小王氏,聲音也不帶半絲溫情。
  
  小王氏強忍著淚水,幽怨地看著老太太,老太太轉過頭去,將大少爺抱得更緊了,臉也慢慢地貼向大少爺,眼睛痛苦地閉著。
  
  「老爺,你也不信我嗎?真的不是我。」小王氏見老太太並不再看她,轉過頭,又問大老爺。
  
  大老爺鄙夷地看了她一眼道:「不是你,還會是誰,府裡除了你有這本事,有這心思,其他人哪個敢如此做?你不要再狡辯了,看在娘的面子上,我不送你去家廟,你就去佛堂唸經吧,沒有我的吩咐,不得再出佛堂半步。」
  
  一時大老爺揚了聲道:「來人,送二夫人去佛堂,一應用俱都不准帶。」
  
  這就等於將小王氏打入了冷宮啊,一應用俱都不帶,便是要讓小王氏在佛堂裡受清苦,素顏仍覺得這樣的懲罰不夠,小王氏可是差點殺了大夫人和大少爺啊,她分明就是殺人未遂,應該判得更重一些。
  
  但她也知道,這是屬於家事,大老爺決不可能將這樣的事情訴諸公堂,小王氏背後還有整個王家,還有老太太這個親娘在,大老爺也不能將小王氏罰得太重,總得給王家人和老太太一點面子,也給這件事情留個餘地,畢竟,並沒有證據證明這件事就是小王氏做的。
  
  一時進來兩個粗使婆子,站在小王氏身邊,小王氏卻仍是定定地看著大老爺道:「老爺,你信與不信我都要說,今兒這事,真不是妾身做的,你非要冤枉妾身,那便要拿出證據來。」
  
  小王氏話音剛落,老太太猛然轉過身來,眼睛凌厲地看著她,對那兩個粗使婆子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麼,沒聽見老爺的話嗎?將二夫人拖到佛堂裡去,一應用度全按姨娘的規制派發。」
  
  小王氏差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疼愛她的老太太竟然將她的用度貶為姨娘,這可比大老爺的懲處更重,那話外的意思,竟是要將她由平姨貶為妾室?
  
  兩個婆子這下也明白,二夫人是連老太太都得罪了,是真的失了勢,便再無顧忌,一邊一個,夾住小王氏就往屋外拖,小王氏大聲叫喊起來,拚命的掙扎道:「老爺,真的不是妾身做的啊,妾身請老爺徹查,將那真正的幕後兇手查出來,給姐姐報仇,也為妾室平反啊,老爺……」
  
  老太太聽了大聲對那兩個婆子道:「堵了她的嘴,免得嚇到了我的寶貝孫兒。」
  
  素顏看得也是驚詫莫明,老太太竟然一下子痛恨小王氏到這步田地,難道真的是因為小王氏害了大少爺?
  
  但小王氏又口口聲聲的說要大老爺徹查……她若真的做了的話,應該沒底氣說這樣的話才是。
  
  素顏感覺有些不對勁,但到底哪裡不對勁又說不出來,正暗自思忖,大少爺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老太太抱著就有點慌,忙抱著他兩邊輕輕地搖動著,慈愛地說道:「哦,我的小寶寶乖啊,不哭啊,是不是餓了啊,哎呀,奶娘請了沒有,快快叫奶娘來,給大少爺餵奶。」
  
  素顏看著老太太一副心疼慌亂的樣子,心裡稍安,不管如何,老太太對大少爺還是真心疼愛的,也好,自己嫁了後,至少可以對大少爺放心了,藍家可是只有這一根獨苗啊。
  
  奶娘是早就預備好了的,青凌將奶娘叫了過來,是個身材稍胖,但臉色紅潤的三十多歲的婦人,看著清爽乾淨,人也利落知禮,老太太見了很是滿意,忙將大少爺交到奶娘手裡,奶娘抱著大少爺去了耳房,青凌也跟在身後照顧著。
  
  大老爺見老太太生了些倦意,忙道:「娘親,你且回去歇著吧,也別去佛堂了,那裡太冷清,明兒兒子自會向爹爹討個人情去,免了娘親的責罰。」
  
  老太太聽得心中安慰,到底還是將兒子與自己之間的隔閡給彌補了,這幾天住在佛堂裡,很不舒服,也覺得很丟面子,老太太可是好強了一輩子,還從未被老太爺如此懲處過,還是當著中山侯的面罰的,一想到這事,她便心中鬱悶難消,兒子懂事,終於可以提前出了那佛堂了,對外還可以說自己是為了沒出世的孫子祈福呢。
  
  老太太臨走時,對素顏道:「奶奶知道你這些日子管家辛苦了,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能將偌大個府第管得如此井井有條,真是不錯啊,只是……你娘這裡,你還是疏忽了些,不然,也不會出現如此大的危險了,以後,可要多派些人手在你娘屋裡,不能再讓你娘受半點委屈了,讓她好生坐月子吧。」
  
  素顏聽了恭敬地給老太太行了一禮,她向來信奉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老太太能轉過彎來,對大夫人和大少爺好,素顏就願意恭順她。
  
  老太太走後,大老爺因著第二天還要早朝,也回了屋裡,三姨娘一直靜靜的在屋裡陪著,從頭至尾半句話也沒說,素顏將大老爺和三姨娘送到屋外,三姨娘趁大老爺走遠了些,才悄悄地走到素顏面前,小聲道:「姐姐的飲食可得注意著些,尤其……要多注意她身邊之人,有時候,最讓你信任的,才是最危險的。」
  
  素顏聽得一怔,先前覺得不對勁的地方被三姨娘如此一說,有些明白了,她微點了頭,小聲謝過三姨娘後,才又回了大夫人屋裡。
  
  大夫人由於太累了,這會子也睡著了,素顏看了眼大夫人,才回了自己的院子裡,眼看著天際露出魚白,素顏回到床上又睡了個回籠覺。
  
  因為惦記著大夫人,她早早就醒了,梳洗完畢後,吃了點東西,就往大夫人屋裡走,昨夜還有很多謎團沒有解開,留到現在怕也沒有了證據,三姨娘的話有如一塊大石擱在心裡,讓她寢食難安,不找出那個人來,她就是嫁也嫁得不安心啊。
  
  紫綢和陳媽媽跟在她身邊,素顏對陳媽媽道:「昨兒那藥可是我讓您親手煎的,您煎藥時,一直守在爐子邊嗎?」
  
  陳媽媽聽得眉頭一皺,臉色有些不好看,「奴婢也知道姑娘你特地讓我去熬那藥的意思,姑娘是信得過奴婢才會使了奴婢去的,奴婢自然也知道那藥的重要,怎麼會不守著呢。」
  
  「這麼說,您這裡是沒有問題的,我自然信得過您,可是,娘親屋裡的人就難說了,當時可是您親自服侍娘親喝藥的嗎?」素顏又問道。
  
  「是奴婢和劉媽媽兩個服侍的,劉媽媽扶著大夫人,奴婢親自餵她喝的,奴婢眼睛一直看著,自問劉媽媽也不會有問題,或者說,是沒機會下手。」陳媽媽想了想,肯定地說道。
  
  劉媽媽可是大夫人陪嫁過來的奶娘,服侍大夫人幾十年了,她的忠心應該不容懷疑,那問題出在哪裡呢,是誰在大夫人的藥裡下了砒霜?這個人還得是大家都熟悉又信任的,能隨便出入大夫人產房的……素顏在腦子裡將昨夜在產房裡的丫鬟婆子們又過了一遍,只覺得誰都值得懷疑,又誰都沒有下手的機會,一時腦子都是亂的,轉過頭,對紫綢道:「咱們院裡的那隻貓兒呢,去抱了來。」
  
  紫綢聽了也沒多問,只管去捉貓了。
  
  大夫人屋裡,大夫人仍沒醒來,青凌和青楓兩人眼睛都黑了一個圈,看樣子,昨夜都沒怎麼休息,見素顏來了,才打起些精神,素顏忙擺了擺手,讓她們不必多禮,自己坐在大夫人床邊,給大夫人探了脈,大夫人脈象很虛,但還算平穩,看來,昨日中的毒應該清除得差不多了,心中稍安。
  
  劉媽媽不在屋裡,素顏覺得奇怪,問青凌,青凌道:「媽媽去後頭小廚房了,正在給夫人燉參湯呢。」
  
  「劉媽媽親手去燉?」素顏很隨意的問了一句。
  
  「昨兒出了那麼大的事,媽媽也不敢將這些吃食再假與人手了,一定要親自去燉湯。」青凌回道。
  
  素顏聽得心中一暖,點了點頭,此時,紫綢已經抱著小貓兒來了,素顏接過她手裡的小貓,撫摸著小貓柔軟的毛,向小廚房裡走去。
  
  小爐上的湯似乎燉得正濃,劉媽媽正拿了勺子在輕輕攪動著,一陣濃香撲鼻,素顏手裡的小貓聳了聳鼻子,掙扎著想向香味發出的地方撲過去。
  
  劉媽媽一抬頭,見素顏親自進來了,楞了一下,手中的勺子掉進了鍋裡,素顏淡笑道:「媽媽慢忙,我只是來看看。昨兒娘親用過的參湯和藥渣可還在?」
  
  劉媽媽眼神閃爍了一下,說道:「昨兒的吃食並非奴婢經手,剩的那些怕是倒了吧。」
  
  素顏聽了點了點頭,轉身卻是抱著貓兒走了,走到廚房門口時,小貓兒一跳,竟是跑了,素顏也懶得去追她,逕直去了產房,大夫人還要在這偏房裡坐月子,她查看了下房間裡的通風情況,告訴青凌,每天必須開窗給房間裡通通氣。
  
  青凌聽得了奇怪,坐月子是最受不得風的,大姑娘這是?素顏便將空氣流通的好處跟青凌說了,青凌聽著半信半疑,不過也是應下了,一會子劉媽媽端了參湯來,見大夫人沒醒,便放在一旁涼著,素顏見了便道:「媽媽,青凌,青楓你們幾個聽好了,以後我娘吃的任何東西,都先喂些給貓吃,貓吃了沒問題,再給娘吃,而且,我娘的吃食只過你們三人之手,其他人,不許碰,若出了事,我便只找你們三個,到時,可別說什麼家生子,有幾輩子的情面什麼的話來,為了我娘和弟弟,我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莫說是發賣,就地打死也是有的。」
  
  劉媽媽聽得臉色鐵青,她也是一大把年紀了,有是大夫人的奶娘,在大夫人院子裡身份最高,最體面,平素大夫人是很敬著她的,卻沒想到大姑娘將她和青凌兩個小丫頭一併訓了,一時下不來臉面,氣得將頭偏向了一邊。
  
  青凌和青楓兩個低下了頭,神情恭順,尤其青凌,竟有種輕鬆感,好像素顏早該如此了一般。
  
  素顏說完後,便帶著陳媽媽和紫綢去了回事房,她知道,過了一晚,確實什麼證據都查不出來了,她也沒個懷疑的對象,只能用最直接,最簡單粗暴的法子了,而且,她也覺得老太太變得太快,若僅僅是因為真心喜歡大少爺,那大夫人懷孕也有不少時日了,老太太為了藍家子嗣早便應該對懷了孕的大夫人好生相待才是,但她卻一再的欺負,壓制大夫人,甚至藉機幫小王氏奪了掌家之權,如今卻一下子變得慈愛通理,更是讓小王氏在大老爺心裡地位一落千丈,以後她再要得大老爺的寵愛,怕是難上加難。
  
  如此作為,讓人很是琢磨不透,如果老太太仍有陰謀,而以自己現在的能力實在難以推翻她在藍家的地位,有她在,大夫人永遠難以過上太平的日子,如此,那便只能等自己嫁出府,有了婆家的勢力,再行威懾,或許,還能有些用處。
  
  在回事房處,素顏特地與幾個管事娘子商量著,要派些個什麼人出去報喜,都要報給哪些親戚,畢竟藍家得了嫡長孫,可是天大的喜事,過府來看望大夫人和大少爺的親戚眷屬必定不少,府裡還該多採買些物資回來,人數上,也多添了幾個到二門處,選的也是口齒伶俐之人,好接待往來的客人。
  
  佈置好一應事務後,素顏感覺有些倦怠,正要回屋去,前門回事處的一個小廝慌慌張張地跑了來,紫綢一見這小廝如此不合規矩,正待要訓斥,那小廝卻是大喊道:「大姑娘,不好了,大老爺被大理寺抓去了。」
  
  素顏聽得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穩穩神,才看清那小廝正是大老爺身邊長隨藍才的小侄子藍旺,心裡便信了幾分,強忍住心中的驚慌,問道:「可知道是為了何事被大理寺抓了?」
  
  「小的不知,小的叔叔是偷溜回來報的信,他如今正在老太爺屋裡回話呢,老太爺讓小的來通告大姑娘一聲,大少爺的一應喜賀之事全都免了,先著人去救了大老爺再說。」藍旺帶著哭腔應道。
  
  還好,老太爺並沒有被抓,那說明藍家還有救,素顏心中稍鬆了口氣。
  
  屋裡的管事娘子一個個面露驚惶之色,有的眼珠子亂轉,有的臉色蒼白,嚇得不知如何是好,有的更是欲往外跑,素顏鎮定了自己的情緒,站起來,朗聲道:「事情還沒弄清楚,你們千萬不能慌,更不能亂,你們是府裡有頭有臉,又管著重要差事的人,府裡的安定就靠你們來維持,若你們先亂了,整個府裡必將大亂,而藍家也只是遇到一點小困難而已,你們不少人是藍家的家生子,幾輩子都在藍家生活,說白了,你們也一樣是藍家人,藍家安好,你們才有一口安定的飯吃,所以,現在,大家各忙各的事去,不得在府裡胡亂猜測議論,若讓我聽到一點亂嚼舌根的話,查出是誰,立即拖出去打死。」
  
  素顏的鎮定讓管事婆子們稍稍安定了些,又聽她說得嚴厲,大家也不敢再行亂動,一一都老實應了,素顏又叮囑她們,不許將此事洩露給大夫人聽。
  
  等管事娘子都退下了後,素顏忙往老太爺屋裡趕,大老爺這幾日都好好的,怎麼會突然被大理寺抓了去,是犯了事嗎?怎麼一點風聲也沒聽到……不對,那日葉成紹可是說過,戶部賑災之銀似乎被人貪沒,後來,引得兩淮百姓暴動,皇上為此大怒,並要徹查,那日葉成紹可是提醒過大老爺,當時,大老爺的臉色也很不好看,難道,大老爺真的參與了貪沒一案?
  
  如此怕是大難臨頭了,一般牽扯進大案的,皇上不管罪責輕重,都會予以重罰……天哪,那藍家不是……
  
  越想越害怕,素顏提了裙小跑了起來,老太爺如今還是大學士,他在朝中清流裡還有一定的影響力,他應該是最清楚朝中動態的,難道老太爺也沒提前聽到半點風聲?
  
  老太爺已經從書房到了老太太屋裡,老太太正在低聲啜泣,看來,也是剛聽說大老爺的事情,老太爺緊皺著眉頭,正在跟老太太說話,就聽老太太道:「妾身這就去找大哥去,幾個大侄子都是在朝為官,他們一定會幫襯咱們藍家的。」
  
  「不用去了,早上下朝之時,我便與大侄子見過面,我自然提過請他幫忙,他可是戶部侍郎,成兒在他手下辦差,成兒有事,他豈能脫得了干係,如今大理寺已經將成兒捉了去,他可是躲還來不及呢,正著急撇清關係,又如何會出面相救成兒。」老太爺冷哼一聲道。
  
  「那如何是好,若大侄子不肯相幫,王側妃處肯定也不會出面幫助成兒的,難不成,就讓成兒在大理寺受苦,他可是從來也沒吃過一點苦的啊……」老太太一時六神無主,驚慌失措地看著老太爺,哭得更厲害了。
  
  素顏也急忙走了進去,老太爺見素顏來了,眉頭稍展了些,卻道:「你個小孩子家家的,不懂這些事,快回自個屋裡吧。」
  
  素顏聽得心中一暖,鼻子酸酸的,老太爺是真心疼她才會如此說呢,她走上前去,給老太爺行了一禮道:「爺爺,一人計短,二人計長,孫女雖是女兒家,但也是藍家的一份子,指不定也能提出些有用的意見呢,再說,既是知道了,坐在屋裡枯等更是難熬,不如陪著您一起想法子吧。如今可弄清楚了,父親因何被捉?」
  
  老太爺聽了安慰的點了點頭,卻是長歎一口氣道:「說來,我在朝中為官多年,也沒少交朋友,平素做事小心,得罪的人更是少數,卻不知為何,那些往日相好的大人們,要麼一問三不知,要麼根本就不與我見面,怕連累了,這人心啊,可就在這個時候看出來了,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卻是難啊,一大早,我是不知碰了幾鼻子的灰,也沒打聽得出半點確切的消息,去了大理寺,大理寺正卿卻只說你父親犯了大案,如今尚早,不能細說,便將我打發回來了。」
  
  素顏聽得心中更驚,上輩子時,一些貪官被檢察院查處時,也是先請去雙規,然後再等找齊證據再行定罪,其間也是半點風聲也不漏,越是如此,越表明案件重大,大老爺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皇上沒有申斥您?按說父親犯事,您至少也得被免官罷職吧,怎麼獨獨對您寬免了呢?」素顏實在有些不明白,古時律法常是連坐,稍重一點,便會弄個全家流放,或是株連幾族之類,而大老爺的事情聽著很嚴重,實際卻動靜不大,身為藍家家主的老太爺仍然穩坐大學士之位,這很不正常。
  
  「你父親的案子還沒定論,皇上也不是那糊塗昏庸之人,我素來清廉,美名在外,皇上就是要治我,也得等給你父親定下罪責後才施行吧。」老太爺也覺得有些怪異,皇上就算不治自己的罪,也應該不會對自己不聞不問吧,如果要處置藍家,至少得申斥一通才是。
  
  素顏聽老太爺說得有道理,又道:「那您可是去請過中山侯相幫,孫女聽說那中山侯很是得皇上的心,當年他可是出太子潛邸,他的話,對皇上應該能起到作用的,就算侯爺不肯為了藍家去找皇上,至少他也能知曉一些內幕消息才是。」
  
  老太爺聽了目中露出為難之色,歎了口氣說道:「我如今只怕侯爺會退了你這門親事,哪裡還敢找上門去煩勞侯爺,畢竟能保住這門親事,對藍家才有真真的益處,大理寺那些人想要辦你父親時,看在他是侯爺姻親的份上,應該會手下留情一些的。」
  
  如此說來,還真的是沒辦法了,只能坐在家裡乾等嗎?素顏心中憂急如焚,忍不住說道:「爺爺,那日我聽寧伯侯世子曾對父親說過一些事情,您知道兩淮賑災銀子被貪沒的案子嗎?好像父親與此案有關聯。」
  
  老太爺聽了一點也不震驚,像是心中早就知情了一般,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憂急地閉上了眼睛,好半晌,才睜開道:「說起來,寧伯侯比起中山侯來,在朝中勢力更大,寧伯侯曾經是皇上的伴讀,與皇上關係甚厚,但……如今咱們家卻是與侯爺弄僵了,前些日子,侯爺見了我還擺臉色,根本不理我,家中不幸,出了個不孝女啊。」
  
  老太太聽得面色訕訕的,知道老太爺罵的是素情,但事已至此,還能有什麼辦法?難不成,還能再腆著臉面求寧伯侯與藍家結親不成?再說了,是寧伯侯世子自己退的婚,也不能怪藍家啊。
  
  素顏卻聽得心思一動,想起葉成紹那張英俊卻憊賴的臉來,也許,求他能有用的,皇后還是他的姑姑呢。可是,要如何才能見到他,而且,那廝也不是個好相與的,又被自己狠罵過幾回,平白無故去求他,他會肯幫忙?
  
  素顏一時為難起來,屋裡也陷入了一陣沉默,氣氛壓抑得令人呼吸凝滯。
  
  這時,藍全在外頭求見,他是老太爺的長隨,老太爺進了內院,他便站在穿堂外候著。
  
  老太爺讓人傳了他進來,藍全進門便道:「大理寺下了公函給老太爺,請老太爺過目。」
  
  老太爺接過那公函一看,臉色立變,手都在發抖,素顏也不敢問,只是緊張地看著老太爺,老太太實在是受不住,顫著聲問道:「究竟如何了?」
  
  老太爺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對老太太道:「準備做些飯菜去見見成兒吧。」
  
  老太太聽得大慟,放聲大哭了起來,素顏聽著也覺得□人,老太爺這話像是讓她們去大理寺見大老爺最後一面似的,可是,大理寺只能定案,大老爺真犯了事,也得經刑部複審再定罪才是啊。怎麼……
  
  「是密函,並非公函,是有好心人送來的,有的人,怕是想讓成兒死,好讓他將全部罪責都擔了,成兒……怕是以為那些人還會救他,還在牢裡苦撐,不肯說出實情呢。」老太爺說完,無力頹坐在椅子上。
  
  「爺爺,再去趟中山侯府吧,求求侯爺。」素顏眼中淚水打轉,她倒不是對大老爺有多深的感情,只是大老爺是老太爺的獨子,府裡必須有他撐著,老太爺畢竟年邁,活不了多少年了,但大少爺才出生,若藍家沒有個男人主事,定然會招族人欺負,大夫人孤兒寡母如何生活啊……
  
  「好吧,拼著這張老臉不要,我再去求求侯爺。」老太爺起身往外走,腳步踉蹌著。
  
  老太爺走後,素顏回到屋裡,就見素麗已然坐在她屋裡等她,素顏看著奇怪,可也沒心情問她,素麗卻是平靜地上前給她行禮,眼中並不見半點慌亂,想來,她怕還不知道大老爺的事情吧。
  
  「大姐姐臉色怎麼如此難看,可是擔心父親?」素麗卻上來給她行了一禮後道。
  
  素顏聽得一陣愕然,沒想到,素麗小小年紀如此沉得住氣,知道大老爺出了事,竟是半點也不慌張,不由苦笑一聲道:「妹妹倒是鎮定,姐姐還不如你呢。」
  
  素麗苦笑一聲道:「妹妹年紀小,這些事情擔憂也沒用,就算慌亂也無濟於事,徒讓下人們跟著慌張,豈不是給姐姐和爺爺們添亂?」
  
  素顏聽了不由又高看了素麗一眼,沒想到她小小年紀能想得如此周到,拍了拍她的肩道:「妹妹說得有理,倒是姐姐著相了,你來,可是有事?」
  
  素麗聽了看了眼屋裡的紫晴和紫綢幾個,對自己的丫頭紅梅道:「你且去外面守著。」
  
  素顏聽了也屏退了紫晴幾個,素麗這才說道:「如今能救父親的,怕只有姐姐了。」
  
  素顏聽得眉頭一皺道:「此話怎講,姐姐有何本事能救父親?」
  
  素麗圓圓的大眼一轉,小臉上露出高深莫測的神情,湊近素顏道:「妹妹可是聽說,那寧伯侯世子其實中意的可是大姐姐你,而且,他還親口向大姐姐提過婚事,以寧伯侯在朝中的勢力,救了父親出來,不過是小事一樁罷了,如今只看姐姐願不願意了。」
  
  素顏聽得目瞪口呆,這個妹妹也……太精靈古怪了吧,她是如何得知自己與葉成紹之間這點事的?難不成,那天,在假山後,被人看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09:50 AM

  第六十二章:你只能嫁我
  
  「他那種人,你也看見了,是個十足十的浪蕩子,嫁給他,不是一輩子都會毀了麼?」素顏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搖了搖頭道,總有別的法子解決的,如今就看老太爺能不能求得動中山侯府了。
  
  「大姐,咱們女子生來就是受苦的,嫁誰都沒多少區別,還不照樣要侍奉公婆,服侍丈夫,中山侯世子名聲不錯,但誰又能保證他就是姐姐的良人?再說了,傳言又有幾分是真的呢?」素麗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說道。
  
  素顏真的難以相信這是年僅十四歲的素麗所說的話,與其說自己是穿越女,不如說素麗是的,她對世事竟有如此清明的洞察力,竟是比自己還看得通透幾分。
  
  「我倒沒想到,妹妹才是葉公子的知己呢,不若妹妹你嫁給他吧,同樣也是與寧伯侯府結了親,同樣能救出父親。」素顏啼笑皆非的開了個玩笑。
  
  結果,素麗的臉一紅,微垂了頭,羞澀的歎了口氣道:「可惜,他看中的並非是我啊,再說了,妹妹只是個庶出之女,寧伯侯府也未必能看得上。」語氣裡,竟是有些惋惜和無奈。
  
  素顏聽了繼續道:「如今我已與中山侯府定下了親事,若為了寧伯侯世子而退親,不又得罪中山侯府嗎?中山侯夫人可是很疼愛我,我如此行事,也太對不起侯夫人了。我想那寧伯侯世子為人放蕩不羈,應該不會在乎出身名分之類的東西,要不,我想法子與妹妹一同去約了他出來,姐姐幫你說合說合?如果他願意,倒是一門好親事呢。」
  
  素麗聽得臉更紅了,連聲音都變得弱不可聞,模樣兒嬌羞可愛,素顏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就這麼定了,一會子我便著人去請寧伯侯世子。」
  
  說著,便揚了聲,叫了紫晴和紫綢進來,讓紫綢拿老太爺的帖子去請葉成紹,她感覺,帖子一送去,葉成紹就會如約而至。
  
  素麗一直垂著頭做嬌羞狀,見素顏真的讓人去請葉成紹了,卻是暗暗鬆了一口氣,起身告辭:「如今還早,葉公子就算來,怕也在午進過後了,妹妹這就先回去了,還望大姐多多思量下妹妹說的話。」
  
  素顏起身,送了她出去,臨出門時卻是附身對素麗道:「如果藍家這一次能逃過一劫,我會再派些差事給三姨娘的,不過,也請三姨娘多多提點素顏才是。」
  
  素麗聽了目光微閃,笑著點了頭,「姐姐這話說的,姨娘哪有資格提點姐姐,不過是多份心思待著姐姐罷了。」
  
  素麗走後近一個時辰,老太爺回了,使人過來請了素顏過去,素顏滿懷希望的去見老太爺,卻是得知,中山侯仍不肯幫忙,倒是還好,並沒有提出要退親,素顏的心涼了半截,既是姻親,又怎麼能夠見死不救呢,如果藍家垮了,自己在中山侯府怕也做不起人吧,就如大夫人一樣,因著顧家垮了,所以,大夫人身居正室之位,卻被個側室欺負得沒有還手之力,幾次三番差一點送了命去。
  
  不退親,是不是念著侯夫人與大夫人之間的那點子情分?怕人說他們侯府落井下石?
  
  一時各種想法充斥腦海,心中鬱悶得很,見老太爺不過一晝時間,便兩鬢花白,像是一下老了好多,心中一陣酸楚,另一個院裡,還躺著無力自保的大夫人和大少爺,那一對母子若是沒有了藍家的庇佑,又依何生存得下去?
  
  如果,葉成紹真的非娶自己才肯救藍家,那她就犧牲一回吧,她腦子裡突然冒出這樣一個想法,隨即又苦笑,自己何時變得如此聖母了,肯犧牲自己而救整個家族?
  
  一時間,她好想再見上官明昊一面,昨天這個男人曾親口對她說過,她將是他的妻,讓她幸福是他的責任,她很想問他,如今她就需要他的幫助了,他會如何做!
  
  又安慰了老太爺幾句,素顏憂心往大夫人院裡去,看望了大夫人,大夫人感覺好了許多,臉色也有了絲血色,見素顏面色不好,擔憂地拉住素顏的手道:「可是為了娘擔心?如果是這個,你可以放寬心的,娘如今有了你弟弟,再不會像先前那樣懦弱了,我會好生保護自己和你弟弟的。」
  
  素顏聽得感動,苦笑著將頭埋進大夫人的懷裡,輕聲說道:「娘,若是……我不嫁進中山侯府,你會不會很生氣?」
  
  「還是為了世子要納妾的事嗎?素顏,你不要太執拗了,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這是哪個女人都要受的罪啊,你……就別再強求了,就算他如今不納妾,將來呢,你能保證他也不納妾?男人的心,最是靠不住的啊。」大夫人撫著素顏的背,無奈地說道,語氣裡,頗多幽怨和苦楚。
  
  素顏聽了半晌沒有說話,大夫人的話也有幾分道理,這個世界的男人,想要他專心一致,一生只一個女人,真的是強求啊,可是,她就是心中不願意……
  
  母女兩正說著悄悄話,就聽青凌厲聲在呵斥一個小丫頭:「你再沒事亂嚼舌根,小心我報了大姑娘打了你出去。」
  
  那丫頭聽了小聲說道:「如今藍家都快要倒了,姐姐還當自己是半個主子呢,連正經主子都自身難保了,我勸姐姐還是早作打算的好,聽說,二夫人那邊早就有人在收拾東西了,姐姐還是趁早,能拿些東西是些吧,以後到了外面,靠著這些還能生活一段時日呢。」
  
  青凌聽得大驚,小聲道:「你在哪裡聽來的胡言亂語,快別亂說了。」自己的聲音卻帶著驚慌。
  
  大夫人聽得震驚,拉住素顏的手道:「她……說的可是真的?」
  
  素顏忙安慰她道:「怕又是二娘弄的蛾子呢,您別信。」說著,就要出去處置了那小丫頭,大夫人卻叫住了她:「你父親呢,怎的下了朝也沒來看我和大少爺?他可是很喜歡大少爺的。」
  
  素顏聽得難過,眼淚差一點就出來了,忙忍住道:「父親許是去了親戚家報喜去了,您也知道,幾個族裡的長輩和外家父親親自走一趟還是妥當一些的。」
  
  說著,人就出了門,看到那小丫頭手裡正抱著一包東西,原本就煩悶的心立即便火起來了,揚了聲道:「來人,將這擾亂家聲趁機偷盜之人拉出去,打三十板子,我看還有誰敢在府裡作亂。」
  
  青凌聽得臉色一白,囁嚅著想要問素顏,看素顏面色陰沉,又不敢了,那小丫頭沒想到自己的話竟是被素顏聽到,立即嚇破了膽,撲通一聲跪地求饒了起來。
  
  素顏冷冷地看著那丫頭,不是她心狠,這個時候,穩定勝過一切,大老爺的生死還沒弄清楚,若是府裡便先亂了起來,那藍家便是從內裡爛起,滅得更快啊。
  
  「一會子將她拖到大廳外頭去,將府裡的人全都召齊,所有人都要來觀刑。」素顏又補充道。
  
  那丫頭一聽,竟是嚇得先厥了去,素顏就聽大夫人又在屋裡喊她,她無奈地苦笑一聲,大夫人雖是懦弱,但不傻,自己這番作為,她一定會懷疑。
  
  果然,大夫人眼睛定定地看著走進屋的素顏道:「我都活了半輩子了,還有什麼是受不住的,你跟我說實話,府裡究竟出了什麼事,是不是你爹……」
  
  「娘,還沒到最壞的地步,我會想法子的。」素顏忙安慰道。
  
  「你一個女孩子兒,能想什麼法子,可千萬別亂來啊,對了,你去請侯夫人來一趟,讓她將你的婚事提前些,你早些嫁了,府裡的事情也就連累不到你身上去了,快去,她是我的好姐妹,一定會答應我的。」大夫人急切地說道。
  
  素顏聽得心中更酸,衝進大夫人懷裡,抱著大夫人失聲痛哭了起來,她雖是魂穿,一直沒有將大夫人當成自己真正的母親,只是看大夫人柔弱,才想著要保護她,對大夫人,她沒有那種血濃於水的母女親情,如今大夫人竟是為她做到如此地步,孤寂許久的心被親情填得滿滿當當,這一次,是真的將大夫人當成了自己的母親了。
  
  「哭什麼,快去啊。」大夫人卻是扳起她的頭,催促道。
  
  「娘,他們家不肯幫我們的,我……不想去啊,爹的事可大可小,就看有沒有人肯幫他說話了,老太爺找了侯爺兩次,都被侯爺拒絕了,如今咱們再求著他家提前娶我……若是他們不肯……豈不是僅有的臉面也丟盡了麼?娘……如今侯府還沒退婚,不過是念在你以往的一點老情面上,是怕人說他們家落井下石而已,若父親的案子定下罪行了,保不齊,他們就會退婚的……那靜北伯家的姑娘可是等著進他家的門呢。」素顏啜泣著對大夫人道。
  
  大夫人聽了眼神有些發怔,看了眼熟睡著搖籃裡的大少爺,眼淚如珠子一般滴滴落下,壓抑地抽泣著,素顏忙道:「娘,如今還有個法子可以救藍家的。」
  
  大夫人聽得猛然抬起頭來,欣喜的望著素顏,素顏痛苦的閉了閉眼,這一刻,她下定了決心,為了大夫人,為了那才出世的孩子,她就犧牲了自己的幸福又如何,何況,她原本就是打定了主意,嫁給上官明昊後,便想法子跟他和離,左右兩個人都不是自己所喜歡的,那便選個能救藍家,能護著大夫人和大少爺的吧。
  
  「咱們,退了中山侯府的親事吧,女兒,自願嫁到寧伯侯府去,寧伯侯葉家可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家世顯赫,在京城也是首屈一指的,女兒嫁過去,也不虧,何況,還能救了父親回來。」
  
  素顏一副決然的樣子,讓大夫人好不心痛,那寧伯侯世子的名聲,全京城都知道,女兒嫁過去,哪有跟著上官明昊好,何況,寧伯侯夫人會是個什麼樣的婆婆,自己一點也不知,中山侯夫人可是自己的手帕交,給她做兒媳,素顏能輕鬆快活很多的。
  
  「不行,這樁婚事是我與侯夫人早些年就談妥了的,我們約定了,不管遇到何種情況也不能退婚,不能反悔,再說了,家族的安危怎麼能由你一個弱女子來承擔,就算藍家因此垮了,也是藍家人自己不爭氣,怨不得別人。」大夫人斬釘截鐵的說道。
  
  素顏聽得動容,也沒有再和大夫人爭執,安慰地點了點頭道:「娘也莫急,保不齊,老太爺這會子就想到法子了。我先去外頭看看,您好生歇著,您如今首要的便是好生養病,不要憂思,好生帶著大少爺才是正經。」
  
  離開大夫人的院子,素顏正往回走,就見素麗的丫頭急急地找了來,遠遠的見到素顏,面色一緩,忙上前行了禮道:「大姑娘,外頭有個北靜伯家的姑娘來找你,三姑娘正在陪著她呢。」
  
  劉婉如?這個時候,她來做什麼?
  
  素顏皺了皺眉頭,跟著紅梅去了素麗的屋裡。
  
  就見劉婉如正端坐在素麗的對面,見素顏來了,便笑吟吟地站起身來道:「藍姐姐,好久不見,姐姐越發的容顏俏麗了。」
  
  素顏聽得煩躁,藍家如今如履薄冰,她倒好,這個時候來,趁火打劫嗎?心中雖如此想,面上卻是淡淡的,禮貌地請劉婉如坐了,問道:「劉家妹妹突然造訪,可是有何賜教?」
  
  「不敢當,妹妹此來,是有一事相商的。」劉婉如笑得和暖,看著令人舒服,不過,素顏只接觸過她一次,便知道她面善心陰,她笑得越親和,素顏便越提防。
  
  「哦,何事,妹妹儘管說來。」素顏裝作不知道她要嫁給上官明昊為妾的樣子。
  
  「明昊哥哥昨兒找了妹妹,他提出,不能納妹妹為側室,明昊哥哥與妹妹自小感情甚篤,也算得上是兩情相悅,妹妹此來,便是求姐姐成全的。」劉婉如臉上笑容漸收,神情有些淒楚,哀哀的樣子,讓人心生憐惜。
  
  素顏很佩服她變臉的速度,更佩服她的演技,如若放在前世,她可以成為實力派演員。
  
  「妹妹,你乃是靜北伯府的姑娘,出身高貴,為何只是嫁與上官公子為妾呢,以你的身份,應該娶為正室才是啊,姐姐可真為你叫屈呢。」素顏淡笑著說道,心事半點也沒顯於臉上。
  
  劉婉如聽得一震,素顏的話正戳中了她的痛處,她何嘗不想給人做正室,她如今被家族唾棄,父親正為她要嫁與上官明昊為妾而大動肝火,如果不是那個人幫她……
  
  「妹妹自知德容不如姐姐,能給明昊哥哥做妾,妹妹也滿足了,只求姐姐能夠成全。」劉婉如站起身來,向素顏行了一禮,語氣懇切,言辭鑿鑿,素顏忙扶起她道:「我說的是真心話,你既與上官公子情投意合,兩情相悅,讓他明媒正娶你,原就理所應當,你也不要顧及我,他的心若在你身上,我便是嫁過去了,也是無趣得緊,還不如從你們中間抽身出來,成全你們的一片癡情。」
  
  劉婉如聽了只是不相信,又要再拜,素顏揮了揮手,端了茶,她沒心情與劉婉如掰扯,葉成紹應該要來了吧。
  
  看素顏態度堅決,劉婉如終於開口說道:「妹妹來時,可是聽說藍伯父像是出了點事,說起來,我家大哥哥可是在大理寺當差的,侯爺又是我的表舅,平素最是疼我,侯爺如今沒有出手相幫藍家,可正是因為對伯父的案子不清楚的緣故,我那表舅最是穩妥,又為人方正,沒有弄清楚情況的情形下,他是不會幫人的,若姐姐能應了妹妹的請求,妹妹定當出點力,幫襯一二。」
  
  果然是拿這事來要挾的,可惜,她一再的聽不懂自己的意思,再說,她也不會相信,素顏冷笑一聲,問劉婉如道:「不知上官公子是如何對妹妹說的,怎的妹妹就認定了是我不肯你進門呢?」
  
  劉婉如見素顏並沒有依著自己的話往下講,而是改了話題,臉一紅道:「昨日明昊哥哥親自對我說,不能納我為妾了,讓我再選個好人家嫁了,我當時很傷心,連番逼問之下,明昊哥哥只說他對姐姐一往情深,不想傷了姐姐的心,只要是姐姐不同意的,他一定不會做,所以,妹妹才來求姐姐了。」
  
  素顏聽得火大,好個上官明昊,這一番話聽著情意綿綿,實則虛偽之至,將責任全都推到了自己身上,自己果然成了妒婦,他倒還落了個深情專一的好名聲,他若真的不想納劉婉如為妾,大可以直接告訴劉婉如,他對她沒情,女孩子,只要斷了她的念想,她就會死心的,他卻只是說,不想傷了自己的心才拒絕劉婉如,劉婉如當然覺得她進不了中山侯府的阻力只在自己身上了。
  
  「原來如此,妹妹且回去對上官公子說,我願意讓出正妻之位成全你們。」素顏聽了淡淡的點了點頭,正色地對劉婉如道。
  
  劉婉如只當素顏說氣話,還要再求,一旁的素麗忍不住道:「劉姐姐,我大姐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她可是作出了很大的犧牲的,你不感激她,怎麼還一味的糾纏,這……可有些不地道了哦。」
  
  素麗歪著頭,臉上帶著天真的笑容,聲音清脆響亮,如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劉婉如聽得愕然,卻也真的不好再說下去,臨了又道:「姐姐不考慮下我的提議嗎?妹妹說不定真能幫助藍伯父呢。」
  
  中山侯若肯幫,又何須你去求,他的兒子早就應該去求了才是,可如今老太爺一再的碰壁,只能說,上官明昊也沒對藍府的事情上心,或者說,這原就是他的本意,為了讓劉婉如進門,才故意拿大老爺的事做要挾的……那個男子,越來越讓素顏失望了。
  
  「此事不勞妹妹操心了。」素顏冷冷地回絕道。
  
  劉婉如一走,素麗果然火急火燎地拉起素顏的手道:「大姐姐快來,寧伯侯世子怕是到了呢,可別讓他久等了。」
  
  「他來便來了,你急什麼啊,放心吧,我一准跟他提你的事。」素顏打趣素麗道,她就是喜歡看素麗臉紅的樣子,小小的女孩子,太過精明沉穩了,將原本的純真爛漫全丟了,真真浪費了這張天真的小臉蛋。
  
  「大姐,快別再說那話了,你就給妹妹留幾分顏面吧,妹妹在此給大姐姐行大禮了。」素麗嗔了素顏一眼,聲音裡竟帶著一絲滄桑感。
  
  素顏心中一凜,沒有再說了,素麗因著是庶女,所以骨子裡還是有些自卑的,但她又是個極聰慧之人,她也有她的驕傲,更有幾分自知之明,不似素情那笨蛋,不過,似小王氏那等淺薄之人,又怎麼會教得出聰明的女兒出來呢?
  
  素麗帶著素顏往外走,素顏看著奇怪,明明是自己送的帖子,葉成紹就算來了,也該給自己遞帖子才是……哦,是拿的大老爺的帖子送去的,那也應該自己先知道葉成紹的消息啊,怎麼素麗倒先知道了。
  
  兩姐妹人還沒到前院,倒是先碰到了藍全,「世子到了好一會子了,老太爺請大姑娘過去呢。」卻是沒說素麗。
  
  素麗就有些猶豫了起來,素顏拉起她的手道:「無事的,你跟我去,老太爺也有好些日子沒有見過你了,你總要在他跟前露露面吧。」
  
  素麗聽得感動,她因著是庶出,所以,一些重要的家庭聚會就沒參加,就如過年祭祖,打掃家廟等等,她還沒進族譜的,得到出嫁時才能上,所以,一年之內,能見老太太不少回,卻難見老太爺幾面。
  
  素顏這是在提轄她呢。
  
  這一次,老太爺竟然是在前院書房裡接待的葉成紹,素顏心裡就在打突,雖說如今藍府就如一個落水之人一樣,正需要一根救命的浮木,葉成紹無疑便能擔當,但是,老太爺若是知道自己是以婚事作為交換條件,自己也算得上是擅自做主了,不知道他會作何感想啊……
  
  正想著,就見素麗扯了扯她的袖子,悄聲道:「大姐,到了。」
  
  抬眼一看,果然到了,藍全躬身在外,對屋裡喚了聲:「大姑娘,三姑娘到。」
  
  就聽屋裡老太爺傳喚之聲,素顏走得進去,便看到葉成紹仍是一臉的懶散,但坐姿還好,沒有七彎八扭,還算是坐得正經,只是見到素顏進來的一瞬,眼裡閃過一絲拘謹,身子也下意識地正了正,俊目微瞟,隨即便閃開,似是怕素顏與他對視。
  
  素顏看了覺得好笑,這廝每次見自己時,總是怪怪的,像個犯了錯,見家長的孩子。
  
  走得進去行過禮後,素顏在老太爺下首站著,素麗則又站在她的下首,老實地垂著頭,眼皮都不抬一下,一副乖巧懂事的樣子。
  
  老太爺見到素麗也到了時,微怔了怔,點了點頭,老太爺也有些莫明,不知道素顏特地拿了他的帖子請葉成紹來做什麼,難道是又要提素情的婚事?看葉成紹態度還算正常,心中更做如此想,但他作為藍家家主,卻有些不好開口,他如今也知道葉成紹先前是因何要退婚的,只覺得藍家做錯在先,再開口提這樁婚事,實是沒臉的很,便看了素顏一眼。
  
  素顏也覺得尷尬,她是想私下問葉成紹的,這種事情,兩個年輕人之間談,不成就算了,不管葉成紹同不同意,都不算丟藍家的面子,也不能傷了寧伯侯的名聲,如今老太爺在,事情就變得正式多了,她……對葉成紹實是有幾分看不透,也就是說,她也沒把握,葉成紹就會同意她的提議,誰知道這廝那天會不會只是心血來潮說的話呢。
  
  場面一時冷了,老太爺見素顏總不開口,不由皺了眉,想了想問道:「大丫頭,你……」
  
  「爺爺,我有事要求世子,原是件小事,還請爺爺應允。」素顏硬著頭皮站了起來,給老太爺福了一福後說道。
  
  老太爺聽得一怔,隨即點了點頭道:「嗯,世子,你且先坐一坐,老夫有些事情去處理下。」
  
  葉成紹聽了臉上露出一絲失望,卻仍是笑道:「老大人且去忙,不用顧著小侄。」
  
  老太爺走後,素顏便看向葉成紹,還是有點難於啟齒,畢竟自己曾經那樣堅決地拒絕過他,如今再重提……
  
  「大姐姐,三姨娘才說讓妹妹帶些東西給大娘,妹妹先去送了再來。」素麗卻在此時說道,也不等素顏反對,就對葉成紹行了一禮後,轉身走了。
  
  素顏看著素麗遠去的背影,有些愕然,又回過頭來看葉成紹,卻見這廝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正專注地看著自己,灼灼生輝,她的臉,沒來由感覺一陣發熱,嗔了葉成紹一眼,輕咳一聲說道:「世子,今兒請你來,實是有事相求,不知世子可會相幫。」
  
  葉成紹見素顏眼波流轉,雙頰緋紅,端的是,嬌俏明麗,一時看怔了眼,心砰砰直跳,素顏說的話,他半句也未聽清,竟是像個呆子一樣發傻。
  
  素顏看得氣惱,衝口便道:「喂,我跟你說話呢,老看著我做什麼,小心我……」
  
  葉成紹聽得一怔,回過神來,臉皮一緊,耳根處都熱了起來,卻是羞惱地咧嘴一笑,臉上又恢復了幾分吊兒郎當,「姑娘方才說……有事相求?」語氣也變得懶散,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他這個樣子,倒讓素顏覺得正常,倒是也恢復了幾分淡定,正色道:「相比世子也知道了藍家如今的困境吧,素顏斗膽,想請世子救救家父。」說著,素顏站起身來,向葉成紹行了個大禮。
  
  葉成紹慌忙要站起,抬了手想去扶她,卻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重新坐了回去,眼中閃過一絲苦笑,仍是漫不經心地說道:「你說藍大人的事啊……那有些麻煩呢,那日我可是提點過他的,可他卻看不清形勢,不將我的話當一回事,再說了,你我兩家早就退親,我……憑什麼幫藍家?」那神情,再像個浪蕩子不過了,話也說得很不客氣,只是兩隻籠在廣袖裡的手卻是緊握著,手心正冒著冷汗,透出他內心的緊張來。
  
  素顏哪裡看得到他袖中乾坤,只覺得這人一派紈褲子弟樣子,真真是討厭得緊,但藍家此時除了求他,似乎再也找不到更有用的人了,只好乾笑著說道:「先前世子與舍妹發生一些誤會,所以才退了親,與寧伯侯結親,原也是藍家高攀,退了這門親事著實可惜了,今天小女子便是想問世子,願不願意與藍家再結秦晉之盟。」
  
  葉成紹聽到此話,身子微震了震,幽黑的俊眼瞬時一亮,但面上仍是懶懶的,聲音卻有些沙啞:「雖說藍家與我結親著實高攀,但本世子可不是那等只看身份背景的俗物,本世子仰慕藍家百年大族,詩禮傳家,看重的,是藍家的清正家風,自然不會嫌棄藍家地位……」
  
  素顏聽他越說越拽,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她說高攀不過是客套,這廝卻是大言不慚,真以為人家都削尖了腦袋想要嫁給他,也不看他那副德行是個什麼樣,看他再說下去,怕是有更好聽的出來,便截口道:「世子既是不計前嫌,願意與藍家再結親,那咱們便說好,還是得三媒六聘,該有的禮數一樣也不能少,藍家雖逢大難,但家風還在,藍家的姑娘可不能隨隨便便的出門。」
  
  葉成紹沒想到事情如此順利,他微斜了眼,強忍著心中激動,裝作淡然地應道:「這是自然,我寧伯侯府也是百年世族,何曾在禮數上輕慢過,就依姑娘所言,明日我便請了媒人上門,這次可不能再請中山侯夫人了……便讓二皇子親來做媒可好?」
  
  能請二皇子自然更好,有二皇子保駕,說不定,父親的事情立馬就能解決了,素顏聽得心中狂喜,難得的對葉成紹露了個真心笑容。
  
  「那是更好,世子果然面子大得很。」
  
  葉成紹看到眼前女子淡笑晏晏,人比花嬌還更勝了三分,心臟彷彿又像是被人捶了一下,咚的一聲響,跳得激烈了起來,兩手在廣袖裡張了又握,握了又張,不知放在何處是好,臉上不自覺的露出欣喜若狂的笑容,俊眸燦然若星,灼灼地看著素顏。
  
  「那我……便先回去,明日請媒人上府。」等看到素顏臉上的笑容收去,葉成紹才恍然驚醒,吶吶地起身道。
  
  「世子不忙走,還有些細節處需聲明一二。」素顏笑著又請葉成紹坐下。
  
  葉成紹正不想走,聽她一留,興奮地又坐了下來,臉色稍顯羞澀地說道:「姑娘請說,小可洗耳恭聽。」
  
  他先時,一口一個本世子,張狂得很,如今看婚事能成,倒變得恭順有禮了起來,素顏看著想笑,輕咳了一聲後才道:「婚事雖是定下,不過,我家三妹年紀尚小,怕是不能立即與世子成婚,得過個一兩年,等她及笄以後才可行禮,世子看可行?」
  
  「什麼……什麼你三妹……不是……你麼……」葉成紹長大著嘴,似是有點沒聽清楚,心卻像是被人用銳器錐了一下,一陣鈍痛。
  
  「就是我家三妹妹啊,我三妹相貌出眾,性情活潑可愛,做得一手好女紅,德容皆備,品性純良,又對世子傾心,配世子你,也不算虧……」素顏聽得一陣後悔,她先只是說兩家結親,竟是忘了是為三妹說親,讓葉成紹誤會了,看葉成紹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忙拚命的誇著素麗。
  
  「藍素顏!你當我是傻子呢!」葉成紹總算聽清,氣得怒火直往頭上湧,平生第一次被個女子如此耍弄,心臟都快要爆裂一般,他大喝一聲,身形如鬼魅一般閃到素顏身前,雙手扳住素顏的雙肩,眼內赤紅,眼神如霜刀一般的刺向她。
  
  「你耍我?從來還沒有人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過。」葉成紹緊逼著素顏,一直立在一旁的紫綢嚇得一聲尖叫,就要上來幫助素顏,葉成紹回頭瞪了她一眼,冷冷道:「出去!」
  
  紫綢嚇得頓住腳,卻不放心素顏,但看葉成紹像是一頭發怒的猛狼,也被他的氣勢給鎮住,頓住腳,不敢上前。
  
  素顏怕葉成紹會將怒火發洩在紫綢身上,忙對她使了個眼色,讓她出去,紫綢看素顏像是心有成竹,便緩緩地走了出去。
  
  素顏鎮定地看著葉成紹,委屈地撇撇嘴,小聲嘟囔:「你不同意就算了,發這麼大火幹嘛,有話不能好好說麼?」
  
  看她先還驕傲得如一隻鳳凰,說著氣死人的話,這會子卻如一頭小鹿乖巧可憐,話又轉得飛快,一副認錯待罪的樣子,葉成紹只覺一腔怒火像洩在了空氣裡,無著無落,難受得很,拳頭打在棉花上,用了力也沒地兒承,只覺胸口處郁堵難耐,偏又捨不得再凶她,手上的勁力也不自覺的小了好多。聲音都軟了下來,眼神複雜得連他自己也分不清那是什麼情緒了。
  
  素顏先前被他抓住,兩肩如壓著千斤石頭一般沉重,這會子他鬆了勁,立時感到輕鬆了許多,剛要開口說話,便聽葉成紹道:「明天我便派人送婚書來,媒人仍是二皇子,不過,婚書上的名字,是你藍大姑娘藍素顏,你給我聽好,若想你父親平安回家,最好不要想耍什麼花招。我不想再聽到什麼三妹二妹的話,我葉成紹想要得到的,就沒有失敗過。」
  
  素顏聽得一陣惱怒,這廝分明就是要挾於她,不由衝口說道:「我若不答應呢?」
  
  葉成紹唇邊漾開一抹邪魅的笑容,語氣又恢復了幾分慵懶,卻是非常肯定地說道:「你會答應的。」
  
  是的,她是會答應的,先前提素麗不過是抱著一絲希望而已,她感覺素麗可能對葉成紹有意思,想成全她,再者,她實在不是很想嫁給葉成紹,上官明昊與葉成紹都不是她心中的理想對象,但如今葉成紹只肯娶她,為了藍家,為了大夫人和大少爺,她也只能答應。
  
  可是,她就是覺得心中有氣,這廝憑什麼如此張狂霸道,她就是想氣氣他才覺得開心:「會答應又如何,就算本姑娘真嫁給了你,本姑娘也不喜歡你,你不過娶個行屍走肉回家罷了。」
  
  葉成紹聽得身子一僵,胸中一陣血氣翻湧,心一陣絞痛,像被人用刀片片割下一般,一時恨不得將眼前這個驕傲得如孔雀的女子揉碎了,裝到袖袋裡去,腦子一熱,一把將素顏拽進懷裡,低頭俯身就吻了下去……
  
  溫濕的柔軟的唇突然貼了上來,素顏猝不及防被葉成紹吻住,一陣酥麻的觸感自脊背升至後腦,她腦子轟的一響竟然一陣空白,忘了反抗了,葉成紹也是腦子一激,只覺心馳神蕩,他笨拙的想要攻進素顏的唇中,卻不得法門,只知緊貼著她的唇來回摩挲,素顏被他這拙劣的吻技弄得唇間生疼,總算回過神來,張口便咬了下去,一絲腥甜的液體浸入口中時,她才鬆了口。
  
  葉成紹被她咬得一陣刺痛,忙鬆開了她,捂著唇,眼睛卻是躲閃著不敢看她,吶吶的呆怔著,像個做錯事生怕長輩會生氣的孩子,「你……你……好凶。」聲音中帶著一絲不自在。
  
  素顏氣得臉都紅了,這廝原本就是混賬,她早該知道的,可是,沒想到他會混賬到欺負她,輕薄她,明明就是他過分,還說她凶,不凶讓你得逞了去。
  
  她又氣又委屈,眼淚便不自覺的掉了下來,衝口罵道:「你混蛋!」
  
  葉成紹一見素顏哭了,心便著慌了起來,吶吶的更不知如何是好了,抬了手,想幫她拭淚,卻又怕她再發脾氣,一時手腳都不知道放在何處,只好好言求道:「你……你莫哭,莫哭,我去買東西給你吃可好,你喜歡聽風樓的蓮蓉糕嗎?很香的,要不,我到宮裡去找娘娘,問她要百合松子糖給你好嗎?你……」
  
  他神情急切,一臉的慌亂害怕,竟像是在哄個三歲的孩子,素顏看著又可氣,又好笑,滿腔的委屈竟是不知不覺的消散了些,強忍著笑意,她瞪了葉成紹一眼道:「你這登徒子,我再也不要理你了。」說著,竟是抬腳往外跑去。
  
  這是什麼情況,怎麼跑了,葉成紹發了一會怔,隨即反應過來,追著素顏道:「我明日便送婚書來,你放心,岳父過幾天就會平安回家的,你……你……」
  
  素顏突然想到自己與中山侯府的婚事還沒退呢,想這廝竟然就喚大老爺為岳父,好不要臉。便頭也不回道:「誰是你岳父,我的婆家可是中山侯府呢。」
  
  葉成紹頭上如澆了盆冰水,素顏總是能輕易的撩起他的心火來,對著前面跑得像兔子一樣飛快的嬌俏身影,他大喝道:「你與我已有肌膚之親,再也不能嫁與別個了。我現在便到中山侯府說明去。」
  
  素顏遠遠地聽到了他的話,氣得停了下來,回過頭,跺著腳罵道:「你敢!」
  
  「那你……你答應不嫁給上官明昊,我便不去說。」看素顏真生了氣,葉成紹老實地垂了頭,在素顏面前不遠處站著,也不敢靠太近,委屈地揪住袖子,小聲地說道。
  
  「只要你能救我父親,我……自會退親,你……不可壞我名聲。」素顏瞪著葉成紹,無奈地說道。
  
  葉成紹看著素顏神情黯然,心又慟了一下,眼神也黯了下來,眼神變得冷冽了起來,「我不去就是,不過,你早晚要成為我的妻,那不該想的人,還是趁早忘了的好。」說著,昂起頭,轉身走了。
  
  素顏莫明的看著那遠去的修長背影,這廝又生什麼氣,管他的,就是個神經病,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來思度他。
  
  大老爺終於有救了,素顏心中一陣輕鬆,只是仍然要嫁給一個自己並不喜歡的人,還是有些鬱鬱的。
  
  「大姐。」素麗自後面起喘吁吁的追了上來,小臉泛著紅暈,樣子漂亮得像個洋娃娃。
  
  素顏想起她與葉成紹的親事沒說成,心中有些難過,忙拍了拍素麗的肩膀道:「你還小,還會有更好的姻緣等著你呢,這個人,不過是個混蛋而已,你不嫁也罷。」
  
  「大姐真覺得他是混蛋?世子聽到怕是又要惱了。」素麗卻是笑得賊兮兮的,眼睛直往素顏嘴唇處瞟。
  
  「他惱我還惱呢,不過是個浪蕩的紈褲公子罷了,我管他惱不惱呢。」素顏被素麗看得不自在,心中暗忖,方才在書房裡被葉成紹輕薄時,應該沒人看到吧,不過,那廝剛當著一眾丫頭的面,邊追她邊喊著什麼有肌膚之親云云……就算沒看到,人家還不會想像啊……呀,越想越氣,越想越羞,葉成紹個大混蛋,下次本姑娘一定要讓你好看。



  第六十三章 絕不退婚
  
  「我怎麼覺得大姐其實沒那麼討厭他呢?」素麗垂了頭,小聲嘟囔著,嘴角帶著促狹的笑。
  
  素顏沒聽清楚,問道:「你嘀嘀咕咕的說什麼呢?」
  
  素麗忙抬了頭道:「沒啊,我什麼也沒說,啊,大姐,老太爺還在等信呢,你不去給老太爺說一聲嗎?這可是大事呢。」
  
  素顏一想也是,剛才是被葉成紹氣著了,竟是忘了稟報老太爺了,不過,老太爺應該不會生氣吧,還有,大夫人那裡,也不知道說得通不,會不會也很失望傷心呢,她一時又心情鬱悶了起來,大夫人為了她能嫁到中山侯府去可費了些功夫,在處境最困難的時候也不忘了要給她找個好婆家,自己……的確有負大夫人的期待啊。
  
  「大姐且去吧,想來,老太爺應該會明白你的苦衷和孝心的,大姐,你這可是救了整個藍府呢。」素麗漆黑的眼中閃著感激的光芒,挽著素顏的手,小聲道:「以前,大姐姐可不是這樣……不過,如今的大姐姐可真好……姐姐一定會幸福的。」
  
  素顏聽得感動,摸著她的頭道:「你也會幸福的,不管我嫁給誰,只要姐姐有能力,一定會幫助你。」
  
  前世素顏是個獨生女,沒有享受過手足親情,穿過來後,又一再的被素情設計陷害,就是素麗也曾經當過幫兇,差一點要了自己的命,但就這些天來看,素麗雖是心機深沉,倒也不是那壞心眼的人,本性還是良善的,她也有她的難處,處在她的地位,她不得不作些妥協,耍些手腕,不然,在這人吃人的大宅深院裡,會被人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啊。
  
  「嗯呢,我還就打算著以後靠著大姐姐這棵大樹乘涼呢。」素麗笑得眼睛彎成了月芽兒,小嘴紅嘟嘟的,可愛得像個瓷娃娃。
  
  素顏聽了就拿手指戳素麗的腦門:「你個小丫頭片子,快別裝弱小了,將來,指不定誰是大樹呢,你呀,就是個小人精,其實呢,生活沒那麼複雜的,得快活時且快活,也不要想太多了,船到橋頭自然直,沒有什麼是固定不變的,天生的福氣,還要後來會養呢。」
  
  素麗聽得眼圈兒一紅,她知道素顏在開導她,她自小心思就重,三姨娘對她期望高,總希望素麗給她爭氣,最大的願望就是素麗能給人做正妻,嫁得風光,素麗從小就被灌輸著這種思想,讓她不得不時時刻刻提醒著自己要上進,要努力,可她的身份又給她的目標增加了難度,所以,她不得不變得機警沉著,不得不心思細密。
  
  她也想活得自在恣意,可是,她沒資格啊。
  
  也只有素顏才會敞開了心懷對她說這樣的話,平素姐妹幾個雖也在一起鬧著,但各個兒都是心懷異想,誰也不對誰真心,但這些日子與素顏相處下來,她感覺到了素顏的善良,雖然大姐也厲害,但從不主動害人,而且,待人也真誠,是個做姐姐的樣子,以後,真的可以與她多親近一些呢。
  
  「大姐,你快去老太爺那吧,別讓他等久了,才一天時間,我看見老太爺像是老了好多似的。」素麗對素顏展了個真心的笑容,推著她往回走。
  
  素顏笑了笑,對她道:「姨娘的女紅不錯,要是她有空,記得讓她幫我再做幾件嫁妝,那個我……上回病過一回後,女紅就拿不出手了。」
  
  「好呢,姨娘雖說現在幫姐姐分擔了些事情,但大多時間都是閒著的,姐姐能看得中姨娘的東西,她只會開心呢。」素麗聽了這話,笑容更加燦爛了,她知道,這是素顏真拿她當妹妹看,才會開這個口,不然,以她平素淡漠疏離的個性,是很難接受別人的東西的,何況還是開口要。
  
  與素麗分手後,素顏心中忐忑的向老太爺的書房走去,腦子裡突然就冒出某個討厭男人的那張俊臉來,她臉一紅,那廝真是個混蛋,竟然在……在老太爺的書房裡親了她……再進這書房,她的心裡便有些異樣的感覺……甩甩頭,將那有的沒的全拋開,穩了穩神才向書房裡走去。
  
  藍全站在書房外,見素顏來了,他立即低了頭,素顏越發的覺得不自在起來。
  
  老太爺果然在屋裡走來走去,一臉的凝重,素顏忙低了頭走進去給老太爺行禮,老太爺一見,急忙揮了手道:「你請了寧伯侯世子來所為何事?方才爺爺看你似是當著我說話不方便,就出來了,快說說看,他可同意去救你父親?」
  
  「同意了,說是父親過幾日就能安然回家,還請爺爺放寬心,藍家這一次算是平安渡過這一劫了。」素顏心中暗愧,只顧著自己生氣,沒有早些過來稟報老太爺,讓老人家心憂如焚,實是不孝。
  
  「真的?他真的如是說?你父親就要平安回家嗎?」老太爺大喜過望,激動得兩手搓在一起,不知如何是好。
  
  「是真的,爺爺,您就放心吧,他可是皇后娘娘的親侄兒,寧伯侯比起中山侯來,可是更貴氣也更得皇上的心,京城之中,有哪個敢不賣他們家幾分面子啊。他既是將話說得滿了,那便不會有錯的。」素顏安慰老太爺道。
  
  「嗯,你說得沒錯,以寧伯侯的勢力,要救你父親出來,自是易如反掌啊。」老太爺仍舊搓著手,臉上洋溢著鬱結解開後舒心的笑容,但隨即他又皺了眉道:「我聽說,寧伯侯世子最是桀驁不馴,他怎麼就答應了去救你父親呢,何況,藍家才與他生了罅隙……我先頭見他時,他那樣子可不像肯幫忙啊,你……可是答應了他什麼條件?」
  
  老太爺果然是浸淫官場多年,一下子便起了疑心,素顏心知不能瞞他,上官家的婚事還得老太爺親自出面退掉呢,於是老實的將葉成紹的條件說了。
  
  老太爺聽得怔住,滄桑的臉上露出痛苦和無奈的表情,眼圈都紅了,半晌,他才長歎一聲,哽著聲對素顏道:「孩子啊,爺爺對不住你,藍家……對不住你啊,難為你了。」
  
  素顏也覺得鼻子酸酸的,她強顏笑道:「不為難的,爺爺,那上官明昊也未必就是我的良人,而且,中山侯也不地道。對這樁婚事也只這麼誠心,不然,怎麼著咱們也算得上是他家的姻親,再如何也得幫襯幫襯吧,卻一再的不給您臉面,這門親事,也不見得就好過與寧伯侯府的。」
  
  老太爺聽了搖了搖頭道:「你不用安慰我,寧伯侯府雖比中山侯府更有權勢,但上官明昊那孩子卻比葉成紹要好得多,那寧伯侯世子的名聲在京城上等人家裡頭,幾乎是臭不可聞,好一點的人家,誰願意將自家好好的女兒嫁給那種人,孩子啊……藍家虧欠你良多,若先前你沒有與中山侯的那門好親事,爺爺也就認了,可是……」
  
  「爺爺,我真的不覺得中山侯府好啊,如今之際,還得請您親自去跑一趟,幫孫女兒退了這門親事,他家要台階,咱們就給他們送去吧,還能給自家留幾分臉面呢。」素顏搖了搖頭,懇切地對老太爺道。
  
  「也只能如此了。」老太爺眼中有淚光閃動,愧疚地看著素顏,眼裡儘是疼惜之情。
  
  素顏心中暖暖的,淡淡地笑道:「爺爺,我明兒也可以請他去大理寺打聽下消息了,看要不要送些東西給父親,天兒也越發的冷了,也不知道父親的身體能扛得住不。」
  
  老太爺點了點頭,長歎了口氣道:「你是好孩子,今天這事,爺爺記下了,他日你出嫁時,必定會風風光光,任誰也不能看輕了我這個嫡長孫女。」
  
  素顏聽得一喜,老太爺這話可是在暗中告訴她,她將來的嫁妝又會豐厚許多,不是她貪財,實在是她對自己的婚事沒有把握,葉成紹那廝著實有點讓人摸不透,而且,他也不是個能讓人拿捏的主,一想到他曾動手打素情,她的心就覺得毛毛的,雖說看得爽,但要是那巴掌哪一天落在自己的臉上……
  
  她不敢再往下想,與老太爺又說了幾句話,就匆匆的離開了。
  
  誰知她剛回到內院裡,藍全又追了上來,眼神怪異地看著她道:「大姑娘,中山侯世子來了,正在老太爺屋裡呢。」
  
  呃,他這會子來做什麼,難道是,退婚?也好,他自己提出來,也省去藍家的麻煩,素顏心中反倒輕鬆了些,如果是這樣,大夫人那也好有個交待了。
  
  於是,素顏慢慢地又往回走,她故意走慢些的,就是想給老太爺留些時間,如果上官明昊此來不是退婚,那老太爺也正好可以跟他正面提出來,等自己去時,也省去解釋的麻煩了。
  
  藍全走在前頭,腳步有些急,老太爺門外沒人看著,他不放心,可偏生大姑娘走的很慢,不時的,她還停下腳步,扯幾片菊花在手上吹著玩,真真急死他了。
  
  自從老爺出了事後,老太爺就一直心思憂慮,再如此下去,身子骨怕是拖不起呢,以前藍家有個什麼事,親家姑奶奶也能幫忙,王家一直就是藍家的依靠,可這回,老爺出事也有一天多了,王家楞是連個下人也沒來,更別說幫忙了,就是老太太心裡也不舒服得很,躲在屋裡抹眼淚兒,這人啊,要錦上添花可是容易的很,雪中送炭?又有幾個人肯做啊。
  
  藍全胡思亂想著,腳步卻不慢,再回頭,竟看到大姑娘蹲在一塊大石邊不動了,他不由氣惱,但人家是主子,他只是個奴才,主子再如何也不是錯,你要發了火,那才是你的錯呢,苦著臉,藍全又走了回來,長揖到地,「姑娘,老太爺還在書房裡等著呢。」
  
  一旁的紫綢見了皺了皺眉,瞪了藍全一眼,大姑娘素來是有分寸的,她這會子不急著去見大老爺,肯定是有原因的,這個藍全,一點眼力界也沒有,倒是管起主子來了。
  
  藍全被紫綢一瞪,更是氣,細長的小眼一睜,也瞪了回來,紫綢冷哼一聲道:「藍全,你若有事,只管先去好了,姑娘一準會到就是。」
  
  藍全有了這話,倒是放了心,轉過身正要走,又想起什麼來說道:「姑娘,奴才方才來時,看到中山侯世子爺可是拿了好些禮品來,說是看望大夫人和大少爺的,恭喜姑娘您喜得親弟呢。」
  
  素顏聽得訝然,丟了手裡的狗尾巴草站了起來,對藍全道:「他來,只是看望我娘親和弟弟的?」
  
  藍全聽了點了點頭,又道:「世子爺很是掛念姑娘,特地叫了小的請姑娘的,姑娘,您就行行好,快些去吧。」
  
  素顏聽得眉頭皺得老高,更不想去了,紫綢見了便冷笑道:「我說藍全,中山侯世子出手很大方吧,你又得了幾兩銀子?」
  
  藍全聽得臉一紅,隨即怒道:「你個小妮子胡說什麼呢,我可是一直忠心為老太爺辦差的,就是來往的客人賞幾個小錢,也是我應得的……」看素顏眼光正凌厲的看著他,後面的聲音便低了八度,垂著頭小聲嘀咕道:「本來就是啊,先前寧伯侯世子來時,出手更大方呢……」
  
  紫綢聽得撲哧一笑,仍是瞪他一眼道:「你那也算是個肥差,就不要放在嘴裡宣了啊,你快些去吧,老太爺外頭沒人呢,一會子叫人,又沒人應了。」
  
  藍全嚕嚕嘴走了,卻是邊走邊念叨,「一會上官世子問起來,怎麼回啊,哎喲喂,要是換了二姑娘,怕是跑得比誰都快吧……」
  
  素顏聽得心念微動,隨即又搖了搖頭,她可不想遂了素情的願,為了能嫁給上官明昊,素情和小王氏是無所不用其極,拼了命的來害自己,憑什麼要成全她們?就是自己不要的,也不能好死了那一對母女。
  
  又在院子裡磨蹭了一會子,連紫綢也看不過意了,素顏正兒八經地往老太爺書房處走去。
  
  說起來,老太爺的書房,她以往一年也難得來上一兩次,今兒卻是來三回了,不過,若都是這些事情,她倒寧願不來的好。
  
  還沒到書房門口,素顏眼尖,看到書房外的小竹林裡人影一閃而沒,只看見一片粉藍色的衣角,素顏看的詫異,正想彎過去查看查看,藍全卻是大聲對著屋裡道:「老太爺,大姑娘來了。」
  
  她只好放下疑惑,向老太爺書房裡走去,只到穿堂處,就見上官明昊一身藏青色長袍,長身玉立地站在門口,溫潤的俊臉上帶著絲焦灼之色,一看她進來,忙走上前兩步道:「大妹妹,你怎麼才來?」
  
  素顏微微閃過一邊,與他保持了些距離,臉上掛著客氣的笑容,福了一福道:「讓世子久等了,我方才有些事情急需處理,所以來晚了些,請世子不要見怪。」
  
  「大妹妹,我特地來給你賠禮的,婉如她……」上官明昊忙抬手要去托素顏,素顏自己先直了身,只他要說劉婉如的事,笑了笑打斷他道:「世子言重了,婉如妹妹也沒什麼過份的話,又沒做錯什麼,世子不用替她賠禮啊。」
  
  哼,明明就有情嘛,還一口一個婉如妹妹的叫著,真怕自己誤會,又怎麼會一開口就說要替她賠禮呢,素顏於是越發的看上官明昊不順眼了,虧他面上仍是一派溫潤親和的模樣,實則內裡……
  
  「不是,大妹妹,你誤會了,我不是替她來賠禮,我是來解釋的,她說錯話了,我原不是那意思……」上官明昊臉上額間沁出一層密密的細汗,臉都有些紅了。
  
  「世子,咱們屋裡說吧,你莫急,我可沒有怪你的意思。」素顏實在不想跟他站在穿堂處糾纏,老太爺還在屋裡呢,他們兩個小輩背著老人在門口說話,也不是個事啊。
  
  上官明昊聽著就有些不自然,一貫的雲淡風輕蕩然無存,神情有些挫敗,但素顏的話又挑不出錯,只好跟著進了屋。
  
  老太爺正端了茶在細品,但眉頭卻是皺著的,見素顏進來,他眼中精光一閃,問道:「怎的才來,可是你母親又不舒服了?」
  
  素顏聽得錯愕,隨即便看到老太爺正對她使著眼色,她頓時明白,老太爺可能還沒有跟上官明昊開口,但也不想她在這裡,那意思是在說,讓她快些走,他好對上官明昊明說。
  
  「是的,爺爺,娘的身子仍是虛弱得很,孫兒正準備去請老太醫瞧瞧,想讓老太醫開個方子給娘親調理調理呢。」素顏順著老太爺的話說道。
  
  「那你且先去吧,你娘親的身體要緊,世子這裡,有爺爺陪著即可了。」老太爺揮了揮手道。
  
  上官明昊一聽這話便起了身,對老太爺行了一禮道:「老太爺,侄孫正是奉家母之命前來探望伯母的,請允許侄孫與大妹妹一同去探視下吧,不然,家母會心不安的。」
  
  老太爺沒想到上官明昊會如此說,一時倒不好拒絕了他,微怔著看向素顏,素顏也知道若自己不親自對上官明昊明說,他或許不會死心的,便對老太爺微點了頭,老太爺知道她辦事素來沉穩機智,便抬了抬手對上官明昊道:「你既是替母前來的,我也不好攔你,只是產房之中,不便男子進去,且讓大丫頭帶你去外面問候一下吧。」
  
  老太爺不想讓上官明昊見大夫人呢,大夫人對上官明昊印象極好,又與侯夫人交情深厚,他怕到時候大夫人會捨不得上官明昊這個女婿。
  
  上官明昊聞之大喜,對老太爺又施了一禮後,跟著素顏出來了,兩人走在路上,各自帶著的丫環和長隨緊跟在後,上官明昊看了看素顏的臉色,終於停下來,對素顏說道:「大妹妹這兩日定是心焦了吧,婉如那邊我已經明確推拒了,妹妹你大可以放心了。」
  
  素顏看著上官明昊道:「婉如妹子她對我說,你與她自小青梅竹馬,情深意厚,我看她也確實對世子你一片癡心,且她家世也貴重,世子不如給她個好些的名分,娶她過門的好。」
  
  上官明昊聽得臉色一暗,眼裡閃過一絲惱怒,專注地看著素顏:「大妹妹,我與她只是兄妹之情,並無他意,是她誤解了,我既與你定親,又如何能再娶她過門,這於禮也不合,先前應下她,抬她回府作妾,一是父親之意,我不好違背,再則,也是憐她身世,但如果因她使得妹妹你不快,我也顧不得這許多了,只能將她退了。」
  
  「世子你這又是何必,即是侯爺應下的,你再退了,豈是不孝?我已同婉如妹子說清楚了,我讓出這正室之位,侯府可與藍家退親便是,畢竟她以伯爵女兒之身只嫁與你作妾,已然丟了身份,若再連作妾也被侯府給退了,你讓她一個女兒家將來如何再抬得起頭,又有誰肯再娶她?世子既是憐她,不若好人做到底,成全了她的一片癡情吧。為了你,她可是付出良多了。」素顏說得真誠懇切,一副同情劉婉如,為劉婉如的情義所感的樣子。
  
  上官明昊聽得心中既感動,又鬱悶,感動的是,如素顏這般通情達理的女子並不多,如今哪個女子不是拈酸吃醋的,哪容得自己的未婚夫對別的女子有情,鬱悶的是,素顏提出的解決法子竟是要與他退婚,這讓他好生惱火,他就這樣不招她待見了嗎?
  
  「你我婚事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能說退就退,再說了,你要成全她的名聲,就不怕毀了你自己的?況且,如今伯父正處在牢獄之中,侯府若在此時退婚,不是落井下石麼?我豈能做出此等無情無義之事?大妹妹快不要再提此話,徒讓人傷心,也傷了你我兩家的情面。」
  
  他也知道自己父親正被關在牢裡呢,哼,自家爺爺幾次三番求助,他爹是置若罔聞,不肯伸出援手,這樣的親家不要也罷,而他呢,可曾也為此求過他的父親?
  
  「說到此事,我也正想對世子言明,先前兩家定親也是看在兩家家世還匹配的緣故,如今藍家隨時可能遭遇不測,我爺爺的意思也是怕連累了侯府,已經派人去侯府送了拜帖,要求退婚了,此事只是我藍家一家之過,可不能因此影響了侯府,而我,若在此時出嫁,置父母幼弟於不顧,也實在不孝不悌,還請世子見諒,以世子才情相貌,自可以再配得良緣,素顏此生與世子只能緣盡於此了。」
  
  說到大老爺之事,上官明昊心中也有愧,他也曾求過侯爺出面,但侯爺卻是將他大罵了一通,說藍大老爺之事牽涉很廣,皇上明令,不得為他說情開脫,違者以同罪論處,他聽了也只好作罷,但侯爺也並未說過就此要與藍府退親,想來,侯爺也是很想幫助藍家的,只是無可奈何,幫不上忙罷了。
  
  但聽素顏的語氣裡,隱隱有些怨責,他也知道這情有可原,換作是他,定了親的親家對自家事情不肯救援,也會生氣的吧,只是,這也怪不得他啊,上官明昊臉上帶著苦笑,無奈地歎了口氣道:「父親在家也為沒能幫上伯父而懊惱,但皇命難違,他也沒法子,親事,我家是絕對不退的,還請大妹妹收回剛才的話,就算老太爺親自與我父親說,父親也會拒絕的。」
  
  素顏沒想到上官明昊會如此說,微愣了下,隨即也苦笑道:「老太爺也知道此事不能怪侯爺呢,如今朝中局勢不穩,父親正值多事之秋出了事,誰家也不願意蹚這趟渾水,侯爺的難處,我們也清楚了,世子大可不必為此事自責,且,如今藍家也自知很難配得上侯府,更不想高攀,故此請求退婚了。」
  
  「我不會同意的,大妹妹,你說再多也無濟於事,侯府不會退親,我也絕不同意退親,你且息了這心思吧。明日我便請父親將婚期提前,你早些過門,也好過在藍家受累。」上官明昊抬腳就走,語氣決然,不容人反對。
  
  素顏聽得惱火,她沒想到上官明昊也有倔強的一面,忍不住就在他身後道:「你不退我也要退,我不喜歡你。」
  
  上官明昊身子一僵,好半晌才轉過身來,深如幽潭的眸底閃過一絲寒芒,深邃陰寒,緊緊逼視著素顏,整個人渾身都泛著森冷之氣,與他素日的溫潤儒雅判若兩人,從牙尖裡擠出一句話道:「那你喜歡誰?原來,你口口聲聲想要退親,是因為心裡有人?」
  
  素顏還從沒見過上官明昊發火的樣子,不禁有些錯愕,但她很快鎮定下來,迎著上官明昊的眸子,直視他道:「只是不喜歡你而已,我對花心的男子沒感覺,更討厭三妻四妾,我人還未嫁,你的妾就找上門來了,將來嫁了,還不知道要面對多少小妾、通房,我不願意與別的女人爭奪本該屬於我的丈夫,更沒精力去與你的小三小四斗智鬥勇,上官明昊,你不是個專一的人,而我這個人又有潔癖,別人碰過的東西,我是不會再用的,所以,我這樣的人,不適合你。」
  
  上官明昊從沒聽過有女子說話如此大膽直白,更沒想到素顏會將自己的嫉妒量小說得如此明白,面前的她,美眸中含著譏誚,神情冷漠,眸光犀利,嘴角帶著絲玩味的笑意,像只得逞的小狐狸。以前那些溫厚端莊的模樣怕是裝出來的吧,如今的她,才是原本的她,但這樣的她卻讓他更動容,他的心,突然緊縮了一下,有點生痛,這痛讓他有些莫名,但卻讓他更清晰自己的想法。
  
  「好個自大狂妄的女子,你就不怕我將你這番話傳將出去嗎?到時,以端莊賢達著稱的藍大姑娘,卻原來是個悍婦,怕是除了我,無人會再娶你。」上官明昊的話說得自信滿滿,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有女子明明白白的說不喜歡他,從來便只有女子仰望傾慕他,只有女子對他芳心暗許,為他寧願為奴為妾,只願得他溫情一瞥,藍素顏,她竟然說不喜歡他,叫他顏面何在,叫他如何嚥得下這口氣?
  
  「你儘管傳就是,看有誰會信你。」素顏覺得他這話說得好不幼稚,一個人的形象既已在大眾的腦海定形,豈是三言兩語就能打破的,再說了,她根本就不想嫁給這個時代的任何男人,尤其眼前這男人,自大自私,以自我為中心,以為女子都愛圍著他轉,女人都將他當成心中偶像良配,不過是只大尾巴狼,一頭沙文豬罷了。
  
  「你……」上官明昊心急,俊眸怒視著素顏,他也知道方纔那不過是氣話,可是,他就是看不得她小小的,得意的,譏誚的模樣,而且,那種從沒受過的挫敗感也讓他郁堵,男人的征服欲在他心底升騰,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桀驁的女子,以前只當她也與其他女子一樣,溫良賢淑,那樣的女子他見得太多,單調乏味得很,今天才發現她與眾不同,可以想見,與她在一起的日子會很有意思。
  
  「就算你不喜歡我又如何,婚事早定,你不願意也得願意,至於你說的小妾通房,最多……我以後不納就是。」上官明昊聲音森冷,但後半句卻是軟了下來,有點和解的意思,好不容易發現的一個寶貝,他……怎麼會輕易放棄。
  
  「你不納妾?那你的婉如妹妹怎麼辦?你捨得她痛苦難過?啊呀,她要是知道你會終身不納妾,會不會投河自盡啊,會不會……你難道捨得麼?」素顏聲音裡譏誚之意更盛,臉上卻是帶著俏皮的笑,這個男人就算不納妾,也會拈花惹草,在壽王府,她可是親眼見到他與素情卿卿我我玩曖昧的。
  
  「她……怎麼會為我自盡?」上官明昊聽後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但隨即又似是自我安慰地說道。
  
  「難說哦,她今天來找我時,那神情,可是悲切,淒苦得很啊,一再的求我,許你納她為妾,你又說她身世堪憐,生母早逝,在家不受人待見,若你再退了她,她除了一死,還有何辦法?」素顏壞心眼的瞇著眼睛胡說八道著。
  
  上官明昊聽了果然眼中擔憂更甚,沉吟半晌後道:「這不關你的事,你只管好生在家待嫁就是。」說著,一轉身便走了,方向,正是朝著二門外,腳步還有些急切,先前說過要去看望大夫人的話,早忘到腦後去了。
  
  素顏撇了撇嘴,冷笑了一聲,回頭看了眼遠遠站著的紫綢,揮手招她過來,附在她耳邊道:「一會你去二姑娘屋裡瞧瞧,看她在屋裡沒,記得回屋將我前日做的那個小掛件拿一個來。」
  
  紫綢聽得詫異,不知道素顏這是什麼意思,但看姑娘眼裡閃著算計,她突然對二姑娘起了一絲同情,二姑娘如果自重些還好,不然,怕是又有苦頭吃了。
  
  紫綢匆匆走了,素顏也沒去大夫人的院子,而是向老太太屋裡走去。
  
  上官明昊行色匆匆,走到老太爺書房前時,他頓住腳,劍眉微蹙,還是向書房內走去,既是不肯退婚,那對老太爺的禮數就不能失了。
  
  老太太這兩天為了大老爺也寢食難安,哭了不知道有幾回,也暗自去了趟王家,但王大太太見了她時,總是顧左右而言他,東西倒是送了不少來了,只說是恭喜藍家喜得貴孫,可就是不言到大老爺身上去,便是她提出這事來,也是一句『皇命難違』擋了回來,老太太沒法子,只好怏怏的回了府,心中恨王家見死不救,卻又不好得罪了王家,藍家真出了事,要抄家流放什麼的,那時候,自己怕還是要靠幾個娘家侄兒幫襯。
  
  咋聽見素顏求見,老太太有些詫異,這兩天她也看出來了,府裡的幾個姑娘,也就素顏真心為大老爺操著心,以前……對她著實做過了些,這兩天,虧得她手段嚴厲,才將府裡的一些不安分的刺頭給壓制了下去,不然,整個府裡都該亂了。
  
  金釧帶著素顏進來,素顏給老太太請了安,又安慰老太太道:「您也別太心焦了,如今想到了救父親的法子,再過幾日,父親就該平安回來了。」
  
  老太太聽得大喜,自椅子上站了起來道:「此話當真?你……是從何處聽來的消息?」
  
  「千真萬確,您若不信,大可以去問老太爺,是才得的消息,老太爺正在書房有事,不然,早過來給您准信了。」素顏恭敬地低了頭說道。
  
  老太太這才半信半疑,以王家那意思,大老爺這次凶多吉少,連大皇子都不好插手的事,老太爺怎麼會突然想到了辦法?一時又喜又憂,素顏又安慰了老太太幾句,便起身告辭,老太太等素顏走後,心中老大不安,總覺得應該到老太爺那問個清楚,得了確切消息才能心安。
  
  等素顏走後不久,老太太便對金釧道:「前面帶路,去老太爺的書房。」
  
  素顏自老太太屋裡一出來,就忙走到先前與紫綢分手的地方,紫綢果然拿著她的小掛飾一路跑來,對素顏道:「二姑娘沒在屋裡,白霜也沒在,她屋裡的人只說出去好一陣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你是說送東西去的吧?」素顏見她來了,便往二門走,紫綢忙跟著,邊走邊道:「奴婢醒得的,手上正好拿著這掛飾呢。」
  
  素顏勾唇一笑,紫綢這丫頭越發的明白她的心意了,她只說前半句,紫綢就能猜到下半句,這樣的丫頭用起來可真省心啊。
  
  紫綢也不明白素顏為何又去前院,只是乖巧地跟著,離書房有段距離時,素顏果然看到素情的丫頭正躲在竹林後,朝書房張望著。
  
  素顏便一把扯住紫綢,將她帶到背避處躲好。
  
  沒多久,果然看到上官明昊自老太爺書房裡出來,一臉的怒容,心知老太爺怕是親自跟他提了要退婚的事,她嘴角微翹,笑得好不得意,那大尾巴狼自以為藍家在這最困難之際定是要巴著中山侯府不放,根本不相信藍家會在這個時候提出退婚,在他想來,藍家這是自斷後路呢。
  
  白霜見上官明昊一出來,便閃身走了。
  
  上官明昊帶著隨從怒沖沖地往前門走,素顏也不急,等他走遠,便從背避處出來,慢悠悠地向前走著,沒多久,金釧扶著老太太來了,素顏見了忙上前去扶住老太太:「老太太,您身子不好,怎地到這前院來了?」
  
  老太太歎了口氣道:「你這丫頭,說了句沒頭沒腦的話就走了,又沒說個清楚,奶奶心裡不踏實啊。」
  
  素顏聽得笑道:「您來晚了些,方才中山侯世子才從老太爺屋裡出來呢,他怕是比老太爺更清楚父親的消息,不若您在這等一等,我去前頭喚了他回來?」
  
  這話老太太倒是信了七分,中山侯有權有勢,保不齊真是他家幫的呢,也等不及素顏去叫了,對金釧道:「你去前頭看看世子走了沒有,若是沒走,便請了他回來。」
  
  金釧聽命去了,素顏扶著老太太又道:「世子怕是事忙,父親的事還需要打點呢,方才孫兒看他行色匆匆,金釧在前面喚得他留步,孫兒扶了您去前頭,也省得世子做那回頭事,倒不吉利了。」
  
  老太太聽得也是,一說回頭事,她更不想讓上官明昊回轉來,忙道:「那你扶我去吧。」
  
  自老太爺書房到前門,還要穿過一片花園,這個園子照樣有長廊水榭,大花圃壇,素顏扶著老太太往前走,沒多久,就見金釧尷尬地站在路邊,不遠處,有幾個粗使婆子和小廝們面色怪異,素顏的唇又忍不住微微上翹,事情,果然朝著她預想的方向發展了,某對男女還真不讓自己失望啊。
  
  老太太也發現異狀,沉了聲問金釧:「前面發生何事?世子呢?」
  
  金釧臉一紅,朝不遠處一指,老太太抬眼,郝然就看到上官明昊正抱著素情回走,臉色很是不豫,而素情像是昏厥了,整個身子軟在上官明昊的懷裡。
  
  素顏沒想到事情會比自己預想的還要精彩,她原想素情不過會攔住上官明昊訴訴相思之情罷了,沒想到……自己這個二妹妹可比自己想像中捨得本錢,也更大膽,上一回在茶樓私會,因著知情的人少,大老爺又下了封口令,只幾個人知道,所以,事情並沒有鬧將開去,這一次,素情是鐵了心要將上官明昊套牢了,這前院一干的婆子個個都是嘴碎的,除非全都打死,不然,今兒這事遲早會鬧得滿京城皆知。
  
  上官明昊鐵青著臉,懷裡的人緊緊依著他,他卻感覺不到半分溫香軟玉在懷的愜意,在看到老太太和素顏一同出現時,臉色一白,身子微震,差一點就將手裡的人丟了出去,但他還是強忍著,快步將素情抱了過來。
  
  「這……這是……怎麼回事?」老太太氣得手都在發抖,素情上回的事情,她只是聽老太爺說了,一直不是很相信,總認為是素顏設計了素情,害得她差點被寧伯侯世子納為妾室,這一次……可是她親眼所見,是府裡的一眾下人全都看到了的,容不得她不信了。
  
  「老太君,侄孫正準備回府,碰到了二妹妹,二妹妹與我見禮,話都只說了半句,人便突然厥了過去……她的丫頭卻不見人,侄孫只好冒犯了。」上官明昊抬眼便觸到素顏嘴角那一抹得意的譏笑,心中怒火灼燒,定是這女子設計的,不然,怎會如此巧,正在此時碰到了她……還有藍家老太太……
  
  一時心中一痛,她……竟是為了退婚耍盡了手段,自已就真的那樣令她厭惡麼?
  
  心中雖氣,但每一句話卻都是在向她解釋,只望她不要就此認定他就是那花心濫情之人就好。
  
  「可是要多謝世子了,來人啊,將二姑娘抬回去。」素情笑得狡詐,揚了聲對一邊的粗使婆子道。
  
  那幾個婆子稍稍遲疑了下,還是走了上來,上官明昊剛要將素情放下,只聽懷裡的人嚶寧一聲,突然醒了,張開美艷的大眼驚惶失措地看著,似是好一會才看清自己被上官明昊抱著,隨即「啊呀」一聲,俏臉暈紅,慌慌張張地自上官明昊身上下來。
  
  素顏看得心中真歎,演技真好啊,醒得也及時,她也很配合的關切地問道:「啊呀,二妹妹,早跟你說了,不要太憂思多慮,你看看,總是茶飯不思,身子是越來越弱了啊。」
  
  素情原以為素顏看到此情此景會大發雷霆,沒想到她竟為自己圓話,忙也紅了臉道:「是妹妹不好了,這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越發的困乏懶散了。」
  
  說著,腰身款擺,給上官明昊深施一禮道:「可連累世子了。」又撲通一聲跪在面色鐵青的老太太身邊:「奶奶,此事怪不得世子,是孫女不好,孫女突然頭暈目眩,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若非世子,孫女怕是摔著了。」
  
  老太太沉著臉,又氣又傷心,更多的是失望,素情打的什麼主意她哪裡不清楚,這點子小伎倆又如何能瞞得過她的眼睛,只是……倒底是自己最疼愛的孫女,事已至此,總不能讓她就此毀了名聲……
  
  她愧疚地看了素顏一眼,若為素情作主,那便要難為了素顏了,倒是中山侯世子定的是素顏而非素情,可是……素顏的名聲還在,沒了中山侯這一家,可以再尋一門好親就是,只要她同意,這事還是好辦的。
  
  「你們都跟我回老太爺屋裡去。」老太太冷著說道,自己先轉了身。
  
  上官明昊卻不肯再去,他轉到老太太身前行了一禮,道:「此事實屬偶然,侄孫家中還有事,就不再去打擾老太爺了。」說著,就要走。
  
  素情聽著就急了,眼圈兒一紅,嬌怯怯的喚了聲:「明昊哥哥,你……」
  
  素顏看著好笑,素情還是不夠老練啊,應該等他走,然後攔住老太太,不讓老太太強留他才是,這樣,男人的心才會憐惜你嘛。
  
  正胡思亂想,老太太對上官明昊道:「你且先去吧,辦正事重要,不過,辦完事,再來一趟,你我兩家原是姻親,這……也不過是親上加親罷了。」
  
  咦,這是什麼意思?親上加親?難道是讓素情作妾,素顏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臉色也適時的白了一下。
  
  上官明昊聽完這話果然臉色好了許多,在他看來,只要不退了素顏這門親事就成,多納個把妾……最多就是素顏會鬧上一鬧,女人嘛,只要嫁過來了,再鬧也鬧不翻天去。
  
  他又行了一禮,道了聲謝後,轉身走了,腳步倒是比之先前更加輕快了些。
  
  素顏百無聊賴地跟著老太太回了老太爺書房處,但她沒有跟著進去,想必老太太跟老太爺會有一番話說,她也不進去當這燈泡了。
  
  帶著紫綢,這回是真的去大夫人屋裡了,結果,人還沒到,就聽得紫綢突然嗯了一聲,回頭一看,紫綢竟軟軟的倒在了假山旁,她嚇了一跳,正要喊人,就聽有人小聲說道:「莫喊,是我。」
  
  素顏定睛一看,竟是葉成紹這混蛋,不由怒火中燒,罵道:「你發神經啊。」
  
  話音未落,人就被他一扯,又扯到了假山後,素顏氣得五佛升天,六佛出氣,抬腳便踩上身邊之人那穿著黑色皂靴的腳上。
  
  葉成紹笑嘻嘻的一閃,素顏根本就沒踩著,見她俏臉氣得通紅,遲疑了下,又自動伸了腳過來,老實巴交的:「你……你就踩一下吧,出出氣啊,那個,其實我是……哎呦,你真踩啊,痛死我了。」
  
  再抬頭,看某女子正得意的斜眼睨著他,又咧嘴笑了:「你……不生氣了吧,我是有事找你呢。」
  
  「那你也不應該把紫綢弄暈了啊,有話不會好好說啊,鬼鬼祟祟的,你又不是賊。」素顏沒好氣的說道,因為上官明昊那條大尾巴狼就要吃虧了,她心中正開心,所以,暫時不與葉成紹這個傻子計較。
  
  「只是點了下睡穴,一會解了就是。」葉成紹不以為然地說道,轉過臉,看太陽下,素顏白皙的臉頰上像是被鍍了銀光,明妍俏麗,他不由看怔了眼,神情傻傻的,又有點緊張,兩手又不自覺的又握在了一起。
  
  素顏皺了皺眉道:「何事,快說。」
  
  葉成紹隨意往草地上一坐,仰頭看她,見素顏面色沉靜如水,眼裡帶了一絲惱意,他爬了下來,漆黑如墨的俊目裡閃著一絲討好和緊張,伸了手,猶豫了下,還是扯住她的衣袖道:「坐下嘛,坐下說。」
  
  說著,他自己先坐了下去,小聲道:「這湖水可真清澈啊,風也清涼。」
  
  素顏抬眼看向湖面,秋日的陽光懶洋洋的照在身上,風很小,只是微帶了些涼意,吹著湖面,蕩一層小小的漣漪,素情就想起前世時,自已最喜歡的就是席地坐在湖邊草地上,看夕陽慢慢沉入水面,看滿湖紅霞映照,看漁船撒網,聽唱晚的漁歌如天籟般繚繞在湖面……
  
  這個湖,太小了,比不得前世看到的,但……也能找到一絲感覺,她鬼使神差的真的在葉成紹身邊坐下,撿了塊石子向湖面擊去,那小石頭在湖面上跳了三跳才沉了。
  
  葉成紹看得俊眼微瞇,也撿了一塊石子,隨手揚起,他丟的石子竟是在湖面上跳了六下才沉,素顏忍不住就叫了聲:「好厲害啊。」
  
  葉成紹聽得眼睛亮亮的,又丟了一塊,素顏這回卻是嘟了嘴道:「哼,我要是有武功,也能打得這麼好。」
  
  葉成紹聽得眼中儘是笑意,看著素顏道:「我第一次看有女孩子也會玩這個,你玩得很好了。」
  
  素顏切了他一聲,問道:「不是說有正事嗎?快說吧。」
  
  「上官明昊是不是不肯退親?」葉成紹問道。
  
  「你如何知道?」素顏聽得眉頭一皺,這傢伙,不會根本就沒回去,潛在藍府吧。
  
  葉成紹聽得臉色微窘,隨即卻是自信滿滿地說道:「你是我的女人,你身邊的事情,我怎麼能不知?」
  
  素顏聽得惱怒,大聲喝道:「你胡說些什麼,本姑娘還沒嫁給你呢。你……若是敢派人盯稍,我……我就……」說了半天,也不知道要如何懲罰他,說不嫁吧,她如今還真說不起這狠話,打他?這廝皮粗肉糙,經得打不說,還疼了自己的手,真真氣死人了。
  
  「你……莫生氣,莫生氣,並不是盯梢,只是派人暗護著你罷了,藍家可不是個乾淨的地方,你要小心些才是,以後也少在草深的地方走動,毒蛇毒蟲也多,若不小心再……」說到此處,他又頓住,偷偷□了素顏一眼,沒有繼續往下說了。
  
  素顏聽得心中一怔,腦子裡就想起自己被蛇咬時看到的那個黑衣人來,難道,那人是葉成紹?他那時到藍家來做什麼?還那樣一副打扮……
  
  「你莫再操心,我既是要娶你,自會讓上官家退親的,這種事情,你們女孩子還是不要管著的好,怕壞了名聲的。」葉成紹看素顏臉色陰晴不定,小意地轉開話題,他的身份特殊,有很多事情是不能讓素顏知道的,方才不小心說漏了嘴,素顏聰慧敏感,保不齊就猜到了。
  
  素顏聽了沒做聲,退婚是她的事情,她不想讓葉成紹或者寧伯侯府插手,弄得好像兩個世子在搶她似的,她可不想成為京城的名人。
  
  「皇后娘娘想要見你。」素顏正想著要如何拒絕葉成紹時,就聽他突然說了這麼一句。...<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09:53 AM

  第六十四章 他在騙我?
  
  「皇后娘娘?她怎麼知道我?」素顏聽得震驚,驚訝地望著葉成紹,那廝卻是很無所謂的兩手抱在後腦上,向後一仰,躺在草地上,「我去宮裡說了,你是我真心想要娶的媳婦兒,她就說要見見你。」
  
  說著,側過頭,看素顏仍是一臉震驚,忙安慰道:「你莫怕,她很慈祥的,只是宮裡規矩大,你進了宮後注意些就行了。」
  
  素顏還是沒有弄清楚他的意思,他是皇后娘娘的侄子,這她早就知道,但先前他要娶素情,婚書下了,小定禮都送了,也沒聽他說要讓素情進宮見皇后娘娘,自己這裡,連中山侯府的婚都沒退掉呢,若是皇后問起來,那可就是一樁大罪過了,一女許二夫,不僅是有違禮教,也是違反律法的,這廝,腦子進水了吧,連這個也不清楚麼?
  
  「就只是見個面,她是我……姑姑,你就當是長輩見面好了,莫怕,有我呢。」葉成紹見素顏臉上陰睛不定,清澈的大眼裡透著怨恚,忙翻身坐起,伸手將她的那纖長白淨的柔荑握在手心裡,安慰道。
  
  他的手,乾燥而溫暖,手心和指腹上有層薄薄的繭子,想來是常年握劍拉弓所致,素顏見過他閃動詭異的身形,知道他武功定然不弱,人都說他是浪蕩子,但真正紈褲浪蕩之人又怎麼會捨得吃苦去練武功?
  
  手上傳來微緊的力度,打斷了她的思緒,她微抬了眼,觸到那雙幽黑深遂的俊眸,純淨得如一汪清泉,正小心亦亦地看著她,眼裡帶著一絲探究和……討好,對,就是討好,這個平時張狂憊賴的傢伙,竟然用這樣的眼神看人,素顏感覺一陣錯愕,忙縮了縮手,彷彿第一次認識葉成紹一般,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在她對他的認知裡,第一次有了懷疑。
  
  她的手沒有縮成功,葉成紹握緊了她,眸子湛亮如星,專注而認真的看著她,聲音卻有點發顫:「我以前……那個……想要娶你家二妹……不過是好玩兒,原是想娶回後再休了的,那個……你是我第一次真心想娶的女子,所以……娘娘她,才想見見你。」
  
  素顏還是第一次弄清他要娶素情的真正原因,這廝也太過份了吧,娶了人家姑娘回去再休,將別人的幸福生死看作什麼了?不知道女子名譽比性命還珍貴麼?這與草菅人命又有何區別?
  
  她雖不喜素情,也覺得葉成紹對她這樣做了,也是她的報應,但這與素情無關,而是眼前這個混蛋的品性問題,娶個正經人家的姑娘回家,再輕易的休棄,只為了好玩?哦,以前還聽他說賭了一萬兩銀子,他也太過任性妄為了吧。
  
  葉成紹見素顏的臉色再一次轉陰,看他的眼神由溫和變得冰寒,心中一慌,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話,以為是自已握了她的手,冒犯了她,忙鬆了手。
  
  又覺得那柔軟的小手握在手心裡實在舒服得緊,觸感真好,肌膚滑膩,柔弱無骨。
  
  依依不捨的看了眼正緩緩垂下去的柔荑,正想著要不要再握一下,就見那隻手猛地抬了起來,朝著他的肩膀一推,眼前的人也站立了起來,轉身就要走,他一下子急了,衝口就道:「你……去哪裡,我……不牽你手了就是……再坐一會子嘛。」
  
  見素顏轉過頭來嗔視著他,後面那半句聲音小得幾不可聞,卻是身子一閃,擋在了素顏前面。
  
  「走開。」素顏此刻很不想看到他,天底下哪有這樣的混蛋,將女子的終身幸福看成兒戲,他對素情能是這樣,對自己也一樣難說,保不齊也是娶了回去,厭了後,就休棄了,這樣的男人,太不負責任,比上官明昊那只沙文豬還可惡。
  
  看著素顏那怒不可遏的樣子,葉成紹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的感覺,只是牽了下手,就發這樣大的脾氣啊,那以後……不牽了吧,可是,她的手……好軟啊。
  
  「走開,你這個大混蛋!」素顏見他攔住自己,又一副心不在焉,呆頭呆腦的樣子,心中更氣,手一推,又大喝了一聲道。
  
  「不走,你……你為何又罵我,我說了,不牽你的手就是的嘛。」葉成紹委屈的看著素顏,眼裡閃著倔強,他感覺,素顏這一走,下回再見了她,一定還是不會給他好臉子看,他可是還記得,她說過,就算他娶了她,也只是娶回去一具行屍走肉,他要的,怎能只是一具軀殼?
  
  好不容易在……倚香閣的玉嬌那裡討了些討女孩子歡心的法子來,怎麼才……只用了一招,『大膽牽小手』她就生氣了,他又感覺一陣挫敗,玉嬌那小妮子肯定是故意害他呢,牽手哪裡就能討素顏歡心了,是了,素顏是名門閨秀,最是講禮儀規矩,是他造次了,下回,還是問些正經人的好……可是,花花公子會不知道怎麼討女孩子喜歡,說出去,誰信啊。
  
  「你該罵,你就是個混蛋,你娶妻,娶回去就是玩的嗎?玩厭了,就休,那咱們先說好了,如今為了我父親,我不得不嫁給你,嫁過去後,你不許碰我,不許打罵我的人,不許當我的面與其他女人親熱,也不許休我,只能和離,更不許在和離後,報復我的家人。」
  
  素顏嗶裡啪啦的說了一大串,小臉都氣紅了,她還是第一次有了恐慌的感覺,這個男人,就是個渾不恁,什麼聲名,地位,在他眼裡都只是玩物,他連自己的名聲都能弄臭,別人的名聲在他眼裡還不是個屁啊。
  
  他又是有權有勢的,憑他剛才說,皇后娘娘因著他的一時喜歡就要見自己,就能說明,皇后娘娘也是很寵著他的,將來真嫁去之後,他想要為所欲為,任意虐待自己,自己又有什麼辦法呢,打不過他,罵……這種人臉皮厚了,罵了也是白罵,只希望他肯和她和離就好,讓她自自在在的一個人,當個棄婦,拿著嫁妝好生過日子就成。
  
  「我為什麼要休你,為什麼要和離,我不,我好不容易才娶回去的……你是說你家二妹妹嗎?那是她活該,她怎麼能和你比,我……我對你是真心的啊。」葉成紹急得臉都白了,扯氣白賴的說著,聲音都走了調,就怕她真的還沒嫁就打著要和離的主意,這讓他心中又一陣發緊,什麼嘛,哪有女子嫁人前就說和離的,難不成,她心裡真有上官明昊那小子?
  
  素顏聽了仍是氣,瞪著葉成紹道:「就算素情有不是,你也不應該娶了她又休她吧,你可知道,一個女兒家,被休了會是怎樣的下場?」
  
  「誰讓她像只綠孔雀似的不可一世的,那顏家公子不過多看她兩眼,她便讓人去挖人眼珠子,她以為她是誰呢?」葉成紹鄙夷地說道,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
  
  「顏公子是誰?」素顏疑惑地問道,如果素情真的做過此等事情,倒還不怪葉成紹過份了,她倒真是活該。
  
  「倚香閣的琴師,他的琴技一流,就是宮裡的樂師也難以媲美,只是他為人清高,寧願在那煙花之地為普通百姓彈琴……」說到顏公子,葉成紹眼裡閃出欽佩之情,手不知不覺又伸了出來,下意識地就握住了素顏的。
  
  「你常去煙花之地?」素顏將手一甩,冷著聲說道。
  
  「常去……呃,不是的,我只是喜歡聽顏公子彈琴啊。」葉成紹理所當然的點頭,但下一秒看到素顏眼裡的寒芒立即就改了口,慌忙解釋道。
  
  「素情她,真的要挖那顏公子的眼睛嗎?你既說那顏公子如此清高,又如何會做那盯著女子看這種失禮之事?」素顏對那未曾謀面的顏公子有些好奇,不知道素情是在何種情況下遇到過顏公子的。
  
  「她不過與他逝去的妹妹長得有幾分相似罷了,郝然一見,自是會多看幾眼的,你家妹妹也太狠毒了些,竟是著人打了顏公子一頓,若非我去得及時,她真的會讓人挖了那顏公子的眼睛呢。」
  
  葉成紹似是不太想說起素情,他對素情實是厭惡之極,也不知道明明是一個府裡頭的姑娘,姐妹倆怎麼區別就那麼大,若非那天湊巧看素顏被蛇咬,又親眼見到她的鎮靜大膽,處危不驚,他還真沒拿正眼看過藍家姑娘。
  
  遇到素顏,也許是天定的吧,自那日後,又在壽王府見過她,也是暗睹了她的謀算,看她施著計策想要懲罰素情,他鬼使神差的就依了她的心思,真的就做了那麼一齣戲,打了素情一頓……看她偷偷的笑得像只小狐狸,他就覺得自己那一次自損名聲的做法是做對了。
  
  「天兒不早了,我得回屋裡去,你快些解了紫綢的穴道,她在地上躺久了,會著涼的。」素顏滿腔的怒火突然就散了,看著眼前這個任性的大男孩,她有點懵,不知道自己該用何種態度來面對他,而且,他的眼神太過明亮,像是點了一簇小火苗一樣,要將她一起燒了進去,她有點不敢看了,只想快些離開這裡。
  
  葉成紹見素顏不氣了,心中歡喜,又想去拉她的手,可害怕她又生氣,只好自己兩隻手絞在一起,對素顏綻開一個明亮的笑顏:「我就去解穴。」
  
  他的笑容乾淨得如透明的藍天,光潔耀眼,素顏有種被霎到的感覺,她抿了抿嘴,聲音裡有著她自己都沒注意到的乾啞和……羞澀:「你也快回去吧,讓人看見了就不好了。」竟是垂了眼簾不看他。
  
  「看見就看見了嘛,反正我們也會是夫妻的。」葉成紹笑呵呵的,修長的身子一閃,就到了紫綢身邊,輕輕拍了下紫綢的肩膀,紫綢嚶寧一聲醒了,張開眼,看到一張大大的俊臉笑瞇瞇的撐在自己眼前,不由嚇了一跳。
  
  「給你,吃了這個,你身上的寒氣就會消了。」葉成紹變戲法一樣,拿出一粒藥遞給紫綢。
  
  紫綢呆呆的接了,她還沒弄清楚情況,一轉眼,看到素顏在,心裡才覺得踏實了些,「姑娘……」
  
  素顏就想到自己被蛇咬時,某人也給過一瓶藥,很管用的,「吃了吧,應該是好東西。」
  
  葉成紹聽素顏如此說,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突然就閃到了素顏身邊,握住了素顏的手,眼睛黑亮亮的看著她道:「我明天再來接你,也不用太過打扮,就現在這個樣子就很好看了,她一定會喜歡你的。」
  
  素顏的手被她抓得緊緊的,使勁縮了兩回也沒抽得出來,又不好再罵他,一時又羞又惱,臉都紅了,紫綢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家姑娘……像是在害羞啊。
  
  「你再不放……」素顏小聲警告。
  
  「記住了,我明天來接你。」葉成紹不等素顏的話說完,立即從善如流的鬆了她的手,眼睛笑得像偷吃了魚的小貓,喜滋滋的。
  
  話音未落,人已經閃身走了。
  
  紫綢看著人影消失的地方,走到素顏身邊,對著正在發呆的自家姑娘晃了晃手:「姑娘,回屋去了,外面風大呢。」
  
  素顏懶懶的,有點提不起精神來,悠悠地走在紫綢身後,紫綢感覺她有點不對勁,但她向來不是個多嘴的人,只是默默地跟著,先前突然身子一麻,人就失去了知覺,應該是那位寧伯侯世子下的手吧,他是不想讓自己知道他來找姑娘麼?可後來為什麼又要親自救醒自己,還當著自己的面拉住姑娘的手,生怕自己不知道他與姑娘之間的關係似的,那個人……還真是有意思,他看姑娘的眼神……也太熾熱了啊,他……會是姑娘的良人嗎?
  
  好像看著比上官公子要實在一些呢,至少,他壞便壞在面上,不用擔心他會使暗勁害人就是。
  
  紫綢邊走邊覺得鼻子癢癢的,忍不住就打了個噴涕,她又不禁腹誹起來,那寧伯侯世子也是,既然不怕她知道他與姑娘之間的事情,還害得自己挨了那麼久的凍,好像真著涼了呢,不過,這藥,真的管用?紫綢捏著手中的藥丸把玩著。
  
  「放心吃吧,肯定是好藥。」素顏懶懶地在紫綢身後說道。
  
  「姑娘怎麼知道是好藥呢?難道世子曾經給過姑娘藥麼?」紫綢似笑非笑地歪了頭看著素顏,一副逗趣的樣子。
  
  素顏臉一紅,老不自在的扯了紫綢一把道:「走快些個吧,別一會子寒氣入了骨,就是有好藥也得挨好一陣子才能好呢。」
  
  紫綢看著素顏只笑,素顏更加窘了,瞪了紫綢一眼道:「你就作怪就是,仔細本姑娘將你隨便配個小廝去。」
  
  紫綢聽得大笑:「好啊,奴婢就是再配小廝,也要賴到姑娘你嫁了再說啊,怎麼著,也要作個陪嫁,配到姑娘夫家去才行呢。」
  
  素顏沒想到紫綢半點也不害羞,無奈轉過身去不再理紫綢,搶先一步,逕自往自個院裡走去。
  
  回到院裡,陳媽媽正好自大夫人屋裡回來,面帶憂色的看著素顏,可見素顏雖是面色不豫,眼中卻並不見怒火,只是小嘴嘟著,像是在和誰生悶氣,而紫綢則是嘴角抿著,似是忍笑,陳媽媽雖是莫明,卻也放了一半的心,等素顏進了屋,拉過紫綢就小聲問:
  
  「姑娘這是怎麼了?我怎麼聽說姑娘要退了中山侯的親事呢?」
  
  「我也不是太清楚,今兒上官世子來了,可是怒氣沖沖的走的,方才您沒看見,在前院啊,二姑娘她又……」紫綢小聲附在陳媽媽耳邊,說到此處時,看紫睛正拿著繡棚子走了過來,便停下話頭,沒有再說。
  
  紫晴見了只是笑了笑,拿了小杌子坐到火盆邊上繼續做活計,紫綢見了倒有點不好意思,便抬腳走到桌前,提壺倒了杯茶,拿起那粒葉成紹給的藥正要吃,紫睛見了忙道:「姑娘可是說過,不要用茶下藥,會減了藥性的。」
  
  紫綢聽了笑了笑道:「是哦,那我去倒些白開水,也不知道廚房裡有沒。」
  
  「姐姐也服侍姑娘一天了,你且歇著,我去給你倒吧。」紫睛說著站了起來,放下繡棚子,搶過紫綢手上的茶杯向後堂走去。
  
  紫綢一陣錯愕,看著消失在屏風後的背影半晌沒有說話,陳媽媽搖了搖頭道:「她若真是明白人,就不應該起這樣的膈應,姑娘待你們倆都不薄,將來,你們兩個鐵定了是要陪嫁的,姑娘是個明白人,也懂得知人善用,紫晴繡工比你好,自然便讓她多做嫁衣,你是個嘴緊的,又最是能猜姑娘的心思,自然姑娘帶著你出去的回數也就多點,其實都是一樣,姑娘都看重呢。」
  
  紫綢聽得不住的點頭,又拿了個杯子倒了杯茶,仰頭喝了,「其實,我的女紅也不錯,只是比不得紫睛的靈巧,但姑娘那些好料子就不給我做,只讓我做些裡衣,紫睛就做那看著體面光鮮的外衣,我先前也覺得不公平呢,不過後來倒是明白了,我的繡工的確沒有紫睛的好嘛。」
  
  後堂裡,紫睛端著杯水站在屏風後,半晌沒有動,等紫綢和陳媽媽換了話題說開去了,才走到前面來,這次卻是好生的將杯子遞給了紫綢。
  
  紫綢感激地對紫睛笑了笑,端了水,將藥吞了,紫睛看著便道,「你這是怎麼了,沒事為啥吃藥啊。」
  
  紫綢聽得又是一怔,乾笑了笑道:「就是受了些涼,姑娘賞的藥呢,說是能藥到病除。」
  
  「這藥效果真好啊,我娘前先日子也著了涼,吃了不下十副藥了,也沒見有起色,她年紀大了,經不得病熬,這陣子,身子越發的不好了,唉……都怪我這做女兒的沒本事,弄不到好藥給她啊。」紫睛聽了邊說邊拿帕子抹淚。
  
  陳媽媽聽得眉頭皺了起來,瞪了紫綢一眼道:「姑娘回去都好一會子了,你倒還在偷懶,我看你是越大越沒規矩了,自己的本分都沒拎清,姑娘真是慣得你沒法沒邊了。」
  
  紫綢被陳媽媽這一通罵,倒是鬆了口氣,抬了腳衝向素顏屋裡,今天的紫睛有點怪怪的,她快招架不住了。
  
  進得裡屋一看,不由呆住,素顏正呆坐在床邊發怔,紫綢小心地看了看素顏的臉色,還好,沒傷心也沒難過,更沒憂鬱,只是發呆,純粹的發呆。
  
  她很無良的丟下素顏,又走了出來。
  
  陳媽媽正拿了鞋底在納,紫綢看了那鞋底的大小,便問道:「媽媽這是做給未來姑爺的?」
  
  陳媽媽拿著針在頭上撥了撥才鑽了進去,用頂針頂著,邊扯著線邊說道:「是啊,不過,這尺碼怕是不對了。」
  
  「怎麼會不對?媽媽那天不是特地問過侯府的張媽媽麼?那張媽媽可是侯夫人身邊得力的,世子爺的尺碼一定不會報錯的。」紫睛聽了便道,神情有點著急。
  
  「唉,中山侯府怕是會退婚哦,咱們姑娘……可憐的姑娘啊。」陳媽媽歎了口氣,心中也覺得很不舒服,中山侯世子是多好的一個人啊,家世又好,身家也清白,長得又俊,要不,二姑娘也不會死乞白賴的非要嫁給他了。
  
  正想著,抬眼看到紫綢站在桌邊百無聊賴的吃瓜子,不由怒道:「不是讓你去服侍姑娘的嗎?怎麼又溜出來了。」這回可是真的在罵紫綢了。
  
  紫綢無奈的撇了撇嘴道:「姑娘正在沉思呢,我不好打擾她。」
  
  紫睛聽陳媽媽的話不對勁,放下繡棚子又問道:「媽媽,你是說,上官世子要退婚?他不是很中意咱們姑娘嗎?就是侯夫人也很喜歡姑娘啊,怎麼會……是為了大老爺嗎?」
  
  「唉,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八成是不能嫁到中山侯府去了,咱們姑娘太仁義善良了,這麼大個事,就一肩擔了,唉,想想姑娘以前受的那些苦,再想想她如今救的人裡都有些誰,心裡就覺得姑娘不值當啊。」陳媽媽說著說著眼圈兒就紅了,眼裡滿是惋惜和不平。
  
  「保不齊姑娘還因禍得福呢,姑娘不是常說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紫綢悠閒的嗑著瓜子,漫不經心的勸著陳媽媽。
  
  紫睛就是突然自小杌子上站了起來,臉色蒼白著向後堂衝去。
  
  紫綢看得莫名其妙,陳媽媽卻是冷笑一聲,眼裡夾了冰寒。
  
  紫綢看著這情景不對勁,老實地要往屋裡溜,陳媽媽嗔她一眼道:「你可別學那起子心思太高的人,也不稱稱斤兩,看自己是什麼貨色,以為有幾分顏色就上桿子的想往上爬,如今主子還沒如何呢,她一個丫頭倒先不高興了起來,什麼時候主子的親事要一個丫頭來置喙了?」
  
  紫睛一聽,自後堂衝了出來,她的眼圈紅紅的,對著陳媽媽道:「媽媽指桑罵槐的是罵誰呢,誰不守規矩了,我只是替姑娘難過,這也不可以嗎?我可是說了什麼讓媽媽聽不入耳的話了嗎?媽媽要這般編排我?您要是看我不中意,讓姑娘把我調開了去就是,我可是憑本事吃飯,看不得別人給臉子。」
  
  陳媽媽聽得大怒,起身就要喝斥紫睛,紫綢怕事情鬧大,徒惹了其他院裡的人笑話,姑娘如今可是管著府裡的中饋,若是讓人知道她屋裡的人鬧起來,那會罰也不是,不罰也不是呢。忙攔住陳媽媽,向裡屋嚕了嚕嘴,陳媽媽見了只好強忍了火氣,瞪了紫睛一眼,小聲道:「小蹄子,翅膀還沒硬呢,就敢在老娘面前大小聲,哼,以後有你好看的。」
  
  紫睛原就心情不好,這會子被陳媽媽罵了一通,又想著以後自己還是得由陳媽媽管著,心中更是鬱結,嗚嗚哭著跑了出去。
  
  紫綢等紫睛走了,小聲勸陳媽媽道:「你也別太怪她了,姑娘原本是有那想法的,她也看出來了,本是高興了些日子的,突然就變了,自然心裡不舒坦,過陣子,等她想通了就沒事了,我和她都是媽媽一手調教大的,她那人就那麼點子心眼全在臉上了,也不是個壞心眼的,只是人長得俊俏,被人誇多了就起了小心思,這也是正常吧,深宅大院裡頭,想爬主子床的多了去了,您呀,就別跟她一個小丫頭治氣了,氣壞了身子姑娘又該擔心了。」
  
  陳媽媽聽了這才心氣平和了些,卻是皺了眉問:「這兩天就你跟著姑娘了,究竟實情如何,你跟我說說,我只是聽得隻字片語的,也不的確,難不成,姑娘真要嫁給那寧伯侯世子?怎的我又聽說二姑娘要嫁給中山侯世子了,這越聽就越亂了。」
  
  「還不是為了救咱們大老爺唄,大老爺這突然就被抓了,聽說事犯得也大,老太爺可求過中山侯好多回,人家先是推托,後來竟是連面都不肯見了,大姑娘沒法子了,才找了寧伯侯世子,世子倒是一口就答應了,只是提了要求,就是要大姑娘嫁給他。」紫綢歎了口氣說道。
  
  「唉,莫說中山侯爺也是,即是與咱府上結了親,這親家出事,卻不肯幫,怎麼也說不過去的,寧伯侯世子也是趁人之危,大姑娘……她可真是命苦啊。」陳媽媽聽得心酸,拿了帕子抹眼角。
  
  「也不見得呢,那寧伯侯世子未必就和傳言中一樣壞,中山侯世子也未必就如傳言中那樣好,人啊,光看外表不一定就是對的。」紫綢又喝了口茶說道,那藥吃下去後,總感覺口乾,要喝水。
  
  陳媽媽聽了也沒再說什麼,起了身,去裡屋裡看素顏,卻見素顏和衣歪在床上睡著了,便輕手輕腳地抖了被子蓋在她身上,只是稍稍一動,素顏又睜開了眼睛,見是陳媽媽,她輕喚道:「奶嬤。」
  
  聲音裡帶了絲嬌氣,陳媽媽拍了拍她的背,就如素顏還是那嗷嗷待哺的孩子,「想睡就再睡會子吧,別太揪心了,人總是要嫁的,寧伯侯世子……家世還是好的,你去了也是作正經地世子夫人,位分是再尊貴不過的,至於世子嘛……唉,男人的事,只要不在你面前太過份,那就睜隻眼閉只眼吧,好生孝敬了公婆,在侯府裡將地位坐穩了,那些個作小的誰也難越得過你去。」
  
  素顏卻是腦子一片空白,這些事,她根本就不願想,總之走一步算一步吧,如果不行還是可以和離的,只是那傢伙……有些難纏,都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去思考他,就是個怪物……想到葉成紹,素顏撇撇嘴,對陳媽媽道:「奶嬤,我想吃你做的香菇面,要放辣子的。」
  
  陳媽媽聽得笑了,給她掖了掖被角道:「那你先睡著,我這就去做,只要你愛吃,奶嬤隨時都做給你吃。」
  
  素顏聽得心頭暖暖的,抱著陳媽媽,在她懷裡拱了拱,陳媽媽又拍了拍她的背,才起身走了。
  
  第二天,素顏起的老早,望著一堆的釵環有點發懵,葉成紹那廝說今兒要來接她進宮面見皇后娘娘,宮裡的規矩她雖知道一些,但那不過是前世在電視上,在書裡看的,那些個東西,真要用到實際,也不知道是不是對的,葉成紹那個混蛋只說不要怕,也不說請個教養嬤嬤來教教她規矩,就這麼著去,若是行差踏錯,怕不只是被人看笑話的事了。
  
  正胡思亂想著,紫綢拿了件藕色的宮錦面繡富貴雙竹的絲棉半長襖出來,那襖子下擺開了衩,前襟處綴了兩排細細的粉寶石,領口袖口都繡著雙絲金邊,就是領子圍邊也鑲著閃亮的寶石,看著華貴精美,素顏又怔了怔,抬眼看紫綢。
  
  「既是進宮,怎麼著也不能太寒酸了,姑娘自該穿體面一些,不說給世子長臉,也是藍家的面子。」紫綢輕抖著衣服,伸了手幫素顏解身上那件衣服的盤扣。
  
  「我記得,我箱籠裡並沒有這件衣服啊,你這是……從哪借來的不成?」素顏看著那衣服有些發懵,自從上回為了吃穿用度懲治過小王氏一回後,她的生活條件大大改善了,但小王氏也決不可能給她做如此華貴的衣服,藍家也沒有誰穿得如此奢華過,就算是有這樣的衣服,以小王氏和老太太的性子,那也得是留給素情的,哪有給自己的份。
  
  「姑娘昨兒晚上安置得早,不知道,這是昨兒夜裡寧伯侯世子差人送來的,諾,這裡還有一套頭面,也是上好的東西。」紫綢嘻嘻笑著,手上動作麻利,一會子就幫素顏將衣服脫了,抖開那新衣正要幫素顏換上,素顏忙抬了手道:「不忙,我一會子還要去給老太太和大夫人請安呢,等我回來後再換上吧。」
  
  紫綢想了想也對,又獻寶似的拿了個紫檀木的妝盒出來,揭開來給素顏看,素顏眼睛就被晃了下,眼前那盒子裡裝著的是一套紫金打造的頭面,一枝三尾鳳釵上鑲著好大一顆祖母綠寶石,看著莊重華美,光這一個頭飾就得值好幾千兩銀子吧,邊上還有一對同樣鑲寶石的紫金手鐲,拿在手上沉甸甸地,配有一對同系的耳環和項鏈……葉成紹那廝想把自己打扮成暴發戶麼?這也太貴重了些吧。
  
  「姑娘,沒想到世子爺還是個體貼心細的主呢,看他那樣子……怎麼也不像會如此仔細的人,想來還是心裡裝著姑娘,昨兒侯府那送東西來的婆子,看著就體面,態度溫和謙卑得很,沒有半點凌人傲氣,比上回中山侯府的張媽媽還讓人舒服,看您睡了,非不讓叫醒你,還一個勁的說是她來晚了,打擾了云云,呀,如此看來,寧伯侯府的家風還是好的。」紫綢見素顏發呆,邊絮叨著邊看素顏的臉色。
  
  「你把東西收好,明兒給寧伯侯府送回去吧,親事都沒定下來呢,就收這麼貴重的東西,讓人說咱是貪財圖利可就不好了。」素顏將那盒子蓋上,淡淡地說道。
  
  紫綢聽了嘟了嘟嘴,小聲道:「送回去……這可是世子爺的一片心意呢,他還想著讓姑娘穿戴著進宮見娘娘的……」
  
  「就換件我自個的,新色點的衣服吧,穿得再華貴,又能比得過宮裡頭的?宮裡的那些貴人什麼樣的好東西沒見過,我一個五品郎中的女兒就能穿上比二品宮妃還貴氣的衣服,只會更加坐實別人對父親罪責的猜測,別父親沒貪,也讓人給說貪了,我還是低調些的好。」素顏搖了搖頭,將衣服也親手疊好,讓紫綢一併包好。
  
  紫綢聽了再沒說什麼,只是給素顏梳了個好看的流雲髻,選了根鑲玉石的步搖插上,再選了身清爽莊重點的衣服給素顏穿了,默默地去收撿那一包東西。
  
  這時紫睛走了進來,看紫綢面色不好,便笑道:「姐姐今兒個精神不大好啊,可是昨兒晚上沒睡好?」
  
  紫綢懶懶的看了她一眼,抱著那包衣服首飾往屏風後走,打算放到箱籠裡去。
  
  紫睛瞟見她手裡的東西,咦了一聲道:「這是昨兒寧伯侯府送來的麼?給我瞧瞧,我昨兒睡得太早了,沒瞧見,聽說那寧伯侯府的人穿著就和宮裡的嬤嬤一樣呢,我聽著就奇。」
  
  紫綢看了素顏一眼,見她沒什麼表示,只好遞給了紫睛,「一會你幫姑娘收著。」
  
  紫睛應了一聲,自個到後堂看去了,素顏其實正在想事情,根本沒注意到紫睛的事,剛才那首飾裡的那支紫金鳳釵很不對,三尾鳳釵可得是有了品級的貴婦才能有的,這個葉成紹,自己可還是個白身,戴那東西可就是逾矩了,那廝是想害自己麼?
  
  如此一想,她便好生惱火,如果葉成紹就在面前,估計她會臭罵他一頓。
  
  「姑娘,是先去老太太那嗎?若是先去老太太那邊,就先吃點東西墊墊,若是先去大夫人處,有劉媽媽在,總能留些東西給姑娘用。」
  
  「先去大夫人那吧,昨兒事忙,沒再回頭去看她,我心裡不踏實呢。」素顏起了身往外走。
  
  紫綢跟著她出來,回過頭,看紫睛還在後堂裡,不由皺了皺眉頭,那丫頭平素最喜跟著她搶和姑娘出去的機會,今兒倒是老實了?
  
  素顏人才出門,倒是正好碰到青凌匆匆的來了,也沒顧得給她行禮便道:「夫人請大姑娘快些去,侯夫人來了。」
  
  侯夫人?中山侯夫人?素顏聽得心中一緊,腳步有些遲疑,她有些怕見中山侯夫人,不管中山侯如何,也不管上官明昊的人品怎麼樣,中山侯夫人對她和大夫人是很好的,還非常維護她,上回那肚兜事件侯夫人可是幫了她不少忙,還震懾了老太太和小王氏,那次後,老太太和小王氏著實收斂了很多。
  
  如今她自己提出退掉婚事,怕是傷了侯夫人的心,更讓她失望了吧。
  
  「姑娘,還請您快些個,夫人她……她正傷心著呢。」青凌看著就有些急,催促起來。
  
  紫綢皺了皺眉,瞪了青凌一眼。
  
  終歸是欠了侯夫人,但面總是要見的,總躲著也不是個事,素顏整理了下情緒,抬腳便走。
  
  大夫人屋裡,侯夫人正幫大夫人拿帕子抹淚,「你快別哭了,這還坐著月子呢,哭多了眼睛壞了可不好。」
  
  大夫人聲音哽咽:「我……我是捨不得你啊,我心裡,最想的就是把素顏交給你,有你在,我也能少操一份心,如今……你來了也好,這事還沒到那地步,能挽回是最好的。」
  
  侯夫人聽了拍了拍她的手道:「誰說不是呢,你我多年的姐妹了,素顏那孩子我也喜歡,最難得的是明昊也中意他,你是不知道,昨兒明昊回去第一次在家裡發悶氣,跟他父親鬧了一場,那孩子自小兒就聽話,從來沒有忤逆過父母,昨兒竟是為了素顏……他昨兒晚上就沒用飯,自個兒關了門在屋裡,誰勸也不肯開門,你說這事鬧的,連婚期都定好了,怎麼就能反悔了呢?侯爺為這事也是大動肝火,只是你家老爺如今也沒在家,老太爺又大著一輩,他也不好親來,就使了我來。」
  
  「那姐姐回去一定要替我給侯爺賠個禮,實在是藍家對不住侯府,藍家出了事,侯爺沒有主動退親,就已經很仗義了,我家還……老太爺這事做得也實在是欠考慮。」大夫人努力坐起身來,虛弱地喘了口氣,哽著聲對侯夫人道。
  
  「這事又不能怪貞淑你,你在藍家過得艱難,我都知道,聽說連生大少爺也是危險重重,若非素顏本事,你怕是……唉,你說這都是什麼事啊,你家那婆婆也忒……」侯夫人憐惜地看著大夫人,歎了口氣。
  
  「姐姐……您快別說了,讓人聽到就不好了。」大夫人聽侯夫人說老太太,慌張的看了眼屋裡,見屋裡的人都退下了,略鬆了口氣,又道:「這是素顏沒查出來,我也不想她查出來,就怕她將來出了門子還為我揪著心,我就這命,以後,只管好生護著大少爺就好了,她們再如何本事,想要害我,大少爺這名份還是只能在我的名下,我生的,誰也別想奪走。」
  
  「你能想明白就好,你呀,就是太軟弱了些,由著那起子作小的爬到你頭上去,你再不打起精神來,將來大小子也要被害了去。」侯夫人有點恨鐵不成鋼。
  
  兩人正說著,就聽青凌在外頭稟報:「大姑娘來了。」
  
  侯夫人這才沒說話了,卻仍是拉著大夫人的手,沒有鬆開。
  
  素顏輕挪蓮步走了進去,看大夫人正眼睛紅紅的,而侯夫人拉著大夫人的手,狀若親密,心中又是一緊,愧意更深了,走上前去恭謹地給侯夫人行了一禮。
  
  「侄女給侯夫人請安。」
  
  「起吧。」侯夫人眼神凌厲,聲音也是淡淡的,比之前兩次時的和暖差了太多。
  
  素顏心裡打著鼓,直起身來立在一旁,硬著頭皮等候夫人的責問,侯夫人卻是沒有再看她,只是鬆了大夫人的手,靜靜的端坐著,這時,外頭青凌又稟道:「夫人,中山侯府的張媽媽求見。」
  
  素顏聽得一怔,侯夫人不是在麼?這張媽媽怎地又要求見,她們不是一同來的麼?她不自覺的便看向侯夫人。
  
  大夫人也是一臉的詫異,侯夫人淡淡地說道:「是我讓她來的,我心裡著急,一起床都沒給老太君請安就來你們府上了,吩咐了她在屋裡收拾東西,這會子該是東西都收拾好了才來。」
  
  大夫人忙揚了聲道:「那快快請進來。」
  
  那張婆子仍是上回的那身穿戴,一臉討喜的笑,一進來,便給大夫人和素顏分別請了安,躬身立在侯夫人面前道:「稟夫人,藍府送回去的納彩禮,小定禮,定親禮便都收拾好,奴才請了大總管派了人全都抬回來了,這會子就放在前院,藍家老太爺沒在家,老太太倒是著了人在清點著,依了您的話,在先前總共八十抬禮前,又加了四十抬,總共是一百二十抬彩禮,您看要不要請大姑娘著個人去清點一番,奴婢怕藍家老太太年紀大了,會起了誤會。」
  
  素顏聽得大驚,一是沒想到老太爺行動那麼快,竟是昨兒便將侯府送來的彩禮全都退了回去,二是更沒想到侯夫人做得如此之絕,竟然將東西又全都抬了回來,還加了四十抬禮,三嘛,張媽媽最後那話可有深意,怕老太太誤會,老太太會生什麼誤會?難道是怕老太太以為,那加的四十抬禮是給素情的?
  
  老太太就素情的事情,究竟作出了什麼決定,她一直沒問,也沒管,也懶得管上官明昊是明媒正娶了素情還是只納她為妾,只要上官明昊退了自己這門親事就成,如今看來,中山侯夫人怕是根本就沒有答應素情的親事,怕就是納妾也沒應允,這倒是有戲看了,看老太太又能為素情做到哪個地步,難不成,真要以昨日之事為要挾,逼了中山侯討了素情嗎?
  
  大夫人也是聽得震驚,看侯夫人的眼神更是愧疚,「姐姐,老太爺他……著實做得太過了些,事情還有待商量,怎麼就……你就別生他的氣,人老了,擔心兒子也是有的,他可能心裡存了些氣吧,只關心著自家兒子,沒顧及侯爺的難處,如今還好,我家老爺也總算要平安回來了,老太爺誤會了侯爺,我心裡是明白的,等這身子好一點,定當與老爺兩個一同上門拜謝侯爺和老太君。」
  
  素顏聽得更是莫明瞭,大老爺可是葉成紹想法子救下的,怎麼大夫人說是要去拜謝中山侯?中山侯不是根本不理睬這事嗎?
  
  大夫人見素顏呆怔在屋裡,自己說了這一番話她也不說上前替自己向侯夫人行謝禮,不由著惱,瞪了素顏一眼,素顏雖是看到,也明白她的意思,卻是沒動,只是疑惑地看著侯夫人,想在她這裡得到答案。
  
  大夫人終日躺在床上,睡在屋裡,外頭的事情能知道多少,定然是聽了侯夫人的話才會如此的,自大老爺出事以來,除了昨天上官明昊藉著看大夫人的名,實則與自己解釋誤會來過一趟,中山侯府可是連個問安的下人也沒派過來,怎麼說藍家也是出了大事情,即將滅頂災禍,真有心,怎麼連個關心的人也沒來?就是上官明昊來了,也對大老爺的事情避而不談,今兒卻突然說是他家救了大老爺,這叫素顏如何相信?
  
  侯夫人見素顏一臉的不相信,便歎了一口氣,眼神也變得柔和了些,卻還是帶了一絲怨恚:「你這孩子好生糊塗,你是錯怪了我家侯爺了,自藍老爺出事,侯爺便馬不停蹄的為親家奔走,老太君在家裡也是急得不行了,使了人去宮裡找陳貴妃,陳貴妃是侯爺的表妹,當今大皇子的生母,她在皇上跟前還是說得上話的,有了貴妃娘娘幫忙,事情自然便好辦得多了,昨兒侯爺終於得了確信,知道藍老爺不日便會平安回來,正高興的想要來你家報信,老太爺倒是使了人去說退親,把我家侯爺氣得差點吐血,本想順氣就退了這親事的,昨兒昊兒再一鬧,又想起你家老太爺實是個有風骨的,侯爺也就消了氣,今兒一大早就巴巴的讓我來了。」
  
  素顏聽得還是疑惑,既然侯爺一開始就打算著幫藍家,怎地老太爺幾次三番地找上門去,侯爺卻矢口不應呢?
  
  沒等她開口,侯夫人又戳了下她的腦門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我知道你這孩子剛強,可有了事還是可以去找我嘛,我家侯爺可是得了皇上明令,不許過問你家大老爺之事,明面上,他只能冷著你家老爺,別人看在眼裡,但是侯爺不肯幫藍家,也消了皇上的疑心,這暗地,侯爺可是跑了整一天,能找的全都找了,又查了你家老爺出事的起因……如今那害人的卻成了你家恩人,侯爺倒成了惡人了。」
  
  素顏越聽越震驚,只覺得背脊後涼嗖嗖的冒冷汗,心也跟著一陣揪痛,明澈的大眼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侯夫人道:「什麼,什麼害人的倒成了恩人,夫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你素來聰慧,還想不透其中關節麼?人家不過是想要得到你,耍的花招罷了。」侯夫人冷笑著說道。
  
  猶如寒天凍地下,被人當頭澆了一盆冰水,素顏打了個哆嗦,心上陣陣發寒,葉成紹那個混帳東西,他……他竟敢……眼睛突然就流了下來,連她自己都覺得莫明,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流淚。
  
  「孩子啊,你年紀小,雙是在深閨大院裡呆著的,不知世人奸滑,這次的事情,就當吃一塹長一智吧。」大夫人看著素顏那失魂落魄的樣子,很是心疼,她知道為了大老爺,這兩天素顏付出了多少心思,更知道她為了藍家犧牲了多少,驟然聽到其實是被人陷害欺騙了,這傷心難過肯定是有的。
  
  「是啊,這事也不能怪你,如今還算好,一切都來得及,孩子,我家老太君也是喜歡你的,明昊更是對你一片癡情,昨日你對他說了絕情的話,他是茶飯不思,回家就跟侯爺吵,你……你就別再折磨那孩子了,今兒他知道我來,才喜得吃了一小碗粥,我這做娘的可是心疼得緊啊。」侯夫人也好言安慰著素顏,邊說邊還拿了帕子拭淚。
  
  可是不對,這兩方各據一詞,誰也沒有拿出切實的證據來證明是誰救了大老爺,如今說是葉成紹設計讓大老爺出事,也只是聽侯夫人的片面之詞,這事,得等大老爺回了府後,細查之下才知道。素顏穩了穩心神,面色平靜了很多。
  
  親熱地握住侯夫人的手,哽了聲道:「夫人,您不責怪我不懂事就好,我替父親多謝夫人和侯爺的大恩了。」
  
  侯夫人親切地扶了素顏起來,憐愛扶著素顏的肩膀,歎了口氣道:「真是冤孽啊,連我都沒想到,明昊那孩子對你如此上心,也好,將來你們小兩口恩愛地過日子,我們這些做長輩的也放心,你是好孩子,有你做我家的宗婦,我和侯爺也歡喜。」
  
  素顏聽了眉頭輕皺,她如今雖是懷疑葉成紹,卻也並不想再嫁給上官明昊,上官明昊太過多情,在男女事情上太過拎不清了,一個處處留情的男人,她實在是喜歡不進來,哪怕他是天皇貴胄,貌比潘安,她也無法對他動情動心。
  
  正尋思著要如何回絕侯夫人,這時,外頭青凌又稟:「大姑娘,宮裡來人了。」



  第六十五章 打你個大尾巴狼
  
  素顏聽得詫異,葉成紹那廝不是說要親自來接她的麼?怎麼是宮裡來人了?
  
  侯夫人聽了眼神複雜地看了眼素顏,臉上原本親切的笑容就有點僵,素顏覺得頭皮有些發麻,還好,她剛才便是一臉的莫明和疑惑,侯夫人應該不能看出什麼來,便裝作驚慌地問大夫人:「娘,宮裡怎麼會來人?莫不是父親的事情有信了?」
  
  大夫人也覺得詫異,聽了卻是搖頭道:「你父親那若是有信來,也只是會是大理寺著人來,怎麼會是宮裡,再說了,若是要處置或是獎賞藍家,這會子也該是聖上或是哪個貴主了的口諭聖旨什麼的,看這情形,怕是宮裡的哪個主子有話問你,你快些出去吧,怠慢了宮裡的人可不好。」
  
  素顏聽了便向侯夫人歉意的行了個禮,向大夫人告辭了出來。
  
  紫綢在外頭等得心焦,見素顏總算出來了,忙迎了上來,小聲在她耳邊道:「宮裡可來了兩個嬤嬤呢,姑娘還是快些個。宮裡的人可得罪不起啊。」
  
  素顏心裡也有些虛,忙問:「人在何處?」
  
  「在姑娘院子裡,也不肯進屋,陳媽媽在陪著,連老太太都不讓近前,只肯見姑娘。」紫綢邊走邊說道。
  
  素顏聽得心中更是擔心,前面院子裡可還在中山侯府剛送進來的一百二十抬的聘禮,這邊婚事沒退得成,若這兩人是皇后娘娘派來的,見了那些東西,怕是會起疑,再傳到皇后耳朵裡去,自己的罪責可就大了,以皇后對葉成紹的寵愛,只怕會大發雷霆呢。
  
  心中忐忑不安,腳步卻是半點也不敢慢,氣喘吁吁地趕到自已院子裡,抬眼看,果然兩個身穿墨綠色絲綢面宮裝的嬤嬤正立在穿堂外,神情肅穆端嚴,素顏忙上前去見禮:「臣女藍素顏見過兩位嬤嬤。」
  
  兩位宮嬤,一個稍胖,皮膚白晰光滑,長得眉目清秀,一臉地笑,年輕時,怕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兒,另一個中等身材,容長臉兒,眼神犀利,不芶言笑,比那胖的雖遜了些顏色,卻也是中上之姿。
  
  那稍胖的嬤嬤優雅地抬了抬手道:「不敢,你就是藍家大姑娘嗎?果然長得標治。」
  
  說著,一雙美目上下打量著素顏,素顏微抬了頭,眼神坦然,神情恭謹,大大方方地站著。
  
  那稍胖的嬤嬤收回了目光,轉過頭對那容長臉嬤嬤道:「煩請張姐姐給她換個裝吧,宮裡有宮裡的規矩,這一身去見娘娘可不成。」
  
  那張嬤嬤聽了微微頷首,垂了首很禮貌地對素顏道:「那便請姑娘進屋,奴婢給姑娘換裝。」
  
  素顏聽了只好往屋裡去,兩個嬤嬤讓過身子,跟在素顏身後,素顏心道,宮裡的人果然很講規矩,兩個嬤嬤看樣子便是皇后娘娘的人,見慣了大場面,大人物,但在她一個小小的官家小姐面前,卻恭順有禮,進退有據,這倒讓她更添了幾分小心,人家越是講規矩,她越是不敢行差踏錯了,不由心裡又將葉成紹罵上了,都是那廝,自己還沒嫁給他,就鬧出如此多事來。
  
  進得屋裡,素顏忙讓人給兩個嬤嬤看坐,那稍胖些嬤嬤卻道:「姑娘喚奴婢趙嬤嬤便好,不用客氣,姑娘在,哪有奴婢們的坐位。」
  
  素顏聽得心頭暗暗佩服,卻是更加難受了,便對那張嬤嬤作了個請的手示,「煩勞嬤嬤了。」
  
  那張嬤嬤便道:「請姑娘將昨夜世子爺送過來的衣服和首飾拿出來,奴婢好服侍姑娘換上。」
  
  那衣服果然是宮裡來的麼?素顏大驚,面上卻不露,看了紫綢一眼,紫綢見了忙進了後堂,去將放在箱籠裡的衣服和首飾抱了出來,放在妝台上。
  
  張嬤嬤正要打開,素顏對她行了半禮道:「嬤嬤是要素顏穿這一身麼?」
  
  張嬤嬤聽她問得奇怪,理所當然道:「衣服可是世子爺備給姑娘你的,自然是要穿戴好去見娘娘。」
  
  素顏聽了忙道:「嬤嬤,這衣服素顏不能穿,首飾更不能戴。」
  
  那趙嬤嬤聽臉上並無異色,卻溫和地問道:「這卻為何?張姐姐可是奉了娘娘的口諭特地來為姑娘換裝的。」
  
  「嬤嬤明鑒,素顏只是白身,這衣服和首飾素顏不敢穿。」素顏恭謹地對趙嬤嬤道。
  
  這時,張嬤嬤已然打開了那布包,看了眼那套衣服,再打開首飾,見到那支鳳釵時,臉色微變,但隨即恢復了正常,看素顏的眼神倒是有了絲暖意,又轉過頭看向趙嬤嬤。
  
  趙嬤嬤自然也看清了首飾的樣式,臉色仍是笑意融融,不以為意道:「姑娘只管換上,這原是皇后娘娘應允了的,不然,世子也不敢拿這樣的來送與姑娘。」
  
  素顏卻是堅持不肯,一力謝過皇后娘娘的美意,打定主意一定要低調,在這多事之秋,千萬不要給了人把柄拿捏。
  
  兩個嬤嬤看她態度堅決,互看一眼後,微微一笑,倒也沒有堅持。
  
  素顏還是換了一身合適的妝扮,重新梳了頭,跟著兩個嬤嬤進了前院,前院老太爺書房前,果然擺了一溜煙的紅漆箱籠,兩位嬤嬤目不斜視地走過去,像是沒有看到一般。
  
  素顏卻是連後背上貼身衣服都汗濕了,她面上看著從容,其實心裡很不安,這兩個嬤嬤一看便是精明之人,在宮裡打混幾十年的,又有哪一個是簡單的?
  
  她們明顯便是皇后派來考察她的,只是兩人面上一點形容也不露,讓素顏更摸不清她二人的態度,素顏倒不是怕皇后娘娘不肯讓她嫁給葉成紹,只是怕自己家裡這灘子事會惹怒了皇后,無端又給家裡帶來危險,所以,便更加小心應對起來。
  
  上了宮裡的馬車,素顏便眼觀鼻,鼻觀心,姿態優雅,動作輕盈,作足了大家閨秀的樣子。
  
  馬車自玄武門外進停下,又有三輛軟轎等在宮外,素顏和兩個嬤嬤分別上了軟轎,轎子在慈寧宮門外停下,兩個嬤嬤先行下來,再走到素顏的轎前,一人一隻手,扶了素顏下轎,神情恭敬有禮。
  
  進了宮,素顏便隨著兩個嬤嬤行事,不問也不看,眼睛只盯著眼前三尺遠的地方,身姿挺直,步態優雅,等進了慈寧宮,就另有一名身著更為講究的宮女迎了出來,對兩個嬤嬤道:「姑姑辛苦了,娘娘請藍姑娘進去。」
  
  兩個嬤嬤便靜靜的退到了一旁,素顏跟著那來迎她的宮女向殿內走去。
  
  「啟稟娘娘,藍姑娘帶到。」那宮女先一步進了內殿,在皇后軟榻前行了禮稟道。
  
  素顏忙上前去跪下行禮:「臣女藍素顏叩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平身,且近前來,讓本宮瞧瞧。」一個很溫婉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素顏也不敢抬頭看,低了頭,小心地走近前幾步,在離皇后軟榻兩米處停下。
  
  「抬起頭來。」皇后的聲音溫婉中,帶了絲威嚴,素顏這才抬起頭來,不由倒吸了一口氣,皇后與她想像中大相逕庭,她腦子裡的皇后一般都是端莊雍容,莊重典雅,相貌雖美但不會艷麗,那才符合六宮之首一國之母的形像,但眼前的皇后幾乎美艷不可方物,氣質嬌柔溫婉,高雅清麗,有如一株怒放著的嬌艷牡丹,美艷卻大氣,富貴卻不慵俗,還有一絲小女兒狀的單純。最讓她驚異的是,皇后隱隱給她一股熟悉的,似曾相識的感覺,她努力在腦海裡尋找著前世見過的明星的模樣,但想了很多人,卻沒一個與皇后相似的,不由被自己這感覺弄得莫明。
  
  「你看這傻孩子,怎麼呆呆的,本宮可是嚇著你了?」皇后的語氣裡帶著淡淡的笑意,讓素顏回過神的同時,緊張的心也放鬆了一些,看來,皇后還是個很會調節氣氛的人。
  
  「走近些,不必拘著,紹兒說你最是大膽了,怎麼見了本宮就變得小心了起來呢,本宮也不老虎。」皇后見素顏還有些拘謹,又笑道。
  
  素顏只好又近了前幾步,心情卻是被皇后的幾句俏皮話弄得舒展了許多,也笑著小聲回道:「娘娘真好看,臣女不是被娘娘嚇到,是被娘娘的美貌震驚到了,臣女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如娘娘這般好看的人,冒犯了娘娘,罪該萬死。」
  
  皇后娘娘對自己的相貌自是最自信不過,也聽無數人誇讚過她的美貌,但如素顏這般直白還略帶嬌憨的,還是第一次聽到,而且,素顏方纔那震驚的神情,眼裡的驚艷都不像是裝的,宮裡美貌的人多了去了,但美得連十多歲的小女孩子都能震到的,還是少之又少的吧,女人啊,沒有誰會不喜歡人誇她長得美的,何況還是被一個小了自己十多歲、同樣美貌的女子,用一種最淳樸的方式誇讚,皇后的心裡甜滋滋的,看著素顏的眼神也更加溫和:「你也很好看啊,不過,即是紹兒喜歡的,那可不能只好看就行了哦。」
  
  皇后的語氣裡竟帶有一絲俏皮,一點也沒一國之母的威嚴,更沒裝出沉穩莊重的樣子,素顏突然就有些喜歡這個皇后了,不為別的,就為她的與眾不同,為她不刻意端國母的架子,為她身上還保留著的那一絲單純氣質。
  
  但聽到葉成紹的名字,素顏不由得微蹙了下眉頭,這個表情細微得一閃而逝,但皇后娘娘卻是看到了,她微微歎了一口氣,好半晌才幽幽地說道:「成紹不是壞孩子,他只是有點任性,偶爾胡鬧罷了,他的本性是很純良的,你與他在一起呆得久了,就知道的。」
  
  皇后竟然會在自己跟前為葉成紹說好話,素顏聽得驚詫莫明,抬了眼看皇后,見她美艷的雙眸中閃著慈愛的光芒,暖暖的,如一個護犢的母親,更像一個孩子犯了錯,被叫到學校去見老師的家長,那神情裡,既無奈,又護短,就算葉成紹再如何渾,在皇后的眼裡,他也是個好孩子的吧,姑姑疼侄兒,那倒真的沒活說,真心得很啊。
  
  「你不喜歡他嗎?」皇后竟然小心亦亦地看著素顏問道。
  
  素顏有些哭笑不得,這個皇后……讓她有點不知所措,原本她是提著十二分的小心來的,可沒想到,皇后竟像個心無城府的孩子,或者說,這與皇后的地位太不相符了啊,但是,聽說這個皇后在位很多年,一直穩坐中宮,宮裡是女人血鬥得最激烈的地方,能在群狼環詞下穩住地位又怎麼可能是個心思單純的人呢?
  
  「娘娘,我……」素顏沒辦法,只能用臉紅掩飾心裡的無奈,她著實不知道要怎麼回答皇后的話,說不喜歡,又怕因此得罪了皇后,給藍家帶來禍事,說喜歡……自己喜歡葉成紹嗎?當然不,總不能為了討好皇后而欺騙自己吧。
  
  皇后果然以為她在害羞,美得令人眩目的臉上便露出欣喜的神情來,拍了拍她身邊的軟榻道:「來,坐到本宮的身邊來,咱們好好說說話。」
  
  素顏遲疑了一會兒,還是依言坐在了軟榻下面的,恭謹低著頭,皇后笑著指了指桌案上的點心對她說:「嘗嘗,味道很不錯的。」
  
  素顏聽了便要起身行禮謝賞,皇后伸手壓住她,嗔道:「無需多禮,你就當本宮只是個長輩就行了,隨意些。」
  
  素顏聽了這才輕拈了一塊點心,放在嘴裡細嚼著,動作斯文優雅,皇后笑瞇瞇地看著她,被天仙一樣的美女看著吃東西,素顏真有點吃不消,眼睛又有些發怔,看著皇后有些錯不開眼,皇后有些緊張地問:「怎麼?不好吃嗎?」
  
  「好吃,謝娘娘賞賜。」素顏臉一紅,垂了眸子說道。
  
  「怎麼不穿成紹送給你的衣服呢?那是本宮特意選的呢。」皇后很隨意地問道。
  
  「臣女沒資格穿那衣服,更沒資格戴那首飾,臣女只是個白身,不敢有違禮法。」素顏雖未起身,卻是半彎了腰,恭謹地回著皇后的話。
  
  「即是本宮賞的,誰敢說你違反禮制?哼,白身又如何,只要你嫁給了成紹,本宮便封你個三品誥命又如何?」皇后威嚴地說道,這個時候的她,才感覺身上帶有威嚴的霸氣,令人不敢與之對視。
  
  素顏聽得錯愕,皇后竟是如此快就給她許了前程和好處,可是自己並不是真心想要嫁給葉成紹的,若就此接受了皇后的賞賜,將來和離……怕是有很大的困難啊,她一時躊躇起來,到了如今這地步,嫁葉成紹成了板上訂釘的事,可是,這個封誥還是不要的好吧。
  
  「娘娘,俗話說,無功不受祿,臣女如今還未進得寧伯候府的門,就穿愈矩的衣服,即壞了藍家的名聲,又丟了皇后娘娘的臉面,臣女雖愚鈍,但自知之明還是有的,不能讓葉公子為了我而破壞朝庭規矩。」
  
  皇后聽得一陣愕然,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按說,她都說出要封她誥命的話了,這樣的恩典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啊,換了是別人,早就順著那話跪下謝恩了,而她卻一再推卻,是真的淡漠權勢還是欲擒故縱,以退為進,想得到更多的封賞?
  
  「聽說你娘親藍夫人前些日子才生了你藍家的嫡長子吧,如今可是安好?」皇后眼波一轉,便換了話題。
  
  「回娘娘的話,母親和弟弟都安好,謝娘娘關心。」對這樣的問題素顏回答的很輕鬆。
  
  「聽說,你外公顧大人如今可是被罷官流放了,你……沒想過要救救他們?」皇后就像拉家常一樣的,說得漫不經心。
  
  素顏心思百轉,當然想救啊,可如今父親還在牢裡沒出來呢,再提多的要求,怕是會被人說順桿子爬,貪心不足吧。
  
  可是,如果說不想救,皇后又會認為她無情無義,對自家親人也不關心,這個問題,可真是難到她了,想了一想,黯然的垂了眸子,聲音有些哽噎,「回娘娘的話,自是想救的,但臣女年紀小,不知道外公所犯何罪,若他真是觸犯國法,做了那有損朝庭和百姓利益之事,臣女少不得也要硬硬心腸了,總不能為了救樣人而置法制於不顧吧,健全的法制可是一立國之本啊。」
  
  皇后聽得眼睛一亮,抬了手,撫了撫素顏的頭,歎了氣道:「倒是個懂事的孩子。不過,如此不怕人說你不孝麼?」
  
  「臣女聽得娘親說過,外祖為人剛正清廉,不知道怎麼就犯了事了,臣女雖不相信外祖真會觸犯國法,但朝庭既是處置他,自然是他真犯了錯處,該受此罰,臣女就算再心痛,也只能忍著了。」素顏斟酌著說道。
  
  皇后聽了認真地看著素顏,眼裡閃過一絲玩味,素顏這話聽著,面上不像是在幫顧大人求情,句句都是以國法為重,不以私情而違禮制,但實則內裡卻是在向自己暗示,顧大人很可能是被冤的,這便是變相的想請自己幫助顧大人,這個女子,倒真的很有意思呢,怪不得成紹那傢伙對她不一樣呢。
  
  「既是為人剛正廉,就應該不會觸犯國法才是,以顧大人的人品學識,被流放千里,去了那苦寒之地,真真可惜啊,又是如此大的年紀,怕是難以受得了那份苦,你以後再想見他,就難了哦。」皇后有些難過地說道。
  
  「娘娘說得對,外祖的身子骨原就不太強,此去不知道何時再見,怕是,今生都難再見啊。」素顏說著,眼圈就紅了,但她強忍著,並沒有流下淚來。
  
  皇后聽她仍沒有開口求自己救顧家,但話語間,卻時時透露著她對顧大人的眷念,分明是想用親情打動自己,主動提出相救顧大人的話來,這小妮子,也太過滑頭了些,不過,成紹倒是需要這樣的人在身邊,謹慎小心,又大膽心細,還聰慧沉穩,是個好苗子啊……
  
  兩人又說了好一會兒話,皇后面色露出一絲倦意,又拿了許多東西賞了素顏,這一次賞的東西很普通,沒一件是違了禮制的,不過是些首飾宮花點心之類,那套衣服和頭面,便留了下來,並沒有再帶回去,皇后也不置可否,再沒說到那首飾和封誥的事,素顏心中更是堅定,皇后說那麼許多話,其實不過是在考察她罷了,但願自己沒有說錯話,做錯什麼。
  
  素顏告辭出來,在先前那名宮女的帶領下,離開了宮裡。
  
  素顏一走,皇后一改方纔的慵懶隨意的模樣,正著身子坐在榻上,臉色端嚴,趙嬤嬤便自幃幔後走了出來,給皇后行了一禮,立在一旁。
  
  「你覺得她如何?」皇后神態威嚴端莊,聲音冰冷如霜,眼裡不帶半點暖意,若是素顏此時進來,必定會說,這才是作皇后的樣子嘛。
  
  「回娘娘,是個可造之材,也與世子爺甚是相配。」趙嬤嬤恭謹的回道。
  
  「哦,何以見得?」皇后不露聲色地問趙嬤嬤。
  
  「回娘娘的話,奴婢看她一是不貪權財也不虛榮,處亂不驚,娘娘幾次暗示可以封她為三品誥命,她卻推托了,哪個女兒家不想身份顯郝,位份高的,她卻有自知,知進退,並不強求不該屬於她的東西,二則,也滑頭,不能說的不說,或者不明說,奴婢可是看出,她對世子爺並不上心,娘娘幾次試探她要麼不答,要麼便是顧左右而言他,說的話,卻很體面,沒半句傷害世子,或是對世子不利的話,其三,她有孝心,也謀算,在您問到顧家時,她採取迂迴戰術,說話滴水不漏,面上看,她半句也沒有求您相幫顧家,但句句卻是言出顧大人冤屈,娘娘就算以前根本不認得顧大人,顧大人這件案子,怕也會關注起來。」
  
  「嗯,與本宮的看法一致,只是,她對紹兒那態度令本宮不舒服,紹兒對她怕是有求必應,那孩子,只要他認同了,就掏心窩子的對人好,唉,本宮怕他將來制不住這個女子呢。」皇后輕蹙黛眉,站起身來,隨手翻著那布包裡的衣服,像是自言自語:「能抵擋住這身衣服和這套頭面的誘感的女子可不多啊。若她不是在作戲,就憑這一點,本宮也是滿意的。可成紹這孩子……本宮可不想讓他再受苦了,小夫妻若不能兩情相悅……本宮怕他會受傷害啊。」
  
  說到後面,聲音裡竟是帶著一絲蒼桑,還有一絲心痛。
  
  「娘娘,她畢竟是女子,女子只要嫁了,哪有不一心對待夫君的道理,這點您倒不用太過慮。」趙嬤嬤不贊同的勸道,在她的認知裡,出嫁從夫,妻子全心全意對待丈夫是天經地義的事,哪裡會有二心?
  
  「這個女子與眾不同啊,本宮覺得她不是這麼簡單的人,你沒看到她眼裡的倔強嗎?她不是個容易屈服的人。」皇后搖了搖頭,眼裡露出一絲狠厲來:「不過,她若敢傷了紹兒……哼!」
  
  皇后的聲音仍是軟糯,但聽在趙嬤嬤的耳朵裡卻是森冷異常,她忙垂了眸子,不敢再看皇后的眼睛,想起在藍府看到的那些禮品箱籠,她忙又道:「稟娘娘,奴婢在藍家看到了中山侯府再次送過去的聘禮,這藍大姑娘怕是與中山侯世子的婚事沒退得成。」
  
  皇后聽到微怔,卻是笑了,端肅的面容一旦展開笑顏便如春花綻放一般艷麗動人,她懶懶的回到軟榻上歪著,「紹兒若是連這點子事也要本宮操心,那他便不要娶媳婦好了,打一輩子光棍吧。」
  
  趙嬤嬤聽皇后說得粗俗,沒敢接口,皇后能說這樣的話,她奴婢可不敢,正說著話,殿外有宮人來稟:「貴妃娘娘求見。」
  
  皇后聽得秀眉微蹙,懶懶的坐直了身子,揮手道:「請貴妃進來。」
  
  陳貴妃聽傳後,帶著貼身宮女走進慈寧宮,她著一身華貴絳紫色掐金紅繡五彩金鳳長擺外袍,走路端莊得一絲不苟,面容冷肅,長得卻並不算太美,只能算是中上之姿,比起皇后來,要遜色許多,尤其她的眼睛,雖大,但眼瞼下卻有著兩條細微的眼袋,雖然她用厚粉撲了,但要稍皺眉,那眼袋便若隱若現,加之她的眼神太過冷冽威嚴,神情太過嚴肅,便給人高高在上的凌厲氣勢。
  
  皇后待陳貴妃一進殿,臉上便立即掛上了溫婉可親的笑容。
  
  陳貴妃靜靜地走到皇后跟前,剛要行禮拜將下去,皇后急急地自軟榻前走下來,親熱的拉住陳貴妃的手道:「姐姐怎麼又跟妹妹行那虛頭巴腦的禮呢,快請坐,妹妹這兩天身子有些乏,沒去拜見姐姐,姐姐就來看妹妹了,咱們姐妹正好說說話兒。」
  
  陳貴妃卻是不露聲色的縮回手,仍是一本正經的向皇后娘娘拜了下去,將禮行完,「娘娘,宮中禮儀是祖上傳下的規矩,不可輕廢。」
  
  皇后聽了嘴角扯了下,眼中露出一絲不屑,卻是大大方方的受了貴妃這一禮,等貴妃立起身時,她臉上的笑容又燦爛可親,還帶著一絲不自在起來。
  
  「姐姐快這邊坐吧,今兒是特地來看望妹妹我的麼?」皇后的聲音帶著一絲歡快,再次拉住陳貴妃的手往軟榻前去。
  
  陳貴妃卻是軟榻前停了下來,坐在宮女早就搬了過來的椅子,那搬凳的宮女似乎早就習慣了皇后與貴妃之間的這一番互動,搬過椅子後便靜靜的立在一旁,眼都不抬一下。
  
  「今兒可是有事來與娘娘商量的。」陳貴妃端坐在椅子上,沉身說道。
  
  皇后看著陳貴妃穩穩的坐姿,眼中閃過不易察覺的一抹狠戾,依制皇后乃後宮之主,就算皇后賜坐,其他宮嬪謝了賞後也該半坐於椅,不能滿坐,陳貴妃看似很講禮儀規矩,實則對皇后似恭實倨,即不謝坐,坐下後又是滿坐,此種態度其實並不將皇后看在眼裡。
  
  「哦,姐姐有何事,儘管說來聽聽。」臉面上笑容不減。
  
  「乃是臣妾娘家一點鎖事,臣妾聽說寧伯侯世子想娶藍大學士之大孫女為妻,那藍大學士之孫女本與中山侯世子定親,連婚期也定在正月十二,中山侯府將喜貼都發了,藍大學士卻變卦,說是要退婚,臣妾便是為了這事來與娘娘商量的。」陳貴妃仍是不苟言笑,說話的聲音也硬梆梆的,如鐵器碰石一般,聽著人耳朵裡很不舒服。
  
  「啊,有這等事啊,本宮只聽說紹兒他要娶藍家孫女為妻,他那婚書早就下了,那女子竟是先與中山侯世子議的親麼?」皇后一臉的驚詫,像是才知道這件事情一般。
  
  陳貴妃皺了皺眉,臉色不豫,冷聲道:「娘娘,臣妾聽聞,您方才見過那藍大姑娘,怎生不知道此事?」
  
  這話有些不客氣,皇后聽著著惱,但面上卻露出委屈之色,「姐姐此話怎講,紹兒說看中那藍家大姑娘,還說對她一片真心,妹妹難得看紹兒肯正經娶妻,自然高興,見見未來的侄媳又有何錯?」
  
  陳貴妃聽得心火直冒,皇后這是在胡攪蠻纏,自己已然與她說明,那藍大姑娘已與中山侯世子定訂,她卻故意忽略,還理所當然地將藍大姑娘說成葉成紹的未婚妻。
  
  「娘娘,那藍大姑娘可不是寧伯侯世子的未婚妻,而是早已與中山侯世子定下婚誓之人,您怎麼能說她是您侄媳婦呢,一女豈能許二夫,這藍家太不合規矩,也太大膽了些。」陳貴妃的聲音裡明顯帶了火氣,一旁的宮女個個都嚇得低下頭去,眼睛只看著自己的鞋尖,努力讓自己成為佈景板。
  
  「姐姐方才不也說過,藍大學士已然變卦,退了婚麼?這便不算一女許二夫,咱們大周朝裡,嫁娶之間,退婚的可不在少數,這也算不得不合禮數吧。」皇后眼裡的委屈更甚,紅潤的小嘴嘟起,美艷的鳳眸裡閃著水光,聲音也弱了幾分,但話卻是針鋒相對,不作半步退讓。
  
  陳貴妃聽得一滯,怒火中燒,看著皇后那一副委屈可憐的樣子,又不好將聲音放得過大,忍著氣說道:「娘娘,退婚也得是雙方同意才行,中山侯可並沒有同意退去藍家的親世,這親世一日沒有退成,藍大姑娘便不能許與二家,此乃大周律法,不容人違背,藍家,著實做事太過糊塗了。」
  
  「姐姐這話說得妹妹可不服了,這藍家要退婚,中山侯又不肯,但不能他不肯,藍家就不退了吧,難不成,議過親後,就算發覺對方是個混帳東西,也因對方不肯退婚,總賴著,便不得不嫁?這可是有強娶強嫁之嫌哦。」皇后撇了撇嘴,小聲嘀咕著,聲音卻正好讓陳貴妃能聽到。
  
  陳貴妃只覺自己的頭都快要氣炸,蹭地一下自椅子上站了起來,怒視著皇后道:「娘娘,中山侯世子可不是個混帳的,他的名聲比起寧伯侯世子來,強了可不只百倍。」
  
  「他既是名聲好,藍家怎麼又要退掉這門親事呢。」皇后可真是半步也不退讓,半句虧也吃不得,句句頂得陳貴妃冒火,偏還一副被陳貴妃的氣勢所嚇到,小意的縮著脖子,可憐兮兮的樣子,氣得陳貴妃得三佛升天,六佛出竅。
  
  「哼,若非寧伯侯世子耍陰謀,藍家又怎敢退了中山侯府的親事,娘娘還是請寧伯侯時世子多加管教才是,做得太過了,真要鬧將起來,中山侯也不是個怕事的主,到時,怕是皇上也不肯保他呢。」陳貴妃居高臨下的附視著皇后,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
  
  皇后唯唯諾諾的,眼淚在那雙美得驚人的眼眸中打轉,正此時,聽得報皇上來了,她忙不失看了一旁的趙嬤嬤一眼,趙嬤嬤很有眼力價的洗了塊濕帕子遞給皇后:「娘娘,貴妃娘娘只是脾氣有些急,聲音大了些,並沒有生您的氣,您別難過。」
  
  此時,身材修長,相貌清俊儒雅,年約四十多歲的皇帝穿著一身滾龍皇袍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貴妃,有話好說,皇后膽子小,你別嚇著她了。」皇上的腳步急切,聲音裡也帶著一絲不滿,貴妃這才發覺自己又被皇后算計了,氣得臉色鐵青,眼瞼下的眼袋顯出一因青黑色,更為明顯了。
  
  且不說宮裡皇后與貴妃如何鬥智鬥勇,素顏坐著宮裡的馬車回了府,剛進前院,老太爺便使了人在等她,來人又是藍全,他給素顏行了一禮道:「大姑娘可算回了,老太爺正糾著心呢,您快些去給他老人家報個平安吧。」
  
  素顏聽了忙跟著他進了書房,但走進書房一看,頓時沉下臉去,上官明昊郝然大坐,這個人,怎麼又來了,侯夫人怕是還沒走吧,他是怕侯夫人解決不了麼?
  
  老太爺見素顏平安回來,臉上的憂色緩了些,素顏忙上前去給老太爺行禮,又對上官明昊福了一福,上官明昊明顯的瘦了一些,俊朗眸子幽幽的深遂地看著素顏,下巴下竟是有些鬍渣冒出,神情也有些委頓,只是在看到素顏時,眼神才亮了起來。
  
  素顏心中冷笑,這人是來扮癡情給她看的麼?以他那風流倜儻的性子,頂著這張臉出門怕是很難受的吧,也虧得他肯為自己捨了那一副溫文儒雅的多情公子模樣。
  
  「宮裡沒有為難你吧。」有上官明昊在,老太爺說話不太方便,但還是問了句自己最關心的。
  
  「回爺爺的話,宮裡的貴主子待孫兒極好,並沒為難,還賞賜了不少好東西。」素顏也是怕老太爺擔心,忙如實相告。
  
  「那就好,侯夫人如今還在你母親屋裡,你一會再去見見夫人吧。」老太爺聽了便揮了揮手,想把素顏快些打發走,總與上官明昊這外男在一起也不合禮數。
  
  素顏求之不得,行禮告退出來,自始至終既沒與上官明昊多說一句話,也沒多看他兩眼。
  
  上官明昊眼中閃過一抹痛色,卻不好立即跟著素顏出來,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雙手握緊成拳,指甲陷進掌心而不自知。
  
  素顏出了老太爺的書忙便往二門去,但沒走多遠,就聽後面有人喚住她,回過頭來一看,竟是素情,她不由皺了眉,很不耐煩地停下腳步。
  
  素情面容憔悴,身形比之以前更嬌弱了幾分,行走時真有點大風吹來便會隨時將她捲走的樣子。
  
  「大姐,世子爺可是在爺爺書房裡?」素情眼中滿含憂鬱,清瘦的小臉上滿是愁苦,小聲問素顏道。
  
  「嗯,方纔我去時,他還在的,妹妹若要找他,現在就得去,不然,怕是一會便走了。」素顏巴不得素情快些去找上官明昊,但一想到老太爺這兩天又蒼白了的髮絲,心中又不忍,還是勸了一句:「你的事情,長輩們自會處理妥當的,你千萬不要再惹了老太爺傷心了。」
  
  但素情卻是苦笑一聲道:「我不去書房,只是問問,昨天他的臉色很不好,我怕他生我的氣,只想偷偷看他一眼就好。」
  
  素顏聽著微微搖頭,看來素情對上官明昊是動了真情了,她如今這樣子分明就是個失戀的小女生,但願她一片癡情沒有付於流水。算了,懶得管她,抬了腳,便不理會素情,逕自向大夫人院裡去。
  
  素情怔怔地看著素顏遠去的背影,心中一陣苦澀,今日侯夫人抬了一百二十擔的禮品來,她聽了後欣喜若狂,以為老太太終於說動了中山侯夫人,同意將自己嫁於上官明昊了,她喜不自勝地就往前院跑,一路上也有丫環婆子們說著恭喜的吉祥話兒,等她去了前院,老太太正著了人要將禮品箱籠抬進庫房時,老太爺卻發了火,不許下人動那禮箱。
  
  她大感驚異,後來才知,那聘禮其實還是給大姐素顏的,中山侯府連提都沒有提她一句,彷彿昨日之事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一般,老太太氣急,當時便要找侯夫人去理論,卻被老太爺罵回,不許她去見侯夫人,還說又要將她送進佛堂,老太爺發了火,老太太也不敢再造次,祖孫兩哭著回了屋。
  
  她終是放不下,心中更是氣,明昊哥哥昨天雖說臉色不好,但對她還是很溫柔,她假裝倒地,明昊哥呵立即就扶住了她,並且將她抱起,他的胸膛溫暖厚實,身上散發著淡淡的檀香,男子氣息絲絲鑽入她的鼻尖,聽著他強勁的心跳,感受他對自己的溫柔,她一陣心馳神蕩,……真的好喜歡被明昊哥哥抱著的感覺啊,可是,怎麼今天一切都變了呢,明昊哥哥心裡難道真的只有大姐嗎?大姐其實不喜歡他的吧,不然,也不會看到自己在他懷裡,半點也不生氣了。
  
  正胡思亂想,眼前便晃過一道人影,好聞的檀香讓她眼睛一亮,是明昊哥哥,她大聲喚了一聲:「明昊哥哥。」
  
  但上官明昊看也沒看她一眼,急急地向前面追去,前面……那是大姐,正要走進垂花門裡了……
  
  「大妹妹且留步,我有話說。」上官明昊心中暗喜,還好,她還沒有進二門。
  
  素顏只差兩步便能走進二門,便可以不用聽上官明昊嘰歪了,但是,她不得不停了腳步,畢竟是在她的家裡,與他的婚約還沒有退成,侯夫人還與大夫人關係甚篤,她還得給他留幾分顏面,最讓她煩燥的是,她連裝不聽見都不行,素情前面叫的那聲太大了,不容她忽視。
  
  「大妹妹,你可聽母親說明原委了?」上官明昊修長的身形在離素顏一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素顏抬眼看他,他深遂的星眸中滿是期待,更多的,是自信,「我知道大妹妹之所以要與我退婚,是因為伯爺的原故,如今事情弄明白了,伯父即日也要回府了,你……總該放寬了心,不用為了家裡犧牲自己了。」
  
  呃……嫁給葉成紹是犧牲自己,嫁給他就不是?這個男人還是如此自大自信啊。
  
  「上官公子知道些什麼?」素顏又想起侯夫人說的那句話,葉成紹難道真的是設計了大老爺的人?
  
  「大妹妹,我可國子監生,在朝中也有些人脈的,想要打聽些消息也不難,那葉世兄為人又高調,他做的事情,總有一些人知道的,如若不信,大妹妹大可以等伯父回來,問過便知一二了。」上官明吳專注地看著素顏,總有一天,他要懲服這隻小辣椒,要讓她與別的女子一樣,對他癡情一片。
  
  「哦,那便等父親回來了再說吧。」素顏淡淡回道,又對他福了一福:「我還要去拜見侯夫人,上官公子若是無事,我便走了。」
  
  「大妹妹,我……對你是真心的,娘親也是真心喜歡你,明年正月十二,我的花轎就會過府來抬你進門。」上官明昊攔住她,深情地對她說道。
  
  素顏看了一眼不遠處,正呆呆地站著的素情,似笑非笑地看著上官明昊道:「你還是抬了我家二妹妹進門吧,昨兒上官公子可是與二妹已有了肌膚之親,府中上下不少人都看到了,你……不會始亂終棄吧。」
  
  「你也看到,我不過是救她而已,難道你讓我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女子摔倒而不扶助嗎?那不過是權宜之舉罷了。」上官明昊氣急,這個女人竟然將他球一樣拋給別人,還一副生把丟不出去的樣子,這讓他和自尊和驕傲嚴重受傷,他臉上那溫潤的笑容便有些掛不住了,聲音也高了幾度。
  
  「上官公子還真是急公好義,見義勇為,這天下可有太多的女子需要你救了,你慢慢救,本姑娘不奉陪了啊。」昨天明明便有不少粗使婆子在一旁,他就算出手扶住素情,也可以事後叫粗使婆子來抬了素情走,他卻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抱著素情,哼,溫香軟玉的,肯定很爽吧。
  
  「藍素顏,你不要胡攪蠻纏,我並沒有作錯什麼,你不能因此就與我退婚,你家二妹在我眼裡根本什麼也不是,以前不過是看在她是你的妹妹上,才給她幾分顏色,沒想到,她如此的厚顏無恥,一再的陷我於不義,我上官明昊怎可娶此等品性惡劣之女為妻?她不過是癡心妄想而已。」上官明昊義正詞嚴地大聲對素顏說道。
  
  素顏同情地看著不遠處快要崩潰的素情,就見她那瘦弱的身子如飄遙在風雨中的飛絮,隨明都可能飛走一般。
  
  「明昊哥哥……你真的……如此討厭我?」素情哭泣著,聲音虛弱不堪,一步三搖地走上前來。
  
  「藍二姑娘,請你自重,我是你未來的姐夫,請不要再叫我哥哥,這個稱呼不合禮數。」上官明昊厭惡地看著素情,眼裡哪還有以前的半份恰香惜玉?
  
  「我以前一直就是這麼叫著你啊,你也沒說不對過,啊,你是怕她生氣,怕這個賤女人生氣對嗎?」素情震驚地看著上官明昊,眼神慢慢變得陰戾了起來,突然就指著素顏罵了起來。
  
  素顏看著煩躁,更不想摻合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情,他三人站在二門處吵,知道的,是素情糾纏上官明昊,上官明昊糾纏她,不知道的,怕還以為她在與妹妹一同爭奪上官明昊呢,不過,這只沙文豬怕也真懷著這心思,讓別人以為她很在乎他,她為了她與妹妹大吵大鬧,他可就裡子面子全都有了。
  
  轉過身,素顏抬了腳就往二門裡走,背後卻感覺一陣陰嗖嗖的,轉過頭,她還沒反映過來,素情便像瘋魔了一樣向她撲了過來:「藍素顏,你這個賤女人,都是你害的我,我跟你拼了。」
  
  素顏嚇得一跳,忙後退了幾步,看素情那雙長著長指甲的手正向自己臉上抓來,她忙用手護住臉,但脖子處還是被素情抓到,留下一條深深的血痕,而上官明昊也似乎才反應過來,慢了半拍的自素情身後提起她的領子,將她甩到了一邊。
  
  「素顏,你怎麼樣了,呀,受傷了,快給我看看。」上官明昊溫柔又關切地在素顏耳邊說道,一邊還拿帕子想要幫素顏捂傷口。
  
  素顏只覺得脖子出火辣辣的痛,但她仍是大退了一步,躲開上官明昊的手,冷笑一聲道:「你應該滿足了吧,看著我們姐妹為你打架,你是不是覺得心情很舒泰啊?」
  
  「素顏,你……我只是沒想到她會像條瘋狗,沒來得及攔住她。」上官明昊眼神一黯,急切地解釋道。
  
  但他話音未落,素顏突然便抬了手,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上官明昊的臉上竟起了四個手指印。
  
  素情離他不過二尺遠距離,他真想攔,長臂一伸便可以了,哼,這個臭男人,果然很會利用女人之間的醋意達到懲罰人的目的。
  
  「她是瘋狗,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一條大尾巴狼而已,放心,我會稟告家祖父,便是素顏這輩子終身不嫁,也不會嫁於你這個陰險小人。」素顏冷笑著將捂在傷口上的手拿了下來,又甩了甩另一隻方才用力過猛的手,輕蔑地看了眼上官明昊後,轉身走了。
  
  「怕是由不得你,以你藍家的勢力,我娘親與你母親的情份,你就是不想嫁,也得嫁!」上官明昊被打得懵了,從來還沒有女人敢動手打他,一時怔住,等他回過神,素顏已經走遠,他狠狠地在她身後冷聲說道。
  
  這只潑辣的小狐狸,敏銳得很,一不小心便讓她看出了破綻,一時又有些後悔,剛才應該早一步攔著素情那笨女人的,不該為了想要薄懲她而讓她生怒,不過,讓她知道他的厲害也好,他怎麼能忍受一個女子竟然不將他放在眼裡呢,他要讓她也如素情一樣,只因自己的一個曖昧眼神而瘋狂,這一巴掌遲早要讓她付出代價。
  
  「誰說她不想嫁也得嫁你了?上官明昊,幾日不見,你可是越發的出挑了啊。」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突然自上官明昊身邊響起,上官明昊猛然回頭,一看之下頓時怔住。
  
  葉成紹竟是扶著藍大老爺正快步走了過來。
  
  藍大老爺的臉色鐵青,看他的眼神很是不豫,他不由心中打了個突,方纔的話怕是被藍大老爺聽了去了,自己在外頭豎立的好名聲,好形象可是減損了不少。
  
  「小侄給伯父親安,恭喜伯父平安歸家。」上官明昊倒底反應快,很快便溫文爾雅的長輯到地,給大老爺行了一禮,態度恭敬得很。
  
  「不敢當,以藍家這種家世,下官可不敢免當世子的伯父,世子爺還是稱下官官名的好。」藍大老爺冷著臉,偏過身子不肯受上官明昊的禮。
  
  葉成紹卻是看向前面拐角處一片湖藍的衣角,他眼睛一亮,閃身便進了二門,前面果然是他心心唸唸的那個人,他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閃身擋在了素顏面前,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
  
  「伯父回來了,你……你的脖子是怎麼了?誰傷了你?」他原本笑嘻嘻的,想給她個驚喜,但轉眸竟看到她雪白的脖子下有幾各觸目驚心的血痕,一股心痛和怒火同時湧上心頭,他忘了她平時最重禮數,一把捉住她的手問道,聲音如地獄中出來的素魂使者,陰寒逼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09:55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7-10 08:28 PM 編輯

  第六十六章 送王氏進宗廟
  
  素顏乍聽得說大老爺回了,又是與葉成紹一起,心中那點子懷疑便有些消散,更是喜出忘外,這廝原還說,大老爺要過兩日才能回的,看來,他的辦事效率很高嘛,一時竟是忘了手被他攥住,等回過神來時,人已經被他扯回後二門外了。
  
  上官明昊聽了大老爺的話有些尷尬,一時看著大老爺的眼神就有些躲閃,他偏過頭去,故意將自己被素顏打出手印的那半邊臉露給大老爺看。
  
  素情先前被上官明昊拎著甩到地上,摔了個四仰八叉,平素嬌柔的大小姐模樣全都損失怠盡,身體和精神上的雙層痛苦雙股齊絞,纏成了一隻大網,折磨得她瞪目欲裂,身上的痛還好說一點,她最受不了的,就是上官明昊竟然為了素顏那個賤人對她動手,而藍素顏,她竟然敢打明昊哥哥,她放在心裡快奉為神靈的男人,她怎麼可以如此對待明昊哥哥?
  
  如今大老爺來了,又對明昊哥哥不假辭色,讓她更是難過,一定要在大老爺面前揭穿藍素顏那假正經的正面目,她忍痛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走到大老爺面前,哽著聲道:「女兒給父親請安,恭喜父親平安歸家。」
  
  素情突然出現在前面,還是上官明昊也在的時候,大老爺想起之前在茶樓裡的那一幕,不由心火更盛,抬手想打,卻又看到她形容消瘦,容顏憔悴,畢竟是自小疼大的女兒,捧在手心裡養了這麼些年,看著她現在這個樣子,大老爺還是沒下得去手,垂著手臂,卻是握緊成拳,狠狠地瞪了素情一眼。
  
  素情自是知道父親恨她什麼,但她從來不悔自己為上官明昊所做的,她就是喜歡明昊哥哥,就是想嫁給他,這又哪裡錯了?明明素顏那個賤人她不喜歡明昊哥哥,為什麼大家都非要她嫁給他,為什麼就不能把自己許給明昊哥哥呢,父親和爺爺都不公平,不公平啊。
  
  一定是那個賤人平素太會裝模作樣了,所以,他們才會看重她,才會說她好……
  
  「爹爹,剛才,大姐也在這裡呢,她還……還動手打了上官公子一耳光,她可是上官公子的未婚妻,竟然敢動手打自己的未來相公,這要是傳將出去,藍家出了個悍婦,藍家的臉面不得丟盡了去?」素情努力收斂著自己眼中的怨毒,聲音雖帶著絲氣憤,卻是那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大老爺聽得眉頭稍皺,看向上官明昊,見上官明昊的臉上果然有四個纖纖指痕,大老爺突然不氣,反而有種想笑的衝動,素顏素來沉穩溫厚,如若不是人家做得太過,她又怎麼會動手打人,而且是打了上官明昊此等身份之人。
  
  素情等了好一會兒子,沒見到大老爺發怒,抬了眼看去,卻見大老爺像是在沉思,看上官明昊的眼神也不善,心中一咯登,父親不是被氣糊塗了吧,可是藍素顏那賤人打了明昊哥哥,怎麼父親反倒在生明昊哥哥的氣呢?
  
  「父親,不關明昊哥哥的事啊。」素情心一急,衝口就道。
  
  大老爺聽得怒氣上湧,這個女兒還是如此的不知羞,當著自己的面,如此親熱地稱一個外男,且這個男子還差一點做了她的姐夫,如今更是替這個男人討公道,不為自家姐姐說話,胳膊肘往外拐,真真是少了教訓。
  
  素情被大老爺狠瞪了一眼,立時反應過來自己的稱呼不對,讓父親和上官明昊都不舒服了,明昊哥哥可是才警告過的,可是……她心裡曾經叫了千百回的名字,叫得順口了,一時要改,還真是難啊,素情的臉上露出淒苦來,神情嬌怯惹憐,只可惜,面前的兩個男人,一個是怒她不爭氣,另一個根本就討厭她,沒一個肯憐惜她的,裝得再柔弱,也沒觀眾。
  
  大老爺正要開口訓斥素情,就見那邊葉成紹拉著素顏,面色鐵青,眼神陰戾中夾著寒芒,整個人泛著森冷之氣。
  
  上官明昊見葉成紹當著他的面抓著素顏的手,腦子嗡的一響,一股郁氣堵在胸間,像隨時都要暴炸了似的,兩手忍不住就攥成了拳頭,俊眸危險地瞇著,眼神如利刀般刺向葉成紹。
  
  葉成紹像沒看到他一般,鬆開了素顏的手,卻是突然手一伸,捉住了素情的,隨手將素情的手掌抬起。
  
  素情嚇得一聲尖叫,大喊著:「你個登徒子,你想做什麼?」
  
  「做什麼?只是看你用哪只手傷的大姑娘而已。」葉成紹的聲音如勾魂使者便陰寒可怖,聽得素情瑟瑟發抖,這個男人可不懂什麼憐香惜玉的啊,他打自己可不是一回兩回了。
  
  大老爺先是見葉成紹牽了素顏的手過來,心中很是不豫,這寧伯侯世子雖說人還過得去,可是為人也太不講禮數了些,怎能當著上官明昊的面去碰素顏呢,他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見那少年又捉了自家二姑娘的手腕,更是氣急……一抬眼,卻是看到了素顏脖子處的兩條血痕,還正冒著血珠,大老爺心中便有些明瞭,等聽得葉成紹說完那句話後,他的心一沉,正要說話,就聽喀嚓一聲,有骨頭折斷的聲音,隨即便聽得素情一聲慘叫:「爹爹……」
  
  大老爺的心顫動了一下,定睛看去,只見素情的右手中指已然被折斷,像根斷裂的枯枝一樣,掛在掌中。
  
  「這指甲裡還有皮血,今日且便宜了你,只斷這一根,若他日再看你欺負大姑娘,本世子便不是只斷你一根手指了。」葉成紹嫌惡地甩開素情的手。
  
  人說十指連心,素情驟然被斷一指,痛得大叫一聲,暈了過去,身子一軟便向一旁的上官明昊倒去。
  
  上官明昊也被葉成紹的狠戾給震住,臉色微顯得有些蒼白,根本就沒有注意到素情的狀況,等素情的身子歪到他懷裡時,他下意識地看了素顏一眼,卻是一偏,側了身子,任素情直直的掉下地去。
  
  大老爺及時跨過一步,攬住素情,惱怒地看了眼見死不救的上官明昊,手一招,揚聲道:「來人,抬了二姑娘回去。」
  
  二門處守園的婆子立即叫了人來,也沒找到擔架而來,兩人只好架了素情就走,還沒走遠,小王氏似是聽了信,也正匆匆來,遠遠的,她看到素情被人像拖著,頓時面色慘白,提了裙就往這邊跑,邊跑邊哭,「姑娘,我的二姑娘啊,你這是怎麼了?誰害了你啊?」
  
  大老爺一看這陣勢怕是又要鬧將起來,兩個世子都在,又要讓人看笑話,且以小王氏那潑辣勁兒,要是知道素情的手被葉成紹折斷了,怕是會找了葉成紹拚命去,經了這一次的事,大老爺算是切實感受到了寧伯侯世子在朝中的能力了,他忙對葉成紹和上官明昊道:「兩位世子爺,此地風寒,不若請二位到下官書房一坐?」
  
  素顏看了這架式也覺得自己應該避一避,省得小王氏又將髒水往自己身上潑,便也打算走,但沒想到,葉成紹卻冷聲道:「事情沒完,走什麼,世伯,小侄實是看不得大姑娘被人一再的欺壓,今兒這事不說個明白清楚,小侄可不會甘休。」
  
  大老爺聽得心中一暖,他這兩日在外頭雖說並沒遭罪,但卻嚇了好一大通,原想著回家好生休養,沒想到一進門便遇到這檔子事,著實難受,可眼前這一對世子比起他的地位來高了不知多少,作為主人,他又怎麼能丟下他們兩個自行離開?
  
  大老爺聽好又對葉成紹和上官明昊道:「兩位世子,下官才自外頭回來,也著實有些疲累,咱們還是進屋坐坐,有何話,進了屋再說也不遲。」
  
  上官明昊這才點了頭道:「就聽世伯的,小侄也正好想等家母一同回府。」
  
  葉成紹卻是面帶冷笑,像是沒聽到大老爺的話一般,只瞇了眼看著正哭天搶地跑來的小王氏。
  
  小王氏在素情面前停住,伸手便將那兩個扶住素情的婆子一人甩了一巴掌,罵道:「作死的老貨,竟敢如此慢待二姑娘,你們不會東西抬著二姑娘嗎?看把她的腳給拖得。」
  
  兩個婆子被打得冤枉,低了頭看素情的腳,也是,她們兩個雖說身圓膀粗,但架起素情時,素情的腳尖還是著了地,拖了這十好幾尺完,二姑娘那雙精緻的繡花鞋尖在石板地上磨破了,裡面白色的絲綢面兒的襪子上浸出血跡來,她二人頓時害怕,腿一軟就想跪下,但人還架在她們身上,又跪不得,只得連呼二夫人饒命。
  
  小王氏狠狠地瞪了兩個婆子一眼,自己行將素情抱回懷裡,對兩個婆子吼道:「還不去找擔架?」
  
  兩個婆子慌手慌腳的就去尋擔架了,小王氏低了頭看素情,不過幾日,女兒便憔悴得不像樣子,原本花一般嬌柔美麗的女兒如今像是打了焉的花朵兒,虛弱得像一片紙一樣,抱在手裡都沒什麼份量,她的淚便如雨般滴落,一抬頭,看見兩個俊俏的世子就站在大老爺面前,而那個掃把星藍素情也安好地與他們站在一起,她心中的怒火便熊熊燃燒,讓自己的丫頭秋玉抱著素情,自己起了身來,向素顏走去。
  
  素顏正想著如何讓葉成紹這家伏乖乖的跟著大老爺進屋去,這邊小王氏正陰沉著臉,怨毒地看著她走了過來。
  
  大老爺見小王氏的神情不對勁,只道她是為了素情傷心,但道:「你且帶了姑娘回屋去,找了大夫來給她症治是正經。」
  
  言下之意便是讓小王氏快走,小王氏卻是充耳不聞,繼續向素顏衝了過來。
  
  葉成紹像一隻發現危險的獵豹,瞇著眼緊盯著小王氏的舉動,小王氏走近素顏後,卻在大老爺跟前停住,神情悲苦地向大老爺行了一禮:「妾身恭喜老爺平安歸來。」
  
  大老爺對她點了點頭,心中卻很是惱火,他還記得自己出事前,可是罰了小王氏禁足的,期限沒完,小王氏又在府裡自由走動了,她以為他再也回不來了,所以不拿他的話當一回事了吧,等眼前的事了了,看他怎麼收拾這個越發張狂的女人。
  
  素顏無奈地上前給小王氏行禮,小王氏的眼睛陰戾地緊盯著素顏,但聲音卻還算溫和:「大姑娘請起。姑娘這兩日為了老爺的事情可是辛苦了。難為你這孩子,要為了一大家子的前程拋頭露面,四處求人。」
  
  素顏聽小王氏這話裡有話,什麼叫拋頭露面,那分明是在說她不守規矩,與外男交結,她直起身來,小王氏伸了手,貌似慈愛的向她的肩輕飄飄拍了過來。
  
  但小王氏的手還沒觸及素顏的衣服,素顏便感覺身邊一陣風過,緊接著便聽到小王氏的一聲驚叫,她的手腕也被葉成紹捉住了。
  
  先前懲罰素情是素情著實傷害了素顏,但這會兒子小王氏並沒有做什麼,素顏實是怕這混蛋又下狠手,她倒不是心軟,只是小王氏倒底是長輩,在藍府還有些地位,老太太又最是護她,若她母女接連因自己而遭重手,怕是連老太爺也會對自己有氣了。
  
  「你做什麼?快些放開我二娘的手?」素顏沉著臉喝斥葉成紹道。
  
  「不放,她方才想要害你。」葉成紹看素顏喝斥他,委屈地嘟了嘴道。
  
  小王氏被葉成紹捉住手腕後,便不停地掙扎,但奈何不知葉成紹用了什麼手法,她竟是連手指都不能動彈,一時又急又怕,大聲哭鬧起來:「你……快放開我,老爺,你就看著妾身如此受辱嗎?」
  
  「你……世子,還請放過賤內,她並沒有傷害素顏之意啊。」大老爺看著也急了,方才素情的那一聲慘叫猶在耳旁,這寧伯侯世子也實在暴戾了些,一下手,可就沒半點輕重啊。
  
  上官明昊巴不得葉成紹又多做一件混帳事,冷著眼在一旁瞧著,這會兒子看素顏和大老爺都急了,便假意地說了聲:「葉兄,不可造次啊。你我可是晚輩呢。」
  
  「哼,世伯,你看看她手裡拿著的是什麼?」葉成紹將小王氏的手掌翻轉,將她的手指攤開,在中指和食指之間拈出一根細長的針來,那針呈銀灰色,若不仔細,根本就發現不了,大老爺看得臉色大驚,想伸了手去拿那根針,葉成紹卻是將手一縮道:「世伯還是不要亂碰的好,看這針上的色澤,怕是浸過毒的。」
  
  這下大老爺氣得瞠目欲裂,反手就是一耳光打在了小王氏臉上,罵道:「賤人,你竟敢謀殺嫡女?」
  
  小王氏被他一巴掌打在了地上,頭嗡嗡作響,半晌也沒回過神來,大老爺已經揚了聲:「來人,給我將這賤人拖到宗廟裡去,請族長和宗室裡的人來一同處置了她。」
  
  小王氏聽得大老爺這一說,嚇得面無人色,趴在地上向大老爺爬了過來,大哭著求道:「老爺,老爺饒了妾身吧,妾身也是一時氣急了,才會如此啊,老爺,您看在妾身服侍你多年的份上,要打要罵由您,不要送妾身去宗廟啊,妾身給您磕頭了。」
  
  去宗廟可不是簡單的只是受罰,小王氏這次犯的可是謀害嫡女之罪,先前大夫人生大少爺時,大老爺就懷疑是小王氏對大夫人下的手,差一點就害死了大夫人母子,但那時,大老爺還顧及著王家的勢力,要給王側妃幾分面子,所以只是罰了小王氏禁足,對她還算寬容。
  
  可這一次,大老爺被半進了大理寺,他害怕絕望之際,王家可是沒有半個人出面救他,這讓他失望憤恨的同時,也對王家失了信心,既然王家在藍家最困難時袖手旁觀,他也不必再忌諱王家了,何況,今日之事可是中山侯世子與寧伯侯世子兩人都在,又中寧伯侯世子親手捉拿了小王氏害人現形。
  
  大老爺便正好可以將在牢裡所受的一番郁氣一同撒向小王氏,這個女人太過惡毒陰險,又囂張跋扈,他已經厭棄她了。幾罪並在一起,去宗廟,小王氏便不是被休,就是會被逐出家譜,同樣都會沒有了活路。
  
  大老爺冷冷地看著小王氏,嫌惡地一腳將她踢開,對葉成紹一拱手道:「多謝世子及時出手相救小女。」
  
  葉成紹對大老爺憨憨一笑道:「伯父不要怪小侄魯莽就好,還忘伯父以後多多關心大姑娘,貴府家宅不淨,得好生清理清理了。」
  
  葉成紹難得一派正經的跟大老爺說話,但說出的話卻能讓人氣死,就算藍家家宅不淨,也不容他一個外人來置喙吧,這種話其他人是絕對不會如此直白的就說出來的,偏這廝是一點人情世故也不懂,還是用教訓人的口氣,素顏聽著就氣,早忘了他方才可是救了她一命,趁大老爺不注意,瞪了葉成紹一眼。
  
  葉成紹原就注意著素顏,本以為方才自己給她也了氣,她得高興些才是,沒想到那雙清亮亮的水眸卻是怒目嗔似著她,只是,波光瀲灩,但是這嗔怒也夾裹著異樣的風情,他一時又看呆了。
  
  「呆子。」素顏忍不住小聲罵道。
  
  葉成紹耳力極好,素顏這罵聲雖小,但他卻聽得清楚,這樣的罵聲,在他聽來卻有如天籟,他小時候,可沒少見到侯夫人半嗔半喜地如此說侯爺的,這是夫妻間才有的情趣呢,他心中喜滋滋,甜蜜蜜的,剛毅英俊的臉上漾開一朵燦爛陽光的笑容。
  
  素顏快受不了這混蛋了,這人臉皮太厚,瞪他,罵他,全當獎賞了,再跟他呆下去,她會瘋了。
  
  正要就此告辭,抬眼卻觸到上官明昊如冰刀般冷咧的眼神,她方才與葉成紹之間的互動,在上官明昊眼裡看著就是眉目傳情了,他原本還算自信,以為素顏只是氣他沒有相救藍大老爺,又氣他與婉如和素情之間糾纏不清,不過是女兒家吃酸拈醋,對他失望罷了,如今看來,這小狐狸竟然真的喜歡上了葉成紹這花花公子,一股酸溜溜的怒火在胸中燃起,他又妒又恨,更是氣素顏的不守規矩,如今她還是他名義上的未婚妻,竟是當著他的面與人眉來眼去,太不拿他當回事了。
  
  「伯父回來甚好,也不枉父親多日來為伯父奔走,如今見伯父安然,小侄也就放心了。小侄來了已有多時,母親仍在伯母處,兩人怕是正敘舊情,小侄也就不打擾母親,先行告退。」他想了想,恭敬地給大老爺行了一禮,決定以退為進,暗中告訴大老爺,他安仝出來,自家可是幫了大忙的,可別讓藍家感激錯了人,將個仇人當恩人。
  
  大老爺果然聽得臉露驚詫之色,但他是一大早被葉成紹自大理寺中接回的,在牢中的又發生了好些事,他心裡自是明白的,可外頭究竟誰還幫他出過力,他倒真是不知了,只知道王家是躲得遠遠的,根本就沒打算救他,難道,中山侯真的也找了人救他?不然,世子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了。
  
  如此一想,大老爺便對上官明昊道:「既是如此,世子請代下官向侯爺致謝,改日下官定當登門拜訪,親謝侯爺援手之情。」
  
  說著,還看了葉成紹一眼,葉成紹臉上笑瞇瞇的,只是傻傻地看著素顏,並沒有注意到大老爺投來的那一抹探尋的眼光,大老爺心中更難確定了。
  
  上官明昊又走到素顏面前:「大妹妹,為兄就回去了,你好生在家養傷,家中有上好的治傷良藥,為兄回去後便著人送來,妹妹放心,你那傷口上定然不會留下疤痕。」
  
  素顏雖然很不喜歡他,但在大老爺面前,她還是要裝淑女的,也不好當眾落上官明昊的面子,彎腰對上官明昊福了一福,正要致謝,那邊葉成紹卻大聲道:「你家的藥會比宮裡的還好麼?大姑娘,你別用他的,我一會讓人送最好的給你,你那妹妹是瘋婆子,以後離她遠著點,別再讓人害你了。」
  
  說著,又轉過身,似笑非笑地看著上官明昊:「上官兄,藍家二姑娘怕是當著你的面傷了大姑娘吧,那天茶樓的事情又在此演了一出麼?好在我如今也退了與二姑娘的婚事,她與你如何,我管不著,但是,誰要耍陰點子害大姑娘,本世子主會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上官明昊聽得大怒,葉成紹竟然公開挑恤於他,又是當著素顏的面,以一副素顏的保護者姿態跟自己說話,他算個什麼東西?
  
  「葉兄,說話客氣些,你平素如何霸道與我無關,但本世子也不是那任人欺負的主,奉勸你一句,不要仗著皇后娘娘的寵愛就為欲為,這世上還有天道公理在。」說得是義正嚴辭,好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
  
  「哈哈哈,收拾幾個陰險小人還無需仗了娘娘的勢,本世子自己就能搞定,明昊兄,本世子也沒說你耍了陰點子,你氣個什麼勁?莫非,大姑娘身上的傷,真與你有關係?」葉成紹卻是哈哈大笑,塌肩歪頭地斜睨著上官明昊,一副憊賴懶散的樣子。
  
  上官明昊聽得一滯,暗罵自己被這混帳帶進去了,但他反應很快,臉上立即露出溫和的笑來,只道:「葉兄說話語氣太過氣人,不過,葉兄自來便本性如此,是本世子一時忘記,倒與你計較了,實是不該。」
  
  這話不但避重就輕地轉移了主題,還表明他心胸大度,不與葉成紹此等人一般見識。
  
  葉成紹聽了也不介意,反正他早就臭名遠揚了,也不在乎再臭一點,只是看不得上官明昊的惺惺作態,他站直了身子,眼睛一瞪,身上散發出一股不怒自威氣勢,「明昊兄要走盡快,我還要與大姑娘再說幾句話呢。」
  
  上官明昊氣得嘴唇都在顫抖,正要反唇相譏,這時,老太太身邊的金釧過來了,她看見大老爺在,頓時大喜,走上前來對大老爺行了一禮,又轉圈兒在上官明昊和葉成紹幾個都行了禮才道:「大老爺,老太太為了您急得這幾日茶飯不思,如今您平安回來了,老太太便命了奴婢來請大老爺過去。」
  
  大老爺正怕兩個世子在藍家吵起來,見到金圳便如見到救星一般,忙對葉成紹和上官明昊告了個罪,葉成紹和上官明昊兩人見大老爺要回內院,也不好再跟著了,只好相繼告辭。
  
  大老爺囑咐了素顏兩句便匆匆地往老太太屋裡去。
  
  素顏正打算著再去大夫人屋裡,那邊老太爺又使了人來,說讓她也去老太太屋裡。
  
  素顏聽得莫名,便問前來傳話的小丫頭:「老太爺也在老太太屋裡嗎?」
  
  「正是呢,老太爺在老太太屋裡好一會兒子了,方才聽說大老爺回來了,就要請了大姑娘一同前去說話。」小丫頭語言很利索,聲音也清脆。
  
  素顏這才跟著小丫頭去了老太太屋裡。
  
  老太太正對著老太爺抹眼淚兒:「老太爺,蘭珍就是有千般不是,打一頓就好了,成兒他竟然要將她送到宗廟裡,還要交族裡審問,且不說他越過了咱們兩個自作主張,自這一支的事情鬧到族裡去,還不得丟盡了您的臉面?再怎麼鬧,關起門來一家人,自家鬧了就鬧了,生氣完了,過兩日還是一家人,鬧出去後,想再回頭就不好收拾了。」
  
  老太爺端著茶,沒有說話,他也不太贊成大老爺對小王氏的處置,只是如今也不知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惹得才從牢裡回來的大老爺動如此大的肝火,他沉默著,任老太太在一邊哭天抹淚,一時大老爺進來了,老太爺忙問緣由,聽得說小王氏拿那浸毒的針去謀害素顏,還是被寧伯侯世子抓了現形,他也氣得白髮衝冠了,狠聲道:「寫休書,休了她,如此壞心腸的女人還留在藍家做什麼,沒得教壞了孩子,敗壞了門風。」
  
  老太太原本在一旁哭泣,聽了大老爺那一番話也是又驚又氣。
  
  老太爺倒是不反對,看了老太太一眼,想問大老爺在牢裡的事,又覺得不方便,就轉了話題:「如今你安然無事的回來,老父心中也安慰,只是,家中如今最麻煩的,卻是兩個姑娘的婚事,這事在京城裡可算鬧開了,再不快些解決了,只怕會將藍家百年的聲譽都毀了去。」
  
  大老爺忙問緣故,老太爺便歎了口氣,問道:「你如今可是清楚,究竟是誰救了你出來?」
  
  「自然是寧伯侯世子了,兒子這點子事情還是清楚的,自進去後,世子爺就多方關照,兒子在裡面也沒吃什麼苦頭,只是不得自由,又擔了些驚,今早兒子回來,也是世子親自去接的,父親問這話是何意?」大老爺肯定地說道。
  
  老太爺一聽這話倒是放下了一半心,卻還是有些為難地說道:「當初為了救你,大丫頭可是犧牲不小,她請了世子來,說是只要世子肯救你,她便嫁與世子,如今世子沒有食言,藍家也不能失了信義,大丫頭自是要嫁給寧伯侯世子的,只是世子那德行實在是……我……對不起這個孫女兒啊,諾大個府弟,竟是得讓她一個小女孩家犧牲了自己的終身來救助。」
  
  原來是這事,大老爺卻不以為然,這兩日他與寧伯侯世子也打了些交道,那少年雖說飛揚跋扈,不講道理,但倒是有幾分真性情,而且,他方才也觀察到,世子在素顏面前倒像是有些怯場,素顏只是瞪他一眼,他便要老實許多,這世上的事情最是難懂,一物降一物的事情也不是沒有,也許那寧伯侯世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了素顏也不一定,真讓素顏嫁了過去,令浪子回了頭,倒也是樁美談,傳出去,人家也只會說藍家教養好,教出的姑娘賢達聰慧,只會伸了拇指誇讚藍家呢。
  
  「父親,素顏既是自己願意,那也沒什麼不好的,寧伯侯世子雖說名聲差點,但寧伯侯家大勢大,又是皇后娘娘的娘家,素顏過去後也是正經的世子奶奶,以她的為人品性,在葉家也不會過得太差,父親若是為此心中不安,多給她些嫁妝便是。」
  
  大老爺躬了身對老太爺說道。
  
  老太爺聽了也只能點了點頭,但說到皇后娘娘,他心中又是擔心,今天素顏可是被宮裡的人請了去了,雖回來了好一陣,卻又在家裡遇到了那檔子事,也不知道她在宮裡的情形如何,有沒有得罪宮裡的貴人主子們,可恨那小王氏,竟然大膽至斯,素顏下此狠手,她是被鬼迷了心竅了吧,竟是當真想將藍家往火坑裡推呢。
  
  老太爺越想越氣,又對大老爺道:「這一回,任誰說情也不能心軟,小王氏實在惡毒,今兒素顏才進宮面見娘娘了,一回府她就敢對素顏下手,成兒,這種人,你再不可存半點情意,便是你娘用孝道逼你,也能心軟了。」
  
  大老爺腦子裡正想著其他事情,突然老太爺又將話題拉回,還一副恨恨不平的樣子,他下意思地點了點頭,就聽老太太在一旁禁住又哭出聲來,他心一硬,沒有上前去勸說。
  
  老太太心中發恨,老太爺這是將她救小王氏的最後一條路都給堵死了,以後,大夫人在府裡便再無人能相抗,自己又漸漸老了,力不從心,真的就讓那顧家女子再掌了藍府的權麼?
  
  「老太爺,如今中山侯夫人還在府上呢,您就定下了將大丫頭嫁給寧伯侯府,那中山侯家如何應對?中山侯夫人可是說了,成兒如今能安全回來,是她家侯爺相救的呢。」老太太想了又想,只覺心中郁氣不平,但她倒底是鬥爭多年的人,強忍了心中郁氣,對老太爺道。
  
  老太爺面露冷笑道:「我不知侯夫人為何如此說,我只知,我腆著老臉,幾次三番去求侯爺,侯爺是半點好臉也沒給我,如今他說他出了力,又有誰能證明?」
  
  大老爺也道:「娘親,兒子自己知道是誰救了兒子出來,舉許中山侯府也出了力吧,但真能救兒子出來的,還是寧伯侯府。」
  
  正說著,素顏來了,幾個老的就停下了話頭,老太爺忙問素顏去宮裡的事,素顏一五一十的答了,在說到皇后娘娘說,要許她三品誥命之時,老太爺和大老爺兩個眼睛放亮,喜不自勝,藍家可還沒有一個三品誥命呢,就是老太太,也只是封了個四品,素顏小小年紀,還沒過門就有了此殊榮,真是為藍家長了大臉了。
  
  連老太太的眼睛也亮了起來,她也是藍家的一份子,子孫中有人出息,她也應該高興才是。
  
  在聽說素顏辭了時,大老爺頓時好生失望,差點就要罵素顏,老太爺卻連聲說素顏做得好,大老爺沒想明白,老太爺便瞪了他一眼道:「只要素顏進了寧伯侯府的門,你還怕皇后娘娘不賞賜更多的?大丫頭這回是做對了,皇后娘娘定是覺得咱們藍家姑娘不貪權勢呢。有了娘娘的誇讚,比個三品誥命可強多了。」
  
  素顏聽了老太爺的話心裡也踏實了些,畢竟自己年輕,有些事情當時做得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對了,如今得了老太爺的話,就知是沒錯,也安心了。
  
  便靜靜地站在了一旁,老太爺對大老爺道:「你今兒才回來,且回屋裡歇息一日,明天便去中山侯府,一是登門拜謝侯爺對你的相助之恩,二呢,便是嫁了大姑娘的婚事,且把那貴任推給寧件侯世子就是,就說咱們藍家也是沒法子,素顏為了孝道,拼了自家的終身大事,這原是實情,拿這話去說,侯爺也怪不到咱們家,藍家既得罪不起寧伯侯,也得罪不起中山侯,兩相其害取輕,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大老爺聽得忙應了,卻是又道:「兒子才因來時,看到前院擺了一溜煙兒的紅箱籠,可是寧伯侯府的聘禮?」
  
  「那是中山侯府的,為父原本退了他家的聘禮,他們又全數送回不說,還多加了四十抬,唉,也不知道他家也是怎麼了,非要娶素顏,素情這丫頭……還真是讓人頭疼,今兒又生了這事,你著人先好些醫治了她,中山侯府的禮也先不要退得急了,看看能不能說動侯夫人,讓素情嫁給世子。兩家也還是結了姻親,沒傷情份。」老太爺歎了口氣,說起二孫女就又氣又恨又無奈。
  
  「父親,這怕是不行,一是,當初寧伯侯世子肯退了素情那婚事,答應不納素情為妾時,可是提了條件的,兒子也應了他,他可說了,素情在這兩年內不得議親。二呢,兒子方才看到,中山侯世子對素情非常冷淡,他一定不會答應娶素情的。」大老爺立即反對說,先前素情摔倒時,中山侯世子可是連手都不肯搭一下的。
  
  「那如何能行,他與素情已有了肌膚之親,昨日全府上下可是有不少人親眼見到他……他抱了素情,已經到了此等地步,中山侯家怎麼也得給個說法吧,可不能始亂終棄,這要素情以後如何做人?」老太太實在是忍不得了,怒氣沖沖地站了起來,喝斥大老爺道。
  
  大老爺不知道有這檔子事,目瞪口呆地看向老太爺,老太爺痛苦的閉了眼,連聲罵道:「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你也不要去求中山侯了,素顏的事是抹了他家的臉的,如今再硬將素情塞給他們,不止會惹怒他們家,素情就算嫁過去,也沒有正室的身份,我藍家,寧原養老姑娘,也不能將姑娘送人做妾,成兒,你且去寫一封信給登州的老二,派人將素情送到登州去吧,登州離京城遠,素情在京裡的名聲也傳不過去,老二又是登州知府,怎麼著也是當地的父母官,若能在那邊給素情找個適當的人家,那是再好不過的。」
  
  大老爺覺得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也只能如此了,便點頭應下了,老太太氣得厥了過去,直直地倒在了椅子上。
  
  老太爺看了眼老太太,一句話也沒說,疲倦地站起身來,落漠地往裡屋去了。
  
  大老爺和素顏忙使了人將老太太抬進屋裡去,素顏又著人去請太醫,大老爺惦念著大夫人和大少爺,不顧疲累,又向大夫人屋裡去了。
  
  小王氏得素情終於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但素顏心裡卻空落落的,也總感覺上官明昊沒有如此輕易會同意退婚,除非皇后娘娘親自下旨,中山侯府無法抗拒,也只能認了。
  
  大老爺既然去了大夫人屋裡,她也不好再去了,忙了一上午,頭上的首飾也沉,脖子處還沒有敷藥呢,火燒火辣的,也不知道素情那指甲乾不乾淨,有沒有毒,可別得了破傷風就好。
  
  她懶懶的就往自己院裡走,行至那坐臨湖的假山石時,她下意識的轉頭看了一眼,又繼續往前走。
  
  回到屋裡,紫綢先前並沒有同她一起去宮裡,看到她回來,忙上前迎她,一見到她脖子上的傷痕,嚇得一跳,又想起她是從宮裡回來的,以為素顏是在宮裡受了罪,心裡既擔心,又害怕,又為素顏心痛,小意的扶了素顏進門,卻是不敢問,怕素顏有的事情不方便說,只道:「奴婢一會就去打了熱水來給姑娘洗洗,姑娘的傷可要快些塗藥才是,就怕會出了炎症,留疤呢。」
  
  素顏點了頭,跟著進了屋,紫晴正拿著繡棚子在繡花,看到素顏因來,正要起了身迎她,也是看到了素顏脖子上的傷,立即臉色蒼白,手都有些發抖了。
  
  素顏也沒注意到她的異樣,只當她是為自己擔心,便道:「無事的,是二姑娘抓的。」
  
  紫睛聽了這才長出一口氣,卻是罵道:「二姑娘也太狠心了些,怎麼就能姑娘你下如此狠手。又是為了上官世子麼?」
  
  素顏聽了抬眸深深地看了紫睛一眼,紫睛自知多嘴了,忙拿了杯子到後堂去給素顏沏茶。
  
  素顏等她走了,便對紫綢道:「我怕也不久就得嫁了,不過,嫁的不是中山侯府,而是寧伯侯世子,你們幾個我原也是想帶了去陪嫁的,如今卻是拿不定主意了,還是問問你們自己的心思才好,你們服侍了我一番,我總想給個好結果給你們,只要不太過份,我盡力的幫你們圓了就是。」
  
  紫綢聽了笑道:「姑娘這是說什麼話,奴婢可是打算了要服侍姑娘一輩子的,就算姑娘嫁了,奴婢將來也要配人,配人也要配給姑娘的人,奴婢也能在姑娘跟前做個體面的管事娘子,還是一樣的有前程,姑娘要嫁給誰,是姑娘的姻緣,奴婢可只管服侍姑娘的事,做不了姑娘的大媒呢。」
  
  素顏被紫綢的一番話說得又感動又想笑,紫綢其實也說出了自己的心聲,她沒有那往上爬做通房姨娘的小心思,她只想好好的找個能幹些的,配得上的過小日子,她是家生子,也只會做那服侍人的活,素顏這個主子又是既合得來,又心善的,只要跟著她,她就會給自己體面,只要姑娘不是嫁得太壞,自己的生活也會衣食無憂的。
  
  紫睛端著茶盤子出來,正好聽到這一番話,她見紫綢在姑娘面前表決心,她若不作聲,又落了下乘,可是,她……
  
  將茶端給素般,紫睛退到了一邊,什麼也沒說,素顏又將先前的話又跟她說了一遍,臨了還道:「你若是現在想換個主子,我也依你,不會為這就虧待你,記恨你,你也服侍我一場了,我怎麼也要全了這點子主僕情份的。」
  
  紫睛聽得大驚,立即在素顏面前跪了下來:「姑娘您這是說什麼話,奴婢對姑娘素顏忠心,怎敢生了二意去?奴婢也和紫綢姐姐一樣,姑娘到哪裡,奴婢就到哪裡,天下只有主子挑奴才,哪有奴才挑主子的份,您快別折剎奴婢了。」
  
  素顏聽得眼睛微瞇了瞇,見紫睛太度堅決,便又說了一句:「我如今是怎麼都不可能嫁給中山侯世子了,原想著……算了,如今也只問你,如果你真對那中山侯世子有情,我倒可以將你送給靜北伯家的三姑娘,她是一定會嫁進侯府的,將來你會有什麼樣的造化,那就只能看你自己的了。」
  
  紫睛聽得臉一紅,咬了咬唇,想了一會子,臉色卻變得更加堅決起來:「姑娘,您若是真的嫌了奴婢,便將奴婢賣了就是,奴婢可不想去服侍那什麼伯爵家的三姑娘,奴婢心裡只認姑娘這一個主子,奴婢若是做錯了什麼,姑娘要打要罵都行,只是別將奴婢送人了。」
  
  素顏看說不動她,也就罷了,反正自己話都說在前頭了,也給了她最大的優惠和機會,她自己不要,那便由不得自己,她也能理解紫睛,畢竟像上官明昊那樣俊雅又溫潤的男子是最能俘獲像紫睛這樣的少女的心的。
  
  紫睛不過是情竇初開的少女罷了,時間一久了,忘了就沒事了。
  
  話一說開了,主僕幾個也覺得坦然了些,說說笑笑著,紫綢找了藥膏子,正要給素顏塗上,這時,外頭小紫雲又進來稟報道:「姑娘,宮裡又來人了,就在前門外呢,說是讓您親自前去。」
  
  宮裡的人來了,卻不進內院,怕是太監吧,不過,自己才不過回來兩個時辰,怎麼皇后娘娘又有事找自己?
  
  她也顧不得多想,忙帶了紫綢一同往前院去,出了藍家大門,果然看到一名太監站在一輛寬大豪華的馬車前,見素顏過來,甩了下狒塵,上前來道:「可是藍家大姑娘?」聲音尖細得很,果然是不男不女之人發出的。
  
  素顏忙要行禮,那太監卻慌忙托住她,躬身道:「咱家是奉了皇后娘娘之命,給姑娘送傷藥來的,娘娘還派了一位嬤嬤在車上,說是有話同姑娘講,姑娘請上車。」
  
  素顏忙要行禮跪謝皇后,那太監倒沒攔她,讓她行完禮,他才搬了個小凳來放在車轅下,讓素顏踩著小木凳上了馬車。
  
  紫綢遠遠地站著,也不敢套得太近,那太監便守要馬車旁。
  
  素顏伸了手,剛要掀車簾子,手卻被一隻乾燥溫暖的大手牽住,還沒來得及細看,人就被扯進了馬車裡。
  
  素顏抬起眼來,果然馬車裡坐著的是葉成紹,她不由氣惱,縮手就要掙脫他。
  
  「就牽一會子,一會子就好。」葉成紹黑亮的眼睛在光線不太亮堂的馬車裡就像黑夜的星星,明亮又灼熱。神情裡,帶了一絲小小的討好和乞求。
  
  「說了給你送藥來的,又怕你在宮裡受了委屈,就去了趟宮裡,找娘娘討的藥,來晚了些,你還沒上藥吧。」葉成紹說著就拿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來,揭開木寨子,一陣清香撲鼻而來。
  
  他小心的用手挑了一點,歪了頭看素顏的脖子,素顏脖子一縮,瞪了他一眼道:「我自己來,男女授受不親,你不知道嗎?」
  
  「沒鏡子,你看不到,我怕你傷著了自個兒。」葉成紹聲音軟軟的,像個一心討大人歡心,又怕方法不對的孩子。
  
  「那也不要你動手,你給藥與我,我拿回去抹了就是。」素顏沒好氣地說道,這傢伙太過卑鄙了,竟然合著宮裡的人一起騙她與他幽會,想到幽會兩個字,她又忍不住臉紅。
  
  葉成紹看呆了,昏暗當中,素顏嬌美的容顏如有魔力一般的吸引著他,他只感覺心跳如鼓,喉乾舌燥,眼前的素顏就像一道美味的餐點,他很想親近,偏又有些怕她生氣,不敢亂動,只好眼神灼熱的,卻又可憐巴巴地看著素顏,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聲音在發飄,就像飛到雲朵上去了似的:「我……我只是……給你塗一回,就一回好不好?」



  第六十七章 一場鬧劇
  
  「一回也不行,你不要碰我,我們連婚事都沒有定下,就如此親密,太不合禮數了,你還有事沒,沒事我就下去了。」素顏有點不敢面對眼前的這雙純淨的眼睛,她有點想逃的感覺,所以,她的聲音硬梆梆的,話也說得很不留情面。
  
  葉成紹很失望地看著她,小心地縮回手,又看了眼自己指尖的那一點乳白色的藥膏,聞著很香,就像素顏身上那淡淡的少女體香一樣,他真的只是想給她塗藥,她的傷口,哪怕只是這種一小條紅痕的傷口也讓他心疼,他不喜歡看她受傷,他希望她的傷口能快些好,所以,他特別想親手給她敷藥,但是,他也不喜歡她生氣,更怕她生氣以後就不理他了……
  
  「那……那好吧,我不給你塗,你自己拿回去,讓你的丫頭好生給你塗了,那個,再坐一會子吧,我好不容易找娘娘要了這馬車來,我想見你,可是,也不能總潛進後院裡去……你會不高興的。」葉成紹小聲嘀咕著,將小瓷瓶遞給素顏,依依不捨地看著自己指尖上的藥,垂著頭,想了想,竟是將那藥膏子塗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後,薄唇翹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好清涼呢,沒有辛辣感,放心吧,塗上去,不會痛的。」
  
  素顏被他那傻傻的樣子弄得很想笑,又……有點感動,奪過他手裡的瓶子,罵了句:「笨蛋!」
  
  便伸了手想去掀車簾子。
  
  「你莫擔心,娘娘她很喜歡你呢。」葉成紹突然說道。
  
  素顏聽了垂下手,回頭看著他,問道:「皇后娘娘很疼你嗎?」
  
  葉成紹聽了眼神閃動了一下,隨即笑道:「我娘去得早,娘娘心疼我是個沒娘的孩子。」
  
  他娘親去的早嗎?如今的寧伯侯夫人不是他的親娘?沒聽說過侯夫人是繼室啊?素顏看他明亮的眸光有些黯淡,便道:「姑姑疼侄兒也是最真心的,你有娘娘疼你,還有後母疼你,你得到的,比失去得更多呢。」
  
  葉成紹垂了眼眸,長長的睫毛像兩個小扇子似地在眼瞼處閃動,還微微有些上翹,很好看,也很可愛,素顏有種想要撫摸一下的衝動,心裡不無妒嫉地想,這廝地睫毛長得真好看。
  
  正胡思亂想著,葉成紹突然又抬起眼來,黑幽如墨玉一般的眼神燦若星辰,正好捕捉去素顏偷看的眼神,他立即笑逐顏開,聲音裡帶著無盡的歡喜:「以後,你成了我的娘子,你也會疼我的,對嗎?」
  
  素顏偷看被抓包,她有些羞惱地撇開眼去,嘟了嘴道:「你莫要胡說,誰是你娘子了?」
  
  說著,紅著臉,又伸了手去掀簾子,就聽葉成紹又在她身後咕嚕了一句:「伯父在大理寺可沒吃虧,我昨天便去看過他,他牽扯進了的那個案子,如今皇上很是關注,會有很多人要遭殃了,也會有很多人會起復,其中,可能就有你的外祖父。」
  
  素顏再次垂了手臂,回過頭激動地看著他,顧老爺若能起復,那大夫人不是又有了娘家撐腰了嗎?那老太太是不是再也不能隨意的欺負她了?她一高興,又坐回了他身邊,身子不小心便靠在了葉成紹身上,不過,只是微微碰觸了一下,她便立即坐直了身子,移開了一些。
  
  葉成紹感覺到她柔軟的嬌軀,雖然只是一觸即開了,但那一碰,像是撞到了他的心,他明顯的感覺心咚的一聲往下沉了沉,又猛地跳得老高,像是撞到了喉嚨眼裡了,又落了回去,他怕自己會做出不智的舉動來,忙左手絞著右手,不讓自己亂動,只是那雙俊眸不住的往素顏身上暖,眼裡跳動著一簇燃燒正旺的小火苗。
  
  「你說,我外祖父會起復?真的嗎?」素顏沒有注意到葉成紹的小動作,她太關心顧老爺了,聲音都有些發抖。
  
  「自然是真的,不過,如今聖旨還沒下,得等兩淮災銀貪沒一案了結了,下掉一批官員,有了空缺,才會起復一批官員。」
  
  葉成紹有些心不在焉地回道,絞在一起的兩手都沁出汗來。
  
  「那我父親是因兩淮的案子才出事的嗎?他……沒有犯事吧。」素顏聽了便有些擔心藍大老爺,聽那一次葉成紹與藍大老爺的對話,她覺察到藍大老爺的異樣,隱隱的,她感覺大老爺怕是參與其中了,官場上,同在一個環境裡,如果人家貪,你不貪,便很有可能會被那個小群體給排斥,很難在那個環境裡立足,有的時候,不是每個人都想貪,而是環境所逼,那便是所謂的,常在河邊走,沒有不濕鞋的。
  
  而且,她還感覺,葉成紹的身份定然不簡單,這廝怕是擔負著某中暗職,不然,也不會對這件大案如此瞭解了,如今,她擔心的是,大老爺倒底參與得有多深,這一次回來,是否就真的平安了?
  
  葉成紹聽了果然半晌沒有吱聲,他目光複雜地看著素顏,臉上是少有的深沉,素顏清澈的大眼裡有著隱隱的憂色,他目光中閃過一絲狡黠,這樣的葉成紹,身上沒有半點孩子氣,更沒有一絲浪蕩公子的紈褲味兒,倒像是久經官場的狐狸,給人一股深不可測之感。
  
  他笑了笑,伸了手想拍素顏的肩,但只伸出一半便縮了回來,又是一副小心亦亦地樣子,眼神也變得溫柔了起來:「有我在,莫怕,只要伯父看得清形勢,知道皇上的決心,選擇正確的路子,就一定沒事。」
  
  素顏秀氣的雙眉微挑了挑,眼中閃過一絲計較,沉吟片刻才問:「可以告訴我嗎?所謂正確的路子是不是幫助皇上將那些蛀蟲捉出來?」
  
  葉成紹聽得眼睛一亮,看素顏的目光更為熾熱了起來,蛀蟲?這個詞用得很形像,沒想到她一個深閨女子,竟然有很高的政治敏銳性,跟聰明的人說話就是舒服,他突然就慶幸了起來,上官明昊那傢伙真是個瞎子,這樣好的女子竟然沒能保得住,她,終究是要成為他的妻,也只能成為他的妻,不管用什麼樣的手段和方法,中山侯府,必須要退婚。
  
  「我想,伯父應該是個聰明人,如何選擇他應該清楚的。」葉成紹笑著對素顏道,有些話,他不能說得太多太透,就是今天的這番話也是不該的,但為了她,他不在乎違些規。
  
  素顏聽了心中仍是忐忑,葉成紹這話算是從側面回答了她的問題,看來,大老爺果然沒有真正的安全,藍家,也還是處在飄搖之中,但願父親是真的聰明,能夠捨得一些東西才好啊。
  
  「多謝世子提點,素顏告辭。」素顏這回是正正式式的跟葉成紹道別,她在馬車裡已經坐得太久了,再不下去,怕就連紫綢也會生了疑去。
  
  「那個,娘娘送的那套衣服首飾你怎麼又還回去了,那是我特地給你備的。」葉成紹一見,又小意地問了一句。
  
  素顏這一次回過頭來,卻是瞪了他一眼,說道:「你是成心想害我來著?」
  
  「你是認為我逾越了?」素顏的話雖是責怪他,但語氣卻有些哭笑不得。
  
  「怕什麼,你若是嫁與我,至少也得是個三品誥命,那可是皇后娘娘早就許了我的,可不算是越矩。」葉成紹不以為然地說道,他為素顏不肯穿他給她備的衣服有些耿耿於懷,那是他備好了多年的,只等他找到心中的妻才會拿出來的,她卻給送回給皇后了,讓他好生失望。
  
  這廝口口聲聲說自己要嫁他,快將她當成他的妻子了,若是自己不願意呢?素顏惡意的就想要激怒他,為了懲罰他一再找話題將她留在車裡的腹黑行為。
  
  「誰說要嫁給你了?我又不喜歡你,沒見過你這樣一廂情願的。」素顏板著臉說道。
  
  葉成紹的俊臉果然立即就垮了下來,眼裡閃過一絲挫敗感,頹喪著頭,又開始絞手指,也不看素顏,「可是,我喜歡你啊,你……你總會要喜歡我的,反正不管如何我都是要娶你的,除非,你心裡已經有了別人,那……那……」
  
  「若我心裡已經有了人,你會放棄我們先前說過的條件麼?」素顏聽得心中一動,認真地問道。
  
  葉成紹猛然抬起頭來,眼神如一頭受傷的小獸,小聲的嘟嚷道:「你難道真的喜歡上官明昊嗎?你原本就是要嫁他的,若不是……若不是伯父出了事,你也不會找我了……」說到後面,又要低下頭去,他實在是怕聽素顏的答案,心中惶惶的,就像等待宣判的罪犯。
  
  「他不過是條大尾巴狼,我為什麼要喜歡他?」這廝也太沒眼力了,自己就是喜歡他,也不會喜歡上官明昊那只沙文豬啊。
  
  「那你心裡的人是誰?」聽得素顏說並不喜歡上官明昊,葉成紹的俊眸又被點亮,就如草原上空最亮的星辰。
  
  「你管我?」素顏說完便再不遲疑,掀開簾子往外走去。
  
  外頭那太監紋絲不動的守著,見素顏掀了簾子出來,忙抬了手牽她,素顏回頭看了一眼,便在那簾子落下去的一瞬,看到了葉成紹傻呆呆的坐在車裡,眼神像只迷途的小鹿,不對,應該像只小狼,一隻剛失了群,離開母親的小狼,惶恐中還有深深的挫敗。
  
  素顏嘴角微微翹起,在太監的攙扶下跳下馬車,紫綢見大姑娘終於出來了,忙上前去扶她,又很有眼力介的塞了一個荷包在那太監手上。
  
  那太監輕輕掂了掂荷包,臉上有了笑意,躬身送了素顏回府。
  
  素顏走進門來,又再次回頭看向那馬車,馬車簾子紋絲不動,也沒叫啟程,車伕也靜靜的等著,那太監便靠近馬車,對著裡面說了一句什麼,馬車很快就開始了起來。
  
  素顏心情大好的與紫綢往垂花門走,紫綢看她自從馬車裡出來後,就一直在偷笑,看似心情很好,便問道:「宮裡的嬤嬤都與姑娘說了些啥呢?看姑娘這一臉的喜氣,不會是得了什麼天大的喜訊吧。」
  
  素顏笑著嗔了紫綢一眼,嘟了嘴道:「非要有喜事才能高興麼?我才想起了一個笑話而已。」
  
  「什麼笑話,講給奴婢聽聽,也讓奴婢跟著樂合樂合?」紫綢聽了便湊趣道。
  
  「有只小豬,他愛上了一隻狐狸,就對狐狸說,我喜歡你……」素顏隨口胡掐。
  
  「姑娘又說笑,小豬怎麼會愛小狐狸,小狐狸一見那小豬還不得吃了它啊。」紫綢入戲很快,很配合地說道。
  
  「可不是嗎?可是,誰讓那隻小豬喜歡小狐狸呢?」素顏笑瞇瞇的把玩著手裡的小瓷瓶,想著某個坐在馬車裡的小豬,心情一片大好。那傢伙這兩天應該不會再來藍府了吧。
  
  「小豬真可憐。」紫綢看自家姑娘說得有些幸災樂禍,很是贊同的對小豬起了同情心。
  
  「他才不可憐呢,你可別以為他真的笨啊,他啊,白天是小豬,晚上就變成大灰狼了。」素顏繼續瞎掰。
  
  「姑娘越說越離譜了,啊,姑娘,您這是到哪裡去?不回院裡嗎?」紫綢聽了變天也沒覺得這個故事哪兒好笑了,自家姑娘卻是喜笑顏開的,讓她莫名,又見素顏沒往自家院裡去,便是擔心起來,拿了藥還是早些塗上的好。
  
  「你可知道,侯夫人回了沒?」素顏有些怕見中山侯夫人,不過,過了這麼久了,夫人總該回去了吧。
  
  「應該沒回去吧,奴婢著小丫頭注意著呢,若侯夫人走了,會給個信的。」紫綢多少明白素顏一點心思,忙回道,卻看素顏腳步未變,「姑娘,回去塗了藥再去見大夫人吧,您這個樣子,怕是又要惹得大夫人擔心呢。」
  
  讓大夫人擔心也沒法子,有時候,該讓她見著的,還是得給她見,素顏心裡嘀咕著,繼續往大夫人屋裡走。
  
  走到大夫人院外時,她又有些躊躇,停在院子外站住了,守園的婆子見她站著,忙上前來行禮,臉上掛著諂媚地笑:「恭喜大姑娘,中山侯夫人可真是把姑娘疼到心窩子裡去了,姑娘有事,她就一直在大夫人屋裡等著呢。」
  
  那婆子以前因著大夫人在府裡並不得勢,平素也沒什麼人去看望大夫人,所以,得的賞錢就比不得別的院裡的守園子的,頗多怨懟,但如今素顏在府裡起了勢,二夫人眼看著是不行了,大夫人又生了大少爺,如今她的嘴臉就立馬變了,素顏對這樣的人雖是討厭,但也不會因此就要趕她走,畢竟如她這般的人多了去了,再換個人來,也未必就比她強,最重要的,是這婆子也無大惡,不過是貪些小便宜,嘴惡了些罷了,正是如此,倒讓素顏可以從她嘴裡聽到一些府裡下人們的閒言碎語。
  
  下人們閒聊時,無非也是圍著幾個主子轉的,她們的話裡,總能聽到一些有用的消息來。
  
  素顏看了紫綢一眼,紫綢皺了皺眉,還是打了十幾個大錢賞了那婆子,那婆子千恩萬謝的,笑容快要夾得死蒼蠅。
  
  侯夫人果然還在等她,怕是想在她這裡得個準確的答覆吧,侯夫人對自己和大夫人可算是有恩的,當初大夫人最困難之時,侯夫人也常派了來人接濟,也算是變相的對大夫人撐腰。
  
  後來自己被小王氏刻薄,她也是一力站在自己這邊支持著,就是那天小王氏與老太太一同設計陷害,想要毀掉自己名節時,侯夫人不僅一眼看穿了她們的把戲,還警告了那兩位,讓老太太和小王氏好生消停了一陣子,而且,自己那克父克母的名聲,侯夫人是第一個不在意的,在如今人們都信神信命環境下,她能決定讓世子與自己定親,實在是難能可貴,如今自己卻要辜負她的一片心意了,心裡怎麼都覺得愧疚啊。
  
  但如……上官明昊那個的品性,雖不說極惡,卻是自己最不喜歡的那種類型,她寧願嫁葉成紹那種真小人,也不想嫁個偽君子,或許,嚴格說來,上官明昊也算不得偽君子,在這個社會裡,男子花心多情,妻妾成群並不是過錯,只是自己心裡不能接受罷了……
  
  遲疑了半晌,她還是抬腳往院裡走去,正好瞧見青凌探了頭,神色有些焦急,見素顏終於來了,忙上了前來拉住她,也顧不得行禮,只附在她耳邊道:「侯夫人可坐了不少時間了,夫人留了她用飯,她又一力不肯,面色很不好看呢,也不知是哪個作死的婆子在外頭說姑娘早就由宮裡頭回來,卻一直沒來,侯夫人就越發的不高興了。」
  
  素顏聽得頭疼,自己原也打算著自宮裡一回來,就來見侯夫人的,可是諸多事情絆住腳,沒成行,也怪不得侯夫人有氣了。
  
  她理了理衣服和頭髮,才正色地向大夫人的產房走去。大夫人也正急著呢,一個勁的跟侯夫人說好話,侯夫人板著臉,沒有舒眉,見素顏進來,大夫人立時就罵了起來:「從宮裡頭回來,也不說快些來見夫人,在外頭磨蹭什麼?」
  
  邊說邊給素顏使眼色,素顏乖巧地過來給侯夫人賠禮:「讓夫人久等,實是侄女的不是,請夫人多多見諒。」
  
  侯夫人冷哼了一聲,「宮裡的貴主子要見你,我多等等也是應該的,只是不知大姑娘如今竟成了大忙人了,貴府裡的事怕是離不得姑娘,倒是我耽擱了姑娘的事。」
  
  這話可說是明著在責怪素顏如今得了宮裡的貴主子的青眼,便不將她話在眼裡,故意怠慢她了。
  
  素顏聽得額頭沁出一層細細地汗,忙恭敬地再行了個晚輩禮,「夫人明鑒,侄女回來,先去了老太爺屋裡報個平安,後又正好碰到家父安全回府,父親訓斥了侄女一番,耽擱了些時辰,心中原本焦急,卻不想,宮裡又來了人……」
  
  侯夫人聽聞大老爺已然回府,有些詫異,面色卻是緩和了些:「這倒情有可原,藍老爺回府也是天大的喜事,恭喜貞淑妹妹,藍家逢凶化吉,妹妹你也不用再糾心了。」
  
  大夫人聽得喜極而泣,眼睛盈盈地看著侯夫人,侯夫人忙拿了帕子為她拭淚:「好好的又哭什麼,這可是在坐月子呢,哭壞了眼睛將來可要受罪呢。大夫人聽了破涕為笑,親熱地拉住侯夫人的手道:「你我相交近三十年,你對我的好,我心裡都記著呢。」
  
  「又說傻話,咱們是什麼關係?且不說姐妹幾十年,如今兩家又成兒女親家,素顏去到我府上,我是決對不會虧待了她的,就是你,將來若再有人弄妖蛾子害你,我也是不會輕饒的,以前兩家沒什麼關係,我和侯爺也不便插手,將來既是親戚,那見不得的髒水就莫想再隨便往你身上潑了。」侯夫人無比真誠地回握著大夫人的手,眼圈兒也紅紅的。
  
  看得一旁的素顏心中更是難受,只好將身板挺直了站著。
  
  果然大夫人抬眼便看到了她脖頸處的兩條傷痕,大驚失色地問道:「你那脖子上的傷是如何弄的?誰傷了你?不會是在宮裡……」
  
  侯夫人也看到了素顏的傷,眼裡也露出憂色,驚疑地看著素顏。
  
  素顏忙解釋道:「娘,您多想了,宮裡的主子們對女兒很好,這傷……是素情抓的。」
  
  她不是個喜歡告狀和裝柔弱的人,以前就是受了再大的委屈,也不願意讓大夫人看到,怕大夫人擔心,可現在,她不得不利用這小小的傷痕了。
  
  「素情?她也太過猖狂大膽了,眼裡就沒當你是嫡姐待過,這無緣無故的,她怎麼火,「對你還動上手了?」大夫人氣得直咬牙,這麼些年來,她受盡了小王氏的氣,如今,小王氏的女兒又欺負上了自己的女兒,她怎麼也難嚥得下這口氣。
  
  素顏聽了就看了侯夫人一眼,欲言又止,侯夫人見了心中便有些瞭然,移開眼去,端了小几上的茶,輕輕用蓋子撥著茶面上的茶沫,沒有說話。
  
  大夫人越想越氣,又是心疼,對素顏道:「你以後也別太軟弱了,該給她些教訓才是,可莫讓她以為你就是好欺的。只是,她這一次又是為了什麼事情?」
  
  「娘,您別問了,她如今被斷了根手指,父親正請了太醫來醫治呢。」素顏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
  
  大夫人聽得素情的手被斷了一指,心情大爽,卻又詫異,問道:「她斷了一指?你也動了手?」面色有些發沉,大夫人是大家閨秀出身,對女子體容體態很是講究,一個女孩家隨便動粗,那可是太不合現矩了。
  
  「不是,女兒並沒對她動手,她當時抓傷女兒時,上官公子也在,後來,葉公子陪著父親回來了,正好看見,他為女兒不平,就……對素情下了重手,父親當時也在場。」素顏終於將心裡要說的話說了出來。
  
  侯夫人聽了果然若有所思,面上也有些不自然,大夫人心中也有了想法,素情打素顏時,上官明昊是在當場的,他既沒有阻止素情也沒有為素顏出氣,倒是那個名聲不太好的寧伯侯世子,見了素顏受欺負就為素顏出頭,他……對素顏倒是回護得很,只是,名聲不太好啊。
  
  素顏說完之後,就靜靜的立在一旁,侯夫人笑了笑,拍著素顏手,關切地說道:「很疼吧,上藥了沒有,可莫再染了其他的病就麻煩了。」
  
  素顏感激地看著侯夫人,柔聲道:「謝夫人關心,宮裡方才來人,就是送了藥來了,一會子就去塗藥,我心裡惦著夫人您,怕您等急了。」
  
  侯夫人聽了臉色微郝,笑道:「那你快些回去塗藥吧,可別耽誤了。」說著,起了身,對大夫人道:「我這就回去了,你也要好生休養,莫要操太多了心,你如今有了大少爺,這身子啊,就更要養好了,至於大姑娘和昊兒的婚事,就不要再出什麼漏子了,婚期還是定在正月十二,到時侯,讓昊兒來給你磕個頭,你將來有什麼事,只拿他當半個兒子,有他幫付著,你娘倆也有過得鬆泛些。」
  
  侯夫人仍是一口咬定不肯退婚,大夫人雖不太知道外頭的事情,但素顏去了一趟宮裡,受傷後,宮裡又來了人給她送藥,可見得宮裡的那位貴主子對素顏的重視,中山侯家與宮裡的陳貴妃有親,但畢竟只是旁枝,且據說陳貴妃那人很刻板端嚴,不可能為了上官明昊就對素顏親近,那便只可能是寧伯侯這邊了,寧伯侯可是皇后的兄長,又聽得皇后對世子最是疼愛,會因世子而對素顏別眼相待也是有的。
  
  那這件事情可真就麻煩了,如果皇后娘娘都插了手,那藍家對這樁親事怕也沒有了自主權,只能看上面人的意思了,只是,自己多年受侯夫人的恩惠,藍家再如何想要悔婚,自己是不能背叛侯夫人的。
  
  大夫人心思電轉,抬眸看了素顏一眼,只見女兒如一珠幽蘭般立在自己身邊,美麗又高潔,她心中驕傲的同時,又是憂心,微歎息了一聲,對侯夫人道:「多謝姐姐的關心,你的好,我就算是下了黃泉也會記得的。素顏交給你顧著,我也就放心了。」
  
  侯夫人聽了這話,心滿意足地走了,大夫人忙讓素顏幫著去送,素顏覺得頭痛得很,怎麼自己說了那麼多,侯夫人還是不退婚,真要將幾家關係都弄僵了嗎?
  
  硬著頭皮,她跟在侯夫人身後,出來院子裡,侯夫人回過頭來,正色地對素顏道:「昊兒那孩子有些認死理,他若非對你用了真心,也不會一再的求了侯爺去為藍大老爺奔跑,劉家那邊,侯爺找了二皇子,應該能退得掉的,你過去後,再也沒人能給你使絆子,日子是再好不過的。」
  
  這話也算得上是交心了,只是素顏聽得有些心不在焉,但面上還是恭謹得很,只道:「婚姻大事,侄女只能聽從父母之命,不敢自作主張。」
  
  侯夫人聽了便沒再說什麼,臉色微冷地走了。
  
  素顏一直將她送至垂花門,才打了回轉,回到屋裡,上過藥後,她實在是太累了,便歇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紫綢便來叫起素顏:「姑娘,大老爺請你去老太太屋裡。」
  
  素顏渾身都有些痛,不情不願的起來了,問紫睛:「這一大早兒的,可知是什麼事?」
  
  紫睛正端了盆熱水進來:「聽說是要開祠堂,族裡人都得參加呢。奴婢聽說二夫人院裡已經亂成一團了,刑事房的婆子非要將二夫人拖到前頭去,二夫人的奶娘與幾個貼身的婆子正與刑事房的人鬧,說是二夫人病得起不了床了。」
  
  原來,大老爺這回是動真格的,開祠堂便是真的要將小王氏除了族譜麼?那王家會沒有動靜?
  
  她快速起了床,收拾停當後,就帶了紫睛紫綢兩個往老太太屋裡去。
  
  老太太屋裡已經圍了不少人了,三姨娘,四姨娘,素情,素麗,就連年幼的素容也被叫來了,大夫人因著坐月子,就沒有來,大家全都圍在了花廳裡,老太爺高坐堂中,老太太卻不在,老太爺下首坐了好幾位上了年紀的族人,大老爺坐在老太爺的下首另一邊。
  
  素顏進得花廳後,就往素麗那邊去,素情與素麗離得有些遠,她面色蒼白如紙,右手中指上夾著板子,用紗布包了個嚴實,像個粽子一樣。
  
  素麗卻神情肅穆,小臉板得嚴正,見素顏過來,才微眨一眨眼,黑亮的大眼裡閃著一絲興奮和快意,素顏看了就想笑,但還是忍住了,也是一臉端嚴地站在素麗身邊。
  
  老太爺看人都到得差不多了,便揚了聲道:「押小王氏上來。」
  
  立即兩個粗壯的婆子就走了出去,沒多久,小王氏自己走了進來,她上著煙柳色銀錯金雙鳳織錦短襖,下著淺碧色輕柳軟紋腰長裙,頭上綰著雲的朝月髻,看這一身,倒不像是來受罰,而是來領賞的,面色也從容坦然,只是眼含怨毒和陰戾,尤其是在看到素顏時,她的眼珠都恨得發紅了,像要生吃了素顏一般。
  
  素情看到小王氏被兩個婆子押著走上前來,不禁一陣哭泣,身子搖搖欲墜,身後的白霜忙緊緊的扶住她,在她耳邊輕語了些什麼,素情便用那只好手死命的摀住嘴巴,盡量忍住哭聲。
  
  小王氏昂首立在花廳中間,老太爺憤怒地看著她,一旁的族中老人見了便皺了皺眉,大老爺看了小王氏一眼道:「賤婦,還不跪下!」
  
  小王氏雙眼如刀般看著大老爺,冷笑道:「我為何要跪?」
  
  大老爺氣急,怒聲將她昨天對素顏下毒手一事當眾說了一遍,人群中,很多人早就聽到了明日之事,也有些人並不知,一時便竊竊私語起來,不少人鄙夷地看著小王氏,在她身後指指點點。
  
  小王氏聽得面色不改,反而向花廳中人一一看了過去,眼神中狠戾多色令不少人膽寒。
  
  一時屋裡有些嘈雜,老太爺清咳了一聲,說道:「王氏當眾毒害嫡女,罪無可恕,她做下如此醜事,實乃藍家的羞恥,藍家再能容得如此惡婦,今天特請了族人們來一同審理此事,將王氏交宗氏發落。」
  
  幾個族叔祖們面色嚴峻,相互看了一眼,卻並沒人發言,小王氏輕蔑地看著老太爺,唇邊帶著一抹譏笑,半點也沒為老太爺的話動容。
  
  老太爺見場面有些不對勁,轉了頭問身邊挨得最近族人:「三弟,此事你們若沒意見,我便以族長身份開祠堂,將王氏從族譜裡除名。」
  
  那三老太爺是個瘦削的小老頭,人卻顯得精幹得很,聽老太爺點了名,他才點了頭道:「此事原就是大哥的家事,你又是族長,王氏所犯之事又是眾所周見,罪證確鑿,要如何處置,便按族現辦了就是,只是,大侄孫女也沒怎麼什麼危險,我看,王氏平素也還賢良,是不是能從輕一些發落?」
  
  老太爺聽得訝異,他請族人來,不過是走形勢,走正路子,封王家人的口罷了,族老們也應該知道自己的意思,今兒怎麼反而為王氏說起話來了?
  
  正想著,外頭藍全匆匆進來:「奴才藍全給各位主子請安,稟老太爺,王大老爺,二老爺並兩位太太來了。」
  
  王家人果然還是沒有放棄小王氏,來的,竟然是幾個有份量的人物,今天這事怕是有變呢,素麗眉頭輕蹙了蹙,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勝利,可不能就此放棄了,雖說老太爺和大老爺看似態度堅決,但如今王家來了人為小王氏撐腰,而族人中也有替小王氏說話的,老太太還不知道在做什麼,那個老虔婆可不是個輕易服輸認軟的人,只怕還藏有後招……
  
  「大姐姐,聽說你昨兒進了宮?可拜見了皇后娘娘?」素麗突然附近素顏身邊小聲耳語道。素顏聽得微怔,不知素麗在這當口提此話是何意,不由疑惑地看著素麗,素麗笑了笑,大眼波光一轉道:「姐姐還是未雨籌謀的好。」
  
  素顏聽得微驚,素麗這小狐狸反應極快,一下子便感覺到了事情的曲折,便苦笑了笑道:「說得也是,不過,僅見了一面,哪裡就小話未說完,就見王大老爺和王二老爺帶著兩位太太一同進來了。
  
  大老爺雖時王家有氣,但該有的禮數還是不能少,便起了身與兩位表兄見禮,王家兩位老爺也平靜的與老太爺行禮,然後,在廳裡坐下,王大老太太一臉郁色,高傲地抬起下巴,輕蔑地掃視了藍家人一眼,端坐在藍家族老下方。
  
  大老爺也不囉嗦,將小王氏昨天那事又說了一遍,王大老爺聽了便道:
  
  「表兄只說舍妹用了毒針,如今那毒針在何處?又可曾驗過是否真能致死人?」
  
  大老爺便讓人取了昨日那毒針來,王家大老爺親手將那毒針拈起,竟是當眾向自己手上紮了下去,滿廳人發出一片訝異之聲,有的還驚叫了起來。素顏卻是眉頭皺得更緊了,看那托著毒針出來之人正是老太太送給大老爺的通房丫頭銀釵,心裡有絲瞭然,老太太在府裡的勢力根深蒂固,大老爺與她又是親母子,怎麼也沒想到老太太不會站在他這一邊,便失了防備之心,今兒這事可是越發的複雜了。一時心中好不煩悶,只覺得沒意思得緊,想著前世也是,某貪官貪了臣款,明明罪證確鑿,也判了刑了,但那些人總能想出林林總總的法子,將刑期減了又減,最後還弄個保外就醫什麼的,跟療養沒什麼區別,所以,貪官腐敗的成本小得很,便前赴後繼的繼續貪。
  
  若小王氏這一次能逃過懲罰,那她以後便會更加肆無忌憚,更加猖狂,以大夫人那懦弱的性子,還真難鬥得過她和老太太……
  
  她腦子電轉,正在想著要如何解決眼前之事時,便聽王大老爺冷笑道:
  
  「不過是根普通的繡花針罷了,舍妹雖是任性,但本性鈍良,她可能會為了些事情教訓晚輩幾句,不過也是為了大姑娘好罷了,又怎麼會傷及大姑娘的性命呢?何況,還是當著表兄你的面,她就是再蠢,也不會做發此傻事吧。
  
  三老太爺聽了在一旁也道:「此話倒也有理,大哥,我看不過是件家庭鎖事罷了,就不用鬧得太厲害,傷了親戚間的情份可就不美了。」
  
  老太爺沒想到事情急轉直下,若小王氏刺素顏的針頭並無毒,那也只能算得上她對嫡女不善,卻算不得大過,自己如此興師動眾的將人全都召來,倒顯得心胸狹隘,有趁機報復王家不肯救大老爺之嫌了。
  
  「哼,這根針必定有問題,昨日可是寧伯侯世子親手查驗過針上之毒的,我也著人給大夫查過,上面著實有毒。」大老爺對王家幾人實是有氣,蹭的一下站起來說道:「而且,當是中山侯世子也在場,他也是親眼所見王氏對大姑娘動手的。」
  
  素顏聽了這話才算是鬆了一口氣,大老爺總算是明白了一回,還知道點了兩個世子來撐腰,只要將上官明昊和葉成紹一同請來作證,王家就是再狡賴,也說不過去了。老太爺讚賞地看著大老爺,對大老爺道:「如此,便著人請了兩位世子爺來當場作證吧。」
  
  王大老聽得面色一變,鼻子輕哼一聲道:「兩位世子可都是藍家的準女婿,聽說,那兩位可是為了你家大姑娘鬧得劍拔弩張呢,都想在大姑娘面前一搏芳心,只怕就算當時沒看清楚情形,也會小王大老爺此話便是暗諭藍家一女許二家,更譏諷素顏不過閨訓,與兩位世子同時有勾連,幾個族老聽得面色鐵青,藍家百年望族,最重的便是家聲,如今小王氏之事已然壞了家風,又說素顏行止不端,大房看來真的是越發的亂了。
  
  老太爺豈能聽不出王大老爺的話,他氣得嘴都在抖,猛地一巴掌拍在桌上,喝道:「世侄,你也是讀書人出身,不覺得你以一個長輩的身份說出這番話來臉紅嗎?再說了,你且說二位世子的話不可信,那便是懷疑兩位世子的人品?」
  
  王大老爺這才發覺自己的話將兩位世子都帶進去得罪了,臉色變了變,看向一旁的王二老爺,王二老爺卻像沒有看到他一般,自進來後,他就一副沒睡醒的樣子,盯著自己的那雙黑色皂鞋,眼皮都沒抬一下。小王氏則在娘家人到來後,一改先前的倨傲,面露委屈淒楚來,神情哀怨又楚楚可恰,如今見自家大哥沒有了應對之話,便開了口道:「那中山侯世子原是要與二姑娘定親的,卻被大姑娘橫刀奪愛,若不是為了我那苦命的女兒出氣,我又如何會氣急了要罰她兩下,如今不過是教訓了她,卻要被老爺送進宗廟,藍家待人也太刻薄寡恩了吧,我為藍家生兒育女,孝敬公婆,服侍丈夫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竟是尋些小事就要逼我於死地,天啊,這世間,可還有公道在?」
  
  王大太太和二太太兩個聽後適時的拿帕子抹淚,大太太怒氣沖沖道:「哼,人說藍家如何的家世清正,如今看來,倒是喜歡做那過河拆橋,卸磨殺驢這事的,可別忘了,若無我王家撐腰,你藍家早就是第二個顧家了。」
  
  大老爺最恨的就是王家拿這些恩情說事,當藍家就是仰王家鼻息才得以存活,如今他不好罵王大太太,畢竟王大老爺還是他的頂頭上司,他暫時不能得罪,便將一腔子的火氣全都撒向小王氏:「你個賤人,明明是素情在千方百計破壞素顏的親事,你卻顛倒黑白,胡說八道,你既說中山侯世子中意素情,你且拿出婚書來?就是你這等心狠手辣,蛇蠍心腸的人才會教壞了女兒,使得她丟盡了藍家臉面,今兒就算宗室不處置了你,我也要休了你,我要休妻,此乃禮法所容之事,看誰還來指手劃腳,管我家事。」說著,一甩袖,站了起來,對老太爺一拜後,又對族老爺都作了輯,轉身竟是揚長而去。
  
  將一大屋子裡的人全都涼在廳裡了。
  
  老太爺卻是眼中閃過一絲欣慰,大老爺此舉可謂打了王家人一大巴掌,王家可是特地來為小王氏撐腰的,以前說是要罰了小王氏進宗廟,那便要通過族老們,王家為了自家女兒而糾纏也說得過去。
  
  但大老爺以丈夫身份休妻,王家就算不高興又如何,藍家如今已不在乎王家了。
  
  沒多久,大老爺果然寫了一封休書回來,正要遞給小王氏,老太太柱著拐仗進來了,人還沒坐下就對大老爺喝道:「不孝之子,你若敢休她,我死給你看。」
  
  說著,歪著身子向大老爺撞去,大老爺大驚,忙張臂扶住了老太太,大聲道:「娘……」
  
  一時,素顏素麗幾個忙上了前去扶老太太,老太太大哭大鬧了起來,老太爺氣得臉色黑如鍋底,只差沒有如大老爺一樣休了老太太了,王家兩位太太也上前來勸老太太,叫著姑母,幾人哭鬧成一團,正不得開交之時,藍全對著廳裡突然喊了一大嗓子:「寧伯侯世子到!」
  
  通素顏聽得詫異,這廝這會子來做什麼?難不成,真有人請了他來做證?
  
  她還沒想明白,就聽得一個吊兒郎當的聲音道:「岳父,你家來了不少票友,在吊嗓子麼?」
  
  素顏聽得這話差一點就沒忍得住,憋笑憋成了內傷,無可奈何地看著一身藏青色繡竹直袍,一步三搖走進來的某人。
  
  藍大老爺是被葉成紹那聲岳父叫懵了,老太太還在哭鬧,老太爺終於忍不住對她大喝道:「你是不是也想進宗廟?」
  
  老太太果然就小了聲,卻仍是哭泣著,罵大老爺不孝,葉成紹卻是與王家兩位老爺敘起話來,王家兩位老爺似是有些忌憚葉成紹,也不知道他在他們耳邊說了些什麼,兩人面色巨變,如坐針氈,葉成紹卻是懶懶的找了個椅子坐了,對著外頭一揮手,廳外立即進來一個中年管事模樣的人,手裡拿著一個單子。
  
  「葉良啊,念,這可是我家送與藍大姑娘的納彩禮。」葉成紹打了個呵欠,歪在椅子上,伸長了腿對那中年管事道。
  
  「南海珠玉一盒,東珠一盒,金五事一箱,玉器首飾一金……」那中年管事竟是拿著單子,拖長了音,在藍家鬧哄哄的花廳裡念了起來,他的中氣實足,似是練過功夫的,不過片刻,便將廳裡的一干吵鬧聲仝都壓了下去,還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一時廳裡人全都靜了下來,怔怔地看著那正在念禮單之人,更是被那禮單上的禮品震得目瞪口呆。
  
  就連一直哭泣著的老太太也忘了撒潑,被淚水泡得浮腫的兩隻老眼閃出異樣的光芒來。老太爺聽了半天才明白了葉成紹的意思,他看了大老爺一眼,大老爺會意地走到葉成紹身邊:「世子爺這是?」
  
  葉成紹卻是自椅子上蹦了起來,很恭敬地向大老爺行了一禮:「岳父大人,此乃小婿與大姑娘的納彩禮,不知岳父大人可還滿意。」
  
  那葉良念單子的聲音原是一直沒停的,拖著長音,讓滿廳的人都能聽得見,這會子見他家世子爺在說話,立即住了口,廳中之人以為禮單終於念完了,既羨慕又妒嫉地看著素顏,這寧伯侯家,可真是富可敵國啊。
  
  就是兩位王家太太也是滿臉的驚異與羨慕,如果自家若是也有個女兒嫁到寧伯侯府去,可真要發大財了。
  
  大老爺這次對葉成紹這聲岳父喚得心情舒暢:「啊呀,賢婿,你怎麼也不打聲招呼,你看這廳裡亂的,哎呀呀,要不,咱們去書房裡談?」
  
  藍家的幾個姑娘可都在大廳裡,一開始只是自家的族人和親戚在,也就沒顧什麼男女大防,如今葉成紹來了,那可真不能再在廳裡站著了,一時素顏和素情,素麗幾個忙在丫頭的掩護下自偏門處退到了廂房。
  
  這場懲罰小王氏的宗族大會竟是如此不了了之,而大老爺的那封休書也被老太太撕了個稀爛,不過,素顏心裡一點也不著急,她幾乎可以預想到,有葉成紹在,小王氏怕是會得到更重的懲罰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09:56 AM

  第六十八章終於要嫁了
  
  幾個藍家姑娘退到了偏房耳朵都支楞起來,聽著花廳裡的事,素麗更是和素容兩個躲在門簾子後面,穿過縫隙往廳裡瞄,素情獨自坐在偏房的繡凳上,像是鬆了一口氣似的斜靠在她貼身丫鬟白霜身上,無力地看著窗外,花廳裡的事,似乎與她再無關係,原本大而柔媚的雙眼黯淡無神,整個人如一株快要失去生機的木棉樹。
  
  素顏沒有在意素情,她也在認真聽著花廳裡的聲音,葉成紹突然的闖入讓原本吵鬧不堪地宗族大會半途停下來了,但是,那廝難道只是來送納彩禮的麼?
  
  還有,中山侯夫人昨天才回家,大老爺有沒有去侯府退親呢,退親的結果是怎樣的呢?葉成紹若再送了婚書來,大老爺會接了嗎?
  
  想起那廝方才當眾叫大老爺岳父,那叫得是一個自然,一個順口,彷彿他早就是藍家女婿很多年了似的,那臉皮,還真是堪比城牆啊。
  
  正混亂猜測著,就聽見大廳裡,葉成紹道:「岳父,這裡人多熱鬧,還有不少親戚我不認識呢,不若您給小婿介紹一二,小婿也好認個親,若哪天在街上偶遇,小婿也能知道自家親戚,不至怠慢才是。」
  
  老太爺在一旁終於受不了葉成紹那一口一個的岳父了,他無奈地□了大老爺一眼。
  
  大老爺也有些尷尬,幾個族老可都是最講禮儀規矩的,素顏還沒過門,就算是準女婿也不能現在就一口一個岳父吧,先前是看他以來就將王家人的氣焰給壓制下去了,可以說是趁亂,自己裝糊塗當沒聽清,這會子可不能再裝下去了,便笑著對葉成紹道:
  
  「賢侄,世伯與你介紹啊,這邊廂坐著的,是藍家的族老人,這是三老太爺,這是四老太爺,這是大族兄,這是三族兄……」
  
  出乎大老爺意料,藍家的族老們對葉成紹一點也不反感,尤其是三老太爺,他看葉成紹的眼睛很是熱切,就像看到一大塊正閃閃發亮的金元寶一樣,大老爺才介紹到他,他便站了起來,竟是要給葉成紹行禮,若是在官場上,按身體貴介高低,葉成紹作為侯爺世子,倒是受得起身為白身的三老太爺這一禮,但葉成紹自己也說了,他是在認親,所以,一見三老太爺對他行禮,他倒是偏了偏身子,假意地托住三老太爺道:
  
  「哎呀呀,本世子只是晚輩,晚輩,怎生能受老太爺的禮,您太客氣了。」口中連說自己是晚輩,卻沒有半點要行晚輩禮的意思。
  
  三老太爺卻是誠惶誠恐地,半點也不介意,似乎認為他原本就該拿世子的譜。
  
  四老太爺倒是穩重內斂一些,葉成紹向他走來時,他也站起身來了,卻中介頷首,並沒有要行禮,葉成紹也不介意,親熱地拍了拍四老太爺的肩膀,又向下一個人走去,如此轉圈兒介紹了一輪,藍家族人看他的眼光大多是金閃閃的,也就三族叔矜持一些,對葉成紹不太熱絡,倒讓葉成紹多看了兩眼。
  
  介紹完畢藍家親戚,大老爺沒有半點要介紹王家人的意思,在他看來,王家兩兄弟也在朝中為官,應該是早就認識了葉成紹,用不著他介紹。
  
  而王大老爺和王二老爺的臉色原本就不好看,這會子便更是感覺大老爺並不拿他們當親戚,心中失望之餘,也頗為怨懟,但又不好意思說明,倒是王大太太卻是面容仍是倨傲,她的女兒可是大皇子的側妃,算起來,她也是皇親,葉成紹不過是個有名的浪蕩子罷了,還像個暴發戶似的在這裡顯擺,眼光又差,竟會看中藍家那個掃把星,比起自己那待字閨中的小女兒來,差得太遠了。這人真真俗不可耐得緊。
  
  王二太太是個聰明人,她與王二老爺一樣,進來後,便並沒說什麼話,只是靜靜的坐著,像只是來看熱鬧的一般,這會子見熱鬧也看得差不多了,正事卻沒辦,也不知道藍家究竟要如何處置小王氏,藍家老太太雖是鬧了一場,又撕了藍大老爺寫的休書,但是,也沒明著說就此放過小王氏,今天已經來了一趟,那便將事情辦妥了再走才好啊。
  
  但兩個當家男人誰都沒有提起這事,她一個婦道人家也不好說,不過,在王家,王大太在的地位是很高的,如果由她說……
  
  二太太於是便起身悄悄地走到小王氏身邊,使勁對她使眼色,讓她去找王大太太,嘴裡卻是說著無關緊要的安慰的話,還很適時的拿了帕子出來抹淚,一副為自家小姑傷心難過的樣子。
  
  小王氏便真的走到王大太太的面前,納頭就要拜,王大太太一時震住,沒來得及阻止她,她們是平輩,雙是姑嫂,行大禮可是不妥,王太太雖是虛榮心很甚,但王大老爺不是在呢,她可不敢當著丈夫的面受姑子的如此大禮。
  
  但她的手只是碰到了小王氏的手臂,小王氏已然拜了下去,並哭道:「大嫂,小妹在娘家時,就得大嫂多方關懷和疼愛,如今嫁了,又是大嫂幫著妹妹撐臉,妹妹今生若無以回報,來生便是做牛做馬也要感謝大嫂的恩情,如今妹妹怕是再無活路,求大嫂看在多年姑嫂情分上,幫妹妹那苦命的女兒一把,讓她找上稱心如意的郎君。」
  
  小王氏哀怨淒楚的笑聲啜泣著,清麗的容顏如梨花帶雨,她又說得可憐,像是在生死離別了一般,而且,她又一力的誇讚王大太太,將她說成個活菩薩,很能滿足王大太太的虛榮心,王大太太紅了眼圈扶她起來,「姑奶奶,這是說什麼傻話,你還年輕,以後的日子可長著呢,你先起來,有大嫂在,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小王氏只是嚶嚶哭著不肯起來,仰起滿是淚水的臉,滿含儒慕之情楚楚可憐的望著王大太太。
  
  王大太太更覺心酸起來,心中豪氣頓生,扶起小王氏道:「你起來,咱們王家人可不是隨便給人欺負的,大嫂給你討個公道去。」
  
  小王氏聽了這話才哭哭啼啼地起來了,王大太太便走到老太爺身邊,就在老太爺面前站著,也不行禮,大聲的質問道:「藍老太爺,今兒您可得給我家姑奶奶一個說法,不過一點小錯處就被你們拿著當大罪,妹夫更是不念十幾年的夫妻情分,無故要休了我家姑奶奶,如今我倒要問了,她究竟是犯了什麼滔天大錯了?」
  
  葉成紹正在與大老爺說著話,聞言斜了眼看了過來,身子懶散地靠在椅背上,一手半支著頭,眼裡竟是有趣的神色。
  
  老太爺被王大太太那傲慢又盛氣凌人的樣子弄得心頭火氣,冷哼一聲看向王大老爺,王大老爺一身冷汗,剛要喝止自家老婆,藍大老爺卻是說道:「表嫂現在問得好,今兒這事原就沒完,如今既是大家都在,就好生擺一擺道理吧。」
  
  他這話一處,王大老爺倒不好叫了自家老婆回來,這一叫,倒顯得心虛,自家妹妹怕是更沒出頭機會,只是,他怕啊……不過,那個人也說過,他今天是在認親呢,既是親戚,有些糾葛也能好說的對吧。
  
  於是,懷著僥倖心理,王大老爺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反正到時候,真不可開交了,還可以罵自家老婆是無知婦孺,責任一推,做個樣子責罰了賠罪就是。
  
  「好,正好當著藍家族老們,我倒要看妹夫你如何擺理。」王大太太冷笑地看著大老爺。
  
  大老爺便將大夫人產前被人下藥,害得大出血,差點一屍兩命和產後又被下砒霜差點死去之事說了一遍,這件事,當時就是老太太也認定了是小王氏做的,至於昨天小王氏拿著毒針害素顏的事情,他已經說過一遍了,也就不再重複,只是又道:「顧氏賢良淑德,因身懷有孕,不能太過勞累,才讓這賤人把持著府中中饋之事,但她卻刻薄嫡女,虐待幾個庶女,除了對自己所生二姑娘不同以外,其他姑娘不同程度的都被她虐待過,如此陰狠毒辣的女子,不休了,難道留著壞我藍家根本,傷我藍家基業嗎?」
  
  小王氏一直在默默地聽著大老爺的訴說,當大老爺說到大夫人產後砒霜也是她下手時,她的眼淚奪眶而出,轉過頭,幽怨地看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自葉成紹進來後,便沒有在鬧,似有什麼心事,自個兒在想著,完全沉浸進去了,注意不到層裡人的談話,這會子也不知道是聽到了哪一句,才醒過神來,一太嚴,便觸到了小王氏怨恨的眼神,她臉一白,瞪了小王氏一眼。
  
  小王氏忍住傷心對大老爺道:「老爺將這些事件全都怪罪到妾身頭上,可有證據?空口無憑,妾身只當你是污蔑。」
  
  大老爺微瞇了眼看著她道:「證據?整個府裡,除了你會害顧氏,還有誰會有如此大的膽子?還有誰會比你更狠毒?你手掌中饋近一年,在府裡四處培植勢力,偌大個藍府一半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你要害人,何須親自動手,那些個婆子丫環們不是被你逼迫,就是被你收買,她們想在顧氏藥裡下手,易如反掌。此事可是連娘都信了的。」
  
  大老爺就是怕老太太太過維護小王氏,連自己這個親兒子都不顧,所以,就故意點出老太太那天的態度來。
  
  小王氏聽了果然臉色一白,神情更為傷心,她忍住淚水,幽幽地叫了聲老太太:「姑姑,老爺他說得……是真的嗎?連您也認為是我對顧氏下的手?」
  
  在座的老太爺還有大老爺,包括葉成紹和王家的人,藍家族老全都看著老太太。
  
  老太天眼神複雜地看著小王氏,眼裡閃過一絲痛惜和無奈,半晌才道:「正如你說,沒有找到證據,但是,也如成兒說的,咱們府裡,除了你,還有誰有這手段和能力做那件事,又有誰最希望顧氏那個時候死掉?」
  
  小王氏震驚得身子搖了一搖,連連後退了幾步才站穩,她仰頭閉眼,讓眼淚順著臉頰流進自己的嘴裡,吞掉那苦澀的淚水,她驟然又睜開了眼睛,像是下了決定道:「確實只有我的嫌疑最大,但是,我沒有做,我不是那樣愚蠢之人,明知此事一旦敗露,最先被懷疑的就是我,那不是自尋絕路麼?」
  
  大老爺聽了冷哼一聲道:「你就是這麼愚蠢,而且,比這更愚蠢更印度的事情你昨天也做了,你同樣也不承認,正好世子也在,大家可以問世子,看看我是否說假話。」
  
  葉成紹正聽得有趣,聽到點了他的名,半挑了眉道:「岳父……」正叫得順口,抬眼就瞥見偏房的門簾子後,有一雙清澈的水眸正瞋視著他,他一驚,忙擺正些坐姿,立馬改口:「呃……世伯,這事不是咱們一起親眼所見嗎?怎麼這位……夫人想要抵賴,可是本世子當場抓的現形呢。」
  
  藍家族老和王家人一同看向小王氏,其實,具體的情況先頭大老爺早就說過一遍了,只是他們都不太信罷了,如今被葉成紹這樣一說,便覺得有幾分是真的,只是小王氏的行為著實不可理喻,按說,她應該不會如此愚蠢才是,想要害大姑娘,完全可以用更為隱蔽,更為有效的法子啊?他們可也是在深宅大院裡爭鬥幾十年的人,自然清楚其中的一些彎彎繞繞,所以,還是不太相信。
  
  個人正各自尋思,就見葉成紹突然站了起來,鬼魅一般的閃到小王氏身邊,抬手自她頭上拔下一根打造精緻,上頭鑲著一顆白色珍珠的絞絲銀簪子。
  
  小王氏驚嚇之中,伸手就要去奪那簪子,罵道:「放肆,你這無賴。」
  
  葉成紹漂亮的星眸微瞇起,反手便是一巴掌打在小王氏臉上,看也不看一眼被打得轉了兩圈倒在地上的小王氏,將那銀簪子拿在手上道:「她下手的證據就在此簪子上。」
  
  小王氏一聽,臉都白了,不顧自己被打得暈頭轉向,朝著聲音就撲了過去,葉成紹只是腳一抬,便將她踢得六尺遠。
  
  他這行為也太過跋扈和狂妄了些,就算是要拿小王氏身上的證據,也該依理行事才是,他卻是渾然不講禮數,想拿就拿了,還當著小王氏娘家婆家人的面,全然不講這兩家的長輩看在眼裡,小王氏再如何也是素顏的二娘吧,虧他方纔還一個勁的說他是來認親的……
  
  雖然各人心裡都不舒服,但看著人分明就是個不講理的主,做事只憑興趣,誰也不敢說他一句,就怕一不小心就惹惱了這位主,那巴掌和腿便會招呼到自己身上來吧,還是不要說的好啊,人家可是皇后最寵愛的侄兒,皇上最信任的世子呢。
  
  一時,廳裡的人大多臉黑如鍋底,卻一個個敢怒不敢言,只有老太爺面色平靜得很,大老爺則到底與小王氏有十幾年的夫妻感情,看她嘴角都沁出血來了,心有不忍,卻恨她太過虛偽陰狠,也不願意睬她。
  
  老太爺則是非常關注葉成紹手裡的簪子,眼神專注地看著,葉成紹有些討好地走近老太爺,將那簪子舉得老高,朗聲道:「你們看好了,我只演示一遍,一會子可別又說什麼我是藍家女婿,說的話便有失偏頗啊。」
  
  王大老爺聽得一怔,這話可是他先頭說得,可是,那個時候葉成紹還沒來吧,怎麼……這府裡……怕是有他的人吧,一時,心裡更為忐忑焦慮了起來,只想尋個隙,早些逃了的好。
  
  葉成紹將手裡的銀簪子輕輕一揮,然後抽來,那簪子竟是像兩截的,一截是空管,另一截帶著珍珠的那頭,則很短,應該是作塞子用處,他手舉那截空管對一旁的大老爺道:「煩勞您使人弄碗清水來,再捉隻小狗或者是雞,那些吃食來。」
  
  大老爺忙命人去辦來了,不一會子,一大碗清水擺在桌面上,另一個家丁又捉來一隻貓,葉成紹命人將清水灌了些到小貓嘴裡,那貓兒似是也渴了,吧嗒著嘴喝得歡,完了還用舌頭舔了舔嘴巴,喵嗚了一聲。
  
  葉成紹又大聲道:「此貓兒喝了清水,在座各位可以親眼看見,貓兒沒事,說明清水是無毒的。」
  
  一屋子的人大噶也猜得到他要做什麼,覺得既害怕,又期待,畢竟那巧妙的用毒工具,放在一個內院婦人手裡,著實可怕,卻也新鮮。
  
  葉成紹過了一會子,看那貓兒安然無事,便拿起一管銀簪子往碗裡倒著,眼神兒好的,便看到那簪子裡竟倒出一些黑色粉末來,葉成紹搖了搖碗裡的清水,再命人將水灌到小貓兒嘴裡去,那貓兒在喝第一口時,便亂蹬亂踢,拚命掙扎著想要逃,但不過片刻後,便四腳一蹬,抽搐著死了。
  
  可見那毒性之大,歎為觀止,整個屋裡的人都摒住了呼吸,呆呆地盯著那口吐白沫的小貓兒,方纔還活蹦亂跳,只是轉眼之間就死了。
  
  王大老爺只覺得自己頭上漿汗如雨,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小王氏,這個庶妹在王家時,並不得寵,自小便乖巧聽話,原本因著她給人做妾,王家很不待見她,但看在藍家老太太份上,她又是側室,比妾還是貴重一些,這幾年又還知禮孝順,與娘家走動得勤,所以才會多加關注了些,沒想到,竟是有一副蛇蠍心腸……
  
  王大太太驚得張大嘴,半天也合不攏來,葉成紹笑瞇瞇地端了那碗毒水往她嘴邊一遞,「嘴張這麼大,你很想試試味道?」
  
  王大太太嚇得身子一軟,咚的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臉色慘白,眼神呆滯,好半晌才突然大喊一聲:「救命啊……」
  
  便不顧形象的爬起來便往王大老爺身後躲,王大老爺只覺顏面掃地,他家這婆娘實在是外強中乾的,被人一嚇就屁滾尿流了,真不中用啊,王家今天可是丟盡了面子了。妹妹是個蛇蠍子,老婆是個蠢豬。
  
  小王氏早就趴在地上做死人狀了,她知道再多的分辨都於事無補,儘管,有些事情並非她動的手,現在說什麼,也無人肯相信她了,她從來就沒想到,自己藏得那樣巧妙的東西竟然被葉成紹一眼看破,還當著如此多人的面揭發了,今天,她已是凶多吉少了,她死不要緊,素情的婚事怎麼辦,沒有了她這個娘親,素情以後的日子怎麼過,這府裡,還有誰肯心疼她,可憐天下父母心,小王氏將素情看作心肝,一輩子的心便繫在她身上,如今自己就要遭殃了,她又恨又悔,今天,她為何要戴了這簪子來啊。
  
  她猛然怒視著葉成紹,眼裡的怨恨如火一樣,想要灼燒那個如魔鬼般存在的少年,他……怎麼會一眼看出來的呢?自己頭上可不止這一根簪子。
  
  「內務府陳大家的手藝就是好啊,做工精巧獨特,若不是對那臭老頭太熟悉又怎麼會發現你這簪子有異?可憐的大姑娘,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一位姨娘。」葉成紹拿著那簪子左瞄右看,又獻寶似的遞給老太爺欣賞,還戲謔地斜睨了眼小王氏,說道一半時,他又面色一變,巴巴的走到大老爺身邊,轉腔轉調的說道:「哎呀,世伯,你還是早些將大姑娘嫁給我吧,總讓她留在藍家,我實在是擔心啊。」
  
  素顏和素麗躲在簾子後面,親見這一幕,直覺背後涼颼颼的,兩人均有種劫後重生的感覺,虧得小王氏一直沒有下殺手,如此精妙的殺人暗器,怕是只用指甲殼彈一點到自己的吃食裡,自己便會如那只可愛的小貓一樣,一命嗚呼了。
  
  素麗羨慕地看了眼素顏,剛想打趣素顏幾句,就聽她家大姐姐小聲嘀咕道:「真可惡,竟然敢毒死我的小貓,走著瞧。」
  
  素麗覺得頭皮一陣發麻,忙悄悄地離開某個正咬牙切齒,莫名發脾氣的女子。
  
  在花廳裡的葉成紹滿懷期待地等著大老爺的答覆,突然就打了個噴嚏,他大罵道:「哪個不知死活的背地裡罵本世子?活得不耐煩了?」
  
  屋裡藍家和王家的一干人等全都一頭黑線,這世子爺也忒凶了些吧,簡直就是個渾不憑。
  
  素顏聽得更氣,故意一腳重重地踩在了門框上,弄出一些聲響來,葉成紹敏感的轉過頭,就驚鴻一瞥地看到素顏那張清麗脫俗的小臉只露了半邊,但那雙烏黑發亮的眼睛卻是閃著憤怒的火苗,像是要吃掉他似的,葉成紹脖子一縮,立即對著那兩邊擺動著的門簾子綻開一個露八顆白牙的討好的笑臉,眼睛完成了月牙形,見素顏氣憤地將門簾子一摔,他又身子僵了一僵,腳步往前跨出兩步,想要走進,又怕她更生氣,治好皺著眉,摸著自己的後腦勺喃喃道:
  
  「我不敢了還不行嗎?我又不知道是你在罵我,要是知道,打死我也不敢啊。」
  
  他只顧著自己與素顏的互動,根本就沒管整個花廳裡還坐著十好幾號人,他一會子擠眉弄眼,一會子又是笑得討好,一會子又喃喃的求饒,解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抽風,只是,這人的連也變得太快了吧,明明對著屋裡人時,便惡劣得像只惡魔,對著……屋裡的人是誰?藍大姑娘嗎?對著藍大姑娘便如同老鼠看到貓,大姑娘……還真是個能人啊,能將這樣一頭憊懶的痞狼給收服,那得用什麼樣的手腕?
  
  不過,他們的心聲誰也不敢露出,怕惹怒了某大少爺,他正鬱悶著呢,誰惹誰倒霉。
  
  葉家的那名中年管事一直站在屋裡,他默默地在角落裡注視著自家世子,看到剛才一幕,饒是以沉穩著稱的他也驚得目瞪口呆,那是自家的世子爺嗎?世子爺長這麼大,哪怕是面對皇上,也沒看他如此老實害怕過,如今他家主子正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惴惴不安的瞟了那布簾子一眼又一眼,好像布簾子上的牡丹花會變活了一樣,他實在是不忍心看他這樣,呃,真有點丟寧伯侯府的臉啊,他主子可從來都是霸道蠻橫的,幾時如此軟弱害怕過?太丟臉了。
  
  「爺,禮單子奴才還沒念完呢,要不要念?」葉良笑嘻嘻地湊到葉成紹面前,小聲對他道。
  
  葉成紹眼睛一亮,就像黑暗的屋裡點亮的一盞燈,整張俊臉都明亮了起來,大聲道:「念。」
  
  如是,花廳裡再次響起禮品聲,足足念了一刻鐘才念完,而在座的,又再次變成了元寶眼,嫉妒和害怕共存於心,藍家族人便開始討好起藍大老爺和藍老太爺來。
  
  尤其是三老太爺,他如今的立場很堅定:「大哥,如今經過世子爺的一番演示,大家親眼見到王氏的惡毒,她隨身既帶著如此嚇人的凶器,那害大侄媳的人非她莫屬了,按族規,此等行徑是逐出族譜,再送官法辦的。」
  
  他直說按族規,話裡還是留有餘地,畢竟王家人也在,他們只是藍家族人,並非藍大老爺一支,得罪了王家人與他們也沒有好處,便不敢將話說死。
  
  「親家老太爺,還是不要送官法辦了吧,就送到宗廟裡,讓她伴著青燈古佛過,什麼時候洗心革面,什麼時候就讓她出來吧。」
  
  王大老爺一聽要送官法辦,臉都綠了,小王氏可是他王家出來的女兒。這要是傳出去,王家的名聲全毀了,王家可還有好幾個姑娘沒出嫁呢,只要將小王氏的事情傳出去,家裡的姑娘一個個再也莫想找到好人家了。
  
  誰家也不想娶個心如蛇蠍的人放在府,隨時隨地的防著吧。
  
  藍老太爺回頭看了眼面如死灰的老太太,歎了口氣道:「就依你,將小王氏送進宗廟,逐出族譜。」
  
  小王氏被拖走了,她想見素情一面,臨走時,大聲喊著素情的名字,但始終沒有看到素情自那偏房裡出來。
  
  這一場討伐小王氏的戰爭總算是落幕了,等王家人和藍家族人全走了,葉成紹仍賴在藍府不肯回去,找著大老爺磨著:「世伯,婚書小侄已經送來了,聘禮也送來了,這婚期還是早些定的好,我看,就定在大夫人出月子的第二天吧,給小舅子做完滿月酒,就可以辦大姑娘的出嫁酒了,您家裡離得遠的客人也方便一些,兩樁喜事一齊辦了,還省得他們來回的跑,是吧,世伯。」
  
  大老爺聽得頭疼,他原也對葉成紹有些忌憚,至今還記得在茶樓時,葉成紹那陰戾狠辣的神情,他對素情那是半點情面也不講,對素顏……還真是一行服一行,茄子服米湯,那是遇到剋星了吧,如今他在自己面前小意討好,撒著賴要自己答應那婚事,婚事答應了又磨婚期,哪裡還有方才半分那暴戾桀驁的樣子,分明就是個……大男孩,對,就是個大男孩,一個正在討糖吃的男孩子。
  
  「不是我不應啊,實是昨日下午我去了一趟中山侯府,將婚書退了回去,中山侯不肯收啊,還板了臉說我藍家不講信用。」大老爺搖著頭說道,他實在是想不通,怎麼中山侯府也為了素顏較起勁來了,他家世子不是很招京城公卿世家的女兒喜歡嗎?想嫁給他的多了去了,何必非要較這真啊,素顏對那明昊世子也不假辭色,強扭的瓜可不甜呢。
  
  「那世伯將這婚書送到皇上那去吧,就說中山侯強娶強嫁。」葉成紹沉著臉說道。退婚在大周朝是再正常不過的,這上官明昊還真死皮賴臉了,某人一點也不認為,他此時也正在死皮賴臉的強求著別人。
  
  藍大老爺聽得心一動,看著葉成紹道:「不如世子幫我交給皇上?」
  
  「那可不成,聖上肯定會說是我強搶官女,還會打我板子的,世伯,你不帶這樣害我的吧。」葉成紹聽得往後一跳,大聲道。
  
  大老爺苦著臉道:「那世伯我也只好請了官媒來退婚了。」
  
  「世伯聖明,」葉成紹聽得喜出望外,又攀住大老爺,半個身子斜掛在大老爺身上:「那婚期的事,就定在臘月十二吧,剛好比上官家的早一個月,哼,到時,看誰說是我搶婚的。」
  
  大老爺無奈,只好應下了。
  
  接下來日子,素顏被大夫人責令呆在屋裡再也不准隨便亂走,而中山侯府終於肯退婚了,藍家將那一百二十抬聘禮全都退了回去,同時,還賠了一箱子禮物,全當退婚的賠禮,但中山侯讓人將那箱子禮物扔了出來,再見藍家的人上門便將打出去。
  
  大夫人在屋裡哭了好一場,後來,她歎了口氣對素顏道:「若非那世子將你二娘的毒簪揭穿,你二娘可沒那麼容易就被關進宗廟裡頭,而我和你弟弟的將來便要活在危險裡,我知道對不起侯夫人,可那也是沒法子的事,當初若他家真心誠意的肯救你父親,事情也不會鬧到這個地步,你也不會與葉家公子扯上關係,更不會與他家退婚了。怪只怪,你和她兒子沒緣分,以明昊那孩子的才貌,娶個比你更強的是輕而易舉之事,她興許,過幾年就消了氣了。」
  
  在家待嫁的日子很是無聊,素顏如今是一針也不繡了,每天便搗鼓著做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什麼懶羊羊啊,什麼灰太狼啊,什麼阿狸啊,什麼花仙子啊,就是皮卡丘也做了好幾個,一個一個兒的可愛又漂亮,還做了幾個芭比娃娃,等到了寧伯侯府,她就可以拿著這些東西去討葉家的姑娘們歡心。
  
  紫晴越發的勤快了,每天都拚命地繡著素顏的嫁衣,素顏也只將幾件要緊的交給她做,其他的,便全放在針線房裡做,她也怕累著紫晴了,而紫綢則負責著素顏的鞋襪,她的繡功稍差一些,但鞋子做得卻是很好,又跟腳,穿著又舒服,還很好看。
  
  過了十多天,素情的手好了,老太爺便要命人將她送到登州去,素情哭得死去活來,尋死尋活的鬧了兩場,怎麼都不能走,老太爺沒法子,想著小王氏如今也進了宗廟了,她沒有了娘親疼著,便心軟了,讓她過了年再走。
  
  老太太倒是像變了個人似的,突然就和藹可親了起來,每天都回去大夫人屋裡抱著大少爺坐好一陣子,跟大夫人閒聊,像是忘了以前是怎麼樣對待大夫人的,素顏每次去看大夫人,基本都能碰到老太太,她的精神反而比起小王氏出事前好了很多,見到素顏也是一臉的笑。
  
  素顏心裡不信她,總覺得她怪怪的,一個人如果討厭另一個人有十幾年之久,就算知道當初討厭她的原因很可笑,或是錯的,但心裡頭也很難改得過習慣,見了那個人會條件反射似的討厭,除非那個人做了一件能讓她大為改觀的事情。
  
  但素顏看不出大夫人做過什麼事能讓老太天將對大夫人的看法變得如此之大,所以,她怕老太太又在耍什麼心計,怕有朝一日自己走了,大夫人又要被老太太欺凌拿捏,便趁著自己在府裡的日子,努力幫大夫人拉攏著人心。
  
  葉成紹先後送了近三萬輛銀子的聘禮給藍家,也著人私下裡送了不少東西和銀子給素顏,讓她拿著打賞用,素顏也不矯情,既然要做夫妻了,拿他的,也是應該的。
  
  有了銀子,又加之那日葉成紹在宗族大會上那一場暴發戶似的表演,府裡上下的丫頭婆子小廝們都知道,大姑娘這回是真的富貴了,小王氏又被大姑爺整得徹底難以翻身,便都著力的巴結討好素顏,素顏出手也大方,能收買的收買,不能收買的就利用自己掌家之權打壓,打壓不到的,就孤立,總之,她要給大夫人和大少爺盡量營造一個安定祥和的生活環境。
  
  出嫁在即,老太爺和大老爺這一次真的履行了諾言,以前的嫁妝翻了一倍不止,又讓她自己挑幾房人過去,素顏經過這一陣子對府裡的事務的打理,也瞭解了一些人的品行,但她畢竟沒有根基,府裡受重用的,基本還是以前大夫人,或者是老太太小王氏用過的,大夫人重用的自是不能挑走的,大夫人太弱,素顏還巴不得留下自己得力的給她用著才好。
  
  老太太用過的人,她也有中意的,但是,這人心隔著肚皮,就怕他們現在對自己忠心,以後去了寧伯侯府與老太太還通往來,她可不想自己出嫁了,還暗中被老太太窺視著,所以,就有些為難。
  
  小王氏用過的,自是不消細說,根本不要,這餘下的人選著實不多了,素顏就尋思著,到大通院裡去找,有那不得用的,其實又有些本事的,這樣的人用著最好,他們在藍府被壓制著,沒機會出頭,一旦被自己重用,必定會對自己感激涕零,為自己辦起差來,也會盡心盡力,加之,大通院裡的都是家生子,用著也放心。
  
  她也沒將這話放出去,只是自己暗中考察著,有時便讓陳媽媽往大通院走動走動,讓那些聰明些的,有點子心機的,聞到些消息,自動來找自己。
  
  這兩日,素麗也常往她屋裡來,跟她說說話兒,偶也也給她提幾條好的點字,素麗的腦瓜子靈,想事又精明,她的點子往往很著用,素顏自己都難以想到的,她都能想齊全,讓素顏對這個妹妹更加添了幾分喜歡,卻也多了幾分防備,如今她將手裡的事多移了些給三姨娘,盡力地拉攏著三姨娘母女,將來自己走了,對大夫人也是個助力,只是,人心難測,三姨娘又深得老爺的寵,怕就怕三姨娘翅膀硬了時,難免不生了那更往上爬一層的心,所以,她對三姨娘好,卻也留著一份心,並不全心相待。
  
  這一日,素麗又來得早,素顏才給老太太和大夫人請了安回來,她就來了,笑瞇瞇的坐在正屋裡,姐妹兩個吃著茶點說話。
  
  就聽見紫雲在外頭大聲喝斥的聲音:「你這婆子好生無禮,姑娘的屋裡也是你探得的麼?」
  
  接著就聽到另一個略顯忠厚的聲音:「求小姐姐發發善心,老婆子也是沒法子了,家裡大兒子生了病,他爹又在莊子上沒回,手頭太緊,沒錢醫治,都斷了兩天藥了,讓老婆子見見大姑娘吧,都說大姑娘心善著呢。」
  
  就聽紫雲趕人:「走走走,大姑娘雖是心善,也不是見人都賞錢,你這一身粗鄙樣兒,免得污了大姑娘的眼,快走,再不走我叫人了。」
  
  那婆子只是好意的求,紫雲又道:「給你十幾個錢,你就快些吧,姑娘忙著嫁妝,沒工夫理你。」
  
  那婆子接了,卻仍是不肯走,聲音裡帶著哭腔:「老婆子也知道這是小姐姐的體恤錢,可是,太少了啊,一副藥也抓不到,您就讓我進去吧,哪怕是漸漸紫晴姑娘也好,哦,以前,她老子娘還與我家住過一個院子呢,只是如今我家落魄了,早搬了出來……」
  
  聽到這裡,素顏便看了眼正在繡花的紫晴,紫晴的臉微紅了紅,也抬了眼看素顏,眼裡卻有些屈辱,素顏皺了皺眉,對紫綢道:「讓那婆子進來。」
  
  紫綢出去了,一會便領著一個穿著藍色粗布衣服,頭上包塊藍皮,長得還算規正,只是眼底有著一圈黑印的婆子進來了。
  
  素顏看著婆子身上的衣服雖洗得發白,穿戴也寒酸,但卻乾乾淨淨,神情也利索,便在心裡有了幾分打算。
  
  那婆子一進門,便恭敬地給素顏跪著磕頭,又給素麗也磕了個頭,素顏道:「你在外面喧吵什麼,不知道那是違矩的麼?」
  
  那婆子抬起頭,直起身來,眼裡閃過一抹堅決,「奴婢是來投靠大姑娘的,都說大姑娘知人善用,為人又正派,奴婢如今在浣洗房做這粗活,家裡兒子又病了沒錢抓藥,奴婢這才到姑娘您這裡求個前程。」
  
  素顏聽著笑了,這婆子倒是大膽又自信呢,「你一個浣衣房的,憑什麼覺得本姑娘會給你個前程?」
  
  那婆子聽了卻是眼睛一亮,大聲說道:「奴婢藍余氏,以前也是大夫人屋裡的管事婆子,雖比不得劉媽媽得力,但也幫大夫人管著小廚房,奴婢做得一手好菜,奴婢的男人會管賬,又在莊子上做了好幾年,對莊子上的事情也熟,姑娘要了奴婢一家,奴婢定當盡十二分的力氣為姑娘辦差,奴婢一家如今是走投無路了,求姑娘發善心,救救奴婢的兒子吧。」
  
  素顏聽著這話又挑了挑眉,這婆子說話乾淨利索,也不自虧,更不諂媚,也不亂表忠心,這話若是換在旁人,怕是會說:為自己肝腦塗地,赴湯蹈火云云的話,而她卻只是會盡十二分的力氣辦差……嗯,不錯,只是,還要看看她說的是不是真的,如果她真能做一手好飯菜,那以後自己嫁到侯府去的小廚房就有人管著了。
  
  而且,她又是大夫人用過的,定然也是被老太太后來施了手給換走的人,自己如今拉她一把,她心中只會感激,定然不會生出異心來害自己。
  
  而自己這一次也得了三處莊子,著實找不到相識的去打理,這一家子倒真可以考慮考慮,只是,也不能這麼快應了她,還得打聽清楚些才行,如此一想,素顏便道:「紫綢,賞她二十兩銀子,她拿回去買藥吧。」
  
  紫綢聽了看了素顏一眼,進了屋拿銀子,那婆子又給素顏磕了個頭,卻沒有起身,眼睛亮亮地看著素顏。
  
  素顏便笑道:「怎麼,銀子不夠麼?」
  
  那婆子聽了微怔:「謝姑娘,銀子夠了。奴婢……告退。」
  
  那婆子走後,素麗便說了聲:「倒是個實誠人,也見機,大姐姐要了去,是能當用的呢。」
  
  素顏微笑沒有說話,姐妹兩又聊起了嫁妝,素麗今兒來也是給素顏送衣服的,三姨娘給素顏又趕製了四身衣服,繡功,真叫,面料都是極好的,其中兩套竟是做給葉成紹的,這讓素顏好生詫異,素麗卻是紅了臉:「是我告訴姨娘大姐夫的身材的,我……見過他幾次,估摸著應該不會有錯兒,不過,也不知道究竟合不合身,只能將就了。」
  
  這話聽著不對勁,這可是送自己的嫁妝,怎麼可能將就?素麗明顯沒說實話,怕是這尺寸是很準的吧,不然,以三姨娘那穩重的性子也不會跟著素麗胡來,素顏心中疑惑,面上卻不動聲色,謝了三姨娘幾句,讓紫綢將衣服收起來。
  
  素麗見素顏收了衣服,臉上也笑得眼都彎了,正要起身回去,就聽紫雲慌慌張張地進來稟道:「姑娘不好了。」
  
  紫綢聽得就罵:「作死的,怎麼說話呢?」
  
  紫雲嚇得吐了吐舌頭,忙改了口道:「姑娘,剛才老太太使了人來說,二姑娘不見了。」
  
  素顏聽得一驚,忙道:「什麼不見了,你把話說清楚!」
  
  紫雲抹了把汗又道:「回姑娘,奴婢是聽說,二姑娘昨兒夜裡早早兒歇了,但一大早,白霜姐姐去叫二姑娘起床,二姑娘被子裡竟是空的,被窩也是涼的,只怕是走了不少時辰了。」



  第六十九章出嫁1
  
  「可是著了人去找?會不會是起得早了,在府裡哪個地方窩著呢?」這素情又要弄什麼蛾子啊,府裡才平靜了幾下,她又要鬧,小王氏才消停呢,她就連忙接班了,還真是龍生龍,鳳生鳳,烏雞生的,就是再想變鳳凰,那也是只假冒偽劣產品啊。
  
  紫雲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笑得有點憨,「回姑娘的話,奴婢也不知,方才忘了問了。」
  
  素顏聽得一滯,哭笑不得的對她道:「老太太屋裡來報信的人呢?叫過來問問。」
  
  「早走了,那樣子像是很急,說是老太太也急得六神無主,請大姑娘快些過去呢。」紫雲這話倒回得利索。
  
  「大姐姐快去吧,老太太怕是一急起來,就慌了神,倒不知道要怎麼辦了,如今府裡可是大姐姐掌事,要二姐真從府裡逃跑了,沒得又要怪到大姐姐頭上。」素麗站起了身,好言勸著素顏道。
  
  一個大活人在府裡不見了,作為掌管家事的素顏自是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素麗也是怕老太太找不到素情,會將邪火發到素顏身上。
  
  「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也沒法子,三妹妹,你也去嗎?」素顏聽得鬱悶,起了身就往外走,她倒是真想素麗她跟著一起去,她的小腦袋瓜子靈得很,說不定就能想到素情可能的去處。
  
  素麗笑著看向素顏,眼裡有著淡淡的喜悅,「自然是要一起去的,這府裡,怕是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二姐姐了。」
  
  素顏聽了看了素麗一眼,回手一拍素麗的腦袋:「那便快走吧。」說著,又俯近素麗的耳邊:「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還有啊,就算心裡喜歡,面上也不要露得太明顯了吧。」
  
  素麗聽了忙將小臉一板,正色地,卻是眨巴眨巴著眼睛對素顏道:「大姐姐,我現在很難過,很憂心,二姐姐會去了哪裡呢?難道她是太想二夫人,也跟著去了宗廟麼?」
  
  這回換素顏想噴笑了,罵道:「你這個小促狹鬼。」
  
  兩人走近老太太院裡,遠遠地就聽見老太太的哭聲,素顏微怔住了腳,站在門外,等小丫頭給她們姐妹兩報信。
  
  屋裡傳來的卻是大老爺的聲音:「大丫頭,快些進來。」
  
  素顏這才與素麗一同進去,兩人給老太太和大老爺見過禮後,素顏忙問:「父親,是幾時發現素顏不見了的,可使了人在找?白霜人呢?」
  
  大老爺緊皺著眉頭,又氣又憂,背著手,在正屋裡走來走去,「應該是卯時才不見的,她屋裡的奶娘說,寅時去看,素情還在,到了辰時去請她時,便沒見了人。能派出去的,都派出去了,這都找了一個時辰了,還是不見人影,這不肖女,她有本事,逃了就不要回來了。」
  
  素顏聽了暗驚,看來,白霜發現素情不見了後,便先去稟了老太太,老太太驚動了府裡的其他人,對素情更為不利,便只是自己使了人,秘密地找著,想自己私下找回來,悄悄的再給她關些日子,扭轉下她的脾氣才好。
  
  但沒想到,派了好些人在府裡找,又將各個園子裡的守園婆子全都集到一起來問了個究竟,便那些人一個一個都說,根本就沒看到二姑娘出門,老太太氣得快吐血,素情一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府裡守衛又嚴,能跑到哪裡去?老太太慌神了,才告訴了大老爺的。
  
  大老爺聽了雖氣素情任性妄為,但畢竟是自家女兒,血肉親情,痛心難過的同時,又怕她做出什麼更出格的事來損了藍家的臉面,便只好叫了素顏來商量,看她有什麼對策沒有。
  
  「父親,可著了人去舅爺家找過?保不齊二妹妹是偷著去舅爺家了,再或者是,她想二娘,去宗廟看二娘了?」素顏皺著眉頭,一副憂心忡忡很為素情擔心的樣子。
  
  大老爺聽了有些猶豫,抬眸去看老太太,老太太已止了哭,聽了素顏的話更是氣,怨恨地看著素顏,素顏心中歎了口氣,又道:「父親,雖說前幾日為了二娘的事情與舅爺家有些不歡,但這可是大事,二妹妹又是二娘親生,真出了什麼事,舅爺家怕是會更生了膈應,還是著人悄悄地去問下的好。」
  
  素顏心知大老爺有所顧及,所以才說了這番話提醒大老爺。
  
  大老爺暗忖,那日葉成紹和自己真將王家人得罪了個狠的,如今自家又除了醜事,去找上門,他家還不可勁地笑話自己?不過,素顏一句話倒是提醒了他,素情可是小王氏的親生女兒,如今小王氏因戕害正室,毒害嫡女而被處置,這於王家的家聲很受影響,她所教養的女兒再一鬧出些傷風敗俗的事,藍家丟盡面子,王家面上也會無光,人家會說王家的女兒壞,教出的孩子也是個任性胡為,不守婦道的,怕是更瞧不起王家了。
  
  「那……還是我親去一趟吧。」大老爺很不情願,卻又無可奈何地說道,至於小王氏那裡,他可以肯定素情是不會去的,就算去了,如今宗廟處也會使了人來報信,人都怕是送在回來的路上了。
  
  素麗低眉順眼,乖巧地立在一旁,她自進來起,大老爺便只是在她請安時,看了她一眼,就再也沒睬過她,同樣是父親的女兒,母親又是受寵的姨娘,但她在父親的心裡仍是比不得嫡出的姐姐,便是素情,因著二姨娘佔了個平妻之位,也是被大老爺看得起些,她自小便乖巧伶俐,又最是會見人臉色,使盡了法子想討大老爺的歡心,但卻終是抵不過一個庶字,若是個男兒身,也還好一點,偏是個女孩兒,而且是在大老爺滿心期待兒子時出生的,便更不得大老爺的眼了。
  
  看著大老爺一副為難的樣子,心知大老爺是極不願去王家討罵的,心中苦笑,卻還是往前一步站出來,「父親,還是女兒去舅爺家吧,一是,二姐姐這事也不好聲張,您這一去,太過顯眼,二是女兒雖幼,卻也到了懂事的年紀,又素日與二姐姐交好,她出了事,我這做妹妹的心急自去舅家尋人,人家只說是小孩子之間鬧了意見,當是二姐姐躲了我,耍小孩子脾氣罷了,這三,二姐姐若是在舅爺家,女兒去了也能見著一二,父親去,卻不一定能見著,二姐姐如今正在氣頭上,她跑出去自是想躲著父親的,我們姐妹間倒是好說話一些的。」
  
  一番話說得條理明晰,有理有據,大老爺不禁多看了素麗兩眼,卻是沒有答覆,又轉過頭去看老太太。
  
  老太太倒是點了頭,對素麗道:「我的兒,你倒是真心疼你二姐姐的,只是這麼小的娃兒,一路上可得小心著些,坐了馬車,多派幾個人跟著去吧。」
  
  素麗聽命退了出去,素顏想了想,欲言又止,大老爺知她是當著老太太的面不好說,便向老太太道:「娘,你也累了一早上了,還是先去歇著吧,得了消息兒子一定稟告於您就是。」
  
  老太太聽了狠狠地瞪了大老爺,也不動身,只道:「這府裡如今是越發的亂了,一個大姑娘也看不住,咱們家又不是什麼小門小戶,素情要逃出去,至少得越過幾道門,那守園的婆子都是死的麼?還有,巡夜的,守值的,都要重罰,我不過是鬆懈了幾日,她們就亂將起來,如此下去,藍家的家聲全沒了。」
  
  這就是開始了麼?素顏皺了皺眉,卻只是低眉順眼地聽著,老太太這一番話明著是在罵奴才們,實是怪她管家不嚴,才使得素情逃脫,她也不罵素情不守規矩婦道,只將一腔子火往自己身上撒,果然前幾日那和藹可親的模樣全是裝出來的。
  
  大老爺聽了無奈地說道:「娘,如今當務之急是先找到素情,那些歌刁奴嫌素顏年輕不服管,兒子這便將那些人全都罰一遍去,好給娘親出氣。」
  
  說著,自己便先動了身往外頭去,大老爺一句話便輕描淡寫的摘了素顏的責任,反而怪奴才們怠慢了素顏,暗著卻是怪說老太太暗中把持著權利,使得下人對素顏陽奉陰違,才導致如今的後果。
  
  老太太氣得臉都青了,素顏心中雖感激大老爺,卻不敢動,仍是低了頭站著,在娘家也只能呆這麼些日子了,她不想在最後的關頭還與老太太鬧個不歡而散,畢竟大夫人和大少爺還在,自己還是要回娘家的。
  
  大老爺走了幾步又回頭罵素顏:「還不快走,這可是你手裡的事,真等著為父來辦呢?」
  
  素顏聽得鬆了口氣,忙給老太太行了個禮,跟著大老爺出來了,一出老太太的院子,大老爺支開了跟著的人,問素顏:「你可是擔心素情會去找中山侯世子?她……不至於如此不顧臉面吧。」
  
  素顏也不隱瞞,點了頭道:「女兒這幾日總覺得二妹妹像是魔症了似的,做事有些不合常理,也可能她是受了些刺激,一時想不開吧,但以她現在的心境,她對中山侯世子的癡心,如若逃出去,最有可能的便是去找中山侯世子。」
  
  大老爺聽了氣得一甩袖,怒道:「這個不肖女,她若真敢不要了臉面跑去找中山侯世子,我便不認她這個女兒。」
  
  素顏聽了忙勸:「父親,如今也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還是想想法子,讓人去中山侯府,找人打聽一下,或者,使了人在中山侯府附近候著,一看到她出現,便捉了回來就是。」
  
  大老爺也是氣糊塗了,聽了忙叫了人來,將事情分派下去,素顏想了想又道:「父親還可以私下請了那……」說到一半,她有些臉紅,卻還是繼續往下說道:「葉公子人脈甚廣,如果有他出面,私下找個人應該不難,如今最怕的倒不是二妹妹去找上官公子,而是她一個孤身女子出門,怕有哪些不開眼的人,做那下作之事,到時……」
  
  大老爺原本就猶豫,畢竟這是自家的醜事,傳出去可是對素顏幾個姑娘的名聲都有損,寧伯侯府又剛成姻親,就怕葉家會為此連著素顏也瞧不起了,所以,他才沒想去請葉成紹幫忙,如今聽素顏說的嚴重,也就顧不得這許多,吩咐素顏了幾句,便自去了。
  
  素顏想了想還是去了回事房,將昨夜守值的婆子們全都叫了起來,一一問了當時的情況,再問了巡夜的人,兩相對照,將那偷奸耍滑,躲懶貪睡的都重重的罰了一遍,這才回了自己屋裡。
  
  到了午飯時,大老爺沒有回來,倒是素麗先行回了府,她先去老太太屋裡稟了情況,王家人果然對她為難了一番,但卻也明明白白的告知素麗,素情並沒有去王家,素麗也知這種事情,王家瞞著也沒意思,畢竟素情與王家也是血親,她出了事,王家的臉上也不好看。
  
  老太太又哭了一番,在屋裡將素顏罵了個狠的,將前幾日好不容易樹立的和藹形象損了個盡。
  
  素麗自老太太屋裡出來,便來了素顏屋裡,將事情又說了一遍,末了,對素顏道:「老太太心裡這腔子氣難消,大姐姐雖說出嫁在即,也要防著些,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她在大姐姐出嫁時弄些什麼事情出來,大姐姐嫁出去也沒臉,到了夫家更是不好做人的。」
  
  素顏聽得心生感激,素麗雖是心機重,但對她倒是真心得很,雖然有些事情做得神神秘秘的,讓素顏心中生疑,但人家對她的好,她還是要記著的。
  
  傍晚時分,大老爺回府了,雖然眉頭深鎖,但面色還好,看來葉成紹一定是肯出力的,這一點,素顏一點也不懷疑,不知為何,隱隱的她對那混蛋有些信任,總覺得他對她的關心不像是假的,這點子自信她還是有的,不過,那人花名在外,如今也只是瞧著自己新鮮,過了這勁頭,誰知道以後又會如何?還是小心著點好。
  
  可是,素情卻仍是沒有消息,幾撥出去找的人都回來了,但卻沒有半點蹤跡,就是守在中山侯府的人也來報信說,看到中山侯世子與往常一樣去國子監的,回府後也並沒有異樣,看來,素情逃出去後,並沒有能順利找到上官明昊,如今她跑出府去的事情,整個藍府都知道了,老太爺氣得要在族譜上連著她的名也一併除了,還是大老爺和素顏一頓好勸才作罷。
  
  原本熱熱鬧鬧準備辦兩樁喜事的藍家,如今全府上頭陰雲籠罩,下人們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惹了主子,將邪火發到自個身上來,素顏也沒了那備嫁妝的心思,好在紫晴和紫綢幾個可沒有絲毫鬆懈,除了跟著素顏出門外,回到屋裡,便開始做繡活,想盡快多趕寫嫁妝出來,她們兩可是要跟著陪嫁過去的,主子的嫁妝太少,她們也會跟著沒臉。
  
  又過了兩日,素情還是沒有消息,大老爺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在屋裡團團轉著,老太爺急怒攻心,竟是病倒在床上,老太太便是終日在屋裡以淚洗面,大老爺怕她哭壞了身子,治好讓三姨娘和四姨娘兩個整日守在床邊。大夫人哪裡也得到了消息,但她還在坐月子呢,也不能在老太太和老太爺身邊侍候,這可把素顏忙了個狠的,一家大小上百號人的吃穿用度,老太爺那裡請醫問藥,大夫人那邊的營養調理,還有滿月酒和自己出嫁酒的準備,更加之又憂心素情的事,如果不是她自穿來後便加強鍛煉,這個身體怕是難以承受得住了。
  
  但素情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似的,如今不止是藍家,就是王家也出動在找她,葉成紹與京城九門提督私交甚好,使了人在各城門處看著,一發現有孤身在外的女子便要報與他聽,寧伯侯府也正為他操辦著婚事,他這當時人卻是成天的不著家,也不知道怎麼傳到了宮裡,他被叫到宮裡去,被皇后娘娘狠罵了一頓,好在他原就是個不著調的,做事便是再出格,也沒人覺得奇怪,皇后娘娘像是聽八卦一樣聽完了他的解釋,玩了半瞇著她那又美又艷的眉眼說道:「如此說來,這藍家的家聲可真不太好,那藍大姑娘隨時看著知禮守矩,卻也難免被家聲所累,紹兒啊,你可得想清楚了,這個人進得侯府,你那母親可不是個好相與的啊。到時,你可又得一頭兩難了。」
  
  葉成紹笑嘻嘻地歪靠在酸梨枝椅上,嘴裡吃著宮裡的點心,邊吃邊說,噴著一口的點心沫子,渾不在意的說道:「我媳婦我自個疼著,她要不喜歡,我就搬到別院裡過去。」
  
  皇后娘娘聽了就要打他,他也不躲,只嘻嘻哈哈的求饒:「好姑姑,那別院可還是您賞我的呢,不用豈不是浪費了?哪一天,您和皇上兩個在宮裡呆著煩了,就去我那玩玩,侄兒一定弄些新鮮的東西給您逗樂子。」
  
  葉成紹將皇后哄得開開心心後,便告辭出了宮,卻沒有立即回侯府,而是打馬往藍府而去,只是走在路上,又踟躕了,大婚在即,他現在去藍府實是不合規矩,可是心裡著實擔心著那個丫頭,也不知道急成什麼樣了,不禁又罵素情,將她恨得牙癢癢的,就後悔當初沒逼著她給自己做妾就好,到了自己手裡,想怎麼拿捏都行,讓她再也沒機會害到那丫頭半分。
  
  正猶豫之際,一輛馬車從身邊飛馳而過,將他的馬兒驚得往後退了兩步,葉成紹正無處撒氣,抬眼看那馬車,卻是相熟的,便打了馬就追,他的馬可是西戎送來的良馬,不過片刻,便追到了那馬,一鞭子捲住了那車轅,喝到:「停車。」
  
  趕車的車伕正急著趕路呢,車轅突然被他捲住,馬兒也被拉得一個趔趄,前蹄高高揚起,他被那慣性一抖,一個沒注意,人便從車上甩了下去,馬車也停了下來。
  
  車裡的人大罵:「狗奴才,怎麼趕車的呢?」
  
  接著便是一隻修長乾淨的手伸出來,將車簾子掀開,向車外看了一眼,見車夫人都不見了,有些吃驚,鑽出車來,正要下車去看,抬眼便開到葉成紹正斜了眼睛睨著他,眼光一閃,立即換了副討好的笑:「世子爺,怎麼是您,小弟正說要上府去送禮呢,恭喜,恭喜啊。」
  
  卻正是那位輸了一萬兩銀子給葉成紹的錢公子,葉成紹微瞇了眼道:「匆匆忙忙的,你趕著去喝孟婆湯啊?」
  
  錢公子似是被他罵慣了的,訕笑著下車,對葉成紹拱手作揖道:「我的爺,咱們也是好些日子不見了,今兒難得遇到,要不要去倚香閣喝一盅去?小弟我請客。」
  
  葉成紹心中有事,不過是討厭錢家這馬車在街道上橫衝直撞,驚了路人罷了,見錢公子態度甚好,也就懶得跟他糾纏,冷哼一聲道:「你小子如今可是越發的膽大包天了,這皇城根下也敢趕了馬車亂跑,哼,今兒爺心情好,懶得尋你晦氣,他日若再見著,爺可是會讓你出血的。」
  
  那錢公子聽了忙不迭的點頭,又苦著臉道:「有世子爺在,小弟哪敢啊,這不是有急事要出門,怕誤了事,才趕得急些嗎?您大人大量,就別與我這等粗賤小民計較了。」
  
  葉成紹聽了便罵道:「你這廝最會裝,你錢家可是皇商,富可敵國,如若你這般也算得上是粗賤小民,那些升斗小民該叫什麼?」說著,一撥韁,騎了馬往回走,錢公子的臉立即陰沉了下來,拿了帕子抹著額頭的汗珠,心道:「好險!」
  
  葉成紹騎著馬剛走兩步,便聽到那馬車裡有人在咳,聽著像是個女子的聲音,他這兩天也是尋藍素情尋得火起,也有些條件反射,聽到女子的聲音就想去看看究竟,便又將馬頭撥了回來。
  
  車伕被摔傷了腰,肘著腰直不起身,錢公子正在罵那車伕,「你個狗奴才可還真不頂用,連個車也趕不好,耽擱了爺的事,你這月工錢一分也別想拿。」
  
  那車伕痛得呲牙咧嘴的,也不回話,只是忍著痛往車上爬,錢公子正伸了手扶了他一把,就聽身後有人冷冷道:「把車簾子掀開。」
  
  錢公子嚇了一跳,人一驚,手就鬆了,那車伕原本一隻腳跨在車轅上,他這一鬆了力,人便往後仰了去。
  
  「什麼……掀什麼簾子。」錢公子眼裡閃過一絲慌亂,話也說得不利索了。
  
  「掀簾子,爺懶得騎馬了,就坐你的車回去,反正你那車伕也不能趕路了,你還不得回府去換車伕?」葉成紹一副強妄無賴的樣子,翻身下馬就要往馬車裡鑽,手也很隨意的就要掀那車簾子。
  
  錢公子大驚,忙攔住他道:「爺……爺,這可使不得,車裡有女眷呢。」
  
  果然是有個女人嗎?葉成紹更加想看看那車裡的人是誰了,便陰笑道:「你小子是不是又在外頭養了一個啊,這是想拉到城外的別院裡去吧,讓爺瞧瞧姿容如何?」
  
  說著便橫蠻的將錢公子一撥,伸手將那車門簾子撥開,裡面果然躺著個女子,像是睡著了,又像是在病中,葉成紹一看那女子的臉,便是大喜,真是踏破鐵西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車上之人正是藍素情,這個讓他焦急上火了好幾天的臭女人,不過,能找到她,那丫頭應該很高興的吧。
  
  錢公子卻是一臉慘白,垂了頭什麼話也不敢說,藍素情他自然是認識的,當初為了她,他還跟葉成紹打過賭,他是不相信葉成紹真會娶藍素情這樣的女子為正妻的,沒想到,葉成紹這廝根本不拿正妻這位子當一回事,竟是第二日便請了媒人去藍家提親,藍家自是不敢不答應他的婚事,那一萬兩他是老老實實的交到這位惡霸手裡了的。
  
  但沒多久,就聽這位爺不娶藍家二姑娘為正妻了,而是要強逼她為妾,據說藍家費了好些功夫,才讓他消了氣,後來,竟是退了婚,他也想過要回那一萬兩銀子,但遇到這惡霸兩回,才開了口,這小惡霸只是一個眼神看過來,他便再也不敢了,不過,他家是皇商,原就是想巴結葉成紹,討要一下不過是個意思,京裡多少商戶想送銀子給寧伯侯府而不得進門呢,錢家又怎麼會捨不得這一點小錢,而得罪了葉成紹呢,這錢自是就成了葉成紹的,錢公子也再沒言起過。
  
  後來,又聽聞葉成紹與藍大姑娘定下婚事,他只知道為了這件事,寧伯侯府與中山侯府擰上了,兩家因此還生了罅隙,關係大不如從前……
  
  車上的這位,他可是想要……
  
  「說你本事大,你還本事越大發了,竟是敢拐賣官家姑娘了,你可知這是何罪?」葉成紹沉聲,眼神陰戾地看著錢公子,渾身散發這森冷之氣。
  
  「爺,您可是願望小弟了,小弟可是才從幾個小混混手裡將她救回的,你看她,都已經病得不成樣子了,小弟也是想將她送到別院處養著呢。怎麼就是拐賣官家姑娘了呢?」錢公子聲音發著顫,極力的想要掩飾眼裡的慌亂,話卻說得模稜兩可。
  
  「哦,將養幾日?藍家會沒錢將養自家女兒嗎?」葉成紹氣得臉都綠了,這錢公子平素也不是個糊塗的,既然認識素情,找到了她便該及時送她回府去才是,卻是想偷偷的要將她帶出城去,這裡著實有著貓膩啊,也不知道他圖的什麼。
  
  「她自己死都不肯回去,我一說要送她回去,她就尋死覓活的,我……我看著也覺得可憐,原是想……送個信回藍家,報個平安的,又怕藍家硬要接她回去,她這個樣子,怕是又會想著法子往外逃,逃不出去就有可能會……我不是救了她嗎,就想著救人救到底吧。」
  
  錢公子抹著頭上的汗,結結巴巴的說道,眼睛憐惜地看向車裡。
  
  葉成紹倒是聽出些門道來,這錢公子倒像是對車上那討厭鬼有些意思,不過他也懶得管這些,便冷哼一聲道:「你既是說自小混混手裡救的她,本世子也懶得追究你是真是假了,藍家著實找得她急了,你這時趕了車,將她送回府去吧。」
  
  「我不回去,讓我死了的好。」車上素情虛弱地哭著,她身上衣著齊全,穿得也還體面,並不像是受了那些欺侮的模樣,只是人卻瘦了一圈,原本就大的眼睛如今更是黑白分明,眼窩也陷下去一圈,看著像是受了許多苦的樣子,出逃的這些日子,過得很艱難吧。
  
  葉成紹懶得管她,只是對錢公子橫了一眼,自己也棄了馬,跳上了馬車,卻是坐在車伕的位子上,對錢明道:「你替爺將馬騎到藍家去,爺替你趕車。」
  
  說著,鞭子一揚,竟真的一身華服坐在車轅上趕起馬車來。
  
  素顏在屋裡聽說葉成紹將素情找回來了,自是喜出望外,卻又介於自己與他的關係,不好到前院去,便使了紫雲去前頭打聽,自己坐在屋裡等著消息。
  
  藍家上下也是喜不自勝,錢公子又將遇到素情的方式變了一變,只說在去城外的路上遇到了昏倒在路邊的素情,看著還算認識,便忙將人救起帶回來了,這樣的說辭自是葉成紹要求的,他既是再討厭素情,也要為了藍家而遮掩一二,畢竟被小混混欺負過的女子,哪裡還能說得清楚的,那便等於是沒有了清白之身了,藍素情嫁不嫁得出去他不管,但影響了素顏的名聲,他可不願意。
  
  老太爺聽說素情找回來了,心中鬱結便消散了些,精神也爽利多了,大老爺更是對葉成紹感激涕零,卻是將那錢公子留了下來,一個勁地打聽著錢公子的家世,沒想到,那錢公子倒是爽快,也不等藍老爺明說,便開了口道:「大人若不嫌棄錢某只是個白身,又是商家,錢某便想與貴府二姑娘訂下百年之好,這一應的聘禮媒人禮數,該有的決不會少,還請大人成全。」
  
  這正式大老爺的意思,素情出去了好幾天,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如今誰也說不清楚,但就算是幾家人再怎麼瞞,這滿大街的去找人,京城裡也沒幾家是不知道素情出逃之事的,素情想要再尋戶好人家,那是難上加難,只有嫁與這錢公子,倒還能得個英雄救美,造就一段奇事奇緣的佳話,文人墨客雖是重禮數,卻對這種事情獨獨寬容,對素情,對藍家也是最好的結果。
  
  如此素情到底還算是有了個相對的好結果,雖然以藍家的家聲地位,自是不屑與商人結親的,但事情鬧到這步田地,肯有正經人家要素情,藍家便是大喜過望了,何況那錢公子也是一表人才,雖不如葉成紹和上官明昊俊俏,但也白白淨淨,家中又是皇商,素情嫁過去至少是衣食無憂了的。
  
  老太太因著葉成紹幫著尋回了素情的緣故,對素顏又有了幾分好顏色,她讓人將素情放到了她院子裡將養著,一是做給府裡的人看,素情雖然沒有了小王氏的庇護,還有她在護著呢,便是她做了那檔子出格的事,也有自己給她撐腰,誰也不敢輕瞧了她,這二嘛,自然也是就近看著素情,實在是怕她再跑了。
  
  素情回來後,倒是不再鬧騰了,聽說自己的婚事後,既無喜,也無腦,只是常常發呆,老太太幾次想從她口裡問出那幾日她在外頭的情形,她就是閉口不言,誰也不理,大老爺氣她、恨她,卻又無奈,一是有老太太護著,他罰不了她,二是她這一逃,也算得上是因禍得福,倒是嫁了個還算如意的人家,便也懶得管她了。
  
  大少爺出月那天,府裡熱熱鬧鬧地請了幾十桌客,這也是藍家這幾個月來好不容易辦的一樁喜事,大夫人身子也養好了不少,大少爺更是長得白白胖胖,粉糰子一樣,很遭人愛,那天藍家熱鬧非凡,素顏卻是將府裡的事情一股腦兒全交到了素麗的手上,讓她幫著大夫人理事。
  
  自己便躲在屋裡不出來,因著明日便是她成親的日子,她再出去見客不合禮數,便老實地躲在屋裡,沒敢出門。
  
  倒是那藍余氏這兩天又來了一趟,親手做了一個黃金松卷兒送來給素顏嘗,素顏聽了,覺得她的手藝確實不錯,又問過陳媽媽她的為人處世,陳媽媽說她那人還是不錯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嘴緊,不碎言,素顏便收了她家作陪房,又挑了四房人,有兩房倒是大夫人送的,那也是她從顧家帶來的,對素顏的忠心自是沒話說,也想跟著素顏去寧伯侯府享福,如今藍家上下誰不知道寧伯侯府富可敵國啊,就那天給大姑娘的聘禮,怕是夠好幾百人吃喝一輩子了。
  
  還有一房人卻是出乎素顏意料的,那日老太太身邊的張媽媽過來,說了幾句場面話後,便讓素顏將身邊的人都支使開了才道:「大姑娘,老奴也不說那些彎彎繞繞的了,今兒來便是求大姑娘給個恩典,我那兒子媳婦雖是不成器,但也還算有用,兒子在府外幫著老太太管著綢緞鋪子,媳婦您是早就認識了的,是個認死理的,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沒那彎彎角角的心,又有一把子力氣,做事也利索,您用起來也省心,老婆子也是明人不說暗話,那日重陽家宴,老婆子將老太太得罪了個死,老奴那兒媳婦更是不招老太太待見,如今老婆子人老了,也不惹人說背主的閒話,自是在府裡求個老死便是,兒子媳婦還年輕,可不想在這府裡給誤了,求您將他一家子收了吧。」
  
  言語間,人就起了身,納頭便向素顏拜去,眼裡儘是堅毅之色,素顏哪裡肯答應,張媽媽可是老太太的陪房,她家原是王家的家生子,自己躲老太太的人還躲不過去呢,怎麼還會主動收了?
  
  那日張媽媽與王昆家的幫過她,她倒也是知道的,最終那日的宴席還真沒有出事,只是小王氏又施了另一個詭計害自己,被揭穿了而已,但一碼歸一碼,她可以多給些銀子於張婆子婆媳,卻不願意帶一戶王家人去婆家,那不是自討苦吃麼?正要拿話搪塞,張婆子又道:
  
  「嫡孫女兒出門,老太太給房人是最正常不過的,俗話說,長輩賜不能辭,與其讓老太太給一房更難相信的人與您,您不如收了奴才實在,至少奴才兒媳也是您熟悉的。」
  
  這倒是真的,老太太那幾日也沒少提說要送一房人給素顏,素顏還真能推辭呢,這張婆子倒是看準了自己的難處,特意來求的,雖說心中有些猶豫不決,但這也算是最好的結果了,便道:「只怕就算我喜歡,老太太捨不得你兒子媳婦,不會給人呢,您可是老太太身邊最得力的,老太太怎麼捨得讓您骨肉分離呢?」
  
  「也算不得分離,總還是在京城裡頭,老婆子再做幾年也要請辭榮養了,到時候再搬去和兒子住著,幫他們看家帶孫。只要大姑娘您允了,老太太那奴才自有辦法讓她應了就是。」張婆卻是一臉的篤定地說道。
  
  她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素顏也只好答應了。
  
  如今素顏被陳媽媽從床上一挖起來,王昆家的便在外頭侍候著,自那日老太太說了將她一家子給了素顏後,她便喜得眼都瞇了,也不怕府裡王家的其他家生子罵她,老太太命令才下,她便來了素顏院子裡,求著陳媽媽給她差事,陳媽媽卻只給了她個院裡管粗使活的事,她便很負責的每日早早兒起來,親自打掃院子裡的落葉,等幾個粗使丫頭起來,她倒是將事情做的差不多了,還真是一人能抵幾人用。
  
  素顏見了也不好說什麼,只是陳媽媽幾個還是有些防著她,並不太讓她往裡頭湊。
  
  十全奶奶是請得京裡劉御史家的夫人,嫁衣卻是皇后娘娘賞賜的,同來的還有先前素顏退了回去的那套有品級的衣服和首飾,紫綢收起事,特意檢查了一遍,卻是發現頭裡面,少了一隻耳環,她當時臉都白了,悄悄說給素顏挺,素顏也是驚詫不已,這套東西在自己和皇宮裡倒騰了兩回,究竟東西在哪裡丟的,如今誰也說不清,自己上回退的時候,也並沒有清點就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時就少了東西,宮裡的人不說,並不代表她們不知道,也許是皇后給她留了臉面,並不說破罷了。
  
  也有可能是宮裡的人動了手腳,故意拿走了一隻耳環,這事透著蹊蹺,雖說只是一隻耳環,但它卻是皇后賜的,又是閨中首飾,如若落在哪個壞心眼人的手裡,怕是又有了文章有做。
  
  當時,素顏也沒法子查,只得將事情壓下,並沒多問。反正如果是自己這裡出了問題,那便只會是身邊這幾個人,就是到了寧伯侯府也能有機會查。
  
  劉夫人給素顏梳著頭,邊梳邊唱著吉祥話兒,「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髮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四梳梳到銀筍盡標齊。」
  
  素顏以前在電視上倒也聽過這樣的話兒,劉夫人四十多歲,長著圓臉,一臉的福態,聽說父母全在,兒女成雙,又最是懂得這婚事禮儀,京城不少貴卿人家嫁女兒都會請她,但她也不是誰家都去,老太爺與劉卿素有交情,才能請得她來。
  
  紫綢等十全夫人給素顏梳好了頭,才開始給素顏化妝,這個時代的粉還是標膠細膩的,素顏讓紫綢給自己塗了些潤膚的膏子,才准她抹粉,她的皮膚原就白皙透亮,如細瓷一般潤澤,再一塗上粉,抹上了胭脂,打上唇紅,再加上皇后賜的珠冠,整個人便是光彩照人起來,眉目宛然,目如點漆,唇紅珠白,氣質端雅俏麗,劉夫人饒是看過不少漂亮的新娘,也被素顏的美貌給驚呆了,連聲誇道:「大姑娘可真是個天仙般的人兒,世子爺眼光可真好啊。」
  
  正說著話,就聽外頭王昆家的大聲說道:「奴婢給二姑娘請安。」
  
  素顏聽得一怔,素情回府後,自己倒是去見過她一面,但她根本就不肯理她,後來備嫁的日子裡,素情也一直在屋裡養著身子,老太太沒準她出門,素顏自個也忙,沒時間去看她,兩人倒是有些時日沒有見過面了。
  
  今兒她怎麼來了?她抬了眼看向一旁的陳媽媽,陳媽媽眼露警惕之色,抬腳向外走去,這時,素情卻已經進了穿堂,就聽陳媽媽道:「奴婢給二姑娘請安,二姑娘請上坐,大姑娘正在梳妝呢。」
  
  「大姐姐今兒就要嫁了,我是來給大姐姐添妝的,怎麼?不會不讓我進去見她吧。」素情的聲音嬌柔清脆,語氣裡聽不出半點異樣。
  
  陳媽媽卻仍擋在穿堂裡,陪著小臉:「老奴哪裡敢不讓二姑娘進去,只是裡屋亂得很,十全夫人正幫大姑娘換衣服呢,您坐會子,來人啊,給二姑娘上茶。」
  
  素情聽了冷笑一聲,「陳媽媽倒真是個忠心護主的,不過,我和大姐姐以前那些事情早就過去了,我們畢竟是姐妹,你也說了,十全奶奶還在屋裡呢,難不成,你想讓人說,大姐姐在府裡的人緣太差,出嫁時,連個送嫁的妹子也沒有?」
  
  說起來,素麗因著要幫大夫人理事,一時不得空,沒能來素顏屋裡,素容又太小,來了也沒耐性呆著,只站了一會子便倦了,素顏便讓她出去玩了,她早就想看外面的熱鬧,自是一得了話便鑽了出去。
  
  這屋裡,還真沒有來送嫁的親妹子,素顏苦笑一聲,大聲道:「二妹妹請進來。」
  
  素情便笑著進了裡屋,手裡拿著一個妝盒,「大姐姐,咱們姐妹這麼多年,隨時吵吵鬧鬧地過著,但怎麼說也是骨肉血親,如今你要嫁了,妹妹心中也不捨得,這是妹妹特地選給姐姐添妝的,還望姐姐不要嫌棄才是。」
  
  自從素顏要嫁,府裡不管是三姨娘、四姨娘,就是素麗素容也都給素顏添了妝,東西貴重與否不論,重的是個心意。但素情因著生了恨,就沒有送,素顏沒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拿來,這倒是合了規矩的,不由反倒顯得自己小氣,更讓劉夫人看了笑話。
  
  如是也笑著讓紫綢收了,紫綢收起東西準備放到素顏的箱籠裡去,素情卻道:「妹妹可是花了好些心思才備好的禮物,大姐姐也不看一眼麼?」
  
  說著,便看了眼一旁的十全夫人,素顏無奈,治好讓紫綢將妝盒打開,是一套紅珊瑚頭面,珊瑚色澤光滑,做工精細,無論是簪還是釵頭上都鑲了一顆大大的紅寶石,看著熠熠生輝,而且,整套首飾顏色一致,一看便是上品,劉夫人見了笑道:「二姑娘這番心意可是頗重呢,這一套,可是價值不菲啊。」
  
  劉夫人自是識貨之人,素顏看著卻心中困惑,素情心中因著上官明昊一直恨自己,加之小王氏又被送入了宗廟,逐出族譜,她心中對自己應該更添了怨忿才是,怎麼會捨得送自己如此貴重的禮物?
  
  但她面上不顯,漂亮清澈的大眼裡充滿感激之情,笑道:「倒真是多謝二妹妹了,其實只要心意到了就成,用不著送如此貴重的。姐姐心裡倒覺著不好意思了。」
  
  「妹妹不日也要出門子了,姐姐到時再送更好的給妹妹就是。」素情的話難得的帶了些嬌嗔,就如同她與素顏一直便是最親的好姐妹一般。
  
  素顏點了頭道:「那是自然,等妹妹出嫁時,姐姐定然要給添個雙份。」她這話可不算吹牛,寧伯侯府的富庶大家都知道的,又有宮裡皇后娘娘的寵愛,送一兩套貴重首飾於自家妹妹不過是小事一樁。
  
  劉夫人又在一旁添了些吉祥話,紫綢便要將妝盒合起,素情卻是走近素顏,在她耳邊悄悄說道:「我那禮物下面還有一層,姐姐怎麼不打開看看?」
  
  素顏心聽得心中警鈴大起,便站起身來,只說要去出恭,劉夫人笑道:「那倒是,這些事情還是早些做了的好,一會子上了花轎可就只能忍著了。」
  
  素顏對劉夫人福了一福,對紫綢使了個顏色,穿著累贅的衣服往屏風後去。
  
  到了後面,素顏讓紫綢將盒子放在桌上道:「拿根長些的棍子,將那妝盒下層挑開。」
  
  紫綢不知道素情在大姑娘耳邊說了什麼,她也沒看到那妝盒還有另外一層,便詫異地要用手去揭,素顏忙喝止道:「用棍子,離遠了些挑開。」
  
  紫綢聽得面色凝重,一時也有點緊張了起來,果真拿了個帳鉤子,用一頭去挑開了那妝盒的暗層,素顏早就作好捂著口鼻和臉,卻見什麼動靜也沒有,但紫綢卻是氣得小聲罵道:「賤人!」
  
  素顏這才俯近前去看,那盒子裡竟是防著一個扎滿針頭的小人,小人身上穿著一件嫁衣,上面寫著素顏的名字,那些針頭便紮在人身的要害之處,眼耳口鼻無一例外,內臟五府全成了刺蝟,這分明就是在素顏大喜的日子裡找晦氣,詛咒素顏不得好死,這要是換了別人,怕是會氣得七竅生煙,但素顏來自現代,最是不信鬼神,哪裡能被這種東西氣到,素情還真是既惡毒,又幼稚,對自己的恨也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不過,她到底不如小王氏狠辣,一點子事情全擺在面上了,一下子便讓人看出她的真意來,如今她怕是正等著自己氣暈,好坐著看戲吧,可惜,自己偏生只覺得好笑。
  
  「把東西倒了,用布包了燒掉吧,悄悄兒,莫讓人看到。」素顏小聲吩咐紫綢道,紫綢氣得臉都白了,紅著眼睛就要往外衝,素顏忙拽住她道:「你想做什麼?不過是小孩子的把戲而已,一會子你可別碰那些東西,包括那首飾,誰知道是不是上面沾了毒,她就是想要氣死我,想找我晦氣,我就是不氣,她又能奈我何?」
  
  紫綢聽了,氣呼呼的用布包了那包東西就要出去,素顏想了想又道:「這麼好的東西扔了怪可惜,不若你現在交給陳媽媽去,就說這原是二姑娘送給我的,我覺得太貴重了,還是送給老太太的好。」
  
  「原封不動的送過去嗎?」紫綢覺得奇怪,不懂素顏是什麼意思。
  
  「對,原封不動的送去,如果上面真沾了髒東西,害到了人,也不能怪我,我不過是借花獻佛罷了。」素顏淡淡的笑著說道。
  
  以素情的能力,根本就拿不出如此貴重的東西來,這禮物,怕是老太太為她備著的,素情如今可是住在老太太院子裡,她的一舉一動老太太哪裡不清楚?送過去,便是一個警告,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她不會鬧,但以後可就難說了,她的那個夫婿又是那樣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個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09:57 AM

  第七十章 新婚
  
  紫綢將那妝盒用布包了,自耳房走偏門出去了,素顏臉上帶著笑走了出來,步態優雅,儀容恬淡,素情正挑了眉,滿臉期待,見素情面帶微笑出來,先是一愣,然後抿了抿嘴,眼裡儘是譏誚,只當素顏是在強顏歡笑,將怒火全掩在心裡呢。
  
  她目的達到,便要告辭,素顏卻道:「二妹妹怎麼就走,不是來送姐姐我出嫁的麼?這迎親的人還沒來呢,哎,妹妹可莫要走了,姐姐也就這會子能跟妹妹說說話,交交心了,以後……咱們要再在一起聚著,可就不那麼容易了。」
  
  素顏言辭懇切,聲音微微哽咽,一副真情流露的樣子,素情看著粉妝玉琢,艷光照人的素顏心中嫉恨萬分,看著她完好無損的出來,更覺挫敗,當著劉夫人的面又不好太下人面子,只是怕損了自己的閨名罷了,便乾笑著道:「姐姐說得極是,妹妹心中也是極捨不得姐姐的,不過,姐姐嫁了,咱們姐妹二人倒還是在京城裡,也沒分開多遠,完全可以多走動走動。」
  
  素顏明亮的眸子清冷冷地看著素情,嘴裡應道:「那倒也是,錢家也是京城富戶,妹妹嫁過去後,也可以常來侯府看望姐姐的。」
  
  素情聽到『富戶』與『侯府』兩詞,臉色一變,恨得咬緊銀牙,垂了眸子掩去眼中恨意,她原是心高氣傲得很,想盡了一切法子想要比素顏嫁得更好,又對上官明昊癡情一片,可那人卻只對素顏動心,自己千難萬難才逃跑去見他,他卻說什麼,藍家除了藍大姑娘,誰也入不得他的眼,他可以不喜歡她,但為什麼非要當著她的面,將她所有的夢都打碎,還要說他喜歡的,就是她最恨的那個人?
  
  自己看成至寶的那個人,藍素顏卻當做棄物,那人猶豫痛苦的眼神深深的刺痛了她,偏生藍素顏還如此高調的出嫁,嫁得風風光光,整個藍家以後都可能要仰她的鼻息,而自己,卻只能商戶!一個正經官家根本瞧不起的商戶!
  
  幾人正說著話兒,外頭丫環來報,說是老太太來了,劉夫人聽了笑吟吟地對素顏道:「藍老太太可是捨不得大姑娘出嫁呢,還親自來送,一會子姑娘可是要去給她磕頭的,可是等不及,想與姑娘多呆一會子?」
  
  素顏聽了心中卻想,怕是方纔那東西送去了才有的反應吧,只是不知她這會子來有何用意,想最後罵自己一次?
  
  不過她終是自己親祖母,面子上還是要做出那孺慕之情來的,素顏捏緊自己的鼻子,憋著氣,逼得自己眼紅紅的,紫晴見了就勸道:「姑娘,大喜的日子可莫哭,哭花了妝容可不好了。」自己卻也聲音哽咽著。
  
  素顏聽著點頭,抬眼看了她一眼,這丫頭還真的眼圈兒都是紅的,是捨不得自家父母家人吧。
  
  素情聽說老太太來了,她正受了素顏的氣,眼睛也紅紅的,老太太進得屋來,便看到一屋子的人有幾個都是紅了眼的,還好,並沒見到吵起來,她面色稍緩了些,卻是瞪了素情一眼,對劉夫人道:「都說御史夫人是最有福氣的,今兒藍家能請到御史夫人,可真是大姑娘的福氣,辛苦夫人了。」
  
  劉夫人笑吟吟的道:「大姑娘原就是個有福氣的,嫁得又好,別人家可以推了,您家可不能推,就是不說咱們老爺與老太太的交情,單就憑大姑娘這品貌,不來可真是對不住自己了,我呀,是特地來沾沾大姑娘的喜氣的呢。」
  
  到底是專做十全奶奶的,說起話來就是讓人聽著舒服,既得體,又不覺得誇大。
  
  老太太笑得眼都瞇了,又跟劉夫人寒暄了幾句,便道:「素顏啊,奶奶可真是捨不得你啊,咱們藍家可就你最能幹本事,又聰慧賢達,你這一走u,奶奶可又要有得忙了,你娘身子骨又不好,唉!」說著,還拿了帕子抹淚兒。
  
  素顏只是一隻耳朵進,另一隻耳朵出,根本沒當老太太的話是一回事,只是防備著,想看老太太下一步有什麼行動。
  
  果然,老太太說了一陣話後,對素顏道:「今兒你就要嫁了,奶奶還有些話要與告誡於你,你姐隨我來。」
  
  素顏聽了嘴角噙了一絲冷笑,依言跟著進了後堂,一聽是長輩告誡晚輩,幾個跟著的丫頭也見機的並沒有跟進去,只有素情臉上露出幸災樂禍的笑,靜靜的站著,一副等看好戲的樣子。
  
  老太太卻回過頭來,對素情道:「二丫頭,你也來。」
  
  素情聽了笑意更深,忙不迭地跟了進去,腳剛落地,老太太突然回身對她就是一巴掌,清脆又響亮,這下不止是素情被打懵了,就是素顏也有些摸不著頭腦,更不清楚這又是演的哪一出。
  
  「跪下,當著我的面,給你大姐姐道歉!」老太太打完了對著捂著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她的素情喝道,樣子威嚴冷峻,眼神凌厲如刀一般剜著素情。
  
  素顏有些發愣,看著素情委屈的,怨恨地看著自己,卻還是滿懷屈辱地跪下,她沒了做聲,靜靜的等待著老太太的進下一步動作。
  
  「大丫頭,那東西,原是我讓她送與你添箱的,只是沒想到她心腸如此狠,竟是給你……你就看著你父親面上,饒過她這一回吧,她如今,也沒個親娘疼她,你父親又厭棄了她,嫁的又是……她以後的日子比不得你富貴,你就當她不懂事,耍小孩子脾氣了。」老太太邊說,渾濁的雙眼裡流出兩行淚珠來。
  
  這樣的情形讓素顏有些措手不及,她還沒有弄清楚情況,怔怔地看著老太太,老太太以為她仍在生氣,又惡聲對素情道:「還不快快認錯?大喜的日子,你做出此等齷齪下作之事,虧得你大姐只是悄悄兒告訴了我,若是拿了那東西交給你父親,你可還有命在?你是想讓全家人都厭惡你嗎?你就算嫁得富足,沒有娘家給你撐腰,你在婆家不過就是根草,為什麼我怎麼教你,你都不肯悔改呢?」
  
  老太太老淚樅橫,素情終於有些動容,老太太的話也觸動了她的心事,她委屈地抬起淚眼看著素顏,不情不願地說道:「請大姐姐原諒妹妹。」
  
  老太太等她說完,便看向素顏,素顏也看向老太太,眼裡帶著一絲冷笑,老太太皺了皺眉道:「我雖不喜你娘親,但你究竟是我藍家的嫡長孫女,嫁的又是寧伯侯府,以前……是想幫著這孽障,讓她嫁得好一些,總想能如了她的願,讓她一生幸福安寧才好,卻不知,她是個扶不上的阿斗,如今我也想通了,我也是半個身子埋在土裡的人了,還爭那些個做什麼,只要看到兒孫幸福就好了,你……就看在我面上,原諒你妹妹吧,一筆寫不出兩個藍字,你們是藍家的姑娘,根還是在藍家,要姐妹相親相愛才是啊。」
  
  話說到了這份上,素顏也算得上是裡子面子全掙回來了,今兒又是自己大喜的日子,便笑著上前去扶素情起來:「看老太太說的,我怎麼會見二妹妹的氣呢,只要二妹妹能不恨我就成了,如今我也嫁了,再也不能呆在老太太身邊盡孝,二妹妹以後就多多替我孝敬老太太吧。」
  
  她始終不肯叫老太太奶奶,哪怕祖母也不肯稱呼,老太太心中難過,卻也不好強求,看她不再生氣,時辰又差不多了,便點了頭道:「你放心的過去吧,府裡的事,有我,也有你妹妹們呢,你娘親管著家,但她身子不太好,我還是會幫忙看著的,如今有了你弟弟,家裡就有了希望,再不會如同以前一樣了。」
  
  如同以前一樣……以前的什麼呢?老太太沒有明說,素顏想,也許是說,不會再欺負大夫人了吧,如果真的那樣也就好了。
  
  外面鼓樂聲齊響,迎親的隊伍應該來了,老太太要回院子裡受素顏的大禮,便走了,臨走時,也帶走了素情,素情如今身邊跟著的只有白玉,白霜因著上回幫她逃跑,被老太太給氣得賣了,素情走時,白玉頻頻回頭,像是有什麼話想跟素顏說,奈何又沒了機會,紫綢看了便笑著攔在了正屋前面,眼裡露出譏笑,那白玉可是白霜的妹妹,她的姐姐因著二姑娘而被賣了,怎麼可能不對素情生了膈應,讓她再服侍素情,自然是不情不願的,只是這個時候才想到大姑娘,不覺得晚了麼?
  
  藍家大門外,大紅的綢子掛著匾額上,府中到處貼著大大的喜字,下人們都忙上忙下的,小孩子們便一個勁的往府門前擠,迎親的隊伍來了,都想著去討喜錢呢。
  
  葉成紹一身大紅的喜袍,腰間繫一條紅色鑲玉的絲絛,頭帶紫金冠,面如冠玉敷粉,身如松竹挺拔,喜氣洋洋,春風得意地騎在高頭大馬上,那馬頭都繫上了一根大紅綢,喜樂喇叭吹得震天的響,一路上,圍了不少人看熱鬧,有的人便大聲喊著恭喜,葉成紹很騷包地對認識不認識的拱著手道謝。跟著的隨從便向空中撒著喜錢,一把一把的銅錢朝天撒著,人群便轟動起來,紛紛去撿那喜錢,恭賀的聲音更為響亮了。
  
  藍家大門外,幾個小廝爬到樹上去瞧遠處的迎親隊伍,等看見近了,忙對著府裡招手道:「快關門,快關門,來了,來了。」
  
  守在大門口的那一群八九歲的小廝們一聽這話,幾個合力,快手快腳地將沉重的大門合了起來,樹上的那小廝跳下樹時才發現,自己也被關在門外了,衝著門裡就喊:「開門啊,我還沒進去呢。」
  
  屋裡的人笑嘻嘻道:「你就在外頭吧,第一個找新姑爺討喜錢啊,會得多多的喜錢呢。」
  
  外頭的那個小傢伙原本癟了嘴要哭的,這幫同伴也太不仗義了,但聽得這麼一說,覺得也是,保不齊,新姑爺看自己第一個接他,給的喜錢更多呢。
  
  正想著,喜樂聲就近了,葉成紹騎著高頭大馬到了藍家大門外,一翻身下了馬,卻見大門是關著的,他便高聲叫道:「開門,我要接了我家新娘子回去啊。」
  
  那小廝很機靈的衝到他面前,很討喜的說道:「奴才祝新姑爺與姑娘百年好合,早生貴子,百子千孫,劉眉舉案,夫妻和睦,閤家歡樂,壽比南山……」竟是七七八八的,將他所知道的吉祥話兒一股腦兒全搬了出來。
  
  葉成紹聽得喜氣,一高興,便摸了塊大銀餅子給那小廝,那小廝高興的邊跳邊喊:「心姑爺給喜錢了哦,呀,有一兩銀子呢。」
  
  屋裡的小傢伙們聽得羨慕不已,一個一個疊了腦袋在門縫裡瞧著,葉成紹眼神好,在門外看見,便也揚了聲道:「啊,誰第一個給爺開門,爺給雙份喜錢啊。」
  
  門裡的小傢伙們聽得心動,一個一個躍躍欲試就想要開門,在年長些的管事也站在門裡鬧喜的,卻是小聲道:「可不能就開,怎麼著也能難為難為新姑爺。」
  
  這時,圍在門口的藍家族人中,有那讀了書的秀才舉人也道:「就是,得讓堂妹夫、姐妹回答幾個問題,或是做首詩了才能放進來。」
  
  葉成紹在外頭聽著就頭痛,他哪裡肯作什麼詩詞,看了眼跟著的管事,那管事很有眼力介,掏了一大把銅錢來,往門縫裡丟,這下門裡門外的地上都是錢,葉成紹也抓了些碎銀子往裡撒,小孩子們哪裡見過這麼多錢,都趴在地上撿錢去了,一下子便將藍家幾個族裡的叔伯兄弟擠開了來,讀書人又講個斯文,自是不好意思到地上撿錢的,便鬱悶地看著門外。
  
  府裡的錢撿完,小傢伙們眼睜睜地看著門外的錢卻撿不到,不由急了,有的孩子就去用手摳那門腳,一個人力氣太小扳不動,便起了身,幾個孩子也不用喊,齊心合力,幾下便將那門自覺地打開了。
  
  葉成紹如願地進了門,身後的管事不停的丟著賞錢,葉成紹很有眼力的見一個藍家族人便給個紅包,沉甸甸的銀餅子拿在手中,再有什麼也沒話說了,大家都說著吉祥話兒,一個一個叫著姐夫,妹夫,新姑爺,聽得葉成紹眼睛都快笑成了一條線,也一個勁的作揖拱手,好不高興。
  
  到了前院,有藍家人引著他去給老太爺和大老爺磕頭,老太爺和大老爺分別都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紅包,他也老實不客氣,全都收了,笑瞇瞇的去迎素顏。
  
  素顏這邊已被蓋上了大紅的蓋頭,十全奶奶和喜娘一左一右的站在她身邊,一會子外面喧鬧四起,丫鬟婆子們都圍著去看熱鬧討喜錢去了,紫綢紫晴兩個還是留在屋裡的,素顏這一次通共要帶去六個丫頭,一個貼身的婆子,四房陪房,四個丫頭裡,原在自己身邊的三個紫晴紫綢,紫雲便都有份,大夫人把青荷給了她,她又在府裡挑了兩個家生子,一個叫紫魚,另一個叫紫畫,這會子有兩個在幫她看著嫁妝去了,一會子嫁妝會跟在花轎後頭往寧伯侯府去的,還有幾個是跟轎的。
  
  嘻嘻哈哈的鬧了好一陣,便有喜娘在喊:「吉時到,送新娘上轎,」大夫人在老太太走了後便來了,這會子看見素顏要上轎了,眼淚汪汪的拉著素顏的手,「去了凡事要忍,不要如在家裡這般任性,要孝敬公婆,要友愛妯娌,要與小姑兄弟打好關係,不要掛欠娘,三日後,娘便接了你回門子。」
  
  那邊喜娘已經在催了,大夫人只要依依不捨的鬆了手,素顏被族兄背出了門,葉成紹跟在一旁走著,看著心心唸唸的那個人身穿大紅的嫁衣,頭蓋大紅的頭巾,就要成為自己的妻子,他的心便被幸福填得滿滿的。
  
  上了花轎,一路上熱熱鬧鬧地往寧伯侯府而去,迎親的,送親的,再加上嫁妝隊伍,竟是綿延了好幾里路,真是十里紅妝,藍家長女嫁得好不風光。
  
  拜完堂,行完禮,素顏被喜娘扶著,牽著紅綢進了洞房,坐在床邊,蓋頭下,她只看得到自己腳前方兩尺不到的距離,只見一絲繡著盤枝暗紋的青色靴子在自己身前停住,喜娘講著吉祥話兒,唱諾了好一陣子,才讓挑蓋頭,一旁邊聽到有女子嘰嘰喳喳,和男子起哄的聲音:
  
  「成紹兄,快挑了蓋頭,讓我等看看新娘子美還是不美。」
  
  「就是,大哥,快看看嫂嫂好看不,我們要看新娘子,你快些動手啊。」
  
  「哎呀,真是難得啊,世子爺竟然臉紅了,哈哈,原來我們一向恣意霸道的世子爺也有臉紅的時候,今兒可真算是開了眼,快挑了喜帕看看新娘子是何等人物,讓咱們世子爺也情怯了呢。」
  
  「我就不挑,她是我娘子呢,不給看,不給看。」就聽某人如護食的小孩子一樣跟人爭了起來。
  
  「鬧洞房哪有不給看新娘子的,成紹兄,你若不給看,那一會子可別怪兄弟幾個下力氣灌你酒啊。」
  
  「就是,鬧洞房哪有不挑蓋頭的,你是想成心餓著新娘子吧,不挑蓋頭,東西都不方便吃呢。」
  
  此人話音剛落,某人終於拿著稱枰將蓋在素顏頭上的喜帕挑了,燈光下,美人如月中仙子,光華艷麗,膚若凝脂,眉目若畫,氣若幽蘭,腮暈潮紅,秀娥凝綠,就聞得房間裡有吸氣的聲音,接著就有人道:「天,怪不得成紹兄看若至寶,果真沉魚落雁,貌若天仙。」
  
  身前的那雙青色皂靴卻是一動不動的,半晌都停滯著,素顏只盼望這鬧洞房之人早些離去,她對此種被人當作欣賞品觀看的熱鬧實在不喜,不覺微抬了眼眸,看向面前之人,便觸到一雙燦若星辰,黑若點漆的眼睛真癡癡地看著自己,豐潤的紅唇微張,雙頰暈紅,竟是面若桃花,俊美無儔,只是整個人都呆呆的發著傻。
  
  揭開蓋頭的那一瞬,葉成紹就看呆了,他是第一次看到盛裝的素顏,太美了,美得震住了他的心,讓他忘記了呼吸,忘記了還有一屋子的人與他同在,這一刻,他什麼想法都沒有,只想就此凝望著她,一直到他與她鶴發雞皮,垂垂頭去,邊上有人在推他。
  
  「成紹兄這是看傻了吧。」「呀,嫂嫂太美了,哥哥看成了呆子呢。」
  
  他卻充耳不聞,當素顏抬了眼,眼眸如瀲灩波光,流轉間,半羞半嗔,更是風情無限,他感覺自己的心跳又急促了起來,喉嚨也有些發乾,此刻,他好想就此攬她入懷,從此便是一體,再不分開。
  
  素顏看這呆子越發的呆了,心中著急,不由著惱,嗔了他一眼後,清咳了一聲,葉成紹這才猛然警醒,對著邊上鬧哄哄的人群道:「看完了,看完了,走走走,爺要跟新娘子喝交杯酒。」
  
  說著,橫了屋裡的喜娘一眼,喜娘最是看眼色,忙開始唱諾吉祥話,端了花生,松子,桂圓,紅棗往床上撒,邊上的人看了鬧得差不多了,最重要的是某人是個小心眼的,他在乎的就是多看兩眼,將來說不定也會被他報復兩下,便哄笑著將葉成紹往外拖:
  
  「新娘子不給多看,你這交杯酒啊,那可得陪了哥幾個喝夠了再回來喝。」
  
  葉成紹也知道今天不被他們灌酒,定是脫不得身,便半推半就的將那些個男人一同轟走,但人還沒走多遠,便聽得有人喊:「大皇子,二皇子駕到。」
  
  葉成紹一聽,眉頭微蹙了蹙,隨即笑著迎了出去,兩位皇子很快便走到新房前,跟著的人早拜了下去,葉成紹剛要行禮,二皇子便將他托住:「今天可是你小登科的日子,那些個俗禮就免了吧,本王也是和皇兄一道來看熱鬧的,大家隨意些就好。」
  
  大皇子也附合道:「不錯,隨意,大家都隨意,成紹啊,本王可是來看你的新娘子的哦。」
  
  說話間,人已進了新房,說起來,兩位當朝最有權勢的皇子都來給葉成紹賀婚,這可是天大的體面,也足見寧伯侯在皇室中受寵的地位,那些個看熱鬧,鬧新房的又跟著回來了。
  
  素顏低眉順眼,狀若嬌羞地坐在婚床上,只是暗暗蹙了眉,她對兩個皇子的印象可都是一般,二皇子在她與上官明昊議親時,硬塞一個劉婉如給上官明昊,還逼著她接受,而大皇子呢,她完全是因著王側妃而遷怒於他,但人家是皇子,又都是封了親王的,來給你賀婚,能不起身行禮麼?
  
  饒是二皇子見過素顏,還是被眼前的美人給震到,一雙清冷冷的星眸專注地看著素顏,一時,有些錯不開眼,大皇子也是多看了素顏兩眼,拍著葉成紹的肩膀說恭喜抱得美人歸這類的話。
  
  屋裡還有不少女眷,見兩位皇子進來,忙福身行禮。
  
  素顏起身來,步態輕盈地身前走了一步,盈盈下拜,要給兩位皇子行禮,又是二皇子上前一步,伸了手正要托住素顏,葉成紹卻是一步跨了過來,自身後扶起素顏:「娘子無須多禮,兩位親王今兒可是來給咱們道賀的,那些個虛禮說是全免了呢。」
  
  素顏聽了謝道:「多謝兩位親王。」
  
  抬眼才看清,原來大皇子長得有些胖,身材也比二皇子矮了半個頭,但卻是一臉的溫和的笑,臉相稍顯溫厚,就是那眼神也是暖暖的,並不凌厲,更沒有身為上位者的威嚴氣勢,觀之可親。
  
  不過,相貌上卻是遜了二皇子不少,二皇子也是個玉樹臨風的俊美男子,面容清俊,只是神情太過端嚴,眼神也是冷冷的,不帶一絲溫度,比起大皇子來,他的親和度就差了好多。
  
  「這就是你與明昊兩人爭得快破了頭的藍家大姑娘麼?果然天姿國色。」大皇子笑得溫和,但那話說出來,卻是不太好聽。
  
  屋裡果然就響起一陣竊竊私語聲,那些個女眷的眼光便有些異樣。
  
  葉成紹臉色一肅,眼裡閃過一絲惱怒,正要說話,二皇子卻是打著圓場道:「皇兄啊,你是不知,這裡面的故事可是多著呢,咱們成紹表弟原可是像娶藍二姑娘的,卻是聽聞大姑娘賢惠端莊,品貌出眾,楞是退了二姑娘,求娶的大姑娘,不過,如今看來,成紹的眼光可真是不錯啊。」
  
  這便是把這場爭婚的責任推到了葉成紹身上,摘去了素顏的過錯,更是為素顏全了名聲,這二皇子果然是向著葉成紹一些,她突然想,那日非要將劉婉如送過上官明昊做妾,會不會是要成全了葉成紹啊?
  
  「那倒是,著實是個美人兒,成紹表弟有福了。」大皇子笑著曖昧地半挑了眉看葉成紹,葉成紹眼裡閃過一絲不耐,卻還是笑得:「走走走,總呆在此處作甚,我家娘子可是會害羞的,兩位親王可是來喝喜酒的,今兒可要不醉不歸啊。」
  
  說著便拖了二皇子往外走,二皇子卻是推開了他道:「我既是你表兄,弟妹初進門,我這個表兄總要有所表示吧。」
  
  葉成紹的聲音立即帶著警惕,「你對我表示也是一樣的,可是有賀禮,拿來。」說著,就伸了手去。
  
  二皇子瞪他一眼,向素顏走了過來,手裡拿著一個紅色緞面繡盒,遞給素顏,素顏大大方方的接了過來,又向二皇子行了一禮道謝,二皇子卻是不走,清冷的眸子淡淡地看著素顏:「怎地不打開看看?」
  
  素顏無奈,這人是想聽到自己更為感激的話麼?可是有了在護國侯府小閣樓上的那一回,素顏對眼前的二皇子著實沒有好感,但人家是好意來送禮的,這點面子卻是要顧及的,只好輕輕打開那禮盒,不由吸了一口氣,竟是一杯羊脂白玉的如意,色澤潤亮溫和,晶瑩透光,可是玉中極品啊,何況還是如此大的一個發意,做工也是精良得無可挑剔,她不由詫異,就算是親戚間的走動,二皇子最多也是隨了禮與侯府,怎麼會親手送如此貴重的禮物給她這個新娘子,還是當著葉成紹的面?
  
  她不由看向葉成紹,卻見那人眼中灼光閃耀,嘴角輕揚,一副很高興的樣子,那便是說,他對此事一點也不排斥,且很贊同?
  
  而二皇子送完禮後,卻是對著一旁的大皇子撇了一眼,大皇子沒料到他有這一出,略顯憨厚的濃眉微皺了皺,想來他也沒有隨身帶得禮物來,不過,他反應很快,隨手就摘下腰間掛著的一塊玉珮,打了個哈哈道:「本王可沒帶那麼貴重的東西,不過,這塊玉珮也是父皇賞了,就送過表弟妹你玩吧。」
  
  二皇子聽了臉色微變,但隨即笑道:「弟妹可要多謝皇兄了,這可是皇兄的心愛之物呢。」
  
  葉成紹卻是眼快手疾地替素顏接了過去,笑嘻嘻地說道:「呀,真是好東西呢,不過,娘子,這種玉珮只適合你相公我戴,我就替你收著吧。」
  
  素顏正覺得接也不好,不接也不好,畢竟那玉珮便是再好,也是大皇子戴過的,一個外男戴過的東西,自己怎麼好收,不收,人家又是親王,二皇子的收了,他的自然也得收,不然便是駁了人家面子。
  
  不過,這樣最好,東西也收了,也沒覺得尷尬,素顏抬眸□了葉成紹一眼,見他正好看過來,眼裡儘是安撫之意,她心中微暖,垂了眸做賢良狀。
  
  心中卻將二皇子恨個半死,若不是他故意拿個東西來,逼著大皇子,大皇子也不會做如此不合禮數之事,這兩兄弟間的爭鬥可是無時不在,你們斗便鬥,別拿我當幌子,倫家小心肝受不住呢。
  
  葉成紹見素顏垂了眼,心知她不太喜歡這種狀況,便笑著拉了兩位皇子往外走,先前的那些客人也鬧著要出去喝酒,倒是將素顏的尷尬全然解了,素顏有些疲累地坐回床邊。
  
  「大嫂,你長得真美!」女眷見皇子和男人們都走了,又自邊上圍了上來,素顏聽這聲音熟悉,抬了眼看去,就就見到一雙與葉成紹極為相似的漆黑眼睛,應該是葉成紹的妹妹吧。
  
  「文嫻見過大嫂,大嫂你肚子餓嗎?聽說成親時,是不能吃東西的。」葉文嫻長得如一株空谷幽蘭,清麗脫俗,個性卻是隨和得很,她正笑吟吟地對素顏道。
  
  「原來是是妹妹,我……著實有點餓了。」素顏看到了葉文嫻眼中一閃而過的促狹,怕是個調皮的性子呢,原本想端莊的說聲不餓的,想了想卻是舔了舔唇,眼巴巴地看著桌上擺著的四色果品說道。
  
  葉文嫻立即覺得眼前的嫂子顯得親近多了,笑著端了盤點心來:「要不,嫂嫂你就吃一塊。」
  
  「文嫻,你自個不守規矩也就罷了,還拾掇著大嫂不守規矩?你也見了,大嫂可是得了兩位親王青眼的人呢。」說話的是另一個身著湖綠色絹紗金絲繡花長裙,同色提花菊紋上裳,長得眉清目秀,只是眼角微微上翹,嘴唇稍薄,給人一種刻薄之感,說話的聲音卻是柔和得很,如夜鶯般婉轉,那話聽在耳朵裡,卻不太舒服。
  
  文嫻像不太怕她,撅了撅嘴道:「兩位親王不過是與大哥親厚,才會多送了份賀禮給大嫂的,什麼青眼不青眼的這話聽著才是不合規矩呢。」
  
  文嫻的回護讓素情覺得心頭暖暖的,握了她的手道:「那是……大妹妹吧,我是不該說餓的,可是,我是真的餓啊。」裝弱小,裝笨,誰都會。
  
  果然文嫻越發覺得她有趣,真的就捏了塊點心遞到她唇邊:「那是文靜姐姐,餓了就吃哦,這屋裡的可都是自家姐妹,定然不會有人說出去的。」說著,還回頭對文靜道:「大姐姐,你說是吧。」
  
  文靜就算是一會要告狀,也不好當眾承認,而且,有了這話,她倒還真的不好意思就將此事說出去了,不由瞪了文嫻一眼,偏開頭去。
  
  素顏是真的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不然,她還是想多維持下端莊知禮的形象的,可是,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啊,那點心聞著又香……張開口,咬了一小塊放在嘴裡細細的品著,就是餓,也不好做得太不斯文,喉嚨裡伸了個爪子要吃,嘴裡卻只能細嚼慢嚥著,這也是一種痛苦啊。
  
  文嫻看素顏真的吃了,笑得大眼彎彎,挑釁地對文靜挑了挑眉,這時,陳媽媽進了屋,給葉家的幾位小姐們行了禮,對喜娘□了幾眼,暗暗地塞了個荷包在喜娘手裡,喜娘便高聲道:「時辰不早了,各位奶奶小姐們還是讓新人稍事休息吧,一會新郎來了,可還得洞房呢。」
  
  各人都聽出話裡的意思,一時沒成親的姑娘們就紅了臉,成了親的卻是捂著嘴看著素顏笑,大家都笑嘻嘻的出了新房。
  
  喜娘還有事沒辦完,便仍在屋裡,素顏看著就急,只盼著在外頭喝酒的那位早些回來,好將禮成了,自己也好吃點東西洗洗睡了。
  
  陳媽媽知道她的意思,便笑著拖了那喜娘在一旁坐下,倒了杯酒:「媽媽今天辛苦了,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那喜娘也著實累了一天了,很受用的接過陳媽媽手裡的酒,就著桌上的點心乾果喝了,陳媽媽又拉著她說閒話,紫綢很有眼力介的站在陳媽媽身邊,正好擋住了喜娘的視線,紫晴剛偷偷拿了點心,又端了杯水給素顏,素顏開始狼吞虎嚥了起來,連吃了好幾塊點心又喝了杯茶才感覺身體慰貼了些。
  
  大約一個時辰後,葉成紹一身酒氣的被兩個小廝駕回來了,嘴裡還嚷嚷著:「來,再喝一杯,爺……要把你喝趴下了。」
  
  小個小廝背著他進屋便往床上一放,葉成紹高大的身子便軟軟的朝床上倒去,素顏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不由皺了皺眉,忙站了起來,對紫晴道:「世子爺怕是醉了,你們打些水來給他擦擦臉。」
  
  陳媽媽也趁機對那喜娘道:「媽媽您看,世子已經醉了,這交杯酒怕是只能做個樣子了。」
  
  喜娘聽了便走了過來,吩咐紫晴紫綢兩個將葉成紹扶起,葉成紹似乎還有些意識,喜娘端了酒塞他手上時,他接穩了,又主動勾了素顏的手臂,一仰頭,將酒喝了,倒頭又睡。
  
  喜娘見禮也行得差不多了,就又說了不少吉祥話兒,素顏讓紫綢又打了個包紅給她,她才歡天喜地的出去了。
  
  喜娘一走,葉成紹的眼睛就突然睜開了,眼神黑亮清明,哪裡見得有半點醉意,素顏心裡卻是如棒敲鼓,忐忑不安,今兒可是她的大婚之夜,真要與這廝洞房……呃,xxoo嗎?可是,她對他根本就沒什麼感覺,要與一個沒感情的人親熱甚至裸裎相對,她心裡怎麼也受不了,如果這廝醉了反而更好了些,至少這一晚還可以對付著過去,可他竟是裝醉的……他要洞房,那是天經地義的事,可是……
  
  陳媽媽忙將素顏卸妝,葉成紹在一旁喜滋滋地看著素顏,素顏腦子轉得飛快,要怎麼才能將這廝弄出自己的新房去,或者,要怎麼跟他保持距離,不讓他碰自己?
  
  就聽葉成紹揚了聲道:「服侍爺安置。」
  
  這時,有兩人打了簾子進來,素顏一看,是兩個長得俊俏的丫頭,她們進來後,給素顏行了一禮,稍高的那個,長得端的是俏麗,明眸皓齒,豐胸纖腰,體態輕盈,眉目秀麗,「奴婢茯苓見過大少奶奶。」
  
  看來,這兩個是葉成紹的貼身丫頭了,長得如此俊俏,這廝果然是個好色的。
  
  兩個丫頭也在暗暗打量素顏,只覺少奶奶長得貌若天仙,原先還有著攀比下的心思立即就熄了不少,對素顏也恭謹有禮。
  
  素顏讓陳媽媽給她們一人賞了個大包紅,吩咐她們服侍葉成紹洗漱。
  
  兩個丫頭立即打了水來給葉成紹洗臉,茯苓很自然的給葉成紹脫衣服,葉成紹也是坦然接受,沒有感覺半分的不自在,素顏冷冷地看了眼葉成紹,便走到了後堂去了。
  
  她在後堂拿件自己做的睡衣,卻沒有穿,等她回到屋裡,兩名丫頭已經退了下去,就連紫綢紫晴陳媽媽也走了,屋裡便只剩下了葉成紹和素顏兩人。
  
  「娘子!」葉成紹的頭上的髮冠被拆了,滿頭烏青的頭髮披瀉下來,絲滑如瀑布一般,俊逸的臉上泛著通紅,墨黑的大眼亮晶晶的看著素顏,端的是唇紅齒白,玉面桃腮,陽剛中,帶著一絲羞澀,端得是極品美男啊,素顏一時看怔了眼,葉成紹被素顏盯著,又興奮又期待,還有些……羞澀,今天,終於可以不止是牽小手了,還可以……抱一抱的,可是……他感覺自己的腳像是粘在了地上,心裡只想走過去,將眼前的人兒攬入懷裡,偏生心跳如鼓,情近情怯,幾次提腳都沒提得起來,不由又有點懊喪,怪自己沒用,又有點怕素顏不喜歡,只好眼巴巴地瞅著素顏,等她乖乖的到床邊來。
  
  素顏被他一聲娘子喚醒,心裡一咯登,便有種想要逃路的衝動,這廝長得太帥,她怕自己會把持不住,她可不想就此失身啊,第一次,總是想給自己最愛的那個人吧。
  
  素顏輕輕應了一聲,淡淡的笑著走近葉成紹,清了清嗓子:「呃,那個,相公,早些安置了吧。」
  
  葉成紹聽得大喜,忙不迭地點頭,黑亮亮的眼睛粘在素顏的身上就不肯錯開,素顏硬著頭皮爬上床,葉成紹張臂一抱,便將素顏摟在了懷裡,嘴裡噴著熱氣,心跳得怦怦的,好半晌,他才平復了些,聲音有些乾啞:「娘子,我……終於可以抱著你了。」語氣裡帶著極度滿足的喟歎,一雙長臂緊緊地環住素顏,卻不敢亂動,將頭埋在素顏的肩頭久久沒的抬起來。
  
  素顏突然被他抱住,那一瞬,她也感覺心跳加速,身上熱血沸騰,似要燒著了一般,腦子也跟著發熱了起來,心道,完了,自己對這廝的身體有感覺啊,難道,要就此從了他嗎?不由的掙了一掙,想推開葉成紹,但他的手如鐵箍一樣,哪裡是她能掙得動的?
  
  素顏的身子嬌柔溫軟,清幽的少女體香絲絲入鼻,葉成紹只覺心神蕩漾,整個人便像要飛起來了的感覺,身體裡也叫囂著一種他以前從沒碰到的感覺,像是要將懷裡的人兒揉碎了,化到自己骨子裡去,他本能的就想要親她,可是又怕她會生氣,會像上回一樣咬他一口,他喜歡她,最想的就是看到她小狐狸般得意的笑容,所以,他不想她生氣,不願意忤逆了她的意思,還有……其實他這會子根本就不知道要如何面對她,根本就不好意思看她的眼睛……怕一看之下,自己便會做出更出格的舉動來。
  
  這時,懷裡的人兒扭動了一下,他忙放鬆了一些,垂下眼眸,偷偷地瞄了素顏一眼,卻看到她雙頰緋紅,面帶薄怒,不由一怔,吶吶道:「我……我弄疼了嗎?」
  
  素顏只是掙了幾下沒掙開,有些惱火罷了,其實也並非就是生氣,見他像是有些顧忌,便順了他的話道:「是的,好痛,你……別抱得太緊了,我不習慣。」心裡卻想著,怎麼混過這一晚才好。
  
  「哦,我知道了,那……娘子,我輕點?」葉成紹很仔細地看著素顏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又靠了過來,抱著她的感覺可真是舒服啊,他怎麼捨得放開她。
  
  素顏也是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葉成紹的臉色,按說,這廝花名在外,如果真是色中急鬼,應該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吧,他這……分明就像是個初哥,並不懂人事的樣子,她不由疑惑了。
  
  「不行,我累了,我要睡了,相公也早些睡吧。」素顏試探著說道,畢竟新婚,她對整個侯府陌生得很,基本只認識眼前這個男人,若他不肯站在她身後幫她,她便會一抹黑,在這比藍家怕是更為複雜水深的地方,會步步驚心,如履薄冰的,她,必須要他的幫助才能在侯府立得住腳。
  
  呃,洞房裡的事可不只是睡,他看過好多……那些書的,葉成紹紅著臉,又小心的挨近了素顏一些,小聲道:「娘子,我們……我們還沒有那個……」那畫雖是畫得丑,但那些人身上的器官卻是活靈活現的,他每次一看便心血沸騰,總把裡面的女子想成了……她,如今她就在眼前,又是自己名正言順的妻子,他……真的心好啊,一時間,越想越覺得血脈噴張,加之伊人又近在咫尺,身體的某個部位已經囂張的昂首挺胸了。
  
  素顏見他一靠過來,她又移開了一些,他身上有著淡淡的青草氣息,乾淨清爽,很好聞……不行,她得離他遠一些,找個借口唬弄吧,可是……垂眼時,她看到了他某處像個小帳篷似的撐著,她前世也是看過那種片子的,自然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心裡一下子就慌了起來,這廝果然是個色狼,羞得自己往床上一爬,躲到了床腳去,扯了被子卷在身上,衝口就對葉成紹道:「你走開,不要靠近我。」
  
  葉成紹看素顏像躲瘟神一樣的躲到了床裡,頓時如一瓢冷水直澆透了全身,她……是真的不喜歡自己麼?
  
  葉成紹垮著臉,大大的黑眼裡滿含著委屈和不自在,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也不敢上床,可憐巴巴的看著床角的那個裹得嚴實的小女人,「娘子,我……我嚇到你了嗎?」他也覺得自己那樣子怕是真的很嚇人,像個急色鬼一樣,鬼知道為什麼一見到她就控制不住,以前在倚香閣裡,那麼多女子貼在身上挑逗著也沒感覺,怎麼對上她就……
  
  「是的,你嚇到我了,我累了,我要睡覺,你不要吵我。」素顏見他好像真的有些怕自己,不由穩了穩神,冷著聲音說道。
  
  「哦,那你睡吧,我……我去洗個澡。」身上那個部位根本就沒消,若是再讓她看到,又嚇到她可不好。
  
  於是,起身向耳房走去,揚聲道:「爺要沐浴。」
  
  素顏聽得眉頭一皺,不過,也鬆了一口氣,這廝雖然怪怪的,但還好,對她還算不錯,而且,像是很聽她的話,今晚應該能安全渡過了吧。
  
  葉成紹進了耳房,茯苓守在外頭聽到他說要沐浴,熱水是早就備好了,忙進去服侍世子爺。
  
  素顏在屋裡聽到一陣水聲,接著,又聽到茯苓問:「爺,水溫可以嗎?要不,奴婢再加些熱水進去。」
  
  「用冷水吧。」葉成紹略帶沙啞的嗓音,有些發乾。
  
  這廝怕是去降火氣了吧,素顏支著耳朵聽著耳房裡的動靜。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緊接著,就是嘩嘩的水聲,中間還夾雜著一聲細微的尖叫,她的眉頭蹙得更高了起來,這廝是光著身子讓貼身丫頭服侍的吧,哼,自己還剛進門呢,他們……也不能當自己是死的吧。
  
  她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裡便突然怒火熊熊,蹭的一下自床上爬了起來,吸了鞋往耳房衝去,果然看到府裡正在幫葉成紹擦著身子,葉成紹的頭慵懶地靠在大木根邊上,閉著眼睛正享受著吧,而茯苓一隻手拿著帕子,正往葉成紹健康的,裸露著的肌膚上慢慢的摩挲著,另一隻小手則乾脆沒拿帕子,直接就往葉成紹背上摸著……
  
  「葉成紹,你這個……」素顏衝口就罵道,到底想起這是在古代,妻子是不能罵丈夫的,何況還是有第三者在場。
  
  葉成紹被罵得一怔,睜開眼來,便看到素顏正面憤怒得像個發怒的小獅子,狠狠地瞪著他,像要生撕了他一般,他嚇了一跳,莫名的喚了聲:「娘子……怎麼了?」



  第七十一章 新婚2
  
  一旁的茯苓被素顏眼神震住,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無辜地看著素顏,眼裡閃過一絲驚恐。
  
  素顏終於冷靜了些,深吸了口氣,再徐徐吐出,但臉色卻並沒緩和,冷著臉盯著葉成紹看了好一會子,轉過身,什麼也沒說就走了。
  
  葉成紹心裡便像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哪裡惹了素顏生氣,也懶得再洗了,自澡桶裡站了起來,茯苓忙拿了大巾子給他擦身,他心中煩躁,自己扯了巾子胡亂擦了幾下,又自己拿了衣服往身上套,茯苓站在一旁,空著手呆呆地看著,她是打小兒就服侍世子爺的,這種事情她做過不知有多少回了,世子爺也習慣了她的服侍,從來沒有如今天這樣厭煩過,是因為大少奶奶吧。
  
  茯苓小心地站在邊上,看葉成紹要什麼衣服,她便乖巧的遞上,並不上前,葉成紹模模糊糊的感覺到素情的不高興怕是因著茯苓,但他是沒弄清原由,只好悶悶的回到屋裡,
  
  素顏此時已在躺在床上,捲著被子身子向裡對著,床上邊放了另一床提花錦被,早已鋪開,看那樣子,似乎是要一人一床了,他皺了皺眉,有些委屈地上了床,鑽進被子裡老實躺好,耳邊聽到素顏均勻的呼吸聲,他又忍不住轉過頭,靜靜的看著她。
  
  她的長髮散落在繡枕上,如絲綢般亮澤,小巧白皙的元寶耳朵可愛的自髮絲間鑽了出來,頎長的頸子優美平躺在繡枕上,葉成紹忍不住伸了手去撫摸素顏的頭髮,看素顏沒有動靜,又大著膽子去碰了碰素顏的耳朵,見她沒有發脾氣,他乾脆用手支著頭,像個第一次偷到魚的小貓,興奮地又伸手向素顏的脖子撫去。
  
  「不許碰我,你這混蛋。」素顏突然就轉了身坐了起來,怒視著葉成紹,這廝竟然赤身裸體的讓別的女人一頓亂摸,這會子又來摸她,沒門。
  
  「怎麼了娘子?為什麼不許我摸,咱們可是夫妻,今天是洞房花燭呢。」葉成紹小聲的嘟囔著,耳畔聽到紅燭發出嗶啪的聲音,燭光搖曳,將素顏素淨的臉龐映得緋紅,更顯得艷若桃李。
  
  「我嫌你髒,離我遠點。」素顏一直心裡氣鼓鼓地,像堵了塊大石頭一樣悶得難受,她眼前又浮現出茯苓那雙纖細白皙的小手來,那雙手方纔還在自己面前這個男人身上摸來摸去呢,哼,怕是每一寸肌膚都摸遍了的吧。
  
  「我才洗的澡,哪裡髒了,你……你亂發脾氣。」葉成紹也火了,素顏這脾氣發得太過古怪了,無緣無故的。
  
  「哼,你就是髒,你說說,這府裡,你有多少個通房,有多少個小妾,在花樓裡有幾個相好?」素顏是氣暈了,以前她從前那沉穩的性子,就算不喜歡這個男人,也會繞著彎兒想出計策來對付他,但她現在不願意了,她就是想讓他知道,她在意的是什麼,也讓他明白,她和他是沒可能真心相愛的。
  
  通房?一個也沒有,小妾,那倒是有的,可那不是……相好的,那也是有的,倚香閣有,翠雲樓也有,怡香院也有,可是,那怎麼就髒了……他突然就感覺,素顏是在吃醋……對,就是在吃醋,她是在乎他的啊。
  
  他突然就狂喜起來,他以為,她是不喜歡他,所以才不想讓他碰,如今看來,好像不是這樣的呢。
  
  「娘子,娘子啊,我沒有通房啊。」葉成紹的眼睛極亮,像黑夜中璀璨的星辰,灼灼的看著素顏,熠熠生輝,像是發現了一件極令他開心的事一樣。
  
  素顏都不知道他在高興什麼,沒通房?鬼信,那兩個貼身丫頭一個像桃花,一個像玫瑰,嬌滴滴的,水蔥樣的人兒,會不是通房?不是通房你讓人家看光光?哼,嗡聲嗡氣地,「真沒有?」
  
  「沒有,絕對沒有。」葉成紹像向領導匯報工作業績一樣,說得堅決自信。
  
  素顏狐疑地看著他,又問他:「那小妾呢?不會小妾也沒有吧。」如果連小妾也沒有,那人家怎麼會傳說他是浪蕩子,成天流連於花叢之中,所謂傳言,總不會是空穴來風吧。
  
  說到小妾,葉成紹紅了臉,垂了眸子不敢看素顏,那些人……都是有來頭的,又不得不收的,是……有原因的,可是……
  
  素顏剛下去了一點的火氣又蹭的上來了,冷哼一聲道:「不作聲,那便是有小妾咯,那你就莫想碰我。」說著,被子一蒙,背對著葉成紹睡了下去,再也不理葉成紹。
  
  可憐的寧伯侯世子,眼巴巴的望著自己的新婚妻子,隔著被子推了推,像哄小孩子一樣:「娘子,你不要不理我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我說過,只喜歡你呀。」
  
  素顏索性連頭也蒙住了,捲著被子像個蠶蛹一樣往床彎彎裡滾,只想離得葉成紹越遠越好。
  
  這樣子還不悶壞去哦,就算生他的氣,也不用虐待自己吧,葉成紹急了,抓著被子用力一扯,那床提花繡百年好合大紅錦面的被子便被他拉著丟到了一邊去,素顏原只是耍著脾氣,沒想到他會扯被子,整個身子驟然間暴露在空氣裡,又是寒冬臘月的,突然從熱被子裡出來,就有些受不住,張了口剛想罵,不由打了個噴嚏,眼淚也跟著出來了。
  
  葉成紹看著立即慌了神,忙拉了自己的被子將她裹緊,又在床頭找了帕子給她擦鼻子,嘴裡忙不迭的道歉:「娘子,可別凍著了,我的被子好暖和的。」
  
  不等素顏開口罵他,又自床榻前茶壺裡倒了杯水,慇勤地遞給素顏,「娘子,喝口熱茶吧。」茶是備好了的,還是熱熱的。
  
  素顏也著實覺得喉嚨有點癢,順著他的手,喝了兩口,他把被子拿還,又細心地拿了帕子擦乾素顏唇角的茶,柔聲道:「可還冷?」下意識的就把素顏邊著往懷裡攬。
  
  素顏原是要罵的,卻瞧見他只著一件白色中衣坐在床上,嗔了他一眼道:「還一床被子呢,怎地不蓋著。」
  
  葉成紹燦然的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卻沒有去撿那床被子,嘟了嘴道:「娘子,床只這麼大,放兩床被子太擠,就一床吧,我身上暖和著呢,你要冷了,就可以……就可以」他原想說是可以睡在他懷裡的,可是素顏不等他說出來,清麗的大眼就橫了過來,嗔視著他,後面的話就弱了下去,嘟了嘟嘴,老實地垂下眼眸,一副待審的嫌疑犯樣子。
  
  「世子爺……」素顏突然拖了長音,恭敬的叫了葉成紹一聲,葉成紹聽得奇怪,自進了屋後,素顏就從沒有如此叫過他,不覺心裡有些發毛。
  
  「在,娘子有何吩咐。」他答應得就像個被軍官點名的士兵。
  
  「妾身今兒不太舒服,不能服侍世子爺您了,煩勞您去二姨娘或是三姨娘,四姨娘屋裡去歇著吧。」素顏只差沒有給葉成紹正經行禮了,她也想行來著,只是身子被葉成紹用被子裹得死緊,動不得。
  
  「不去,永遠都不去,娘子不舒服,我自然是要留下來陪著娘子,照顧娘子啦,怎麼能夠丟下娘子不管呢。」葉成紹拍著胸脯,像是在表決心一樣。
  
  「葉成紹!你離我遠一點,我有潔癖,人家用過的,我碰都不想碰。」素顏懶得跟他再磨嘰下去,這廝看著好說話,其實就是個厚臉皮,不對,是沒臉沒皮,打也沒用,罵也沒用,只能攤牌。
  
  葉成紹聽得愣住,什麼人家用過的?她是指自己嗎?
  
  「你什麼意思?什麼人家用過的?你是說我……呃,那個……我其實……」他很想說,他還是原裝的啊,可是,誰會信,再說了,那話說出來……還真沒面子啊,不過,娘子的這一點和自己好像哦,他也是,除了自己心愛的人,誰也不想碰呢。
  
  「你這二手貨,不對,如今怕是三手四手五手了吧,誰知你的小三小四小五數字大軍排到第幾去了?你那後園子是不是塞滿了人?想讓我當婦聯主任,哼,門都沒有,窗也沒有。」素顏豁出去了,也不顧葉成紹聽得懂聽不懂,嗶哩啪啦的說了一大通,又想要背過身去,但身子卻被葉成紹鉗得死死的,連臉都必須面對著他。
  
  葉成紹快被素顏氣得吐血了,他就算再聽不懂,也知道二手貨是什麼意思,她快把他說成小倌了呢,這丫頭,嘴怎麼這麼毒啊,當爺是什麼呢,誰說藍家大姑娘知書達理來著,這滿嘴的話可有一句是合了禮儀規矩女訓女誡的?三從四德中,出嫁從夫這一條,她怕是從來也沒領悟中其中真意吧,真是,老虎不發威,她會當他是病貓啊。
  
  一吸氣,正想抖出他平素那痞子樣,張了張口,聲音還沒出得來,就見素顏眼圈紅了,明亮的眸子裡有水光閃動,心一軟,剛想振下夫綱的勇氣又全洩了去,好吧,在她面前,他就是只病貓。
  
  「娘子,你莫傷心,我……我……真的不是那樣的啊,你誤會我了。」葉成紹的聲音柔得膩人,要是給旁人聽到,怕是會抖落一斤雞皮疙瘩來,可是,他渾然不覺。
  
  「誤會?你那一園子的小妾是假的不成?是我冤了你不成,葉成紹,你行行好,你與我兩個裝幾年夫妻,你不管我,我也不管你,然後,再找個理由和離了算了吧。」素顏雖然早就想過葉成紹定然是小妾滿園的,也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原打算著,是施些小計,先與他好好周旋,努力保住自己的清白之身,然後,再尋了葉成紹的錯處,沒有錯處製造錯處,想法子與他和離。
  
  可如今面對著他,不知為何,她原本的本性就全部暴露無疑。
  
  她說什麼?和離!原來,她真是懷著這個心思嫁給他的,葉成紹只覺得自己頭轟的一聲響,整個人像是快要爆炸了一般,渾身的血像是要凝固,他費了好些心力才將那上官明昊打敗,才將她娶了回來,沒想到,她竟只是拿他當個救助家族的跳板,用用就要丟,這個死丫頭,她真以為自己就拿她沒法子了麼?他葉成紹是誰,全京城,全大周都出了名的高級混混,是令閨中女子談之色變的紈褲浪子,這麼些年的名聲可不是浪得來的,他無法無天慣了的,被一個小丫頭拿捏死了,說出去,要笑掉人家的大牙了。
  
  這丫頭,不治治,她真當他是病貓啊。
  
  葉成紹雙目赤紅,眼裡露出陰狠的光芒,有如草原上的惡狼看到小羊一樣看著素顏,素顏不禁有些害怕,身子不自覺的就往裡挪著,這廝要是真發起火來,用強的怎麼辦?難道,真的要用那一招?可這廝武功詭異得很,一招不中,自己的下場怕是更慘呢。
  
  看見素顏眼裡的一抹恐懼,葉成紹又有些心軟,自己這副樣子怕是嚇到她了,她不會因此就更加不喜歡自己了吧,正猶豫著要不要繼續,又猛地搖了搖頭,狠狠心,這丫頭可是個得理不饒人的,自己這一回一旦軟下來,依了她……不對,這怎麼能依,其他任何事情都好說,就這不能依,一想到素顏幾年後就要離開他,也許,會是投入別人的懷抱呢,他的心就像被放在油鍋裡熬著一樣,灼痛著,翻滾著,煎熬著,於是,他緩了下的臉色又沉了下來,長臂一伸,便將素顏攬進了懷裡。
  
  被子一抖,自己也鑽了進去,這下便不再是隔著被子抱著她了,兩人都只穿了一層薄薄的中衣,葉成紹的還是絲綢面料的,幾乎是薄如暗翼,身體挨著身體,肌膚貼著肌膚,葉成紹體內被氣得凝固了的血液像是驟然又沸騰了起來,如此冷熱交替,讓他給予瘋狂,身體的因冷水澆下去的某處很不聽話的又昂首挺胸了,他下意識地就將頭湊到素顏的脖頸處去,一下含住那覬覦好久的小耳垂。
  
  素顏原被葉成紹的神情震住,腦子飛快轉動著,要如何穩住這廝才行,好不容易看到這廝眼眸中有一刻閃過一絲溫柔,她便想著裝柔弱或是先說兩句軟話,讓他消了氣再說,沒想到,這廝立即化身為狼,還鑽進了自己的被窩,待要反抗,溫熱的呼吸噴在自己的頸窩,耳上傳來一絲熱麻的感覺,身子一個激凌,有股異樣的感覺自脊背處直衝大腦,丫的,這身子還真是對這個男人有反應呢,素顏忙深呼吸著,極力壓制身體裡的慾望,努力掙扎著伸出手來,「啪」地一巴掌打在了葉成紹的臉上。
  
  臉上傳來一陣火辣的痛感,這卻更激起了葉成紹體內的火熱,他身子一伏,便將素顏壓在了身下,雙手本能的在她身上撫摸起來,細膩如絲的肌膚,觸手滑軟柔順,還有,胸前那一對高聳的小山峰,如帶了魔力,引誘著他的手,他輕輕的搓揉著,想將身下的人兒揉成一小團,然後再吞吃了她下去,從此,她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再也不能逃開。
  
  素顏拚命的掙扎著,身體的慾望和心底的恐懼和抵制像是快要撕裂她的靈魂,她死咬著唇,得了空的手往枕頭處摸索著,想找到自己早就準備好了的銀針,只要刺進他後腦處的那個穴道,她就能控制他了。
  
  似乎感覺到了素顏的異樣,葉成紹將素顏的手捉了回來,箍進自己的懷裡,唇開始向素顏唇上貼。
  
  手竟然被制住了,最後一招都被廢掉,素顏只覺萬念俱灰,沒想到,她費勁了心機,想要在重生的這一世能活得自在恣意一些,卻還是不能嗎?她的要求不高,她只想要一個自己愛著的,又愛著自己的男人,一起過著平凡的,安寧的小日子而已,她的愛情裡,不要有小三,也不要有懷疑,更不要有猜忌,真的只是個很小很小的願望啊,為什麼就如此難以實現,難道,又要讓她死一次?
  
  想到傷心處,眼淚奪眶而出,無聲的順著臉腮流下。
  
  葉成紹嘗過一次素顏的味道,後來便心心唸唸著,想要再品嚐一次,這一次,他沒有只貼著唇瓣了,而是將她柔軟又豐潤的雙唇包裹起來,吮吸著……卻還是不知道要叩開大門,只知道在外面游移著……
  
  怎麼有股鹹澀的味道,還濕濕的,她哭了!
  
  他的心像是被人用粗麻繩縛住一樣,緊張而疼能,她……真的很傷心嗎?真的就這麼討厭他?
  
  他猛然抬起了頭,幽黑的雙眼凝視著身下的人兒,卻見她兩眼睜得老大,清澈的美□裡滿是失望痛苦之色,不對,那眼睛再無光澤,像是陷入死地一樣的絕望,原來,她是真的不喜歡他!這個結論讓他的心像是被人用鈍刀在一片一片的割著一樣,割了幾下,割不下來,又痛得很,偏還死不了,還是捨不得她,看不得她的眼淚,那鹹澀的味道讓他愧疚,他娶她,是想給她幸福的,不是想要逼死她的,更不是要她痛苦的,葉成紹,難道你就折磨沒用,連個女人的心都不能贏回來麼?他甩甩頭,在心裡對自己說道,雖然,有點沒用底氣。
  
  「莫哭了,乖,好好睡覺吧。」他自她的身上下來,又拿了帕子給她拭淚,卻是手忙腳亂的,她的淚水還是不停的流著,像兩條小溪,打濕了他的心,也濕了他的魂,更像是要他命的索命繩,他好不容易積聚下的勇氣這會子是真沒了,如今他只有一個念頭,只要她不哭,什麼都答應她。
  
  素顏無聲的哭著,她越哭越傷心,葉成紹手裡的帕子濕了一條,他甩到床下去,又不知道從哪裡又摸了一條出來,又給素顏擦,好像又濕了,好吧,他再次承認,他是病貓,十足的,中了她的毒的病貓。
  
  「莫哭了,你說什麼,我都應了你就是,莫哭了啊,明兒還要見長輩呢,你看,眼都腫了。」她的眼睛腫,沒有他的心痛來得糟糕,他不記得自己是何時心痛過了,是那一年娘親死的時候麼?還是,發現自己其實是有一對很可笑的父母?好遙遠啊,他早就練就了鐵石心腸了,怎麼還是會心痛啊,這種感覺一點也不好,他不喜歡。
  
  素顏一動不動,只讓淚水無聲地流著,葉成紹越看越急,越看越心痛,想將他攬進懷裡,好生呵護她,又怕她說他冒犯了她,認識她,喜歡她,就像心裡某個地方被她種下了顆籐蔓,不經意的,就發了芽,生了根,如今扯出了籐來,攀攀纏纏的糾著他的心,即使想掙脫,想拔去,已經不能了,那會帶出肉,沁出血來。
  
  還是不捨她難過,他附了身,將她摟在懷裡,輕輕地拍著她的背,聲音柔軟得像微浪輕拂著細沙:「傻瓜,我跟你一樣,也有潔癖的,不喜歡的人,也不會碰,除了你,我沒碰過別的女人,從來都沒有過。」
  
  素顏其實也不是就那麼恨他,只是氣他對她用強,又覺得自己一旦與他有那什麼,將來也沒有了退路,她雖是穿越女,思想與眾不同,但這裡的男子,就算再開明,也還是在乎貞潔的,她只是想為自己將來所愛的人留下最完美的東西罷了。
  
  後來,哭著哭著又想起了前世的父母,想著他們養育了自己幾十年,自己卻是說走就走了,永遠的離開,成了死別,再也難見,於是一哭就越發的不可收拾,越哭越傷心,如今躺在葉成紹的懷裡,溫暖又舒適,他那帶著薄繭的手輕輕的摩挲著她的背,好像媽媽,小時候,夏日的夜晚,她喜歡搬了個小竹床在外面乘涼,媽媽會邊打著扇,邊給她摸著背,很安寧,很溫馨,她懶懶的在葉成紹懷裡抽泣著,忘了這個男人是她不喜歡的,忘了這個樣子太過親密,更忘了要抵制,要掙開他,只覺得眼皮有些發沉,哭累了,好想睡啊。
  
  葉成紹看著懷裡偶爾抽泣著,聳動著削肩的人兒,心柔軟的像要沁出水來,漸漸的,看她不再哭了,也不動了,歪了頭去看她,卻見素顏閉著眼睛睡了,長長的睫毛上還泛著幾粒晶瑩的淚珠兒,顫顫的,霎是可愛,秀氣的眉毛微微蹙著,神情卻恬靜安逸,偶爾還會抽泣一下,他不由笑了,輕輕將她放平在枕頭上,俯下身去,在她唇上輕吻了一下,一條長臂攬在她的腰上,也閉著眼睛睡了。
  
  素顏醒來時,天已經濛濛亮了,她是被熱醒的,睜開眼,觸目的是一塊光潔健康的小麥色肌膚,離得太近了,連細細的毛孔都看得清楚,鼻間是好聞的青草氣息,耳中聽到強勁有力的心跳聲,她還有些迷糊,沒弄清楚狀況,一副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再一抬頭,便觸到一雙漆黑如墨玉般的眼睛,正小心翼翼地看著她,滿滿的溫柔底下竟還有一絲的惶然。
  
  「你醒了?」葉成紹的臉很紅,昨夜會摟著素顏睡一晚,先是被氣得,後來是心痛,捨不得她哭,等早上醒來,看到她像個小貓一樣的鑽在自己懷裡,心裡又覺既滿足又歡喜,感覺她的頭在自己懷裡拱動,知道她醒了,立即又想起她昨天說的那些絕情的話來,心中又惶恐不安起來,她不會……又要說什麼和離的話吧。
  
  素顏也沒想到自己竟是鑽在他懷裡睡了一覺的,原本以為自己會提心吊膽的過一夜,或者是哭一整晚,總之昨夜在她的計劃裡不會有好眠,可偏她好眠了,而且還睡得很香,甚至連夢都沒有,這幾乎是她穿到這裡來後,睡得最沉最踏實的一次了,她有些訝異,有些摸不清自己心裡的狀況,更有些……不相信,自己會在這個男人懷裡睡了一夜,不由得又抬了眼眸。
  
  卻發現,眼前的人的臉異樣的紅,眼睛也躲閃著不敢看她了,咦,他在害羞,他害羞什麼,昨晚就像個急色鬼一樣,還要將自己……哼,本姑娘還沒害羞呢,他害什麼羞?她不由氣得將面前的人一推,鼻子裡哼哼了兩聲。
  
  葉成紹猝不及防被素顏推開,心中一涼,來了,來了,果然是要發火的,她要是想罵,就讓她罵吧,只要不說和離就好,他聽不得那話。
  
  於是老實地呆在一邊,偷偷地注視著素顏,等她一看過來,他又將目光閃開,她一回過頭去,他又偷偷地注視著,如此幾回,素顏惱火起來,猛地自床上坐起,衝口道:「你羞什麼羞,好像本姑娘欺負了你似的。」她也不想想,哪個初婚的女孩家與她一樣,從丈夫懷裡醒來,竟是半點也沒臉紅,聲音比他還大了好多。
  
  素顏其實很羞,只是一時想七想八的忘了要害羞這一回事,等回過神來時,那個始作俑者倒是一副小媳婦模樣,臉比煮熟的蝦還紅,還小心翼翼的偷看她,這叫她又羞又惱,乾脆將悍妻的形象做了個實足實。
  
  葉成紹聽得愕然,他哪裡說她欺負他了,他只是怕她生氣嘛,又得罪她了,忙小意地賠小心:「不是,不是娘子,你沒有欺負我,是我……是我欺負你看。」後面的那半句,被素顏橫過來的眼神給壓小了,老實巴交的,只差沒有揪著被角絞了,兩手無措地又絞在一起,小意地看著自己新娶回的妻子。
  
  一說到欺負,素顏昨晚的氣又升騰了起來,冷冷地看著葉成紹道:「你滿院子的小老婆,我又不嫉妒她們,你大可以跟她們去歇夜就是了,幹嘛死揪著我不放?」
  
  哪有小老婆,那些不過是擺設嘛,可現在又不能跟她明說,不說她又氣,氣了就不許他碰她,還說要和離,葉成紹只覺得自己的腦子快攪動成一鍋粥了,用手撓了撓頭髮,吸了吸鼻子,垂了眼眸不敢看著素顏,「娘子,我……我和你一樣,不喜歡的人,絕對不碰,而且,也從來沒有碰過。」
  
  呃,這是什麼意思?素顏有些懵,但也挺清楚了他的話,明亮的大眼睛直直地看著葉成紹,心裡自然是萬般的不信,沒有碰過弄那麼多小妾做什麼?擺看嗎?可是這廝……依著她前世的經驗看,好像著實像個初哥啊,就算是裝,有些眼神,有些動作也是裝不出來的,何況,他為什麼要裝,小妾是擺在後院的事實,裝單純自己就能信他了嗎?
  
  素顏的頭也有些暈了,審視地 葉成紹,葉成紹突然燦然一笑,猛兩臂一張,將她摟了個滿懷,頭拱在她頸窩裡小聲道:「娘子,我是不是髒的,你試一試就知道了啊。」
  
  「呃……試什麼?」素顏衝口說道,這種事情也是能試的麼?
  
  「我……我沒有……從沒有做過那……那事情,我就看書上畫得有,可是……」葉成紹很難啟齒,他覺得一個大男人連這種事情也不會做,也太糗了,不過,好像他家娘子是喜歡的。
  
  話音剛落,葉成紹又將素顏壓在身下,大手又像昨夜那樣在素顏身上亂摸起來,素顏也感覺到了他身體的異樣,那勃張的昂揚,頓時心裡倒抽一口涼氣,大聲喊道:「不試,不試,你走開。」
  
  他胡亂壓著她,根本就不知道要如何下手,只知道在上身亂摸著,手根本不往下面去,修長的雙腿倒是直往她身上擠,那勃張的某處□在她身上磨蹭著,弄得素顏渾身難受,嬌嫩的肌膚也被他弄得紅痕點點,但偏又有些感覺,只覺得他像個瞎子在摸象,心裡便信了幾分,手用力的推拒著他。
  
  葉成紹如今像頭發情的獅子,他渾身都血脈噴張,像是炸了一樣,只想找個突破口,偏又不得門而入,越是急,越不知道如何是好,整個人像在灼燒著似的,口裡喃喃的喊著:「娘子,娘子,我只喜歡你,我只想要你,娘子,教我。」
  
  素顏被他弄得痛死了,再讓這廝進行下去,今天非斷幾根骨頭不可,她的手又伸向枕頭後,這一次終於摸到了那根針,悄無聲息的,她向葉成紹的後腦紮了去。
  
  待在觸到他頭髮的那一瞬,她突然手滯了滯,她看到葉成紹停住了,星眸幽幽的看著她,眼裡竟有著一絲沉痛和委屈,她的心咯登了一下,他發現了。
  
  葉成紹武功深厚,對危險有著異乎常人的感知力,素顏的手上的針剛夾到她手上時,他就感覺到了那一絲絲閃金屬的光亮,他沒有動,只是看著她,如果,她真的恨他到了想親手殺了他的程度,那就死在她手裡吧。
  
  素顏怔怔的看著葉成紹,他竟沒有動手,也沒有反抗,似在等她下手,這……她突然心就慌了起來,縮回了手,撲閃著大眼,第一次帶著愧色對他道:「你……你欺負我,我……我只是想制住你,不讓你欺負。」
  
  他還是摸摸地注視著她,沒有說話,素顏有些急了,身子自動往外移了移,用另一隻手摸到他的腦後,按住自己想要下手的那個穴道:「這裡,不會有生命危險的,就是讓你動不了而已,我學過醫的。」
  
  他突然就笑了,那笑容裡有如冬日裡綻放的雪梅,光耀奪目,眼睛亮亮的,眼裡閃過一絲的狡黠,附了身,在素顏臉色親了一下,趁她沒反應過來時,快速地自她身上翻了下來,躺在了一邊。
  
  「娘子,咱們來日方長,我會讓你知道,我對你的心,也會讓你心甘情願跟著我的。」他仰天躺著,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卻說得自信滿滿。
  
  素顏也覺得鬆了一口氣,側過頭看了他一眼道:「你說的哦,可不許反悔。」
  
  「不反悔,你一定會喜歡上我的。」他也轉過頭來,認真的看著她道。
  
  「那你就等著吧,也許我會喜歡你。」素顏笑了,因為第一次看的他既不像是個大男孩,也不像個痞子,神情認真而執拗。
  
  「嗯,那再睡一會子吧,離辰時還有幾刻鐘呢。」他說著就閉上了眼睛,臉卻又異樣的紅了,不過,是憋紅的,要不要再去沖個冰水澡啊,這個樣子,她還睡在身邊,怕是好難消。
  
  如此一想,他翻身起來,剛想揚聲,又止住了,走近床來問道:「娘子,我昨兒洗澡時,你為什麼要發火。」
  
  素顏只是閉目養著神,被他問得一滯,差點衝口又罵,睜開眼來,看他眼裡如墨的眼眸裡,坦然而又純淨,還帶著一絲迷茫,不禁搖了搖頭,這廝怕真的不知道自己在惱什麼,她不想明說,怕他說她吃醋,可是,不讓他清楚,他以後再犯又怎麼辦,她可受不了自己的丈夫與丫頭親親我我的,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如果,我讓一個男子服侍我洗澡,你會如何?」素顏吸了口氣才道。
  
  「這怎麼可能,那是傷風敗俗……不行,絕對不行。」葉成紹氣得暴跳如雷,他這娘子還真是什麼都敢說啊,這種話,若是傳了出去,且不說名聲了,怕是立馬就要浸豬籠了。
  
  「所以說啊,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素顏說完這句話,一個翻身,頭朝向裡面,裹著被子閉上了眼睛,讓這個男人自己想去。
  
  葉成紹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她是氣自己讓茯苓服侍洗澡了,他也才回想起來,昨夜茯苓服侍他洗澡時,看到他身體的異樣,突然就小聲尖叫了一聲,還是他瞪了她一眼,她才生生忍住了,那丫頭……今年也有十四了吧,是到了要放出去的年紀了。
  
  想著想著,心裡又雀躍了起來,原來,她那麼生氣,是在吃醋呢,如此一想,又撇了撇嘴,分明就是在意自己的嘛。
  
  抬眼又向床上看去,蹭蹭著又上了床,懶得去沖涼了,還是挨著她再歇會子的好。
  
  上得床,他很小聲的在素顏耳邊說了句:「娘子,以後你幫我洗澡吧。」
  
  「自己有手有腳,自己洗。」素顏頭也沒回的說道。
  
  自己洗就自己洗,也不是沒洗過,只是,人家屋裡,好像都是娘子服侍的……他正嘟了嘴在素顏身後小聲嘀咕。
  
  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好像是茯苓:「世子爺,少奶奶,可醒了,一會子要去敬茶,夫人吩咐今天族裡有很多客來,讓少奶奶早些起了。」
  
  葉成紹皺了皺眉,見素顏要起來,他手一按,對外頭吼道:「爺還沒睡醒,讓他們先候著。」
  
  茯苓一聽少爺的聲音裡帶著火氣,便沒作聲了。
  
  素顏嗔了葉成紹一眼,他是這府裡的霸王,自己可是新媳婦呢,不起來,人家不會說他,只會說自己不賢惠,第一天,總要給府裡人留個好印象的,何況,還有許多親戚來了。
  
  好在昨夜睡得踏實,精神也好,只是眼睛有點腫,一會子讓紫綢弄點冰來敷敷,再撲點粉,應該能蓋過去的。
  
  素顏剛一坐起來,葉成紹又將她按了下去,「你只管睡著,往日裡請安也沒這麼早,如今還是卯時三刻呢,又不是上朝,起這麼早作甚?分明就是給你下馬威。」
  
  「就算是下馬威又如何,我是你家媳婦,孝敬公婆是分內事情,再說了,今兒不是有客麼,早些起來事情也從容一些。」素顏仍自起來穿衣,也沒叫紫綢幾個,主要是她身上的這件衣服太不成形了,被葉成紹給揉得皺巴巴的,一會紫綢幾個進來還不知道會怎麼想,說白了,是怕羞。自行去了後堂拿衣服換。
  
  葉成紹拿素顏沒法子,只好也起了身,伸了手找不到自己的衣服,平素他的衣服都是茯苓和芍葯給他備好了,只穿的,可是……轉頭看自家娘子,正自己穿衣服,也沒喊人進來服侍,他剛張的了嘴又老實地閉著了,只是可憐巴巴的看著素顏,他的衣服在哪啊。
  
  素顏轉頭一看,也知他再穿那一身紅不合適,忙進去拿了自己帶來的,早就給他做好的一身絳紅色青竹彩繡直綴來扔給了他。
  
  門外茯苓又在說:「爺,少奶奶,可起來了,白媽媽來了,可以進來了麼?」
  
  白媽媽是誰?素顏看向葉成紹,葉成紹劍眉緊蹙,卻沒做聲,素顏便道:「請媽媽進來。」
  
  「等等,不許進,爺還沒起呢。」葉成紹卻又吼了一聲。
  
  素顏只當他耍慣了少爺脾氣,懶得理他,自行坐到梳妝台前,拿了梳子梳頭。
  
  卻見葉成紹走到她的妝台前,撿了根頭尖些的簪子向自己的左手食指扎去,頓時一滴鮮紅的血冒了出來,素顏一驚,不解地看著他,就見他走到床上去,右手掀了被子,拿了塊雪白的元帕,擠了滴血上去,想了想,又抹開了些那血跡。
  
  素顏的臉色便紅了起來,心裡既感激他的心細,他對自己的維護,又疑他連這個都懂,怎麼會是初哥?一時心情好不複雜,看著葉成紹半晌也沒吱聲。
  
  「倚香閣那些被買了初夜的小姑娘……呃,總之,我見過。」他心想解釋,卻發現自己越描越黑,抬了眼看素顏,果然她的臉色更沉,不由又急了,衝口就道:「那是我的產業。」
  
  素顏頓時震驚得無以復加,這廝竟然是開青樓的?寧伯侯世子竟然會去開青樓賺錢?說出去,怕是連皇后的臉都要丟盡了,這廝還有什麼出格的事情沒做過?那些花名,難道就是這樣得來的?
  
  葉成紹皺了皺眉,走近她小聲道:「不要聲張娘子,這可是我的秘密,讓人知道了,我可死定了。」
  
  素顏看著他神神秘秘的樣子,突然就想笑,整個京城的公卿貴族裡的公子,怕也就他一人敢去開青樓吧,不過,這也好啊,至少也是個產業,說明他也沒有游手好閒嘛。
  
  葉成紹滴了血的元帕又放回床上,懶懶的喊了聲:「進來。」
  
  素顏也難得的賢惠的走到床邊來給他穿衣,他有點受寵若驚,揪著衣服道:「娘子,你若不喜歡她們服侍,那我自己來就好。」
  
  素顏瞪了他一眼,誰想服侍你了,不過是做給人看罷了。
  
  他立即就鬆了手,乖乖的等著素顏幫他穿衣。
  
  一會子紫綢,紫晴,茯苓和芍葯幾個魚貫而入,稍後又進來一個年約五十多歲,白白淨淨,上著一件杭綢提花短襖,下著一條煙青色羅裙,一件元寶五福的褙子,頭上插著金晃晃的一根如玉釵,手上帶了一對絞絲金手鐲,看這穿戴便是個有體面的管事媽媽。
  
  那婆子先是上前給素顏行了一禮:「奴婢白氏給大少奶奶請安。」
  
  素顏忙讓紫綢封了個包紅給白媽媽,笑道:「媽媽不必多禮,您可是夫人跟前的得力的,我年輕,以後還有諸多事要請媽媽提點呢。」
  
  那婆子忙恭身道:「大少奶奶折剎奴婢了,奴婢怎麼敢提點少奶奶,奴婢早就聽說,少奶奶最是貞淑賢達,以後有了少奶奶在府裡,夫人也能輕鬆許多,奴婢幾個也為夫人高興呢,早盼了世子爺娶了您進門。」
  
  白婆子一臉的笑,話也說得得體,素顏看她接了自己的包紅,並沒有像別人一樣去掂量包紅的份量,只是不露痕跡的將包紅放進袖袋裡,正正經經的謝了賞,心裡便提了幾分心,這怕也是個厲害的角色。
  
  白婆子與素顏說過話後,便走到床邊去,看床上被子凌亂,紫綢忙過去鋪床,那白婆子卻是笑道:「姑娘且站一邊,這第一天的床,還是婆子來鋪吧。」
  
  紫綢臉一紅,知道白婆子的意思,卻不肯退到一邊,只是讓了讓,眼睛卻是看著白婆子,沒一絲放鬆。這床上,說不定也有少奶奶的私物呢,這婆子雖說是府裡的燕喜婆婆,但畢竟是陌生的,有些東西,讓她看見了可不好。
  
  白婆子找到了那塊滴血的元帕,拿在手裡瞧了瞧,素顏在一邊看著就有些急,生怕她看出破綻來,如白婆子這種人對這種事是很有經驗的,如是讓她看出假來,怕是會被府裡人懷疑她的貞潔,與其這樣,還不如不做假,就讓他們知道自己與葉成紹沒有同房就好,如今這樣反而是欲蓋彌彰,會弄巧成拙也不一定呢。
  
  好在那白婆子拿了元帕後對素顏笑了笑,神情也恭敬了幾分,素顏這才鬆了一口氣。
  
  白婆子拿到自己想要的,便告辭走了。
  
  紫綢便將床上的鋪蓋全換了下來,紫晴拿了水來給素顏淨面,茯苓和芍葯兩個一進來後,便也一個進去打水,另一個要給葉成紹穿衣,但葉成紹卻是抬了抬手,身子偏到一邊,並不讓茯苓碰,只是拿了眼瞄著素顏,素顏打發白婆子後,轉頭看到這一幕,便走了過來,親自服侍葉成紹,葉成紹的眼睛亮亮的看著素顏,嘴唇微微翹起,一副很滿足很幸福的樣子。
  
  茯苓有些不知所措,呆呆的拿著自己幫世子爺備來的衣服站在一邊,眼睜睜地看著世子爺穿著少奶奶做的衣服,衣服笑瞇瞇的樣子,眼圈兒就有些泛紅。
  
  芍葯打了水來,絞了熱帕子,素顏很自然的接過,邊給葉成紹擦著臉,邊道:「兩位姑娘,爺以後的貼身事情,就由我來打理,你們也辛苦了這麼些年,就歇會子,只打下下手就可以了。」
  
  這就是奪了她們近身的差事嗎?只打下手,她們服侍少爺已經有年頭了,少爺也不沒說不喜她們的服侍啊。
  
  茯苓怔著沒有說話,芍葯卻很爽快地退到了一邊,躬身應了。態度很恭謹,沒有半點不豫之色。
  
  一旁的紫晴見茯苓神情不對,便笑著走上前道:「是茯苓姐姐吧,我是紫晴,姐姐可是世子爺身邊得力的,又是服侍多年的老人,以後爺有些什麼顧忌,習慣什麼的,還請姐姐多多提點一些,也省得我們初來不懂事,壞了爺的規矩。」
  
  這句話聽著客氣,其實也是在暗中告訴茯苓,世子爺有規矩,大少奶奶也是有規矩的,她們是大少奶奶的人,來了這個府裡,就要遵守世子爺的規矩,但茯苓既然也是這個屋裡服侍的人,也就要守大少奶奶的規矩,別以為是老人就可以拿喬了。
  
  茯苓聽得一怔,乾笑道:「妹妹說哪裡話,我們左右都是服侍人的,只管聽主子的就是,爺的習慣雖是有,但如今大少奶奶來了,有的習慣自然是要改了的,顧忌不顧忌的,也就不重要了。」
  
  素顏一聽這話,眉頭就皺了起來,清凌凌的眼眸看向葉成紹,那傢伙根本沒聽到,正喜滋滋的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高興的問:「這是娘子親手給我做的?」
  
  素顏被他問得一滯,她連自己的都不會做,怎麼會做他的?他身上這件,可不正是三姨娘做的麼?她不禁怔住,不知如何回答,茯苓和芍葯見了便看了過來,葉成紹也是眼巴巴的看著素顏,滿臉的期待,素顏輕咳了一聲,正要否認,就聽紫晴道:「自然是少奶奶親手準備的,爺穿著可真好看,好合身呢。」
  
  說著,又轉過頭問茯苓和芍葯兩個:「兩位姐姐說,是吧。」
  
  葉成紹聽了笑得眼都彎了,一高興,拿了個大包紅賞了紫晴,又見紫綢幾個都在,隨手又每人都賞了一個,一時皆大歡喜,芍葯得了賞,也不住的誇著葉成紹的衣服,茯苓也跟著說了幾句話。
  
  紫綢向來是個老成的,給素顏換了鋪蓋後,便去了院子裡。
  
  素顏剛給葉成紹收拾停當,自己的頭髮還沒梳好,便聽紫雲在外頭報:「大少奶奶,夫人屋裡來人了,說是客人都到了,就等大少奶奶過去呢。」
  
  素顏聽得心中一急,忙讓紫綢快些給她梳妝,葉成紹卻是沉了臉,就要走出去,素顏忙扯住他道:「相公,你不等妾身一起嗎?」又不停地給他眨眼,怕他出去又吼一嗓子,怕是誰都知道她還沒穿戴停當,讓長輩們等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10:10 AM

  第七十二章 認親
  
  紫綢快速地給素顏梳了個流雲髻,又帶上皇后娘娘賜的那套頭面兒,一個三尾鳳金步搖,穿上大紅去霏妝花緞織彩百花飛碟錦衣,配一條縷金百碟穿上花雲緞裙,外著一條軟毛織錦披風,富貴喜氣,忖得小臉更加艷麗端莊,她是故意穿得高調的,反正是她的新婚期,她穿得再怎麼高調也沒人能說什麼。
  
  深門貴戶裡,你弱人就強,她這是第一次出現在寧伯候府人的面前,太過素淡只會讓看慣富貴的候府人瞧不起,就今天早上的情形來看,的確是有人要給她下馬威啊。
  
  看著一身簇新的素顏,葉成紹眼睛一亮,認認真真的打量她一番,點了頭道:「本世子的娘子就是長得美。」
  
  素顏不禁又白了他一眼,看茯苓和芍葯都在等著便道:「走吧,再遲可就真的不好了。」
  
  葉成紹懶懶地點了頭,率先走出了內室,素顏趕緊跟在他後頭半步之遠,紫綢和紫晴兩個跟著,茯苓兩個也要跟上,素顏回頭看了她們一眼道:「我屋裡就你們這四個大丫頭,全都跟去了,誰收拾屋子?紫晴,你留下和芍葯留下。」
  
  紫晴聽了忙低頭應了,芍葯微怔了怔,也笑著垂首應了,兩人也知道,跟著去未必就是好,看這情形,新奶奶去上房,怕是要吃排頭的,主子吃排頭,下人跟著一般是要頂罪挨罵的。
  
  紫綢是跟慣了素顏的,茯苓又向來以葉成紹身邊人自居,自是更覺得自己該去,如此皆大歡喜,葉成紹帶著素顏七彎八拐的在寧伯候府裡走的。
  
  素顏雖知道一路上會有不少人打量和觀察自己,但這個府弟會是自己將來幾年,甚至十幾年,幾十年都要生活的地方,必須要盡快的熟悉起來。
  
  於是她一雙美目裡淡淡地向著周圍的事物,寧伯候府果然很大,亭台樓榭錯落有致,九曲迴廊又長又多,他們住的一個叫苑蘭院,出了自己的院子,便是一個大湖,湖裡種著睡蓮和湘荷,不過,這個時候不管是睡蓮還是湘荷都只剩了殘枝敗葉,早就枯了,沒什麼花好賞,但園裡有幾株高大的玉蘭,還有西府海棠,也沒到花季,但那葉子卻是綠的,倒是遠處有一片梅林,不少枝丫上都打了花骨朵,素顏便想起在壽王府裡的那片梅林來,再過些日子,那梅花怕是要開了吧。
  
  微仰了頭,看了眼前面修長的身影,葉成紹身姿挺拔,肩寬腰窄,如竹如松,如果他不是一步三搖,故意晃著走路的話,還真是玉樹臨風一個翩翩美少年。
  
  「你上回在壽王府時,看到素情和上官明昊在一起,是真的很生氣嗎?那樣子,你要吃人一樣。」素顏突然便走上前一步,問葉成紹。
  
  葉成紹被她問得一楞,微挑了眉,眼裡卻滿含了笑意:「娘子以為呢?」
  
  素顏撇了撇嘴,這廝的腦子就不能用正常人的衡量,她知道他是為什麼?
  
  「我不過是看到某個人裝得好姐姐裝得辛苦,乾脆如了她的願而已。」葉成紹眼裡閃過一絲促狹的笑,「只是好像人家不太領情啊,到現在還還疑心我呢。」
  
  素顏聽他暗中罵自己,不由輕哼了一聲,將頭偏到一邊去,就看到寧伯候府種的一大片像鬱金香的植物,她不由詫異,這個時代,會有鬱金香嗎?她記得,上世時,鬱金香是荷蘭的國花,國內也有種植,品種也很多,但是,在這裡,她還是頭一回看見。
  
  「那是金香子,父親的一個朋友自南洋帶回來的,種了好些年,才得了那一小塊,現在還不是開花的季節,得到二月過後才開。」葉成紹看她眼露驚疑,很意外的給她解釋道,那金香子的葉子長得和蘭花有些相似,大多人都當它是另一品種的蘭花,很少人過問的,沒想到素顏好像認識,那東西,金貴得很,候爺花了不少錢才培育了這麼多。
  
  「金香子麼?我以為它叫鬱金香,花色很好看,還可以入藥呢。」素顏心裡有些小小的興奮,沒想到在這裡能看到前世很喜歡的花兒,鬱金香花語:愛的告白,前世的素顏很想有人送她鬱金香,可惜,一直沒人送,到了這世,便不存此種奢望了,連花都沒有,拿什麼送?再說了,就算有人送,那個人也該是自己心儀的人才會開心啊。
  
  「娘子很喜歡麼?等花開了,我再搬幾盆送給娘子,剪些插在花瓶裡也很好看的。」葉成紹見素顏眼睛亮亮的,很隨意的回頭牽了素顏的手道。
  
  呃,他會送給她?素顏被葉成紹的話弄得有些臉紅,正瞌睡就有人送枕頭,這廝其實也很貼心的嘛,心裡不免又有些暖,被他牽了手也沒有反感,兩人一路走著,路上的丫環婆子們看到世子爺和新奶奶感情如此甜蜜,一個個捂了嘴偷笑。
  
  素顏走了一段路才反應過來別人在笑什麼,忙掙脫了手,瞪了葉成紹一眼,這傢伙,怎麼一下子就破壞了自己想要豎立的端莊形像呢,忙又慢了葉成紹半步,跟在他後頭。
  
  手中的柔軟沒有了,葉成紹的手掌有些空,回頭看素顏又是一派端莊賢淑的樣子,不覺又好笑,只是她拿眼瞪他時,他忙又斂了笑,怕惹火她,晃著身子繼續在前走。
  
  候夫人住在聽松居,院子裡卻沒有松樹,而是栽滿了山茶,山茶也如梅花一樣,不畏寒,只是沒有梅開得早,不過,看鬱鬱蔥蔥的樹葉,便知正在孕育花朵,再過上一個把月,這院子裡就會山茶爛漫了。
  
  早有一個穿著講究的丫頭立在廊下等,見了葉成紹和素顏,那丫頭笑吟吟地迎了上來行禮:「奴才晚香給世子爺,大少奶奶行禮,候爺和夫人正等著兩位主子。」
  
  素顏見這丫頭長相只是中等,不過行止有度,話未說便先帶笑,看著讓人很是舒服,臘月天裡,站在廊下迎人,白淨的臉蛋凍得通紅,便有幾分愧意,忙讓身後的紫綢拿了個荷包給她:「讓姑娘在此迎接,著實不好意思,姑娘辛苦了。」
  
  「奴婢應該的,大少奶奶快別叫奴婢姑娘了,可折殺了奴婢。」晚香高興的收了荷包,打了簾子。
  
  葉在紹大步跨了進去,素顏跟小步跟在後頭,進得屋去,果然看到屋裡坐滿了人,正中坐著的,一位年約四旬,長相硬朗中帶了幾分儒雅氣質的中年美男子,長相上,倒與葉成紹有四五分的相似,而邊上,端坐在一位穿著素顏,但處處透著貴氣與精緻的中年美婦,她與昨晚見到的文嫻有幾分相似,想來,文嫻應是嫡女了。
  
  葉成紹帶著素顏上前見禮,一旁早就有人拿了蒲團放在地上,葉成紹上前給候爺磕了個頭,站起身後,卻只是向候夫人作了個輯,並未行大禮,懶洋洋的退到一旁去了。
  
  候夫人臉色有些發白,嘴角抿了抿,看了候爺一眼,候爺卻是面帶微笑看著葉成紹,候夫人眼中閃過一絲恚怒,抬眸掃了素顏一眼。
  
  素顏覺得奇怪,葉成紹就算不是候夫人親生,但名份上候夫人可是他的繼母,他如此作派卻是沒將候夫人看在眼裡,對繼母著實不敬,不過,這禍水似乎東移到自己這裡了呢。
  
  她不禁加了幾分小心,先恭敬地給候爺磕了個頭,一旁候夫人的丫頭端上早就沏好的茶,素顏端了給候爺斟上,候爺微笑著接了喝了一口,給了她一個大紅包,說了幾句勉勵的話,便讓她起來。
  
  素顏謝過起身,又走到候夫人面前,卻看到她跟前的蒲團已被人收了,不免詫異,轉了頭看了葉成紹一眼,卻見他眼裡有些鼓勵和安慰,但她心中仍有些惴惴,葉成紹可以不敬繼母,她可不能不敬婆婆啊,但看候爺也一副很自然的樣子,心中才算安定,躬了身,正要給候夫人行個晚輩禮。
  
  面前突然一聲悶響,一陣灰塵迎面而來,她不由微嗆了下,強自鎮定的沒有去捂嘴鼻,定睛看時,原來方纔那抱著蒲團站著一個長臉丫頭突然將蒲團扔在了好面前,臉上卻是帶著謙卑的笑:「大少奶奶,奴婢給您備好蒲團,奶奶可以行禮了。」
  
  素顏心中惱怒,面上卻不露半分,只是抬眸看了候夫人一眼,只見候夫人臉上帶著溫婉可親的笑容,笑吟吟地看著她,像是根本沒看到那丫頭所作之事一樣,素顏心中冷笑,果然是個厲害角色。
  
  微提了裙,素顏面色如常的跪在蒲團之上,給候夫人磕了個頭,一旁的丫環端了茶盤子來,遞給素顏,卻是將托盤傾斜,使得那杯裡的茶水微微溢出,素顏端著時,發現這杯茶竟沒有茶托子,感覺好不燙手,她強忍著灼燙,看了那丫頭一眼,只見那端茶的也是好不嬌俏,與晚香的打扮相同,怕也是候夫人身邊得力的。
  
  只見那丫環也是一臉的恭敬,只是眼裡帶著幾絲譏諷,很自然的收回托盤,立在候夫人身邊,素顏淡然的將茶杯舉起,杯沿上的茶水順著杯子流向手腕,再流進衣袖裡,很不舒服。
  
  候夫人卻沒有立刻去接,倒是含笑看著素顏道:「候爺,怪不得紹兒就是跟人打破頭也要娶了兒媳回來,果然是個一等一的美人兒呢,就是妾身看著也好生喜歡。」
  
  這話可是說素顏品性不端,拿她與那些花街柳巷的女子相提並論,試問大家閨秀哪裡會惹得男子為她大打出手?加之葉成紹又是花名在外,聽在人家耳朵裡便更是那麼回事,一時間,素顏幾乎可以聽到屋裡的輕『嗤』之聲此起彼落。
  
  候爺一聽這話,臉便沉了沉,那雙與葉成紹有七八分相似的星眸便清冷冷地看向候夫人,嘴角抿成一個嚴厲的弧形,但一屋子的人,他也不好太給候夫人沒臉,只是冷哼一聲,臉色變得嚴厲了起來。
  
  見無人答她的話,便笑著接了素顏手上的茶,卻是手微微一抖,似是被燙著,素顏下意識就要縮回手,那種敬婆婆茶將故意弄翻燙傷媳婦的戲碼她早已熟知,還是防備些的好。
  
  誰知候夫人只是抖了一下,還是穩穩的端起來茶,只是茶水溢出得更多,那杯底下滴滴答答的不停滴著茶水,她皺了皺眉,嫌惡的端起茶,故意將杯子送出老遠,傾了身子喝了一口,立即放在一桌上,只怕也不敢久端,怕燙著手吧。
  
  她這奇怪的樣子引得不少人來看,她卻若無其事的喝了茶,又笑著給了素顏一個大紅包,卻不及時叫起,正色地說道:「你以後可是我寧伯候府的世子夫人,候府可比不得普通官宦人家,規矩禮儀都是重的,我雖知道你素有賢名,就連皇后娘娘也對你青睞有加,但你進得我候府,就要守我候府的規矩,以前的那些習慣可就得改掉了。」
  
  我以前有什麼習慣?這話說得沒頭沒腦,好像素顏以前在娘家時行止很不端正似的,這候夫人,怎麼句句打機鋒,尖刻得很?素顏心中惱火,面上卻是很柔順的應了一聲:「多謝婆婆教誨,兒媳謹記。」
  
  只是站起來時,身子稍稍踉蹌了一下,像是因跪得太久有些站不太穩的樣子,哼,你會下暗手,我不會裝柔弱?
  
  果然早已忍得快要暴發的葉成紹幾步便衝上來扶住了素顏,對候夫人冷聲說:「今天是兒子大喜的日子,母親就是要教訓兒媳也不在這第一天,兒子餓了,還要用早膳呢,這些個虛頭巴腦的禮還是能免則免吧。」
  
  說著,就要拉著素顏走,候夫人一聽,眼圈兒就紅了,哽著聲道:「紹兒,為娘不過是教教她罷了,你怎麼用這般語氣跟為娘說話?」
  
  「我自來便是如此,母親應該早就習慣了才是。」葉成紹語氣又是吊兒郎當的,牽起素顏的手,感覺觸手濕涼,不由抬了她的手看,見連袖子都是濕的,他臉色更為陰沉了起來,橫眉便掃了那端茶的侍女一眼,那侍女嚇得微退了半步,垂了眼眸不敢看他。
  
  素顏微窘著臉,故作驚慌地推開葉成紹的攙扶,直起背脊,垂首站到一邊去。當著眾人的面,與葉成紹太過親密,人家不會說葉成紹如何,只會說她太過孟浪無狀,她可不想送了話頭給人說。
  
  「你......你如今也是成了親的人了,可不興再如以前一般無形無狀,得好生過日子才是啊,咱們候府將來可是要交到你手裡的,幾個弟妹還要靠你扶持,你再不上進,可怎麼對得起候爺對你的隆寵啊。」候夫人苦口婆心地對葉成紹道。
  
  原來還是為了那世子之位,利之一字,放在哪裡都是把刀,只要牽扯到利益,就沒有不鬥爭的,素顏在心裡歎了一口氣,看來,嫁出來後,只是換了個戰場而已,這深宅大院裡的爭鬥從來就沒有消停過。
  
  「娘,還是讓嫂嫂見見叔伯們吧,大傢伙兒都是一大早就起了,早些見完禮,也好回去喝碗熱粥。」葉文嫻看候爺聽了夫人的話臉色更加不豫,忙出來打圓場道。
  
  「可不是,大喜的日子,娘應該給我備些好吃的才行。大嫂,我是你二弟紹揚。」一個清俊文雅的少年走過來給素顏拱手行了一禮,臉上帶著清朗的笑容,一雙大眼溫和乾淨,眼中帶著友善的笑意。
  
  素顏忙回了一禮,「見過二弟。」
  
  候夫人這才開始給素顏引見在坐的親戚,寧伯候有兄弟三個,寧伯候在長,二叔葉志高如今也是朝廷命官,位居四品,乃工部左侍郎,三弟如今外放福州,並不在府裡。
  
  二嬸是個爽利的中年美婦,也是見人三分笑,說話也大大咧咧的,見素顏過來,親親熱熱的牽了她的手,但觸到她濕濕的衣袖時,臉色微變,隨即像不知道一般,對素顏道:「這孩子真是長得俊呢,怪不得大嫂喜歡,我看著也喜歡,聽說女紅德容都是好的,什麼時候也讓我家文靜跟你學學?」
  
  素顏聽得心裡一咯登,自己什麼時候女紅好了?她不由看了葉二嬸方氏一眼,見她眼裡笑意融融,臉色也是真誠的很,哪裡看得出半點刻意出來,不由皺了皺眉,白著臉,點了點頭,心裡打算著,到時就算葉文靜去問她女紅,她便將做那小掛飾什麼的法子教她們就是。
  
  素顏正要走向下一個,方氏突然又哎呀一聲,「呀,侄兒媳婦,你的袖子怎麼全濕了?這是怎麼弄的,這天寒地凍的,穿個濕衣服好難受啊,會著涼的,快回去換了吧。」
  
  素顏頗感意外地看著她,她應該早就發現了自己的袖子是濕的,早不說,卻在此時嚷了起來?
  
  一轉頭,看到自己正要見禮的人,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個子小巧玲瓏,卻是一副很精幹的樣子,她正要與素顏說話時,二嬸子就嚷嚷了起來,使得她正要說的話又吞了回去,卻是一聲冷笑,很自來熟的去探素顏的袖子:「哎,真的呢,怎麼會是濕的,是身邊的奴才侍候不周吧......」話說到一半,眼珠子一轉,又拿起手來打自己的嘴,「哎呀,你看三嬸這話說的,侄兒媳婦可是出自書香門弟,家風定是嚴謹的,身邊的下人做事也定是妥當周到的,你這袖子,不會是方才敬茶時弄濕的吧,哎呀,怕是燙著了呢。」
  
  說著,這自稱三嬸的婦人拿起素顏的手一根根細看,邊看邊嘖嘖讚歎:「莫說,侄兒媳婦這雙小手長得可真好看,又柔又軟,嬸娘的手與你的放在一起,粗皮粗骨的像雞爪子似的。」
  
  素顏聽了就想笑,這三嬸子還真是個妙人兒,她其實長得很漂亮,只是兩隻手肉乎乎的,手背還有幾個小窩兒,很可愛,只是不太符合當今社會對美手的評定而已。
  
  「哎呀,真是燙的,二嫂,你看,都起泡了,紅了呢,可憐見的,哪個天殺的丫頭這麼不會辦事,沏這麼滾的茶,是想燙著你,還是想燙著大嫂啊。」三嬸子尖叫著,滿屋子聽了都看了過來。
  
  候夫人原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戲的,只是指著人讓素顏認親,這會子聽到三嬸子的話,臉上就有些掛不住,大聲道:「大喜的日子,你們嚷嚷什麼,別嚇著新媳婦了,文嫻啊,還不引你嫂嫂去給叔祖母見禮。」 
  
  三嬸子聽了好不高興,大聲道:「大嫂,弟媳我可不是亂嚷嚷啊,你看,你看,侄兒媳婦的手真的起泡了,不是我說,如今的下人們越發的沒規矩了,主子們給幾分臉面,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大膽妄為,侄兒媳婦可是來第一天呢,手就被燙了,可憐的孩子,你當時,怎麼也沒吱一聲,我看你眼圈兒都是紅的,是怕第一天進門,得罪了公婆吧,你放心,咱們候府可不是那古板人家,候爺最是仁義公道,你受了苦,就該說出來,不然,老實了就會被再欺負呢。」說著,在拿手捅素顏的腰,眨巴著眼睛想讓素顏哭。
  
  素顏確實很生氣,那端茶的丫頭分明就是得了候夫人的命令,才敢如此做的,她原本想著忍了今天,日後找機會再治治那丫頭,沒想到這二嬸子,三嬸子兩人合唱了一齣戲,硬將這事捅了出來。
  
  看樣子,妯娌間關係也不是很融洽,而且,這兩個嬸娘分明就是在借題發揮,想整治候夫人呢。
  
  她既不想被人當槍使,也不想太過軟弱讓人總欺負,素顏也沒哭,只是苦著臉無奈地站著,小聲道:「無事的,一點小傷,也不是很疼,謝嬸娘關心了。」
  
  這話雖沒直說,但也是側面承認她的手是被候夫人的丫頭燙著了。
  
  果然候爺氣得大喝一聲道:「真是反了天了,方才誰給大少奶奶送的茶?」
  
  那端茶的丫頭嚇得立即出來跪在了地上,「是奴婢,奴婢沒有燙著大少奶奶,奴婢這茶是早就沏好了的,候爺您喝了一口的啊。」
  
  這丫頭可真狡猾,人的口喝慣了熱茶,耐熱性一般比手上的皮膚要高上很多,而且,小口的喝,一喝即吞,自然不地燙到,但手端茶碗就不一樣了,候夫人的那杯茶泡得太滿,又被這丫頭故意溢出了一些,素顏端上手時,候夫人又遲遲不肯接,她便只能硬端著,時間長了自然就燙起泡了。
  
  男人們哪裡知道其中的彎彎繞繞,候爺只當候夫人的那杯茶比自己敬得還晚一些,自己的那杯雖說燙了點,還是能喝的,也不至於就能將人燙傷了,臉色稍緩了些,看素顏的眼神不如先前的親切了,這個媳婦也太嬌貴了些,不過是敬杯茶,就鬧出這麼多事,在娘家怕也是沒做過什麼家事的吧。
  
  葉成紹卻是坐不住了,他聽說素顏的手起了泡,氣得二話不說,衝過去對著那端茶的丫頭就是一腳踹了過去,罵道:「你當爺是死的麼?敢在爺的眼皮子底下耍心眼兒,你是皮子癢了吧。」
  
  候夫人見了大怒,拿了帕子捂著眼就哭了起來:「候爺,晚玉可是妾身陪嫁過來的人,紹兒他這樣也太不將妾身看在眼裡了,人說打狗還看主人呢,當著妾身的面就打我的人,那還了得?」
  
  候爺也覺得葉成紹太過份了,冷聲喝道:「紹兒,還不給你母親道歉!」
  
  葉成紹頭一昂,抬了下巴對候你道:「父親,這丫頭賊滑,她著實燙了您兒媳的手了,不然,您讓兒子試給您看。」
  
  說著,一揚手,大聲道:「再沏杯茶來,要滿滿的一杯。」
  
  不多時,小丫頭沏了一杯茶來,葉成紹對地上的晚玉道:「起來,端著這杯茶,你給爺好生端一會子,爺倒要看看,你能經得起燙不。」
  
  晚玉低了頭跪著,卻是不敢去接那托盤裡的茶,葉成紹冷笑一聲,伸了手,將那托盤碰了碰,茶杯裡的水果然溢出,不耐煩的對晚玉道:「不是不燙麼?爺讓你端杯茶都不肯了?還是你不敢?」
  
  晚玉仍是垂著眸子,卻是倔強地回道:「奴婢若是端了,世子爺可得跟夫人道歉。」
  
  葉成紹氣得冷笑:「好。」
  
  素顏一聽,葉成紹怕是要吃虧,那丫頭話裡有陷阱呢,她只說端,只要她能忍受得住,一杯熱茶有什麼不能端的,頂多就是燙個泡罷了。
  
  她心裡著實不想讓葉成紹在候夫人面前低頭,不禁關心地看了過去,身邊的二嬸娘卻是扯了她的衣袖一下,大聲道:「啊,紹兒那手裡的茶可是滿出來了,原來侄媳婦的衣袖真的是茶水浸濕的啊,真可惜這一身彩繡衣服了,得花好多功夫才繡成的吧,侄媳以後一定不能藏私,得好好教教我那不成器的姑娘。」
  
  她這話前頭在幫著素顏,後面卻是轉了題,一下子又繞到繡功女紅上頭去了,看著在幫素顏,卻又像是在打圓場,事情是她捅出來的,又是在她熄禍。
  
  素顏也不想如她的意,只是隨意地應了她一下,根本順著話往下說,只是拿眼盯著晚玉。
  
  那晚玉見葉成紹答得順,便真的伸出一絲細嫩的手來接了那杯茶,一觸手,便被熱茶燙了一下,臉色微白了一下,卻是忍著,抬了眸對葉成紹道:「世子爺,奴婢可是端了這杯子的。」
  
  葉成紹歪著身子斜站著,雙手抱胸,一腳伸直了按節拍抖著,洗脫一個浪蕩子樣,「急什麼,多端會子,你家大少奶奶可是端了好久,你家夫人才接了的呢。」他特意說了兩個你家,頭一個說的輕,後一個說得重,像在牙縫裡擠出的聲音一樣。
  
  晚玉那端茶的手果然有點發抖了起來,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確實被燙了,可這丫頭也是個狠的,竟是一咬牙,將茶端穩了,眼睛直視前方,挺直了腰跪著。
  
  候夫人見了對一旁的晚香道:「去,把那茶端給候爺喝,看是不是就能燙著誰了,想來咱們寧伯候府是武將出身,比不得那些文人家裡的金貴。」
  
  晚香也看得出晚玉在受罪,忙上了前去就要將茶接過來,葉成紹卻是親手將那茶端起,恭敬地遞給候夫人:「母親,您自個喝,若是不燙,那便一乾二淨如何?」
  
  這話也太過份了,這茶沏了出來,小口喝自是不燙的,但要一乾二淨,口裡都要脫皮去,候夫人氣得臉都白了,卻是伸了手接過了茶,對候爺道:「候爺,妾身口不渴,要不,這茶您喝?」
  
  候爺早就不耐煩了,他也看出了葉成紹的意思,如今既不想抹了候夫人的面子當眾斥責她,又不想讓葉成紹受屈,只是恨這兩母了,為什麼就不能和睦一些,新媳婦剛進門就鬧這一出,傳出去,還真是笑話。
  
  「不喝了,擺飯吧,媳婦既是手傷了,這兩天就不要來請安,在屋裡好生歇著。」候爺算是想熄事寧人了,和稀泥。
  
  素顏也知道要見好就收,笑著拉了文嫻的手道:「不是還有幾個長輩沒引見的嗎?妹妹快幫幫我,別哪天在府裡頭遇到了,不知道是親戚,失了禮就不好了。」
  
  文嫻自是巴不得不要鬧了,笑嘻嘻的拉了素顏往四叔祖母走去,四叔祖母是個孤寡老人,膝下只有個女兒遠嫁了,因沒有兒子,就由族裡養著,但寧伯候小時候得過一場病,那病來勢洶洶,又風傳說有傳染,府裡上下都不敢近身,老候夫人又懷有身孕,不能照顧他,後來,病得厲害了,差一點就要送走,任其自生自滅,那時就是四叔祖母天天服侍著他,並強將他留在府裡,最後,竟是讓候爺逃過一劫,後來,候爺感念四叔祖母恩情,便接到自己府裡當母親一樣供養著。
  
  方才按說素顏應該先給四叔祖母見禮才對,但候夫人卻先指了二嬸子給她認,再是三嬸子,按親疏來說,這倒也算不得錯,畢竟四叔祖母是隔了房的,但按長輩來說,就是不對了,素顏面對四叔祖母時,臉上就帶了絲愧意,恭敬的行了個大禮。
  
  那四叔祖母其實也就是五十多歲的樣子,並不老,慈眉善目的,見素顏過來行禮,大大方方的受了,親自扶了她起來道:「真是好孩子,以後可要多勸著點紹哥兒,別讓他胡來了,你們小兩口過得好,候爺和夫人才是最樂意的。」說著,自手上脫下一個玉手鐲往素顏手上戴。
  
  到底是府裡的長輩,說的話就是不一樣,也暗點了候夫人一下,做長輩的,應該是看到兒女幸福喜樂才是最高興的事,何必為了些鎖事斤斤計較。
  
  候爺聽了也道:「四嬸子說得是,侄兒最高興的已經看著府裡上下和睦,兒女們爭氣,您是家裡的老人,人說家有一老,猶如一寶,您以後,可要多教著點孩子們。」
  
  四叔祖母笑著應了,候夫人卻是偷偷的扯了扯嘴皮子,瞪了還在地上的晚玉一眼。
  
  晚玉起了身,卻是對葉成紹一躬身,行了一禮道:「爺,奴婢可是端過茶了。」
  
  葉成紹聽得惱火,這丫頭膽子還真大,竟然較上勁了,他下巴一揚,「如何?」
  
  「請爺給夫人道歉!」晚玉不緊不慢地說道。
  
  葉成紹氣得臉一白,一伸手就去捉那晚玉的手腕,他是想將她手上的燙的泡給眾人看,誰知那晚玉身子一軟,竟是就勢往葉成紹懷裡一倒,那神情,倒像是葉成紹在當眾調戲她似的。
  
  葉成紹沒想到她會來這一出,身上像沾了瘟疫一樣,一下子就彈開,將晚玉扔在了地上。
  
  晚玉俏眼含淚,盈睫欲低,候夫人氣得指著葉成紹的手就在抖:「反了,反了,當著我的面就調戲我的丫頭,你平日在外頭眠煞費苦花宿柳也就罷了,竟然連著我的人也沾手,你媳婦還在場呢,你這是打我的臉,不也打了她的臉嗎?」
  
  素顏將整個事情看在眼裡,她不露聲色的看向候爺,聽說候爺是以軍功上位的,因著曾經對今上有著從龍之功,所以很是得了今上的寵信,一個能統領千軍萬馬的人,難道一個家也整治不好?
  
  候爺卻也正好看過來,幽深的眸子與葉成紹的很是相似,眼裡帶著一絲探究和審視。
  
  素顏心中一凜,候爺那神情竟像是在試探她,是看她符不符合做葉家媳婦嗎?
  
  「相公!」素顏聲音清脆,卻是帶著絲哀怨,眼睛竟是含著淚水向葉成紹走去。
  
  葉成紹心一緊,他不怕候夫人如何,再鬧他都是渾著過,但讓素顏誤會了那就慘了,他小心地回頭看著素顏,漆黑眸子裡帶著絲委屈和急切,像是想解釋,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相公,妾身知道你是為了妾身好,可是你真的誤會了,妾身的手是早上在屋裡時不小心燙了的,二嬸子和三嬸子只顧著心疼我,妾身解釋呢,晚玉的手,你就不用看了,只不過一杯茶,斷不會燙出什麼傷來。」素顏走近葉成紹,抬了眼專注地看著他,清亮的眸子裡泛著柔柔的,略帶隱忍的光。
  
  葉成紹心中酸酸的,素顏是為了他而委曲求全呢,可是,這不是他想要的,既是娶了她,就要她活得自在瓷意,藍家的那些破事不能再讓她在葉家受了。
  
  「娘子,你莫怕,有我呢,這賊人栽贓,就她這樣子,爺沒眼睛看,誰想調戲她來著,哼,今兒不給她點顏色,她以後不會拿你當正經主子瞧。」葉成紹拿了帕子,當著一眾家人的面就去給素顏拭淚,對晚玉卻是不依不饒,看樣子,他也想在今天為素顏立威。
  
  「妾身自是相信相公的,不過,晚玉姑娘方才怕是崴了腳,才不小心摔了,相公及時扶住她就好了,卻又怕妾身見了誤會,又鬆了手,害得晚玉姑娘又摔了。」素顏對著葉成紹展顏一笑,藏在廣袖下的手暗中捏了葉成紹的腰一把。眨巴著眼睛說道。
  
  葉成紹見素顏笑了,長吁了一口氣,又被她捏了一下,明白她是想熄事,便順著她的意思點了頭,卻是狠狠地瞪了晚玉一眼。
  
  素顏笑著彎腰去扶晚玉,手中暗藏一根銀針,暗勁一施,在刺向晚玉的腰間,晚玉感覺身子一麻,半邊骨頭都僵了,竟是站不起來,她驚恐地瞪大眼睛看著素顏。
  
  素顏笑嫣如花,很溫柔地,很認真的去扶晚玉,晚玉眼裡的淚終於流了下來,她心知自己是著了大少奶奶的道了,但她如今說出去,怕是任誰也不會相信這嬌嬌弱弱的大少奶奶竟會用針扎人吧。
  
  屋裡的人看到的,便是素顏不計前嫌,以大少奶奶之尊去扶候夫人的丫頭,而候夫人的丫頭卻裝死不肯起業,還在哭鬧。
  
  候夫人看晚玉神情很痛苦,覺得奇怪,衝口說道:「晚玉,你是不是傷著筋骨了。」言下之意,中成紹閃的那一下,傷了晚玉。
  
  可是誰都看到,葉成紹只是自己閃開,並沒有推]碰晚玉,晚玉賴著不起來,著實可惡,這深宅大院裡頭,削尖了頭想往爺們床上爬的丫頭們多了去了,誰沒看到過幾起?
  
  三嬸子最是個愛鬧的,一見之下陰陽怪氣的笑了起來:「喲,晚玉這丫頭不會是連碰都不能碰吧,可真真是嬌貴呢,也莫說,大嫂身邊的人,就是與眾不同一些,心性品質都比別人屋裡都喲呢。」
  
  是罵候夫人身邊的丫頭想往上爬吧,候夫人氣得直拿眼瞪她,三嬸子也不氣,幫著素顏去扶晚玉,這可就是兩個主子來扶了,你再不起來,那就太作喬了。
  
  晚玉急得滿頭大汗,身上並不痛,卻是麻僵麻僵的,半邊動不了,可她又著實沒受傷,就是起不來,真真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素顏又柔聲勸道:「晚玉,若是爺方才真做了什麼對不住你的,我替爺道歉,爺就那脾氣,你不要與他計較啊,快起來服侍夫人,幫著擺飯去吧。」
  
  聲音溫和體貼,屋裡的人,就是候夫人的親身女兒文嫻也覺得看不過意了,過來對晚玉道:「我嫂嫂對你可真不錯了,你這丫頭,裡子面子都有了,怎地還不起來?」
  
  那邊候爺終於不耐了,大聲對候夫人道:「你調/教出的好人,還不著人拉出去賣了?這等不知天高地厚,心性不純,上桿子想往上爬的人,留著作什麼,沒得污了候府的名聲。」
  
  候夫人也氣這晚玉作得太過,不會順坡下驢,但晚玉向來對好忠心耿耿,身邊的人多,但真能做得如晚玉一般如此忠心的,那卻是少之又少了,叫好如何捨得?可是候爺發了話,就不捨又如何?
  
  晚玉一聽候爺的話,眼淚噴脖而出,幽怨地看向候夫人,候夫人心中又氣又急,只得看向素顏,素顏見了忙鬆了晚玉,走到候爺身邊福了一禮道:「父親,晚玉是母親身邊得力的,盡心盡力服侍了母親多年,今兒也是糊塗了初犯,若是賣了,怕是連條小命也難保住,不如從輕些,只打二十板子,讓她得個教訓,她下次定然是不敢了的。」
  
  候爺聽了抬了眼,意味深長的看著素顏,看得素顏心裡直發毛,也不知道先前自己那一下被候爺看出來沒,她手上有人特製的鐲子,是暈回出門子時做的,裡面就藏著很短的銀針,她本是用在自衛上的,沒想到,第一次開張,倒是用在害人上頭了。
  
  不過,她實在是氣這晚香,先前拿茶燙她就罷了,竟還當著自己的面想肖想葉成紹,雖然她早就知道葉成紹有不少小妾,但那是她來之前有的,如今她既然來了,就由不得那些鶯鶯燕燕的隨便往自己那院子裡擠,她的男人,就算自己不喜歡,那也得由她說了算,不是誰想要,就能要的。
  
  這種事情必須殺一警百,以絕後患。
  
  「晚玉,還不叩謝大少奶奶,大少奶奶若不為你求情,老爺我今天就將你打發了出去。」候爺等素顏頭上都冒出細汗之後,才大聲說道。
  
  晚玉聽得不賣她了,也著實鬆了一口氣,但還要被打二十板子,且別人不知道,她自己還是知道的,大少奶奶一定在她身上動了手腳,不然也不會起不來了。
  
  她怨恨的看著素顏,趴在地上給素顏磕了個頭,素顏忙跑過去扶住她道:「使不得,使不得,你以後只要好生孝敬母親,就是對我最大的謝禮了。」
  
  候夫人聽得嘴角扯了扯,臉上露出一絲乾笑,她早上可是一點便宜也沒佔著,方纔還差一點損兵折將,但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的,她雖無賢名,但畢竟佔著候夫人的名頭,掌管著全府,總不能讓全府都認為她是個糊塗鬧事的,她是有脾氣,但火爆子脾氣也只能適時的發一發,不能做得太過的。
  
  「兒媳果然是賢達之人,來,早上起來早,咱們都去用點飯吧。」
  
  素顏聽了忙親親熱熱地扶著候夫人的手,一起往飯廳裡走。
  
  葉成紹在一旁仔細地狠瞧了素顏兩眼,見她眼角眉稍都是笑意,並無半點恚怒之色,這才放了心,卻是走到四叔祖母面前,扶了四叔祖母往飯廳裡去。
  
  四叔祖母笑瞇瞇地看著葉成紹,小聲地在他耳邊道:「紹哥兒,你這媳婦可不簡單啊。」
  
  葉成紹眼睛彎成了月牙兒,難得謙虛道:「叔祖母喜歡就好。」
  
  「喜歡,喜歡,怎麼不喜歡,只是叔祖母老了,一個人寂寞得很,沒事的時候,讓你媳婦來陪陪叔祖母。」四叔祖母笑著拍了拍葉成紹的手,笑呵呵的說道。
  
  三夫人和二夫人面上淡淡的,她們來就是看戲的,本以為演得很厲害,結果有一言服了軟,戲沒看頭,只好也去用飯了。
  
  今天整個屋裡的人,就只有葉文靜沒出聲,一直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只是眼裡偶爾露出一絲不屑來,尤其是二夫人一再的說讓她向素顏學習女紅時,她是家中的老大,下頭還有一個妹妹和弟弟,年紀都小,二夫人很想她能嫁個好人家,二老爺身居四品,又是寧伯候府的嫡親,按說,給他找個好一點的人家不是難事,但她個性古怪,又加之眼界很高,不是公卿之家不要,家裡太複雜的不行,年紀大了不行,小了也不行,光讀書的,沒陽剛之氣,行武上的,又嫌有家粗蠻,總是高不成,低不就的竟是拖到了十六歲了還沒說定人家。
  
  如今看來素顏只十六歲就嫁了,沒來由的就有些不服氣,看素顏也不順眼,這是一種莫名其妙的討厭,只有等她嫁了,才可能消除,素顏剛來,哪裡清楚她心裡的彎彎繞繞,只拿發小姑子一樣的待。
  
  但好幾次對關文靜笑,文靜都是將頭一偏,給她個側臉,她也就罷了,懶得理她。
  
  素顏的正經姑子文嫻不僅長得漂亮,人也聰明乖巧,對素顏倒是親熱得很,她眼睛厲害,看出葉成紹像是很在乎素顏,對素顏的話也很能聽得進去,難得有人能馴服那個像野馬一樣的大哥,又難得能不與自己的親娘槓上,自己的娘親自己清楚,絕對不是個好相與的,以前想過,娶回的嫂子,要麼就是懦弱無能的,在候夫人面前唯唯諾諾,什麼都聽候夫人的,沒有了自己的個性,那樣的,她不喜歡,交著沒意思。
  
  要麼就是個厲害的,與娘親對著幹,那又會吵得家宅不寧,如今難得的,大嫂似乎很聰明,即不吃虧,又能勸得服母親和大哥,兩不相鬥,家庭和睦,而且,一看也是個知情識趣的,昨兒晚上看大嫂偷吃東西,那神情,可愛又好笑,這樣的大嫂,她很滿意。



  第七十三章 日子
  
  用過飯,葉成紹帶著素顏回了苑蘭院,陳媽媽在屋裡翹首盼望,見素顏神色如常的回來了,才露出笑容來,素顏一進門,便親自幫她解披風,笑著問道:「今兒得了不少紅包吧。」
  
  素顏有些疲憊的把頭擱在陳媽媽頸窩裡:「奶嬤也成了財迷哦,一會子您都幫我收起來吧,有的,以後是還是送出去的。」
  
  陳媽媽笑著將衣服解下,不贊成道:「就算要回禮,那也不能將長輩賜的再送出去,得另外備,大少奶奶如今糊塗了。」
  
  素顏不過說笑罷了,只是說,要送還那些東西的市值。
  
  葉成紹在後面進來,因著茯苓跟在後頭,素顏也沒上前去,茯苓果然就去幫葉成紹解風衣,葉成紹卻是手一隔,擋住了,抬眼看素顏自己還沒脫下,便自己動了手。
  
  茯苓臉一白,手足無措地退到了一邊,眼圈兒紅紅的,不時又抬了眼□葉成紹,柔聲道:「爺,這些事情還是奴婢來做吧,您可是世子爺啊,哪能做這些粗活。」
  
  給自己脫衣服就是粗活嗎?素顏聽了不由得冷笑,淡淡的看了葉成紹一眼,葉成紹正好也看過來,討好的對她一笑,竟是走過來道:「娘子要不要我幫你,看,你的頭髮都鬆了。」
  
  「不用,相公,妾身這就好了,這就來服侍你更衣。」素顏笑得無比燦爛,眼神卻是儘是威脅。
  
  「啊,不用,不用,我自個就行。」葉成紹只覺被她看得頭上冒汗,很狗腿的說道。
  
  「自個就行?」素顏走近他,笑瞇瞇地問道。
  
  「自個就行,不過是自己脫衣穿衣,我又不是沒手沒腳,當然能行。」葉成紹像個聽訓的學生,正經八百地回道,一瞧素顏的笑容好不燦爛,心一緊,又討好地說道:「娘子也把你相公我看得太沒用了些,難不成,你相公我,離了服侍的人,就活不成了嗎?」
  
  這一回,不止是茯苓,就連芍葯的臉也白了,茯苓疑惑地看著素顏,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世子爺可是個說得出就做得出的,他趕出去了還弄不清緣由。
  
  茯苓如是一想,撲通一聲跪到素顏面前來:「求大少奶奶饒了奴婢,奴婢若是做錯什麼,大少奶奶儘管責罰,只是不要趕了奴婢走,奴婢在爺跟前服侍好些年了,這一出去......」後面的沒接著說,似是太過傷心,哽著聲沒說得出來。
  
  素顏冷笑地看著茯苓,這丫頭還真是聽玄音而知雅意啊,她看了葉成紹一眼,只見他懶懶的正解了披風搭在手上,眼睛看也沒看茯苓一眼,素顏便心知他是讓自己來立威,他的人,由她處置,他不插手的意思,心下一定,便笑著對茯苓道:
  
  「你這丫頭,無緣無故的怎麼突然就哭了起來,我方才說什麼了?」又掃了一眼屋裡的紫晴紫綢芍葯幾個,問道:「我方才可有說她做錯事了?可有要罰她來著?」
  
  紫晴冷笑地看著茯苓,不冷不熱地說道:「興許茯苓姐姐比奴婢幾個都要聰慧一些,奶奶您什麼也沒說,就猜著奶奶的意思了,莫不是真做了什麼不應該做的事,心裡虛了害怕了吧。」
  
  紫晴向來是個嘴利的,又最會接著素顏的話順坡下,這話說得茯苓更是怕了,眼淚汪汪的說道:「沒有,奴婢妄猜大少奶奶的心意,奴婢是想......」是什麼,她又著實說不出個什麼來,難道要說,世子爺沒讓她近身服侍就是大少奶奶的過錯了?她是什麼身份?憑什麼世子爺非要她近身服侍?
  
  「是什麼?我可是才進的門,今兒還是新婚的第一天呢,你就在我跟前哭哭啼啼的,好像我是個量小的人,容不得你們這些個服侍過爺的老人似的,這傳出去,還不得說我新婦難以與人想與?」素顏的聲音變得嚴厲了起來,這小院子以後可是她要生活的地方,她可容不得身邊的人心存二意。
  
  茯苓聽得更是害怕了,納頭就對著素顏拜了起來,額頭磕得咚咚作響,素顏見了更是氣,對紫綢掃了一眼,紫綢立即上前拉住茯苓,勸道:「姐姐這是做什麼,知道的,是你自己在這鬧,無緣無故的哭,不知道的,還以為大少奶奶在欺負你,快別這樣了。」
  
  茯苓抬起頭,楚楚可憐的看著素顏,額頭磕得又紅又腫,素顏歎了口氣,裝傻充愣地問她:「好了你也別哭了,說說吧,你這莫名其妙的,求的是什麼?或者說,你究竟要做什麼?」
  
  茯苓聽得睜大眼,不可思議地看著素顏,轉頭一想,又好像是自己想太多了,大少奶奶著實什麼也沒說,她又轉過頭看了芍葯一眼,卻見芍葯眼睛盯著自己的腳尖,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她突然就明白自己是真的傻了,沒事當什麼出頭鳥,同樣的爺的身邊服侍的,芍葯不也一樣近不了他的身了嗎?
  
  「大少奶奶,奴婢錯了,奴婢以為......以為大少奶奶要將奴婢趕出去。」茯苓抽抽咽咽的將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素顏聽了正色地說道:「我可從沒說過這樣的話,我也聽說了,你們是打小兒就服侍世子爺的,怎麼說也有些情份在,但是,我有我的規矩,爺身邊的事情,以後就由我自個兒,我是爺的妻,服侍爺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由不得旁人置喙。」
  
  這話一大早兒就過一遍,芍葯是聽進去了的,所以,她沒有近葉成紹的身,但茯苓沒聽進去,那就怪不得人了。
  
  茯苓聽得臉色剎白,垂了首默默掉淚。
  
  素顏又道:「既然你不肯聽從我話,我還沒怎麼著你,你倒就先鬧起來了,看來,我這個大少奶奶人微言輕,養不起你這尊大神,這屋裡也留不得你了。」
  
  茯苓聽到這裡,淚水便如掉線的珠子般往下掉,一口氣沒有上來,白眼一翻,竟是暈了過去。
  
  暈得還真是時候,素顏揮了揮手,對陳媽媽道:「使兩個人來,將她抬出去,將養兩天後,送莊子裡去吧,在莊子裡也莫讓她做粗活,就當是養她就成了。」
  
  陳媽媽聽了欣慰地笑了笑,使了人來將茯苓抬了出去。
  
  素顏轉過頭,看了芍葯一眼,見低眉順眼地站著,什麼也沒說,心下還算滿意,並非想要針對葉成紹屋裡的老人,她只是想將那些心思不純的清走而已,只人有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本本分分的,她是不會為難她們的。
  
  茯苓走了,屋裡的事情得再分派一下,素顏便對屋裡的三個大丫環道:「你們三個是我屋裡的三個頭等的,自然也是我和大爺身邊得力的,我屋裡的事情,也自然是要你們幾個幫著打理的,如今茯苓走了,你們三的差事就再分派一下。」
  
  紫晴紫綢兩個自是不用擔心什麼,她們也是服侍素顏多年的了,又是陪嫁過來的,素顏不信她們,能信誰?
  
  芍葯聽了卻是眼睛一亮,伶伶俐俐地走到素顏面前道:「奴婢聽從大少奶奶的,大少奶奶讓奴婢做什麼,奴婢就做什麼。」
  
  素顏聽得笑了,跟聰明了說話就是輕鬆啊,芍葯這丫頭很會看臉色,也很能看得清自己的位置,這樣的人,只要調/教得好,還是能堪大用的,只是,要看如何收了她的心歸於已用。
  
  「這話聽著實在,你呀,還是做你以前的差事,你管世子爺的穿,世子爺的衣服漿洗,收拾那就全靠你了,不過,這院裡的小丫頭,紫綢和紫晴都不太熟,你先辛苦幫著管著,等過陣子添了人,再重新分派。」素顏笑著對芍葯道。
  
  芍葯一聽還要她管著院裡的小丫頭,眼睛便亮了起來,嘴角微微上揚,唇邊若隱若現一個好看的小梨窩,應聲退下去了。
  
  陳媽媽看著主子皺眉,這芍葯長得也太討喜了呢,唇紅齒白不說,就是性子也乖巧,不惹人嫌,這樣的,反倒是最危險的,心裡就暗下了決心,一定要幫大少奶奶防著些。
  
  素顏又對紫晴和紫綢道:「你們兩個是我最信任的,把你們從藍府帶過來,我身邊的事便是大多都要倚重你們,所以,你們可別讓我失望才是。」
  
  紫綢和紫晴兩個都正色的應了,兩人心中皆喜,苑蘭院裡的人可比素顏在藍家的那個院子裡的人多多了,她們兩個能成為大少奶奶的心腹,不知道有多少丫頭們艷羨著呢,人誰不喜歡風光體面,你的地位高,人家就巴結著你,你沒地位,別人就想方設法的踩你。
  
  如今她們才來,大少奶奶也還沒掌家,但她畢竟是世子夫人,將來的候夫人,又是葉家的宗婦,將來這個家遲早是要她當的,所以,這府裡上下的人,對大少奶奶便只有巴結討好的,連帶著她們也水漲船高,自然也就要多體面就有多體面了。
  
  兩個正各想各的心事,又聽素顏道:「紫晴的針線好一點,經後,我和爺的衣服就你負責了,紫綢呢,你管我和爺的吃食,你們兩個輪值跟我出門、值夜。」
  
  兩個聽了具是點頭,基本與在藍府區別不大,都是做老了的事情,熟門熟路的,也能得出差錯,只是初來乍到,對候府還不熟悉,不過,慢慢久了就好了。
  
  兩人皆都歡喜的退到一邊,素顏又對陳媽媽道:「奶嬤,你就是我院裡的統管了,主要管著我屋裡的事情,她們三個畢竟年輕呢,我可離不得奶嬤你,大凡小事,我不在的時候,她們就要問過你才行。」
  
  這話說得親近,陳媽媽聽得心裡慰貼,素顏是她奶大的,她也是真心的疼素顏,但難得的是主子對自己真心實意,還肯尊重,肯給臉,做下人的,就要珍惜這個面子,只有忠心主子,一心為主子著想,這個臉面才能長長久久的維持下去。
  
  素顏又想起顧余氏來,她一大早便去了候夫人的松竹院,對自己院子裡的事情還沒有理清楚,比不知道有沒有小廚房之類的,而且,這院子裡的下人的情況也沒摸清,按說葉成紹身邊應該除了茯苓和芍葯兩個,應該還有一個管事媽媽才是,但那個人,按說這個時候應該到給自己見禮了才是。
  
  陳媽媽一早上並沒有跟著自己去,過了近兩個時辰,應該也摸得差不多了,就問起陳媽媽來。
  
  陳媽媽心裡早知道素顏要問這些,一大早就把這院子逛了個遍,也找了芍葯問了好些事情,芍葯雖有些保留,但大多沒有顧及的東西,她還是老實的全說了,如今陳媽媽對這院子也有了初步的瞭解。
  
  不過,這事當著紫晴紫綢幾個還是不太好說,陳媽媽聽素顏問起後,就有些欲言又止,看了屋裡一眼,紫晴便很有眼力介的說道:「媽媽與奶奶到屋裡去說,我守在這裡。」
  
  紫綢也將屋裡的小丫頭紫雲和春紅帶出去納鞋底了,冬天越發的冷了,她打算給素顏做一雙絨鞋子,穿著既舒服又暖和。
  
  到了穿堂外頭,紫綢拿著針線才要動手,小丫頭紫雲便將她手裡的鞋樣子拿了過去,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後道:「姐姐這鞋難不成只做給奶奶?」
  
  紫綢聽得微愣,抬眸年紫雲一臉天真爛漫的樣子,不像是個心機重的,便故意歪了頭問:「不只給奶奶做,還給你個小鬼頭做一雙成不成?」
  
  紫雲聽得眼睛一亮,但立即又黯了下來,撇了撇嘴道:「我知道姐姐拿我尋開心呢,這麼好的面料,我哪有資格穿啊,我只是覺著,奶奶不是不會女紅嗎?這樣的鞋子要是給爺也做一雙,爺不定有多喜歡呢。」
  
  紫綢見她果然這樣說,不由挑了挑眉,笑著拿指尖戳她腦門子,罵道:「小鬼頭,你想得可真多,爺的東西,雖說少奶奶交給了我們做,但還是要少奶奶開了口才好,你明白嗎?」
  
  紫雲聽得似懂非懂,一旁的春紅卻笑了笑對紫雲道:「還不多謝姐姐提點,你呀,以後想當大丫環,就得學姐姐這樣。」
  
  「看,春紅就比你懂事多了,你以後啊,多跟春紅學著點。」紫綢讚賞地看了春紅一眼,說道。
  
  春紅是素顏的另一個陪嫁小丫頭,先前並不是素顏院子裡的,是後來大夫人給的,比紫雲大上一歲,今天也就十四的樣子,卻是生得秀氣,做事利索穩妥,最難得的是不嘴碎,紫綢幾個也還喜歡她,只是因著不像紫雲是一個院子裡處過了的,倒底隔了一層,沒那麼親膩。
  
  再說素顏,看紫綢幾個出去後,便與陳媽媽進了內堂,葉成紹躺在裡屋歪著拿了本書在看,她沒有打攪他,與陳媽媽兩個在內堂談話。
  
  「奶奶,一大早兒我在院子裡摸了一遍,大致情形是知道了的,只是,有些細處還要多查探幾遍才行。」陳媽媽端了杯茶遞給素顏,又怕她第一次立規矩,沒有吃飽飯,拿了點心給她。
  
  素顏卻是笑道:「今兒沒立規矩,夫人是想我立規矩來著,但相公板著臉,候爺好像很寵相公,就讓我坐下吃飯了。」
  
  陳媽媽聽了有些詫異,目光閃了閃,卻沒說什麼,又接著說苑蘭院的情況,「奶奶,世子爺自小時起,就有一個媽媽貼身服侍著的,姓方,聽說原是掌管苑蘭院裡全部事務,連茯苓和芍葯兩個也是她管著的,但是不知為何,在世子爺成親前一個月突然病重了,養了好久還是沒有好,夫人說是將她放在院子裡養病不喜利,衝撞了世子爺,就把她送到鄉下去了,不過,聽說是瞞著世子爺的,當時世子爺就發了脾氣,非要接回來,但夫人只說會衝撞大少奶奶您,世子爺才作了罷。」
  
  素顏聽了點了頭,暗忖,怪不得她感覺這院子有些像盤散沙似的,人多卻沒有管,原來管事的媽媽病了,不過,既然是自小就服侍葉成紹的,那還是等她病好一些後,去接了回來的好,將心比心,若是陳媽媽她落到了這步田地,自己也會傷心的。
  
  於是對陳媽媽道:「等過些日子,把院子裡的諸事都打理好了,你去一趟,幫我將方媽媽接回來。」
  
  陳媽媽聽了眼中露出喜色,點了頭道:「自該如此。」
  
  接著陳媽媽又道:「小廚房是有的, 是當初世子爺也不常在家裡用飯,就是偶爾在家裡,也是候夫人幫著張羅的,小廚房基本就廢棄了沒怎麼用,不過,好在咱們也有餘氏,再加上王昆家的也是把管廚房的老手,大奶奶大可以讓她們兩個管著,紫綢丫頭盯著,您的吃食上就放心得多了。」
  
  素顏聽得眼睛瞇了瞇,身子一軟,拱到陳媽媽懷裡,揪著陳媽媽的頭插子墜下的流蘇拿手指繞著:「奶嬤怎麼說起王昆家的來了,當初你不是不喜歡她的嗎?還說她倒底是老太太的陪房,用著怎麼都覺得不放心。」
  
  陳媽媽被素顏說得耳根子有點發熱,愛憐地摸著素顏的頭道:「先前奴婢是不喜歡她,不過,奴婢前兒個臨來時,張婆子又單獨找上了我,好生哭了一通,說了她的難處,原來那張婆子在那次重陽家宴裡頭,果真是壞了老太太的事的,自那一次後,老太太就遠了她,老太太屋裡的杜婆子跟她鬥了好幾十年了,這會終於找著機會狠踩了張婆子一腳,原這也沒什麼,人嘛,有上有下,有沉有浮的,張婆子倒也沒在意,但那杜婆子卻是得寸進尺,要作那下作的事情,張婆子也是為了兒孫著想,不得不下了決心找的大少奶奶您。」
  
  「下作事?您可知道是什麼事?」素顏聽得好些有趣,陳媽媽口才極好,說起這些八卦來有聲有色的,她也來了興趣。
  
  陳媽媽聽了卻是看了素顏一眼,有些為難,素顏就晃著她的胳膊道:「奶嬤說嘛,我如今都嫁了,您還有什麼不好說的?」
  
  陳媽媽看素顏清澈的眼睛黑亮亮的看著她,不由得搖了搖頭道:「倒不是奶奶想的那樣,只是會影響了大老爺的名聲,奴婢不好說罷了。」
  
  呃,會影響大老爺的名聲,關大老爺什麼事?素顏腦子裡立即浮現出大老爺中年美大叔的形像來,儒雅又成熟,極富成熟男人的魅力啊,難道又迷住了哪個青蔥美少女?
  
  陳媽媽看素顏一臉的八卦,忍不住戳了下她的頭,「大少奶奶......」
  
  「哦,哦,奶嬤你說,究竟是怎麼回事呢?那杜婆子出了什麼妖蛾子呢。」素顏看陳媽媽又要拿規矩來說她了,忙轉入正題。
  
  「那王昆家的,你別看她長得不咋地,卻是養了個水靈靈的閨女,她家二丫頭雖說才十四,卻是水蔥般的人兒,在老太太院裡也是個二等的丫頭,張婆子和王昆家的如珠似玉待著,就想著哪一天,尋個好女婿,也讓王昆家的能出人頭地呢。
  
  那天被大老爺遇到了,大老爺就多看了兩眼,結果就被杜婆子看到了,那婆子著實下作,就明著暗著在老太太跟前提這事,老太太先頭也覺得荒唐,後來禁不得她總念叨,怕是又想給大夫人些隔應,便有些鬆動,也傳出些話來,像是要看張婆子的意思,張婆子跟了老太太那麼些年,自然是知道老太太這個人的,說是問她的意思,其實也就是定下了,張婆子這下子才急了,心裡將杜婆子恨了個死,托了杜婆子大鬧一通,最後又怕杜婆子會揪了這事不放,她家那水蔥的孫女兒就要送給大老爺收房了,只好就找都會大少奶奶您了,也是想將那孫女兒送出來,尋條出路罷了。」
  
  素顏聽得滿頭黑線,自家那老爹也真是,一把年紀了,也好意思對那比自己女兒年紀還小的小姑娘下手,這古代的男人可真不是個東西。
  
  連帶著又想起葉成紹的小老婆們來,今兒早上還並沒有看到他的半個小妾上門,也不知道他將她們都安置在哪裡了,一會子那些個人會不會來給她這個主母請安什麼的啊?
  
  一想到這個世界裡,小三小四可以名正言順的跟妻子見面,見了面還得客客氣氣的,心裡就覺著噁心,正胡思亂想著,又聽陳媽媽道:
  
  「老太太自從知道張婆子其實是不肯將她的孫女給大老爺的,對張婆子更不如從前了,張婆子在老太太面前失了墊,又把兒子媳婦都送給了大少奶奶您,那也是破釜沉舟了,這王昆家的一家,如今賣身契都在大少奶奶您手上,又回不得藍家,您又算是間接的救了她女兒,忠心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在奴婢起來,她只會一門心思的討好您,不會再有二心了才對。」
  
  素顏聽得點了頭,陳媽媽的眼光她是信的,這分析得也有道理,那王昆家的她也瞭解一點,是個直性子,不太像那會耍詭計心思的人,小廚房交給她應該能放心,再說,不是還有顧余氏嗎?那個婆子可沒有王昆家的家世複雜,自己提拔了她,還幫了她兒子治病,應該是可靠的。
  
  陳媽媽說完這些旁枝末節兒,目光閃了閃,有些憐惜地看著素顏,將她側臉的一速髮絲挽到了耳後,素顏看她這樣子,便知道怕是有不好的事情要說了,便伏在陳媽媽懷裡道:「奶嬤,你有什麼話儘管說就是,你還不知道我嗎?有什麼是我受不住的?」
  
  陳媽媽聽得欣然地笑了,撫著素顏的背,聲音有些哽咽,「是啊,大少奶奶如今真的是長大了,又聰明孝順,奴婢看著也高興,只是啊,性子不要太剛強了,這女人嫁了後,最重要的就是要得了男人的心,如今還在新婚上,你要多溫柔體貼一些,要讓他永遠都記著你的好,忘都忘不了,有了男人的支持,你在府裡才能站住腳啊。」
  
  素顏知道陳媽媽這是真心對自己好,眼圈兒也紅了,她的心思和想法又怎麼能跟陳媽媽說?不是她不想對葉成紹好,只是她心裡還沒有接受他,如今他們倆的狀況,跟著前世的相親戀愛很像,她現在對葉成紹的感覺比從前好多了,從前,她根本就是拿他當跳板,踏著他出藍府,再和離過自己的日子,現在,她至少在心裡肯當他是戀愛的對象,在努力去我解他,接受他,可是,一想到他那一園子的女人,心裡就怎麼都覺得堵得慌,就是偶爾也會被他打動,那丁點的動心也會被他的那些女人給消磨怠盡。
  
  陳媽媽見素顏垂了頭,不作聲,便歎了口氣,柔聲道:「好姑娘,不要太倔了,女人啊,嫁夫從夫,你是鬥不過的,只要爺的心思在你身上,就不要太糾結了,更不能太強求,如今像世子爺這樣世家子弟,誰沒幾個通房小妾的,家家都一樣,你要是太強求,人家不會說爺們怎麼的了,只會說你量小善妒,容不得人。」
  
  素顏聽得心中更是亂,她的心思埋得應該很深吧,可沒想到,還是被陳媽媽給看出來了,她強笑了笑,打馬虎眼:「奶嬤說什麼呢,我對爺不是......挺好的嗎?」說著,還羞澀的垂了頭。
  
  陳媽媽看著就歎氣,附在她耳邊道:「少奶奶騙得了別人,可騙不過奴婢,你如今還是完壁吧。」
  
  素顏聽得震驚,不可思議的看著陳媽媽,陳媽媽拍了拍她的肩,又歎了口氣道:「少奶奶是奴婢奶大的,少奶奶的一舉一動奴婢都是再熟悉不過的了,而且,這種事情,厲害些的燕喜婆婆可也是能看得出來的。」
  
  素顏聽得頭都大了,既然如此說,那夫人先頭派過來的白婆子不也可能看得出來?
  
  她正懷疑,陳媽媽又道:「爺不是夫人親生的。」
  
  素顏立即就聽出了陳媽媽的意思,是說葉成紹不是候夫人親生的,候夫人怕是巴不得自己與葉成紹不同房吧,這樣,永遠也不能生孩子,那她自己生的兒子才最有可能繼承府裡的財產......
  
  陳媽媽風素顏明白了一些,又道:「後園子裡著實有三個姨娘,世子爺每人都給了她們一個小院子,只是奴婢聽說,世子爺雖是常去,但那幾個姨娘也是一個也沒有懷上的,而且,您和世子爺成親後,世子爺是下過令,不許她們往苑蘭院裡來。」
  
  怪不得沒有看到,原來那廝在欲蓋彌彰,不來就能代表沒有嗎?素顏聽說他還常去,心裡一股手機火就騰的上來了,若是葉成紹在跟前,估計她會揪攔他的耳朵。
  
  「他既是不讓她們到前頭來給我添堵,那我也就裝聾作啞,當不知道好了。」素顏有些咬牙切齒地說道,耳朵裡再也聽不進陳媽媽說什麼,起了身,便向裡屋裡去。
  
  葉成紹先前抓了本書歪在床上看著,他見素顏跟陳媽媽進了內堂,知道是有事要處理,剛進門的媳婦自然要先理家的,他這院子可不小,裡裡外外的事情也多,他以前是撇著手,什麼也不管的,方媽媽在的時候還好,方媽媽走了,那些個人又不是他自個的,便更是散了箍,由著他們鬧,如今素顏進了門,好生清理清理也是好的。
  
  這就是娶了妻的好處啊,如此一想,他的嘴角便不自覺的翹了起來,心裡也甜甜的,歪在床上等素顏出來。
  
  誰知等得久了,竟是睡著了。
  
  素顏氣沖沖地走過來時,就看到這樣一幕,葉成紹歪倒在床上,神情靜謚安祥,長入鬢間的劍眉舒展開來,眼瞼輕合,長長的睫毛像美麗的花蕊於風中輕顫,好看又可愛,筆挺的鼻子,微微開翕,薄唇紅潤如玫瑰一般艷麗,平素痞賴無形的他,睡顏如純真的孩子,半點防備也沒有。
  
  她竟是被眼前的美景霎到,忘了自己方才是要來找他算賬的,鬼使神差的,她伸出一要手指,輕輕撥弄他長長的,顫動著的睫毛。第一次,得手了,葉成紹只是輕蹙他那好看的劍眉,她像偷吃到仙桃的猴子,興奮的又撥弄另一隻眼睛,突然,手被捉住了,她嚇一跳,猛地縮手就想逃,就像個做了壞事被抓的孩子,驚慌地躲閃著,眼睛不敢看面前的人。
  
  葉成紹眼睛黑亮亮的,眼裡儘是溫柔的笑意,還帶著一份驚喜,咧開嘴笑著,笑容燦爛如三月的春花,「娘子,我喜歡你。」
  
  他很自然,很輕鬆的說著,沒有半點猶豫,眼睛專注地注視著眼前想要逃走的人,想在她躲閃的眼眸中尋到一線證據,一絲讓他信心更為堅定的信心。
  
  「我......有只蚊子在你臉上飛......」素顏急切地想要解釋,心砰砰跳著,好慌,好亂,他幹嘛那樣看人家,又沒怎麼著他,什麼喜歡不喜歡,誰要他喜歡了,好不禁厥了嘴。
  
  「蚊子嗎?娘子,我竟不知冬天也有蚊子的。」葉成紹眼裡的笑意更濃了,他的心也是砰砰跳著,好不容易發現了一絲蛛絲馬跡,他怎麼值得放過,只是,自己的心好緊張,怕那一閃而過的情意只是自己錯覺,只是癡心妄想。
  
  「你......那個,我把茯苓打發走了。」轉移話題,這個話題再說下去,她想找個洞鑽進去,他的眼睛幹嘛那麼亮啊,看得她驚慌意亂。
  
  又想逃避,他深吸一口氣,長臂一攬,勾住她的纖腰,將她摟進懷裡,隨手就撲到在床上,俊臉在她前方半尺遠的距離:「娘子,我喜歡你。」
  
  他柔聲再次說道,聲音像一片白絨絨原羽毛,在空氣中飄蕩沉浮,令人心中癢癢的,很舒服,又動人心弦。
  
  「誰讓你喜歡了,你喜歡是你的事,我不......」素顏窘得無地自容,身子扭動著想要脫離他的桎梏,可是話音未落,他的頭就附了下來,一下堵住了她的唇,他不想要聽下面的話,不想聽,他堅定的告訴自己,這是個口是心非的丫頭,他不想被她輕易破壞掉意外得來的好心情。
  
  唇貼著唇,溫熱又柔軟,碰觸之間,兩人均感覺身子一震,像被電流過擊中了一般,葉成紹有過兩次經驗了,這一次,他沒有以往急切,耐心的,小心的,珍惜地慢慢摩挲著,偶爾伸出舌頭在素顏的唇邊添了一添,感受到她的身子又輕顫了一下,他像是受到了鼓勵,又試著添了一添。
  
  素顏被葉成紹壓在身上,剛掙扎了兩下,身體就感受到了他身體的變化,嚇得不敢亂動,剛想罵兩句,唇又被他堵上,他剛一貼著她,她渾身便一個激凌,心跳加速起來,等這廝輕輕一添,她的腦子就嗡的一下亂了,小嘴情不自禁的張開,像是想在過緊張,想要多呼吸些空氣似的。
  
  葉在紹的長舌正自游離著不知道要如何繼續,感覺素顏突然微張了唇,他像個悶頭亂撞的孩子突然找到了家,捨頭長驅直入,闖過那一小排整齊的貝齒,觸到了她的丁香小舌,頓時像找到了美味佳餚一般,捲起就不肯放下,糾纏著,允吸著,將她最美最甜的那一部份全都擷取,自己渾身的血液也跟著沸騰了起來,動作也激烈起來。
  
  素顏差點沒被葉成紹給吸乾胸腔子去,心跳異常的快,她感覺透不過氣來,無力的想要推開身上的人,卻又有些捨不得那種激烈的快樂的感覺,手便有些發軟,好在葉成紹總算放過了她的唇,自動自發的就轉移了戰場,頭往向移,一下咬住了她那可愛的小耳垂。
  
  素顏微微吃痛,終於腦子裡有了一絲清明,手一揚,揪了他的耳朵就罵:「走開,你這混蛋。」
  
  只是出來的聲音讓她自己聽著都臉紅,嬌嗔中帶著絲沙啞,聽得人耳熱面紅。
  
  葉成紹的身體叫囂著,只想主此將素顏嵌入體內,哪裡肯就此放過她,修長而結實的身子笨拙的往她身體裡擠,人類原始的意識支配著他的大腦,先前看過的書早忘得一乾二淨,他只想就此擁有她,讓她變成他的一部份,手自動的就往下頭探,亂摸亂動了起來。
  
  素顏又氣又慌,這傢伙就像是頭發情的猛獸,根本就不能碰,她一急,仰頭對著他的胸就是一口咬了下去。
  
  葉成紹吃痛,頭腦也清醒了些,素顏鬆了口,躺在他身上氣喘吁吁的罵:「走開,你這混蛋,再不走開,我永遠都不要理你了。」
  
  這句話果然起了作用,葉成紹慢慢的放開了她,依依不捨的翻了個身,自她身上下來,微羞的看了素顏一眼,心裡開始忐忑起來,她不會又生氣了吧。
  
  素顏這會倒是真沒生氣,好像是自己先惹了他的,她自己也很不自大,眼睛四處亂看,就是不好意思看葉成紹。
  
  嘴裡卻道:「你......你經常與你的小妾這樣滾床單嗎?」
  
  葉成紹沒聽得清,皺了眉,仰起頭看素顏,素顏自己也被這一句話嚇了一跳,她原不是想說這句話來著?暈,自己這是怎麼了,胡說八道了起來,她原是想問他,他的那些小妾自己要不要見上一見,不對,為什麼要見?找罪受?算了,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想說什麼了。
  
  見葉成紹看過來,她窘得乾脆翻了個身,將臉埋到被子裡,來個眼不見為淨。
  
  葉成紹笑瞇瞇的,伸了手,輕輕的碰了碰素顏:「娘子,娘子。」
  
  素顏不動裝死,這廝怎麼這麼沒眼力介,看自己這樣了還不出去,非要看自己怎麼出醜啊。
  
  「娘子,娘子,會悶著的,啊,我忘了跟你說,四叔祖母說請你有空了過去陪陪她呢。」葉成紹忍著笑,輕輕將自己的嬌妻摟了過來,很隨意的說轉了話題。
  
  素顏果然沒有發火,紅著臉裝模作樣的道:「啊,是嗎?那明兒你帶我去吧,四叔祖母住哪個院子。」
  
  「住聽松院,她老人家一個人住個院子,怪冷清的,過去陪她說說話吧。」葉成紹伸手理了理素顏散亂的頭髮,笑著說。
  
  素顏自在多了,也中著坐了起來,卻是想起自己先頭來時的初衷,半挑了眉,看著葉成紹,眼裡帶著審視。
  
  葉成紹見了莫明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只見胸前一聲濡濕,便委屈地扯了扯那塊濕衣,故意在素顏面前翻開了衣服看,左胸處,果然有一排小巧的牙印,這是她給他留下的記號呢,他強忍著內心那甜絲絲的感覺,很隨意的說道:「好像破皮了,要不要上點藥呢?」
  
  素顏在他手扯著那塊濕衣時,就感覺很不自在了,這會子聽說破皮了,有點急了,人的牙齒也是有毒的,真要破了皮,那會不會發炎啊,「當然要上藥了,得先清洗一下,你等下,我去打點水來。」一連串的話,不經大腦就出來了,她著急就要下床,葉成紹卻是攬住她的腰,頭埋在她頸窩裡,嗡聲嗡氣的說道:「娘子,你關心我。」
  
  「你不是我相公嗎?不關心你關心誰,我還要依靠你吃飯呢。」素顏被他說得一滯,惡聲惡氣地說道。
  
  那不是她咬的嗎?她作為施惡者,自然是要關心受害者的傷處了,不然會良心不安的,她如是告訴自己。
  
  「無事,不用洗,就這樣吧,以後娘子不喜歡我時,我看著還有個念想。」葉成紹將衣服一合,大大咧咧的說道,邊說,墨玉般的眼睛眨巴眨巴的偷瞄素顏。
  
  素顏聽了這話,心裡便有些異樣的感覺,好像有些酸酸的,轉過頭,狠瞪了葉成紹一眼,「起來了,一會子要是來了人,這個樣子怎麼見客?」
  
  葉成紹燦然一笑,自床上跳了下來,自己將衣服整理了下,素顏看著他那衣服已經皺得不成樣子了,又進去給他重新拿了一身出來,難得的主動上前經他換衣。
  
  葉成紿有點受寵若驚,伸了手,老實地站著任素顏施為,只是眼睛彎成了月牙兒,笑意融融。
  
  「那幾個妾你打算就一直放在園子裡頭?」素顏邊給他扣著扣子,狀似隨意的問道。
  
  葉成紹其實很怕素顏問這個問題,他著實一還沒想好要如何處置那幾個人,那些人都是有來歷的,可不能亂來,可是,素顏就是個小老虎,那幾個人怕就是她的心結,只要她們一天還在寧伯候府,她就不會接納他。
  
  「讓她們呆在園子裡好了,你放心,我不會讓她們過來煩你的。」葉成紹想了想說道。
  
  素顏撇了撇嘴,不置可否,兩人剛收拾停當,就聽外頭紫晴道:「大少奶奶,夫人屋裡的晚香來了。」
  
  素顏聽得詫異,這個時候過來做什麼?候夫人又找自己有事?
  
  她看了葉成紹一眼,葉成紹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道:「莫怕,有我呢。」
  
  素顏白了他一眼,什麼都是有他,就是他弄了一群鶯鶯燕燕在後園子裡給她添堵。
  
  葉成紹被瞪得莫明,也跟著出了裡屋。
  
  陳媽媽早就坐在了正堂裡,見素顏和葉成紹出來,忙起了身道:「晚香姑娘的樣子看著像是很急,奴婢說爺和奶奶歇下了,讓她在穿堂裡等著。」
  
  素顏聽了便在正堂裡坐好,葉成紹懶懶的歪在了太師椅上,拿起了小几上的點心吃著。
  
  紫晴叫了晚香進來,晚香一進來,便向素顏跪了下來:「大少奶奶,求求您救救晚玉吧,她快不行了!」
  
  素顏聽得莫明,晚玉不是挨了二十板子嗎,被打死了?
  
  「你先起來,有話好好說。」素顏眉頭皺了起來,讓紫晴去扶晚香起來,晚香是候夫人身邊的大丫頭,怎麼說都要給她幾分體面的。
  
  「大少奶奶,求您了,快去救救晚玉吧,媽媽給您磕頭了。」晚香卻是不起,竟是要給素顏磕頭,紫晴強扶著也沒扶得住。
  
  「她可是候爺下的罰令,你應該去求候爺才是啊,晚香姑娘,你這可是在為難我了,我一個才進門的新媳婦,可不敢違抗公公的意思。」素顏聲音便有些冷了起來,晚香,早上看著還是個懂事的,怎麼這會子如此糊塗。
  
  晚香抬了頭,眼裡露出一絲怨恨來,哭著道:「大少奶奶,晚玉才被打了十板子,就口吐起鮮血來,她只說,要我求大少奶奶,說她知錯了,求大少奶奶放過她。」
  
  素顏聽著有些莫明,打板子不過是皮肉傷,怎麼會打得吐血?是不是那下板子的人用力太過了些?
  
  「你可看清了,行刑的婆子只是打她......呃平常打板子的部位嗎?」素顏皺了眉問道。
  
  「那幾個婆子平素與奴婢幾個關係還算好,奴婢......奴婢也是使了銀子的,自然不會下重手,可是才打幾下,那背後倒還沒出血,卻是吐了血起來,晚玉自己也嚇壞了,只說要請大少奶奶救她。」晚香透淚水盯著素顏的眼睛,眼裡帶著一絲譏笑和憤怒。
  
  怎麼可能,自己只是刺了她的麻筋,讓她不能亂動而已,不可能會傷及內臟的,素顏心中更是疑惑起來,看了葉成紹一眼,葉成紹對晚香道:「你且回去,讓她們停了板子,一會子爺親自去看看。」
  
  晚香得了葉成紹的話,才算是鬆了一口氣,起身走了,素顏心中不解,起了身也想去看看究竟。
  
  葉成紹卻是手一攔道:「娘子就在屋裡歇著吧,有些人怕是巴不得你去呢。」
  
  素顏聽得一怔,隨即有些明白他的意思,呆呆地看著他,張了張嘴,吶吶的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無事的,有我呢。」葉成紹撫著素顏的手道,聲音輕柔如水,拿起自己的披風往身上一裹,就出了門。
  
  素顏怔怔的坐在椅子上,心中暗想,這府裡怕是藏龍臥虎啊,自己早上對晚玉的那一下,怕是不只是候爺和葉成紹看出來了,肯定還有人看出來,正好利用上了。
  
  葉成紹說得沒錯,自己這會子去,晚玉若是救好了,人家會證實是自己在她身上施了狠手,想要了她的命,被晚香求著才放過的,若是沒好,晚香會從此恨上自己,而自己與候夫人的關係就會更進一步惡化,而那真下了手的人,自然是從中獲利的,可是,那會是誰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10:12 AM

  第七十四章 立規矩
  
  葉成紹走後,素顏坐在屋裡前思後想,也得不到結果,她對侯府還一抹黑,看來,以後除了讓陳媽媽幾個出去打探外,紫睛紫綢幾個也要派了出去,這個大宅院,既是主子們的天下,也是奴才們的天下,一些個現不得世的消息還真只能從奴才們口中打聽得出來。
  
  葉成紹既然不是侯夫人的兒子,那侯夫人就該是繼室才對,那葉成紹的母親就是侯爺的嫡妻,她是怎麼死的,娘家又是個什麼地位,還有什麼人,這些都得弄清楚了,敵對方已然出現了,總要找幾個同盟,或者幫手吧。
  
  素顏正坐著無聊,陳媽媽將顧余氏和王昆家的都帶來了,顧余氏還是一副乾淨清爽的樣子,進門行完禮後,就老實站在一旁等素顏問話,眼睛也只看著自己腳尖的地方。
  
  王昆家的原也是個話少的人,進門後,給素顏行了禮,也是默不作聲地站著,素顏便先對顧余氏道:「聽說你家那口子管過莊子,我那幾個陪嫁的莊子如今也正缺了人手,我想著,過兩天,讓你的男人來見見我,我分派個莊子給他,你兒子和姑娘也可以同去。」
  
  顧余氏先是眼睛一亮,有些微失望的樣子,素顏笑了笑又道:「我如今是問你,你可是願意跟著你男人去莊頭?在那裡你們兩口子可以管著大莊子,只要每個月來給我報賬就行。這樣,你們一家,夫妻兒女也就團聚著,相互照顧,生活也安定一些。」
  
  陳媽媽在一邊聽著這不像先前商量的意思,不由看了素顏一眼,心裡有些著急,大少奶奶不會把小廚房全部交到王昆家的手上吧。
  
  她於是又轉過頭來瞄了王昆家的一眼,卻見王昆家的平靜得很,眼皮子垂著,看不出表情,面上也是恭謹的樣子,並沒有表現出高興或急切來。
  
  顧余氏聽了素顏的話抬了頭看了素顏一眼,又迅速地低了下去,嘴唇微咬著,像是思考著,素顏也沒有做聲,只是默默地看著她。
  
  半響,顧余氏抬了頭,眼睛堅定地看著素顏,似是下了決心似的:「大少奶奶,奴婢不想去莊上。」
  
  素顏聽得眉頭微挑,聲音就有點冷,問道:「那是為何?這可是天大的好處,好多人求都求不來呢。」
  
  說著,端了茶,拿著茶蓋輕撥著茶沫子,神情有些清冷。
  
  顧余氏眼圈就有些紅了,她給素顏磕了頭,「不怕大少奶奶說奴婢心氣高,奴婢的長處並不在莊子上,雖說跟著男人到莊子上去,一家子團團圓圓的過著,奴婢自家是舒坦,可是,奴婢想在大少奶奶跟前服侍,奴婢除了會做幾個好菜,還會些藥膳,其他也沒什麼能拿得出手,到了莊子上也只能是個吃閒飯的,並幫不了多少忙,還要白費了工錢,而且,奴婢的閨女年紀也大了,奴婢想把她帶在身邊,在府裡辦些小差,府裡人多業大,我好給她找婆家一些,奴婢去莊子上不如留在府裡實在。」
  
  素顏聽了這話倒是笑了,她喜歡顧余氏這實話實說的性子,她倒是將自己的長處和所求都明明白白的說出來了,也沒轉著心思繞著說,便笑道:「那你不怕一家子骨肉分離了?」
  
  顧余氏笑了,臉上露出安詳的神情來,「不怕大少奶奶笑話,奴婢到了這把年紀,想得最多的就是兒女,只要他們過得好了,兩個老的,怎麼著都好。」
  
  這倒是一個好母親說的話,也並非就是貪戀城裡的繁華才不顧家庭想要留下的,素顏相信一個為了兒女肯犧牲的母親是不會壞到哪裡去的。
  
  「那好吧,我且依了你,你以後,就在廚房裡管我們院裡的吃食吧。」
  
  又問起顧余氏的閨女有多大,兒子身子可爽利了,顧余氏一一答了,素顏見顧余氏的女兒有十二歲了,便讓她進了院子,到針線上做個三等的丫頭。
  
  兒子病還沒好,也應下,等他病好了,便幫他在自己鋪子裡當個小夥計,先幹著,以後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顧余氏千恩萬謝的退下去了。
  
  素顏與顧余氏對話,王昆家的始終低了頭站在一邊,臉上淡淡的,就是聽說素顏要將顧余氏留在廚房裡管院子裡的吃食,她也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意外。
  
  這讓素顏有些詫異,弄不清她的心思了,便問道:「王大嫂子,要說起,以前在娘家時,你也是做慣了廚房上的差事的,只是……」故意拖長了聲音沒有往下說,一副很為難的樣子。
  
  「大少奶奶,奴婢沒什麼想法,一切都聽大少奶奶的差遣。」王昆家的終於抬了頭,眼睛平靜的看著素顏,素顏看她似是真的沒有失望,更沒有不平之色,倒是更加疑惑了。
  
  「你家男人還閒在家裡吧。」素顏突然轉了話,很隨意的說道。
  
  王昆家的果然眉頭皺了下,眼睛閃過一絲焦慮來,低了頭道:「奴婢那口子明白,大少奶奶這才過門來呢,一應的事千頭萬緒,還沒理清,等大少奶奶清閒些,自會想著咱們這些從藍府來的奴才們。」
  
  是說自己怎麼也不會讓陪房的太難堪,會給些體面吧。
  
  素顏笑了,原來,王昆家的不是不急,是更急她男人的差事,顧余氏的男人可是管著大莊子,莊頭在那莊子上可算得上最風光的,整個莊子裡的人都得聽他的,上頭雖有主子,可是天高皇帝遠,一年也難得去上兩回,每月裡只需來府裡報報賬,按收成收交,一年裡頭的油水那肯定是不少的,而自家的男人,沒有管過莊子,門房和鋪子倒是呆過,但也沒能做到大管事份上,高不成低不就的,很不好安排差事,一家子人,男人若是靠不上,那日子就不好過了,而且,這裡是寧伯侯府,侯府原有的下人們哪裡看得起他們這些三品文官家出來的奴才,若是再不能在大少奶奶這裡得些體面,那些人會更加瞧不起她一家子了。
  
  「你且讓他先等著吧,差事自然是有的,不過,他說的沒錯,我著實還沒理出頭緒來,等過陣子,我再給他安排個合適的。」素顏笑著說道。
  
  王昆家的聽了心裡仍是忐忑,大少奶奶這個人她也算是見識了的,看著溫和,笑意融融的,但其實是個厲害的,雖不害人,但誰也別想在她手裡討得便宜去。
  
  如今大少奶奶的話只說安排個合適的,沒說安排個好的,合適的會是什麼?她心裡還真不踏實。
  
  「你那閨女叫什麼?十四了吧,明年可要及笄了。」素顏又突然漫不經心地說道。
  
  「回大少奶奶的話,確實十四了,如今也在屋裡呆著呢。」王昆家的說到女兒,眼神很溫柔,還隱隱帶了一絲驕傲。
  
  「那明天帶她來給我瞧瞧,看給她派個什麼差事,若真是個能幹乖巧的,就讓她在我屋裡呆著。」素顏喝了口茶說道。
  
  王昆家的眼睛終於亮了,她最大的心事便是這個閨女,她兩口子長得都不咋地,但卻生了個如花似玉的女兒自是看成了寶,大少奶奶屋裡的陪嫁丫頭就有六個,她原也沒存那妄想,能讓女兒進得屋去,沒想到,大少奶奶自己倒是提出來了,這可真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能在寧伯侯世子夫人屋裡做丫頭,走出去就是個體面,將來再求大少奶奶個恩典,嫁給小門小戶人家當奶奶也是有的,如此一想,她對素顏更是由衷的感激起來。
  
  「起來吧,這事還不一定呢。」素顏看她謝得真心,眼裡也帶了笑:「明兒起,你就和顧余氏一起負責小廚房的事吧,她就做些精緻點心和藥膳,你幫著做些下人們的吃食,各司其職。」
  
  王昆家的被素顏這話給砸得有點暈,小廚房裡的事不是大少奶奶信得過的,是不會用上的,她原想著自己是老太太屋裡的人,大少奶奶就算用,也不會重用,更不會將如此重要的差事交給她,頂破天,也就會讓她管著灑掃之類的粗活,沒想到,大少奶奶還真的給了她這份信任……
  
  「謝大少奶奶恩典,奴婢一定會用心辦差,絕不讓大少奶奶為廚房裡的事情操心,若出了岔子,大少奶奶儘管用板子打死奴婢。」這一回的頭磕得更響更虔誠了,聲音都有點哽咽。
  
  素顏忙讓紫睛去扶她,笑道:「這是做什麼,給你差事是讓你好生辦的,可不是讓你來磕頭的,快快起來,磕壞了,明兒我這屋裡頭吃食誰管啊。」
  
  王昆家的聽得心裡暖暖的,跟著笑了起來,雖然這一次大少奶奶還沒有給她男人派事,但總算自己和女兒都有了著落,只要真心的為大少奶奶辦好差,還怕沒機會給男人找個好差事?
  
  王昆家的走後,葉成紹就回來了,臉上懶洋洋的,看不出表情,素顏心裡擔心晚玉的事,便親手幫他解了披風,跟著他走進了內室。
  
  「人是沒死,但怕也活不了了。」葉成紹進去後的第一句話便如是說。
  
  素顏聽著心裡就有些發涼,按說偌大個府第,死個把丫頭也算不得什麼事,但問題就在於,自己來的第一天,那丫頭就因為自己而死了,而且,還被晚香鬧了那麼一出,怕是全府都認為晚玉的死跟著自己有關係。
  
  她好不煩躁。
  
  「可找出緣由了?知道是誰下的手嗎?」再煩也得知道敵人是誰,不然,還真是防不勝防啊。
  
  「沒有,我過去便只是說那行刑的婆子下重了手,又讓府裡的宋太醫看了,查清楚了,她之前早就受過內傷,宋太醫說是被踢中內腑,再挨了板子,所以才會吐血的。」葉成紹拉起素顏的手,安撫地拍了怕。
  
  這就是說,將責任推到他身上去了,晚玉先前確實是被他踹了一腳的,那一下,當時在坐的全都看到了,雖說事情是晚玉又起來說了話,但有些傷是隱形的,過後再被帶發也是有的,素顏感激的看著葉成紹,只覺得這個男人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他是很維護她的,一時,她舉得心裡不再如先前那樣孤單了,有個人,肯站在你身後護衛著,這感覺很好。
  
  「母親那裡……你可曾過去了?」素顏還是有些擔心侯夫人的態度。
  
  「沒有,她那裡也不在多這一起事,反正是不喜歡我的,我就算是做得再好,她也是不喜歡,你也莫在意,好生在屋裡呆著就是,父親不是說,這兩日你不用過去請安麼?那就別過去了,有些人,你太當她是回事,她反而會翹上天去。」葉成紹將她扯到窗子前,兩人靠在窗前說話,邊說邊看院子裡的玉蘭,正一片一片地落著葉子,但那枯葉凋零的枝丫上,又可以發現細小的嫩芽兒,正打著苞兒,再過一陣子,就是春天了。
  
  看來,他與侯夫人之間的關係怕是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說得也是,只要自己一天是他的妻子,侯夫人一天就不會放過自己,做得再好,再小心,侯夫人也不會喜歡和認同,還不如由著她,最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她突然又有些同情葉成紹來,整日做個憊懶的痞子樣,也是被逼無奈的吧,他越是不好,侯夫人越是開心,娘親死得早,就算侯爺是寵著的,但幾歲的孩子,能鬥得過手段厲害的繼母嗎?能好好的生存下來,就很不錯了,怕也是經歷了無數次生死鬥爭吧。
  
  手,不經意的就反握了他的,眼神也柔柔的:「你親娘,是個很溫柔的人嗎?」
  
  她突然這麼一問,葉成紹有種被擊到了感覺,猛地睜大了眼睛看她,神情很是複雜,有點悲傷,更有些自嘲,卻是伸了手,刮了下她的鼻子道:「過得太久,我不記得她了,不過,是個很溫柔的人。」
  
  既是不記得,又怎麼說是個溫柔的,這話聽著就彆扭,素顏皺了皺眉,張口還想問,卻見他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眼睛看向了窗外,素顏第一次發現,他其實有一個線條硬朗,看起來很冷硬的下巴。
  
  他的過去,也有很多痛苦吧,浪蕩怕是做給人看的,素顏突然如此想著。
  
  「我把小廚房清理出來,明兒起,想吃點什麼,就能自己弄點了。」素顏轉移了話題,他的秘密她暫時還不想探聽太多,除非他自己想告訴她,那就是另外一回事,自己的心還沒安定下來,一切,還是知道少一些的好。
  
  「小廚房?」葉成紹聽得有些驚詫,轉過頭看著素顏,只見眼前的妻子明麗而端莊,大紅的錦襖映得小臉格外的嬌俏,冬日的陽光灑在她臉上,將她一張白皙的小臉照得越發的生動可愛。
  
  「你想自己在屋裡開伙?」葉成紹眼睛亮亮的,像黑葡萄一般的晶瑩。
  
  「只是說,臨時餓了的時候弄點吃的,也沒說要自己開伙。」一來就要自己開伙,肯定是不行的,大家族裡,最介意的就是這個,素顏經過一大早也弄明白了,葉成紹的二叔,三叔可都是還沒有分家的,雖都各有各的廚房,但主餐還是大家在一起吃,尤其是侯爺在家的時候,侯爺是最注重傳承的,決不會肯輕易分家。
  
  所以,素顏還有些擔心葉成紹也怪她,一來就先整理了廚房。
  
  「其實,如果想自己開伙也行,讓府裡撥銀子過來給你就好了,你自己當著自己的小家,咱們一起過小日子……嗯,想想就覺得不錯。」葉成紹卻是有些興奮了起來,抓著素顏的手緊了緊,眼裡竟是閃著一絲調皮。
  
  呃,他竟是要她自己開伙?這話真要提出來,怕是大逆不道吧,可是,這真是個好主意呢,她實在是不喜歡跟一群心懷各異的人在一起吃飯,而且,她是新媳婦,還得立規矩,餓著肚子看人家吃不說,還得站在身後服侍人,那感覺,可真是不美。
  
  「你莫胡說,我沒說要自己開伙。」得撇清自己,有的指責他受得起,她可不敢冒那大不諱,那是會引起群攻的,而且,由之產生的效應會有多大,可想而知。
  
  葉二叔,官居四品,二嬸子看著就是個厲害的,家裡又是有兒有女,三嬸子也是,昨天看那些小蘿蔔頭裡,就有她的兩個兒子,還有一個只四歲大的女兒。還有各自的庶子庶女們,誰都想自己開伙獨門獨戶的過,怕是只是畏於侯爺的威嚴,所以才沒人敢開這個先例吧,只要自己這裡的口子一開……怕是會一個一個跟著來。
  
  到時候,侯爺還不怪死自己才怪。
  
  不過,有人的名聲不好,他做什麼事都是不能用常理來論的,而且,他若想做什麼,別人真能阻止,又怎麼會成浪蕩子呢?
  
  「娘子貞靜賢淑,又怎麼說提出自己開伙這種混帳話呢,這自然是我厭煩了跟他們在一起用飯,想關了門跟自家娘子獨個兒吃,還想嘗嘗我家娘子的手藝呢。」葉成紹笑得燦爛,眼裡帶著絲促狹,她的溫柔端莊都是裝出來的,早在第一次見她,就發現了她的強悍,一個連自己都敢下手的人,又怎麼會是個心軟溫柔的,不過,他喜歡,他的身邊,正是需要一個懂得自我保護,又堅忍不拔的女子。
  
  兩人正說著小廚房的事情,湊巧侯夫人就使了人來,請他們小兩口過去用午飯。
  
  葉成紹牽著素顏的手往外走,紫綢和芍葯趕緊跟著,茯苓不在,服侍葉成紹的人少了一個,素顏正在想,安個什麼人給葉成紹才好,那個人不得老實本分一些,但又不能長的太醜,葉成紹這廝一看就是個以貌取人的,週身的丫頭不是嬌美,就是妖嬈,個頂個的都是美女。
  
  沒走多遠,就碰到了二夫人正帶著葉文靜和她的小兒子葉成希也正往松竹院裡走,不過,倒是沒看到今天上午的那些個庶子庶女們。
  
  素顏忙上前去給二夫人見禮,二夫人親親熱熱的拉著她的手道:「侄兒媳婦的身子還好吧,沒著涼吧,回去可喝了熱薑湯,可千萬得注意著身體才是啊。」
  
  一上來,就是一連串的問候,素顏有些招架不住,忙道:「謝嬸子關心,侄兒媳婦沒事,只是濕了一點子袖子罷了。」
  
  「喲,怎麼是小事,你可是咱們葉家的宗婦,可不能才一進門就病了,說出去,還會說侯府虧待了你,進門第一天就弄得你渾身濕透,害你生病,哎呀,你看我這嘴,說得可真不吉利,侄兒媳婦沒病就好啊。」二夫人邊說邊笑,一雙利眼上上下下的打量著素顏新換上的衣服,口中又嘖嘖了幾聲,像是又想開始說讓素顏教文靜女紅的事。
  
  素顏聽了她那話說得不太好聽,又有著挑撥的意味在裡頭,便稍慢了半步,讓過二夫人道:「前面的路太窄,二嬸你先行吧,侄兒媳婦跟在您後面。」
  
  見素顏根本就不為她的話所動,二夫人也覺得無趣,便率先走了。
  
  文靜走過素顏身邊時,冷冷地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道:「繡得也不怎麼樣嘛。」
  
  這個是紫睛花了一個月才做好的,標準的鏤空繡,針法極是繁複,要按花紋需要修剪出孔洞,並在剪出的孔洞裡以不同的方法繡出多種圖案組合,使繡面上既有灑脫大方的實地花,又有玲瓏美觀的鏤空花,虛實相對,富有情趣。繡品高雅、精緻。
  
  她當時看著紫睛繡時,一個頭兩個大,要她繡,這一輩子也難得繡得出幾多花來,她也沒這個耐性,但葉文靜竟然還說不怎麼樣?
  
  難道她的女紅比紫睛的還要好麼?
  
  不過,素顏也懶得跟她爭,她嫌棄最好,也省的她露了餡,丟醜鬧笑話。
  
  沒走多久,又碰到了三夫人帶著她的長子葉成楓過來了,葉成楓大約十四歲的樣子,正處青春期,原本一張俊俏的臉上就冒出了不少青春痘,他早上就是因這個害羞,不肯來見客,這會子也是被三夫人強拉出來了。
  
  素顏只覺頭痛,若是每頓飯都要跟這麼多人打招呼,話都不知道要多說幾籮筐,她們不嫌累麼?
  
  她又上前見禮,三夫人爽利得很,只點了個頭就笑著道:「侄媳婦也別太客氣,這以後天天都得碰到,若是天天都行禮,你的腰都要斷了去,意思意思就行了啊。」
  
  晚輩禮的幅度要大很多的,這三夫人可還真是個妙人,一點也不刻板,素顏就想起她一大早還算是維護自己,那個禮便更不能馬虎了。
  
  於是,這一路,二夫人,三夫人加上兩房的兒子女兒,和各自的丫環奶娘之類的,就有二十幾人了。
  
  等到了侯夫人院裡,二夫人先進了院,三夫人拉著素顏一路東拉西扯的說著話,進院時,卻是鬆了素顏的手,轉過身去牽了葉成楓的手道:「一會子你跟你爹坐一桌去,可別再賴娘這裡了,你如今可是個大人了,明兒就讓管事給你收拾一個院子出來,得讓你搬到外院裡去,十四歲的人了,再也不能住在內院,這不合規矩。」
  
  葉成楓被三夫人鬧了個大紅臉,好不自在的瞄了眼素顏,素顏也正奇怪三夫人怎麼會當著自己的面教導自己兒子,這些話完全兩母子私下說嘛,她一點也不想知道三夫人院裡的事情。
  
  不過,葉成楓都十四歲了,怎麼還住內院?確實不合規矩啊。
  
  正胡思亂想,這一對母子卻是走到前頭去了,她也沒多想,轉過頭看了葉成紹一眼,就見葉成紹正跟他的一個小男孩子在說著什麼,臉上還掛著溫和的笑意,難得的收了那懶散的神情,那小男孩大約四五歲的樣子,長得虎頭虎腦,說話時,黑白分明的大眼眨巴眨巴著,很是可愛,他仰著頭,正依賴地看著葉成紹,也不知葉成紹說了什麼,一副歡心雀躍的樣子。
  
  素顏看著嘴角就不由自主的勾了起來,正往前走,突然,斜喇喇裡,就衝出一條大狗了,氣勢洶洶地呲著牙直往素顏身上撲,那白晃晃的牙齒在冬日的陽光下,寒光閃閃,素顏頓時嚇呆了,她平身最怕惡狗,眼看那畜牲突然撲來,竟是嚇得一動也不敢動,耳邊聽到有人尖叫聲,她不禁閉了眼,感覺紫綢將她拉了一把,緊接著,便聽到一聲狗的慘叫,身子落入一個溫暖又厚實的懷抱。
  
  素顏確實不敢睜開眼,她臉色慘白,渾身都在抖著,耳畔就聽得葉成紹焦急又安撫的聲音:「莫怕,被我打死了,莫怕,娘子,有我呢。」
  
  他醇厚的聲音裡滿是擔憂,素顏頓時感到安定了一些,緩緩睜開眼,便看到焦急惶恐的臉,蒼白的臉色,竟像是受的驚嚇比她還重,轉眸時,身邊圍著好一群人,她忙羞赧的自葉成紹懷裡出來,便瞧見原本早該進了屋的二夫人和三夫人都站在她身邊,二夫人的聲音好大:「侄兒媳婦,你還好吧,要不,先回自個屋裡去歇著,嬸子幫你同侯夫人說,讓人將食盒送到你屋裡去吃吧。」
  
  三夫人歪著頭看著素顏,也關切地說道:「可憐見的,你是頭一回來這院裡用飯,還不習慣,這狗可是養了好多年的,二少爺的心肝寶貝呢,一開始,你幾個弟妹也被嚇到過,不過,侯爺不是說,得圈養著嗎?怎麼又讓跑出來了?」
  
  還有,就算是散養著,也應該養在葉紹揚的院子裡才是,又怎麼進了內院來,還在吃午飯的時候突然毫無徵兆地衝了出來,一群人,別人都不沖,唯獨衝向了素顏。
  
  素顏心中冷笑,看來,又一個下馬威開始的,眼前不由浮現出葉紹揚那溫和乾淨的眼神,不由皺了眉,那樣的眼神難道也是裝出來的嗎?
  
  素顏透過人群,向地上那狗看去,只見那狗頭被砸開了花,血淌了一地,身子猶在抽搐著,素顏看得一陣噁心,忙偏過頭去,葉成紹感覺了她的不適,對著人群吼了一聲:「都是死的麼?還不把那畜牲拖走?」
  
  三夫人被他這一嗓子震到,臉色白了一白,隨即卻笑道:「紹兒啊,雖說這狗嚇著了侄兒媳婦,可你也別一下就打死它了啊,怎麼說都是花了好幾百兩銀子才買來的呢,一天要吃一隻活雞嬌養著,就這麼著死了,嘖嘖,看著真可惜,要不,把這狗肉燉一燉吃了吧。」
  
  三夫人這是嫌事情不夠亂吧,素顏抬向三夫人看到,就見她眼裡閃過一絲快意,更多的,卻是幸災樂禍。
  
  沒多久,過來兩個粗使婆子,將那大狗拖走,素顏這才看清,那狗竟像是牧羊犬,按說這種狗體形雖大,性子卻並不兇惡才是,怎麼突然就對著人撲過來了呢?
  
  正暗自疑慮,這時,又傳來一聲驚呼,素顏尋聲看去,只見一個年約十五六歲,身著體面的丫頭急匆匆地跑來,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臉色蒼白地說道:「奴婢該死。」
  
  圍著的人散開了些,素顏看了眼葉成紹,葉成紹冷哼一聲,「知道該死還跪在這做什麼,來人,拖出去打二十板子,連隻狗都看不好,侯府養了你們做什麼?」
  
  那丫頭一聽,臉色蒼白,立時就哭了起來,兩邊的婆子們也遲疑著,並沒有上去拖那丫頭,看來,那丫頭怕是有身份的,婆子們也不敢隨便就打她。
  
  「紹兒啊,她可是二少爺跟前得力的,你就是打她,也得問過二少爺吧,你看,你看,這些婆子們都為難了。」三夫人又在一旁不陰不陽地說道。
  
  叫葉成紹為紹兒,卻稱葉紹揚為二少爺,這稱呼上,就透著對葉成紹的親密,說的話卻是句句帶著挑撥,三夫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亂呢。
  
  奇怪的是,同樣喜歡天下大亂的二夫人卻一直只是站在邊上看著,這一回,並沒說什麼,素顏不由淡淡的向她看去,只見二夫人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葉成紹聽了三夫人的話,果然大怒,對邊上的婆子吼道:「沒聽見爺的話嗎?再不拖下去,爺連著你們一起罰。」
  
  兩個婆子再也不敢遲疑,互視一眼後,走上前去就要拖那丫頭,那丫頭也不哭了眼裡倒像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這時,侯夫人屋裡總算有了動靜,白媽媽帶著兩個丫頭走了出來,給二夫人,三夫人和素顏幾個都行了禮後,笑著問道:「夫人在問,外面何事喧嘩?」
  
  喧嘩了好一陣了才來問,動靜那麼大,外面的人誰會相信侯夫人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一直沒說話的二夫人這一次先開了口:「白媽媽,二少爺的狗衝撞了大少奶奶,世子爺正在發火,要打翠萍。」
  
  白媽媽微蹙了蹙眉,說道:「那狗呢,翠萍,你平素是個穩妥的,怎麼會讓狗跑內院來了?」
  
  翠萍委屈地抬起頭,「回媽媽的話,二少爺早上起早了,回去後就說要歇個回籠覺,說中午飯不來上房吃了,小的餵了阿福後,就把它關在狗屋裡,就回去想燉點湯等二少爺起來了再用,結果就聽說阿福出了事,跑來一看,竟是衝撞了大少奶奶,小的該死,沒有看好阿福,讓大少奶奶受驚了。」
  
  這丫頭口齒伶俐,說話也很有技巧,不過短短幾句,就既把葉紹揚摘了出來,她自己的責任也減輕了很多,葉紹揚一回去就睡了,狗出來,他不知道,而她則在服侍葉紹揚,狗怎麼跑的她也不知情,就算有責任也只是疏忽之責,算不得大錯。
  
  白媽媽聽了像是鬆了一口氣,走過來對著葉成紹和素顏又行了一禮,笑道:「世子爺,大少奶奶,這事是個意外,還好,大少奶奶也沒傷著,要不,這些個奴才們就是死一萬次也不為過,不過,今兒是大少奶奶才進門的第一天,見多了血光也不好,那狗已經死了,老奴就腆個臉,給這丫頭求個情,這板子就別打了吧。」
  
  什麼叫見多了血光,是把晚玉的事也給點出來,警告素顏不要做得太過了吧。
  
  素顏聽了便看了葉成紹一眼,眼裡帶了絲淚光,「爺,就放了這丫頭吧,妾身看她也是無心的,妾身初來乍到,又沒有得罪一個人,想來,也沒有人特意要對妾身如何吧。」
  
  這話聽著像是在勸葉成紹,實則卻是有怨責的意思在裡頭,自己才來第一天,想接二連三的有事找上來,當她軟柿子好捏一些麼?
  
  翠萍既已經知道狗嚇到了自己,那葉紹揚也應該知道了才對,架子真大,到現在也沒出來露一面,如今侯夫人屋裡也就出來了個白媽媽,當真沒將自己這個兒媳看在眼裡,人不打可以,事情總要弄個究竟才行,可不能糊里糊塗,一來就被人欺負了。
  
  葉成紹看了素顏一眼,眼裡帶了絲戲謔之色,等素顏眉頭微挑,立即斂神,換上了一副怒色,對白媽媽道:「我娘子才進門第一天,這狗就泡出來嚇人了,平素怎麼沒見著出來?這狗不會是認了人來的吧,怎麼誰也不衝撞,獨獨衝撞我娘子?我看啊,這些做下人的就是皮癢了,看不得爺心情好,要討些打才成。」
  
  說著,對那兩個粗使婆子橫了一眼,那兩婆子嚇得立即低了頭,也顧不得白婆子鐵青的臉色,拖了翠萍就走,素顏這邊還在扯著葉成紹苦勸:「爺,就別罰翠萍了,方才三嬸說,她可是二弟跟前得力的,他的愛犬已經被你打死了,再傷了他的丫頭可真不太好,媽媽說的也沒錯,今兒還是咱們的新婚第一天呢,見多了血光也不好。」
  
  葉成紹只是不聽,還訓她道:「他們也知道是爺的新婚,就沒事找事的來給爺添堵,好好兒的吃餐飯,也能放出狗來咬人,方纔若不是爺的手快,娘子你怕是已經被那狗傷著了,你快別說了,我這可是在為你出氣,這些人膽子可大了,你又是個心軟的,我在府裡還好,若是出去了,還不知道要如何欺負你呢,不給點子顏色瞧著,你以後日子可就難過了。」
  
  正是這話,素顏心中暖暖的,這個男人,與她配合默契得很,兩人一唱一合之間,葉成紹揮了揮手,兩個婆子已經將人拖走了。
  
  二夫人和三夫人就沒有勸過葉成紹一句,白婆子氣得臉色鐵青,不過,看樣子,也不敢對葉成紹如何,只是好言對素顏道:「大少奶奶別誤會,二少爺可不是那樣的人,那狗出來的蹊蹺,這事二少爺會給大少奶奶一個交待的,奴婢只是怕世子爺和二少爺兩個被人利用了去。」說著,就掃了三夫人一眼。
  
  三夫人冷笑一聲,面不改色地說道:「那可不,按說,這狗也不該只是翠萍一人看著才對,養下凶狗,屋裡就該多派幾個人守著,今天是咱們都在,那狗還出來行兇,若是哪天我家朗哥兒出來也被嚇著了,那罪過也就可大了。」說著,還回過手牽了先前那跟葉成紹說話的小男孩過來,緊緊的護著,一副怕人傷了他的樣子。
  
  白媽媽再不好多說什麼,只得歎口氣道:「幾位主子,飯菜早就擺好了,請主子們進去用飯吧,夫人正等著呢。」
  
  葉成紹這才扶了素顏往正屋裡去,二夫人和三夫人臉色各異的也帶著各自的兒女進去了。
  
  侯爺不在,侯夫人臉色很不好看地端坐在正堂,飯菜確實擺好了,只是碗筷還沒有擺上,幾個丫頭靜靜的肅立在侯夫人身後,葉文嫻站在侯夫人身邊,臉色也很不好看,素顏進來時,她瞥了素顏一眼,眼裡帶著怨責。
  
  素顏像沒看到一般,走上前去給侯夫人請安,侯夫人皺著眉道:「還請什麼安啦,只要你們都安好,我就能長命百歲了,我勞心勞力的給你們備好了飯,請你們來吃,你們就能鬧出那許多事來,看來是我侍候得不周,讓大少奶奶你受苦了。」
  
  素顏一聽,眼圈兒就紅了,垂了首委委屈屈的說道:「母親這話可是折剎兒媳了,兒媳知道母親要為一大家操勞,著實辛苦,飯時一到,便匆匆趕來了,沒想到突然衝出來隻狗,也是兒媳不好,膽子太小,自小就最是怕狗,小時還被狗嚇暈過兩回,人長大了,膽子卻沒長進,到如今還是怕得很,兒媳害得母親久等,真真是罪過。」
  
  侯夫人聽得臉白了一白,看了素顏一眼,見她果真臉色蒼白,嬌嬌弱弱的,像風一吹就會倒了似的,又眼圈兒紅紅,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想著她要真一來就被狗嚇暈過去,又要請醫問藥的,驚動了侯爺,那事情的結果怕是更嚴重了。
  
  只好撇了撇嘴,乾笑著說道:「這也難怪,你是文官家嬌養著長大的,膽子小些也是有的,以後可要學著膽子大點,你二弟沒別的愛好,就喜歡養幾隻小狗玩玩,見得多了,就不怕了。」
  
  說著,一揚聲道:「開飯了。」
  
  人卻是坐著不動,二夫人,三夫人,也都坐著,眼睛全都看向素顏,素顏心裡明白,是讓她布碗筷呢。
  
  一屋子的人,女眷就有兩桌,再加上屏風後頭的男子也有兩桌,丫環婆子們一大堆地站著,就要她一個新媳婦布碗筷。
  
  素顏淡笑著領了紫綢和芍葯去拿碗筷,按說這些東西早就該擺放在飯廳裡了才是,素顏巡查了一遍,卻並沒看到碗筷籃子,便明白,這又是另一個下馬威了。
  
  「大嫂嫂,你在找什麼?」四歲的葉成朗晃著大腦袋走了過來,看素顏在尋著什麼,他也覺著好玩,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問道。
  
  素顏腦子一轉,彎下腰,自袖袋裡拿了個小老鼠的掛飾出來,在葉成朗的眼前一晃道:「你是我八弟麼?嫂嫂在玩個遊戲,看誰先找到吃飯的碗筷,就把這個東西送給誰。」
  
  那小老鼠與葉成朗平素見著的不一樣,頭大眼睛大,耳朵也是特別的大,看著好玩又可愛,葉成紹一見著,眼睛就亮了,伸了手想拿,素顏將手一收,笑道:「我數三下,咱們就開始哦。」
  
  葉成朗笑著點頭,素顏才數一個字,他就撒腿便跑,三夫人瞧見了在後頭大聲喊著,他也當沒聽見,不一會兒,便在廚房裡叫道:「大嫂嫂,我找到了,在這裡呢。」
  
  素顏便看了紫綢一眼,紫綢會心的走了過去,果然看到一大籃子的碗筷放在廚房牆角處,正用洗淨了的布蓋著,隔著灰。
  
  素顏笑著將那掛飾遞給葉成朗,笑著摸了下他的大腦袋,誇道:「八弟可真聰明。」
  
  葉成朗高興的拿著那小掛飾,向飯廳跑去,邊走邊嚷嚷道:「是我第一個在廚房裡找到碗筷的呢,大嫂嫂將掛飾給我了。」說著,又舉著掛飾在葉文嫻和葉文靜面前炫耀著。
  
  素雅瞧著那一大籃子的碗筷就有些為難,古代人用飯的規矩多,除了飯碗,還有湯碗,配得有小碟,湯匙,口杯,一人就有好幾樣,三桌人的份,這一籃子得有幾十斤重,她和紫綢兩個是提不起來,方才芍葯要跟著來時,被侯夫人叫住在問話。
  
  素顏冷冷地看著那籃子東西,突然就笑了,看了一眼廚房周圍,果然那些個粗使婆子們這會子都躲得遠遠的了。
  
  不就是想為難她麼,那還不好辦,頂多大家都餓著就是。
  
  於是,她彎了腰,一次拿一套碗碟,慢悠悠的往飯廳走,到了桌邊,又優雅的,很淑女的將那一套碗碟擺好,還按規矩,自侯夫人平常坐著的主位擺起,擺好後,又不慌不忙的走到廚房裡去,又拿起一副碗碟再慢悠悠的回到飯廳。
  
  紫綢原本想去叫了芍葯來一起多拿些,也快一些,更不想讓素顏太過勞累,想多分擔一些,但看素顏的樣子,很有規矩的跟在素顏身後,幫著拿了碗筷來了,也不自己擺,而是站在一旁,等素顏擺完自己手裡的,再遞過去,務必讓素顏親自擺上每一套碗筷。
  
  如此一來二去,一桌碗筷她就用了三刻鐘,終於有人受不了的,再這樣擺下去,飯菜涼了不說,他們也真快餓死了,屏風後,葉成紹已經發脾氣了:「怎麼回事,母親這飯還讓不讓人吃了,哪有吃飯不擺碗筷的?」
  
  就聽葉二叔也在清著嗓子,聽那聲音,也是極不耐煩的,早上起得早,雖說用了些粥,但都沒什麼胃口,這會子早就餓了,葉二叔又是做慣了官的人,哪裡受得了別人如此怠慢,臉色就沉了下來,葉成楓更是皺了眉直往屏風這邊瞅,他很想知道,為什麼他第一次與三夫人分桌,就這麼難吃到飯,看著滿桌香氣四溢的飯菜而吃不到嘴裡,那飢餓感就更強了。
  
  葉成朗玩了一會子,也覺得肚子餓了,小孩子不懂事,他只知道餓了就該吃飯,扯了三夫人的手,可憐巴巴的問道:「娘,怎麼大伯母還不讓開飯!」
  
  「乖兒子,大伯母在等你大嫂嫂擺好碗筷呢。」沒說素顏慢,只說是侯夫人要求素顏擺碗筷的。
  
  葉成朗果然就癟了嘴道:「娘親,咱們也幫大嫂吧,兒子方才看到,那有好大一籃子碗要擺呢,大嫂嫂一個人也搬不了那麼多啊。」
  
  他邊說,還把兩隻胖胳膊掄圓了,做個了好大的樣子。
  
  三夫人就似笑非笑地看向侯夫人,侯夫人臉上終於掛不住了,看著慢悠悠再一次從廚房裡拿了一套碗碟走出來的素顏,眼裡快噴出火來。
  
  衝口就說道:「你就不能一次多拿兩套麼?你看你那樣子,哪裡像個做事,太磨蹭了。」
  
  素顏眼圈兒一紅,眼淚就要出來了,身子也微微搖晃了下,似乎站不穩似的,她來來回回也跑了十幾趟了,身上著實出了一身汗,額頭上也冒出了細細的汗珠,臉上雖是紅潤,卻越發顯得弱不禁風,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
  
  屏風後面的葉二叔聽著不像話,終於忍不住開了口:「大嫂,侄兒媳婦才來一天,這些個事情,就讓下人們來做吧,咱們這一大家子有好幾十口人用飯呢,讓她一個人做這事,也著實難了些,還請嫂嫂將人都叫了出來,兄弟下午還有幾個朋友要拜訪,約好了的時間,晚了可就不守信用了。」
  
  這邊二夫人聽到自家老爺發了話,也對侯夫人道:「是啊,大嫂,孩子們都餓了呢,侄兒媳婦方才又受了驚嚇,再累到了,明兒侯爺問起來也不好,再說了娘娘保不齊,明兒就會招她進宮呢。」
  
  這話讓侯夫人臉色又是一白,眼裡露出怨恨又無可奈何之色,手一揮,沒好氣的對素顏道:「你也別擺了,讓奴才們做吧,我想享一下兒媳婦的福,還真是難啊,到底是隔了肚皮的,那心就是難捂熱一些。」
  
  素顏也不與她計較,躬身謝過之後,邊拿帕子拭汗,邊一步三晃的走到侯夫人身後立著。
  
  碗筷迅速擺齊了,素顏站在侯夫人身後立規矩,看她眼睛看向哪裡,她的碗筷便伸到哪裡,給侯夫人夾著菜。
  
  侯夫人先前也可能是餓了,猛吃了幾口,倒沒找她什麼麻煩,等用過幾口後,她墜了點餓,素顏夾什麼給她,她都有話說,明明眼睛是看向玉晶肘子的,等素顏夾了筷子來了,她又道:「那東西太油膩了,我這年紀吃多了可不好。」
  
  素顏便停了筷子,認真的看著她,見她又往紅燒白菘看去,她又夾了一筷子,侯夫人又說太素,吃得口裡淡。
  
  素顏臉色淡淡的,只管停了筷子等,等她碗裡的東西都沒有了,便伸了筷子夾了塊玉晶肘子給她,侯夫人剛要發火,素顏便笑嘻嘻的說道:「母親,這玉晶肘子吃了最是美容養顏,每天多吃兩塊,堅持下去,能年輕好幾歲呢。」
  
  侯夫人聽得心動,疑惑地抬眼看她:「還有這事?」
  
  「這是自然,我娘四十了如今看著像二十多歲的人,就是吃補適宜的結果。」豬蹄養顏這倒不是胡謅,素顏前世就聽人這麼說,主要是富含膠原蛋白,能延緩衰老。
  
  「那我吃一塊吧。」侯夫人聽了半信半疑的吃了一塊,那邊二夫人,三夫人聽了也不由自主的筷子伸到了玉晶肘子碗裡。
  
  素顏又夾了一塊涼拌黃瓜給侯夫人,邊夾邊道:「黃瓜也最是美容養顏的,多吃些能補充水分,能保持皮膚潤澤不乾燥。」這是亂說的,黃瓜補水,生吃效果怎麼樣她不知道,但貼在臉上卻是很有用的。
  
  侯夫人聽了又毫不猶豫的吃了,一頓飯下來,素顏夾什麼給她都有名頭,都是為了她身體好的,侯夫人倒底沒刁難得成,七七八八的吃了一氣,總算飽了,素顏確實餓得前胸貼了後備,等只剩下些殘羹冷炙了,侯夫人才假裝親熱地拉了素顏坐下:
  
  「快趁熱吃些吧,你這孩子,非要講禮數侍候我,這第一天,我總要全了你的孝心,讓你給弟妹們做個榜樣,你還真的就實打實的做了,真是個好孩子。」



  第七十五章 複雜關係
  
  吃過飯,侯夫人笑著請二夫人,三夫人一起去東廂房裡喝茶,素顏在後面看著丫環婆子們收拾桌子,葉文靜悄悄走近前來,在素顏耳邊小聲說道:「不過是條狗而已,你還真是嬌氣,真的就嚇到那個樣子麼?」
  
  素顏半挑了眉,看屋裡的只剩下些端茶的小丫頭,便笑著附近文靜的耳邊說道:「我怕不怕狗,嬌不嬌氣關你什麼事?你不喜歡我,我更不喜歡你呢。」
  
  文靜從來沒聽人如此直白的與她說過話,驚得小嘴微張,一張俏臉通紅,原本就有些上翹的眼尾越的往上吊著了,整個一個吊梢三角眼,氣得話都說不利索:「你……你……誰讓你喜歡了?你這個裝模作樣的假面人。」
  
  素顏原是一臉的笑,文靜如此大聲罵她,她立即就垮了臉,眼圈兒一紅,委屈地看著文靜道:「二妹妹,我是真心喜歡你啊,我才過門,想與你交個朋友,你怎麼能這樣說我呢。」
  
  頓時,屋裡的小丫頭都驚訝地看著文靜,素顏先前在文靜耳邊說話的聲音太小,她們只看到了大少奶奶笑著跟二小姐說著什麼,但二小姐卻突然發怒了,看大少奶奶的樣子,應該是想與二小姐交好呢,二小姐卻還罵大少奶奶,大少奶奶真可憐……
  
  「你……你……」看素顏睜眼說瞎話,文靜氣得眼睛瞪得老大,竟不知道說什麼,偏生屋裡的小丫頭們都用複雜的眼光看她,一時間,竟感覺百口莫辯。
  
  素顏卻是癟著嘴,怯怯地想要過來拉她的手,又像是還怕,不敢拉,手半伸著,聲音糯糯的:「你是我的小姑啊,我是真的想與你交好來著,既然二妹妹如此討厭我,那我也不留在這裡討二妹妹的嫌了。」說著,微垂著頭,眼神卻很不屑地看了文靜一眼,轉身往東廂房去,侯夫人還要她侍候呢。
  
  文靜氣得一跺腳,正要轉身離開,素顏突然回過頭,指著她的身後道:「阿福,阿福怎麼活過來了。」
  
  文靜嚇得跳了起來,轉過頭來看外頭,卻見樹影綽綽,哪裡有什麼狗,不禁越發恨了素顏。
  
  小丫頭們也被素顏那一聲喊嚇到了,紛紛往門外看去,也沒看到狗。
  
  大家幽怨地看著素顏,素顏卻是兩眼發直的看著門外,人像魔怔了一樣,嘴裡喃喃道:「阿福,你不要怪我,不是我想要你死的,你突然跑出來嚇我,世子爺,他也不是故意的,你死了就好生投胎吧,下輩子,一定要努力做條好狗啊。」
  
  小丫頭們被她說得毛骨悚然,莫名其妙的就有些害怕了起來,一個一個的往角落裡躲,文靜感覺背後陣陣陰風嗖嗖的,早上那狗被葉成紹打得血漿迸流,其狀很慘,莫非,狗也會有魂魄的?下意識就不敢回頭了,手也在發抖了起來。
  
  素顏看她也被嚇得差不多了,又拿手捶自己的頭,一旁的紫綢見狀很配合的故作驚慌地扶住她:「大少奶奶,你……你怎麼了,天啊,這不會是撞邪了吧。」
  
  這話一出,文靜就更怕了,嘴唇都有些發烏,轉了頭去尋自己的丫頭,卻見她的貼身丫頭在不遠處,也是兩眼驚恐,縮著肩站著,心下越發的害怕起來。
  
  這時,素顏突然伸了手在她肩上一拍,大聲道:「二妹妹。」
  
  文靜渾身一震,終於哇的一聲,哭了起來,素顏一見這可是到位了,忙拉住她,輕輕的拍著她的背,柔聲哄著她道:「二妹妹你這是怎麼了?有人欺負你了麼?」
  
  她突然又正常了,文靜抬著淚眼看她,眼裡仍有恐懼,素顏邊拿了帕子給她拭淚,邊小聲道:「二妹妹,原來你也怕狗啊,怕的還是只死狗,還以為你的膽子更大一些,以後嫂嫂有什麼事,可以拉了你作伴呢,沒想到,這麼不經嚇,算了,你慢慢哭,我走了。」
  
  說著,還很溫柔地又拍了拍文靜的背,才收了帕子轉身走。
  
  文靜又氣又羞又惱,平生第一次被人捉弄得如此厲害,只覺得心中怒火直燒,偏生再也不敢對素顏冷言冷語,怕素顏又弄個什麼更可怕的事來嚇她,咬著牙瞪著素顏的背影,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素顏淡笑著腳步輕鬆地向東廂房走去,芍葯這時從屏風後走了過來,給她行了一禮:「稟大少奶奶,世子爺午間喝了些酒,這會子墨書扶他回屋歇著去了。」
  
  素顏聽了淡淡的看了芍葯一眼,芍葯是專職服侍葉成紹的沒錯,但不管是自己先頭被狗撲,還是後來侯夫人的故意刁難,她都是看似要幫忙,實則卻躲閃著,生怕侯夫人將禍水潑到她身上,殃及了她。
  
  芍葯被素顏看得低了頭,嘴角微翕,卻是什麼也沒說。
  
  素顏便笑道:「那你也回去服侍世子爺吧,別一會了他要口熱茶喝也沒人在跟前。」
  
  芍葯聽得微怔,抬眼看著素顏,見她神情淡淡的,並無怒意,便低了頭,退了出去。
  
  素顏進了東廂房,侯夫人與二夫人,三夫人幾個正聊著什麼,有說有笑的,氣氛很熱鬧,見她來時,侯夫人立即停住了,撇了眼看她。
  
  素顏臉上掛著恬淡的笑容,進去後便自己行立在了侯夫人身後,侯夫人微皺了皺眉,隨意的問道:「東西都收拾了?」
  
  「回母親的話,都收拾齊整了,撤了桌。」素顏恭謹的躬身說道。
  
  「那坐下喝杯茶吧。」侯夫人指了指一旁的小杌子,這原也沒什麼,那幾個都是長輩,但文嫻卻是坐在侯夫人身邊的繡凳上的,素顏若是與她說話,還得仰視她,按說素顏是長嫂,不說要比文嫻坐得高,至少得平起平坐吧,素顏很不起這種低人一等的感覺,便笑了笑對侯夫人道:
  
  「兒媳還是站在你跟前侍候著吧。」素顏很恭順地推辭了,侯夫人也沒說什麼,文嫻也老神在在的坐在繡凳上,並沒有感覺不適,拉著一旁的葉成楓,鬧著要看他的小老鼠掛件。
  
  侯夫人便又轉過頭去跟二夫人說道:「昨兒壽王妃來吃酒,說是等紹兒的婚事過了,就要定訂個日子請府裡的幾個姑娘去賞梅,你也瞧著給文靜添置幾件好衣裳去,聽說這一次京城的貴戚不少都參加,連東王府世子也從蜀地來了。」
  
  二夫人聽得眼睛一亮,急切地問道:「可是那詩文才貌絕佳的東王世子?」
  
  侯夫人含笑撇了一眼文嫻,笑著點了點頭,「到那天,讓她們姐妹幾個打扮精緻些,咱們寧伯侯府的姑娘可不能讓別家的給比下去了。」
  
  二夫人聽了侯夫人的話自是歡喜地點頭,心裡便雀躍著想要去找文靜,素顏瞥見侯夫人眼裡一絲不屑一閃而過,心裡微震,靜靜的在一旁站著。
  
  這時,三夫人卻是笑著說道:「嫂嫂怎麼只想著文嫻和文靜,家裡還有文英和文貞兩個呢,文英可是比文靜還大著兩個月,也該讓她們出去見見世面了。」
  
  話音剛落,自後堂裡,便走出一個三十多歲年紀的美貌婦人來,她身材纖秀,長相清麗,氣質優雅清遠,一雙水洗般的明眸,波光流轉,雖然手裡端著一個托盤,但那裊娜的身姿和那清遠的氣質,便是神情再恭順,也像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素顏第一眼便被這女子震到,感覺讓她托著盤子做那侍候人的事簡直就是對她的褻瀆。
  
  那婦人似是聽到了三夫人的話,進來的腳步微頓了頓,隨即又垂手低眉順眼的走了進來。
  
  「夫人,您吩咐的枸杞薏米粥做好了。」連聲音都溫柔清雅得很,素顏不禁又看了過去,這人難道是侯爺的妾室,二姨娘?
  
  「嗯,先給二夫人,三夫人都呈上一碗。」侯夫人淡淡的一揮手,又對二夫人三夫人道:「今年莊子上新收的薏米,熬了兩個時辰,給你們去去膩味。」
  
  那婦人便端了粥送去給二夫人,和三夫人,侯夫人身後的晚香和晚迎卻並沒有上前幫著的意思,各自站在侯夫人身後,像是早就習慣了似的。
  
  二夫人倒是笑著自托盤裡端了一碗粥,「聽說劉姨娘的手藝是越發的精進了,嫂嫂可真是好命,有這麼一位能幹的人在身邊幫忖著打理家事,天天還能享這口福,真真是羨慕死我了。」
  
  侯夫人聽了卻是瞪了劉姨娘一眼,也是,誰也不願意身邊有這麼一位美貌如花,氣質高雅又能幹溫順的小三來搶了自己丈夫的視線,二夫人越是誇劉姨娘,侯夫人便越是嫉恨。
  
  那劉姨娘聽完二夫人的話,臉也是白了一白,但還是很恭順的謝過二夫人,又向三夫人走去,三夫人端了粥,卻是對侯夫人道:「大嫂,成良也有十四了吧,那孩子可真是不錯,如今已經能跟著大管家在外頭管理鋪子莊子田產了,聽說他還是個算賬的能手,那一手算盤打得叮咚作響,賬房裡的老先生也未必能比他打得好呢。」
  
  侯夫人聽了這話嘴角便露出一絲譏誚來,抬了眼,斜睨著劉姨娘,笑容也溫和了一些,難得大方的說道:「成良是個乖孩子,如今能幫著侯爺管好許多瑣事了,今年的壽王府的賞梅會,就文英帶著文嫻文靜還有文貞幾個姐妹,紹揚帶著成良一起去吧,也讓成良跟著他哥哥多認識幾個大家公子,以後生意上也能多些路子。」說著,又看了一眼文嫻。
  
  文嫻聽到了這句話,又看侯夫人看她,臉一紅,低了頭絞著手裡的帕子,葉成楓趁她不注意,將她手裡的小老鼠搶了過去,笑著說:「二姐姐看過了吧,我要拿去給成文哥哥看去。」說著轉身就要走,三夫人忙一把揪住了他:「小祖宗,你莫亂跑,好歹也吃了碗粥再走。」
  
  葉成楓也聞到了滿屋的粥香,不過這孩子還是知道長幼尊卑,幾個長輩都在,輪到他用,還得過一會子,便眼巴巴地看著劉姨娘。
  
  「那感情好,劉姨娘,還不快謝過大嫂,聽說壽王府的這次賞梅會可是開得比歷屆都要大呢,來的公子小姐們肯定很多,皇室宗親裡頭可有不少未曾婚配的少爺們呢。」三夫人忙笑著碰了碰劉姨娘道。
  
  劉姨娘聽得臉色微黯,眼神複雜的低了頭,端著托盤向侯夫人行了一禮,卻是說道:「多謝夫人對大小姐和三公子的寵愛。」
  
  侯夫人卻是眼都沒抬,淡淡的說道:「他們兩個原就是我的兒女,我這做母親的為他們操心原是份內的,姨娘這個謝字好生沒道理。」
  
  劉姨娘聽了忙道歉:「是卑妾說錯話了,請夫人息怒,大小姐和三公子當然是夫人的兒女,夫人對他們如同己生,卑妾僭越了。」
  
  素顏看著心裡就歎氣,似劉姨娘這等人才,此等氣質,應該也是心高氣傲的一個人吧,可惜,給人做了個小三,就不得不事事低頭,時時謙卑,就連自己生養的兒女也沒個正經的母子名分,這樣的日子,還真是卑微得很啊,也不知道將來,葉成紹的小妾要是也有了子女,自己又該如何對待,一時,竟然怔住,怎麼突然想到那麼遠了?
  
  侯夫人聽了劉姨娘的話,對她不耐的揮了揮手,卻是笑著對二夫人道:「紹揚去年才考過鄉試,侯爺對他寄望很深,若來年會試再考中個庶吉士,我可就得給他操心說個好親事了。」
  
  這話一出,二夫人,三夫人兩個都笑著奉承,二夫人道:「咱們二少爺可是文曲星下凡了,竟是一次就過了鄉試,真真是給葉家列祖列宗增光了,若真再得個庶吉士,那可得開祠謝祖宗,開個幾天幾夜的流水席,遍請京城親貴們,看那些文酸們還看不起咱葉家,說葉家是粗鄙武夫不。」
  
  這話說得侯夫人臉上光芒四射,笑得合不攏嘴,一轉眸,看到劉姨娘正端了粥往素顏身邊走去,眼裡又閃過一道冷光,歎了口氣道:「那孩子,再爭氣又如何,還是敵不過一個長字啊。」
  
  說著,就斜睨了素顏一眼,素顏當沒聽見,她到現在也沒弄清侯夫人究竟是不是繼室,葉紹揚的年紀比葉成紹只小了一歲,如果葉成紹的母親生了他就死了,那侯爺就算再娶,也不可能那麼快就會有了葉紹揚這第二子,死了妻子雖說不守,但為了照顧岳家的面子,怎麼著也得過上個半年幾個月了才娶吧,可按葉成紹和葉紹揚的年齡來看,侯夫人應該不像是繼室。
  
  那是側室扶正的?也不太可能,侯夫人父親可是先閣老,如今雖是致仕,但以她的家世,絕不可能將女兒嫁與人為側室,那究竟是什麼關係呢?她想得有點頭痛。
  
  這時,劉姨娘微笑著向她行了半禮,托著粥道:「卑妾見過大少奶奶,大少奶奶請用粥。」
  
  沒有多餘的客套話,態度舉止都無可挑剔,素顏對這個嬌美的劉姨娘有了些好感,伸了手正要端粥,就聽侯夫人很不耐的說道:「文嫻,你不是說喝了粥就要去族學裡了麼?」
  
  素顏聽得微怔,抬頭看了眼侯夫人,見她眼中有惱色,再看了被點了名的文嫻,只見她也有愕然,她突然就明瞭了,不由好笑,親自端了一碗粥給文嫻送去:「三妹妹,那你既是要上學,那就先喝吧。」
  
  劉姨娘聽得有些尷尬,微赧地看了素顏一眼,又把剩的粥遞了過來,小聲道:「也不知道合不合大少奶奶的口味,大少奶奶若是喜歡吃,卑妾下回做了送過去給您。」
  
  這是在示好吧,素顏笑著點了頭:「聞著一屋子的香呢,我早就口饞了,姨娘果然是個能幹的。」說著,站著拿了湯匙舀了一小口吃了,果然粘稠甜香,很好吃,她笑瞇瞇的閉了閉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那邊葉成楓早就等不及了,看了素顏的樣子更是心癢,也不等劉姨娘送,自己就跑了過來,大聲道:「該我了,該我了。」
  
  頓時,屋裡的人聽了全都笑了起來,三夫人恨不得敲他一下,笑罵道:「才用過午餐的,哪裡就餓著你了,像個小餓狼一樣。」
  
  葉成楓端起小碗坐到小杌子上,喝了一口粥道:「是姨娘的粥好吃,娘,咱們把姨娘請到我們竹香院裡去吧,我們讓姨娘天天做粥吃。」
  
  三夫人聽得哈哈大笑,就是侯夫人也瞪了葉成楓一眼,罵道:「小饞貓,要吃天天到伯娘這裡來,還能少了你的?」
  
  三夫人聽了卻是斂了笑,「大嫂自然是最疼這小子的,只是這用點飯每天都跑上小一里路,還真是麻煩得緊,若是自己屋裡有得吃,這大冷的天,又何必總來煩著侯爺和大嫂。」
  
  二夫人聽了抿了抿嘴,也道:「可不是,文靜這兩天身子也不太舒服,她看侄兒媳婦第一天進門,便強撐著一起來用頓飯,不然,也不想過來了,不過,來了也有來的好處,總算是能吃口熱的不是,若是派人送過去,少不得那些湯湯水水的就冷了,喝了也傷腸胃。」
  
  這是在鬧著要分開過?素顏聽得心中歡喜,面上卻是半點不露,靜靜的站在一旁,小口小口的把粥吃完,卻是將碗隨手遞給了紫綢,她看著劉姨娘正不聲不響地在收拾著粥碗,有些過意不去,畢竟自己是個晚輩,讓姨娘服侍著,心裡覺得怪怪的。
  
  侯夫人聽了二夫人,三夫人的話,卻道:「如今天氣著實越發的冷了,起得早了,我每日早起去回事房,都感覺有些受不住,何況是小孩子了,要不,我哪天抽個時候跟侯爺說說,就說讓孩子們都在自己個屋裡用飯算了,就不要都擠在一起了,你們也都是要娶媳婦做婆婆的人,自個屋裡也有一攤子的事,天天到上房裡用飯著實不太方便。」
  
  二夫人,三夫人聽了相視一眼,有點不敢相信侯夫人今天這麼爽快就應下了,忙笑著點頭感謝,直說侯夫人體貼人,但侯夫人接著又道:「還莫說,臨近年關了,外面的東西見風就漲,有的比前兩個月竟是貴了一倍呢,你們分開了也好,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些年一起過,我的老發都操白了,既要讓你們吃得好,穿得暖,又不能亂用一分,侯爺的俸祿又不高,多少米養多少人,你們不知道,我這頭痛啊,也好,要是你們都自己過了,我就可以省下好多心了。」
  
  二夫人和三夫人聽得臉一白,眼裡就露出些忿色來,三夫人腦子快,立馬接口道:「咱們家那些鋪子莊子那麼多,一年的收成也不少,嫂嫂哪裡就真的只靠了侯爺的俸祿在開銷了,滿京城的大戶人家,又有幾個是真靠俸祿過日子的?」
  
  言下之意,除了鋪子田莊的產出外,侯府還有其他的進賬,侯爺深得皇上器重,又管著兵部,手裡掌著兵部的同時,軍隊裡的糧草軍餉也都握在侯爺的手裡,每年下屬們供奉的碳敬冰敬,和銀子不知凡幾,再加上哪個掌權的不剋扣些軍餉,光吃空頭的,都不知道能多出多少收入來,侯夫人這哭窮也太假了些。
  
  誰知侯夫人聽了卻是笑吟吟地看著三夫人:「三弟妹說得也是,不過,那可是侯爺自個掙的家業,這麼些年了,老二老三當著官,可曾交過一兩銀子到公中去?咱們家可比不得別的百年大族,祖上承下來的多,望族名頭是佔著,可天英四十五年,家裡的那場大禍,侯爺能帶著老二老三逃出命來已是大幸,還談什麼祖業?」
  
  三夫人聽了這話臉色沉了下來,陰著臉,一轉眼看到葉成楓在舔著小湯匙,氣得一巴掌打了下去,嚇得葉成楓癟嘴就要哭,三夫人罵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好幾歲的人了連上學也不想著去。」
  
  二夫人聽了這話順下去說道:「你打他做什麼,他也是看大嫂這邊的東西好吃嘛,你只說他不想著上學,怎麼還在大嫂這裡磨蹭,快讓那些服侍的,送他過學裡就是了。」
  
  說著,也起了身,向侯夫人告辭,兩人竟是有同一致的再不提那分開過分的話了。
  
  素顏也終於弄明白了些,感情二夫人,三夫人兩家子都在侯爺這裡吃白食呢,聽侯夫人的話,侯府的產業全是侯爺一人掙回來的,兩個兄弟都是侯爺救的,更是供他們讀書,娶妻生子,又養著他們的家小,卻從不要一文錢,也難怪二夫人,三夫人肯跟著擠在一起吃飯,不花錢的飯菜,不吃白不吃。
  
  而且,她們所說的分開吃,並不是真的分開,怕只是跟自己的想法一個,開個小廚房,用度由侯夫人公中撥下去給她們吧。
  
  這想法也太美妙了些,以侯夫人的這種個性,又怎麼肯給了錢,又還不給臉色看,讓她們吃著侯府的過自己的舒心小日子?
  
  怕是侯夫人比二夫人,三夫人更想要分家單過,侯爺一直壓著不肯吧。
  
  二夫人和三夫人兩個走後,侯夫人就往美人榻歪,根本不說讓素顏走,劉姨娘服侍在她身邊,拿了個美人錘給侯夫人錘腿,侯夫人半閉著眼卻是一下說這裡不舒服,一下又說那裡酸,時不時又罵劉姨娘兩句,總是嫌劉姨娘服侍的不周到。
  
  一旁的文嫻坐在美人榻旁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麼,對侯夫人的行為見慣不怪,無動於衷,素顏對她的好印象一下子又減了幾分。
  
  劉姨娘被她折騰得眼圈兒都紅了,卻強忍著,努力順著侯夫人的意思來,卻總不能合了侯夫人的意,她最後無奈的,求助地看向素顏,眼裡淚水盈盈,素顏皺了皺眉頭,試探著問:「母親,姨娘也累了,要不,兒媳來服侍你吧。」
  
  侯夫人微睜了眼,又皺了眉唉喲了一聲,道:「那怎麼行,累著了你,一會紹兒又要怪我了,他可是拿你當寶貝捧著呢。」
  
  素顏笑著走過去,在床邊坐了下來,很自然地接過劉姨娘手裡的美人錘:「兒媳婦服侍母親是應該的,相公也不是那麼不講道理的人,他只是脾氣壞一點,人卻是最孝順的,母親,是這裡不舒服麼?」
  
  卻是一隻手錘著,另一隻給了侯夫人做著推拿,她前世是醫生,學過中醫,對身體的穴位很是清楚,更知道推拿哪些地方能讓人舒服……也能讓人早些入睡。
  
  侯夫人果然覺得好多了,舒服的哼了一聲,眼睛睜大一些,有些意外地看著素顏:「你還有這一手?嗯,真是不錯,好舒服。」
  
  素顏也答得乖巧:「那以後兒媳就常來服侍母親好了。」
  
  「嗯,你有這孝心,我很欣慰,不過,你們畢竟才新婚呢,我可不敢將你留得太久了,別一會子紹兒找我要人,你再捏捏我的肩,嗯,這裡有點酸,一會子,你累了就走吧。」說著,卻是愜意的閉上了眼睛,素顏便對三姨娘道:
  
  「姨娘還是回去歇著吧,一會子母親該睡了。」
  
  劉姨娘感激地對素顏福了一福,慢慢的退下去了。
  
  素顏等劉姨娘一走,素顏又給侯夫人推拿了一會子,看侯夫人昏昏入睡,突然站了起來,將手裡的美人錘往文嫻手裡一塞道:「啊,我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沒做,我得回去看看,三妹妹,母親睡著了,你先守著,我一會再來。」
  
  說著,也不等文嫻晃過神,自己提了裙,一溜煙兒就出了門走了。
  
  文嫻看著手裡的美人錘,有些發怔,耳根處也有點熱熱的,對床上似睡非睡的侯夫人歎了口氣道:「娘,你又何必要為難嫂子,她才進門第一天,您這樣做,只會讓父親生氣的。」
  
  原本昏昏入睡的侯夫人卻是突然睜開了眼,眼睛裡一片清明,哪裡還有半點迷糊之色,她定定的看著文嫻,眼裡閃過一絲無奈和怨憤:「你以為我願意嗎?我這不是做給別人看的嗎?」
  
  文嫻聽得一怔,不解地問:「娘,您這是什麼意思?你要做給誰看?」
  
  侯夫人愛憐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歎了口氣道:「娘現在就是希望你能找個好婆家,好生將你嫁了,你哥哥能拿回應得的東西,娘,就是死,也瞑目了。」
  
  「娘,您說什麼呢,什麼死不死的,您不要嚇我。」文嫻聽得眼圈一紅,哭了起來。
  
  侯夫人將她摟進懷裡,撫摸著她的背道:「傻孩子,娘不過是說說罷了,娘怎麼捨得你們兄妹,只是,以後你要多跟你嫂子親近一些,不要像文靜那個傻丫頭,娘越是與她鬧,你越要跟你大嫂好,知道了嗎?」
  
  文嫻聽得懵懵懂懂的,不是很明白,但還是乖巧的點了頭,侯夫人輕輕將她的臉畔的一絲碎發挽到耳後,笑道:「回去吧,不用守在娘這裡,娘真要歇一會子了,你那嫂子推拿的手藝還真是不錯,以後得讓她天天給我揉揉。」
  
  文嫻見侯夫人閉了眼,像是真的要睡了,便悄悄的退了下去。
  
  白媽媽自側門走了進來,走到侯夫人榻前道:「夫人,奴婢查過了,午飯時,只有凝香院裡的玲兒去過二公子的院子裡,還拿了塊乾肉餵了阿福。」
  
  侯夫人聽了懶懶的睜開眼道:「成紹用過飯確實是回了苑蘭院了麼?他今天沒有去找紹揚?」
  
  「沒有,世子爺喝得有點高,用過午飯後就被墨書扶回房裡去了,奴婢差人跟著去看過的。」白媽媽垂著眼皮答道。
  
  「看來,他也看出來了一點,只要他沒恨上紹揚就好,我怎麼鬧都行,讓他恨我一個人就好了,不能讓他連著紹揚和嫻兒都恨,他將來還不知道……」說到這裡,卻是停住了,美麗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毅然之色。
  
  白媽媽端了一小几子上的一杯茶給侯夫人遞上,勸道:「夫人,別怪老奴多嘴,如今局勢亂得很,宮裡頭的那兩個,他們愛怎麼鬥讓他們斗去,您只要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有些事情,摻合不得啊,弄不好,可是……」
  
  「我省得的,媽媽,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我也是身不由己,有些事情,不是我想放手就能放手的,如今只要不害著我的兒女,我就算圓滿了。」侯夫人眼睛紅紅的,拉著白媽媽的手道。
  
  白媽媽也有些鼻子酸,拿了帕子拭了拭眼角,轉了話:「凝香院那邊要派人看著嗎?」
  
  「不用派人了,不過是個小孩子,再如何,也翻不出多大的事來,你漏些口風出去,讓大少奶奶知道,那狗著實不是紹揚放的就行。」侯夫人沉吟了會子說道。
  
  白婆子點頭贏下,想了想又道:「夫人,晚玉怕是不行了,到如今也沒找到下手之人,老奴懷疑是大少奶奶動的手,晚玉那下子起不來,看著就怪,只是世子爺一力承下了,老奴也沒法子。」
  
  侯夫人皺著眉頭,眼睛怔怔的看著窗外,有些頭疼的說道:「都不是省油的等,這個媳婦也不是個簡單的,再試試她的深淺,如果真是那心思狠毒的,說不得……」
  
  後面的話沒說出來,但她的眼裡的狠厲卻是讓白媽媽都感覺渾身一涼,垂了眼皮看著自己的腳尖。
  
  「晚香那丫頭若是要鬧,就任她鬧著,看那邊如何應對。這樣倒是可以多看出些什麼東西來。」侯夫人重新閉上了眼睛,對白媽媽揮了揮手道。
  
  白媽媽應了聲,便悄悄退下了。
  
  卻說素顏將美人錘塞到文嫻手裡後,就帶著紫綢和芍葯回了苑蘭院,進了屋,卻沒看到紫睛, 紫雲卻是坐在屋裡守著,紫綢邊給素顏解披風邊問紫云:「紫睛呢。」
  
  紫雲看了眼裡屋,撇了撇嘴道:「世子爺喝醉了,鬧著要喝水,紫睛姐姐在裡面服侍著呢。」
  
  紫綢聽了看了眼素顏,看她神情淡淡的,便道:「只怕是吐了,一會子奶奶現在外頭歇著,奴婢進去看看,若是味不重,您再進去吧。」
  
  素顏聽得半挑了眉看著紫綢,紫綢憨憨一笑,撇開眼去,將素顏的披風拿了往裡屋去了。
  
  素顏輕哼一聲,坐在正屋裡,紫雲乖巧的沏了杯茶上來,她便懶懶的喝了一口,歪靠在椅子上。
  
  這時,紫睛急時地打了簾子出來,看素顏神情有些疲憊便道:「奶奶再忍一忍,爺吐了不少,一會子清理乾淨了,奴婢熏點香了您再進去。」
  
  素顏聽了不置可否,仍是喝著茶,紫睛就有些不自在,吶吶地說道:「墨書送進來時,爺走路都不穩了,倒底是內院,奴婢便讓墨書把爺扶到床上後就打發他走了,爺又鬧著要喝水,身邊離不得人,奴婢就讓紫雲在外頭看著,奴婢進去服侍。」
  
  素顏抬了眼,掃了紫睛一眼,見她那條湖綠色細綢百褶裙皺巴巴的,上身那件百花短襖面上也看得出是抻平了的,便淡淡的說道:「這原就是你份內的事情,爺喝醉了,你不去服侍,難不成,讓我去?我累死了,紫雲,來,給我捏捏肩膀。」服侍了別人半天,自己也享受剝削階級的特權。
  
  紫睛聽是微怔,看素顏神情淡淡的,想想自己也沒做錯什麼,就垂了頭,又進了裡屋。
  
  一會子紫綢果然端了好大一盆污水出來,酒氣熏天,看樣子,葉成紹醉得不輕,昨兒是新婚之夜,他也沒醒,今兒吃便飯他倒是醉了,這廝可真是個混球。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素顏差點歪著睡著了,就這時葉成紹在裡間喊:「娘子,娘子,我要喝水。」
  
  紫睛聽了忙走了進去,但是不多久,就聽得一聲恍當,「出去,讓娘子進來餵我。」葉成紹舌頭都捲著,話也說得不利索。
  
  紫睛一身濕答答的走了出來,狼狽地看著素顏道:「大少奶奶,世子爺在發脾氣,不讓奴婢服侍。」
  
  素顏瞪了裡屋一眼,一轉頭,看到芍葯正乖巧地立在一旁,便道:「你是服侍爺怪了的,爺可能認生,你去吧。」
  
  芍葯聽了微垂著眼道:「是,大少奶奶。」
  
  說著,低了頭進去了。一會子屋子裡也沒了聲響,芍葯卻是半響沒有出來,看樣子,葉成紹還是很願意芍葯的服侍的。
  
  素顏便心安理得的讓紫綢拿了本書給自己,讓人將屋裡的碳盆燒大一些,繼續歪在太師椅上看書。
  
  看著看著卻是睡著了,迷迷糊糊中,身子一輕,人就懸了空,睜開眼來,正好看到葉成紹那線條冷硬的下巴,瞌睡一下子就驚醒了,掙扎著想下來。
  
  葉成紹卻鐵青著臉,長臂一緊,她便再也動彈不得,當著下人的面,她不好發脾氣,素顏只好忍著,嗔目橫視著葉成紹,這廝不知道哪根筋接反了,突然在發脾氣。
  
  葉成紹抱起素顏,將她往床上一放,附著身子就要壓過來。
  
  素顏迅速一滾,躲開了他的身子,小聲斥道:「你發什麼神經,這一天,你要鬧幾回呢?」
  
  一大早鬧了一回,下午又要鬧,這廝精蟲上腦了,只想著這事吧。
  
  葉成紹一下子就捉住了她的手,將她往自己懷裡的扯,又壓上了,鐵青著臉,在她頭上道:「你既是不喜歡她們近我的身,又一再的使了她們進來服侍我,娘子,你究竟要我如何?是考驗我嗎?」葉成紹的聲音裡有些氣憤,有點惱火,但聽得出,他的怒氣壓制著。
  
  「你先放開了我,這麼說話我不舒服。」素顏皺著眉,他口裡的酒氣噴在她臉上,雖不難聞,卻讓她鼻子癢癢的,她有些酒精過敏。
  
  「不放,就這麼說。」葉成紹有點撒賴的孩子,兩手鉗在素顏的頭側,不肯移開。
  
  「相公,你起來,我們好好說說話兒。」他喝了酒,素顏不敢再激他,轉了策略,柔聲說道。
  
  一聲相公叫得葉成紹心裡甜甜的,他縮了縮鼻子,還是依言起了身,將身子半靠在床上,坐在素顏身邊。
  
  素顏忙坐好,還慇勤地拿了大迎枕塞在他身後,葉成紹臉色稍緩了一些,卻還是忿忿的樣子。
  
  「相公,她們幾個原就是在我屋裡服侍的,我不在的時候,讓她們服侍你哪裡錯了,難不成,讓你個醉漢渴著,任你將屋裡吐得一塌糊塗?」素顏背葉成紹這一副討公道的樣子哭笑不得,這廝究竟長大了沒有,怎麼有時候彆扭得像個孩子。
  
  「可是,好好的喝那麼多酒做什麼,你自己難受不說,屋裡也被你弄得難聞死了,我不喜歡聞酒氣,才懶得進來理你呢。」素顏白了葉成紹一眼,偏了頭,打了個噴嚏。
  
  葉成紹見了忙要拿被子幫她蓋,「著涼了麼?你也是的,夫人那樣折騰你,你就任她折騰?明兒她再這樣,你就推說不舒服,不要到前頭去吃飯了。我讓人把飯給你送來。」
  
  「我不是著了涼,只是鼻子癢,我聞不得酒味。」素顏揉了揉鼻子道。
  
  「那我以後少喝些就是了嘛。」葉成紹聽了歪了頭仔細看素顏,看她鼻子都紅了,感覺她說的怕是真的,便有些不自在的說道。
  
  心裡卻是舒坦了一些,至少她剛才是真的聞不得酒味才不肯進來服侍他的。
  
  「你少亂髮些脾氣就好。」素顏的話有些冷,不能慣著他,以後動不動發脾氣,自己以後怎麼過,她如今還沒想好,要不要跟他過一輩子,他喝多了酒,如果非要她近身服侍,那他發起狂來,非要做那件事怎麼辦?自己可沒力氣反抗他。
  
  還不能叫,人家是你名義上的,法定上的合法丈夫,做夫妻間的事情是表經地義的。你就算叫救命,人家只會說你矯情,當是你們夫妻間的情趣,沒人會理睬的。
  
  看素顏的臉冷著,像在生氣,葉成紹聳拉著頭,剛才的那點子氣勢早沒了,掀了眼皮偷看素顏,老實巴交的又保證道:「我以後不亂喝酒了,娘子,你不要生氣,我也不發脾氣了就是。」
  
  素顏聽了臉色稍緩了一些,卻是覺得口乾,便想越過葉成紹去拿茶喝,葉成紹以為她要下床,忙攔住道:「你方才在外頭椅子上都睡著了,我怕你睡著不舒服,就抱了你進來,再睡會子吧,晚飯我讓人送進來。」
  
  原來他也不是生氣了才抱自己進來的,素顏抬眸看了葉成紹一眼,指著床頭櫃上的茶道:「我渴了。」
  
  葉成紹一聽,忙幫她倒了杯茶,狗腿的誕著笑臉遞給她。
  
  素顏哭笑不得的喝了水,躺下床去,想真的睡一會子,葉成紹笑嘻嘻的接過她手裡的杯子放好,側著身子,半支著頭,看著素顏。
  
  這叫人怎麼睡?素顏瞪了他一眼。
  
  「我就看一會,保證不動你。」葉成紹忙保證道,漆黑如點墨的眸子閃閃發亮,臉上的笑容乾淨陽光,那討好的樣子,那眼神,像在呵護一件難得的至寶,小心翼翼中,又帶了一絲憐愛。
  
  素顏的心弦像是被人用羽毛撥弄了一下,癢癢的,酸酸的,還有一絲感動,衝口就說道:「算了,一起睡吧,你也才醒了酒。」...<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10:14 AM

  第七十六章 妾室
  
  葉成紹聽得大喜,一哧溜鑽進被窩裡,卻是不敢靠得素顏太近,挨在邊上側著身子,一雙黑葡萄似地眼睛,靜靜地看著素顏,素顏實在是困了,但是再困,被這樣一雙黑亮亮的眼睛盯著實在不舒服,自被子裡伸出手來,往葉成紹臉上一抹,故意冷聲道:「睡覺,閉上眼睛。」
  
  柔軟又溫暖的小手撫在臉上,很舒服,葉成紹感覺心裡暖洋洋的,還真的就閉上眼睛睡了。
  
  第二日一大早,因著侯爺說過,不用過去給侯夫人請安,素顏睡著就沒起來,但一摸身邊,卻是沒人,睜了眼,見天光大亮,也不知道葉成紹一大早去了哪裡,卻是懶得管,兩人才成親兩天。他的生活習性她並不清楚,他每天需要做什麼事,是否真的就游手好閒,她也不清楚,兩人彼此還有些陌生,溝通得也少,一切還需慢慢來。
  
  於是,素顏也懶得問,翻了個身,打算繼續睡覺。
  
  外面守值的紫晴卻是聽到聲音,輕聲問道:「大少奶奶,您醒了?可是要起?」
  
  素顏隨口應道:「我再睡會子,世子爺呢?」
  
  「爺一大早就起了,悄無聲息的,不讓奴婢叫醒您,自個出去了。」紫晴的聲音裡帶著笑意,還有一絲喜氣:「奶奶,爺可真是心疼您,還吩咐奴婢說,早上讓人給您燉點薏米山藥粥暖胃,說您昨兒個在外頭睡涼著了。」
  
  素顏聽得心裡微暖,這男人看著痞賴,沒想到卻是個體貼細心的,也沒有這個世界裡其他男人的大男子主義,她知道,按規矩,做為一個賢惠的妻子,丈夫起來她是應該服侍穿衣淨面的,而男人們也當此為天經地義,但葉成紹沒有,他在她跟前一直是小意著,討好著……其實,只要他沒那麼多花花草草,跟他過一輩子也不錯啊……
  
  腦子裡一想事,再也睡不著,就想著晚些時候去給四叔祖母請安去,只是去得早了,怕有人傳到侯夫人處,又是是非,她是藉著身子不適的由頭不去給侯夫人請安的,即是能給四叔祖母請安,那便能給侯夫人請安,所以,乾脆晚些時候去。
  
  於是自床上坐起,紫晴見她起了,忙邊打簾子邊道:「奶奶起了也好,爺好像是去練功房了,一會子該回來了,您要是和爺一道兒用早飯,爺指不定多高興呢。」
  
  素顏聽她絮叨,隨口回了一句:「你倒是很關心爺,以後爺的起居你也包圓了吧,芍葯一個人也幹不過來。」
  
  紫晴聽得微怔,臉色就有點僵,立即回道:「奴婢是大少奶奶的人,奴婢只專著服侍大少奶奶您,爺身邊的事,奴婢可沒能力全包了,頂多就搭個手,您還是再尋個人來的好。」
  
  這話聽著有頂撞的味道,素顏抬眸看了紫晴一眼,卻見她眼裡有些委屈,眼圈也是紅的,突然就想到昨天她被葉成紹澆了一杯子茶水,濕答答的樣子來,應該是有些醒悟了吧,希望她能想明白就好,畢竟是自小兒就服侍這個身體的,又是陪嫁的丫頭,素顏希望自己與她的主僕情分能延續下去。
  
  「尋個人就尋個人吧,你這丫頭,如今倒是學會頂嘴了,今兒給我找件清爽些的衣服,別再拿那大紅大紫的出來,我自己都看著眼暈。」素顏笑著說道。
  
  紫晴垂著眼皮,透過睫毛看素顏,見素顏沒有生氣,臉上還帶了笑,便輕輕的吁了口氣,轉身去了內堂,尋了件煙藍色,宮錦繡鈴蘭掐花立領襖子,一條同色漩渦紋紗繡裙,拿來給素顏穿上,紫晴對衣服的搭配眼光向來不錯,素顏很滿意地穿了,坐到妝台邊。
  
  紫晴看素顏一副很享受她服侍的樣子,心頭安實,做事也更著力了些,拿了梳子在手,也沒問素顏,就給她梳了一個同心髻,選了跟金鑲玉綴藍寶石的步搖插在髮髻正中,又給她戴上一個細銀華勝,墜於額間,使得素顏原本溫婉的氣質中,添了幾許撫媚,梳妝完畢,她才小心地問:「大少奶奶覺著可好?」
  
  素顏在鏡子面前左右轉了轉頭,鏡中的一個溫婉端莊,又不失俏麗的小女人模樣,讓她很滿意,這副裝扮大方得體,又不顯眼,去拜訪四叔祖母正合適,既端莊,又不顯得太隆重。
  
  素顏便誇了紫晴兩句,於是這一早上,紫晴眉眼裡都是笑,連帶著後來進來的紫綢也跟著心情大好,偷偷地拽著她問:「你今天撿了大元寶了?」
  
  紫晴笑而不答,紫綢便邊給素顏遞熱帕子邊撅了嘴對素顏道:「大少奶奶可不興這樣,您賞了那妮子好東西,怎麼不賞奴婢?」
  
  素顏知道她們這是在逗趣,也樂得跟她們一起鬧,隨手拿了自己妝盒裡的一支縷花銀簪子遞給她:「好啊,她我是沒賞,可你卻討上門了,我不給,倒讓人說我小器,這個賞你了」
  
  紫綢哪裡會要,笑嘻嘻的接了簪子放回素顏的妝盒裡,「您這簪子可是大夫人給的,可不興亂賞人。」
  
  那簪子確實是大夫人送給素顏的,是一套,雖是銀飾,但做工精緻,式樣別緻,每件上頭又鑲了細細的綠寶石,價值也是不菲的,也是當初大夫人自己的陪嫁之物,去了一件,就不完整了,紫綢怎麼會要。
  
  素顏歪了頭看紫綢,笑道:「真的不要嗎?不要我收起來了。」
  
  卻是笑著再拿了兩件普通一些的首飾,她們兩人一人一件賞了。
  
  紫綢,紫晴知道這回是真賞,笑著接了,辦事也更加細心周到了起來。
  
  素顏深諳管理之道,前世曾做過公司主任科員,手下也管過幾個員工,知道與下面的人相處,除了要有上司的威嚴,也要適時的與她們打成一片,偶爾調劑與她們的關係,才能讓下人們心存畏懼的同時,又覺得你親近,肯貼心貼意的為你辦差。
  
  收拾停當後,陳媽媽早就候在外頭,顧余氏早就準備好了薏米粥,熱騰騰的正放在小几子上,陳媽媽笑道:「爺出去時說了,奶奶若是起了,就先用著,不用等他。」
  
  素顏聽了倒也不客氣,昨天著實沒吃什麼東西到肚子裡,一連喝了兩碗粥,又吃了幾個香菇豆黃春卷,坐在正堂裡等葉成紹。
  
  沒多久,葉成紹一身寒氣,卻是精神抖擻的回來了,芍葯見了忙進了裡屋備水,素顏起了身,見他頭上有層細汗,拿了帕子幫他擦,葉成紹一進門便有如此待遇,有些受寵若驚,今天的素顏打扮清爽簡單,卻更加清麗撫媚,她微仰了臉,淡淡的氣息噴在他臉上,暖暖的,癢癢的還帶著一絲幽幽的蘭花香味,很好聞,也很舒服,葉成紹只覺心情大好,大大的星眼熠熠生輝,笑道:「娘子,可用了粥,今兒可舒服些了?」
  
  他還在為她昨天的那個噴嚏擔憂,以為她是著涼了。
  
  「用過了,你出了汗,進去洗一洗吧,一會子也喝點粥可好?」人家對她好,她也不是木頭人,只要不是非要洞房,她還是很願意做一個噓寒問暖的賢妻的。
  
  葉成紹眼角眉梢都是笑,一把捉住素顏的手就往裡屋走,他如今不像一開始剛碰到她的時候,拉她的手時也不會臉紅了。
  
  素顏順從的跟著他進了內室,芍葯已經將熱水備好了,見他們兩個一同進來,垂了眸子站到了一旁。
  
  葉成紹一眼瞥見她,想起新婚那一夜素顏發的脾氣,便對芍葯道:「你出去候著吧。」
  
  芍葯聽了抬頭迅速地看了葉成紹一眼,便立即垂了眸子,退了出去。
  
  葉成紹一路拉著素顏往耳房裡,素顏看著冒著熱氣的大木桶,心下知道他的用意,掙著手道:「你想做什麼?」
  
  「娘子不是不讓她們近身服侍我麼?那娘子幫我洗澡吧。」葉成紹口裡說得理所當然,但心卻跳得異常的厲害,耳根處也熱得發燙,他自小便是別人服侍洗澡的,在茯苓和芍葯跟前赤身裸體早就慣了,可現在只想像下自己要在素顏面前脫光光,他便渾身血液沸騰,胸膛子裡升起一簇小火苗,灼燒著他的神魂,其實,他並沒有那想親熱的念頭,只是依著她的心意,不讓別人近身服侍他罷了,而他也以為,素顏不讓別人服侍,那就是自己動手的意思,便理所當然的扯了她進來,卻沒想到,衣服還沒脫,就開始心猿意馬了。
  
  素顏聽得愕然,一時怔在耳房裡不知如何應對,他的要求一點都不過分,妻子服侍丈夫天經地義,可是……他要脫光身子啊,他又不是個小孩子,是一個成熟的,還男性魅力極足的,還……真的真的很帥的男人啊……她又不是個木頭人,看著裸體美男能沒感覺麼?還有,他能控制得住他自己麼?不行,這差事太危險了,還是走吧。
  
  心念移動,根本就不敢抬眼看葉成紹,轉身就走,邊走邊道:「相公,我幫你拿衣服來。」
  
  手卻再次被扯住,「娘子,衣服早……就備好了。」葉成紹伸出手及時的捉住想要逃的某人,聲音有些澀澀的。
  
  素顏不好再走,要求是自己提的,人家合了你的意,你總不能做得太過分吧,於是轉過身面對他,卻是不敢看他,心裡像有只小鹿在亂撞。
  
  「娘子……」葉成紹看著眼前比自己臉更紅的小女人,原來娘子也在害羞呢,不由心情愉悅,調皮的就更想逗她。
  
  「娘子,幫我脫衣。」葉成紹預期裡帶著絲撒嬌的意味,眼睛灼灼的看著素顏,故意張開雙臂等著。
  
  素顏深吸一口氣,強收心神,努力使自己看起來很嚴肅,板著小臉動手給葉成紹解扣子,葉成紹狹促地看著她,明明臉紅得像個熟透了的蘋果,卻偏還要做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來。
  
  他很期待,一會子她能幫他脫到神惡魔程度……事實上,他更想將她的衣服也一併脫了……腦子裡頓時一片綺麗之色,剛剛調息好的呼吸又有些亂了起來。
  
  他的眼神太過熾熱,胸膛激烈地起伏著,再繼續下去,只怕點起火來,素顏突然就放了手,背轉過身去,冷著聲道:「自己脫,我在外頭等你。」
  
  「娘子,只是陪著我可好。」他再一次伸手捉住了她,眼裡帶了一絲懇求,自己動手脫起衣服來。
  
  他喜歡看她為他發窘的樣子,但知道她是個守禮的,也更知道她心裡還沒有完全接受他,並不想將身心托付給他,他正在努力,努力讓她看到他真實的一面,努力讓她喜歡他,接受他,所以,不能逼得太急了,太急,她會逃的。
  
  素顏板著臉轉過身來,便觸到一雙孤寂的,略帶傷感的眼神,像一隻孤獨無助的小獸,在努力尋求著同伴的慰藉,她的心突然就柔軟了下來,她不知道他的過去,但在侯府生活了一天後,她知道,的成長裡,不說血雨腥風,那也是鋪滿荊棘的。
  
  「好,我陪著呢,不過,你要自己洗,我……我不敢看。」素顏柔聲對葉成紹道,緩緩轉過身去,很快,便聽到一聲水響,葉成紹脫了衣服,跨進浴桶裡面,靜靜的自己洗著澡,又自己起身穿衣。
  
  素顏始終背對著浴桶,聽著嘩嘩的水聲,面紅耳赤,身後就是一個裸體大美男,這情形太過曖昧綺麗,由不得人不多想,怪不得茯苓會對他起了小心思,如此每天對著一個大美男,能看又能摸,怎麼可能還心如止水?
  
  她只是靜靜地站在身邊,一直垂著頭,始終沒有轉過身來,葉成紹已經很滿足,有她在的地方,他莫名的就感到心安,而且,他也知道自己非要她服侍自己洗澡有些強人所難,原以為她會生氣,會掉頭就走,可是,她留下,而且,她在為他害羞,她心裡不是全然沒有他的,這讓他心裡一陣竊喜,感覺眼前就有一條康莊大道,不久他就能牽著她的手,一同踏上去。
  
  洗過澡,穿好衣服,葉成紹又牽著素顏的手往外走,他笑容晏晏,她卻好生不自在,像做了一件壞事被人抓了一樣。
  
  於是,這樣的兩個人走出來,讓陳媽媽和紫綢幾個看得面面相覷,怎麼吃癟的像是大少奶奶啊,她那樣子,好彆扭,難道……紫綢紫晴兩個臉一紅,紫晴進了廚房端粥,紫綢則過去擺碗。
  
  陳媽媽卻是兩眼放光,應該修成正果了吧,大少奶奶若是肯了……說不得,半年後就會懷上呢。
  
  可是,再仔細看素顏走路的姿勢,又失望的在心裡歎氣,不由又暗罵世子爺,也太寵著大少奶奶了些,都肌膚相親了,怎麼就……沒能成功呢。
  
  葉成紹用過早飯,素顏便對他說要去拜見四叔祖母,葉成紹笑著應了,兩人正要出門,紫雲進來了:「世子爺,大少奶奶,大小姐、四小姐還有三少爺過來了。」
  
  素顏聽了便看向葉成紹,這幾個應該是侯爺的庶子女吧,昨天雖然見著了,但人太多,又除了晚玉那一檔子事,就沒能認全,今天他們倒是上門來了。
  
  葉成紹眉頭皺了皺,又回到正屋裡往椅子上一坐,歪扭著身子,一雙修長的腿也伸得老長,又是一副懶散吊兒郎當的樣子了。
  
  素顏忙親自迎了出去,只見領頭的是個十六七歲的女子,長得明妍秀麗,行動間,透著股乾淨利落,一看便知道是個性子爽利的人,她見素顏親自迎到了穿堂,笑著緊走幾步,上前給素顏見禮:「妹妹文英給大嫂請安。」
  
  素顏忙上前托住她,笑著細細打量這個比她年紀還要大上一歲的小姑子,「我昨兒個就看到人堆子裡有個好漂亮的美人兒,那時就想,那是哪個妹妹來啊,沒成想,出了點事,竟是沒能相識,正可惜著呢,妹妹今天就來了。
  
  文英也是女孩子,聽素顏誇她漂亮,笑得兩眼彎彎,又更覺得這個大嫂溫和可親,笑著反拉著素顏的手道:「大嫂莫要笑我,跟大嫂站在一起,我就只是一根蒲柳了。」說著,偏過身子,讓出身後另一個才十三歲樣子,神情怯怯的,縮著肩躲在她身後的另一個女孩,「四妹妹,還不上前給大嫂見禮,你不是嚷嚷著說,想要看大嫂嗎?」
  
  那是文貞吧,長得也好,秀秀氣氣的,眉眼與文英有六七分相似,但眼神躲閃著不敢看人,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素顏心裡詫異,同樣都是劉姨娘的女兒,怎麼兩個性子區別這麼大,文英自信爽朗,而文貞則怯懦呆憨,也是一樣米養百樣人吧。
  
  「妹妹文貞見過大嫂子,大嫂子新婚大喜。」素顏正亂想著,卻聽文貞上前來給她見禮,聲音細細的,帶著一絲小小的不安。
  
  素顏忙也上前去拉住她的手,「這就是四妹妹嗎?人長得秀氣,連說話都秀氣呢。」
  
  文貞羞澀一笑,又躲到了文英的身後。
  
  她們身後一個十四歲的少年這時也向前一步,對素顏做了個揖:「成良見過大嫂。」
  
  聲音像鴨公一樣,應該正式變聲期吧,不過,人長得也算俊秀,大大的星眼與葉成紹倒有幾分相似,只是眼神太過複雜,素顏看過去時,他也正在打量著素顏,眼神裡帶著審視和探究,帶有一絲精明和圓滑,不像是十四歲少年該有的眼神。
  
  素顏就響起侯夫人說的,他如今正跟大總管在外頭學管理鋪子的話來,聽說很會算賬打算盤,應該沒有讀書了的,卻不知學過武功沒有。
  
  素顏對小叔子只是抬了手,還了半禮,側過身子將人請了進去。
  
  文英和文貞兩姐妹看到葉成紹也在屋裡,少不得又上前見禮,葉成紹對兩個庶妹倒是客氣得很,問了她們幾句,什麼平素都在做什麼,可又學琴畫女紅之類的,神情雖然還是懶懶散散,但身子卻坐正了些,有點嫡長兄的威嚴。
  
  兩個女孩子也似乎有些怕他,他問什麼,她們就老實地答了,就是文英那種爽利的性子,在葉成紹面前也顯得有些拘謹。
  
  葉成良上前給葉成紹行了一禮後,也垂首站在一旁,葉成紹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冷。
  
  素顏忙讓紫晴幾個搬繡凳來,又讓人把屋裡的火盆燒大,讓那兄妹三人圍著火坐了,紫綢又沏上茶,擺上果點,素顏讓陳媽媽拿了自己備好了的荷包,一人給了一個。
  
  葉文貞拿了紅包後怯怯地道了謝,卻仍是看著素顏,眼神也不像開始那樣躲閃,素顏看她那樣子像是有話說,卻又不敢說,以為她對自己給的禮物不滿意,便笑了笑,對紫綢道:「我這第一次看到四妹妹,覺得四妹妹看著可親,很喜歡呢,四妹妹以後要常來嫂嫂這裡啊。」
  
  文貞聽了果然臉上現出羞澀的笑容,卻是抿了抿嘴後,像是下了多大的決定似的說道:「大嫂,我可不可以用這個荷包換一個楓哥兒那樣的小老鼠啊。」
  
  酸鹽聽得避然,莞爾一笑道:「我當是什麼事呢,原來四妹妹也喜歡那些,又不是什麼好東西,我這做得多,你們姐妹一人拿一個去玩吧。「
  
  紫綢聽了會心的進去拿了兩個小掛件出來,一隻流氓兔,一隻懶羊羊,饒是文英成熟爽直,見到了那小掛飾臉上也露出歡喜的笑來,方才素顏沒人給她們一個五兩的紅包,她都只是淡淡的接了,臉上並無多大的異色。
  
  文良見了卻是眼睛一亮,盯著那小掛飾就沒錯開眼。
  
  葉成紹見了臉色卻沉了下來,嘴角緊抿,眼睛微瞇了起來。
  
  素顏也知這是女孩子閨中之物,小叔子如此盯著看,著實不敬,文貞怯怯地看著手裡的小掛件,狀似不經意慢慢的垂了手,長長的廣袖滑落,將那小掛飾擋了個嚴實。
  
  文英瞪了文良一眼,笑著直誇素顏手巧:「怪不得二嬸子一再的說,要讓二妹妹向大嫂學女紅呢,大嫂做的東西果然別緻得很。」
  
  文良被文英瞪了一眼,收回視線,卻又直直的看向素顏,眼裡含著一絲期待,素顏皺了皺眉,心中惱火,這小叔子好生無禮,難道這種閨中之物他也要一份?
  
  「娘子,不是說手燙傷了疼麼?四叔祖母那有好的燙傷藥,我帶你去討一些。」葉成紹惱怒地起了身,也不管三個庶弟妹都在屋裡,拉起素顏的手就往外走。
  
  這可是比趕她們更過份,文貞首先臉就白了,怯怯地看向文英,身子早就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文英眼裡也露出一絲尷尬,不過她也像早就習慣了葉成紹的不著調,倒是怕素顏不自在,笑著站了起來道:「妹妹聽說嫂嫂昨天就燙了手了,怎麼今天還沒有塗紅啊,嫂嫂可不能看著傷口小就不當一回事,女兒家的手指頭也是嬌貴著的,那可是捏針的手呢,可得快些養好才是,妹妹還想到嫂嫂這來取經,學學這小掛飾是怎麼做的,到時候,嫂嫂可不能私藏啊。」
  
  素顏聽了覺得文英真的很會說話,一句話既消除了自己姐妹因葉成紹趕人的尷尬,又消除了葉成紹對文良的惱意,她若學會了如何做掛件,自己做一個給親弟弟,倒也不算違矩,也壞不了素顏的聲譽了。也使得素顏面對她們幾個也自然了許多。
  
  葉成紹聽了臉色緩和了一些,回過頭對文英道:「壽王府賞梅那天,你早些過來,陪著你嫂嫂一起去。」
  
  文英聽得大喜,眼睛有些濕潤地向葉成紹福了一福,才帶著文貞和成良告退。素顏如今是寧伯侯世子夫人,去了壽王府,別人自然是要給她體面的,文英和文貞能陪在素顏身後,見識的人身份也會不同一些,這對文英的婚姻是有好處的,所以,文英會高興得眼眶濕潤。
  
  葉成紹腳步也稍緩了些,素顏知道他是要等文英幾個出了門後再走,這樣也算是給文英幾個留些面子,不然,他們幾個來拜訪哥哥嫂嫂,哥哥嫂嫂卻是把他們涼著,自己先行走了,讓府裡其他人知道了,只會說他們熱臉貼了冷臉,想要討好,卻又自討沒趣。
  
  素顏便歪了頭,斜睨了身邊的男人一眼,明明就不是個心腸狠的,卻偏要做出無情無理的樣子來。
  
  文英和文貞幾個還沒出穿堂,紫雲卻又進來了,「世子爺,大少奶奶,二少爺拿了好多禮品來了。」
  
  葉成紹聽得冷聲一笑,大手一揮:「請他進來。」自己卻是返身往裡走,素顏原想去到穿堂處迎一迎的,葉成紹卻道:「迎他做什麼,他養的好東西,差一點就咬著你了。」
  
  素顏聽了便回身坐到他旁邊,卻聽葉成紹又對紫雲道:「把三少爺也叫回來。」
  
  紫雲應聲去了,一會字葉紹揚果然親自提了盒糕點進來了,一進來便向葉成紹行禮,又向素顏行了禮道:「昨日弟弟養的那畜牲嚇丟了大嫂了,小弟特來向大嫂賠罪,請大嫂原諒這個。」
  
  這道歉似乎來得晚了一些,素顏抬頭看向葉紹揚,葉紹揚十六七歲的樣子,相貌俊雅,氣質淡泊飄逸,舉止大方,也正靜靜的看著自己,眼神溫和乾淨,半點也不像是縱狗行兇之人。
  
  「無事,也沒傷著我,只是當時嚇到了,倒是你大哥,將你心愛之物給打死了,我正過意不去呢,二弟不用自責了。」素顏笑著回道,既然他上門來道歉,那便不用再糾結這點子小事情了,以後還要在一起過日子呢,素顏也是講眼緣的,她總不願將眼前這清俊的少年想得很陰險。
  
  葉紹揚沒想到素顏如此說,溫潤的眼睛裡露出一絲愧色來,再一次對素顏行了一禮,「謝大嫂寬宏,大嫂快莫說那樣的話,那不過是只畜牲,怎及得大嫂絲毫,被大哥打死是罪有應得啊。」
  
  葉成紹聽了卻是冷笑道:「可不,畜牲懂什麼,往往害人的不是畜牲。」
  
  葉紹揚聽得臉色一白,忙又向葉成紹道歉:「小弟沒有看管好自己院中之物,請大哥責罰。」
  
  說著,竟是要跪下來,素顏看不過意,忙道:「哪裡那麼嚴重了,狗是活的,人總有疏忽的時候,二弟也不能總守著那狗吧,你別聽你大哥說得厲害,只是小事罷了,你的心意我領了,也沒往心裡去,你也別再為這事煩惱了。當風吹過就好。」
  
  若是真能當風吹過就好了,葉紹揚聽了素顏的話,卻仍是看著葉成紹,見他神情冷淡,朕的一撩袍,正要跪下,素顏在葉成紹腰間捅了一下,瞪了他一眼,葉成紹這才不情不願的對葉紹揚道:「既然你大嫂不介意了,那就此算了吧。」
  
  葉成紹大喜,笑著向素顏道謝,這時,葉成良被紫雲又追了回來,一見葉紹揚也在,忙過來個葉紹揚見禮,葉紹揚很客氣的給他還了禮道:「三弟不是回去了嗎?怎麼又轉回來了。」
  
  葉成良聽了便看向葉成紹,低眉垂眼地問道:「不知道大哥又喚弟弟來有何見教。」
  
  葉成紹冷冷地看著他道:「正好你二哥也在,你二哥如今正在苦讀,要參加明年的會試,他那院子裡養的狗也太多了,無暇顧及,你一會子使了人去,把你二哥院裡的夠全都拉到你院子裡頭養著吧。」
  
  此話一出,葉紹揚和葉成良二人同時震驚的看著葉成紹,葉紹揚臉上溫雅的神情終於小時,眼中閃過一絲惱怒和委屈,張了嘴正要說話,葉成紹又道:「反正成良也喜歡夠,他院裡的幾個丫頭對狗也有一套,二弟你托付他養著,你也可以專心去讀書,想看狗了,去三弟院子裡玩一玩就是。」
  
  葉成良聽過此話,臉上一白,迅速抬頭看了葉成紹一眼,又立即低了下去,雖然只是一眼,但素顏仍捕捉到他眼裡的一絲懼意和怨恨,但很快就換成了恭敬之色。
  
  葉紹揚還沒做聲,葉成良已經向葉成紹行了一禮道:「弟弟聽從大哥吩咐,一會就去二哥哥院子裡牽狗。」
  
  葉成紹揮了揮手,讓他走了,葉紹揚臉色有些白,葉成紹處理了他的狗,根本就沒有經過他的同意,他先是氣惱地站著,葉成紹也沒理他,自顧自的端了桌上的茶喝了。
  
  葉紹揚又站了一會子,突然抬起頭來,疑惑地看著葉成紹,葉成紹不耐煩地對他揮了揮手道:「還站在這裡做什麼,回去讀書,別一會子母親又說我帶壞了你,我可懶得擔這天大的責任。」
  
  葉紹揚聽了有些懊惱地對素顏又行了一禮,轉身走了。
  
  等人走了,素顏轉頭似笑非笑地看著葉成紹道:「你倒是很維護這個二弟啊。」
  
  葉成紹臉一紅,嘟嚷道:「哪有。」卻是率先向外面走去。
  
  素顏搖了搖頭,笑著也跟了出去,兩人走在路上,素顏問葉成紹:「三弟怎麼沒有讀書?可學過功夫?」
  
  葉成紹醉半帶了一絲譏笑,回了頭,牽著她的手道:「他姨娘雖是個精明的,但母親那個人,有了一個我在前頭,又怎麼會再容一個文韜武略的庶子在後頭?」
  
  素顏聽了心裡感覺一陣悲哀,不過,那孩子雖只是十四歲,心機卻是厲害得很,聽葉成紹的語氣,那夠怕是葉成良使了人放出來嚇自己的,他這一抬舉倒是一舉兩得,惹得兩個嫡兄互相生隙,他好從中得利吧。
  
  就是不知道晚玉是誰下了手,如果葉成良沒武功,那應該不是他作的才是,這侯府裡,也不知道在哪裡暗藏了一隻黑手,以後,自己可真要小心行事才行。
  
  兩人剛穿過月亮門,前面就是四叔祖母住的安閒堂,葉成紹帶著素顏正要進去,就聽後面有人喊:「世子爺,世子爺,宮裡來人了。」
  
  葉成紹聽了愧疚地看著素顏道:「娘子,今天怕是不能去四叔祖母了,咱們改日再來吧。」
  
  素顏笑道:「既是相公有事,明兒再來就是,反正四叔祖母這裡也不遠,哪天來都成。」
  
  兩人又回了屋,葉成紹也沒換衣,又是一步三晃地向前院走去。
  
  素顏一個人無聊,乾脆抱了本書歪在椅子上看。
  
  紫晴也陪著她坐在小杌自上做針線,紫綢在院子裡調教小丫頭,侯夫人昨天撥了四個小丫頭來,其實就有兩個長得很濕水靈,比茯苓芍葯更勝出三分,年紀也到了十五六歲,正是青春貌美之時,還好,人送來時,只是說隨素顏安排,也沒定下等級,素顏便將人丟給了紫綢,讓她看著給安排差事,只是不許新來的幾個進自己的屋裡,其他怎麼安排都好。
  
  正看著書,紫雲這丫頭急急地跑了進來,小臉上紅紅的,還有些怒氣,紫晴就罵:「小妮子,你不會這麼快就跟那幾個鬧上了吧。」
  
  紫雲臉一白,啐了紫晴一口道:「姐姐把我說成什麼人了,雖然她們都是侯府裡的家生子,可我是大少奶奶的人,在大少奶奶的院子裡,她們還能越過我去?即使越不過去,我跟她們鬧什麼?」
  
  素顏挺這話有意思,抬了眼瞅了紫雲一眼,紫雲卻是急急的說道:「大少奶奶,有個婦帶著丫頭直往咱們院裡沖,紫綢姐姐正帶了人擋著呢。」
  
  「婦人?什麼樣的婦人?」素顏皺著眉頭問道。
  
  「人還沒進來,在院子外頭站著,說是……說是爺的妾室,要來拜見大少奶奶您,紫綢姐姐攔著沒讓進,說您歇著了。」
  
  妾室不是被關在後園子裡,不許出來嗎?怎麼才第二天,就腦上門了?素顏的心迅速冷了起來,起了身,走到穿堂處,向院子外頭看去。
  
  只見紫晴站在院門口,讓兩個守園的婆子把守著院門,正與一個身姿妖嬈,相貌姣好的女子在說著什麼。
  
  那女子顯示好言說話,看紫綢總不肯讓她進來,她們翹首向院內看,拔高了聲音道:「大少奶奶,婢妾洪氏給大少奶奶請安來了,請大少奶奶放了婢妾進去。」
  
  素顏不大惱火,這洪氏好生無禮,哪有小妾拜見正室如此用強的,紫綢既說自己身體不適歇下了,她便該轉了回去,改日再來才是,她卻如此不合規矩地鬧了起來,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膽子,莫非……她是葉成紹最寵的那個,所以有恃無恐。
  
  紫綢聽了那洪氏的話也是好生氣惱,大聲對那洪氏道:「好大的膽子,早說了大少奶奶歇下了,你卻在此喧嘩,當這裡是菜市場麼?」
  
  那洪氏卻道:「這位姐姐,我也是一番好意來拜見姐姐,你卻無故阻攔,好生沒道理,你如此分明是挑撥我與姐姐之間的姐妹情誼。」
  
  她一口一個姐姐叫得素顏心中好生煩躁,叫來紫晴道:「去,讓紫綢將她打遠些,吵得我頭疼。」
  
  紫晴早就坐在屋裡躍躍欲試了,一聽素顏發了話,提了裙就往外衝,她個性比紫綢烈多了,嘴巴子又厲害,吵起架來,沒幾個能吵得過她。
  
  素顏站在穿堂處看著,紫晴出了門,果然一揮手,招了兩個身材粗壯的婆子,就衝到院門口,將正與那洪氏辨理的紫綢往邊上一扯道:「紫綢姐姐也真是的,明知大少奶奶不舒服在歇息,還讓些不知哪裡來的阿貓阿狗的在門口亂吠,吵醒了大少奶奶你擔當得起麼?」
  
  那洪氏一聽紫晴將她比作貓狗,不由臉都氣紅了,嬌媚的臉泛起兩朵紅暈:「藍氏也不過是個大學士的嫡孫女,擺什麼臭架子,我可是貴妃娘娘的內侄女,是太后親賜給世子爺的良妾,雖比不得正室,但也由不得你們侮辱,今天,我還非要進去不可了。」
  
  說著,身子一讓,她身後也走出兩個粗壯的婆子來,紫晴一聽說她是太后娘娘親賜的良妾,心裡也有些打突,大少奶奶怕也不知道這洪氏的身份吧,忙對紫綢遞了個眼色,紫綢會意的轉身往屋裡走。
  
  素顏自然聽到了那洪氏的話,眉頭不由皺得更高,葉成紹的面子可還真大,沒成婚,倒就有太后御賜的良妾擺在家裡了,放著這麼尊神在後院裡,不去拜,果然是要鬧事的。
  
  紫綢臉色沉重的走了進來,見素顏站在穿堂裡,關切地問道:「怎麼辦,大少奶奶,讓她進來嗎?」
  
  素顏耳邊響起葉成紹的那些話,娘子,我喜歡你,那些個人……
  
  總是只說一半便沒有說下去了,這些人,難道都是不能拒絕的,是有權有勢的人硬塞給他的?
  
  她淡淡的笑一笑,對紫綢道:「我管她是誰賜的,既然進了這府裡,她是妾,我是正室,那我就有權處置了她。」
  
  紫綢聽了就急,忙勸道:「大少奶奶,這事可不能亂來,您還是讓她進來,您自己到裡屋去,不理她,晾著她就好了,若真動了她,怕鬧到夫人那裡去,鬧到宮裡去就不好了。」
  
  素顏聽得心冷,她知道紫綢是關心她才如是說,這洪氏很顯然便是故意來試探她的深淺的,她今天若是退了一步,那些人便會以為她是好欺負的,以後天天都會有人來鬧,就算自己將葉成紹推出去,送與她們,她們為了個正室的位子,也會讓自己不得安生,葉成紹不是說喜歡自己嗎?那她就要看看,他對她用的情,到了何種地步。
  
  「你再多帶兩個人去,給我拿棒子打走,她若再鬧,就直接打她二十板子,我看她還敢鬧是不鬧。」素顏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語氣也是懶懶的,倒與葉成紹那樣子有幾分相似,紫綢卻是聽得心中一緊,暗道只怕會鬧出事來。
  
  轉過頭,陳媽媽也不在,這會子沒人能勸得住大少奶奶,不過,大少奶奶向來是個有主意的,沒有把握的事情,她也不會做,打出去,嗯,也好,方纔那女人可沒少罵自己。
  
  紫綢再出去時,又叫了兩個精壯的婆子,那邊洪氏帶的人已經在與紫晴帶的人推搡了起來,紫綢一揮手,讓兩個婆子拿了板子衝了出去。
  
  四對二,四個婆子手裡有傢伙,劈頭蓋臉的就往洪氏帶的兩個婆子頭上招呼,頓時哎呦聲連天,那洪氏卻是嚇得躲到了一邊,嘴裡大聲喊道:「大奶奶好凶悍,一進門就要杖殺妾室啊,我要找夫人評理去,這沒天理了啊,我規規矩矩來拜見新奶奶,就橫遭毒手,天啊……」
  
  一頓呼天搶地的苦惱,終於,驚動了其他園子裡的下人們,沒多久,苑蘭院門口就圍滿了看熱鬧的,不少人開始指指點點,有的說新大少奶奶不是個好相與的,以來便先是害得晚玉要死昨天又打了二少爺身邊的丫頭,還打死了二少爺最喜歡的阿福,今天又跟個妾室鬧了起來……
  
  有的又說,大少奶奶原就是個克父克母的,八字太硬不好嫁,是施了手段才嫁進侯府來的。
  
  紫綢紫晴兩個氣得個要死,她們是素顏的陪房,素顏的名聲壞了,她們兩個也臉上無光,那洪氏身上半點傷處也沒有,偏生要造謠生事,叫嚷得全府子裡的人都來看熱鬧,真真該死,兩個衝到洪氏身邊,拿了帕子就去堵洪氏的嘴,洪氏身邊的丫頭要去幫忙,紫晴一個耳刮子下去,打得那丫頭暈頭轉向,洪氏掙扎著,卻是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紫綢紫晴兩個也不打她,只把她手捆了,不讓她去扯嘴裡的帕子,讓她不鬧就行。
  
  這邊四個婆子已經將那兩個婆子打得頭破血流,抱頭鼠竄地往園子跑,倒將洪氏忘了,沒有去拉洪氏,這邊四個婆子打得興起,拿了棒子追出去老遠。
  
  府裡那些歌說三道四的,見了這情景,倒是不敢再說,一個一個低了頭,怕那四個婆子盯上自己,紫晴看事情差不多了,對著洪氏大聲道:「我們奶奶今兒個身子不舒服,昨兒個得了侯爺的令,免了奶奶今天的晨昏定省,這洪氏跑來要見奶奶,我們幾個好生勸說,說奶奶身子不好,歇下了,洪氏卻大吵大鬧著要進屋去,我們幾個怕吵著奶奶,她就說我們奶奶擺臭架子,說非要闖進去。我們怎麼能讓如此鄙俗之人衝撞了奶奶,少不得只好攔著了,沒想到,這洪氏還帶了人來,她這是要做什麼,以來就要打我們奶奶嗎?這還要得,這是寵妾滅妻嗎?」
  
  紫晴一張嘴好不利索,一下子將事情起因全都擺明,真真假假摻在一起,把事情說成了洪氏要給素顏下馬威,最後竟是說到寵妾滅妻上頭去了,這下不少人都再也不敢多呆下去,慢慢的人開始散了,也有些人早就躲在一旁看熱鬧的,聽了紫晴的話也附和著,邊走邊跟後來的人說。
  
  一時,府裡熱鬧了起來,素顏聽了紫晴那一番話,只差沒笑死,以後再遇到這種事,還是讓紫晴出去的好,她可是半點虧也不吃的主。
  
  正無聊的想進去再看書,就聽那邊有人大聲道:「這是鬧什麼呢?想造反嗎?「
  
  素顏抬眼一看,侯夫人屋裡的白媽媽終於被驚動了。



  第七十七 章罰
  
  她仍是懶得出去,若真是自己當面鑼對面鼓的與洪氏鬧,那才是失了身份丟了臉呢,現在白媽媽來了,她更是不用出去了,那洪氏說什麼是貴妃娘娘的內侄女,又是太后娘娘賜的,卻跟幾個奴婢下人吵得熱火朝天,人家只會說她不要臉面,說她自甘低下啊。
  
  悠哉地站在穿堂處的窗子旁看著外頭,素顏心情大好,白媽媽帶著兩個精幹的丫頭臉色嚴厲地站在苑蘭院外面,對圍著看熱鬧的們大聲喝道:「你們都是差事太閒了吧,晚榮,把這一個一個的名兒都給我記下來,看他們都是在哪個手下辦差的,若人浮於事,那就減了幾個退回去,別拿了錢不幹活,侯府可不養吃閒飯的人。」
  
  她身後一個鵝蛋臉兒,鼻尖上長了幾粒白雀斑,卻更添幾分俏麗的丫頭脆聲聲應了。
  
  那些看熱鬧的一聽白媽媽這話,嚇得一個個脖子都縮了,轉了身就想溜。
  
  白媽媽也不過是讓晚榮做做樣子,嚇嚇人而已,看那些人走,也不叫破,只管讓晚榮繼續做做樣子勾畫。
  
  沒多久,圍著的人就散得差不多了,白媽媽這才抬了腳往苑蘭院來,紫晴笑著迎住道:「白媽媽來得正好,這洪氏太過無事,欺負我家大少奶奶只是個大學士的嫡孫女,比不上她的身份高貴,非要闖進去找大少奶奶鬧,我們大少奶奶可是才過門兩天啊,竟然就有小妾打上門了,這也太欺負人了吧,白媽媽,您可是夫人身邊最得力的,在侯府裡又是最體面、最公正的老人,您可一定要為我們大少奶奶說句公道話,哪有小妾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欺負正室的,還有沒有天理啊,不是說侯府高門貴戶,規矩大嗎?小妾欺正妻,這又是哪門子規矩?」
  
  紫晴邊說邊哭,拿著帕子邊抹淚,邊唾沫橫飛,星星點點的就往白媽媽臉上噴,白媽媽不得不嫌惡地往後仰,不著痕跡地退了幾步。
  
  想往院裡走,偏生紫晴和紫綢拉著她說個不停,身子堵在院門口,讓她進去不得。
  
  白媽媽好生惱火,卻又不好發作,這時,被紫綢和紫晴兩個捆住手腳塞住嘴巴丟在樹下的洪氏死是勁發出唔唔的聲音,睜著一雙含淚的媚眼瞪著白媽媽,白媽媽似乎終於看到了她,板著臉對晚榮道:
  
  「快去,快扶了洪姨娘起來,這披頭散髮地呆在樹根地下成何體統,著了涼怎麼辦?」
  
  洪氏明明是被綁著丟在樹根底下的她卻說成是洪氏自己撒潑賴在樹底下,似乎根本就沒有看到洪氏那嘴裡帕子和被捆的手,素顏在穿堂裡聽到,不由掩嘴就笑,這白媽媽可真是個妙人兒,她的眼睛只看得到自己想看到的東西,懷著這樣的心思,洪氏這會子怕也討不到好處去,只是白媽媽這種態度不知是不是侯夫人的意思,這倒讓素顏有些奇怪了,侯夫人不是正想給自己添堵嗎?應該不會放過這麼好的一個機會才是吧。
  
  晚榮和另一個丫頭走上前去,扶起洪氏,卻扯不掉洪氏嘴裡的帕子,也不幫她鬆綁,倒是一人幫她撫著弄亂了的頭髮,另一個幫她理著皺巴巴的衣裙,邊理邊道:「哎呀,洪姨娘,您這樣子,要是給世子爺瞧見可怎麼辦,奴婢扶您回去換身衣服,梳妝打扮一番吧。」
  
  洪氏氣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拚命地搖著頭,身子往晚榮身上拱,示意她的嘴是被堵著的,可晚榮像沒看到一樣,只是一個勁的勸她不要傷心,不要鬧了。
  
  紫晴卻是冷笑著對白媽媽道:「白媽媽,洪姨娘可是衝撞了大少奶奶,這麼著就放回去,小的可不依,總得給她些教訓,不然,以後誰都敢打上我們大少奶奶的門來,我們大少奶奶還要不要過日子了?侯府還拿不拿正經的大少奶奶當主子看啊,由得個賤妾來欺負麼?」
  
  白媽媽聽了臉板得像陰天,眼神凌厲地看著紫晴,冷冷道:「這事我可做不得主,洪姨娘是半個主子,她來鬧大少奶奶,我一個奴才也沒本事處置她。」
  
  言下之意是指責紫晴和紫綢兩個膽大包天,對洪氏動了粗,洪氏總算聽到白媽媽說了一句維護她的話,不由得淚水流得更厲害了,偏生白媽媽也是在故意整她,一時抽抽咽咽的,哭得差點閉過氣去。
  
  紫晴對洪氏動手可是得了素顏的令的,她可半點也不怕,拿了塊帕子就去抹眼淚,也跟著哭了起來:「我們大少奶奶可真可憐啊,進門才一天,就被人這麼著欺負,又沒人疼,沒人愛,沒人護著,我們幾個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被一些貓貓狗狗的欺負而袖手旁觀吧,我沒什麼別的本事,忠心護主的心可是有的,任誰想欺負大少奶奶,也得從我們身上踏過去才行。」
  
  她說得大義凜然,一副忠心護主,悍不畏死的樣子,又暗著罵侯夫人沒有出面維護素顏的尊嚴,說得好像整個侯府都欺負了大少奶奶一個新過門的媳婦似的,白媽媽原本想要發作,責她兩句,這會子也說不出口了,氣得她那章胖上天的肉都在抖動,卻又不得不強忍下,好言道:
  
  「你既是說大少奶奶受了委屈,就別再這裡鬧了,快些回去服侍你主子是正經,我也去瞧瞧大少奶奶身子好些了沒。」
  
  說著,就要抬腳進門,紫晴的身子沒有動,她感覺這白媽媽不是來解決問題,而是來和稀泥的,心中有氣,就不想放了白媽媽進去給素顏添堵。
  
  白媽媽終於惱了,冷笑著瞪了紫晴一眼,卻是對一旁一直沒說話的紫綢道:「今兒看來我也進不了大少奶奶的門了,你且回去帶個話給大少奶奶,請大少奶奶多多休息,好生將養身子,有什麼事,世子爺回來自會處理,還請大少奶奶寬心,這新婚燕爾的,還是和和美美的才好呢。」
  
  這話聽著像是在關心素顏,實則是告訴素顏不要鬧得太厲害,一個新進門的媳婦,進門才兩天就和妾室鬧,傳出去,對素顏的名聲也不好。
  
  紫綢哪裡聽不出她的一絲,她倒不像紫晴,又哭又鬧的跟白媽媽胡掰,而是笑著扶了白媽媽的手道:「看媽媽您說的,您要進去看大少奶奶,是體貼大少奶奶,小的替大少奶奶多謝您,不過,大少奶奶著實身子不好,又……被鬧了一通,只怕越發氣得頭痛了,這會子媽媽進去了,怕也沒什麼精神招待您,您的好意小的一定給您帶進去就是。」
  白媽媽聽了臉色這才緩了些,卻也知道這一個也是堅守的,心下暗歎大少奶奶倒是養了兩個忠僕,反正她一絲已經表明了,大少奶奶若聽不懂,還要鬧,她也沒辦法,這會子還是先把洪氏送回去,不讓她再鬧了才是正經。
  
  於是手一揮,對晚榮道:「你們兩個還呆著做什麼,快送姨娘回去歇著。」
  
  晚榮和另一個丫頭聽了,也不管洪氏願不願意,拖了洪氏就往前走,可就是不扯掉她嘴裡的帕子,洪氏想要鬧,也鬧不出聲來,她又氣又傷心,覺著白媽媽根本就沒拿她當半個主子看,比對待一個下人還不如,怎麼著自己也是太后娘娘賜下的,又是貴妃娘娘的親戚,藍氏對她那樣也就罷了,連著這白婆子也狐假虎威的欺凌她,這事不鬧出些名堂來,怕是以後也沒人再當她是一回事了。
  
  如此一想,她瞅著晚榮兩個沒注意,突然用肩頭兩邊一撞,掙脫了晚榮兩個的攙扶,突然發力就向一旁的大樹撞了過去。
  
  晚榮眼疾手快,抬腳就去追,伸了手卻只抓到了洪氏的一片衣角,眼睜睜的瞧著洪氏的頭重重的撞在了大樹上,鮮血四濺,人也軟了下來,倒在了地上。為時,洪氏身邊的丫頭終於從暗處跑了出來,大哭起來,她原是看洪氏帶著的兩個婆子被打得頭破血流的跑了,自己又被紫晴扇了一巴掌,倒是年紀小,害怕,一直裝暈著,這會子看到洪氏突然發了狂,撞了樹,也害怕了起來,忙上前去扶洪氏。
  
  這些紫晴和紫綢與白媽媽又說了兩句,正氣呼呼的大轉回屋,就聽得晚榮一聲尖叫,嚇得回過頭來,看到洪氏倒在血泊裡,心裡一緊,也有些害怕了起來,先前她們再怎麼鬧,也只是打嘴仗,打了洪氏手下的奴婢,並沒有真傷洪氏,說出去,也只是說她們兩個潑辣厲害罷了,在素顏護著,最後也就挨個板子的事,這會子洪氏要是死了,那就是鬧出認命來了,追究起來,她們可是大罪過了。
  
  紫晴慌了神,全然沒有了方才與洪氏和白媽媽吵架時的氣勢,拔了腳就往屋裡跑,紫綢卻還是沉穩得很,一把拉住她道:「大少奶奶在養病,她什麼都不知道,你跑什麼,洪姨娘娘可是晚榮姐姐扶著的呢。」
  
  紫晴聽了眼睛一亮,正是,洪氏可不是她們兩個動手打的,也不是在她們兩個手裡出的事,她們雖和洪氏吵了,但是白媽媽來了,息了事,洪氏由白媽媽的人接回去了,路上再出了什麼事,誰知道是不是洪氏又受了什麼委屈,怪不得她們。
  
  如此一想,紫晴心情好多了,又站在院門口看戲,紫綢卻是對那四個拿板子的婆子道:「快,去幫幫白媽媽,打個門板來,抬洪姨娘進屋去。」
  
  說著,自己先出了院子,急急地跑了過去。
  
  白媽媽沒想到這洪氏也如此潑悍,竟然用尋死這一招來鬧,氣得直跺腳,忙走了過去,讓晚榮衣服撕下一大塊,先幫洪氏綁頭,止了血再說,這是,洪氏身邊帶著的丫頭
  
  見這邊紫綢使人抬了門板過來了,板著的臉緩了很多,感激地看了紫綢一眼,心裡又對素顏治下的這兩個丫頭高看了一眼,先前受這兩個丫頭的氣也消散了許多,不過這事還是給鬧大了,她又頭疼了起來,一會子夫人醒了,還不知道要怎麼鬧,侯府這兩天又不得安寧了。
  
  紫綢又慇勤的跟著白媽媽幫她把人送走,白媽媽抬了人,卻不知道往哪頭走,人已經出了事了,她再體面也只是個下人,不敢再做主,只能讓晚榮去報侯夫人,自己猶豫著,是抬到前頭侯夫人那邊去,還是抬回後園子去。
  
  紫綢一件忙關切地笑聲在白媽媽耳邊說道:「聽說侯夫人治家很是嚴厲的,小的來了雖只兩天,但府裡井然有序,上下都規矩有制,守禮得很……」
  
  白媽媽聽著就皺了眉,也不知道紫綢在這個時候說這些做什麼,不由得心下煩躁,卻聽紫綢又繼續道:「小的還聽世子爺說,幾個姨娘平素也是很守規矩的,都在後園子裡不太出來,今兒洪姨娘怕是魔症了,突然發了狂的要打到大少奶奶屋裡去,還尋死覓活,媽媽是拚命拉住她也沒拉得住,唉,這人發了病,別人是多幾隻手也難以顧得過來啊。」
  
  白媽媽聽得眼睛一亮,連連點頭道:「是啊,晚榮為了拉她,自己都差點摔著了,你說她這病,怎麼突然就厲害了呢。」
  
  紫綢聽了差點笑出聲來,白媽媽可真是厲害,自己只說洪氏突發魔症,她立馬就說成洪氏原本就是有病的,今天又發了,如此一來,洪氏這行為也不稀奇,鬧成這樣,全是她舊病復發的緣故了。
  
  晚榮在一旁聽得也是偷笑,對白媽媽道:「媽媽,洪姨娘既是得了這種病,就不要抬到夫人院裡去了,可別又衝撞了夫人,還是送回她自個屋裡,好生請了大夫來給她醫治吧。」
  
  洪氏於是又被抬了回去,紫綢跟著也忙進忙出,打打下手,安置好洪氏之後,才與白媽媽幾個分開,白媽媽心裡對紫綢更是親切了些。
  
  紫綢回屋將這一些事都說給素顏聽了,素顏笑道:「到底是打小兒一塊長大的,就是貼心窩。」
  
  紫綢和紫晴兩個聽了這話,有些激動,少奶奶雖沒誇她們,也沒打賞,但一句打小一塊長大的,便是將她們看作不止是心腹這麼簡單了,跟那發小的一絲有些接近,那種關係,又比主僕要進了一層,兩人心裡舒坦,只覺得主子如此尊重又看得起,就算為了素顏豁了命出去也是值得的。
  
  素顏看她們兩個眼裡都含了淚,笑著拉了她們往正屋走,回頭對紫雲道:「去讓余媽媽燉點銀耳粥來,我和你紫晴紫綢姐姐吃,一會子,怕還有大陣仗要打呢。」
  
  紫晴和紫綢心中一凜,看到素顏,素顏也不多話,表情卻是淡淡的,葉成紹被宮裡人找去有老半天了,現在還沒回,怕是進宮了,洪氏的事情鬧得這麼大,風聲怕早就傳到了侯夫人耳朵裡了,只是白媽媽的態度讓她很是疑惑,弄不清她的做法,是不是就是侯夫人的意思,若這事就這麼了了,也就罷了,她也不想再鬧,反正洪氏也得了懲罰,若不是侯夫人的意思,那一會子還有得鬧騰。
  
  果然,三個用過粥後,侯夫人身邊的晚香就過來了,板著個臉,氣勢洶洶的,略略向素顏行了個禮:「大少奶奶,夫人有請。」
  
  素顏手扶著頭起了身,問晚香:「不知這個時辰,夫人找我有什麼事?」
  
  晚香冷冷地看著素顏道:「大少奶奶何必裝糊塗,這滿院子裡的人都知道的了,一會子,怕是連宮裡頭都知道了大少奶奶的本事呢。」
  
  紫晴聽著這話就氣,掀了嘴皮子就想要刺晚香幾句,素顏搖了搖手,晚香不比洪氏,她是夫人手下得力的,又因著晚玉的事情對自己有氣,與她鬧著沒意思。
  
  大鬼好捉,小鬼難纏,這些小任務得罪了,最容易出壞。
  
  起了身,帶著紫綢往侯夫人屋裡去,路上就遇到了三夫人,三夫人眼裡都是笑,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看到素顏問:「聽說侄兒媳身子不爽利,怎麼不在屋裡多歇會子?」又上下打量素顏,嘖嘖兩聲道:「是好像臉色不太好,莫不是著了涼吧,再不是,氣著了?哎呀,不是我說,成紹那孩子就是喜歡胡鬧了些,侄媳剛進門不知道,他那後園子裡頭,有來頭的貴妾就有三個呢,還有些良妾,樓子裡送的,七七八八的,也有三四個,都是有名分的,你這麼年輕,要管好這些妾室還著實是難。」
  
  素顏聽得心裡發寒,葉成紹只說他有三哥妾室,但聽三夫人說起來,就應該有七個才是,有就有吧,還不說實話,都養在後園子裡,還說不會出來鬧,分明就是花言巧語哄她,使得她差一點就為他動了心,如此狡詐,只怕平素那單純呆傻的樣子也是裝出來的。
  
  心中再是不喜,面上卻不顯,不想中了三夫人的意,仍是笑著說道:「可不是嗎,我年輕,不懂事,也不知道輕重,這些個妾室連面都沒見過呢,怎麼知道如何管家她們,聽說三叔房裡也有不少人,不弱三嬸子以後多多教教侄媳吧,侄媳看您把家裡治得井然有序,定然最是會當家理事的,幾個妾室在您手下乖乖順順的,一定是有好法子的對吧。」
  
  葉三叔光通房就有三個,有名分的妾室也有三哥,如今帶了兩個去了商人,把三夫人留在京裡教養孩子,三夫人正為這事暗恨,在家裡沒少罵葉三叔好色無情,更是把那兩個跟了去的小妾罵得祖宗十八代都要被掘墳,被素顏如此一說,正好觸到痛腳,臉色立即落了下來,冷笑著道:
  
  「你三嬸我還不如你呢,我家老爺身邊的幾個我可指甲殼都沒彈過一指,都好生地當姐妹待著,侄媳本事大,以來就把人給治得頭破血流,這手腕可不是一般的人能有的呢。」
  
  方纔還說自己年輕不懂事,不會管理後園,如今又罵自己手腕陰狠,毒打小妾,前後矛盾,只為了氣自己,若真被她氣著,那不是跟被狗咬了一樣?
  
  不過,來了兩日,與三夫人說的話也不少,素顏卻始終摸不透三嬸子的脾性和目的,也不知道她對自己的態度究竟是敵意還是善,如今看來,只覺她就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主,但做這些,到底對她有什麼好處?
  
  到了侯夫人院裡,侯夫人正鐵青著臉坐在正堂,晚榮和白媽媽立在一邊,晚香進去通報後,便讓素顏和三夫人進去。
  
  素顏進去後,就給侯夫人行禮,侯夫人卻是板著臉,伸了手重重在梨木做的八仙桌上一拍道:「跪下!」
  
  一旁的白媽媽臉上就有些難看,小意的瞟了一眼夫人,微搖了搖頭,無奈地對晚榮使了個顏色。
  
  晚榮很有眼力介的就將一邊的墊子拿了個來抱在手上,睜大眼睛看著素顏。
  
  素顏聽得侯夫人那一拍桌子,渾身嬌弱的顫了下,身子晃了晃,一副嚇到不行的樣子,臉上也是一臉的驚懼和莫明,委委屈屈的,提裙,卻半天沒有跪下去,眼中淚水盈盈。
  
  「母親,不知兒媳做錯什麼,讓你如此憤怒,我受罰不要緊,氣壞了您的身子可是兒媳不孝了。」
  
  侯夫人見她磨磨蹭蹭的不肯跪,冷笑一聲道:「你犯了如此大錯,還裝聾作啞,今天不好生教訓教訓你,你不知道家規是什麼。跪下。」
  
  晚榮悄悄的將手裡的墊子放在素顏腳下,素顏委委屈屈地正要跪到墊子上去,晚香卻是突然走了過來,將墊子一腳踢了,皮笑肉不笑道:「大少奶奶怕是不知道侯府的規矩,若是磕頭行大禮呢,晚輩膝下是要放墊子,怕奶奶少爺們傷了膝蓋內,若是受罰受訓,可沒這待遇。」
  
  素顏委屈地含淚看著她到:「晚香姐姐說得極是,只是,我也不知道犯了什麼錯要跪下受罰受訓,母親就算要罰兒媳,也得罰個明明白白,讓兒媳心服口服才是啊。」
  
  卻是直了直身子,不肯跪,脊樑挺得筆直,抬起頭倔強地看著侯夫人。
  
  侯夫人冷笑著將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磕,冷笑道:「倒是本事啊,婆婆讓你跪下,你竟然敢不跪,就算沒犯錯,長輩之命也不可違,何況你還犯了大錯,來人,讓她給我跪下。」
  
  立即進來兩個婆子,上前就要抓著素顏要將她按下,素顏手一抖,冷冷地掃了兩個婆子一眼,眼神冰寒如刀,那兩婆子也沒有下死力,畢竟是府裡的大少奶奶,世子爺才娶回的心肝寶貝,真傷了,侯夫人沒事,她們做下人的,就會倒霉,再看大少奶奶那眼神看得人直髮冷,手下就更鬆了力度,只是輕搭在素顏肩上了。
  
  素顏輕輕一抖,抖開兩個婆子,哽著聲道:「婆婆教訓的是,兒媳雖不知道犯了何錯,但婆婆要罰兒媳,兒媳作為晚輩也只有受的份,不敢多言。」
  
  言下之意便是說,侯夫人混賬,不分青紅皂白就要罰她,說著,屈膝往下跪,一旁的晚香早暗中走到她身後,趁著素顏屈膝時,暗暗用力一撞素顏的腰,素顏身子吃力不住,雙膝重重的撞在了地上,痛得她眼淚都快出來了。
  
  一回頭,卻見晚香若無其事的走回侯夫人身後,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
  
  一旁坐著的三夫人這才開了口道:「哎呀呀,大嫂,有話好說嘛,侄兒媳身子不好,你讓她跪下說,著了涼怎麼辦?跪壞了膝蓋怎麼辦?」
  
  侯夫人白了她一眼道:「這是我屋裡的家世,老三家的,你要是閒得無聊,就好生回去教教楓哥兒,十四歲的人了,還住在內院裡跟著婦人一起,太不成體統了。」
  
  三夫人一聽,臉色一沉,冷笑道:「我這不是正在向大嫂學學如何教養晚輩麼?大嫂,成紹進宮了,這會子就該回了吧,這是他屋裡的事,您不如讓他自己個來處置的好。」
  
  侯夫人一聽大怒,葉成紹向來不服她管,在她面前從來就沒個尊重,完全不把她這個母親放在眼裡,三夫人沒少為這件事嘲笑過她,這會子又來戳她的痛腳,不由冷笑道:「他來了又如何,他是男人,同院裡的事情,男人插手做什麼,再說了,方才宮裡送了信回來,說他在為皇上辦事,一時半會還回不了府。」
  
  說著,眉頭半挑看著素顏,那一絲便是告訴素顏,別妄想葉成紹這會子能回來救她。
  
  三夫人聽了沒再說話,卻也沒起身走,只是憐憫地看了眼素顏,坐端了茶喝,放茶杯時,對自己的丫頭錦蘭使了個顏色,那丫頭趁人不注意,退了出去。
  
  侯夫人見三夫人老實了,便垂了頭對素顏道:「你口口聲聲不知道錯在何處,我且問你,如今洪氏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你要作何解釋?」
  
  素顏聽了抬起頭來,不解地看著侯夫人,「洪氏?母親,兒媳不知道她是誰。」
  
  紫綢與紫晴同洪氏吵鬧時,自己可是連面都沒露的,她完全可以裝不知。
  
  「你倒是會裝,洪氏好生去拜見你,你不讓人家進去,還使了人將她打出來,她受不得這折辱,才氣得尋死撞樹,如今你倒推得一乾二淨,裝得連人都不認識了。」侯夫人冷笑著說道。
  
  素顏等著清澈的大眼無辜地看著侯夫人道:「今天媳婦身子不爽利,送了世子爺出去後,就在屋裡歇下了,只得聽外面有人吵,也不知道是誰在吵,只當是下人們為了些瑣事在鬧,頭昏昏沉沉的就沒有起來,怎麼洪氏要來拜見我麼?她是府裡的哪位夫人還是嫂嫂?」
  
  侯夫人被她說得一滯,洪氏不過是個妾,就算是太后賜下的,也還是妾,她要去拜見素顏,以素顏這身份確實可以不見,若是府裡正經的夫人奶奶要去見她,她不見倒是失了禮,自己倒不好哪這事去罰她……
  
  「她是紹兒的妾室,是太后娘娘賜下的,你是正室,身子不爽利不見她倒也沒錯,但她畢竟是太后娘娘賜下的人,你不該讓你的人去打她,如今她氣得撞了樹,這消息很快就會傳出去,若是貴妃娘娘怪罪下來,就是我也難替你擔待。」
  
  素顏聽侯夫人這話說得嚴重,卻是笑了:「兒媳不過是才進門兩天,府裡的人都沒認全,一心也只想與府中親戚姐妹、嬸娘們交好,又怎麼會使了人去打洪氏,母親說得兒媳好生冤枉啊。」
  
  侯夫人冷冷地看著她,手一揮,招來兩個人,正室那兩個被紫晴使人打走的洪氏身邊的婆子。
  
  侯夫人問了那兩個婆子事情經過,兩個婆子便添油加醋,將紫晴和紫綢兩個如何罵洪氏,如何擋著不讓洪氏進去見素顏,如何又被素顏屋裡的婆子拿板子打的事都說了一遍。
  
  侯夫人聽了看著素顏道:「你還有何話說,那紫晴與紫綢都是你的陪嫁丫頭,她們兩個行兇,沒有你的允許,怎麼敢對世子爺的妾室下手,分明是你量小善妒,縱奴行兇。」
  
  紫綢一聽這話,跟著跪到素顏面前,對侯夫人道:「夫人,這事並不關大少奶奶的事,大少奶奶在屋裡歇著,奴婢幾個在外頭守著,突然門外有人鬧,奴婢出去看,洪姨娘說要進去見大少奶奶,奴婢幾個好言相勸,說大少奶奶病了,不見客,改日再來,她不聽,非要往裡闖,還使了兩個婆子來推奴婢,奴婢一是氣急,二是看她們來意不善,分明就是仗著太后娘娘的勢欺負大少奶奶,就死死護住門,沒讓她們進去,後來,她們動了粗,才鬧了起來,奴婢幾個也沒敢對洪姨娘動的手,洪姨娘怎麼傷的,奴婢幾個也不知道。」
  
  一席話,把素顏摘得乾乾淨淨,又指出是洪氏無理取鬧,使人行兇,侯夫人聽了卻面不改色,冷笑道:「府裡大多數人都看到了,你們是捆了洪氏的,如此還不算犯上作亂?你們有幾個膽子,敢對一個貴妾動手?不是你主子指使的,又是誰?」
  
  這意思是不管如何都是素顏的錯,看來,今天侯夫人不講素顏罰上一頓,是不會收場了。
  
  紫綢心中著急,不由看向白媽媽,指著白媽媽道:「當時白媽媽也來了,洪姨娘發了瘋一樣地鬧,還是白媽媽幾個拚命攔著的,最後沒攔住,洪姨娘才自己撞傷了,這可怪不得奴婢幾個,更怪不上大少奶奶,大少奶奶根本就沒出過屋,夫人如果非要罰人,給洪姨娘出氣,奴婢願意領罰。」
  
  白媽媽被紫綢點了名,臉色很難看,卻還是說道:「紫綢姑娘說得倒是個實話,夫人,今兒洪姨娘確實是很奇怪,像魔症了一樣,大吵大鬧,奴婢幾個去勸,她還非要尋死覓活的,倒也不能怪了大少奶奶。」
  
  侯夫人聽了無奈地瞪著白媽媽一眼,白媽媽歎了口氣,閉了嘴,沒有再說。
  
  侯夫人又對素顏道:「今天這事,鬧得太大了,我也知道錯不全在你身上,但事情已經成了這樣,她的身份擺在哪裡,不罰你,我難以對宮中交待。」
  
  說著,揚了聲,對白媽媽道:「大少奶奶新婚失德,量小善妒,縱奴打傷洪姨娘,打她五板子,罰掉一個月的月錢。」
  
  打五板子?為了妾室打正室五板子?
  
  素顏猛地抬頭,冷冷地看著侯夫人,這五板子下去,侯夫人是將她一個正室的顏面全都駁盡丟光了,讓她以後再也難以在小妾面前抬起頭來,這五板子自己今天若是挨了,以後在侯府,怕是誰都可以欺到自己頭上去。
  
  她突然就對侯夫人咚咚磕了三個響頭,鄭重地看著侯夫人道:「夫人是兒媳的婆婆,要打要罰兒媳,兒媳沒有話說,但今天,若是為了洪氏這個妾室,打了兒媳,兒媳立即便自請和離,侯府寵妾滅妻,縱容妾室欺凌主母,主母反抗便要打罰主母,如此不如兒媳讓出正室之位,成全了洪氏就是。」
  
  侯夫人聽得大怒,氣得手都在抖:「發你這哪像正經大家出來的女子,如此忤逆不道,不服管教,才成親兩天,小罰你一下,就要鬧著和離,哼,你有何資格說和離,進得寧伯侯府的門,就是寧伯侯府的人,想要走,只有一條路,那就是讓紹兒休了你。」
  
  說著,一揮手,對那兩個婆子道:「拿家法來,本夫人親自動手。你不是說,我是你婆婆,要打要罰你沒話說嗎?好,這會子我不說為了洪氏罰你,只當是我這個婆婆來罰你,看你還有何話說。」
  
  素顏冷靜地看著侯夫人,只見她眼裡滿是怒火,氣得嘴都在發抖,但眼底深處,卻有些一絲悲涼一閃而過,她有些詫異,以為自己看錯了,在定睛時,侯夫人已經站了起來,結果晚香慇勤拿來的家法,舉著就往自己身上抽來,背後頓時一陣火辣辣的痛,她不由輕呼了一聲。
  
  紫綢看傻了眼,以前二夫人再如何陰狠,也沒有動手打過大姑娘,這侯夫人怎麼活也是有誥命的人,怎地如此兇惡,看她一竹板子打在素顏身上,第二下又要抽來,忙撲上前去抱住素顏,那第二下便生生的落在了紫綢身上,紫綢也是痛得牙一咬,眼淚都逼了出來。
  
  一直看戲的三夫人坐不住了,她沒敢想到侯夫人會如此重罰素顏,原以為最多不過是罰個跪,禁個足什麼的,這會子連假髮都動用了,也慌了神,上前去奪侯夫人手裡的家法,大聲道:「大嫂,你瘋了嗎?她可是才進門兩天的新媳婦啊,真要打得她鬧著和離,驚動了皇后娘娘,您可怎麼解釋。」
  
  不說皇后娘娘還好,一說皇后侯夫人更氣,一把甩開三夫人,手下抽得更用力了些,紫綢雖是擋了好幾下,卻還是有一下打到了素顏的額頭,頓時素顏眼冒金星,頭痛欲裂,她痛恨,自己怎麼還沒有暈過去,暈了她也許就不用受這樣的折辱了。
  
  白媽媽和晚榮終於而已上來拉住了侯夫人,一頓苦勸,侯夫人似乎也打累了,丟了手裡的家法,坐回到椅子上,這時,有人通報,四老夫人來了。
  
  四老夫人拄著枴杖,一進門,看到素顏跪在地上,額頭上紅腫一片,氣得直搖頭,侯夫人一見四老夫人來了,臉色變了一變,忙起身給四老夫人行禮:「四嬸子,您老怎麼也來了?」
  
  「府裡發生這麼大的事,我能不來麼?侄媳啊,你這是在做什麼?怎麼發這麼大的脾氣要打這個孩子呢,她犯了什麼錯?」四老夫人氣憤地看著侯夫人道。
  
  「四嬸子,這事您別管,侄媳是不得不罰她,那洪氏是什麼來頭,您也知道,如今還頭破血流地躺在屋裡呢,我罰她,她還好過一點,不過是些皮肉之苦,若是那洪氏鬧到宮裡頭去,侯爺和我又是兩頭難,還不如我先罰了的好。」侯夫人歎了口氣,對四老夫人說道。
  
  四老夫人搖著頭道:「你真是糊塗,她若真做錯了事,你罰她也就罷了,這個樣子,那後園子裡的女人還不哥哥有樣學樣,都去欺負她,你也是正室,不為她撐腰也就罷了,反而還幫著洪氏打她,你叫她以後如何離家,如何面對那幾個妾室?這規矩一亂,以後哪個妾室還把正室放在眼裡,這內院就要亂成一鍋粥去。」
  
  侯夫人低了頭,聽四老夫人說她也不還嘴,四老夫人看她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不由又是搖頭,冷聲道:「我不過是個嬸子,又是個沒兒子的,侯爺憐惜我,才得你們供養,原也沒資格跟你說這些話,只是念了侯爺對我的好,不想看著這府裡生亂,才勸你幾句,你若不聽,我也沒法子。」
  
  侯夫人聽了忙抬了頭來給四老夫人道歉,卻並不認錯,四老夫人看她仍讓素顏跪著,,沒法子,治好親自去扶素顏,「孩子,你婆婆是氣瘋了,她平素也不是不講理的人,你且起來,挨了打,快回去養傷吧,可憐見了,這頭都腫起來了。」
  
  素顏也不起來,就勢給四老夫人磕了個頭:「四叔祖母,您來了正好,請給侄孫媳做個證,今日之事,侄孫媳沒有做錯半點,若夫人只是心情不好,想要打罰孫兒媳出氣,孫兒媳沒有話說,長輩賜不可辭,就算是大罵也是長輩的愛護教導,但是,如今分明是世子爺的妾室欺侄孫媳娘家地位不高,打上兒媳院門,自己尋死覓活,大吵大鬧,婆婆不主持公道也就罷了,還為她虐打侄孫媳,侄孫媳再難在侯府生活下去,自請和離。」
  
  四老夫人一聽這話可就嚴重了,才過門沒兩天的新媳婦就鬧著要和離,成紹那孩子原就不肯正經成親,後園子六七個女人他也沒正眼看過,好不容易找了個可心的人回來了,只兩天又要和離,若真讓她走了,再要讓他好生成親,怕是難上加難,那孩子,原就受了不少苦……唉,那世子之位,就那麼重要嗎?侯夫人也做得太過了些。
  
  「孩子,你快起來,這事成紹根本就不知道呢,你受了委屈,叔祖母知道,但也不能受一點委屈就說要和離吧,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你也要為你娘你父親多想一想才是。」四老夫人勸道。
  
  素顏顫抖著起了身,她話已經說過了,四老夫人也親眼看到了,自己這傷也留得明顯,這會子正好可以回娘家去,葉成紹,你愛跟誰跟誰去,老娘不奉陪了,原想著,要跟著他過兩年才能和離的,沒想到,這麼快,也好,嫁妝發證是有了的,有的還沒開箱呢,明兒離府時,也搬得方便些。
  
  紫綢身上受了幾下,也是一身火辣辣的痛,主僕二人攙扶著站起,素顏也不給侯夫人行禮,強忍著痛,鬆開紫綢,抬頭挺胸地向外面走去。
  
  侯夫人看著漸行漸遠的素顏,兩眼直發怔,頹然地靠在了椅子上。
  
  四老夫人長歎一口氣,對侯夫人道:「我知道你心裡不服氣,也壓著很多事,但你完全可以換個法子的,何必要把事情鬧得這麼僵,你想得的,也不是得不到,非要如此心急做什麼,如今這事,我看你如何收場,就是侯爺哪裡,你也過不了這一關去。」
  
  侯夫人聽了四老夫人的話,臉色一白,起了身,對四老夫人福了一福道:「多謝四嬸的教誨,侄媳派人送您回去吧,您也累了。」
  
  這話是說四老夫人多管閒事了,四老夫人氣得臉色醬紫,轉過身便走了。
  
  三夫人看事情鬧成這樣了,也不敢多呆,生怕禍水會引到自己身上去,也趕緊溜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10:22 AM

  第七十八章  衝突
  
  素顏帶著紫綢強忍著腳痛和屈辱昂首往正房外走,還沒出門,便碰上了匆匆而來的文嫻和文靜,文嫻眼尖,進門就瞧見素顏頭上的那條觸目驚心的傷痕,顫著聲喚道:「嫂嫂,你這是……」
  
  文靜原本碰到素顏後眼睛就看向一旁,抿著嘴不想與素顏打招呼,聽得文嫻的驚呼聲,也看了過來,不由吸了一口冷氣,眼神莫測地看了看素顏,又看向正陰沉著臉坐在正堂裡的侯夫人,她往裡走的腳步便滯了滯,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素顏沒有心思跟這兩個小姑磨嘰,更懶得看文靜那幸災樂禍的嘴臉,只是微點了頭,繼續往外走。
  
  文嫻看出事情不對勁,一看自己娘親的臉色很不好看,立即明白,這府裡,除了侯夫人,沒有誰會對新嫂嫂如此明目張膽的下狠手。眼神一黯,拉住素顏道:「嫂嫂,我娘她有時脾氣不太好,她以前其實並不是這樣的,一定是有什麼誤會,你先別走,我去勸勸娘,說開了就好了。」
  
  紫綢在一旁聽得好笑,也不管合不合規矩,衝口就對文嫻道:「三小姐,大少奶奶都被打成這個模樣了,難道還要回去跪著聽您和侯夫人調解?您沒看出來,我家姑娘連走路都很吃力麼?」
  
  真要關心大少奶奶,又怎麼不顧大少奶奶的傷情,先只想著調解矛盾,想讓大少奶奶挨了打,還要不生侯夫人的氣,當大少奶奶是泥捏的麼?
  
  文嫻臉一紅,又聽紫綢改稱素顏為姑娘了,心中更是著急,滿含歉意的扶住素顏道:「是妹妹思慮不周,嫂嫂快快回去休息,妹妹立即拿爹爹的貼子請太醫,嫂嫂千萬不要氣著,我去勸娘。」
  
  素顏聽了微點了頭,這事不關文嫻的事,難得文嫻是個明事理的,一沒有冷眼旁觀,二沒當戲看幸災樂禍,便回了句:「多謝三妹妹。」
  
  便與紫綢一同往外走,文靜卻意外的上來扶住素顏道:「大嫂,我送你回苑蘭院吧,你這丫頭好像也受了傷呢。」
  
  素顏聽得差異,不由看了文靜一眼,自己昨天那樣捉弄了她,今天她會這麼好心?
  
  文靜看素顏看她,臉色微窘,不自在的低聲說道:「先前是妹妹不懂事,嫂嫂不要跟我一般見識,其實我是喜歡嫂嫂這性子的,以前也沒有人像嫂嫂那樣對過我,總是讓著,慣著,倒讓我的性子變得古怪了。」
  
  素顏沒想到文靜竟然能想得如此明白,不由對她的印象大為改觀,看她扶過來,倒也沒再推拒,正好自己的膝蓋確實很痛,而且,她也感覺,文靜大約是想在自己這裡打聽些消息吧,正好,自己也可以通過她的嘴,讓府裡的人更清楚時間的始末,公道自在人心,侯夫人如此無形無狀,她不相信,這侯府裡就沒有明白人。
  
  反正自己和離的主意是拿定了,人是要走的,但不想與全侯府的人弄得太僵,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好。
  
  文靜扶著素顏往回走,一路上,擔憂地看著素顏額頭上的傷,不時地歎息,又一再的說,宮裡應該有好傷藥,說葉成紹一定會找到最好的藥來給素顏治傷,嘰哩咕哩的,一路上就沒停歇,對素顏的傷勢比素顏自己還緊張,素顏雖覺得她熱情得有些過了,但有她在一邊說話,她竟是忘了痛,不知不覺就回了自己的屋。
  
  陳媽媽先是去了別的院子裡查探情況了,洪氏大吵大鬧時,她沒在屋裡,一回來聽說洪氏鬧得凶,素顏又被侯夫人請去了,心裡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幾次要往侯夫人的松竹院去,被紫晴勸住了,紫晴道:「媽媽這會子去也沒用,還不如想法子送了信出去,請世子爺快些回來才是正經,如果侯夫人正發了怒要罰大少奶奶,能救她的,也只有世子爺。」
  
  陳媽媽聽了覺得也是這麼個理,但她們初來侯府,門路都沒有摸清,世子爺又是去了宮裡,這就算是有人能將信送出府去,又怎麼能保證能到宮裡去,能到得了世子爺手裡,一時急得在屋裡團團轉。
  
  王昆家的知道了,就跑過來自告奮勇道:「今兒這事怕是不會善了,大少奶奶只怕會受責罰,少奶奶一進門,侯夫人就不待見她,這會子正好抓到錯處,定然不會輕易放過,這信咱們沒法子送到宮裡去,但大老爺就不一定了,咱們把信送回藍府去,大老爺和老太爺一定會想法子的,再說了,這洪氏就算是金枝玉葉,也只是個妾,侯夫人若是為了個妾室罰了咱們大少奶奶,老太爺那裡定然會為大少奶奶出氣,至少會找侯爺說理。」
  
  陳媽媽一聽也對,忙讓王昆家的去找王昆,王昆正好沒有差事,在大通院裡閒著,一聽大少奶奶有危險,忙換了衣服就走侯府後門出去了。
  
  陳媽媽就焦急地站在穿堂裡等素顏回來,一抬眼,看到素顏被二姑娘扶著往院子來,心裡咯登一下,眼淚就出來了,忙衝了出去,扶住素顏。
  
  一抬眼,看到她額頭上那一個頂大的包,聲音都在抖,衝口罵道:「哪個黑了心肝的對大少奶奶下這麼重的手啊,我們大少奶奶在娘家可是如珠似玉的嬌養著的,怎麼過門才沒兩天,不是被狗咬,就是被惡人打,這侯府裡究竟都是養了些什麼東西啊,怎麼都像瘋子一樣,見人就咬啊。」
  
  文靜聽陳媽媽這話是連著府裡的人一同都罵進去了,,不由臉色一白,尷尬的看了素顏一眼,素顏也正在氣頭上,哪裡顧及到她的感受,一聽陳媽媽的聲音,一直強忍著的淚水就噴湧而出,受了委屈的人,最是聽不得親人關懷的話,伏在陳媽媽懷裡就痛哭了起來。
  
  陳媽媽摟著素顏邊拍著她的背邊哄道:「咱們回屋去說,外頭冷,別傷沒好,又著了涼,那就正中了那些人的意了。」看也沒看文靜一眼,當她是透明的。
  
  文靜想要再勸些什麼,陳媽媽和紫綢兩個已經扶了素顏往屋裡去,也沒個人跟她打聲招呼,請她進去坐什麼的,生生就把她晾在院門口了。
  
  她不自在的站了一會子,想了想,還是抬了腳跟進了素顏的院子。
  
  紫雲丫頭原是在穿堂外守著的,她剛才也看到了素顏額頭上的傷,一見侯府的人就有氣,見文靜過來,就攔住道:「二小姐咱們大少奶奶都傷成那樣了,沒功夫招待您,您還是快些回去吧。」
  
  文靜還從沒被人如此沒臉過,不由也有了氣,不過也知道藍家的人這會子是連著她一同恨上了,便忍了忍,笑道:「你這丫頭看著年紀小,倒是個忠心護主的,我可沒有得罪你家奶奶,我是來看望奶奶的,三妹妹去請太醫了,我在這裡守著,等太醫給大嫂嫂看過了,才能放心。」
  
  紫雲聽她說得好,又看到的確是她送了素顏回來的,便撇了撇嘴,讓開身子放了她進去。
  
  素顏一進門,伏在陳媽媽懷裡就喊:「奶嬤,收拾東西,我要回娘家,我要和離,這裡呆不下去了。」
  
  陳媽媽聽得心一震,這話是怎麼說的,才成親兩天就要和離,那可不成,和離了的女子,雖比休棄的要好,但名聲還是受損了,雖說少奶奶還是完璧,但畢竟有過一次婚史,再找一個合心合意的,家世又好的那就難了,再說這事世子爺也沒在家,也不能怪到世子爺頭上去,世子爺看著混,對大少奶奶還是有心的,陳媽媽活了大半輩子,這點還是能看出來的,女兒家,最大的幸福就是找一個能寵著你,疼著你的男人,真和離,那就太可惜了。
  
  不過,侯府也是太欺負人了,想著法子找大少奶奶的茬,做兒媳婦到這份上也著實憋屈,這個場子,怎麼也要找回來才是。
  
  一抬眼,看到文靜也來了,邊拍著素顏的肩膀道:「好,好,奶嬤聽奶奶的,咱們收拾東西,準備回藍府去,這府裡既然不拿咱們當人看,咱們走還不成嗎?回去,請大老爺寫和離書,和離,這世子夫人咱不做了。」
  
  紫晴看到了大少奶奶額頭上的傷,心下也是氣憤不已,腦子裡一時又想起了上官明昊那溫潤如玉的俊彥來,不由衝口道:「當初就不該嫁進寧伯侯府來,中山侯世子那樣好的一個人一力求取大姑娘,若不是爺用了手段,又怎麼會失去了那麼好的一段姻緣,姑娘真是看錯人了。」
  
  紫綢聽她這話太不著調,忙瞪了她一眼道:「說什麼呢,是說這話的時候麼?」
  
  紫晴也知道自己說話錯了,不過,這原就是她的心結,這會子正好可以證明,素顏當初是選擇是錯的,反正如今也跟侯府鬧上了,她乾脆也出出氣,瞥了文靜一眼,又接著說道:「本來就是嘛,當初中山侯夫人多疼咱們姑娘啊,人還沒嫁過去,就如珠似玉的護著,姑娘在娘家受了氣,夫人也是一力護著姑娘的,如今若是嫁在中山侯府,姑娘哪裡會受這許多鳥氣?」
  
  素顏聽得心裡更是難受,她雖是不喜歡上官明昊,但中山侯夫人確實對她很好,多次維護她和大夫人,如今想來,若是給中山侯夫人做兒媳,應該不會如此受欺凌侮辱吧,一時哭的更厲害了。
  
  紫晴見素顏並沒有因自己這一番話生氣,以為素顏也後悔了,便更是大著膽子勸道:「姑娘,不過才嫁過來兩天,咱們回府去也好,指不定,中山侯世子還對您念念不忘呢。」
  
  越說越過分了,陳媽媽終於忍不住瞪了紫晴一眼,罵道:「你胡說些什麼呢,死妮子,既是勸姑娘回去,還杵在這裡偷什麼懶,收拾東西去啊。」
  
  紫晴有些畏懼陳媽媽的火,又知道自己這話說過頭了,有損大少奶奶的閨譽聽得陳媽媽這一吼,立即一溜煙跑進了裡屋。
  
  文靜在一旁聽到了紫晴那一番話,皺著眉頭若有所思,看素顏的眼光就有些發冷,神情也不如開始那般慇勤,卻也沒說要走,怔在一旁發了一會子呆,突然又換上笑顏,拉著素顏的手勸道:「大嫂,成親過日子,總會有個磕磕絆絆的,伯娘今天可能是心情不好,亂髮了脾氣,你不要跟她見氣,朝大哥哥看吧,大哥哥可是當大嫂是寶貝呢,你是不知道,大哥自與嫂嫂您定過親後,就成天樂得合不攏嘴,連脾性都改了好多,以前從不理我們幾個姐妹的,後來在宮裡一得了好東西,都分給我們呢,我們正想著,大嫂進了門,大哥會變得更好呢,你要是真走了,大哥不定會多傷心,你也氣歸氣,不鬧著走,伯父還沒回呢,真要是伯娘做錯了,伯父一定會罰伯娘,為你出氣的。」
  
  這話還算是說得貼心,她肯當著自己的臉之處侯夫人的不是,說明還是個直性兒的人,素顏聽了心裡好受了些,但她打定的主意又豈是文靜幾句話能改變的,便止了淚,謝過了文靜,只說自己頭痛,想要歇著。
  
  文靜聽出她是想與自己身邊的人說話,自己在不太方便,就起了身告辭了。
  
  一時文嫻請了太醫,又親自己送了太醫過來了,素顏卻是關了門,不讓太醫和文嫻進正屋,陳媽媽守在穿堂裡道:「多謝三小姐美意,我們大少奶奶受不起侯府的恩情,三小姐請回吧,我們這就收拾東西回藍府去,不在這裡惹人嫌。」
  
  文嫻一聽這話急得不行了,也顧不得禮儀,站在穿堂裡對著正堂喊:「大嫂,我請了太醫來了,你就算再生氣,也要先顧著身子,醫好了傷再說啊,讓我進去吧,大嫂,別說那要走的話,咱們可是一家人呢,說出來可就生分了。」
  
  陳媽媽聽得一聲冷笑:「承蒙三小姐看得起,我們大姑娘不敢高攀,和離書明天就會送到,三小姐請帶了信給侯夫人,我們姑娘把正室的位子騰出來,隨便夫人要扶哪個貴妾上位,都不關姑娘的事了,姑娘如今被個妾室欺上門,當家婆婆還要為妾室撐腰,我們姑娘受不得這個辱,只能自請和離。」
  
  文嫻身後的太醫原本有些惱火,侯府請了他來看病,病人卻不讓他進門,穿堂裡陰風嗖嗖的,連杯熱茶也沒人奉上,就算侯府診金高,他也不想拿,轉身正想離開,就聽得陳媽媽那一席話,不由也皺了眉,寧伯侯夫人怎麼會為了兒子的妾室打罰兒媳呢,這可是太不合情理了,說出去,跟寵妾滅妻可沒什麼兩樣呢。
  
  文靜聽了陳媽媽的話,又窘又羞只覺得這一番話讓太醫聽了去,對自家的名聲著實不好,忙回過頭,塞了一錠銀子在太醫手裡,不好意思的對太醫道:「大人,不過都是些家庭瑣事,有些誤會呢,您耐心等等,我嫂嫂在氣頭上,一會子您再進去診治。」
  
  太一看那診金出得高,心裡也舒服了一些,便在穿堂處坐了,卻是支起耳朵聽屋裡人的談話。
  
  紫綢正拿了熱帕子來給素顏敷傷口,又找了藥來給素顏塗上,素顏想著她挨的打比自己更多,忙讓她進了裡屋裡,讓紫晴給她上藥。
  
  幾個人忙得團團轉,是有芍葯站在屋裡手足無措,紫晴幾個自動將她當成了外人,她做什麼都會有人搶了去,不讓她做,芍葯只好呆呆地看著素顏,挨著牆站了好一會子,似是想到了什麼,趁人都沒注意,她便自後門溜了出去。
  
  紫晴幾個給素顏上好傷藥後,當真收拾了些貼身穿的衣服,打了幾個包,整齊的放在正堂的桌上,素顏看準備得差不多了,便起身,紫晴紫綢兩個拿起包袱跟在後面,掀了簾子讓素顏出去。
  
  文嫻看素顏終於肯出來,頓時喜出望外,一轉眼,看到紫晴幾個大包小包地拿著,一時又慌了神,忙拖住素顏道:「大嫂,你好歹讓大哥回來了再走,這事大哥可不知道,怪不上他,他如今正給皇上辦差呢,若他一回來,不見了大嫂,這府裡怕是會鬧翻天去,求求你了,大嫂,你再等等,大哥一會子應該就回來了。」
  
  素顏哪裡肯等,先還跟文嫻客氣幾句,道兩句謝,看文嫻總是拉著她不放,她不由看向王昆家的,王昆家的長得結實,一把拽住文嫻,好言勸道:「三小姐,您也是女兒家,若您將來嫁出去了,婆婆也是寵著小妾欺凌虐待您,奴婢想您怕也會受不了吧,將心比心,我們大姑娘可沒做半點錯事,就被候夫人虐打一頓,這府裡既然不拿大姑娘當人看,那我們留著也沒意思,您就別攔著了,放我們大姑娘一條生路吧。」
  
  話說到這份上,文嫻若是再攔,反倒不合情理了,她也知道,光靠她一個人的力量,也攔不住素顏,偏生侯夫人屋裡,白媽媽幾個都不見來露個面,侯夫人平素亂發脾氣,白媽媽的話,她還是能聽得進去的,今天這是怎麼了,難道就真讓大嫂衝回娘家去,把事情鬧得更大?
  
  她好言跟太醫說了好話,讓太醫回去了,自己氣得一跺腳,抬了腳就往侯夫人院裡跑。
  
  這邊陳媽媽拿了貂皮披風給素顏披上,風帽戴起,扶著她,主僕幾個真的就往前院去了。
  
  府裡的僕人們不少都知道先前洪氏在大少奶奶院門前大吵大鬧的事情,後來雖是散了,沒有親眼看到洪氏撞樹尋死的經過,但總有那大膽的,躲在暗處看到了的,早就將過程傳了出去,如今路上有人看到大少奶奶主僕幾個,嬌弱,淒涼地往垂花門去,心裡也明白了幾分,有的便只是看戲,有的卻是為大少奶奶鳴不平。
  
  大少奶奶才剛進門,就接二連三的遭事,聽說侯夫人想著法子折磨大少奶奶,連飯都不肯給吃飯,就是吃也只吃別人剩下的,這會子又為了洪氏打了大少奶奶,侯夫人也太惡了些,哪有為個妾室撐腰,打罰正室的婆婆,也太不通情理了些。
  
  素顏就當沒聽到那些議論,只管往前走,前面就是垂花門,出了垂花門,就到了前院,她早就吩咐顧余氏家的男人租了馬車,就回藍府。
  
  但人還沒出垂花門,就聽得侯夫人在後面喊:「站住,你是想反了嗎?」
  
  接著,侯夫人帶著八個粗使婆子追了上來,有兩個婆子立即就把守在垂花門旁,擋著路,不讓素顏過去。
  
  侯夫人高抬下巴,昴首挺胸地走到素顏面前,冷厲地看著素顏道:「這就是你們書香門弟教出來的規矩?被婆母說了兩句就往娘家沖,這樣的女子,哪家敢要?」
  
  下那麼狠的手打了人,卻就成只是說了兩句,侯夫人說話還真是不要臉,青口白牙的扯謊,素顏給她福了一福,禮數做周全了,「請夫人讓路,素顏要回家去。」
  
  她已經不稱侯夫人為母親,而是夫人了,這明著也就是告訴侯夫人,她不做寧伯侯府的媳婦了,你也沒資格管她。
  
  侯夫人聽了冷笑道:「你既是進了我侯府的門,那便是我的兒媳婦,我不許你走,看誰敢放你出門去。」
  
  素顏氣得將頭上的風帽掀了,露出頭上觸目驚心的傷痕來,大聲道:「夫人,我總算明白了,為什麼那洪氏有如此大的膽子,敢以妾室的身份欺凌我這個正室了,原來有您這麼一位好婆婆給她撐腰,就算她再無理取鬧,也有人為她作主,既然如此,你大可扶她為正室好了,何必讓她屈身妾位,欺起人來,名不正,言不順,我自請和離,這樣的婆家,我呆不下去,倫理道德都不存,我怕被人欺凌致死也無人知曉,還是早些走了,能留條命在吧。」
  
  這便是指責是侯夫人縱容妾室欺凌正室了,還說侯府道德倫喪,氣得侯夫人倒仰,嘴唇抖動半天才說了句:「放肆,胡說八道,如此牙尖嘴利,頂撞婆母,真真缺乏教養,來人,將大少奶奶請回去,別讓她再在此撒潑了。」
  
  說著,手一揮,便招了兩個婆子要去拖素顏,這便是橫蠻不講理了,素顏大喝一聲:「我一身的傷,誰敢碰我試試,你們可以等著瞧,世子爺也不是一輩子不回府了吧。」
  
  那幾個婆子一聽這話,果真站住了不敢上前,大少奶奶臉上的傷著實嚇人,大少奶奶不敢把侯夫人怎麼樣,但要遷怒到自己這些人身上,那是輕而易舉的事,這府裡誰不知道世子爺的脾氣,到時大少奶奶只需哭上兩場,她們這些下人就都得遭殃了。
  
  侯夫人見自已手下被素顏的氣勢嚇住,不由氣得臉色發青,喝道:「你們敢不聽本夫人的話?」
  
  幾個婆子兩頭為難,只覺得自己雙腿上灌了鉛一般,上前也不是,後退也不是,楞楞地站著,臉色比苦瓜還難看,有幾個裝模作樣的走了兩步,不過,那樣子像在放長跑慢鏡頭,慢得像淤泥裡拔涉。
  
  素顏心知這樣吵法自己也難佔到上風,侯夫人根本就不講道理,便冷笑一聲道:「夫人,自我進門以來,你就不喜歡我,如今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卻還不肯放我回去,可是害怕了?可是知道自己的行為太過無行無狀,所以,不敢放我回去?怕放我走了,侯爺也會罰您?」
  
  侯夫人被她這話一激,大聲罵道:「大膽,我身為婆母,教訓媳婦兩下有何過錯,我怕什麼?」
  
  口裡說不怕,眼睛卻緊張地向垂花門處張望著。
  
  「夫人既然沒有做虧心事,那何故不敢讓我回娘家去。如果我真是因婆母教訓兩句便無理取鬧吵著要回娘家,旁人自會罵我不知禮,不孝不悌,我若真走了,也只會讓人罵我藍家家教不嚴,家風不正,與侯府無半點損失,你攔著不放人,那便是您心虛理虧,作下了不該做這事了。「素顏冷笑著將聲音放慢了些,眉頭半挑,語氣也帶著一絲譏諷。
  
  侯夫人聽得她故意挑恤,卻是氣得說不出話來,她句句誅心,若再攔著,便是自認心虛理虧,一時竟然站著不知如何回話是好。
  
  素顏見她不做聲,抬了腳便繼續往前走,兩邊的婆子猶豫著不知道該攔還是不該攔,眼睛□向侯夫人,卻見侯夫人鐵青著臉在發愣,並未出聲阻止,便也站著裝死不動,任素顏主僕走出垂花門去。
  
  垂花門外便是前院,素顏出得門,提腳便跑,一會子侯夫人醒過神來,怕是又會來攔,紫睛和陳媽媽也知道她的意思,一邊一個扶著她走得飛快。
  
  幾人還沒走到前門,便碰到了侯府大總管楊得志,一見大少奶奶帶著僕從往前門跑,便覺得事情有異,忙躬身上前攔住,「大少奶奶這是要去哪裡,奴才派馬車送您。」
  
  素顏人都到了這裡了,哪裡能讓人再攔回去,便扯了個笑顏道:「只是出去走走,就不煩勞大總管了,馬車已經備好了。」
  
  楊得志早看到素顏身後的僕從們手裡都拿著包裹,大少奶奶額頭上又有傷,眼睛哭得紅腫,哪有不明白的,忙躬上賠笑:「這是奴才應該做的,奶奶您先等著,奴才這就吩咐人給你備車。」
  
  他只是大總管,主子們之間的事情他無權干涉,但能為侯爺解些憂,阻上大少奶奶一阻也是好的,看這天色,侯爺應該快回了,得使個人去給侯爺報信才好。
  
  說著,他人未動,卻對身邊的小廝道:「還不快去幫大少奶奶備車。」
  
  那小廝見大總管對自己連使眼色,也明白大總管的意思,拔了腿就跑,楊得志躬身候著,態度恭謹有禮,卻是穩穩擋在路上,並不讓開。
  
  素顏看著心煩,好不容易過了侯夫人那一關,難道這會子又要被個總管攔住不成?
  
  皺了眉頭正要開口,那跑出去的小廝又轉了回來,神情有些慌張,對著大總管欲言又止,大總管看慣人臉色行事的,一下子也明白怕是遇到了更麻煩的事,便裝模作樣的瞪了那小廝一眼道:「不是讓你去備車麼?可曾備好?」
  
  那小廝無奈地附在大總管耳邊說了一句,大總管臉色立變,轉回頭看向大門外,只見藍大老爺和藍大夫人兩個帶了幾個僕從已經走到進了大門,一名侯府僕從正領著他往裡走。
  
  素顏順著楊得志的目光看去,只見藍大老爺滿臉怒容,藍大夫人一臉的關切正向府裡走來。
  
  素顏頓時淚如雨下,以前再是不喜藍家,再想離開藍家,但這一刻,她看到大老爺和大夫人時她心裡久違的那份親情,那份溫暖全都湧了出來。
  
  大夫人一眼便看到正站在寒風中,羸弱的女兒,頓時也是熱淚盈眶,等看清她額頭上那高高隆起的傷痕時,更是聲音哽咽,顫抖著喚了聲:「女兒……」
  
  素顏再也忍不住,提了裙便向大夫人衝了過去,一下撲在大夫人懷裡,失聲痛哭。
  
  大老爺也看到了自家女兒頭上的傷,氣得臉色鐵青,眼眶泛濕,這個女兒原是要嫁到中山侯府去的,卻是為了將他從大理寺大牢中救出,才不得不嫁到寧伯侯府來,女兒的犧牲他豈能不知,心中豈能無愧?
  
  原想著葉成紹對女兒極是用心,女兒再如何,嫁到寧伯侯府日子也不會太差,卻不曾想,不過兩天時間,就有人來報,說女兒在葉家受屈挨打,人心肉長,就算藍家家室不如寧伯侯府良多又如何?
  
  自家女兒自家疼,怎麼也要給女兒討點公道回的。於是,大老爺這一回半點沒有遲疑,就帶了大夫人來了寧伯侯府,總不能讓女兒受了氣,還沒有娘家人支持吧。
  
  楊得志一看這事情要壞,連親家公和親家夫人都來了,這事可真就鬧大了,忙上前去給大老爺和大夫人見禮,態度恭謹有禮:「親家老爺,您是來接大少奶奶回門子的麼?哎呀呀,您可真是太過疼愛和思念我們大少奶奶了,明兒才是回門日呢,您今兒就來了,看,世子爺又進宮去了,不若先進府喝杯茶去去寒,奴才這就去請世子爺回來,讓他陪著大少奶奶一起回門去?」
  
  楊得志倒底是侯府的大總管,一席話根本就是在和稀泥,無視大老爺臉上的怒氣,一派和氣親熱的把大老爺往府裡迎,口口聲聲只說大老爺是來接大少奶奶回門的,半點也不言到素顏臉上的傷上去,只求著先穩住親家公了再說。
  
  大老爺看楊得志穿得體面,說話得體,便知他定是侯府有體面的下人,倒也不為難他,只是冷著臉道:「多謝總管美意,不過,本官聽說姑奶奶被人欺凌,重打致傷,是來接了自家女兒回去養傷的,你家世子爺若是回來,讓他去我府上賠罪。」
  
  說完後,也不再看楊得志,轉過頭,愛憐地看著自己哭作一團的妻女,也拿了塊帕子拭淚。
  
  這話不軟不硬,又不算是得罪侯府,人家家長也沒說要和離什麼的,只說女兒被打了,要接回去醫治,那意思卻是多重的,一是說,大少奶奶被人欺凌了,二便是侯府打了人,卻沒有請醫問藥,為大少奶奶醫治,真真將藍家的女兒不當人看。
  
  饒是楊得志長袖善舞,八面玲瓏,也被說得臉紅耳赤,羞愧難當,腆著臉死命勸道:「親家公誤會了,大少奶奶只是與人發生了些爭執,太醫早請了在府裡,您若是心疼大少奶奶,這會子便先讓太醫給奶奶診了脈,用了藥再回吧。」
  
  拖得一時是一時啊,楊得志覺得自己背心後頭的衣服都要汗濕了。
  
  大老爺卻是淡笑一聲,抬手一拱道:「不用了,藍家請個太醫的錢還是有的,請大總管轉告侯爺一聲,下官先將我家姑娘接回去了。」
  
  那邊大夫人哭得也差不多了,捧了素顏的臉細看,伸了手顫抖著想摸她頭上的傷,又怕弄痛了她,想著女兒在家時的乖巧聽話,一嫁了就遭此大罪,不禁長哭一聲:「我的女兒啊,你這是受的什麼罪啊。」
  
  這淒慘的一聲大哭,引得侯府前院的僕從們都躲在暗處看,心裡也跟著酸酸的,大少奶奶長得如花似玉,進門那天可是嬌美俏麗,像天仙一樣,這會子竟被打得鼻青臉腫,做婆婆的再要立規矩,也沒有才兩天就下重手的吧,一時有消息靈通些的,知道後院洪氏的事情,又都悄悄議論了起來,想著這一回,侯府可確實不佔理了,人家要回去,也是沒法子的事,兩天就打得這個樣子,再待下去怕是連骨頭渣子都會被人吃了去。
  
  楊得志只覺得自己處在了水深後熱之中,他頭一回碰到如此難解的事,放是不能放走的,不放,人家又站在大門口哭,這條街上可都是住著公卿貴族,有頭有臉的人家,聲音再大些,就能引得四鄰全知,侯府的臉還要不要啊。
  
  侯爺又還沒回,楊得志忙讓人去請侯夫人,侯夫人在垂花門處沒攔得住素顏,正暗自生氣,白媽媽追了出來,勸道:「夫人,事已至此,您就別在火上添油了,大少奶奶受了委屈,正在氣頭上,她小孩子脾氣,要回娘家撒嬌,你就讓著些,等她回去,反正明天也是回門的日子,一會子去請了世子爺回來,讓世子爺也去藍家,女兒家嘛,相公一哄就好了,到時候,還不是小兩口子歡歡喜喜的一同回來了麼?」
  
  侯夫人聽了這話,心裡才鬆了一些,只是想著葉成紹知道自己打了素顏,怕又不會善罷甘休,不過,兩人也鬥了十幾年了,只要是侯爺心裡還對自己存著愧意,她就不怕葉成紹能如何,如此一想,便也懶得再追,甩了袖子往自己院裡去了。
  
  人還沒到屋裡,楊得志就派了人來報,親家老爺和夫人在大門外,要接了大少奶奶回去,楊大總管正攔著呢。
  
  這親家上門來接女兒回去,那便和女兒自個兒堵氣回娘家不是一碼子事,對方長輩出動了,那便不只是小兩口吵嘴鬧意見的事,侯夫人聽得也緊張了起來,如果藍家長輩也支持和離,侯爺定然會大怒,宮裡的那位也是早盼著葉成紹能正經成親生子的,這會子若是知道是自已將媳婦氣沒了,定然全怪罪到自已身上來……
  
  不行,決不能讓藍家人將藍素顏接走,侯夫人心裡一急,帶著白媽媽和幾個粗使婆子就往前院去。
  
  前門外,楊得志已然攔不住藍大老爺和藍大夫人,藍大老爺與他客氣兩句,便甩袖往外走了,藍大夫人也哭著扶了大少奶奶往府門外走,而寧伯侯府大門外,早就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不過都是各府的主子派出來打探消息的下人,隔著一條街,在自家院牆邊上看著,也沒往寧伯侯府門前湊,寧伯侯府的人也拿別人沒辦法,轟是不能轟的,只能紅著臉,將頭垂得快縮到領子裡去了,實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啊。
  
  門外停著藍府的馬車,看熱鬧的人也認得,再看前兩天才嫁進侯府的藍家大姑娘,額頭上一個好大的包,長長的一條,快斜到眼睛上去了,一隻眼睛已經淤腫了起來,天仙般的新娘子,不過兩天,就打得不成人形了,這寧伯侯府也太狠毒了一些,以前那世子爺的名聲就浪,這會子還真是證實了,誰嫁姑娘嫁到寧伯侯府去,那就是遭罪,一時有的人便暗自慶幸起來,好在自家沒有這麼倒霉的姑娘。
  
  藍大老爺正要上馬車,侯夫人終於追了出來,一看素顏真的要被接走了,她忙讓白媽媽上前攔住。
  
  楊得志也見機,忙上前去叫住藍大老爺和大夫人:「親家老爺,親家夫人,我們侯夫人來了。」
  
  藍大老爺聽了倒是停了步子,沒有上車,轉過身來,看著侯夫人,侯夫人平素被人尊敬慣了,藍大老爺又只是個五品郎中,眼裡哪裡瞧得起他,便倨傲地抬著下巴站在台階上,等著藍大老爺和藍夫人給她見禮。
  
  楊得志快急出一身汗來,夫人怎麼到了這個時候還在擺架子啊,沒看到藍大老爺滿臉怒容,一街子的人都在看熱鬧嗎?快將人請進府裡去才是正經啊。
  
  藍大老爺一看侯夫人那氣勢,身後還帶著好幾個粗使婆子,頓時心中怒火更盛,他可是為了女兒來討公道,並非來求著巴結侯府的,到了這份上,侯夫人還如倨傲,不給些顏色瞧瞧,以後女兒在侯府真會被欺負死去。
  
  如此一想,他對藍夫人吼了一聲:「還楞著作甚?等人家連著咱們兩個老的都打一頓了再走麼?」
  
  白媽媽正對藍大夫人說好話,又勸素顏消氣,這邊藍大老爺一吼,她也被嚇住,楞楞地回頭看侯夫人,不停地給侯夫人遞眼色,只差沒將眼珠子擠出來。
  
  候夫人卻是聽了藍大老爺的話,氣得手都在抖,不過小小的五品,竟然敢在侯府門前大小聲,不來給她見禮也就罷了,還污蔑她,她哪裡又要打人了?
  
  鼻子裡氣一哼,就想回府去,對著這樣的小官兒陪小心,沒得失了身份。
  
  白媽媽氣急了,也顧不得犯上,一把拉住侯夫人的衣袖,小聲道:「夫人,不能啊,這一走,怕就真會和離了,您可兜不住啊。」
  
  侯夫人這才反應過來事情的嚴重性,她原以為,像藍大老爺這種小官吏,見了她這一品誥命只會上前行禮巴結的,沒想到藍家人骨頭硬氣得很,根本沒拿她當一回事,其實她也是蠢,這會子藍家人只拿她當親家,她卻當人家是普通官場上的人,這樣做,只會讓藍家人更氣,她自已也更難收拾局面。
  
  想著侯爺回來的後果,侯夫人忍住氣,放下身段走到藍大夫人面前,淡淡的說道:「是親家夫人嗎?來了,怎麼不進府去坐坐?」
  
  語氣仍是硬梆梆的,一副高高在上的味道,藍大夫人也是百年大家族出身,什麼樣的人物沒見過,她彬彬有禮的對侯夫人福了一福道:「親家二字不敢當,只怪我們沒有教好姑娘,讓她得了個剛強的性子,一點子屈辱也受不得,只好接回去再教導幾年,叨擾之處,請夫人見諒,我們現在就回府了。」
  
  藍大夫人的禮數周全,讓人挑不得半點錯去,但那話卻是說得剛硬,連親家也不肯認了,又說要接回去幾年,那就是明著在說要和離了,侯夫人這回真急了起來,臉上也帶了絲乾笑:「親家母這是說哪裡話來,大少奶奶人還是很乖順的,不過是小兒女鬧了些意見,我說了她兩句罷了,小孩子家的氣性大,親家母不要當真,難得來一回,快快進府裡坐坐吧,明兒紹兒就要帶了兒媳回門子,親家母就是想姑娘了,也不在這一天呢。」
  
  這前倨後恭得也太快了些,藍大夫人一時有些不適應,白媽媽見了忙就去扶藍大夫人,勸著:「是啊,進去坐坐吧,都是親戚,難得來了,哪有不進府坐的道理。」
  
  又對著侯夫人身後的晚榮和晚香遞眼色,晚榮笑著去拿紫睛紫綢手裡的包袱,晚香卻是沒有動,仍是冷冷地看著素顏。
  
  藍大夫人卻並不糊塗,哪裡是一句好話就能消了氣的,她不著痕跡的拔開了白媽媽的手,對侯夫人道:「真是不好意思,我這不肖女身上有傷,我看著心疼,還是早些接了她回去醫治的好,請夫人就此放過我一家吧。」
  
  這話說的,不讓他們走,就是不放過他們了,侯夫人才忍下去氣又升騰了起來,冷著臉道:「您這話是何意,我可是好心請你們進去喝茶的,哪裡就是不放過了。」
  
  藍夫人立即從善如流道:「是,小婦人說錯話了,得罪了侯夫人,您並沒有對小婦人及我家老爺如何,只是我家姑娘著實身上有傷,耽擱不得,就不再陪夫人了。」說著,扶了素顏就要上馬車。
  
  侯夫人氣急,這些個小門小戶出來的人可真是給臉不要臉,自己已經好言相求了,他們還得理不饒人,氣得衝口就道:「哪有你們這樣的人家,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在婆家受點子委屈,被婆婆教訓了幾句,就閤家來鬧,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書香門弟的家風麼?我看也不過如此。」
  
  藍大夫人大怒,轉過頭來,柔弱的身子擋在素顏身前,冷冷也看著侯夫人道:「夫人,您也是養兒育女之人,若您的女兒嫁出去才兩天,就被妾室打上門去,家中婆婆不但不處置犯上作亂的妾室,反而打了你家女兒一頓,您會作如何想?將心比心,我家老爺雖是官微人輕,但我家女兒卻也是如珠似寶的嬌養大的,她沒做半點忤逆不孝之事,憑什麼被人如此欺凌虐待?人家的女兒是人,我家的女兒也是人,既然侯夫人看不上我家女兒,那我這做母親的,也沒有看著她被人繼續欺凌的道理,帶回家去自己養著不行麼?這又是失了哪門子禮,哪裡不合我們書香門弟的家風了?」
  
  侯夫人被藍大夫人駁得一滯,根本就無話可答,圍著看熱鬧的也終於知道藍家接女回家的原因了,小妾打上正室的門,那不是寵妾滅妻麼?這正室才進門兩天啊,也不知道那妾室平素被寵成什麼樣子了,如此驕橫跋扈,也太失體統了些,妾就是奴,這就是奴大欺主,當家婆婆不維護正室臉面,卻還打了正經的兒媳,也怪不得人家娘家父母要接了女兒回去了,這媳婦再呆下去,那妾室還不盤到她頭上作威作福嗎?哪裡還有半點正室的威嚴臉面,這寧伯侯府的家風也太亂了些,深宅內院裡,最忌的就是妻妾相爭,而妾室不守規矩,越過正室,最是敗壞門風了。
  
  一時,人們開始小聲議論了起來,看侯夫人的眼神裡,都帶了譴責,侯夫人自己也被說得好不自在,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求助地看向白媽媽,白媽媽剛要說話,素顏卻是止了哭道:
  
  「媽媽,今日洪氏在我院前鬧時,可是您親自去處置的,可有看到我說過那洪氏半句?可看到我對那洪氏動過手?」
  
  白媽媽訕笑著,陪著小心道:「不曾,大少奶奶您當時正病著呢,門都沒出,哪裡會打罵於她。」
  
  「那可是她自己不聽您的勸,要尋死覓活?」素顏又追問了一句。
  
  白媽媽正為這事擔著心,洪氏可是在她手上撞了樹的,聽素顏這樣問,立即點了頭道:「確實如此,奴才好言勸她回去歇息,說大少奶奶身子好了,自會見她,她卻不聽,非要自己尋死……」
  
  她話還未完,侯夫人就一眼橫了過來,看熱鬧之人也更是清楚,原來,這新媳婦真是半點錯處也沒有,竟然這樣,還被婆婆打了,這個婆婆可還真是兇惡,她教養下的姑娘,怕也不過如此吧……
  
  侯夫人聽人連著自己的女兒都議論上了,更是又氣又急,再也懶得維持面上的和氣,板了臉道:「藍素顏,你回是不回轉,不回轉就等著一紙休書吧。」
  
  藍老爺聽得大怒,上來拉著大夫人和素顏就往馬車上推:「走,走,回去,讓他們侯府送休書來,老夫就鬧到金鸞殿上去,也要把這婚事給和離了。」
  
  藍大夫人再不遲疑,帶著素顏上了馬車,藍家馬車開動走了,楊得志氣得直歎氣,白媽媽也垂著頭,無奈地看著自己的腳尖,侯夫人如今是越發的糊塗了,那藍大老爺和藍大夫人既然肯停等著她,並不立即上馬車,就是不是真心想讓大少奶奶和離的,明明好說幾句,放軟些身段就能解決的事情,被夫人越弄越糟,這下看如何收拾吧。
  
  侯夫人卻是怒目瞪視著白媽媽,一甩袖子,轉身進了府去。
  
  回到府裡,侯夫人卻沒有立即往自己院裡去,而是去了葉邵揚的書房。
  
  葉邵揚正站在桌案前畫畫,丫環巧蘭站在一旁磨墨,偶爾微偏了頭,溫柔地看葉邵揚一眼,見到葉邵揚畫得認真,額頭冒著細汗,便乖巧地拿了繡帕給葉邵揚拭汗。
  
  侯夫人進去時,正好就看到一幅翩翩佳公子紅袖添香的美景,頓時氣得臉色鐵青,也不多說,走上前去,拍的一巴掌向巧蘭打去,大聲道:「將這狐媚子給我拖出去賣了。」
  
  葉邵揚大驚,忙攔住侯夫人道:「娘,您這是怎麼了,巧蘭她犯了什麼錯?」
  
  侯夫人鐵青著臉痛苦的看著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揚兒,你要給娘爭氣,要好好讀書啊,不能被這些狐媚子擾了心神。」一看桌上葉邵揚畫的正是巧蘭,那畫只畫了一半,卻是將巧蘭的風韻全都聚於畫面,更是心火直冒,抓起那畫便撕了個粉碎,眼裡流出淚來。
  
  葉邵揚一見侯夫人哭了,心也慌了起來,掀了袍子就跪了下來:「娘,我錯了,我以後會用心唸書,為您爭氣的。」
  
  看著兒子那張俊逸溫潤的臉,侯夫人的心又軟了,伸了手去扶葉邵揚起來,關切地問道:「你那病,可又曾發作過?」
  
  葉邵揚聽得臉一白,眼裡閃過一絲痛色,低下頭道:「沒有,近一個月沒有發作了,娘,您不要太擔心了,都好些年了,兒子也還是活得好好的,應該沒事的。」
  
  侯夫人長歎一口氣,拉著他坐到一旁的繡凳上,愛憐地撫著葉邵揚的臉道:「娘沒本事,暫時不能給你應得的東西,但不管如何,你的命娘是要保住的,就算吃再多的苦,娘也不怕。」
  
  卻說素顏坐在馬車裡,伏在大夫人懷裡又哭了一場,終是又痛又累,迷迷糊糊的就睡著了。
  
  馬車行到半路,卻是突然停了下來,藍大夫人不知道發生何事,讓紫晴掀了簾子去看,紫晴依言看了前方一眼,俏麗的臉上竟然泛起了一絲紅暈,大大的杏眼也驟然明亮了起來。
  
  紫綢看著就覺得奇怪,扯開她,自己掀了簾子看去,頓時沉了臉,回頭對大夫人道:「中山侯世子在前面攔下了大老爺的馬車。」
  
  大夫人聽得眉頭皺了起來,垂了眼看懷裡的素顏,不由悲從中來,當初,若自己堅持,素顏應該還是嫁給了中山侯世子吧,中山侯夫人那樣喜歡素顏,又怎麼會打罵欺虐於她,可憐的孩子,若不是要救大老爺,又如何會落到如今這步田地?
  
  上官明昊騎著馬追上了大老爺的車,他翻身下馬,玉樹臨風般立在大老爺的馬車前。
  
  大老爺無奈,他此時也不願意看到上官明昊,當初是藍家執意要退掉這門親事的,如今女兒嫁得不好,人家找在上前來,定是奚落自己的,何必送上前去給人笑話?
  
  上官明昊似是知道大老爺的心事,恭謹的在馬車前行了一禮道:「世伯,小侄這廂有禮,小侄聽說大妹妹受了委屈,送些藥來看望大妹妹,並無他意。」
  
  聽了這話,大老爺再窩在馬車裡不出去就是失禮了,他無奈的掀了簾子下車,乾笑著對上官明昊道:「世侄有心了。」
  
  卻並不去接那藥,心裡卻在想,這上官明昊的消息也太快了些吧,轉頭又想起方才在寧伯侯府鬧時,好多人在圍觀呢,先頭之想著出侯夫人的醜,沒想到這一些,如今連中山侯府都知道了,這滿京城裡,怕是不少人都知道,藍家大姑奶奶嫁得不好了吧,一時心裡又酸又痛,酸是失了面子,痛是心痛女兒,更是可惜了眼前這個俊逸多禮的少年。
  
  上官明昊見大老爺並不接他的藥,爾雅一笑道:「世伯,這是宮裡來的最好的傷藥,聽說大妹妹傷了額頭,塗了這藥定不留下疤痕。」
  
  大老爺聽得就心動了,他也擔心素顏頭上會破相,伸了手正要接,另一隻手卻是先他一步搶了過去,就聽到一個聲音懶懶的,帶著一絲壓抑的憤怒說道:「不勞上官兄關心,我家娘子自有我的藥來醫治。」



  第七十九章  娘子,回家去
  
  葉成紹垮著肩,斜睨著上官明昊,手一揚,將方纔那瓶藥甩了出去,正好砸在了街對面的屋頂上,摔了個粉碎。
  
  上官明昊見了眉頭微挑了挑,臉上的笑容卻更是溫潤清遠,抬手向葉成紹的一揖道:「葉兄何必發脾氣,藍夫人與家母乃是手帕之交,我與大妹妹雖無緣成為夫妻,但也還是兄妹,在下聽說世妹慘遭欺凌,替家母前來探望一二,葉兄不會想多了吧。」
  
  「兄妹嗎?那我這妹夫在此替我家娘子多謝兄長關心,我家娘子受了委屈,自有我替她出頭,兄長好走,不送。」葉成紹懶懶的抬手給上官明昊還了一禮,不冷不熱地說道。
  
  上官明昊聽了卻是對藍大老爺一揖道:「打擾世伯行程,小侄告退,請世伯替小侄帶話給大妹妹,家母很是想念她。」
  
  藍大老爺正為葉成紹搶了他的藥摔了而有些不好意思,但見他一派雲淡風輕,半點責怪怨忿也沒有,心裡就更覺歉疚,再轉頭,看葉成紹歪肩聳胯地站著,比起人家那挺直的身板,如竹似松的站姿,還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心下越發的覺得後悔可惜,想著自家女兒在葉家受的欺辱,便更覺得看葉成紹不順眼,橫了葉成紹一眼後,對上官明昊道:「賢侄有心了,等小女傷好後,定當讓她登門拜謝令堂。」
  
  上官明昊爾雅地笑了笑,翻身上馬,撥了韁繩,踏馬走到素顏的馬車邊,停頓了一下,才打馬奔馳而去。
  
  葉成紹看著他那瀟灑自如的樣子,鼻子都差點氣歪,正要再諷刺上官明昊兩句,卻見自家岳父大人怒目橫視過來,立即斂了心神,討好的對藍大老爺一笑,忙上前去扶住藍大老爺:「岳父大人,明兒才是回門,您今兒怎麼接了娘子回府啊。」
  
  藍大老爺長袖一甩,將葉成紹甩開,自己上了馬去,將葉成紹晾在了一邊。
  
  葉成紹急了,巴巴地扒著馬車簾子,自己的馬也不要了,一躍就上了馬車,也不管藍大老爺的臉色有多難看,厚著臉皮擠了進去,狗腿地叫道:「岳父大人,既是回門,怎麼能少得了小婿呢。」
  
  藍大老爺冷冷地看著他道:「不敢當,世子爺快別叫下官岳父了,我藍家高攀不起,世子爺還是早些回去,和離書,明天就會送到。」
  
  葉成紹聽得心猛的緊縮了一下,早就聽她說要和離,只是沒料到才兩天,這個詞語就從岳父的口中出來了,心臟裡像被人捅了一個大洞,血汨汨地流著,卻忘了疼痛,只覺空落落的。
  
  臉上卻扯出一絲嘻笑,隨手捧上一本裝潢精美的書來,雙手呈上:「岳父大人,您看這是什麼?」
  
  根本就不搭大老爺說的那一茬拿了東西就想混過去。藍大老爺憤怒地瞪了他一眼,隨手就向他的手揮了過來,恨不能一掌將這無賴給推下馬車去。
  
  葉成紹卻是手一縮,躲過大老爺的手,穩穩地托住那本書道:「精裝絕本《尋世論》,知道岳父大人尋了多年呢,小婿可也是托了好些人才找到的,今天終於可以敬獻給岳父大人您了。」
  
  大老爺聽了果然眼睛一亮,盯著那套書就有些錯不開眼,顫著聲道:「真是《尋世論》?有年份了吧,你從哪裡得的?」
  
  大老爺自來以讀書人自詡,讀書人的怪脾氣都是喜歡收藏些孤本,幾個同僚在一起時,最喜歡的就是相互攀比誰家的藏書多,誰家藏書珍貴,一起臭屁,一起炫耀,這套書是前朝一個著名學者所著,因是晚年所著,只由他的徒弟手抄後,流傳下來幾本,卻遇上改朝換代,並沒有印刷成書,那傳下的手抄就成了最珍貴的孤本了,大老爺做夢都沒想到自己能得,可見他的情有多激動。
  
  葉成紹見大老爺盯著那本書兩眼放光,卻顧著面子並不接,便隨意的翻開那書的扉頁,一股淡淡的墨香飄散開來,再看那書紙,明顯的黃色,看得出年代久遠了,大老爺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搶過抱在懷裡道:「你粗手粗腳的,莫要翻爛了書頁。」
  
  葉成紹笑得狡黠,忙點了頭老實地應是。
  
  大老爺急急地翻了幾頁,仔細查驗,越看越喜歡,簡直愛不釋手,抱著那書就搖頭晃腦地念了兩句,伸了手真拍葉成紹的肩膀,大笑道:「賢婿真是本事啊,有了它,老夫就再也不怕那幾個老不修的嘲笑我藍家沒孤本了。」
  
  「只要岳父大人喜歡就好啊,小婿費點心思應該的,應該的。」葉成紹邊笑邊抹著頭上的汗,至少這一個是搞定了,只是,素顏還和岳母在一個馬車裡,他不便現在就去見她,若不是去侯府的太醫給他送信,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才不過出府半日,素顏就遭此橫禍,洪氏那女人,她怕是活得不耐煩了,還有侯夫人,十幾年了,怎麼就沒有學得聰明一些呢?還是那麼蠢,也怪不得劉姨娘能受寵多年,並生下一子二女了。
  
  大老爺抱著書仍在看,葉成紹在他耳邊很隨意的說道:「岳父啊,小婿多日沒有拜見老太爺了,他身子可好?我那大舅子應該又長高了吧,小婿特意尋了些小玩意來,給小傢伙玩呢。」
  
  「你說晟哥兒啊,他長得著實可愛,肖我啊,哈哈哈,不過,他還太小,不會玩呢……」大老爺邊看書邊答道,說到一半,突然想起來了,立即冷了臉看著葉成紹道:「你今天也要跟我們一起回去?」
  
  「自然,娘子回門,哪有小婿不陪著的道理。」葉成紹回得理所當然,隨手就要去拿大老爺手裡的書。
  
  「做什麼?你都送給我了的。」大老爺像孩子一樣,將手一收,抱在懷裡,警戒地看著葉成紹。
  
  葉成紹皺著眉頭摸了摸自己的頭道:「小婿只是看車太顛了,怕書掉下來,摔壞了。」
  
  「我怎麼會掉了……你要去就去吧,不過,素顏理不理你,我可不打包的,而且,素顏暫時也不會和你回侯府,我藍家的閨女,被人無故欺凌虐打,不給個說話,她是不會回去的。」大老爺將書收好,正色的看著葉成紹道。
  
  還好啊,只是暫時不回侯府,沒有非說要和離了,葉成紹又鬆了一口氣,墨玉般的雙眸閃過一絲沉痛,真想立即就見到素顏,可是,見到了,她會原諒他嗎?後園裡的女人,確實是有著他的妾室名份的,這些傷痛,的確是他帶給她的,可是,他也有很多無奈啊……
  
  馬車到了藍府,葉成紹率先跳下馬車,白大總管早就守在門外,見葉成紹自藍家的馬車上跳了下來,不由怔住,愣在原地呆呆地看著葉成紹,葉成紹笑嘻嘻地轉過身去,掀開簾子,慇勤地扶了藍大老爺下車,回頭去看白大總管很自來熟地說道:「大總管快些回去給大姑奶奶收拾房間,我和你大姑奶奶要小住幾日。」
  
  藍大老爺對葉成紹的厚臉皮有些無語,瞪了葉成紹一眼,卻沒有做聲,手裡抱著那孤本施施然地往府裡走去,也不管後頭的大夫人和素顏幾個。
  
  葉成紹在後面看著大老爺一個勁地腹誹,太過分了啊,拿人錢財,要為人消災啊,老頭子拿了自己的禮,不為自己說半句好話就先溜了。
  
  回轉身,後頭馬車上第一個下來的就是紫晴,紫晴早在車上就聽到了葉成紹與上官明昊的對話,這會子對葉成紹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扭過身去當沒看見葉成紹,掀了簾子,伸手將大夫人扶了下來。
  
  葉成紹一見大夫人,忙上前就是一拜:「小婿給岳母大人請安。」
  
  大夫人冷冷地看了葉成紹一眼,「不敢當,世子爺叫錯人了。」
  
  葉成紹心一緊,忙陪著笑道:「岳母,娘子在車上麼?我去扶她。」又和稀泥,大夫人的氣話他自動忽略。
  
  大夫人見了皺了眉道:「不敢勞煩世子爺,世子爺還是回去照你那位愛妾吧,我家閨女自有我來照顧,用不著旁人假獻慇勤。」
  
  葉成紹聽了又是深深一揖,苦著臉道:「岳母大人,都是小婿的錯,是小婿沒有管好家,害的娘子受苦了,小婿在此向您賠不是,原本小婿要早些回府,娘子就不會受這苦楚了的,但正好朝中有大事,一批過去受屈的官員又要重新起復,小婿又希望娘子能早日骨肉團聚,故此一心辦差,延誤了回家時機,讓娘子受苦了,心中很是過意不去。」
  
  大夫人聽到骨肉團聚四字身子一震,差一點摔倒,葉成紹很機靈的上前扶住,關切地看著她,小聲在她耳邊說道:「外祖大人不日就有消息了,小婿正在全力施為。」
  
  大夫人終於明白他說的是真的,想著白髮蒼蒼,卻流放千里之外苦寒之地的老父親,大夫人熱淚盈眶,激動的連連點頭道:「賢婿有心了,但願能早日看到父親大人。」
  
  葉成紹也哽著聲道:「時日不遠了,岳母大人再耐心等等,小婿說到做到,絕不敢瞞騙岳母大人。」
  
  大夫人聲淚俱下,拍了拍葉成紹的手臂道:「賢婿辛苦了。」
  
  青凌忙上來扶住大夫人,大夫人回過頭,見紫晴正打了簾子請素顏下車,葉成紹要上前去,便拉住葉成紹道:「賢婿啊,素顏還在氣頭上,你要多忍著點啊,她暫時就不回去了,你什麼時候將家裡的事情理清,就什麼時候來接素顏吧。」
  
  葉成紹聽得怔住,岳母大人比岳父難纏啊,那麼大的一個禮竟然沒有完全收買,看來,素顏在岳母大人心中的地位還真是很高啊,忙轉了頭,嘻嘻笑道:「嗯,不理清楚就不接回去,小婿也打算在岳母家跟娘子一起小住呢,啊,晟哥兒又長胖了吧,小婿聽娘子說,他很會吃,很會睡,小婿正好帶了些好玩意來要送給他呢。」
  
  說到兒子,大夫人臉上也有了笑意,眼中滿滿都是慈愛,「他還那麼小,不會玩呢。」
  
  「他是會長大的嘛,岳母啊,皇后娘娘賜了個紫金長命鎖,還是讓欽天監的張大人開了光的,一會子小婿親手給晟哥兒戴上吧。」葉成紹仍是一臉討好的笑,塞了個大荷包在青凌的手裡,眼中儘是乞求之色,青凌接過那荷包,忍住笑意扶住大夫人:「夫人,大少爺這會子怕是醒了呢,半晌沒見您,只怕大哭。」
  
  大夫人一聽果然心裡著急,回頭對素顏道:「素顏,讓陳媽媽扶你回府,娘親先回去看你弟弟了。」
  
  青凌扶著大夫人往前走,大夫人回頭看了一眼,只見葉成紹一臉討好的笑,老實巴結地站在馬車外面,輕聲喚著素顏的名字,便歎了一口氣,喃喃道:「即是如此在乎,又怎麼捨得讓她受傷害啊,他若是聰明人啊,就應該早些處理好那些妾室才是。」
  
  青凌笑著回道:「夫人說的是,只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世子爺對大姑奶奶的心還是很真的,以他那性子,百般的討好您和老爺,定然是知了錯的,他的那些小妾,就是要處置,也得給他些時間不是?大姑奶奶畢竟是嫁過去了的人,真要和離了,再找一個,未必又能比世子爺強呢。」
  
  大夫人聽了又是一聲長歎,「這就是女人的命啊,我若不是看他對素顏的那一份心,今天就算他再巧舌如簧,也斷不會讓他進藍家大門了。」
  
  青凌笑著將葉成紹給她的荷包拿出來給大夫人看,「可不是麼?為了能進府門,大姑爺可沒少花心思呢,奴婢看他那樣子,倒是挺可憐的,大姑奶奶被欺負時,姑爺是不在府上的,要不然,以他那性子,怕是誰也動不得咱們大姑奶奶吧,夫人您忘了,二夫人是怎麼被送進宗廟裡去的?」
  
  大夫人目光微閃了閃,轉顏笑道:「也不知道他哪來那麼多的心思花樣,看著渾得很,其實很細心體貼一個人,唉,其實明昊那孩子也不錯的。」
  
  這話青凌就不好接了,上官明昊確實好,但如今大姑奶奶已經嫁人了,就算和離了又如何?難道中山侯府還肯聘一個和離了的女子回去做世子夫人?中山侯世子不怕人笑,中山侯怕是受不了吧,上官家也是名門望族,又是公卿世家,那個臉,他們丟不起的。
  
  這邊大夫人與青凌邊說邊走,已經進了藍府大門了,葉成紹還守在馬車門口等素顏下馬車,紫晴兩手一撐,故意拉著車簾子不讓他往裡瞧,他就急,這會子也不敢對紫晴擺臉色,繞到車窗邊,伸了手掀窗簾子,剛掀開一點,那簾子就被人重重的又摔了下來,還壓住了,不讓他看,他只好在窗子外頭道:
  
  「娘子,外頭風大,你一定要披好了披風才出來啊,還有,你的腿疼不疼,我扶你進去好不好?」
  
  紫晴聽了冷哼一聲道:「世子爺,不勞您費神,奴婢幾個會服侍好我家大姑娘的。」
  
  當著葉成紹的面,將素顏的稱呼改成了大姑娘,葉成紹一口氣直接堵在了胸膛子上,若不是聽說這丫頭對素顏忠心得很,他真想拎起她的領子甩到馬路對面去。
  
  但這會子他是連紫晴也不敢得罪了,只是陪著笑,又對馬車裡喊:「娘子,你出來,我給你拿了最好的傷藥來了,保證塗上去,又清涼,又舒服,還不會留疤,要不,我上去也是一樣的。」
  
  素顏聽得他在外頭聒噪,自己已經在寧伯侯府所在的那條街出了名了,要再讓他吵下去,藍府這一條街又會拿自己當茶前飯後的談資,別這和離還沒成,自己的名聲就給毀了,便大聲對紫晴道:
  
  「紫晴,讓車伕把車趕到側門去,御了門欄直接進府。」
  
  這就是不肯下馬車,根本不見葉成紹的面了?
  
  紫晴聽了得意的瞥了葉成紹一眼,清脆地應了一聲:「好咧。」雙手一撐,跳上車轅子上坐了,車伕自然也聽到了素顏的話,鞭子一揚,打了馬就跑了起來。
  
  把葉成紹丟在了路邊,一個人發怔,娘子果然是很生氣,後果很嚴重,比他想像的要嚴重得多啊。
  
  再一抬頭,藍府的大門竟然正在合上,這分明就是不讓他進去呢,他一提氣,也不去推那大門,幾個起躍就向馬車追去,心裡打定了主意,素顏從哪個門進去,他也從哪個門進。
  
  車伕果然趕著馬車繞到了藍府的側門,奴僕們見車來了,忙御了木門欄,馬車便直接駛進了藍府院子裡。
  
  紫晴跳下馬車,掀了簾子,素顏這才從車裡下來,腳未落地,眼前就鑽出一張俊逸的笑臉,一雙有力的大手已經扶住了她的雙肩:
  
  「娘子……」嘻笑討好的聲音,才發出一半,就截然停住,素顏抬起頭去,就看到葉成紹幽深的眼眸裡的深深的震驚、憤怒和心痛,他顫著手想要去碰素顏的額頭,卻似怕弄疼了她,手停在半空中,聲音如冰刀一樣刺骨森寒:「她竟然下如此狠手……」
  
  素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將他的手一撥,自顧自的往自己過去住的院子裡走去,根本不睬葉成紹。
  
  「娘子,娘子,我一定會給你討回公道的。」葉成紹又在後面追了上來,一把將素顏抱進懷裡。
  
  素顏大怒:「放開我,你這混蛋。」
  
  葉成紹哪裡肯放,抱起她就是幾個起落往她原的院子裡掠去,等素顏反應過來時,她的人已經落在了自己院子裡,院子裡原有的僕從早得了消息,知道大姑娘又回來了,忙迎了出來,但看到葉成紹也陪在素顏身邊,一時愣住,有些弄不清狀況,不是說大姑奶奶被婆家欺負了麼?怎麼大姑爺又跟著回來了?
  
  素顏懶得看他們異樣的眼神,推開葉成紹就往自己屋裡走,反正才離開兩天,屋裡的一切還是照舊,她熟悉得很。
  
  葉成紹自然也要跟著進去,素顏走進穿堂,突然就轉了身,瞪著跟進來的葉成紹道:「你要敢跟進來,我將再也不看你一眼,不跟你說一句話,不信你就試試。」
  
  葉成紹聽得生生止了步,退回到院子裡,苦著臉,可憐巴巴的看著素顏道:「娘子,你心裡有氣,打我也好,罵我也好,就是不要不理我啊。」
  
  素顏不再看他,今天鬧了好幾場,又挨了打,又哭了幾次,渾身骨頭架子都要散了似的,身上的傷還火辣辣的痛著,她現在只想倒在床上好好睡上一覺,不管有什麼事,都睡了一覺再說。
  
  葉成紹怔在原地,看著素顏的身影消失在穿堂裡,幾次抬腳想要進去卻又不敢,皺著眉頭在原地打了好幾個圈,心裡像有十幾隻貓爪子在抓一樣,又急又擔心,偏又怕素顏真的再也不理他,生生的急出一頭汗來。
  
  好在不一會,陳媽媽帶著紫晴幾個來了,他苦笑著去求陳媽媽:「媽媽,求你了,給大少奶奶求求情吧,讓我進去看她,她的傷口得上藥啊。」
  
  陳媽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世子爺,對不起,這可不是寧伯侯府,是我家大姑娘的閨房,外男進去不太方便,您還是請回吧。」
  
  葉成紹差點沒被陳媽媽的話氣死,什麼外男,裡面的那個是他的老婆好不,哪有相公進自家娘子的房間是不合規矩的?可是,理是這麼個理,但如今素顏是祖奶奶,連著她身邊的人全是祖奶奶,他誰也不敢得罪,就怕他們會拾攛著素顏真的鬧和離,他傷不起那個心啊。
  
  也顧不得什麼面子地位了,葉成紹一個長揖到底,好言求道:「媽媽,我知道娘子正在氣頭上,可是千氣萬氣,不要跟自個的身子賭氣,讓我進去給她送藥吧。」
  
  陳媽媽不過也是整整葉成紹罷了,她也知道,大姑娘這婚是和離不了的,以姑爺這態勢,是怎麼也不會同意和離的,看他這樣子,怕是會死纏爛打了,以後小兩口好了,她們幾個還是要在大姑娘屋裡辦差,與姑爺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以後還是她們的主子,怎麼也得給他留些臉面兒。
  
  「世子爺即是如此擔心姑娘的傷勢,那就把藥給老奴吧,老奴這就進去給她上藥。」
  
  葉成紹就是想藉著送藥的名義混進屋裡去,哪裡肯將藥給陳媽媽,忙嘻嘻笑著對陳媽媽道:「好媽媽,讓我進去親自給她塗藥吧,不然我不放心啊。」
  
  陳媽媽看了眼屋裡,又看了眼葉成紹道:「姑娘是個剛強的性子,她不許的事情,老奴也不好做主,世子爺的藥若是想給姑娘用,那就給老奴拿進去吧,若是不想給姑娘用,反正老爺這會子也該請了太醫來了,痛了一天了,也不在乎多這一下子。」
  
  葉成紹一聽這話,哪還敢不把藥給陳媽媽,忙不迭地從懷裡拿了一捧藥出來,外用的,內服的,拿了三四個瓶子,一一跟陳媽媽說了,怎麼用也說清楚了,又怕陳媽媽不記得,叫紫綢拿筆來記下了,才放心的讓陳媽媽捧著藥走了。
  
  紫晴紫綢幾個都進了屋,葉成紹一個人站在院子裡,眼巴巴的瞅著屋裡的人影晃動,就是不敢進去,也沒人出來招呼他,他就呆呆地站在院子裡。
  
  天慢慢黑時,葉成紹已經在院子裡站了一個多時辰了,大老爺派了人來請過他一回,他心裡惦記著素顏,沒有去,只將送給晟哥兒的紫金長命鎖著人帶去了,好在,同那孤本一樣,並沒有退回來,但大老爺和大夫人也再沒有使人來,兩個老的自己也沒有來看他,打算著由他兩個自己鬧,只要葉成紹能求得素顏回心轉意,又能答應給素顏出氣,他們也不會太過干涉。
  
  素顏心頭的氣沒消,葉成紹哪裡都不敢去,他一直記得,那個小女子,被蛇咬了後,不哭也不慌,沉著勇氣地用自己的簪子將傷口劃開,擠出劇毒,成功地救了她自己,一個性子那樣堅強又果決的女子,如果一旦認定了一件事情,就很難改變。
  
  和離的念頭早就在她的心裡,他很清楚,正是清楚,他才努力要贏得她的心,讓她打消這念頭。
  
  兩天的新婚生活,他用心付出著,她不是鐵石心腸,偏是老天爺太不長眼了,剛剛有一點回報,就讓她受了這麼大的屈辱,他害怕,是真的很害怕,果然又聽說她要和離了,連她身邊的丫鬟婆子都改了稱呼,不再稱她為大奶奶。
  
  晚飯時,陳媽媽終於看不過意了,出來勸了葉成紹一回:「世子爺,天不早了,您還是早些回去歇著吧,天寒霜重,凍著了您可不得了。」
  
  葉成紹可憐兮兮地看著陳媽媽:「大少奶奶肯讓我進去了麼?」
  
  陳媽媽搖了搖頭道:「姑娘那性子倔得很,如今她正在氣頭上,又一心想著和離,您就是在這裡站一夜,她也不會請您進去的。」
  
  和離,她還是要和離,葉成紹的心又緊縮了一下,像被人用尖錐刺中了一般,一陣鈍痛,突然就對著屋裡的人大聲喊道:
  
  「我不會同意的,死都不同意的,我絕不和離,我知道你在生氣,我可以給你出氣,誰打了你,我給你打回來,但你要同我回去,我們是夫妻,才成親兩天,你不能呆在娘家,這不合規矩,娘子,跟我回去,明兒咱們再回來小住好嗎?」
  
  他的聲音很沙啞,像個跟大人鬧彆扭的孩子,倔強地站在院子裡,硬著脖子對屋子裡吼,先是聲音很大,後來卻是弱了下去,帶著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哭腔,乞求著。
  
  屋裡一點動靜也沒有,素顏既不罵他,也不勸他,總之就是不理他。
  
  陳媽媽聽了不由得長歎,心卻是軟了下來,世子爺對姑娘是真心的,那事其實也不能全怪世子爺,如今有幾個男人肯在娘子面前如此低聲下氣的求情,道歉,姑娘啊,要惜福啊,真要和離了,換一個人就比世子爺好?
  
  如此一想,小聲說道:「老奴去勸勸姑娘,世子爺若是非不肯回去,就去穿堂裡坐會吧,外面風太大了些,像刀子似的,您會著涼的。」
  
  葉成紹一聽陳媽媽肯去勸,黯淡的眼睛像點燃了一簇小火苗,又亮了起來,一把抓住陳媽媽的手道:「多謝媽媽了,娘子的傷藥都塗了吧,您幫我勸勸,讓她跟我回去吧,回去了,她要怎麼著都行。」
  
  陳媽媽聽了很不自在的偏過頭去,素顏根本看都不看葉成紹送來的藥一眼,只說讓陳媽媽還回去,陳媽媽實在是不忍心讓葉成紹失望,才沒聽她的送回去,這會子葉成紹問起,她還真不知道怎麼回才好。
  
  葉成紹怎麼看不出陳媽媽的意思,他的心越發的涼了起來,怔怔的站在院子裡,又對屋裡喊道:「娘子啊,那真是好藥,你要生氣,也別跟自個的身子過不去,上點藥吧,很能止疼的。」
  
  素顏在屋裡,聽得葉成紹一直在外面吵著,吵得她心煩意亂,躺到床上閉著眼睛,卻怎麼也睡不著,氣得沖窗前,也對著窗子說道:「你回去吧,不要在我家裡鬧了,侯夫人親口對我父親母親說了,她要讓你休了我,你也行行好,給我一條活路,明兒我送了和離書去,你就簽了吧。」
  
  葉成紹一聽侯夫人說要休了素顏,更是氣得火冒三丈,直想現在就衝回去給侯夫人一頓好看,可是,他就算回去鬧一場又怎麼樣,那個人是他名義上的母親,素顏回去後還是要與她一同生活,他不想讓她們的關係鬧得太僵,他也不是時時都在家裡,他怕自己哪一天不在家時,素顏又被人欺負了怎麼辦?再說了,他現在走了,這裡都是藍家的人,再有幾個不說好話的人,他這親事可都就要黃了。
  
  「她有什麼資格休你,你是我的娘子,休不休是我說了算,娘子,別再提那和離的話啊,咱們才成親兩天啊,我是好是壞你都沒看清楚,不要一棒子打死我,給我個機會對你好吧,我保證,再也不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了,你信我一次好麼?要不,咱們住到別院去,不和她們住一起了。」
  
  「我不會跟你回去的,你走吧.」素顏冷冷地說道。
  
  再後來,葉成紹在外面說得口乾舌苦,素顏也再不回半句,任他在外面苦求而無動於衷。
  
  天越來越黑,風也跟著大了起來,屋裡燒了兩個火盆,暖烘烘的,素顏拿了本書放在膝蓋上,卻是一頁也沒看進去,根本就沒翻動過,陳媽媽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的天,黑沉沉的,沒多久,狂風怒吼,就聽得屋頂的瓦片被打得叮咚作響,陳媽媽看得直皺眉,不緊不慢的說道:「夏雪了,雨夾雪,姑娘,姑爺還站在院子裡呢。」
  
  素顏將手中的書往床頭一扔,氣鼓鼓地道:「他自己要找罪受,怪得了誰來?你再去一趟,讓他走。」
  
  陳媽媽卻看著外面下得越來越大的雪雨道:「奴婢不去,奴婢去了四趟了,爺根本就不聽,一去他又要求我勸你,我耳根子軟,聽不得,省得一回來又煩了你。」
  
  素顏聽得往床上一仰,堵氣道:「不去就不去,他愛站站著去,又不是我讓他站那挨凍的,死豬,看誰比誰倔。」
  
  陳媽媽聽了就回頭看了素顏一眼,又抬頭看窗外,不一會子,似是自言自語道:「啊呀,都站了快四個時辰了,又沒吃東西,那一身都濕了吧,紫雲這丫頭怎麼也不送把傘出去,給爺擋擋雨也好啊。」
  
  看素顏沒動靜,過幾刻鐘又道:「呀,世子爺的身子在晃,怕是要暈了呢。」
  
  素顏終於心裡著急了起來,那個傻子,笨蛋,蠢豬,以為這樣自己就會心軟嗎?不會,絕不會。
  
  陳媽媽的聲音又響起,「真的要暈了……」
  
  素顏再也坐不住,自己也走到窗前來,屋裡微弱的燈光照在院子外面孤零零的身影上,他渾身早就被冰冷的雨雪打濕了,濕淋淋的頭髮貼在他線條剛毅的臉上,也遮住了他寬闊的前額,水珠順著他挺直的眼瞼鼻樑往下滴,他卻呆呆地看這邊,一動不動,任那雨水流進了眼睛,又流進了嘴裡,整個人看著好狼狽,好……孤獨淒涼,但他仍是倔強地站著,像一尊石雕。
  
  素顏見了心火直冒,這個混蛋,他是在跟她較勁了嗎?他是想死在她院子裡,讓她做寡婦嗎?是想用這自虐的方式讓她心生愧疚嗎?我偏不如你的意!
  
  卻說侯爺,聽楊得志派來的人送信說,侯夫人打了大少奶奶,藍家把大少奶奶接回藍府去後,心裡好生窩火,一是氣侯夫人,媳婦進門才兩天,她就一而再地找茬子鬧,如今還動手打人,二是氣新媳婦,嫁作葉家婦,婆婆訓幾句就好生聽著,忍著就是,頂什麼嘴,還弄得人挨了打,三是氣藍大老爺,哪有姑娘在婆家受點子氣就往家裡接的,人家做親家的,遇到這種事,只有教導自家女兒的,她家倒好了,不但不息事寧人,反倒把事情鬧大,沒到三天回門,就把人給接回去,還鬧得街坊鄰居看熱鬧。
  
  急匆匆的回了府,一回來就往侯夫人屋裡去,路上遇到楊得志,楊得志看侯爺鐵青著臉,又是往侯夫人屋裡去,以為侯爺清楚情況了,倒也不敢再多說什麼。
  
  侯爺氣沖沖的走進侯夫人屋裡,卻見侯夫人正坐正屋裡抹淚,一見他回來,哭著就自動請罪:「侯爺,妾身錯了,妾身不該生氣打了大少奶奶。」
  
  侯爺聽得詫異,難得侯夫人竟然肯先認錯,臉色變好了幾分,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著侯夫人道:「一個偌大的侯府,讓你管著家,你就總給我惹事,你就是心裡有不痛快,也不要往她身上撒氣,她才進門兩天呢,再如何,也受不得你這樣吧,傳出去,你的名聲也有損啊,如今京城貴卿府上,哪家還有婆婆打媳婦的,你想別人說你是惡婆婆嗎?」
  
  一番話,語重心長,有責備,卻怒氣不是很大,侯夫人心中暗喜,看來劉姨娘說得對,讓自己先行認個錯,的確是個好法子。
  
  她立即從善如流地點了頭道:「是,侯爺,妾身做錯了,妾身以後再也不會如此了,不過,今次妾身如此,實在也情非得已的,妾身也是為了侯府著想,而那藍氏又太過潑悍,妾身氣急,才動了手的。」
  
  侯爺聽了皺了眉頭道:「究竟何事惹得你大動肝火?你平素也不是喜歡動粗的人,幾個孩子也沒看你打過?」
  
  侯夫人聽了先自歎了一口氣道:「回侯爺,原是小事,那洪氏看藍氏進了門,便好意去拜見她,藍氏卻是個量小善妒的,洪氏去給她見禮,她不僅不見,還縱奴將洪氏打傷,洪氏受不得那屈辱,便撞樹自盡,幸虧妾身請醫,救得及時,才留了一條命,那洪氏的來頭侯爺您心裡也清楚,她可是貴妃娘娘的親戚,又是太后親賜,出了這麼大的事,妾身若不先罰藍氏,真要鬧到宮裡去了,侯爺您怕是也要被斥責。
  
  貴妃原就不樂意洪氏只是個妾室身份,這會子她還被正室欺負了,怕是更要找侯府的麻煩了,妾身也是被逼無奈啊,原是小懲為藍氏熄禍呢,但那藍氏不領情也就罷了,還混賬地鬧到娘家去了,藍大老爺也是個胡攪難纏,不講理的,夫妻二人在我侯府門外大吵大鬧,引得一眾的人圍觀,那不是在丟咱們侯府臉面嗎?又哪裡將侯爺您的尊嚴看在眼裡?」
  
  侯爺一聽這話,果然生氣,不過,他也知道,這只是侯夫人一面之詞,具體情況如何,還得多問幾個人,他在朝廷裡回來時,也聽到一些風言,人們議論紛紛,但見了他卻是躲躲閃閃的閉了嘴,還用異樣的眼光看他,侯爺憋了一肚子的火回來的。
  
  不過看天色將晚,如果事情果真如侯夫人所說的,這會子去接那藍氏回來,一是縱容了她的性子,二嘛,那藍家也太不知事了些,一點子小事就為自家女兒撐腰,也不看看他家只是個什麼地位,跟侯府叫板,這朝廷裡,還沒有幾個人敢。
  
  只是紹兒那孩子似是對藍氏很上心,打了藍氏只怕他回來會鬧騰,一想到這裡,侯爺又覺得頭疼,問侯夫人:「紹兒可回來了?」
  
  侯夫人也正擔著心呢,好在侯爺先回來的,心下也安定了些,一會子葉成紹回來,有侯爺在,他再怎麼鬧也不怕,便回道:「紹兒還沒回,去宮裡了,可能娘娘留著用飯了吧。」
  
  侯爺聽了便道:「藍氏竟然回去了,你也不用著人接她,晾她一段時間,只是將明天的回門禮都備了,他們家不知禮,咱們侯府不能跟他們家一般見識,一應禮數都做周全了,也就不怕別人說了。」
  
  侯夫人聽了忙應下了,侯爺便起了身要走,侯夫人心下微痛,在身後喚了聲:「侯爺,妾身備好了燕窩,您用點了再走吧,妾身熬了幾個時辰了。」
  
  侯爺聽了腳步頓了頓道:「著人送到書房去吧。」
  
  侯夫人聽了這才轉了笑臉,歡喜地應了,只有侯爺不是去那幾個狐狸精屋裡就好。
  
  侯爺走出上房,卻見外頭雨雪更大了,又刮起了風,不由得皺了眉頭,身邊的小廝忙去給他拿傘,侯爺卻道:「算了,不去了,就歇在這裡吧。」又回了屋。
  
  侯夫人一見侯爺又回來了,心中驚喜,忙讓晚香給侯爺打水淨面,又慇勤地親自去給侯爺端燕窩粥。
  
  屋裡燒了地龍,暖烘烘的,侯夫人侍候得慇勤體貼,侯爺喝了燕窩,愜意地歪靠在太師椅上,晚香端了杯茶給侯爺斟上,侯夫人自己正端了燕窩,翹著蘭花指,小口小口,文雅的喝著,楊得志急匆匆地進來了,也不等人通報,就進了穿堂,在外頭稟道:
  
  「侯爺,藍家使了人來說,世子爺在大奶奶院子裡站了三個時辰不肯走,渾身淋透了,藍老爺勸了也不聽,這會子怕是暈過去了。」
  
  侯爺聽得心裡一個激靈,蹭的就站了起來,侯夫人聽得慌了起來,葉成紹要病了,自己可真是吃不了,要兜著走了,她還真沒想到葉成紹會用這法子來罰她,不由心急如焚。
  
  侯爺往外衝,她忙拿了侯爺的錦披給侯爺披上,嘟嚷道:「這藍氏也太過任性胡鬧了些,紹兒去接她,已經給她面子了,卻仗著紹兒寵她,恃寵而驕,非要鬧得紹兒生病不可。」
  
  侯爺聽了心中也是氣,吩咐楊得志備車,打了傘就衝出了門,楊得志也跟了上去。
  
  素顏看著外面那人傻子一樣站在風雨裡,凍得渾身直瑟縮,卻硬是一動不動,心裡又急又火,陳媽媽就在一旁歎氣,「風寒入骨,這要再淋下去,只怕會得了風濕去,就算不喜歡,要和離,也別把人折磨成這樣啊,真的就一點也不心疼麼?世子爺那番心可真是付諸東流水哦……」還在嘰裡咕嚕的繼續著。
  
  素顏人已經到穿堂處,傘也沒拿,衝了出去,陳媽媽看到時,驚得心都要快跳到喉嚨眼裡來了,這是怎麼一回子事啊,一個淋雨不肯走,另一個也要陪著?
  
  素顏怒氣沖沖地衝到葉成紹面前,任冰冷的雨打在她臉上,寒風像刀子一樣往身上戳,她卻顧不得冷,衝著葉成紹大罵道:「你是想讓我背下這害夫的名聲是吧,好,我陪你,陪著你淋雨,你淋到什麼時候,我也就淋到什麼時候。」
  
  葉成紹在雨雪裡淋了不知道有多久,只覺那寒氣透過衣服,鑽進皮肉,刺進了骨子裡,饒是他內力深厚,也覺得手腳凍得麻木了起來,腳釘在地上,像是失了知覺一般,頭也開始昏昏沉沉的,眼睛被雨水打得模糊,看不清,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一定要讓娘子消氣,既然是自己讓她受了苦,那就罰他吧,罰他也受苦,或許,她就會心軟了,正呆呆地站著,就見那扇他望眼欲穿的門終於開了,那個他心心唸唸的人也終於出現了,可是,她為什麼不打傘,會淋濕的……
  
  他聽見她對他在吼,在罵他,不,他不要她也淋雨,她會生病的,心一急,也不顧自己渾身濕透,一把將她就抱進了懷裡,顫著聲音說道:「傻娘子,快回屋裡去。」
  
  「你走不走,不走我就陪著你淋下去。」素顏猛地甩開他,冷聲說道。她恨他用這種方式逼她,更不想就此妥協,她有她的原則和夢想,她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想再受那樣的屈辱。
  
  「好,好,你進去,我走,我走,你不要再淋雨了。」葉成紹被素顏的樣子嚇到,他是故意不運功抗寒的,是故意想病的,可是,她不行,她才挨了打,身子原就不好,再一淋雨……
  
  他兩手一抄,將素顏打橫抱起,正往屋裡走去……
  
  「紹兒!」侯爺在藍大老爺的陪同下,正大步向這邊走來。
  
  葉成紹身子微頓,卻頭也沒回就往素顏的屋裡走去。
  
  侯爺急急地衝動他的面前,一看他懷裡抱著的正是素顏,心中一凜,忙道:「兒媳也陪著你淋了雨?」
  
  葉成紹抱著素顏的身子就晃了一晃,蒼涼一笑道:「母親打得她鼻青臉腫,又跟岳父說要休了她,她萬念俱灰,她要是去了,兒子也不活了。」
  
  侯爺聽了大震,忙道:「兩個傻孩子啊,快先把人抱進屋裡去,洗個熱水澡,換身衣服再說。」
  
  葉成紹聽了再不敢遲疑,忙抱起素顏就往屋裡跑,素顏窩在他冰冷的懷裡卻是罵道:「這廝胡說八道,誰萬念俱灰要尋死了,尋死耍賴的是他好不好。」
  
  卻也順著他的意思,閉眼裝暈,卻把藍大老爺心疼得不得了,跺著腳就罵:「那些跟著的人呢,都是死的麼?怎麼讓大姑奶奶和姑爺那麼淋雨?他們若是病了,老爺絕不放過你們,你們等著老爺給你們揭皮吧。」
  
  陳媽媽幾個一早就跟了出來,齊齊地跪在雨裡,哭喪著臉道:「老爺您也看到了,奴婢幾個勸不住啊,傘也不許奴婢打,世子爺要淋雨,大少奶奶勸不住,也只好陪著。」
  
  侯爺聽了心裡焦急,卻又不好進素顏的閨房,站在雨裡團團轉,楊得志打著傘勸道:「爺,肯進屋就好了,快去請太醫來是正經。」
  
  藍大老爺也忙勸侯爺,「侯爺既是來了,就先去舍下坐坐,喝杯熱茶去去寒吧,等孩子們緩上一緩了再說。」
  
  侯爺聽了便依言去了藍大老爺的書房,方才一路上,楊得志終於找著機會把事情經過,撿緊要的說了,他也不偏頗哪一邊,更不說侯夫人的半句不是,就事論事。
  
  侯爺聽了肺都要氣炸,直罵侯夫人是敗家惹禍精,若不是想著葉成紹還在藍家淋雨,他真要回去懲治侯夫人一頓。
  
  侯爺與藍大老爺坐在一邊,喝過茶後,藍大老爺一臉悲傷和無奈站起身來,突然就對侯爺深深的施了一禮,侯爺自知理虧,慌忙托住藍大老爺道:「親家,你羞剎本侯了。」
  
  藍大老爺卻不肯直起身來,哽著聲道:「下官教女無方,觸犯夫人,還請侯爺見諒。」
  
  侯爺聽得心中更是愧疚,「親家,快別這麼說,是本侯治家不嚴,害得兒媳受辱,親家快快起來,莫要如此。」
  
  藍大老爺聽了卻是又道:「侯爺,夫人說要休了小女,下官腆臉求侯爺,女兒家被休便會毀了一身,還請侯爺高抬貴手,許她與世子爺和離吧。」
  
  侯爺還不知道侯夫人說了這話,頓時怒火中燒,忙扶了藍大老爺起來道:「無知婦人的話,親家就不要當真了,你也看到了,兩個孩子感情甚篤,不過一時鬧些意見,不要說什麼休棄和離的話,以免傷了你我親家的感情啊。」
  
  藍大老爺卻道:「下官知道侯爺通情大量,但下官卻羞愧得很,沒有教導好自家女兒啊,您說,她性子若不那麼剛烈,小妾打上門就忍一忍嘛?去給那貴妾陪個不是就好了,再者,侯夫人可是長輩,長輩賜,不可辭,侯夫人就算要打斷她的腳,要休了她,她也不該提什麼要回娘家的話,真真氣死我了,那些女訓女戒是白教她了,侯爺,這樣的媳婦,可真是辱沒了貴府家門,還是讓下官接回來,再教養幾年的好啊。」
  
  藍大老爺面上句句是在罵素顏,內裡卻把侯爺羞得無地自容,自己家風如此混亂,侯夫人混賬愚蠢,大老爺越說,侯爺越想找個洞鑽進去好了。
  
  紅著臉,侯爺一個勁的賠不是,心裡卻是將侯夫人恨個半死,更為葉成紹和素顏的身體擔著心,今天若是好生將兒媳接回去,再平息了藍家的怒氣,還好說一點,若是不能,再加上紹兒和素顏再一病,那自家那妹子可不是個好相與的,自己又得挨她一頓好罵。
  
  藍大老爺只是咬著要和離不鬆口,侯爺勸得喉乾舌苦,最後終於也明白了,藍家這是在要找回場子,真正又有哪幾個父母願意女兒和離的?想著罪魁就是侯夫人和那洪氏,便起了身道:「親家,你在府上等著,本侯回去讓拙荊親自來接兒媳回去。」
  
  說著,便半羞半怒地起了身,也不等藍大老爺再說什麼,帶著楊得志就回了侯府。
  
  侯夫人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急得在屋裡亂晃,白媽媽在一旁勸道:「夫人也是,當時就不應該下手打人,您就罰她個禁足,抄女訓什麼的,事情也不會鬧到這個地步。」
  
  侯夫人聽了狠狠瞪了白媽媽一眼道:「你沒看那小妮子有多沖,讓她給我下個跪都推三阻四的,牙尖嘴利,得理就不饒人,我不過是罰她幾下,皮肉傷而已,哪裡就打得那樣嚴重了,一點子小事還要鬧到娘家去,那藍家長輩也是,沒見過如此護著女兒的,別的人家若是遇到這種事……」
  
  正說得起勁,侯爺帶著一身風雨就衝了進來,原就在藍家受了一肚子的窩火,一回來聽侯夫人還在數落素顏的不是,更是火上添油,想也未想,抬手就是一巴掌扇了去,侯夫人還沒反應過來,臉上就挨了重重一下,只覺得被打得眼前直冒金星,半天緩不過神來。
  
  「賤人,你做的好事,侯府的臉都被你丟盡了,你還有臉罵人家的閨女不知禮。」侯爺對著侯夫人大吼道。
  
  侯夫人終於聽明白了,哇的一聲就大哭了起來,侯爺見了更火,揚手又要打,白媽媽忙上前護住侯夫人,又勸侯夫人道:「夫人啊,快服個軟吧,您這回是真錯了,莫要惹得侯爺更火啊。」
  
  侯夫人抬頭看侯爺,只見侯爺氣得雙目赤紅,那樣子,像要生吃了她一樣,不由打了個哆嗦,摀住自己的嘴,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變小一些。
  
  侯爺卻是越看越生厭,一打就大哭大嚎,稍凶一點又瑟縮得像隻老鼠,哪裡有一點一品誥命的樣子,若非她給自己生了一兒兩女,真的想休了她不可。
  
  「嚎什麼嚎,藍家如今一定要和離,你跟我去藍家,親自接了兒媳回來,不然,你就等著進祠堂吧。」侯爺厭煩地對侯夫人吼道。
  
  侯夫人聽得一滯,竟然要她去接那小賤人,就算自己打了她又如何,她是小,自己是長輩,哪有婆婆給兒媳賠不是的?
  
  「侯爺,明兒讓文嫻帶著白媽媽去接吧,妾身怎麼著也是一家主母,她是自己衝回娘家去的,這原也不合禮數,妾身若真去接了,還不得縱著她,以後但凡一點小事就會衝回娘家去,那咱們侯府還有何規矩可言,又將長幼尊卑放在哪裡?」
  
  侯爺聽得一聲冷笑,斜了眼睛瞪著她道:「你還知道長幼尊卑呢,我問你,妾室打上正室的門,你不維護正室,還打罵正室,這是哪門子的尊卑規矩?你再囉嗦,明天御使就把這事給告到皇上那去,金鑾殿上,全朝的官員們就會圍著本侯的家事議論,你就等著讓人來戳我的脊樑骨吧。」
  
  侯夫人聽了打了一個激靈,她還真沒想到這一點,白天那事鬧得也太厲害了,那藍氏著實可惡,竟然故意站在府門前鬧,兩邊街坊肯定傳開來,御使哪有不知道的道理,可是,讓她去藍家給藍大老爺和藍夫人賠禮,還要親自接素顏回來,她真做不到,以後自己在府裡,怕是半點尊嚴也保不得了,一時又怕又氣,踟躕著半晌也沒動。
  
  侯爺氣急,一掌拍在桌子上,大吼道:「你去是不去,不去本侯請了四嬸去,你自明天起,就住到佛堂裡吧。」
  
  侯夫人聽得要請四嬸子,嚇得忙起了身,連聲應道:「妾身就去,妾身去備些東西就來。」
  
  侯爺最是尊重四嬸,當她如嫡母一樣供養尊重,雖然四嬸子很自重低調,連飯都不肯到正屋裡與小輩一起吃,怕惹夫人不舒服,但全府上下,卻都因著侯爺的緣故很是尊重四嬸,如今讓四嬸去,那便是給了藍家更大的體面,比讓她去更讓她丟臉,明日御使知道了,只會將她這個一品誥命批得一無是處,那她的名聲就是真的毀的徹底了,到時,侯爺會更加厭棄於她。
  
  侯夫人不情不願地跟著侯爺起了身,冒著風雨出了二門,但還沒到前門去,就聽門房裡的人來報,說宮裡的貴妃娘娘派了人來了。
  
  侯爺聽得眉頭高蹙,瞪了侯夫人一眼,侯夫人卻是鬆了一口氣,眼裡露出一絲期待來。
  
  侯爺鐵青著臉迎到了前門,果然是兩名宮女打著傘正站在走廊裡,手裡提著幾個禮品盒,還有一位年紀稍大的嬤嬤也在前面站著,臉色很不好看。
  
  侯爺忙上了前去,那嬤嬤一見侯爺和夫人來了,忙上前鞠躬行禮,侯爺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道:「不知嬤嬤深夜到舍下來,有何訓斥?」
  
  那嬤嬤道:「不敢,奴婢奉貴妃娘娘之命,前來看望洪姨娘,聽說洪姨娘被人重打致傷,昏迷不醒,特來了好藥來醫治於她。」
  
  侯爺聽得狂怒,那洪氏分明就是自己尋死,怎麼又變成了被人重打致傷了,這消息是如何亂傳的?他不由回過頭來,橫了侯夫人一眼。
  
  侯夫人被他瞪得心中直突突,忙對那嬤嬤道:「嬤嬤誤會,並沒有人打過洪姨娘,只是她與兒媳藍氏發生些口角,自家氣不過,撞了樹,如今本夫人已經將藍氏重罰,還請嬤嬤回去向娘娘稟明實情。」
  
  那嬤嬤聽了臉色這才好了一些,卻是執意要去看望洪氏,侯爺聽侯夫人那話就快氣死了,這話倒是討好貴妃了,一會子皇后再派人來,看她如何打圓場,卻又不好當著那嬤嬤的面責罵於她,只道:「此事本侯剛回府,事情還沒理清楚,嬤嬤既是非要去探望,本侯也不阻擋,本侯這就著人帶嬤嬤前去。」
  
  侯夫人聽了喜滋滋的就要親自引那嬤嬤前去,侯爺卻對白媽媽道:「白媽媽,你領著嬤嬤去後院吧。」
  
  侯夫人頓住腳,哭喪著臉站著,侯爺咬牙切齒地對她說道:「上馬車,你今天不把兒媳接回來,明日本侯休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10:24 AM

  第八十章 我要入贅
  
  侯爺將侯夫人送上馬車,自己卻沒有上去,侯夫人的臉就窘得通紅,巴巴地看著侯爺,她今天和藍大老爺和藍大夫人已經紅過臉了,這會子再去,定然會遭人不待見的啊,她實在是放不下那個臉面去看人家的臉色。
  
  侯爺瞪了她一眼道:「事情是你惹出來的,你自己收拾,宮裡的那幾個還沒回去呢,總要留個人在府裡頭吧,若讓劉氏出來等客,你定然又不喜歡了。」
  
  侯夫人聽了這話,才無奈地點了頭,彆扭的坐在馬車裡,雨還是下得很大,馬車在風雨裡前行著,侯夫人背靠在馬車廂上,閉著眼睛在沉思。
  
  晚香體貼的將披風給她拉緊了一些,車裡雖有軟被,但還是很冷,侯夫人出來得急,穿得並不多,好在外面的貂皮大披還算暖和。
  
  「夫人,真要去接大少奶奶麼?」晚香小聲問道。
  
  侯夫人微睜了眼, 眼中精光閃爍,看了晚香一眼後,又很快閉上,眉間裹著冰寒和憂鬱,良久,歎了口氣道:「晚玉的傷怕是好不了了,你其實心裡也明白,怪也不得,以後不要再做那種事了。」
  
  晚香聽得心一震,臉就有些發白,小聲道:「奴婢……再也不敢了。」
  
  「晚玉的事,我是不會虧待她的,你弟弟也有十歲了吧,明天就讓他到門房裡跑跑腿吧,以後,可以到三少爺身邊當個小廝也成。」侯夫人停了又道。
  
  晚香聽了眼神微黯,忙謝過侯夫人,卻是坐在一旁並不做聲了,侯夫人肯讓她弟弟出來做事,已經算是給了恩典,但是,她原是想著弟弟能去二少爺身邊做事的,如今侯夫人卻是要將他分派到三少爺身邊去,三少爺那人……看著老實,但是那雙眼睛,怎麼看怎麼都覺得與他那老實的樣子不符。
  
  夫人,是想讓小弟去當耳目的吧,才十歲的孩子,她真的不想他牽涉得太多,一個不好,便會是粉身碎骨啊,但是,主子開了口,那就是恩典,不願意也得謝著。
  
  車子很快就到了藍府大門,侯府車伕下了馬車去叩門,都過亥時了,許多人家早就睡了,風雨又大,這時敲門,門房怕是都聽不到。
  
  不過還好,藍府的大門很快就開了,一個老門房走了出來,侯府跟出來的副總管忙上前去遞了帖子。
  
  那老門房拿了帖子,打了個呵欠道:「主子們早歇下了,客人明天再來吧。」
  
  侯府管事聽得大怒,不過一個大學士府罷了,竟然敢給侯府人臉子看,正要開罵,就聽晚香在車上道:「管家,給他些銀子,請他進去通報。」
  
  那管家聽了沒法子,只好拿了塊五錢的小銀角子塞在那老門房手裡,那門房掂了掂手裡的銀子,卻是將門一關,說了一句:「您等著,小的這就去。」
  
  說著,顛顛兒地就跑了。管家被關在了門外,氣得差一點拿腳去踹藍家大門。
  
  侯夫人坐在馬車裡等著,那老門房進去好一陣子了,也沒見出來,她心裡也明白,這是藍家人給她下馬威呢,陰沉著臉,靠在車廂壁上耐心地等著,今天她就是再不想,也得將人請回去,不然,侯爺的怒氣是怎麼也消不了的。
  
  約麼過了一刻鐘的樣子,副總管等得心火直冒的時候,藍家大門終於又開了,藍大夫人親自迎了出來。
  
  侯夫人這才下了馬車,在晚香的攙扶下,向藍府走去。
  
  藍大夫人微笑著上前道:「不知侯夫人深夜到此,有失遠迎,還請見諒。」
  
  除了方才讓自己久等了,心中不爽外,態度還好,並沒有出言諷刺,也沒有擺臉色看,侯夫人心中稍安了一些。
  
  看著藍夫人臉上的笑容,侯夫人卻笑不出來,上午還鬧過一場的,現在要她過來說軟話,面子有些拉不下。
  
  但還是擠出一絲乾笑道:「打擾親家了,府上老太太身子還好吧?」
  
  也不說是來幹什麼的,乾巴巴地說著客套的話。
  
  「老太太身子還算康健,多謝夫人關心,外面風大,夫人要不要進去坐坐?」藍大夫人也不介意,也跟著閒扯,不過,還是很禮貌的邀請侯夫人進去坐。
  
  天色很晚,風雨也很大,寒氣逼人,侯夫人也知道,光說一些,素顏定然沒那麼容易跟著她回府的。
  
  便依言跟著大夫人進了府,在正房裡坐了,青凌沏了茶來,又將添了銀霜碳,將火燒旺了些,侯夫人喝了口茶,才緩這一些勁,沖走一些寒氣,開了口道:「侯爺說,紹兒在府上病倒了?」
  
  藍大夫人聽得一臉詫異,問道:「世子爺病倒了嗎?沒有吧,青凌,你可有聽說世子爺病了?」
  
  青凌回道:「回夫人,世子爺正坐在大姑娘屋裡,不過,好像大姑娘勸他回去,他不肯,就站在外頭淋雨,應該是病倒了吧。」
  
  藍大夫人「哦」了一聲,臉上顯出些急色來,忙對侯夫人道:「你看我,光顧著照顧老的和小的,沒注意那孩子的事,哎,既然淋了雨,那趕緊請他出來,跟侯夫人回去醫治吧,可別耽擱了病情。」
  
  侯夫人聽得心裡高興,沒想到藍大夫人如此合作,一來半點阻攔也沒有,就肯讓自己接了人回去。
  
  青凌聽了便去報信,侯夫人又道:「紹兒是來看素顏的,讓他們小兩口一同回去吧,明兒也好一起來回門。再來看望親家。」
  
  藍大夫人聽了笑道:「素顏就不回去了,她太不懂事,冒犯了您,回去後,她父親就狠罵了她一頓,給她禁足一個月,不許她出府。」
  
  素顏可是侯府的兒媳,哪有娘家父親給她罰禁足的,這分明就是不拿她當出嫁之女看了。
  
  侯夫人臉上閃過一絲不豫,強笑道:「親家,素顏那孩子……」
  
  「那孩子性子太剛強了,是我沒有管教好她,讓她嫁出去才兩天就跟人鬧,還被婆婆打,是在是不懂禮得很,就得多罰罰她,讓她長些記性。」藍大夫人不等候夫人說完,又接口道。
  
  「那孩子,她……其實也沒有什麼錯,只是,著實性子剛烈了些,但我們做長輩的,也不過是小懲大誡罷了,心裡還是很疼她的。」侯夫人臉上終於顯出尷尬之色來,卻還是咬死不承認自己錯了,她肯放下身段來接她回去,已經給足了她面子,若還那張做橋,那便是太不識抬舉了。
  
  「那得多謝夫人厚愛了,她是沒福氣的,您的疼愛還是留著給您別的兒媳好了,我家閨女還是自己留在身邊多教導幾年的好。」明明是她自己錯了,打了自家姑娘,還要說她有多寬宏大量,有多疼愛素顏,大夫人氣得腦袋都疼的,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努力維持著面上的禮數不失,話語卻是越發的不客氣了。
  
  侯夫人聽了臉色就沉了下來,眼裡蘊著怒火,藍家果然不識抬舉,自己已經放下身段,親自來接她女兒回去了,他們作為長輩的就應該順著台階下,勸女兒回去才是,哪有還故意刁難的,反正侯爺讓自己來了,自己該說的也說了,藍素顏不回去,也怪不得她。
  
  一甩袖,侯夫人站了起來,冷聲道:「親家,孩子們鬧下脾氣,作大人的應該勸解才是,然說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段姻緣,您這意思是非要兩個孩子分開?」
  
  藍大夫人沒想到侯夫人仍是如此強硬態度,也冷了聲道,「夫人請回吧,誠如您說,小女性子太過剛烈,您這一回只是小懲,她就被打得鼻青臉腫,若下次大懲,不知道她還能留得性命在否,您若不許她與世子爺和離,也省得在您府上惹您生氣,勞您動粗。」
  
  侯夫人一聽和離二字,又踟躕了起來,人是侯爺讓她來接的,沒接回去,還惹怒了藍家,只怕侯爺會更加惱火,便又忍了忍,聲音放軟了些:「親家,您也別總將和離掛在嘴上,對女孩子家也不好,今日那也是我氣糊塗了,做得過了些,您也看在我深更半夜,冒了風雨親自登門的份上,讓那孩子跟我回去,最多以後我不再彈她一指甲就是了。」
  
  這話對於侯夫人來說也算是到了極致了,若藍家再不肯,她就打算走人了。
  
  藍夫人聽她態度緩和了些,倒也消了些氣,只是仍沒認錯,沒認識到她不該護著妾室打正室,是何等的折辱素顏的身份和顏面,大夫人仍是心中隨堵,等還要再分辯,這時,葉成紹自門外昂首而進。
  
  大夫人見他已然換了一身乾爽衣服,心裡倒是鬆了一口氣,這孩子也是個又倔又傻的,為了求素顏消氣,竟是在素顏門外淋了幾個時辰的雨,又肯在女兒面前做低伏狀,她其實對他早沒有了氣,倒是多了幾分喜愛,只是他那個家,那個母親,可著實不讓人放心,還得磨磨他才是,至少,得讓侯夫人真心認了錯,才能放了素顏回侯府去。
  
  葉成紹一進門,便恭謹地給藍大夫人行了一禮,「深夜煩勞岳母大人,小婿深感惶恐,請岳母大人恕罪。」
  
  侯夫人看著形容憔悴,連聲音都嘶啞的葉成紹有幾稍的怔忡,她平素見慣了他吊兒郎當的痞賴模樣,再見他在藍大夫人面前恭謹有禮,就更是震驚,眼裡就閃過一絲懷疑來。
  
  藍大夫人淡淡地點了下頭道:「無事,世子爺,你母親親自來接你回府,你且回去吧。」
  
  葉成紹聽了這話,臉色一黯,轉過頭對侯夫人深施一禮道:「勞煩母親了,請母親回府吧,兒子不回去,也請母親帶話給父親,娘子一天不回府,兒子就一天不離開藍家。」
  
  侯夫人聽了目光閃了一閃,卻是笑道:「紹兒,那你就帶了你媳婦出來,咱們一起回去吧。」
  
  這又是想和稀泥,想裡子面子都佔了,輕輕鬆鬆地接素顏回去?
  
  葉成紹聽了侯夫人的話後,只是苦笑,又揖了一揖道:「娘子本就挨了毒打,又淋了雨,如今重病在床,起不得身了,加之悲憤鬱結,連兒子都認不清,哪裡能夠跟兒子一起回府去,她如今是哀大過於心死,再也不肯跟兒子回去了,那個家,既然容不得娘子,那兒子決定……」
  
  說到這裡,葉成紹頓住,眼神凌厲地看向侯夫人,臉上神情卻仍是悲苦,一副恭敬有禮的模樣。
  
  侯夫人聽到一半時,心就冷了,葉成紹雖沒有指責她半句,卻句句誅心,話裡話外的就怪她虐待了素顏,如今素顏不肯回去,他定不會善罷甘休的,不過,這麼些來,他再如何的混賬,如何鬧騰,在她面前,始終還是維持著表面的禮孝,畢竟她還是他名義上的母親,有侯爺鎮著,他不得不禮讓她三分,所以,她倒不是很擔心,他會對她如何。
  
  侯夫人正待聽完葉成紹的決定,卻見他頓住,再看他眼神不善,臉便冷了下來,挺胸昂首,迎著葉成紹的目光道:「你決定如何?」
  
  葉成紹哂然苦笑道:「兒子決定離開侯府,入贅藍家,以後就跟著娘子過算了。」
  
  此話一出,侯夫人驚得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看著葉成紹,而一旁的藍大夫人也以為自己聽錯了,不可思議地看著葉成紹,這孩子,真被雨淋得發燒了,說胡話吧?
  
  葉成紹見兩位夫人都似不信,轉過身,卻是向藍大夫人拜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道:「小婿想好了,既然娘子不被侯府所容,那但請岳母大人收留小婿,以後小婿就是您的兒子,侍奉二老,為二老養老送終,您就當多了一個兒子吧。」
  
  侯夫人終於回過神來,葉成紹自小便不著調,但說出的話卻向來地說一不二,他要決定了的事,不管誰阻止,他都會用盡各種方式達到目的,耍潑使賴,滿地打滾,殺人放火,無所不用其極……這話若讓侯爺聽到,讓葉家族長聽到,讓宮裡的那位聽到……
  
  侯夫人氣得跳了起來,手顫抖地指著葉成紹道:「混賬,你這數典忘祖的混蛋,你這是想逼死我嗎?」
  
  藍大夫人也偏了身子,不敢受葉成紹這一大禮,忙去扶葉成紹:「賢婿啊,這話可不能亂說,你可是堂堂的寧伯侯世子,皇后娘娘的內侄,藍家可不敢收你這入贅女婿啊。」
  
  葉成紹苦著臉,無奈道:「小婿也知道,入贅有些強人所難,侯府教風不好,小婿自小被人教的行止不端,做事混賬,但只要岳母肯收留於我,多多教導於我,小婿以後一定改過自新,讓岳母大人滿意,讓娘子放心將終身托付於我,請岳母大人成全。」
  
  卻是半點也不理會侯夫人的話,話裡話外卻是將侯府貶得一錢不值,更是暗諷侯夫人所掌管侯府家風敗壞,對他的管教也是混亂不堪,才導致他行止不端,名聲毀壞的,把侯夫人整個氣得倒仰,偏他又半句沒有明說侯夫人的不是,侯夫人只覺得一口血氣直衝到胸口,差一點就要噴了出來。
  
  堂堂寧伯侯世子要入贅到五品小官家做上門女婿,說出去,會笑掉天下人的大牙,寧伯侯府的臉,皇后的臉,全都要給他丟得乾乾淨淨,偏生這廝還口口聲聲的嫌棄侯府對他缺乏良好的教養,致他品性惡劣,是為了仰慕藍家良正的家風才要入贅的,將藍家捧上了天,如此作為,便不是拿巴掌打侯府的臉了,那是拿了刀子削整個葉氏家族,整個皇后娘家的臉皮啊,這廝就是個混蛋,再混賬,再不著調的話也能說得出來,他,是真的再將她往死裡逼啊。
  
  侯夫人氣得渾身發顫,卻更是怕,她怒視著仍跪拜在藍大夫人面前的葉成紹,只覺得他就是一個魔鬼,一個她命裡的剋星,她再如何努力,何用盡心機,也敵不過他的一句話……
  
  想著葉紹楊那清俊溫和的臉龐,想著文嫻乖巧可愛的容顏,侯夫人淚如雨下,這個氣,她賭不起,這個責任,她更擔不起,這話只要傳出去一二,都能讓她萬劫不復。
  
  她整個身子搖搖入墜,眼前人影重疊,晚香在身後忙扶住了她,關切地喚道:「夫人……」
  
  侯夫人深吸了一口氣,怨恨地看著葉成紹,緩緩道:「兒媳在哪裡,我親自去給她賠禮道歉,她若不回去,我便跪在藍家,跪到她回去為止。」
  
  葉成紹一聽,忙跳了起來,大驚失色道:「這如何使得,母親可是長輩,哪裡能讓母親給娘子下跪,母親,兒子不孝,您就當沒養過我這個混賬兒子吧。」
  
  藍大夫人聽得也覺得過了些,忙上前來勸侯夫人:「小孩子生氣,過兩日便好了,夫人若知悔改了,那便……」
  
  葉成紹也不等藍大夫人說完,突然地又哭喪著臉道:「岳母,太醫怎麼地還沒請到,娘子迷迷糊糊的總是在哭,說她並沒有打罵洪氏,說她覺得好生冤枉,呀,怕是發高燒,糊塗了吧,我母親很是疼她,怎麼會為了妾室去罰她這個正經兒媳呢。」
  
  侯夫人聽得臉一白,扶住晚香的手,對藍大夫人福了一福道:「親家,請前面帶路,哦親自給兒媳賠不是去,是我糊塗了,不該為了個貴妾打了兒媳,請她……」
  
  藍大夫人忙偏過身子,讓過侯夫人這一禮,卻道:「夫人知道錯了就好,不過,您是長輩,無需親自去道歉,您的歉意我們領會了,青凌,就算大姑奶奶病得再重,也讓她起來,跟侯夫人回去,不能讓長輩在此久等了。」
  
  青凌聽了忙又冒著雨走了,素顏淋了雨,著實有些不舒服,但葉成紹那傢伙也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瓶藥來,死乞白賴的讓她吃了,自己卻只是洗了個熱水澡,出來時,便是精神奕奕的,素顏正要罵他回府的,卻聽到侯夫人前來接他回去,心中更是氣憤,葉成紹臨走時卻是將一張大大的俊臉蹭到素顏的面前道:
  
  「娘子,若是她肯來給你賠禮道歉,那你就放過她一次,就跟我回府去吧。」
  
  侯夫人怎麼會跟自己賠禮道歉,素顏在心裡冷笑道。她垂著眼簾看著地上,沒有說話,葉成紹急了,又要說些什麼,這時,藍大老爺進來了,對葉成紹道:「賢婿且去見侯夫人,讓為父來勸她。」
  
  葉成紹走後,藍大老爺歎了口氣,在正屋裡坐下,素顏恭謹地坐在大老爺下首,垂首聽訓。
  
  「孩子啊,天下無不是之父母,你如今已經嫁作葉家婦了,就算再不情願,也不能改變這個身份,為父與你母親 先頭之所以順了你的意思接你回府,又與親家爭執,不過是想為你撐腰,為替你出頭,討個公道罷了,為父也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但得饒人處且饒人,她畢竟是長輩,若真是肯認錯賠禮,你就不可太過份,你裡子面子都佔盡了,就要適可而止,跟他們回去吧。和離,終究對女子不好,先頭是你受了屈辱,要和離,輿論是向著你的,如今侯爺,夫人,世子爺都上了門,侯夫人再低頭,你若再不回,那就是你的不是了,咱們藍家也會被人說成是得理不饒人,也會被戳脊樑骨的。」
  
  素顏聽了心中暗痛,這個社會對女子太過苛刻,若侯夫人真的肯給自己賠禮,再不回去,著實也沒道理,藍家也不會容她,若自己一意孤行,藍家怕是一氣之下,連她的嫁妝全都要收回,她又依靠什麼在這個社會裡生存下去?自己又沒有其他那些穿女一樣,有幾根金手指,能有點石成金的本事,就算想憑著一點現代知識去經商,也要這個社會容得女子獨立啊,怕是鋪子還沒開起,早就被人家的唾沫水給淹死了。
  
  眼前又浮現出葉成紹那張俊臉,和他孤零零站在雨雪裡的倔強模樣,那廝固然可惡,弄那麼些女人在後院子裡,但相對這個世界裡的其他男人來說,他已經好了太多,至少,他沒在她面前耍大男子主義,肯對她伏低做小,肯尊重她,他的付出,她看到了……
  
  藍大老爺這一回對自己也算是做得仁至義盡,難得他肯不畏權勢維護自己,愛護自己,肯替自己出頭,還有,大夫人也是,一向柔弱,但面對侯夫人時,卻也是據理力爭,使得侯夫人當眾顏面掃地,她不是一個人,她的身後還有些血親,她不能為了自己想要的生活而置親人的利益於不顧,雖然,這只是她肉體上的親人,但過了這麼久,骨肉至親的情感已經溶在了骨子裡,心和身,又怎麼能夠真的分開?
  
  「父親,若侯夫人真的肯親自向女兒賠禮,那女兒就跟相公回去吧。」素顏眼淚不停的往下掉,看得大老爺也細了眼,孩子額頭上的傷還沒消腫,又淋了那麼些雨,若他的官職能再高一些,家世能再顯赫一些,女兒又怎麼會在婆家受如此欺辱?
  
  大老爺心中愧疚,長歎一聲,起了身,對素顏道:「爹爹不便與侯夫人見面,就先回去了,如果她肯認錯,你就回婆家,若還是態度強硬,爹爹就是拼了這頂官帽,也要保住你。」
  
  素顏含淚點頭,送了大老爺出去,院外面雪仍未停,看著踉蹌著走在雨雪裡的大老爺,素顏心中一陣難過,為人子女,總為父母添憂添煩,也著實不孝。
  
  不多時,大夫人身邊的青凌果然來請素顏,陳媽媽早就給素顏穿戴好厚實的衣服,紫綢拿著貂皮大披在手裡候著,青凌一臉的笑,與有榮焉地說道:「大姑奶奶,大姑爺可真是心疼您,為了讓侯夫人認錯,他竟然當著侯夫人的面,要入贅到咱們藍家,都給大夫人磕了好幾個頭了呢。」
  
  素顏聽得腳下一滯,差點滑倒,這廝果然是什麼都敢說,什麼都敢做,混蛋到極點了,也虧他能想到出來,做得出來,不過,倒是有幾分可愛呢。
  
  到了上房,藍夫人正勸了侯夫人坐下,侯夫人正抹著淚兒,葉成紹卻是巴巴地看著外頭,一見素顏來了,忙扶了上來,哇哇亂叫著:「娘子,娘子,你好生些,頭還痛不痛呢?哎呀,光吃了藥,發散了些汗,又冒著風雨來了,娘子,你得好生些,可不能再病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為夫可真不想活了。」說著,小心翼翼地攙扶著素顏,一副怕她摔著了的樣子。
  
  侯夫人見他拿素顏當祖宗一樣待著,只覺得心裡原就堵著的大石上,又被人扔了一塊下去,沉得提不上氣來,偏生這會子是半點火也不能為,只能強忍著,只覺得胸腔子都快被這口氣堵死去了。
  
  素顏見也不推拒葉成紹的攙扶,著實嬌弱地挪著步子,見侯夫人陰沉著臉坐在正堂裡, 過去給侯夫人行了一禮:
  
  「侄女拜見夫人,給夫人請安。」
  
  侯夫人聽了她這稱呼,心中又是一堵,瞪著眼看看素顏,張了嘴,半晌也沒說得出話來。
  
  方纔她還想好了,再怎麼屈辱,再怎麼沒臉,也要將藍素顏給接了回去,今次這事平息了再說,可等人到了面前,要她說出那些伏低做小的話,又怎麼也說不出口,畢竟先頭她自己還是高高在上的婆婆,打罵隨意,立即又要變了臉說軟話,面上怎麼也擰不過來這個坎去。
  
  葉成紹扶著素顏站在一旁,等了片刻,見侯夫人還是沒有反應,便回過頭來,苦著臉的對著藍大夫人道:「母親,娘子身子不適,小婿還是扶她回屋去吧。」
  
  好好的岳母不叫,又叫母親,分明又要提那入贅之事。
  
  侯夫人聽得嘴角一抽,急急地拉住素顏的手道:「兒媳,跟母親回去,今兒是母親的錯了,不該為了那洪氏罰你,你看著母親年老昏晦的面上,不要與母親計較,明兒才是回門之日,今天且跟母親回家去吧,你公公也來接過你一回,原也要再跟了來的,只是家中有事,脫不得身,您也看著我們兩個老的,加在一起近一百歲的份上,就莫要再生氣了,一家子人,就算吵了,也不能存著氣,沒有隔夜仇的,說開了,就好了,你說是不是?」
  
  侯夫人肯當著素顏的面說這一番話,藍大夫人終於鬆了一口氣,眼淚也出來了,女兒也總算討回公道了,便上來勸素顏道:「你婆婆說的是,一家子人,沒有鬧了意見就記仇的,你也太任性了些,以後可不能一有氣就往娘家跑了,就是受些委屈,也得忍讓一二,當時沒個明理的人為你作主,過後總有明理的人在,你等過了那陣子,總有人為你主持公道不是。」
  
  這話聽著在勸素顏,其實還是在罵侯夫人,也是警告侯夫人,素顏這回是回去了,以後最好不要伺機報復,尋隙打壓自家女兒,就算當時她能得逞,過後總有人為自家女兒出頭的。
  
  侯夫人聽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今天,藍家人就算說再難聽的話,她也只能受著,她只求這會子藍素顏能跟她回去就好。
  
  素顏聽了侯夫人的話,無奈地點了頭,卻還是向侯夫人行了一禮道:「是兒媳不懂事,兒媳給母親添憂了,只是那洪氏打到兒媳門上去,又尋死覓活,鬧得家宅不寧,兒媳卻是嚥不下這口氣,還請母親為兒媳主持公道才是。」
  
  反正裡子面子都得了,還是要給個台階給侯夫人下的,只是,這個台階只是給侯夫人,那挑起事端的洪氏,卻不能就此放過,憑什麼自己要莫名其妙地就被她害得挨一頓打,侯夫人只是說她自己錯了,並沒有說要如何處置那洪氏,自己這正室的臉面還是沒有爭回,就此回去,也太便宜了一些。
  
  侯夫人聽了這話總算是鬆了一口氣,藍素顏並沒有做得太過,給她留回了幾分面子,胸中的郁堵也散了一些,但卻還是給她出了難題啊,這分明是逼著她當著藍家的面,給洪氏一個處置,不然,看她這樣子,還是不會回去。
  
  可如今,貴妃娘娘派的人怕是還在侯府,自己又怎麼能當著她們的面去處罰洪氏?
  
  侯夫人為難地看向藍大夫人,希望藍大夫人體諒她的難處。
  
  藍大夫人卻是陰沉著臉,雙目幽幽地看著她,也像是在等著她的答覆。
  
  侯夫人只覺得自己頭痛如麻,又看向葉成紹,洪氏的身份他是最清楚的,要如何處置洪氏,葉成紹也該給個意見啊?
  
  素顏這時也想看葉成紹的態度,便也不催促侯夫人,靜靜地站著,只是先頭身子微微靠在葉成紹身上,這會子將背脊挺直了些,與他保持些距離。
  
  「那女人,哪裡來的,送回哪裡去就是,她若還想死,就送瓶毒藥,一根白綾,再加一把刀子,想怎麼死都成。娘子,咱們不要為了那不相干的人生氣好不好。」葉成紹笑嘻嘻地對素顏道。
  
  侯夫人聽得怔住,眼裡迅速閃過一絲憂鬱,怔怔地看著葉成紹,卻沒有說話,藍大夫人見她沒有反對,心裡也總算鬆了一口氣,只要葉成紹將那洪氏趕出侯府,以後,他園子裡的其他女人有了這前車之鑒,便再也不敢輕視素顏,不敢隨意找素顏的麻煩了,以後的事情,也只能看素顏如何應對,妻妾之間,從來就不可能和睦相處,要如何鬥贏,只能看素顏的本事,自己也是幫不了的。
  
  素顏聽了葉成紹的話,總算滿意,但侯夫人並沒有表態,便看向侯夫人,侯夫人這會子卻親熱地拉著素顏的手道:「兒媳啊,你身子不好,要不就先歇一晚,明兒吃了回門酒後,再回去?這天寒地凍的,你再累著,凍著了就可不好了,紹兒啊,今兒就在你岳母家好生照顧兒媳,為娘這就走了,家中還有客人在呢。」
  
  這安排也還算好,葉成紹和藍大夫人都有些擔心素顏的身子,反正事情也說開了,素顏也答應原諒侯夫人,不再鬧和離了,就在娘家歇一晚,明天正日子回去,也說得過去。
  
  素顏卻是皺了眉頭,回頭橫了葉成紹一眼,對侯夫人道:「您深夜親自來接兒媳,兒媳理當同您回去,不過,兒媳著實身子不好,就依了母親的吧,明日正日子再回,不過,外頭風大雨急,又夜深人少,還是讓相公送您回府吧,明日相公再來接兒媳也是一樣的。」
  
  侯夫人聽得怔住,心中又急又憂,看著葉成紹欲言又止,葉成紹卻喜出望外,素顏總算是明明白白的答應回去了,一切總算雨過天晴,只是,他這會子實在捨不得離開素顏,很想陪著:「娘子,你身子不好,我還是陪著你吧,明兒咱們一起回府就好。」
  
  他還是有些害怕將素顏一個人留在藍家啊,上官明昊那廝不會趁他不在,又來說什麼看大妹妹吧。
  
  素顏聽了卻是微瞇了眼睛瞪了葉成紹一眼,葉成紹心中一凜,立即憨憨一笑道:「娘子,那我就送母親回去了,你要乖乖地在家裡等我,明兒一早,我就來,咱們吃過回門飯就走啊。」
  
  侯夫人差點氣死,又不好說些什麼,只能別過藍大夫人,抬腳出了門。
  
  回到侯府,侯夫人急急地回了自己的松竹院,白媽媽正在屋裡等她。
  
  「侯爺呢?」侯夫人不顧一身濕寒,一進屋就問白媽媽。
  
  「回夫人的話,侯爺去了劉姨娘屋裡。」白媽媽的臉上有些難看,上前來給侯夫人解風衣扣子。
  
  侯夫人眼裡閃過一絲凌厲的光芒,低了頭,沉思了一會子道:「你使個人去稟告侯爺一聲,就說紹兒回來了,明兒兒媳女也會回來。」
  
  白媽媽應聲去了,晚榮拿了水,給侯夫人淨了面,侯夫人自己進了內室,卻並沒有讓晚香幾個跟著。
  
  侯夫人進了內室後,卻沒有上床就寢,而是轉到後堂,自偏門去了東廂房,在廂房的一個抱廈裡,侯夫人輕輕喚了一聲:「你在嗎?」
  
  抱廈裡擺著兩排整齊的掛櫃,掛櫃後,傳來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那聲音似男又似女,硬梆梆的,像金屬碰在石板上一樣,很是難聽,「你是越發的蠢了,就算要對付那藍氏,也不能用如此明顯的手段,不過,你還算聽話,主子還算滿意,這個月的藥就在這掛櫃上左數第五個抽屜裡。」
  
  侯夫人聽得眼圈一紅,忙低頭應了,自去掛櫃第五個抽屜裡找藥。
  
  櫃後再沒有傳來一點聲響來,侯夫人拿到藥後,靜靜地看著掛櫃後,美麗的大眼裡蘊著深沉的無奈和怨恨,也隱著一絲堅毅之色。
  
  自己回去了裡屋睡下了。
  
  葉成紹一回府,便讓芍葯叫了幾個粗使婆子進來:「去,將洪氏給爺拖起來,先關進柴房裡頭,明兒就送到陳家去。」
  
  芍葯聽得 一怔,臉上卻是顯出喜色來,歡喜的就領了四個婆子往後院去了。
  
  卻說洪氏,雖然撞破了頭,心情卻是好得很,宮人走後,她就歪在大迎枕上吃著點心,她身邊的丫頭巧蘭正端了一碗藥進來,見她臉色很好,也跟著湊趣道:「那藍氏可是被大夫人打的鼻青臉腫的,姨娘這下可是好出了一通氣了。」
  
  洪氏丟了一塊豆黃糕進嘴裡,冷笑道:「不過一個五品小吏之女,也敢不將本小姐放在眼裡,也不看看本小姐是什麼身份來的,那藍家也是膽子大,竟然敢接了她回去,哼,看著吧,這門親事怕是要黃了。」
  
  巧蘭笑著將藥吹了吹,送到洪氏面前:「姨娘先喝了藥吧,這宮裡的藥,就是不一樣些,可不能辜負了貴妃娘娘的一片心呢。」
  
  洪氏得意的接過藥,笑道:「堂姑最是疼我,她怎麼捨得我被人欺負?」
  
  巧蘭聽了又著意地奉承了幾句,洪氏喝了藥,卻是鬱鬱的,又不開心了起來,歎道:「世子爺若是肯多看我一眼,那也是好的啊,今兒我受了如此大的傷,也不知道他會來一趟不。」
  
  巧蘭的臉色也跟著黯淡了下來,卻是安慰道:「世子爺那性子也不會長久的,當初姨娘進門時,他不也到姨娘這裡來過一陣子,好寵過姨娘一陣?他對著藍氏不過也就是圖個新鮮,時日久了,還是會來姨娘這裡的。」
  
  洪氏卻在發怔,眼裡閃過一絲自嘲來,那個男人,來是來了,卻根本就不碰她,只與她玩鬧,嘻笑,像是不通人事似的,偏那個樣子又惹人憐愛喜歡,若誰能真的得了他的心,怕真就撿了個大寶貝呢,看著混賬痞賴,其實根本就不亂來一下,他那種男人,一旦用了真情,怕就是那最專情的男人,但願,他的心,肯為她而動。
  
  正想得癡,卻聽到外頭響起一陣激烈的拍門聲,洪氏皺著眉頭讓巧蘭去看看。
  
  巧蘭去開了門,卻見芍葯帶著幾個粗使婆子氣勢洶洶地衝了進來。
  
  洪氏立即躺到床上,捂著頭哼吟了起來,芍葯嘴角勾起一抹嘲弄,對那婆子手一揮道:「拖走。」
  
  沒等洪氏反應過來,兩個粗壯的婆子就一把將洪氏自床上拖了下來,往門外去,洪氏大吵大鬧起來:「大膽賤奴,你們敢以下犯上,夫人知道了,定然不會饒你。」
  
  芍葯得意的跟著後頭道:「你且等夫人知道了再說吧,現如今,是世子爺要將你關到柴房裡,明兒送你回陳家去。」
  
  洪氏大驚,又叫了起來:「我要見世子爺,爺不會這麼對我的。」
  
  芍葯正要說話,就聽葉成紹自穿堂裡走出來,對芍葯道:「等等,我想起一件事來。」
  
  洪氏聽後大喜,掙脫兩個婆子便向葉成紹撲了過去,嬌弱淒婉地喚了一聲:「爺,你可算來了。」
  
  葉成紹身子一閃,洪氏撲了個空,趴在了地上,芍葯皺了眉頭看著葉成紹,爺做事總不著調,不會又反悔了吧……
  
  「她今兒害我娘子被打了五板子對吧,來人,拿竹板子來,對著臉抽,給爺抽她十下,明兒再送給貴妃娘娘看,讓她知道,她的內侄究竟有多醜。」
  
  葉成紹說完,長袖一甩,便走了。
  
  洪氏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爺,你不能這麼對我。」
  
  「再加十下!」葉成紹無情的聲音自前方冷冷地飄來。
  
  侯夫人屋裡,白媽媽急急地去敲夫人的門,侯夫人皺了眉頭應了一聲道:「有事明天再稟,我受了寒,身子不舒服。」
  
  「是夫人,您好生歇著。」白媽媽聽得心中一凜皺著眉頭沉吟了一下,隨即又笑了起來。
  
  心道,那洪氏,也是活該,這深更半夜的,世子爺要做什麼,夫人和侯爺自然是歇著了,自然是不知道的。



  第八十一章 他的身份?
  
  當晚,素顏吃了葉成紹留下的藥,沉沉的睡了,頭天睡得太晚,第二天,紫晴在床邊叫了幾次竟是沒醒,外面雨早停了,出了個花花太陽,氣溫卻仍是寒冷,紫晴無奈地站在素顏床前歎氣。
  
  大姑娘竟然像個孩子一樣,推她一次,她就唔了一聲,捲著身子就往被子裡縮,耍著賴不肯起來。
  
  今兒可是回門禮啊,一會子府裡頭會來好多客人,大姑奶奶不起來可不行。
  
  陳媽媽也進來看過幾次,想著她昨晚睡得太晚,又受了那麼大的苦,便有些心疼,捨不得硬叫醒她,便讓紫晴莫叫了,在外頭看著點,真有客人來,只說大姑奶奶身子不爽利就是,反正昨兒那事也鬧得沸沸揚揚的,京裡不知道的也少,才鬧了那麼大一出,就能喜笑顏開的見人,出去了,人家也不信,不如說病了來的實在。
  
  於是,在陳媽媽的縱容下,紫晴的無奈中,素顏難得睡了一個懶覺,朦朦朧朧中,感覺耳側癢癢的,有小蟲子在爬的感覺,迷糊地睜開眼,看著一張放大的俊臉,正笑得春光燦爛,一頭烏黑的長髮用紫金冠束之於頂,發尾自肩頭披散下來,如流動的黑綢,垂落在素顏的頸脖間,隨著他憨憨的傻笑,一顫一顫,正是惹得素顏脖子癢癢的罪魁。
  
  素顏皺了皺眉頭,伸了手覆在葉成紹的臉上,將他往後推,嘟嚷道:「你真吵哎,再讓我睡一會,一點也不想上班啊。」
  
  「娘子,什麼上班?」某人仍是傻笑著,身子順勢一倒,便挨挨蹭蹭的往被子裡鑽,素顏聽得迷糊,還沒醒夢,隨意說道:「哦,今天週末……啊……娘子……相公!」
  
  她突然自床上就坐了起來,黑白分明的清澈大眼瞪著眼前的美男,愣了幾秒的神,好半晌,才眨巴眨巴著眼睛,有些懊惱的哧溜一下又縮被子裡,提了被子將頭一蒙。
  
  「娘子,你怎麼了,娘子,會悶壞的。」窘著臉的素顏好可愛,葉成紹惡作劇地就去扯她的被子。
  
  「我死啦……別管我。」被子裡傳來一聲乾嚎,真窘死了,這覺睡得太沉,竟然以為自己已回到了現代,以為自己還是那個天天朝九晚五為了升斗小米拚搏的小女生,葉成紹也不會發現什麼啊,若是讓他知道,自己只是一縷異世遊魂,他會不會將自己當妖怪啊?
  
  正紅著臉死命地揪住被子與某人進行拉鋸戰,某人的大腦袋乾脆鑽進了被子,一雙大手不老實地就勾住了素顏的纖腰,一把將她摟緊了懷裡,嘴巴也同時鑽進素顏脖子裡拱著。
  
  這突襲讓素顏一時沒有招架,讓他偷襲得手,他的大手在她身上敏感之處來回點火,這廝似乎有了些技巧,撫摸時也知道時輕時重,讓素顏好一陣心跳加速,當後額頭傳來一陣刺痛時,素顏總算清醒了些,她兩手同時出擊,一隻手一邊,揪住葉成紹的耳朵,衝口罵道:
  
  「混蛋,你吃我豆腐。」
  
  葉成紹吃痛,被素顏將頭從被子裡揪出,哎喲喲地哼著,「娘子,痛,好痛,輕點,輕點啊。」
  
  素顏心頭正惱火,哪裡肯鬆手,嗔道:「你手放老實些,我就放了你。」
  
  葉成紹立即苦了臉,將兩手高舉過頭:「好,好,我投降,我投降。」
  
  素顏被他那滑稽的樣子弄得想笑,原本想板著臉訓斥他的,突然就覺得心軟軟的,那難聽的話就說不出口了,鬆了手,再看他那一對白生生的耳朵被自己揪得紅彤彤的,像要滴出血來,心下就有些不忍,下意識地就伸出手揉了兩下,嗔道:「一大早就跑出來嚇人,你作死啊。」
  
  素顏眼裡的溫柔看得葉成紹心中一甜,被揪得火燒火辣的耳朵也不疼了,黑玉般的眼睛黑亮亮地看著素顏,咧開嘴笑道:「想娘子了,所以就來得早了些,娘子,你還困不?困就再睡一會,我陪你呀。」
  
  昨日發生的事情又再次回到了腦海裡,素顏感覺有些煩悶,嘟了嘴對著葉成紹一推道:「是來接我回去的吧,那個家,我一點也不想去啊。」
  
  葉成紹聽了眼神黯淡了下來,捉住素顏的手放在胸前道:「娘子,不會再發生那樣的事情了,你放心,再也沒有人敢隨意欺負你了,洪氏,我打算今兒就送回陳家去,你回去後,不會再看到她。」
  
  素顏聽了歎了一口氣,心中千頭萬緒,自己已經嫁給他了,昨天鬧得那麼大,也沒和離得成功,以後再要尋找那樣的機會是難上加難了,而且,她也感覺出來,她似乎根本就和離不了,這輩子,除非被葉成紹休了,怕是永遠都要綁在一起生活了,自己那些現代的思想,是不是太過強求了?能在這個社會裡好好生活著,應該就是不易了吧,他,其實也不錯,處處肯為自己著想,還肯讓著,肯包容自己,真要換一個,就一定比他好嗎?獨自一人,又真的能生存得下去嗎?
  
  葉成紹見素顏又緊蹙了秀眉,心頭微緊,雙手捧住她的手道:「娘子,你不要顧慮太多,很多事情,不能一蹴而就,只能慢慢來的,只要我們兩個能在一起開心的過日子,那不就很好嗎?你就是想得太多了。」
  
  是想得太多了些,三妻四妾在這個社會裡太過平常,自己已然穿越,已經成為了這裡的一份子,就要依著這裡的生存規則活下去,那就不能太強求了。不然,吃虧的只會是自己
  
  腦子裡又想起大夫人曾經告誡過的話,一個女人家,最重要的就是抓住相公的心,只要男人的心是向著你的,那些個花花草草的終究會成為過眼煙雲,你的日子也會好過一些,畢竟這個時代還有一個規則,那便是正室始終是被丈夫最尊重的那一個……
  
  想到這裡,她不由幽幽地看向眼前的這個男人,他的心,是向著自己的吧,他說他是喜歡自己的,可是,這個喜歡,能維持多久呢,自己也要像那些女人一樣,想方設法地去討他的歡心嗎?
  
  換個法子活,會不會更精彩呢,或許,永遠抓牢他的心,也是一種挑戰?
  
  「起來吧,相公,一會子家裡會來很多客呢?咱們再窩在床上可不好。」素顏揪了揪葉成紹的鼻尖,不管如何,這廝還是長了一張大俊臉的,不蹂躪一下,太可惜了。
  
  看到素顏眼裡帶了笑,葉成紹聳聳鼻子,抱住素顏的臉,突然親了一下,又立即放躲開,像個偷到桃子的小猴子,惹得素顏又瞪了他好一眼,翻身自床上坐起。
  
  外頭候著的紫晴早聽到屋裡的動靜,只是不好意思進來,這會子覺得似是起了,忙在外頭問道:「大少奶奶,奴婢進來了哦?」
  
  素顏聽得臉一紅,明明自己跟葉成紹什麼也沒幹,被這丫頭問得好生曖昧,不由嗔道:「你進就是了,問什麼。」
  
  紫晴癟癟嘴走了進來,心裡卻想,不問,若是進來撞見了什麼,怕是又要罵她咧。
  
  去耳房打了水,芍葯沒來,葉成紹就得由她服侍,明兒個她對世子爺可沒給好臉色,也不知道他以後會不會報復,心下有些忐忑,打了水進來,就見葉成紹已經站在了床下,只是一身上好的直綴外袍被他弄得皺巴巴的,不由得看向素顏。
  
  素顏看著也是又好氣又好笑,這廝有時就像個孩子一樣頑皮,穿著外衣就往床上鑽,這個樣子如何出去見客?無奈地對紫晴道:「昨兒帶了爺的衣服來沒,若是沒有,就使了人回侯府去拿一套來。」
  
  昨日回那時那陣仗可是打著要回府長住的計劃的,哪裡會收拾爺的衣服?紫晴聽著就有些犯愁,皺了眉頭轉身出去時,卻聽到紫雲道:「三姨娘帶著三姑娘一起來看望大少奶奶,問大少奶奶可起了。」
  
  紫晴聽得就眼睛一亮,上回大少奶奶的嫁妝可是三姨娘幫著做了好幾件呢,其中就有爺的衣服,也不知道她這幾天又做了沒,不過死馬當活馬醫,碰碰運氣也是好的,也不理紫雲,自行出去就迎了三姨娘和素麗進來:
  
  「奴婢給姨娘和三姑娘請安,我家大少奶奶和爺還沒起,昨個兒受了點風寒,睡得晚了些,您先坐著,奴婢給您沏茶去。」
  
  素麗向來與紫晴熟,聽得說得乖巧,便笑道:「你儘管忙自個的去,我和姨娘坐著等大姐和姐夫就是了,不用管我們。」
  
  紫晴聽了就福了一福,卻似是自言自語道:「爺也真是的,昨兒個那麼不注意,好好的衣服就淋濕了,這會子也沒得換,也不知道昨兒晚上那衣服烘乾了沒。」
  
  三姨娘聽了果然問道:「大少奶奶沒給世子爺帶衣服來?」又覺得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忙又笑道:「可巧了,前次給大少奶奶準備嫁妝時,我就多裁了一件,只是沒趕上縫完,這兩日正好把盤扣釘了,正打算著,等大姑奶奶回來,再送給大少奶奶的。」回頭對身邊的丫頭道:「去把那件藏青色直綴拿來。」
  
  丫環退了下去,紫晴的小嘴就有些得意的微微上翹,對著三姨娘又福了福,葉成紹已身換了一身簇新衣服走了出來,不由得怔住,對著三姨娘尷尬一笑,進了裡屋。
  
  紫綢正在給素顏梳頭,紫晴扯著她就問:「世子爺怎麼又有了衣服了?」
  
  「陳媽媽帶的啊,你以為媽媽像你我啊。」邊說邊用手指頭戳紫晴的腦門,笑道:「以後得多學著點,別以為有一點子小聰明,就能什麼差事都辦得好了。」
  
  紫晴聽得笑了,翻了根紅色珊瑚簪子給素顏斜斜地插在發間,兩邊看了看,誇道:「咱們大少奶奶就是長得好看,那個洪氏啊,一副狐媚子樣,怎麼能跟大少奶奶比?真真不自量力。」
  
  素顏聽得無奈地搖了搖頭,敲了下她的頭道:「你呀,少說兩句,沒人當你啞巴。」
  
  接收到紫綢也投來的一個嗔視,紫晴笑笑的跟素顏說起三姨奶奶屋裡還有世子爺的衣服一事來。
  
  素顏聽了微微蹙了蹙眉,卻沒有說什麼,起了身,往正屋裡來,三姨娘一杯茶剛喝完了,看到素顏出來,起了身就要行禮,素顏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去,忙扶住三姨娘道:「姨娘不用多禮,都是自家人,姨娘又是長輩,該受我一禮才是。」說著,就行了半禮。
  
  三姨娘聽得心中微暖,笑瞇瞇地受了,素麗觸到素顏額頭上的青痕,眼神微黯,轉頭嗔怪地看著葉成紹道:「大姐夫,姐姐今天的妝容好生特別啊。」
  
  葉成紹正端茶在喝,聽得素麗的話,手一抖,差一點就將茶撒了,尷尬一笑道:「三妹妹說的是,娘子不管做何種妝扮都是最好看的。」說著,就乞求地看著素麗,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他家娘子可是才剛消氣呀。
  
  素麗看著葉成紹可憐巴巴的樣子,又好笑,又好氣,心裡又酸,昨天那件事情鬧得那麼大,她哪有不知道的道理,只是三姨娘拘著她,說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不讓她來看望素顏,就是早上來,也是在大夫人處得了好消息,知道侯夫人來給大姐賠了禮,大姐雖被欺負了,但侯夫人也以長輩之尊親來認了錯,聽說那鬧事的小妾也被打了一頓要趕出侯府去,大姐也算是找回了面子,三姨娘才拉著她一起過來了。
  
  只是,到底是自家姐妹,看到姐姐額頭上的傷痕,心裡就有氣,想著某人曾經說過的話,她就有些忍不住為自家姐姐鳴不平。
  
  「希望大姐夫不是口花花才好啊。」素麗微瞇了眼笑道。
  
  葉成紹聽了忙自袖袋裡拿出兩個盒子來,交給紫綢道:「送給三姨娘和三妹妹的禮。」
  
  三姨娘忙起了身行禮謝過,素麗卻是微挑了眉,斜睨著葉成紹,卻是收了那禮盒,起身走到素顏面前道:「大姐啊,下次回門子時,可記得先稍了信來,讓妹妹到門口去接,不要走側門了哦,你可是被人三媒六聘求娶回去的,該有的體面,一點也不能丟的。」說著,又轉過頭,看著葉成紹道:「姐夫,你說是吧。」
  
  葉成紹額頭上沁出薄薄的一層西汗來,連連點頭道:「三妹妹說得是。」
  
  一時,大老爺便差了人來說,前頭來客人了,請葉成紹去陪客,葉成紹只覺得送了刑一樣,立即起了身,一溜煙兒地逃跑了,他怕再呆下去,小姨子又會說出更好聽的話來。
  
  三姨娘看著逃了的葉成紹,不由得捂著嘴笑了,卻是羨慕的看著素顏道:「大姑奶奶,姑爺其實真的很好了,瞧他那樣子著實心疼您呢,如今這樣的人,可不多見了。」
  
  素顏聽了若有所思,目光幽幽地看著窗外那個身姿分明挺拔卻偏生要一走三晃,甩肩聳胯走路的某人,不覺哂然一笑,轉過頭對素麗道:「三妹妹,壽王府的賞梅宴給你下帖子了沒有?」
  
  素麗聽了明亮的大眼微黯,垂了頭道:「如今大姐姐嫁了,二姐也訂了親,我只是個庶女……」
  
  言下之意,身份不夠,壽王府並沒有下帖子來,素麗也有十四,說到議親,也著實可以開始了。
  
  素顏便看到三姨娘用擔憂又愛憐的目光看著素麗,忙笑道:「壽王府倒是給侯府發了幾張帖子,我也有,到時你就跟著侯府的幾個小姐一起去吧。」
  
  三姨娘聽得臉露喜色,素顏如今可是寧伯侯世子夫人,比起以藍家大姑娘的身份更高貴了許多,有她帶著去,給那些個貴夫人們介紹素麗,素麗的機會就要大上很多,忙謝了素顏,轉頭看素麗,卻見她垂著頭,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由得歎了口氣,緩緩站起身道:「你們姐妹倆再聊聊,我去幫幫夫人。」
  
  素顏聽了起身送三姨娘,三姨娘忙擺手,轉身走了。
  
  素顏見三姨娘走了,便走到素麗面前,擰著她的小耳朵道:「你這小東西,若是心裡有人,不妨直爽些告訴大姐,大姐若能幫,定會想盡了法子幫你的。」
  
  素麗被她說得臉紅,元寶似的小耳上染上了一層瑰色,煞是可愛,故意尖叫道:「大姐,不帶這樣的,一回來就欺負我。」
  
  大眼裡卻滿是溫暖的笑意,還有一絲濡慕之色,見素顏挑了眉看著她,很不自在地垂了眼眸,長長的睫毛微顫著,無奈地小聲道:「大姐,我不想被人壓住一頭,姨娘那樣的日子我這輩子也不想過。」
  
  素顏心中微酸,捧起她的臉道:「嗯,我知道,我的三妹妹是個有志氣的,大姐會替你留意的,得找個真心實意疼你的人才行。」
  
  素麗俏皮一笑,臉上的小酒窩乍現,可愛的瞇了眼道:「就和大姐夫一樣麼?」
  
  素顏聽了作勢又要打她,素麗卻是小聲道:「妹妹心裡是有人,只是,那個人太過遙遠,妹妹可望不可及。」
  
  素顏聽得怔住,皺了眉不知道她說的是誰,心中一動,眼神便凝了凝,素麗不會也葉成紹有意吧?不對,她說不想被人壓一頭,那便是不願側室,或是妾室,遙不可及……那會是……電光火石中,她突然就想到壽王府梅木裡,素麗像只小貓兒一樣,躲在那間茶水房外的事情來。
  
  立即就正色地看著素麗道:「三妹妹,有些人是你不能肖想的,你趁早打消了那念頭,再說了,他的那個家,怕是個龍潭虎穴啊,你願意成天跟人鬥個你死我活嗎?以咱們家的家世,你跟人鬥,怕是會連骨頭渣子都剩不了幾許,你忍心讓姨娘為你傷心嗎?」
  
  素麗聽了眼睛就紅了起來,倔強地抿著嘴,沒有說話,素顏知道她素來就是個有主意的,這一下子也沒法說得通她,只能歎了口氣,摸著她的頭道:「你還小,這些事情,緩一緩再說吧,壽王宴前那天,姐姐會著人來接你的。」
  
  姐妹倆又說了一會子的話,素麗正要起身離開,卻見紫雲來稟,說是二姑娘來了。
  
  素麗聽得不由皺了眉,又坐了下來,擔憂地看著素顏道:「二姐姐如今越發的囂張了,那錢家雖無官勢,卻是家財百萬,大姐是不知道,你嫁後那錢家過來的禮,真真比大姐夫送來的還要多上一倍,二姐那得意的樣子……」
  
  「三妹妹這又是在嚼什麼舌根?是嫉妒還是羨慕呢?你也十四了,該讓父親給你許個人家了,哦,不過,你是庶出的,能配得上什麼樣的好人家?那些有官有勢的,找你也不過就是個填房,繼室罷了,嗯,也不錯啊,只是年紀大了點,家裡有了繼子繼女罷了。」素情人未進來,那嬌笑的聲音卻早就傳到了屋裡每個人的耳朵裡。
  
  素麗聽得臉色發白,小身板卻是坐得穩穩當當的,冷了眼看著外頭:「我又沒一心想嫁給侯府世子什麼的,不過想找個小家小戶罷了,我才不會沒臉沒皮的強壓著人家娶我呢,那種丟人現眼的事情,家裡有一個人做就夠了,再來,父親會氣死去。」
  
  這話正好戳中了素情的痛處,她嬌俏的身影立即自穿堂裡衝了進來,揚手就要打素麗,素顏迅速捉住了她的手道:「二妹,多日不見,你還是這個德行,原以為你也算是受了不少苦,該懂得收斂了一些,沒想到果然是更囂張了。」
  
  素情冷笑著甩開素顏的手,上下打量著素顏,看到她額前的青痕,不由得咯咯大笑了起來,笑得身子彎了,好半晌,才起了身,見素顏臉色淡淡的,並沒有羞怒之色,便譏諷地說道:「大姐這世子夫人,怎麼當成這樣子呀,寧伯侯府的化妝技術也太特別了些吧,昨兒妹妹聽說,姐姐可是被侯夫人打的,還被個貴妾逼得不敢出門,大姐平素不是很會欺負妹妹麼?怎地如此老實了?還是你根本就只敢在家裡作威作福,出了門子就如同隻老鼠一樣,人見人打呢?」
  
  素麗聽這話越說越過分,冷了聲就要開罵,素顏擺了擺手,冷冷地看著素情那一身華貴的衣服,和滿頭的珠翠,淡淡的說道:「錢家似乎專司貢茶,江南這些年茶雖好,卻比不得福建,昨兒個聽你姐夫說,皇后娘娘甚是喜歡福建的大紅袍,有位周公子可是在寧伯侯府轉了兩天呢,只是不得門而入,一會子得跟你姐夫說說,別讓人家在門外頭轉久了,該見見才是,皇商嘛,當然是輪著做的好。」
  
  素情聽了立即臉色煞白,怨恨地看著素顏,嘴唇動了動,半晌也沒說出話來,過了好一會,才咬牙切齒道:「不過是我不要了的浪蕩子罷了,偏大姐還稀罕,錢家乃是經年的皇商,豈是他一個人說換就換得了的?」
  
  素顏聽得笑了,輕蔑地看著素情道:「不信,你試試?或者,根本不讓你姐妹說什麼?只需我到壽王府去,跟人說,我根本就不認你這個妹妹,你看錢公如何對你?」
  
  素情聽得眼中恐懼放大,既恨又怕,顫著聲道:「你……真的就如此狠毒?看不得我好?我也是你妹妹啊!」
  
  「你可曾當我是姐姐?當素麗是妹妹?你最好不要再讓你姐夫聽到,什麼是你不要了的浪蕩子,別好了傷疤忘了痛,他可從來就沒有不打女人那一說法,再說了,他再是浪蕩子又如何,他是我的夫君,由不得你說他半句不是。」素顏眼神如刀地瞪著素情,拉了素麗的手就往外走,到了穿堂口時,又頓住腳道:
  
  「三姨娘怎麼說也是個姨娘,是爹爹的妾室,二娘如今可是被逐出了宗譜,死了連祖墳都進不了,連個供奉也沒有,而你,若不是記在我母親的名下,怕是連個庶出也不如了,不要把別人的寬容都當成理所當然,沒有人是應該為你付出的。」
  
  素情怔怔地坐在屋裡,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她特意穿戴華麗來見素顏,一是炫耀錢家的財勢,二便是要羞辱素顏,卻沒想到,反被素顏威脅訓斥了一頓,又氣又怕,又無奈,生生將手裡的帕子絞了有撕,只想撕成碎片才好。
  
  素顏拉著素麗,兩人不再說起素情,閒閒地聊著,往老太太的院裡走,昨兒回來後,素顏就沒去給老太太請安的,今天再不去,著實也不像話。
  
  但剛只出了小院門,迎面就看到葉成紹笑得一臉陽光,眼眸深深地看著素顏,與往常的討好與小意不同,這一次,他的眼神裡帶了一絲激動和喜悅,使得他原來黑亮的眸子燦若星辰。
  
  素麗調皮地一笑,鬆開素顏的手道:「我去幫姨娘待客看茶水了,姐姐姐夫好生說說話兒。」
  
  說著,不顧素顏的白眼,一溜煙兒地跑了。
  
  「娘子,我陪你一同去。」葉成紹大步走到素顏面前,手一探,便牽了素顏的手,附在她耳邊小聲道:「娘子,我好高興。」
  
  素顏聽得瞪了他一眼,這傢伙莫名其妙,也不知道他高興什麼,便隨口說道:「老太爺誇你了?還是你撿了大元寶了?」
  
  「老太爺沒誇我,倒是斥了我一頓,不過,我真撿了大寶貝,比大元寶可是寶貝得多。」葉成紹歪著頭膩在素顏的頸窩裡,高出素顏一個頭的身子像個樹袋熊一樣的掛在素顏身上,笑得眉眼彎彎。
  
  素顏聽得撇撇嘴,他什麼樣的寶貝沒見過,藍家又有什麼值得他稀罕的東西,不過又是來哄自己開心罷了,卻是被他的好心情弄得心裡暖暖的,食指成弓,在他腦門處彈了一下,笑道:「族親們可都來了?你認了親沒?」
  
  葉成紹卻是嘟了嘴,眼睛膩著素顏道:「娘子也不問我撿了什麼好寶貝嗎?一點也不好奇嗎?」
  
  素顏歪著頭看他滿眼期待,真像個拿了寶貝等人分享的孩子,不由笑道:「那好,你說說,是什麼好寶貝?」
  
  「娘子問得牽強,我不說了,不過,這個寶貝是我一個人的,誰也不能碰到。」葉成紹卻是笑嘻嘻的偷親了她的耳垂一下,在她的耳邊柔聲說道:「我才知道,你也是維護我的,娘子,你說,我是你的夫君,對吧?」
  
  素顏聽得臉一紅,這廝怕是聽到了自己與素情的對話,不過一句再尋常不過的話罷了,也值得他如此的歡欣雀躍,心裡僵硬的某一角,像迎春的冰塊,漸漸融軟,化成了水,且暖暖癢癢的,就像有人拿了一片羽毛輕輕拔弄著,嘴角不經意地就微微翹了起來,眼中流洩出絲絲脈脈的柔情。
  
  葉成紹去了前院,素顏到了花廳裡,女眷們早就來了許多,王大太太正坐在老太太身邊說著什麼,最讓素顏驚異的是,大夫人正拉著一個中年婦人的手在抹著淚,她上前去給老太太見禮,王大太太一見素顏進來,眼睛一亮,慇勤地起了身,拉住素顏的手道:「大姑奶奶看著氣色不錯呢,方才聽姑姑說,大姑奶奶病了,正想著要去探病,不成想,你來了,身子可好些了?」
  
  素顏有些不勝她突然的熱情,以王大太太的性子,見了自己額頭上的傷,應該冷言冷語地刺上自己幾句才正常,怎麼會假裝不見呢?
  
  素顏笑著隨口說了句應景的話,不著痕跡地抽出自己的手,恭謹地給老太太行了一禮,便垂手立在老太太身邊,老太太看她的眼神也頗為熱切,難得慈祥地招呼她坐在自己下首,王大太太也挨著坐在一邊,一副好不親熱的樣子。
  
  素顏心裡就直打突,怕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吧。
  
  果然王大太太聊著聊著就說到朝廷的事情上去了,又說起了今年朝中的大案,兩淮賑災銀子貪沒一事,說是皇上這一次不只是動用了大理寺和刑部的人在查,連皇上身邊,最為神秘存在的司安堂也插手了案子,好大一批官員都將落馬,不過,如今只是抓了些外圍的五品以下的官員,在司安堂的律政司受審。
  
  越查聖上越怒,案子越牽越廣,偏皇上這一次不像往常一樣,只是重點打擊,警示告誡為主,而是全面出擊,不放過一個涉案之人,如今朝中二品以上的官員不少都如驚弓之鳥,膽戰心驚,怕一個不好,就被牽連進去,輕則罷官免職,流放千里,重則會是抄家滅族啊。
  
  素顏對這事也聽說了一些,主要是上回大老爺突然被關進了大理寺,所以才用了些打聽了一下,但這些事情與她一個內宅婦女並無關係,只要自家親人沒事,就不怎麼關心。
  
  但王大太太說著說著就開始抹淚,素顏立即想起,王大老爺可是戶部侍郎,那賑災銀子可是從戶部撥下去的,戶部是什麼地方?那可是掌管全大周經濟命脈的,那些官員做慣了雁過拔毛的事,又哪裡有一個是乾淨的,大老爺既然有事,那王大老爺怕是涉及更深,看王大太太那強自掩飾的憂急樣子,怕是聽到了風聲,在受煎熬了吧。
  
  這種事情,她也不想管,王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上回大老爺出事時,分明王大老爺與大老爺是同氣連枝的,卻袖手旁觀,置藍家於不顧,如今他們家出了事,卻是巴巴地求到藍家來了,不過,大老爺自身都靠著葉成紹保著,又哪有能耐去護得了王家,還是明哲保身的好。
  
  素顏如是淡淡的應付著王大太太,並不往深裡與她交談,有時乾脆就裝傻,來個一問三不知,王大太太看著就急,偏生這花廳裡還有許多女客,她又不好大聲說話,怕引得別人的注意,現了自家的底子,只能小聲說著央求的話:
  
  「大姑奶奶,不瞞你說,如今你舅舅已是急得不行了,眼看著戶部進入了三個人了,幾天都沒出來,怕是下一個就會……」
  
  「舅媽,只要舅舅行得正,坐得端,又怕什麼?舅媽往日不是一再地說,舅舅家風正派,清正公廉的嗎?舅舅一定與那些人不一樣的,舅媽就放心吧。」素顏輕言安慰,眼睛卻是四處張望,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王大太太就求助地看向老太太,老太太沒法子,只好也討好的笑著,拉了素顏的手道:「孩子,奶奶素知你是個心善的,以往你二娘雖多有對不住你,但你舅家對你還是很疼愛的,這一回,可真只有你能救救你舅舅了,你也不想奶奶臨到老了,還要為娘家兄侄傷心吧。」
  
  王家除了給二夫人撐腰欺負自己母女外,又哪裡疼愛過自己半點?那一回的重陽宴,可是還沒過多久啊,若小王氏計策成功,王家怕就是那件事情的見證,好事不傳,壞事就幫著亂傳,小王氏將自己踩到地底下去,而王家,便是那踏上一腳的人吧。
  
  這樣的親戚,為什麼要幫?再說了,她又能幫什麼?葉成紹不過天天游手玩樂罷了,哪裡見過他做過幾件正事?
  
  王大太太見素顏表情淡然,突然做了一個令花廳人全部震驚的舉動,猛地向素顏跪了下來,一把抱住素顏的小腿道:「大姑奶奶,舅媽求你了,幫舅舅給大姑爺說兩句好話吧。」
  
  一時,花廳裡的人全都看了過來,大夫人和那位有些陌生的中年婦人就起了身,走了過來。
  
  素顏氣得臉色發青,這王大太太就是個蠢豬,哪有當著眾多人的面求人辦這種事的?她不怕王家丟大醜麼?就算葉成紹想要幫王家,被她如此一鬧,他也不好幫了吧,如果他真的手上有權,人家就會說他徇私枉法啊。
  
  老太太也很震驚,冷著臉喝道:「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會嚇著素顏的。」
  
  素顏被王大太太抱住了腿,想起身,卻又走不脫,只好忍著怒氣去扶她,勸她:「舅母快快起來,有話好好說,侄女若能有法子,定會幫上一幫的,可你也知道,您侄女婿不過掛個世子虛銜,平素並沒有實際的公幹,怕也幫不上您的忙,公公雖是侯爵,但也是管著兵部,刑部並不在管轄之內呀。」
  
  王大太太聽了卻是大哭,不肯起來,老太太氣急,忙讓身邊的金釧和雲環去拖她起來,王大太太邊抹眼淚邊道:「大姑奶奶,咱們怎麼說也是幾輩子的親戚,你不能見死不救啊,你怕是不知道,那司安堂,可是大姑爺……」
  
  話未晚,老太太突然就一巴掌甩在了王大太太臉上,氣得整個身子都在發抖,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你瘋了不成?你想死,不要害了整個王家,更不要連累藍家。」
  
  京城有些頭臉的人都知道,司安堂是皇上親自掌管著的,而他實際的執事人,卻是個秘密所在。
  
  這司安堂,素顏也知道一些,它與明朝的錦衣衛和東廠那種機構有些相似,是專門替皇上搜集情報,暗中監察百官,訓練間諜,查探他國國情,施行暗殺等等事務,是百官口中談之變色,又隱藏極深的神秘組織。
  
  誰也不知道司安堂的辦公機構是在哪裡,更不知道由誰主管,這一切都是秘密,而王大太太,竟然當著一眾客人的面,提到葉成紹與司安堂有關,她是活得不耐煩了,想死嗎?且不管她說的是不是真的,就憑皇上明令:不許再公開場合議論司安堂,違者斬。
  
  王大太太似也被老太太打得醒魂,痛苦又哀怨地看著素顏,跪爬向素顏腳下:「大姑奶奶,我求求你了。」
  
  素顏早就被她那一句似是而非的話弄得心煩意亂,從來,殺人者,也會被人所殺,那種隱藏在背後的陰暗組織是最遭人痛恨的,如今,葉成紹真是那司安堂的人,那他其實是每天都深處危險之中的,前世時,她沒少看諜戰片,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間諜組織和機構,人家暗殺的對象,除了敵國的首腦重要大臣之外,其中一個主要目標便是敵國的間諜首領,因為,那才是他們最直接的對手和敵人,也是他們最恨的人,葉成紹啊葉成紹,你那看似憨純的外表裡,究竟還隱藏著多少秘密?
  
  「表嫂,你可真是糊塗了,誰不知道我那大姑爺是京城最著名的浪蕩子,是有名的紈褲之弟?又是皇后娘娘最寵愛的侄兒?他怎麼可能是那什麼……堂裡的人,你可真是病急亂投醫,看他救過咱們老爺,就以為他無所不能了,那是我們老爺身家清白,沒什麼大錯,若不然,就算是寧伯侯府與中山侯府同時出力,也難保得他平安。你也不想一想,聖上聖明,豈容的旁人徇私枉法?」
  
  大夫人一邊去扶王大太太,一邊冷聲輕道,話語間,輕易的就將中山侯府也帶了出來,人家就算因著大老爺被救一事輕信王大太太的話,聽了這一點,也會消除一些疑心。
  
  素顏也緩過神來,幫著大夫人去扶王大太太:「舅母,素顏回府去幫你求求我家公公,看公公有沒有法子能救上舅舅一救。」
  
  王大太太被老太太打了一巴掌,好似清醒了許多,不再說那司安堂什麼的胡話了,只是嚶嚶的小聲哭泣。
  
  大夫人和素顏也懶得再管她,大夫人扯著那位中年婦人向素顏介紹:「素顏,這是你堂舅母,今天才從登州趕回來的。」
  
  素顏聽了忙上前去見禮,堂舅母趙氏聽著大夫人介紹,忙自懷裡拿出一個禮盒來送給素顏,笑道:「舅母雖得了你成親的消息,日夜趕程卻還是沒趕得及你出嫁,好在今天的回門宴倒是能吃上一口了。」
  
  大夫人聽得眼睛濡濕,拉住趙氏的手道:「不怪你,我知道哥哥要顧著老太爺那邊,家裡又無人照看……」
  
  趙氏見了忙安慰道:「姑奶奶又哭,如今伯父就要回京了,你該高興了才是啊。」
  
  素顏聽得驚詫,以前也聽葉成紹說過,顧家老太爺會起復,卻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了消息,那廝,還真是有些手段呢……
  
  正想著,就見紫雲急沖沖的跑來,對著素顏大聲道:「大少奶奶,世子爺和錢公子吵起來了,還打了錢公子。」
  
  素顏聽得心裡一急,忙問是什麼事,紫雲急得一臉上汗:「奴婢只聽墨書說,爺正跟錢公子下棋呢,說是堵了五千兩銀子,爺輸了要悔棋,錢公子不幹,兩人就吵了起來了。」
  
  這可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但這種事情,葉成紹平素沒少幹嘛,不然,也不會有個花花惡少的醜名了,今天可是素顏的回門禮,新女婿回門第一天就和准妹夫打了起來,真真丟盡了藍家的臉了,素顏聽了卻是不氣,看著滿花廳的女眷都用同情的眼光看著她,她強裝出一副怒容,更是擰了自己一把,紅著眼對老太太行了一禮。
  
  「老太太,孫女這就與他回府,再留下,只會讓您和老太爺沒臉了。」說著,捂著臉,羞憤地跟著紫雲往外走了。
  
  心裡總算鬆了一口氣,這樣混帳無形的人,皇上怎麼會將那樣重要的司安堂交給他呢?但願廳裡的女眷不會再信王大太太的胡話就好。
  
  素顏看見葉成紹果然一臉怒氣,那錢公子臉上四根顯目的指印,正敢怒不敢言地看著葉成紹。
  
  葉成紹見素顏一來,眼神有些躲閃,討好的擠出一絲笑來,卻又不肯在廳中男賓面前失了面子,也不等素顏跟家中親戚見禮,就拉了素顏道:「娘子,走,回家去。」
  
  說著不由分說,就拖人走了。
  
  素顏也沒怎麼反抗,順從地跟著他出了府,坐在馬車上,正要問他一些事情,馬車才走不遠就被人截下了,葉成紹惱火的開口就罵:
  
  「誰敢擋爺的路?找死麼?」
  
  話音未落,外面便響起一個尖細的聲音,「哎喲,世子爺,您今兒個火氣可真大呀,今兒不是您的回門麼?怎麼飯都沒吃,就出來了?」
  
  葉成紹聽了不奈地掀開簾子,一見那人面,便皺了眉頭道:「告訴他,我要陪我娘子,還是新婚呢,也太不地道了些。」
  
  素顏透過車簾子看去,只見一個中年無須之人,一身尋常富家打扮,笑吟吟地立在馬車邊,見素顏看過去,倒是拱手施了一禮。
  
  葉成紹卻將素顏往身後一拉,擋住了她的身子,瞪著外頭那人。
  
  那人卻是將手中折扇一展,一派風流倜儻的樣子,葉成紹呸了一聲道:「我說你就得了吧,大冷的天也不怕凍死你,你個太監,你裝什麼風骨呢。」
  
  那人被他罵得一滯,立即苦了臉道:「我的好爺,真是主子有事,您就跟奴才回去吧,奴才這不也是沒辦法才著這樣的打扮麼?」
  
  葉成紹無奈,回頭歉意地看著素顏道:「娘子,你且回府,我會盡快趕回來的。」
  
  素顏點點頭,很乖巧地跟他告別了,心裡卻是更加相信,王大太太那話不會是空穴來風。
  
  馬車回到府裡,意外的,白媽媽使了人在外頭等,見素顏回了,那人便匆匆進去給白媽媽報了信,白媽媽急急地趕來了,一見素顏,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樣,渾濁的眼睛亮了起來。
  
  素顏下了車,白媽媽親自上前來攙扶:「大少奶奶可算回來了,老奴都快急死了,夫人病了,侯爺也不在家,府裡頭一大攤子事沒個作主的人,老奴兩條腿都快跑斷了,您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素顏聽得驚詫,侯夫人病了,不是還有二夫人,三夫人麼?至少還有文嫻在,哪裡就沒有主事的人了?自己一個才進門三天的人,對侯府還是一抹黑,哪裡能作什麼主,又怎麼敢作什麼主?
  
  再說了,侯夫人是那輕易交權的人嗎?她不是正恨得自己要死,巴不得自己被休了才好麼?
  
  正尋思想,就聽白媽媽苦著臉道:「大少奶奶啊,您是不知道,世子爺把把那洪氏打得不成樣子了,今兒本是要送回陳家的,可陳家鬧到宮裡頭去了,貴妃娘娘發了話,她的內侄女被侯府虐待,要給個說法呢,夫人又病的起不了床,您行行好,去見見洪氏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10:25 AM

  第八十二章 洪氏沒了?
  
  素顏聽了不置可否,只管往裡走,陳媽媽和紫睛幾個從另一輛馬車上下來,從後頭追了上來,陳媽媽聽到了白媽媽說話的尾子,從另一側扶住素顏道:「白媽媽,您看大少奶奶身上的傷都沒好,昨兒個晚上又在雨雪裡頭傻站了幾個時辰,雖是吃了藥,人還暈著呢,快莫讓她理事了,沒得暈乎暈乎的,錯了示下,壞了侯府的規矩可就不好了。」
  
  白媽媽見素顏腳步果然有些發飄,人也殃殃的沒什麼氣力,只好陪笑道:「知道是難為大少奶奶了呢,只是如今老奴也實在是沒法子,宮裡的人才走,那洪氏又呼天搶地的鬧著,尋死覓活的,若再出個什麼事,老奴怎麼擔待得起啊。」
  
  素顏聽得心中惱怒,手扶了頭,身子倚靠在陳媽媽身上,懶懶道:「她又鬧什麼,昨兒個就在我院門口鬧了一場,惹得夫人生怒,罰了我一通,我至今連她個面都沒見過,長什麼樣也不知道,她如何了,與我何干?她既是爺的妾,那便讓爺來處置就好,再或者,媽媽請了夫人的示下,該如何便如何就是,我實在是頭痛得緊,爺午飯前跟人鬧了一場,我到現在粒米未進呢,媽媽容我歇息半日可好?」
  
  這白媽媽也真是有趣,洪氏鬧或不鬧是自己能平熄的麼?既是送不走,又趕不出,莫非還要自己一個正室去給她陪了不是,求她不要鬧了?侯夫人再病,會病得連說句話的氣力也沒了?分明就是把難題往自己身上推,當自己是傻子呢。
  
  白媽媽聽了臉色就訕訕的,紫睛自後頭擠了過來,接過白媽媽的手道:「媽媽辛苦,還是小的來扶了大少奶奶回屋休息吧。媽媽您儘管自己忙去,大少奶奶有我們服侍著就好。」
  
  白媽媽無奈地鬆了手,卻還是道了句乖:「大少奶奶既是沒用飯,那奴婢使人做些東西來與您可好?」
  
  素顏聽了忙回頭謝過了,白媽媽便沒有再跟著,素顏自行回了苑蘭院。
  
  不過多時,白媽媽果然親自送了飯菜來了,四菜一湯,菜色精緻,看得出是用了心備來的,紫綢接過,謝過白媽媽,但白媽媽卻站在堂中不走,一副要服侍素顏用餐的樣子,紫綢看著便皺了眉,這白媽媽難道是來監視的不成?
  
  素顏雖然不喜,卻是淡定得很,她身子本就不爽利,額上的傷痛清晰可見,就算自己吃過飯了又如何,不舒服就是不舒服。
  
  於是安靜的用了飯,喝過茶後,便神色懨懨的,仍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樣子,跟白媽媽道了聲乏,便要去裡屋休息。
  
  轉頭看白媽媽似是在話講,便先開了口:「求媽媽在母親跟前幫我說兩句好話,我實是身子不舒服,歇息一會子再去看望母親。」
  
  白媽媽聽了張口結舌地怔在原地,好半晌,才幹笑道:「自然是大少奶奶身子要緊,夫人也不是那不體恤的人,才還使了老奴著人下了貼子,一會兒太醫就該來了,等太醫診治過後,大少奶奶再歇著吧。」
  
  說著,就退了下去。
  
  陳媽媽皺著眉頭道:「大少奶奶,這事怕是躲不過去呢,您身子可是真的不舒服?」
  
  素顏微微一笑,往裡屋走去,陳媽媽和紫綢跟在後面,紫綢忙幫素顏鋪床,素顏便脫了衣服,躺在床上,對陳媽媽道:「媽媽,我冷得很,多灌熱水瓶,燒兩個手爐來。」
  
  紫綢反應過,聽了立即就出去了,陳媽媽過了一會子才笑著搖了搖頭,在素顏的床榻邊坐了,一時紫綢弄了兩個熱烘烘的手爐放在被子裡,素顏又抱了兩個熱水瓶,加蓋了一床被子捂著。
  
  紫雲在外頭看著,約麼三刻鐘後,進來報信,說是白媽媽帶了太醫來了。
  
  紫綢便搬了一床被子走了,太醫進來時,陳媽媽放下紗帳,隔著帳子素顏伸出一隻手來,太醫三指探下,只覺觸手過熱,再探脈息跳得過快,又進快時慢,有些紊亂,便道:「大少奶奶是著了風寒,正在發熱,開兩劑散寒的藥就好,只是不能再創了風,要多在屋裡休養才可。」
  
  白媽媽聽得心中雖驚,面上卻不顯,謝了太醫,又給過診金銀子後,帶了太醫離開了。
  
  素顏熱得渾身直冒汗,忙將被子裡的暖爐拿了出去,卻是留下了兩個熱水袋,暈呼呼的就睡了。
  
  一下午好睡,其間文嫻和文靜分別來看過她一回,陳媽媽只說病了沒起,文嫻和文靜便小坐了一會子就走了。
  
  文英和文貞也來過一趟,只在外頭聽紫綢說素顏睡了沒醒,便留下補品,離開了。
  
  到了晚間,葉成紹還沒有回來,素顏一覺睡醒,人也覺得神清氣爽,卻是不肯起來,讓陳媽媽熬了藥,弄得滿屋都是藥味。
  
  到了晚飯時,白媽媽讓人送了飯來,自己卻沒再來了,用過飯後,二夫人卻來了。
  
  陳媽媽攔住二夫人道:「真是對不住夫人,大少奶奶正病著,沒起得來床,一屋子的藥味,怕過了病氣給您呢,您看這……」
  
  二夫人臉色就不太好看,卻還是帶了笑意:「什麼過不過病氣的,我身子好,不怕那些個,既是來了,自然是要看侄兒媳一眼的。」
  
  陳媽媽沒法子,只好將她引進內室,素顏正躺著,見二夫人來了,強撐著想要坐起來,二夫人快走幾步到床前,按住她道:「身子不好,就快躺著吧,嬸子也就來看看你,可憐見的,前兩日看著還是花朵兒一樣的人兒,這會子瘦了一個圈了。」
  
  能不瘦嗎?挨打受罰又出了好幾身老汗,素顏虛弱地笑了笑道:「多謝二嬸關心,聽媽媽說,二妹妹下午也來看過我了,真不好意思,竟是睡得迷迷糊糊的,人事不省,幾個妹妹來了也不知道,趕明兒得跟妹妹們說聲謝去。」
  
  二夫人憐愛的拍了拍素顏的手道:「謝什麼,都是自家姐妹,嫂子病了來看看是應該的,文靜那孩子性子有些倔,卻很是喜歡侄兒媳你,都在我跟前兒誇過你好幾回了,就想著跟你學些為人處世的道理呢。」
  
  素顏聽得腹誹,葉文靜會喜歡她?前兩天看著自己就擺臉找茬,只昨天莫明奇妙又換了態度,也不知道是不是哪根筋先錯亂,再又結正了,或者說,另有所謀?
  
  面上卻是笑得溫婉:「二妹妹性子溫和,行止端莊,哪裡需要到侄媳這裡學什麼啊,二嬸子也太謙遜了些。養了個這麼好的閨女,真是您的福氣啊。」
  
  做娘親的最喜歡就是人家誇自己的女兒,哪怕明知是坨屎,也巴不得被人說成是金子啊,二夫人聽了素顏的話笑得眼都瞇了,素顏就耐心地等她,以這兩天她對二夫人的瞭解,她過來,應該不會只是來閒聊的吧。
  
  果然,又胡扯了一陣子後,二夫人就開始抱怨了起來:「侄媳呀,你說,大嫂病了,家裡沒人理事,那就讓文嫻學著理家嗎?也是十五歲的人了,怎麼著也該學著點當家理事啊,她竟然就讓個奴才管著家,你是不知,今兒的晚餐,過了酉時三刻才備好了,那菜也是昨兒買的,沒幾個新鮮的,一大家子人,就那麼幾個菜,連個湯也是冷的,這是什麼事嘛。」
  
  素顏一聽這話,便只笑,不再接口,一接又是事非,被二夫人說得煩了,便來了一句:「不如二嬸子您去幫著母親吧,母親病了,家裡就您位份最大了,您又素來精明能幹,不過一家子的伙食,您還不是信手拈來?」
  
  二夫人聽了不屑地道:「大嫂肯讓我老三家的插手管家才怪了,一說就是隔了房的,這隔了一層,就不能作主啊。」
  
  素顏聽了又讓她建議文靜和文嫻一起去理事,也好學學理家的本事,二夫人眼中就有了怨氣,說侯夫人根本就分了心,對文嫻如何的好,對文靜便只是泛泛的,文嫻比文靜還小,就有了媒婆上門,而文靜卻還沒什麼動靜云云。
  
  素顏被二夫人好鬧了一通,後來二夫人臨走時才道:「侄兒媳婦啊,若不是你病了,就該是你來理家,好在侯爺跟著皇上去了別苑,不然,府裡弄成這樣,侯爺一定會大發脾氣。」
  
  原來是想拾綴著自己去與侯夫人搶掌家權呢,這兩個嬸娘果真都是唯恐天下不亂啊,也不知道自己與侯夫人鬧急了,她們能得了什麼好處去,昨日自己被侯夫人那樣凌辱,二夫人根本就沒有出現,三夫人卻是在一旁看戲,這樣的親人,生活在一起,又有什麼親情可言?
  
  見素顏聽了面色淡淡的,二夫人自己也覺得沒意思,也就離開了。
  
  那天晚上,葉成紹也沒回來,倒是使了墨書送信回來說,他也去了別苑,得幾天之後才能回。
  
  素顏聽了心裡越發的認定這廝的身份不簡單,他也有很多事情是瞞著她的,不過,才成親幾天,她也不強求他就能完全的信任她,將他的秘密全告知於她,而且,她暫時也不是很想知道,有時候,知道得越多反是危險啊。
  
  第二天,素顏睡不下去了,一大早,侯夫人終於沉不住氣,讓晚榮來請她了,「大少奶奶,夫人今天覺得身子越發的重了,頭都抬不起來,吃了幾副藥也沒見好轉,讓奴才來請大少奶奶過去一趟。」
  
  陳媽媽聽著就氣,明明兩個人都在病中,夫人卻是非逼著大少奶奶去見她,大少奶奶若是不去,一個孝字就要壓得她透不過氣去,不由憐惜地看了眼素顏。
  
  素顏也知道再裝病也沒用,這樣耗著也不是個事,白媽媽精明能幹,昨天也是故意在晚餐上動手腳,讓府裡的人吃得不舒服,生了意見,怨怪侯夫人的同時,也是在逼自己去理事,說理事,也是假的,不過幾天的光景罷了,又有白媽媽看著,自己一星半點的權也落不著,還是想讓自己親自去面對洪氏……她怎麼就不肯消停呢?非要讓自己跟洪氏鬧得不可開交了才好麼?
  
  走進侯夫人院裡,遠遠地就聞到一股子藥味,彰顯著夫人的病有如何的重,素顏半倚半靠地傍著紫綢進了屋,就見夫人的內室裡,二夫人,三夫人,還有文嫻也在,劉姨娘正端著碗侍立在夫人床側,她身姿纖秀,神態安寧恬靜,臉上還著淡淡的笑意,只那樣輕盈盈地站著,也能讓人眼前一亮,生生將一屋子的珠翠給比了下去。
  
  侯夫人頭上綁了塊白綢布,臉色蒼白,人也殃殃的樣子躺靠在大迎枕上,看著就像真的大病了一場似的。
  
  素顏進去後便先給二夫人,三夫人行了禮,又上前去問候侯夫人:「母親身子可好轉了些?」
  
  侯夫人抬了抬手,讓她起身,臉上帶著倦容:「也不知怎的,那夜回來身子就不好了,吃了兩副藥,反倒越發的沉了,身上乏力得很,這頭痛得就像要炸了。」
  
  「夫人怕是頭痛病又犯了,您那可是送痼疾,得好生養著才是啊。」一旁的劉姨娘將手中的碗遞了過去,拿了湯匙舀著裡面的汁水喂侯夫人。
  
  侯夫人喝了兩口便拿手推開,不肯再喝。
  
  「母親既是吃了藥不管用,那不如另請個太醫來看看吧,可別誤了病才是。」素顏看侯夫人那樣子比自己裝得像得多,心裡好生佩服,彷彿她那病是真的很嚴重似的。
  
  侯夫人虛弱地搖了搖頭道:「無用的,我這病好多年了,也不知道換了多少個太醫,只說不能動怒,不能操心,不然,就會發作,唉,府裡這一大攤子的事又沒人理,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明知你病了,還把你請來,你……不會怪母親不通情理吧。」
  
  素顏聽得在心頭腹誹,嘴上卻道:「兒媳怎麼會怪母親?原本昨兒個一來就該來看望母親,只是也著實病得難受,也怕母親瞧著心焦,吃過藥,今兒好多了,母親既便不去喚我,也是要來看望母親的。」
  
  侯夫人聽了臉上這才有了笑意,一旁的二夫人和三夫人也連連誇素顏孝順知禮,劉姨娘溫和地看著素顏道:「夫人有大少奶奶這麼個能幹又懂事的兒媳,這回可真要好生歇歇,把病養好了再操心吧。」
  
  侯夫人點了點頭,笑著看了劉姨娘一眼道:「你也莫要羨慕我,將來給成良討個好兒媳,你也能享我這福了。」
  
  劉姨娘聽得誠惶誠恐,忙躬了身道:「夫人可折殺卑妾了,三少爺就算是成了親,那也是夫人您的兒媳,卑妾哪敢讓她服侍。」
  
  侯夫人聽了臉上笑意更甚,素顏卻是皺起了眉,這劉姨娘那話裡話外的意思竟然是暗示自己要給侯夫人侍疾呢,再聽侯夫人與她一唱一和,心裡更明白了幾分,屋裡二夫人,三夫人幾個又正看著她,便笑了笑道:「說來真是慚愧,倒讓姨娘辛苦了,若不是兒媳這身子骨也不爭氣,就應該是兒媳在您跟前侍疾,姨娘,素顏在此多謝您了。」
  
  說著,便要向劉姨娘行大禮,劉姨娘臉色尷尬地偏開了身子,慌張地說道:「不敢當,不敢當,大少奶奶可不能折了卑妾的壽呢,卑妾侍奉夫人是份內之事,哪能受大少奶奶大禮呢?」
  
  素顏見了也不強求,笑盈盈地站在一旁,身子嬌弱地倚上紫綢身上,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侯夫人眼裡閃過一絲怒色,隨即又道:「兒媳啊,今兒請了你來,是有正事要辦的,昨兒個紹兒發酒瘋,把洪氏給痛打了一頓,又非要送她娘家去,貴妃娘娘使了人來看了,也訓斥了洪氏一回,只是她本是太后娘娘賜下的,咱們侯府哪裡真敢就將人送回去?誰見過天家賜的東西還能退掉的?那不是冒犯天威麼?紹兒自來便是個不著調的,做事渾,不靠譜,但兒媳你可是書香門弟出身,又最是知禮懂法,紹兒雖混,卻是最聽你的話,他這原也是為你出氣呢,只要你松個口,他也就不會說什麼了,洪氏是不能送回娘家的,兒媳你作個主,將洪氏留下吧。」
  
  素顏聽得心火直冒,一個犯上作亂,擾得家宅不寧的妾室,卻只是被訓斥了一頓便了事,葉成紹若不打她,要將她送走,只怕這些個人還在好醫好藥,好茶好飯的供著她呢,這會子拿葉成紹沒法子了,又來用禮教逼自己就範,要自己親口留下洪氏,這不是讓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若真聽了侯夫人的,將來這洪氏再鬧,葉成紹怕也不願意站在自己這邊了,誰讓自己要裝賢良,將禍患留下呢?再說了,自己也不是那賢良的主,是個女人都不願意將小三留下給自己添堵吧。
  
  可是,侯夫人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能不應麼?
  
  正尋思著,突然有個人向自己撲了過來,一下便跪在了自己腳下,抽泣著道:「大少奶奶,卑妾錯了,卑妾不該不分尊卑冒犯了大少奶奶,惹大少奶奶生氣,請大少奶奶責罰,可是,千萬不要趕卑妾出去,卑妾生是世子爺的人,死是世子爺的鬼,把卑妾往外趕,那不是要了卑妾的命嗎?」
  
  素顏被這突然出現的人弄得有些暈,定睛看去,只見眼前之人,臉上像開了顏料鋪子,青紅紫綠的,眼睛腫得只剩一條縫隙,嘴唇也像兩條臘腸,兩頰紅紫得發亮,側臉上還有一條條抽打過的痕跡,看著著實觸目驚心,再聽她這一番話,才依稀辨得出她是洪氏,可是,這又是唱的哪一出?悲情苦肉戲?
  
  素顏看著洪氏就有些發呆,怔了半晌,努力地想移開自己的腳,怯怯地問道:「你……你是誰?」
  
  洪氏一聽,瞇成一條線的眼裡透出一絲怨恨來,眼淚很快又淹沒了那條縫隙,聲音暗啞:「卑妾是洪氏啊,世子爺將卑妾打得不成人形,大少奶奶,您也該出氣了吧,求您放過卑妾,給卑妾一條生路吧,不要趕走卑妾。」說著,就咚咚地磕起頭來。
  
  素顏忙虛弱地轉頭,對紫綢道:「快,快扶住洪姨娘,哎呀,姨娘,我們可是第一次見面,你不要總哭哭啼啼的嘛,有話好好說。」
  
  紫綢裝模作樣的去扶洪氏,洪氏悲切地趴在地上不肯起來,仍是哭,紫綢也不免強,又回過頭來扶住素顏:「大少奶奶,您身子骨還沒養好,在奴婢身上靠靠吧。」
  
  言下之意,讓洪氏不要太過吵鬧,會加重素顏的病情。
  
  洪氏哀哀切切地哭著,神情可憐又可悲,一個勁的求著一旁的二夫人似是看著不忍,憐憫地看了眼洪氏,對素顏道:「侄媳啊,說起來,這洪氏著實讓人生氣,仗著與貴妃娘娘的關係,太過張狂了些,不過,她也挨了打,也知錯了,你就得饒人處且餓人吧,倒底是太后娘娘賜下的人,還是不能送走的,這是若是鬧到皇后娘娘那裡,娘娘為著一個孝字,也不允許侯府將洪氏送走的,紹兒混帳,侄媳你可要明事理啊,這洪氏,可送不得。」
  
  素顏越聽心越冷,抿了嘴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洪氏發怔,一旁的三夫人就有些不豫,板著臉道:「侄媳,那日大嫂生氣打你,我在一旁看著也過意不去,知道你是受了委屈的,你鬧著衝回娘家去,我知道了也沒攔著你,讓你出氣呢,如今侯爺親自去了你家裡賠禮,大嫂也去接了你回來,你裡子面子都得了,這洪氏也受了懲處,你再要鬧下去,那就沒意思了,咱們女人家誰不受這麼點子氣啊,真要都如你這樣,這府裡還要鬧翻天去,只會家無寧日了。」
  
  素顏聽了眼裡露出一絲嘲諷,原來只要自己不留下這洪氏,便是無理取鬧,便是要鬧得家無寧日?
  
  她不由低下頭,冷笑著看著洪氏,淡淡地問道:「洪姨娘,我可曾罵過你一句?」
  
  洪氏被問得愕然,瞇了眼想了會子才搖了搖頭道:「奶奶不曾罵過卑妾。」
  
  「那我可曾打過你?責罰過你?」素顏又問。
  
  「不曾……可是……」洪氏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她被打得不成人形,但確實不是藍氏所為,可是,那一切不全都因她而起的麼?如果不是藍氏,一向對自己溫和笑著的世子爺又怎麼會發狠打自己?
  
  「那可又是我要送你回去?」素顏再問。
  
  洪氏那腫成線的眼睛驟然睜大了些,幽怨地看著素顏,卻又無奈地搖了搖頭。
  
  「那你來求我作甚?我昨日回門就病了,今兒才起來,你的事情,我都不知情,夫人和幾位嬸嬸都在,你怎麼捨本逐末,不分長幼,求到我這裡來了,有長輩在,哪有我說話的地方?你這不是逼我不孝不義麼?」
  
  素顏聲音溫和,笑容晏晏,附身去親切地去扶洪氏,那些人全將麻煩往自己身上推,逼自己就範,難道自己就不會將皮球踢回去?
  
  那洪氏果然聽得愕然,眼裡卻閃出希翼來,但轉瞬那抹亮光就黯淡了下來,哭道:「世子爺怕是不肯聽夫人的話呢,大少奶奶,卑妾求你了。」
  
  素顏聽了臉就板了起來,大聲訓斥道:「你好生大膽,竟然背後編排爺的不是,爺雖遊戲好玩,但絕不是那不孝不義之人,夫人可是爺的母親,爺怎麼會不聽夫人的話?再者,你竟然說爺聽我的不聽夫人的?你的意思是我唆使了爺對夫人不孝?」說到此處,素顏眼因兒一紅,也哭了起來,
  
  「我不過進門才三天,對府裡的事情還一抹黑,那日你就鬧到我屋裡去,我連面都沒見著你的,你便說受盡我的凌辱,要尋列覓活,夫人受了你的蒙騙,將我打了一頓,我才回來,你又來編排我,你若真是想要這正室位子,去求太后娘娘示下好了,讓世子爺休了我去,我也好過在這裡一再的被人欺負。」
  
  一屋子的人頓時被素顏這話弄得面面相覷,明知她說的是歪理,偏生又不好反駁,又句句都佔在理上,看她哭得悲切,心裡又急了起來,不知道葉成紹一會子回來,會不會又要發火,一時都怔在了屋裡,沒一個人說話,屋裡便沉靜的有些壓抑起來。
  
  紫綢嘴唇微微翹起,她家大少奶奶今兒個可是又要出口氣了,這侯府裡的人還真是過份,聯著手來壓制大少奶奶呢,這洪氏今兒個一旦被大少奶奶親口放過了,以後世子爺還怎麼替大少奶奶作主,世子爺的面子又往哪擱,哪有男人作了主後,妻子又在後面推翻的?何況,這事還是世子爺為大少奶奶出氣呢。
  
  而且,那後園子裡的女人可不止洪氏一個,大少奶奶一旦鬆了口,那些個女人就會有樣學樣,以後還有誰將大少奶奶放在眼裡?大少奶奶的正室尊嚴又如何保持?
  
  洪氏心裡如澆了冰水般涼透了,她小看了藍氏,沒想到藍氏如此牙尖嘴利,如此會鑽牛角,原本她只有逼藍氏這一條路才有可能留下,如今不但沒成功,反倒讓藍氏又斥了她一回,還全佔了理,她不由哀哀地看向床上的侯夫人。
  
  侯夫人正皺著眉頭閉上了眼睛,也是一副頭痛的樣子,洪氏硬著頭皮,順著素顏的話求向侯夫人:「夫人,大少奶奶說的是,世子爺是您的兒子,沒有不聽您的話的道理,卑妾求您了,不要送走卑妾,卑妾的父母年事已高,可受不起這個打擊啊。」
  
  侯夫人聽得大怒,怪不得葉成紹不喜這洪氏,竟是蠢笨如豬,藍氏不過幾句話便將她套住了,還真的就將事又移到自個身來了,她真想一巴掌將這豬頭打爛了才好。
  
  一時真的頭痛欲裂了起來,不由哼了兩聲,一旁的劉姨娘忙關切地過來扶她道:「夫人,可是頭痛得厲害,卑妾給您按摩按摩吧」
  
  侯夫人聽了哼的聲音就越發的大了,正好裝病和稀泥,「這頭真的痛了,呀,今兒府裡的採買可都派了人去了?那些個管事娘子都在門外候著麼?讓她們進來回事,今兒中午的飯食可不能再如昨晚的出差子了,哎喲,我這頭,真痛啊。」
  
  劉姨娘聽了慌忙給她按揉著太陽穴,溫柔勸道:「夫人,您這病就是操多了心的緣故,以前是府裡只有您理事,沒法子,如今大少奶奶也進了門,又是宗婦,您也得多心疼些自個,把事情分些下去,至少病著的這幾日就別理事了,交給大少奶奶管吧,卑妾知道您是看大少奶奶才進門,捨不得她勞累,可這要是累壞了您,這不是更大的事了麼?府裡沒了您的支撐,還不得亂了套去?」
  
  素顏聽了半挑了眉看著劉姨娘,這個女人看著雲淡風清,一副不沾人間煙火的樣子,拍起馬屁來卻是技術一流啊,侯夫人站累了,她就會送椅子,侯夫人要下樓,她就送梯子,侯夫人要面子,她就送台階……怪不得,她能在府裡生下一男二女來,沒有些手腕,又怎麼能在侯夫人這種厲害主母手下生存得下去?
  
  「是啊,大嫂,我們是隔著房的,不好理這府裡的事情,可侄兒媳婦可是世子夫人,將來整個府裡還不都得交到她手上,你如今病著,那就讓侄兒媳婦來管幾天家吧。」二夫人也適時的在一旁勸道。
  
  侯夫人為難地看著素顏,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說道:「那兒媳,就辛苦你幾天了。」
  
  話說到這份上,不應也得應了,素顏只好笑著說道:「看母親您說的,能為母親分憂是兒媳的榮幸,只是兒媳對府裡著實不熟,又年輕不懂事,在娘家時雖是管過一點子,但娘家哪有侯府大,所以,兒媳求母親讓文嫻妹妹幫著兒媳,有她在一旁看著,也省得兒媳做錯事,犯了侯府的規矩。」
  
  文嫻一直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屋裡發生的事情,只覺頭痛得很,母親厲害,大嫂也一樣是個厲害的,看著她們鬥來鬥去,心裡就有些慌,也不知道自己將來會遇到一個什麼樣的婆婆,會不會也是天天這樣為些小事斗呢?
  
  不曾想,就聽到素顏點了她的名,不由怔住,三夫人卻是個嘴快的,笑咪咪的起了身道:「三小姐也十五了,是該學著些理家,侄兒媳婦一是才進門,著實不太懂得府裡的規矩,二是她的身子骨也不爽利,也不能太累著,大嫂,我看這樣最好了。她們兩姑嫂相互幫付著,也能促進感情。」
  
  侯夫人雖不願意讓文嫻在這個時候理事,但又恐素顏再行推辭,便對文嫻道:「你素來嬌養著,讓我慣壞了性子,好多事情都不懂,這幾日你可記著,要事事以你大嫂為主,多看看你大嫂是如何理事的,不要自已為上,自作主張。」
  
  文嫻聽了只就乖巧地應下了,素顏聽侯夫人的話裡就有話,心裡便提了幾分小心。
  
  這邊洪氏被冷落了半晌,自己的事情還沒有個結果,又哭著求侯夫人:「夫人…求您……」
  
  「住口,你是紹兒屋裡的人,大少奶奶才是你的主母,你的事情不求大少奶奶,倒是求到我這裡來了,哪有婆婆連著兒子屋裡的事情也管著的?你不是想挑著我和大少奶奶婆媳不和吧?」侯夫人不等洪氏說話,便是聲音哄亮的喝斥道,全然不記得,她早就管到素顏裡,還為此打了素顏一頓的事了。
  
  洪氏聽得一陣瑟縮,忙又轉過頭來求素顏,素顏知道再躲不過去,卻是笑道:「洪姨娘果然糊塗,你我都是爺的女人,哪有爺作下的決定,我們作女人的唱反調的?你我都得聽爺的話才是啊,我可不敢處置你,還是等爺回來了,你再求爺去吧。」
  
  說著,身子搖了搖,不再理又放聲大哭的洪氏,向侯夫人告辭出來了。
  
  都不接的皮球,那就只有丟給葉成紹了,素顏也知道,除非太后時這洪氏也生了氣,不然,侯府還真的不能將洪氏送走,不過,送回家去不行,那送到莊子上去總可以吧?
  
  文嫻也跟素顏一起出了門,白媽媽也跟了出來,一臉笑容地對素顏道:「煩勞大少奶奶跟老奴去回事房,一干的管事娘子都在等著主子們的示下呢。」
  
  這逼得也太緊了些吧?素顏微微蹙了眉,拉著文嫻一起往回事房去。
  
  在藍家管了幾個月的家事,素顏對古代各個府裡管家的規矩也清楚得很,侯府雖是大了很多,但這種事情一通百通,真正理起事來,還是很容易的,不過,她坐在回事房裡,身子窩在了太師椅裡坐著,有管事娘子回事,每一件事情她都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懵懂地看著白媽媽,等白媽媽解釋一遍後,她又去問文嫻的意見,能不作主的,盡量不作主,推不過意的,就打馬虎眼,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她還是爽快得很,如此這般,在回事房裡忙了好一個多時辰,才得以脫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去時,文嫻很乖巧要送素顏回院子裡去,邊走邊說道:「大嫂,娘是真的有頭痛病,都好多年了,每年都要犯的。」
  
  素顏聽得微怔,轉頭含笑看著文嫻,文嫻長得與侯夫人有幾分相似,不過也像侯爺,生得一雙杏仁大眼,鼻子小巧可愛,豐唇,唇線清晰,皮膚細嫩如瓷,端得是個標準的古典美人,素顏看她正友善地笑著,眼裡帶了一絲討好和無奈,是想自己與侯夫人關係不要太僵了吧。
  
  這樣的文嫻讓素顏有些心軟,拍了拍她地道:「嗯,頭痛病可得好好養,不能輕易發怒,也要少吃油膩的東西,你以讓告訴白媽媽,給母親備些清淡爽口的吃食吧。」
  
  侯夫人可能是神經性頭痛,或者患有腦栓,多吃油膩和動物內臟都不好,不過,這個時代都認為動物內臟是好東西,講的是吃什麼,補什麼,她若提出吃了那些會影響身體,只怕沒人會信她的,反而會引得人家的猜忌,以為她不安好心。
  
  文嫻到是聽出她是好心,大大的杏眼裡帶著歡喜地笑,勾了素顏的手往前走,腳步也歡快了些,素顏也被她帶得心情好了些,兩人邊走邊聊,到了那片鬱金香苗處時,素顏看到離鬱金香不遠的圍牆處,開了個小門,她不由詫異,問文嫻:「那是通向哪裡?」
  
  文嫻順著她的手指看去,臉色卻有些黯淡,「那是一個藥園子,裡面種了不少藥材。」素顏聽得詫異,以侯府這樣的家世還用得著自己種藥麼?什麼樣的藥材買不到?就算買不到,也能在宮裡弄到吧。
  
  她正疑感著要不要進去看看,那裡都種的什麼藥,就看到葉成良帶了一個小廝正往那小門而去,便問文嫻:「那個藥園子是由專門看著的嗎?」
  
  文嫻也看到了葉成良,卻是低了頭道:「是有專人看著,不過,那裡面有一種很珍貴的藥材,是由三弟親自栽種的,三弟每日都要去照看一回,也難為他了,每日要與揚大總管出去學管庶務,又要定時回來照看藥材,很辛苦的。」
  
  素顏聽得更是詫異,轉頭看文嫻,卻見她眼神暖暖地看著那小門處,並無半點作假之態,看來她是真心為葉成良心疼呢。
  
  「咱們府裡有人得了什麼怪病麼?為什麼要自己種藥材?」素顏忍不住又問。
  
  文嫻的眼睛就黯淡了下來,臉上露出疼惜之色,語氣也很傷痛「是二哥,他三歲時就得了場怪病,每三個月都會發作一次,每次都痛得在床上打滾,請了好多太醫也沒能查出病因,每次都要痛上好幾個時辰,娘就到處給他求醫,還是劉姨娘厲害,不知從哪裡找到了那種藥,二哥痛得厲害時,吃了那藥就能緩上一緩,娘再找藥來壓制壓制,二哥就能過了那一關。」
  
  素顏聽得大驚,眼前浮現出葉紹揚溫和俊秀的臉來,那樣飄逸溫暖的少年,怎麼會得了這種病?那藥,又是什麼呢?
  
  她來了興趣,安慰了文嫻幾句後,拉著文嫻的手道:「三妹妹,帶嫂嫂開開眼界吧,看看那是什麼藥,嫂嫂對藥理也是懂得一些的呢。」
  
  文嫻聽了也不介意,真的就拉著素顏往那小門裡去,進得小門,素顏才發現,原來這裡另有一片小天地,這園子裡果然種了好多草藥,三七,黨參,茯苓,黃□,地黃……這些都是很普通常見了,素顏也沒覺得稀奇。
  
  就見葉成良正站在一小塊田畦邊,正在侍弄著什麼,她不由走近前去,看著地上還是小苗的植物,不由皺了眉,心中大驚。
  
  葉成良看到文嫻帶著素顏一起來了,忙直身給素顏見禮,臉上帶著憨厚地笑:「嫂嫂怎麼來了,這裡味重呢。」
  
  有的草藥確實有種怪味,但素顏不介意這些,只是盯著地上的植物看,越看越眼熟,越看越心驚,便問文嫻,「這就是你說的那種很珍貴的藥材麼?」
  
  文嫻點了頭應是,見成良額頭上有些草屑,便笑著幫他拂去,「三弟,辛苦你了,每天都要你兩頭跑呢。」
  
  成良忠厚的笑了笑道:「不累的呢,只要二哥哥好,母親好,我累點子也沒關係呢。」
  
  素顏聽得更是驚詫,問文嫻:「母親也用這種藥嗎?」
  
  「母親的頭痛得厲害時,就拿了這果子煎些水喝,不過,太醫說,這種東西只能用一點點,不能過量,用多了就不好了。」
  
  文嫻歎口氣答道,素顏附身想要摘一片葉子看看,成良卻笑道:「嫂嫂,不要動,這東西……不太好侍弄……」
  
  竟是很捨不得的樣子,素顏深深地看了葉成良一眼,十四歲的少年抬了頭,也飛快的□了素顏一眼,那眼中一抹凌厲一閃而過,但很快便隱逆在他憨厚的笑容裡。
  
  素顏對她淡淡一笑,拉著文嫻回了屋。
  
  是夜,葉成紹仍沒回來,素顏也樂得清淨,早早就睡了,睡到半夜時,突然院門被打得呯呯作響,紫綢起了身到穿堂外看,只見白媽媽在外頭大聲喊著什麼,粗使婆子開了門,白媽媽就心急火撩地往素顏屋裡沖,紫綢不由皺了眉,還沒開口問,白媽媽就道:「快請大少奶奶起來,出事了。」
  
  紫綢聽得心慌,忙攔住白媽媽道:「媽媽慢些說,出了什麼事?大少奶奶正睡著呢。」
  
  「出大事了,洪姨娘沒了!」白媽媽那樣子像是要哭出聲來。



  第八十三章 死因
  
  洪姨娘沒了?紫綢的腦子裡出現片刻的空白,半晌沒回過神,白媽媽急得推了一下她,她才反應過來,忙匆匆的進了裡屋。
  
  素顏已然坐起來了,秀眉緊鎖,正在沉思,紫綢小心地走到床前,挽了紗帳問:「要去麼?都卯時了,夫人那邊是已經得了信,侯爺和世子爺都不在府裡頭……」
  
  素顏沒做聲,那邊陳媽媽也起來了,打了簾子進來,「還是要去的,這事怕不簡單,大少奶奶要小心一些,過去後,盡量不要開口,只怕不久,宮裡就會來了,世子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可真急死人了。」
  
  素顏起了身,紫綢服侍她梳洗,草草的挽了個髻在腦後,拿了根碧玉簪子定住算了事。
  
  白媽媽在外頭等著,見素顏出來,忙急急地說道:「大少奶奶,夫人聽了消息,頭痛得更厲害了,起了三次又倒了,侯爺和世子爺又不在,只能大少奶奶去主持大局了。」
  
  素顏聽得苦笑,就算侯夫人沒病,這會子也不想管吧,這事情太大了,洪氏的身份太過複雜,連著宮裡的兩位大佬,只怕這回連皇后娘娘都會扯進來……這個責任,侯夫人不想擔,她已經裝了病,大可以繼續裝下去,就算有管家失職之責,也要小上很多……自己卻是逃都逃不過的,起因就是洪氏與自己鬧矛盾啊……
  
  「上午不是還好好的麼?瞧著她身上也只是外傷,塗些藥,休養一陣子就行了,怎麼會突然就沒了呢?」素顏垂下眼簾,掩去滿腹的心思,盡量讓自己冷靜一些。
  
  「奴才也不知道,上午大少奶奶走了後,二夫人、三夫人幾個又好勸了她一回,夫人又著人將好送回了自己的院子,只說讓世子爺回來再勸世子爺,寬了她的心,午間還送了飯去,聽巧蘭說,她還用了一碗雞湯,吃了些飯菜,精神看著也好,到了半夜,突然巧蘭就哭著來說,人沒了,還是睡在床上好好的沒的。」白媽媽的聲音有些哆嗦,聽那語氣似是有些害怕。
  
  「那先去看看吧,不會是自己沒想開,又尋了死吧?」紫綢給素顏披上了厚錦披,素顏邊走邊問白媽媽。
  
  「也不知道啊,她那個人,神神叨叨的,指不定也真的是自己尋了死呢。」白媽媽回道。
  
  屋外風寒刺骨,紫綢在前頭提著燈籠照路,園子裡村影憧憧,陰風怪嚎,刮得村枝簌簌搖罷,如鬼魅亂飄,甚是磣人,陳媽媽緊緊扶住素顏,一路大聲說話,幫素顏驅走著盤旋在空氣中的恐懼。
  
  素顏倒並不怕鬼,便是走在這陰風簌簌的黑暗當中,也並無懼色,她只是在擔憂著即將到來的事情,會不會是一個陷阱,一個正要引自己往下跳的陰謀漩渦?
  
  洪氏和葉成紹的其他六個妾室都住在一個叫悠然居的園子裡,因著在侯府後園子裡,葉成紹平素就統一叫這個院子為後園。
  
  聽白媽媽說,裡面有十幾個小院落,一般都是二進,世子爺每個妾室都獨自有自己的一個院子,單獨住著,每個妾室身邊的丫環婆子都按現制定下,妾室的月例銀子也沒短過,吃食是大廚房每餐定時送的,說白了,葉成紹養的小三小三待遇都很不錯,規格頗高。
  
  天色太暗,素顏看不清園子裡的佈局,不過,行進中的小路蜿蜒曲折,沿途假山花石錯落出現,看得出,這裡條件很不錯。
  
  洪氏占的院子裡悠然居中最大的,有三進,穿堂抱夏都齊全,院子裡此時已是燈火通明,屋裡傳來嗚嗚的哭聲,白媽媽率先走了進去。
  
  一看那屋裡已經亂作了一團,洪氏的兩個丫頭巧蘭和巧慧兩個正在爭吵。
  
  「死蹄子,賤貨,讓你好生護著姨娘,你竟然睡得像個死豬一樣,如今姨娘沒了,我看你如何回去跟老爺和夫人交待。」說話的正是巧慧,長得瘦長臉,雖然也清秀,那雙眼睛卻放著陰戾的光,正指著巧蘭大罵。
  
  「你怪我作甚,姨娘睡個覺也能沒了嗎?分明是你白日服侍她時沒有用心,讓她誤食了什麼,你看,姨娘既沒有上吊,也沒服毒,好好的人怎麼會沒了?」巧蘭嗚嗚哭著回道。
  
  素顏在門外聽著便更是詫異,紫綢打了簾子讓素顏進去,只見兩個丫環一個坐在地上,另一個坐在榻上,邊哭邊罵,床上的紗帳被挽起,洪氏躺在床上,臉上的浮腫仍未散去,雙眼緊閉,膚色黑青,素顏走上前去探了探她的鼻息,當真半點氣息也無,竟是死透了。
  
  再看她的嘴角兩邊各流出一條暗黑色的血絲,已經凝固了,心中大震,看這樣子,怕是被毒死的。
  
  她又去揭洪氏身上的被子,扳開洪氏的頭看兩側,臉側耳後並未發現異常,又拿起洪氏的手,十根手指都細細觀察著。
  
  兩個丫頭還在哭,素顏幾個進來了,也像沒發現一般,只顧哭著,白媽媽便喝道:「哭什麼?都好生站到一邊去,洪姨娘沒了,你們一個都脫不了干係。」
  
  那巧慧似是被罵醒,徒見素顏正在查看洪氏的屍首,突然便衝了上來,對著素顏一推道:「你得意了,安心了,如今人被你逼死了,你可以高枕無憂了,姨娘再也不能跟你搶世子爺了?真沒見過像你這般狠毒的女人,一個正室,非要逼著妾去死。」
  
  紫綢聽得大怒,上前去就將巧慧拖開,怒道:「你胡說八道什麼,洪氏死了關我家大少奶奶什麼事?你再亂咬亂罵,拖出去打死。」
  
  那巧慧像是瘋魔了一般,見紫綢來拖她,便回手就去揪紫綢的衣服,罵道:「少狐假虎威了,你不過也是個賤胚,你主子狠毒手辣,逼死姨娘,你也是幫兇,還來惺惺作態,查看什麼,看著就噁心。」
  
  陳媽媽聽得也是怒火灼燒,上前去啪的一耳光甩在了巧慧臉上,罵道:「你是瘋魔了麼?想給你姨娘陪葬也不在這一刻,大少奶奶分明就是來看姨娘死因的,你卻在此胡鬧,可是心虛,是你害了你主子?」
  
  巧慧被這話氣得兩眼直冒綠光,掙扎著就要往素顏身上撲,素顏仍在看著洪氏的屍體,見那巧慧對自己污言污語了好一陣子,白媽媽是站在一旁,臉色複雜,卻並不出聲制止,也不管那撲將過來的巧慧,只是半挑了眉,靜靜地看著白媽媽。
  
  白媽媽眼色微閃,這才大聲道:「來人,將巧慧拖出去,大吵大鬧的算什麼,若不是看在你死了主子太過傷心的份上,定要亂棍打死。」
  
  素顏聽了嘴角噙著一絲冷笑,對白媽媽道:「報官吧。」
  
  白媽媽聽得一震,不可思議地看著素顏,洪氏雖貴妾,但倒底是個妾,她死得蹊蹺,這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京城裡頭,哪個大戶人家一年不死個把通房小妾的,誰都不會報官,只會自己在府裡處置了,原因就是誰家也不敢將自家的事情讓人公開查,就怕一查之下不止是一個死人的事,而是會將好些個見不得光的都抖落出來,這……怎麼能報官?
  
  「大少奶奶,不可啊。」白媽媽衝口道。
  
  「不報官那媽媽說該怎麼辦?如今夫人重病在床,不能理事,姨娘死得又不明不白,而她們幾個又莫名其妙的攀咬到我身上,我清清白白的人可受不得這個污辱,還是報官吧。」素顏哪裡不知道這根本就不能報官的,只是侯夫人故意裝病,將這種麻煩事推到自己頭上,而如今侯爺也沒在家,洪氏的死……很有問題,顯然易見是個陰謀,自己如今被逼著理事,如若有半點處置不當,便會沾上一身的污水,怕是洗都洗不乾淨,不若逼了夫人出來,走一步看一步,步步為營,看那幕後之人穿是誰,又想要做什麼?
  
  何況,自己還什麼都沒做,洪氏的丫頭就將矛頭對準了自己,那便更不對插手了。
  
  白媽媽聽得眉頭緊蹙,眼中閃著一絲無奈,又勸道:「她們幾個糊塗了,亂嚼舌根呢,老奴這就著人將她們關進柴房,大少奶奶還是先將姨娘的後事處理吧。」
  
  素顏聽了眼神冰冷凌厲地看向白媽媽,冷聲道:「請媽媽著人來,將這屋子團團守住,巧慧和巧蘭也不許離開此處半步,洪姨娘的屍休不許挪動,一切,等夫人病好,或者,侯爺回來再行處罷,洪姨娘乃貴妾,她因何而死,怎麼死的,一定要查出結果了,我一個新嫁娘,不敢亂做決斷。」
  
  巧蘭聽完這話,倒覺得心中安定了些,恭敬地給素顏行了一禮道:「多謝大少奶奶,奶奶這是法子好,誰是誰非總能查個結果,誰也不能污賴了誰,那害人的,也不能逃了出去。」說著,瞪了眼巧慧。
  
  巧慧卻是大罵道:「不過是假惺惺的作樣子罷了,這可是在寧伯侯府,整個府裡都是他們的人,她又是大少奶奶,誰還不是先護著她?就算查出了什麼,也會銷毀了,姨娘的死,最後便會不了了之,她就還是逍遙自在當她的大少奶奶。」
  
  素顏聽得終於忍不住,對紫綢道:「掌嘴十下,如此惡奴,自己沒有服侍好主子,卻將罪責往本少奶奶身上潑,你沒半分證據便口口聲聲污我,我如今懷疑是你謀害了姨娘想嫁禍於我?」
  
  紫綢早氣得火冒三丈,聽了素顏的話,立即上前,左右開弓,連打那巧慧十下,打得巧慧兩腮立即紅腫了起來。巧慧這才閉了嘴,只怒目瞪視著素顏。
  
  素顏對陳媽媽和紫綢道:「回去。」
  
  白媽媽聽了愕然地看著素顏,素顏回了道對白媽媽道:「媽媽最後盡快使了人來,將此處圍住,洪姨娘的屍體若再出了什麼岔子,那便是媽媽的責任了。」
  
  白媽媽聽得心中一凜,忙吩咐下去,使了七八個婆子將洪氏的屋子把守住,連著屋裡的丫頭婆子們一律看好,不許亂動。
  
  素顏帶著陳媽媽和紫綢走出裡屋,到了正堂,卻見一個相貌冷艷的婦人正帶了兩個丫環立在正堂裡,那婦人一身素淨的軟綢錦襖,梳著新月髻,頭上只插了一根翡翠簪子,淡淡的立著,卻給人一種清冷孤絕之感,她見素顏出來,走上前來行了一禮:「妾身見過大少奶奶。」連聲音裡,都帶著些許的清冷孤傲,雖是行禮,眼睛裡卻看不到半點恭敬之意,含著一股冰霜和不屑。
  
  素顏點頭抬手,淡淡的打量著這個自稱為妾的冷傲女子,這裡是悠然居,住的也不止是洪氏一個妾室,好早就知道會再遇到葉成紹的其他妾室。
  
  只是這一位看著怎麼也不像是給人作妾的,那神情倒是比大家閨秀還要傲氣得多,也不知道這一位又有何種身份,難道又是太后娘娘賜下的?
  
  白媽媽在一旁便介紹道:「大少奶奶,這是司徒姨娘。」
  
  司徒?會是護國侯府的那個司徒嗎?再看這司徒姨娘的眉眼,果然與司徒敏有幾分相似……不可能吧,護國侯府的小姐會給葉成紹做妾?
  
  她不禁問道:「你是護國侯府家的小姐?」
  
  司徒姨娘聽得眼神一厲,臉色閃過一絲痛色,冷聲道:「下嫁與人為妾,出身何處,一點也不重要,如今司徒蘭不過是個賤身,大少奶奶大可不必過問這些。」
  
  那便是的了,看她這神情和這語氣,甚是不滿給葉成紹作妾,也不知當初又是怎麼樣的一個故事,或者,葉成紹真的浪行浪舉,害了人家清白姑娘,姑娘不得不下嫁與他?可是,以護國侯府的家世,她又怎麼會只是給他做妾呢?
  
  不過,如今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洪氏的死,像塊大石一樣壓在素顏的心頭,得盡快想法子脫開自己的干係才是,於是對司徒氏點了點頭,便繼續往外走。
  
  司徒氏卻是閃身攔在了素顏身前,揚起下巴道「大少奶奶既然來了,自然是得給個說法了才能走,姨娘雖是賤身,但也是一條生命,絕沒有白死的道理。」
  
  這意思也是覺得是自己害死了洪氏?她要為洪氏出頭?素顏不由微瞇了眼,冷冷地看著司徒氏道:「那姨娘待要如何?」
  
  「妾已著人通知洪妹妹家人,想來即刻就會到,請大少奶奶多多等待,便是洪妹妹自盡而死,也得讓人父母見上一面,給個交待才是。」司徒鎮靜地攔在素顏身前道。
  
  「我若不肯呢?」素顏氣極,這司徒氏憑什麼一副對待犯人的嘴臉對自己,她又算是哪根蔥蒜,她哪只眼見看到自己對洪氏下手了?
  
  「那大少奶奶可以自妾身身上踏過去,最多這屋裡再死一個姨娘罷了。」司徒冷傲而決然地看著素顏道。
  
  素顏聽得一哂,轉了頭對白媽媽道:「想來媽以然看到了,這屋裡懷疑本少奶奶的可不止一個人呢,本少奶奶也不屑與人分瓣,請媽媽報官吧,媽媽若不去,那我便使人去報了就是。」
  
  那司徒聽得素顏說要報官,冷厲的眼神才緩了一些,卻是更加複雜地看著素顏,那審視的神情,讓素顏心中好生惱火,忍不住就輕蔑地瞪了她一眼,原是看著她與司徒敏有關係,給司徒敏幾分面子,做那譏諷嘲笑之色,但這司徒氏也太自己以為是了些,那故作清高的樣子,彷彿全世界就她一個人是清白之人一樣。
  
  白媽媽聽得頭皮發麻,也知再也推搪不得,忙對素顏道:「大少奶奶且稍待,老奴去報了夫人知曉。」
  
  說著,便走了。
  
  「司徒姨娘有什麼想法,一會兒等官府之人來時,再細說吧。「素顏淡淡的自司徒氏身邊繞過,看也不看她一眼。
  
  司徒氏清冷的臉色終於閃過一絲尷尬,福了身道:「妾身方才出言不遜,請大少奶奶見諒。」
  
  素顏聽得詫異,似她這種自認清高的人也會給人顏道歉?不由回頭看著司徒氏。
  
  司徒氏不自在的移開目光,垂了頭道:「大少奶奶容稟,妾身白天曾來看望過洪妹妹,她一直傷心在哭,說大少奶奶不容於她,非要將她送走,妾身也好勸過她一回,後來,她才好些了,但看她那樣子,並非生了死意,又肯好生用飯用藥,便更不可能自盡,但人卻是莫名其妙的沒了,妾身便生了疑心,妾身看洪妹妹像是中母,便問服侍的丫頭,只說吃的都是尋常飯菜,並沒有用過不乾淨的東西,這人死得太過蹊蹺了,而她與大少奶奶才鬧過一回,府中家事又由大少奶奶接管,妾身才會有此疑問。」
  
  素顏聽她說得有理有據,又肯低頭伏小,心中也算消了些氣,淡笑著對她道:「姨娘稍安勿燥,此事太大,你我都不是能夠主事之人,等那能主事之人到了,自會有人查個明白的。」
  
  司徒聽了臉色微郝,點了頭應是。
  
  果然沒多久,侯府人頭帶白色紗布,被白媽媽扶著進來了,素顏與司徒忙上前去見禮,侯夫人也不叫起,只是滿臉怒容的徑直走到了正堂椅子上坐下了。
  
  紫顏自己直了身,靜靜的站在一旁。
  
  侯夫人見了更是氣,斥道:「我不過讓你幫著管上一天家事,府裡就出了如此大的事情,你這讓我如何跟侯爺交待,如何向貴女瞅娘交待,又如何向太后娘娘交待?以前聽人說,你是個克父克母的八字,我還不信,如今看來,那傳言還真沒有錯呢,你就是個掃把星,一來就儘是禍事。」
  
  素顏忍著怒火,抬眼冷厲地看著侯夫人,侯夫人果然又道:「出了事不知道如何處置也就罷了,竟然要去報官?你是不是侯府的人啊?你入了侯府的門,就該處處為侯府的利益名聲考慮才是,不說好生查察洪氏死因,找出兇手,卻要將侯府家事報與官府,公於世人眼中,你是存心要出侯府的醜,讓侯爺和我在全京城人面前抬不起頭來吧。」
  
  她話音未落,那邊二夫人,三夫人兩個聯袂而來,正好聽到侯夫人斥責素顏的話,三夫人首先就不樂意了,怨責地看著素顏道:「侄媳莫怪嫂嫂說你,侯府可比不得小家小戶,府裡出了事,自然是要關起門來調角的,怎麼能胡亂報官呢,你可還有幾個姑子小叔都未成婚配呢,侯府名聲壞了,那是會影響你弟弟妹妹的名聲的。」
  
  那話裡話外便是說素顏是小家小戶出身,見識短淺,不懂維護侯府名聲。
  
  素顏聽了也不在意,卻道:「如今長輩們都來了也好,我著實年輕不懂事,出了這麼大的事,就心慌了,至於什麼克父克母掃把星之類的,還請不要胡說,別到時,我真有那個本事,將哪個長輩給剋死了,這種事,信則靈,不信則是子虛烏有啊。」
  
  侯夫人聽她竟然詛咒自己,頓時氣得倒仰,三夫人聽了倒是忍不住笑出聲來,侯夫人正沒出發火,衝她便道:「老三家的,你這是聿災樂禍吧,府出了這麼大的事,若是倒了霉,你家也沒好處得。」
  
  三夫人被侯夫人罵得冒火,乾瞪著侯夫人,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二夫人聽了就皺眉道:「老三家的,大嫂說得是,如今是要大家一起想法子,怎麼將這事抹平了才是。」
  
  司徒一聽二夫人這話就冷了臉,走出來也不行禮,冷傲地看著二夫人道:「二夫人,話可不能如此說,且不說洪妹妹身份何等貴重,就憑她是一個活生生的生命,也不該如此輕視,難道侯府就是那草菅人命的污濁之地嗎?
  
  二夫人被司徒的話氣得要死,但臉上卻帶著乾笑道:「司徒姨娘這話說的,我說的抹平自然是好生找出洪氏的死因啊,我看,她是因著大少奶奶非要送走她,自己行服了藥自盡了,她身邊的幾個丫頭又沒防備,人死了才知道,這事其實也沒什麼複雜的,不過就是她自己想不開罷了,大嫂也不必太勞神,好生換了衣服,遞了牌子進宮去,向貴妃娘娘和太后娘娘陪禮請罪才是正經呢。」
  
  素顏聽得大怒,冷笑著問二夫人:「嬸娘何時聽我說過要送洪氏走了?嬸子說話可得注意些,侄媳膽子小,身子又弱,可不經嚇,洪氏白天在母親屋裡時,我可是說得明明白白了的,她是世子爺下令要送走的,我作為人妻,自然不能與相公唱反調,讓她求母親,母親如何應下的,想來嬸子您也聽得清楚,若那樣也算是逼迫於她,那逼她的可不止侄媳一人。」
  
  侯夫人聽素顏將她也扯上,更是氣急,卻也知道用這頂帽子壓素顏是不行的,便道:「此事原就是洪氏自己無狀冒犯了主母,不過被罰了幾下就受不了氣,自尋死路,她尋死也不止這一回了,好好守著都沒守住,又尋了死,少不得,我硬著頭皮去宮裡請罪就是,素顏,你也有責任,天亮之後,也一併跟我去吧。」
  
  素顏詫異地看著侯夫人,沒想到她一下子如此通情理了,雖然很不想去宮裡,卻也知道,自己身為正室,對洪氏的事,是該有個交待,就算不主動去,宮裡也會著人來叫她,便低了頭應下了。
  
  侯夫人便要起身走,司徒氏卻突然跪了下來,攔住侯夫人:「夫人,洪家妹妹絕不是自盡而死,她是被人下毒殺死的。」
  
  侯夫人聽得眉頭一皺,狠狠地瞪了司徒氏一眼,喝道:「放肆,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還不回到自己院裡去呆著,出來晃蕩什麼?」
  
  司徒卻是倔強地跪在地上不肯走,猶自說道:「請夫人去查驗洪妹妹的吃食,茶點,那裡面一定有問題,府裡來有忤作,也可以叫了來查驗一番,也好給洪妹妹的父母親人一個交待。」
  
  侯夫人見她如此不懂事,一意蠻纏,不由大怒,正要喝斥,卻聽見外頭一聲嚎陶大哭,「我的兒啊,你死得好慘啊。」
  
  侯夫人楞住,不由看向白媽媽,白媽媽一頭是汗,小聲道:「司徒姨娘著了人去通知了洪氏家人,這會子怕是來了。」
  
  果然,一對中年夫婦如疾風一般地衝了進來,那婦人穿著一身半舊的衣服,打扮普通,一進門便向裡屋衝去。
  
  而那中年男人卻是一臉哀怒地看著侯夫人,也不行禮,直直地問道:「誰,是誰害死了我女兒,是誰?」
  
  那婦人一進去便哭得更凶了,整個後院都要被她的聲音給抬起來,一時,周圍的小院子裡的燈全亮了,府裡的下人們開始往這小院裡探頭張望。
  
  素顏見了便對白媽媽道:「媽媽得使了人去,將那些看熱鬧的全轟了才是。」
  
  白媽媽聽了忙吩咐了下去,才讓那些圍著的人散開了些。
  
  侯夫人捧著自己頭直皺眉,這一回,她是真的頭痛了,對白媽媽道:「叫她別哭了,有話好好說。」
  
  又對那中年男人道:「你且先坐下,事情才發生呢,原是你家姑娘不懂事,衝撞了大少奶奶,被世子責罰了,她便尋了死,你們也莫鬧,侯府會好生撫恤,給她厚葬的。」
  
  洪氏之父卻是冷笑一聲道:「侯夫人好大的口氣,人死了就一句自盡便了結了麼?我那女兒乃是太后娘娘所賜,又正青春年少,好日子才開始,怎麼會自盡,分明是後院女人之間爭寵嫉妒,下手害了我女兒,今天不給個說法,我們便鬧到太后娘娘處,這天下,總有公道在的。你們莫想要以勢壓人。」
  
  屋裡洪氏之母洪陳氏聽到中年男人的話便衝了出來,直接便低了頭,向素顏撞了過來,素顏猝不及防,被她撞在了地上,她張開五指便往素顏身上撕,長長的指甲向素顏的頸脖摳去,素顏拚命的仰著頭才躲過那抓向臉上的一擊,反手便去推那洪陳氏。
  
  陳媽媽和紫綢這才反應過來,忙去拖扯洪陳氏,那洪陳氏像是要拚命一般,陳媽媽兩個費了老勁都沒能將她拖開,她死死地揪住素顏的衣服,抓不到便用力捶打素顏,嘴裡罵道:「賤人,是你害死了我女兒,我今天要你償命。」
  
  素顏身子原就受了傷,那洪陳氏又有一股子蠻力,一時打得她骨肉生痛,侯夫人見她二人滾作一團,半晌才喝道:「來人,來人,將這瘋婆子扯開。」
  
  外面這才進來兩個粗壯婆子,將洪陳氏拉開,而素顏已經被她弄得頭髮散亂,衣衫不整,很是狼狽,脖子上的傷痛火辣生痛,她又氣又委屈,卻是倔強地起了身,鎮定自若地理好頭髮,整理衣襟,對侯夫人道:「夫人若是不報官,那便請府裡的忤作前來驗屍吧,就算洪家肯承認洪氏自盡身亡,兒媳也要查個明白,是自盡便是自盡,若是有人加害,那便要查出兇手來,怎麼說都要還兒媳一個清白。」
  
  侯夫人聽得眉頭緊皺,那洪陳氏沒料到素顏被她撕打後還會說了這樣一番話,不由怔住,也忘了辱罵了,定定地看著素顏,半晌後,又道:「別貓哭耗子假慈悲,就算你下了手,那些痕跡不也早被你抹了麼?不要以為你是個正室,有侯府為你撐腰就行,今天非要你給我女兒抵命不可。」
  
  說著,又要衝上來,兩個粗使婆子死死地抓住她,她才沒能動成,卻是大哭大嚎,罵侯府殺人滅口,要連她也一起殺了云云。
  
  素顏聽得好生煩燥,這無知婦人根本就不是來為女兒伸冤討公道的,分明就是來無理取鬧嘛,不由對那兩個婆子喝道:「拿東西,堵了她的嘴。」
  
  那洪氏的父親也覺得自家婆娘鬧得不是事,就算要鬧,也得等女兒死因查出來再說,如今難得侯府裡有人主張查事,她卻在此胡攪撒潑,真是半點,分寸也不懂,看粗使婆子堵他婆娘的嘴,他也沒攔,只是對侯夫道:「大少奶奶說言極是,還請夫人當著小的面,將事情真相查出吧」
  
  侯夫人聽了只得點頭,素顏便對司徒氏道:「司徒姨娘即是口口聲聲說洪氏死得蹊蹺,那便由你主持查案吧,你這身份最合適,我和夫人查,你會說我們偏坦動手腳,就算查出結果,也難以服眾,而你與洪氏身份一樣,兔死狐悲,同病相恰,想來你是真心為洪氏鳴不平的,你主持,洪家人,乃至貴妃和太后那便也能信服一些,只望你真能公正嚴明的查來就好。」
  
  素顏一番話也說得尖銳無比,卻又句句在理,司徒原就是不信侯夫人和素顏,本想著作個見證來主持公道,沒想到素顏會提議讓她來主持查驗,臉一紅,卻是大大方方的應下了。
  
  侯夫人頭痛得直哼哼,她也沒精力來查這事,也就沒有反對,二夫人和三夫人只是看戲的,又如往常一樣站在一旁不說話了。
  
  司徒氏便著人去取來洪氏昨晚所吃的飯食,茶水,洪氏昨天喝了一碗雞湯,又吃了一小碗米飯,四個小菜都只用了一點,後堂正好還留下剩菜,一時忤作來了,便用了銀針去查探飯菜,果然在洪氏所用的一碟肉炒鮮筍尖裡,發現了毒,忤作驗過後,說是砒礵。
  
  洪氏之父立即眼露怨毒,憤恨地看著素顏和侯夫人。
  
  侯夫人得知這結果也很震驚,不由看向素顏道:「兒媳,昨兒可是你在理事,這廚房裡的飯菜全是你安排的,你對此事作何解釋?」
  
  素顏淡定地看著侯夫人道:「兒媳也不知,兒媳昨日只是分派了管事娘子一些大事,這些送給姨娘飯菜之事仍按往常慣例所作,至於菜裡為何有毒,還得再查。」
  
  洪氏之父聽了冷笑道:「分明就是你使人下毒,你被我女兒冒兒,害得你失了面子,還被夫人打了一頓,此事鬧理全城都知曉,便懷恨在心,暗動手腳,害死我女兒。」
  
  素顏懶得理他,對司徒道:「你們平素的飯食可是廚房裡的人統一送來的?還是你們自己使人去提?你們幾個所用的飯食有差別嗎?」
  
  司徒垂了頭想了一想回道:「我們幾個飯菜基本一樣,昨日我也用過這一道菜,我用了無事啊,難道……」
  
  素顏又道:「將廚房裡分派飯食的人叫來。」
  
  一時那廚娘很快就來了,素顏又問:「可是你在洪姨娘飯菜裡下毒的?」
  
  那廚房四十多歲上下,一身橫肉,聽得這話嚇得腳一軟,跪下來,大呼冤枉。
  
  素顏便問她:「幾位姨娘的飯菜你們可曾分開,是如何派送的?」
  
  那廚娘道:「姨娘們的飯菜都是做的一樣的,沒分區別,除非姨娘自己想加菜什麼的,就遞了單子來重新做,平素幾份菜都是做好放在一種食盒裡拿走,各房之人來了又是隨意提的,奴婢哪裡知道洪姨娘要吃哪一盒,就算想害她,也不好下手啊。」
  
  司徒氏也聽出其實道道來,立即又問那廚娘:「昨日洪姨娘的飯菜是何人提走的?」
  
  那廚娘想了一想才道:「正是洪姨娘身邊的丫頭巧慧親自來提的。」
  
  素顏聽了便是一聲冷笑,司徒氏便對那屋裡喚道:「巧慧還不了來?」
  
  巧慧這才走了出來,一聽前因,立即哭了起來,「奴婢可是姨娘的陪嫁丫環,姨娘若死了,與奴婢有何好處,你們自己下了黑手,不要讓奴婢來頂鍋。」
  
  司徒氏聽了便冷笑道:「我還沒說你什麼,你便吵吵起來,是心虛嗎?」
  
  巧慧聽得臉色一變,立即又哭了起來,對著一旁的洪老爺道:「老爺啊,你要救救奴婢,奴婢不可能害小姐啊。」
  
  洪老爺也怒視著司徒氏道:「巧慧用是我家的家生子,自有老子娘兄弟都在洪府,她怎麼可能會去害我女兒,你們就是要敷衍我等,也不要再害我家奴婢了。」
  
  素顏聽了便問巧慧:「你可是提了食盒就立即回來給你姨娘吃了?一路上可是一直盯著這食盒的?」
  
  巧慧聽得目光一閃,低頭沉吟,片刻後立即抬起頭來道:「對了,我想起來,我提著食盒回來時,在悠然居門前碰到了紅兒,她將茯苓借的鞋樣子還給我,還拿了新樣子來,我就坐在花壇邊上看了一會子,然後才提了食盒回來的。」
  
  茯苓!那個被自己打發到莊子上去,卻還沒走的那個丫環?素顏心中一冷,果然是指向自己來了啊。
  
  果然就聽二夫人道:「那紅兒不是茯苓身邊跟著的丫頭麼?大少奶奶,那可是你院子裡的人啊。」
  
  侯夫人聽得臉色一沉,瞪了二夫人一眼,卻道:「著人去,搜查茯苓和紅兒的房間。」
  
  立即有管事娘子帶了人去了,沒多久,那管事娘子就帶著茯苓和紅兒一道來了,手裡還拿了個包袱。
  
  侯夫人見了臉色就有些難看,司徒氏眼中卻閃過一絲堅定和得意。
  
  那管事娘子對侯夫人行了禮後道:「夫人,這是奴婢在紅兒屋裡查出的二十兩銀子,在茯苓屋裡查出一小包砒霜」
  
  二十兩銀子!紅兒不過是個三等丫環,她屋裡怎麼可能會有二十兩銀子?
  
  侯夫人定定地看著茯苓,茯苓卻是自行跪了下去,淚如雨下,夫人喝道:「說,是不是你指使紅兒在洪氏的飯菜裡下毒?」
  
  茯苓聽了便偷偷看了素顏一眼,抿著嘴只哭不說話。
  
  素顏不由瞇了眼,看她會如何攀咬自己,心中更是好笑這場鬧劇,要鬧到何種地步才能到底部去,這侯府,又究竟藏著多少只陰暗見不得人的黑手。
  
  侯夫人見茯苓不說話,便轉而問紅兒:「說,你屋裡怎麼會有如此多的銀錢,可是偷的?」
  
  那紅兒才十二歲的樣子,被侯夫人一喝,頓時嚇得渾身直哆嗦,趴在地上就道:「回夫人的話,銀子是……是茯苓姐姐給的,她……她……讓我放些東西到洪姨娘的飯菜裡,奴婢……奴婢的奶奶病了,奴婢要用銀子……求夫人饒命啊,夫人……」
  
  那紅兒根本就不經嚇,立即就說了出來,侯夫人的臉黑如鍋底,轉頭怒視著茯苓道:「你可是我一手提拔放到紹兒屋裡的,原本想著你為人穩重,做事能幹,等大少奶奶進了門後,便提你一提,沒想到,你竟做下如此黑心之事,你最好給我說實話,若是胡亂攀咬,胡說八道,你知道你世子爺的性子,就算我不撕了你,他會如何,你可要想清楚了些。」
  
  素顏聽得這話倒是怔住,不由疑惑地看向侯夫人,轉念一想,又是哂然一笑,侯夫人也怕茯苓會攀咬她吧,自己一進門就將茯苓趕出了內院,貶到莊上去了,茯苓還怎麼會聽我的呢?
  
  那茯苓被侯夫人的話震住,仍只是哭,其間偷偷地看了素顏兩眼,司徒氏在一旁就更是懷疑,對侯夫人道:「她若不肯開口,夫人大可以打得她開口就是,看究竟是何人讓她做下此等黑心之事。」
  
  侯夫人聽了對茯苓又喝道:「你還不說,非要打你個半死才說嗎?」
  
  茯苓聽得一陣哆嗦,終於抬起頭,眼淚汪汪地看著素顏道:「大少奶奶,奴婢……奴婢去了,求大少奶奶留下紅兒一條命吧,她才十二歲,她……」
  
  嗯,好有技巧的攀咬,污蔑,看似忠心護主,勢死不說,實則比說了更讓人相信,素顏冷冷地看著她道:「你求我作甚?如今是夫人在問你,你是不是指使了紅做下毒害死洪姨娘,又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或者,是你自己故意所為,想要陰謀陷害於人。」
  
  茯苓聽得怔住,眼裡露出一絲怨恨來,卻是納頭就拜,又只是哭不說話了。
  
  侯夫人大怒,揚了聲道:「拉出去,打二十板子,看她說是不說。」
  
  紅兒卻是一把扶住茯苓道:「姐姐,你就說了吧,那銀子和藥,分明就是紫睛姐姐給你的啊。」
  
  素顏聽得一滯,不由看向紫綢,紫綢也是一臉的不相信,又看向陳媽媽,那邊洪大老爺卻是問,「紫晴又是誰?」
  
  司徒氏看著素顏,嘴角含著一絲譏誚和輕蔑,淡淡地說道:「是大少奶奶的陪嫁丫頭。」
  
  那洪陳氏再也忍不住,突然就撞開了兩個粗使婆子,手一伸,將頭上的一根銳利的銀簪拔了,向素顏衝了過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10:27 AM

  第八十四章 我會試著喜歡你
  
  素顏離得近,眼看著那陳洪氏如一頭發瘋的野牛一樣衝過來,手中鐲子彈開,一根細針在手,只待她衝過來時,偏讓過她的衝勢,再封她穴道。
  
  一旁的紫綢和陳媽媽見了忙上前要攔,但那陳洪氏的沖熱太猛,一下將兩人撞開,人仍是向素顏衝去,紫綢心中大急,眼看著陳洪氏已然衝到了素顏的身前,突然她身子一僵,人像塊門板似的向後直直地倒了下去,掉在了地上,眼睛直楞楞地瞪著,似乎自己都沒明白,自己怎麼會渾身僵硬,摔倒在地。
  
  素顏也楞住,她的手還並未伸出去呀,陳洪氏是鬼上身了麼?
  
  眾人還沒回過神來,門外如風般捲進一個身影,不過瞬間,素顏被摟進了一個帶著寒濕之氣,卻又寬闊厚實的懷抱裡。
  
  「娘子,你……你又受傷了?」葉成紹的聲音微顫,摟著素顏細細查看著素顏脖子上的傷口,當著一眾家人的面擁緊了素顏。
  
  素顏一直全神貫注著眼前的事情,神經高度緊張,雖心中早有成算,但畢竟總被人謀算陰害,心裡早就滿懷怨憤和委屈,一下子被人擁住細心呵護著,緊繃著的那根弦下意識就鬆了,人也軟了下來,像是一直被人欺負的孩子,終於有了家長來維護,來依靠,那既委屈又辛酸的淚水便奔湧而出,堅強的心防瞬間倒塌,哭倒在葉成紹懷裡,一時忘了,自己所有的苦楚全是因嫁他而來。
  
  「娘子不哭,是我不好,我沒有及時回來,也沒有保護好你,好娘子,不哭。」看著在懷裡哭成淚人的素顏,葉成紹的心像是被千根絲線纏繞,勒緊,攥成一團,疼痛,糾結,又透不過氣來。
  
  一旁的紫綢見葉成紹這一次還算回得及時,心中鬆了一口氣,有世子爺的保護,看這些人還怎麼欺負大少奶奶,一時又想起方才紅兒說的話,心裡又恨又疑,紫睛,她會是要陷害大少奶奶的人?不可能,自己與她自小長大,她雖有些小心思,心性兒高,但品性卻不壞,對大少奶奶也忠心,她們兩個都是陪嫁,害了大少奶奶,對紫睛又有什麼好處?
  
  正胡思亂想著,就聽陳媽媽道:「世子爺,你還是放了我們主僕離開吧,這不過才回來一天,就又出了這麼大的事,大少奶奶先頭的身子還沒養好,如今又被人污陷毆打,這裡再呆下去,不是要了大少奶奶的命麼?」
  
  葉成紹心中早就怒火萬丈,他是接到飛鴿傳書說洪氏死了,快馬狂奔回來了,果然,府裡人又將髒水往素顏身上潑,幸虧他回得及時,不然,方纔那瘋婆子只怕又傷了素顏。
  
  「勞煩媽媽照顧好娘子。「葉成紹對陳媽媽道,並將素顏送到陳媽媽懷裡,轉過身來時,他的眼裡全是戾氣,陰沉狠厲地看向侯夫人。
  
  侯夫人只覺自己頭痛得更厲害,盡量將聲音放得婉委:「這婆子發了瘋,為娘著人抓住她,沒抓得住,被她撞開了,兒媳的傷,應該不重吧。」
  
  「傷她一根毫毛我,我便要揭人一層皮,真當我是泥捏的麼?一再的觸我底線,今天,不將這事弄明白了,我就一把火將這侯府給燒了,我看你們還有什麼本事來害我娘子。」葉成紹雙目赤紅,他恨自己大意了,以為侯夫人才被侯爺整治了一番,應該會消停一陣子,沒想到,她這麼快就好了傷疤忘了痛,又對素顏下手了,這府裡,侯夫人當著家,她想要陷害一個人,還不同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話音一落,一掌輕飄飄地向地上的陳洪氏拍去,那陳洪氏立即慘叫起來,身子不停的抽抽著,像被電擊中一一般,臉上皺成了一團,痛得嗷嗷直叫,那聲音慘厲如陰魂在嚎,聽得人毛骨悚然。
  
  在場的包括二夫人,三夫人都只覺得自己的汗毛根根豎起,頭皮發麻,膽戰心驚,她們早就知道葉成紹不著調,看過他耍混耍賴整治人,但從沒有見過他發這麼大的火,整個人像變成了一頭發怒的雅獅,隨時都會將她們撕碎了一般,一時,沒一個人敢回應葉成紹的話,垂了眸,裝傻子。
  
  那洪家老爺也被葉成紹的氣勢所嚇到,再聽到自家婆娘鬼哭狼嚎的聲音,已然嚇得瑟縮發抖,但他死了女兒,又分明是侯府毒殺的,世子爺便是權勢滔天,也講不過一個理字去,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女兒死了,妻子又正被人用著酷刑,他一個男人若這點子膽量和氣魄也沒有,不如一頭撞死算了,於是顫著音,卻又毅然堅決地說道:「世子爺,你們府上的丫頭作證,說是大少奶奶害死了小的女兒,小的婆娘也太過悲傷,才耍了潑,傷了大少奶奶,您要為大少奶奶出氣,也得講些道理,難道大少奶奶是人,小的女兒便不是人麼?總得給我們一個交待才是吧。」
  
  葉成紹一葉府上丫頭作證幾個字,立即看向茯苓,冷聲問道:「可是你作證,說大少奶奶指使了你?」
  
  茯苓先看到葉成紹進來,心中還安定了些,世子爺不過是被大少奶奶的外表蒙蔽罷了,等她知道大少奶奶的惡行,一定會嫌棄大少奶奶的,但沒想到,葉成紹一來便不分原由的一力護著大少奶奶,根本就沒有瞭解事情原委的打算,再見他對洪陳氏的狠厲,更是心跳如鼓,努力想著要怎麼組織好言語,即不要再觸怒世子爺,又要能讓他信服。
  
  聽葉成紹問她,她不由打了個哆嗦,緊閉著嘴,眼睛卻看向紅兒。
  
  紅兒正渾身顫抖著往角落裡縮,紫綢看著便氣,這小姑娘不過十二三歲,心眼就壞透了,竟然污蔑大少奶奶,幾步便走過去,拎起紅兒的領子提到葉成紹面前:「爺,她方才說,是紫睛送了砒霜和銀子給茯苓,茯苓再讓她在洪姨娘的飯裡下毒的。」
  
  紅兒已經哭了起來,大叫著:「爺饒命,不要拍奴婢,奴婢說實話,奴婢說實話。」
  
  「那還不快說!」葉成紹吼道。
  
  「是……是茯苓姐姐給了奴婢銀子,讓奴婢這麼做的。「紅兒哭成了一個淚人,說話也一抽一抽的,偷偷拿眼瞄著茯苓。
  
  「她根本就沒有在洪氏飯菜裡下毒。」偎在陳媽媽懷裡的素顏已經止了哭起,突然說道。
  
  在場眾人全都聽得一震,不解地看向素顏,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樣說。
  
  紅兒卻是眼淚婆娑地看眼素顏,眼裡露出一抹驚喜和愧疚之色。
  
  茯苓卻是震驚地看向紅兒,狠狠地瞪了紅兒一眼,一旁的司徒氏卻道:「怎麼可能,忤作不是才將驗出了洪妹妹的菜裡有毒嗎?那毒既然不是紅兒放的,難道……大少奶奶,你又憑何說紅兒沒有放毒,她自己都承認了。」
  
  司徒自葉成紹進來後,便一直冷著臉,尤其是看到葉成紹對素顏的溫柔和維護時,臉色就更為清冷了,像是根本就不認識葉成紹這個人一般,眼睛再也不往葉成紹身上瞟一下。
  
  葉成紹聽了司徒氏的話,眉頭皺了皺,卻是出乎素顏意料,無奈地對司徒說道:「你怎麼也來了,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回自己院子裡去吧。」聽那語氣,竟頗有回護之意。
  
  司徒卻是看也不看他道:「我若不來,洪妹妹便被認定是自殺,而她的冤屈就要石沉大海,難道,給人作妾,那命就該比畜牲還賤了麼?」
  
  葉成紹聽得眼神一黯,轉了眸,不再看她,柔聲問素顏:「娘子,你怎麼肯定毒藥不是紅兒下的?」他雖剛進來,但憑這屋裡幾個的對話也對事情有些大致的瞭解,看來,自家小娘子對事情早有了些發現,只是她身單力孤,又被有心人陷害,沒法子自保罷了,看來,以後得給她派個人到身邊來,總這麼著被人傷著可不好。
  
  「因為,洪氏根本就不是死於砒霜之毒。」素顏轉了眸看著侯夫人,眼裡帶了一絲譏笑,又問侯夫人道:「夫人,您不知道洪氏是怎麼死的嗎?」
  
  侯夫人震怒地看著素顏,她很不喜歡素顏對她說話的這種表情,那眼神太過輕蔑還帶著嘲諷,讓她很是惱火,更覺得討厭,她警惕地問道:「我何償知道,你想說什麼?」
  
  素顏卻轉了頭去對忤作說:「請你給洪氏驗屍,看她是否真死於砒霜。」
  
  忤作一開始便只是驗了洪氏所吃的飯菜,得了結果後,這屋裡的人就全都鬧將了起來,根本就沒有去驗給屍休,他也在侯府裡也呆得有年份了,知道什麼是該做的,什麼是不該做的,府裡污濁的事情他也看得多了,懂得適時閉嘴和裝傻,如今看到世子爺對大少奶奶很是維護,心下才稍安,進了內室,仔細查看起洪氏的屍休來。
  
  先前一臉得意的巧慧如今卻是眼神閃爍著,兩眼不時的瞄向裡屋,頭上冒出細細地汗珠來,素顏冷冷地看著她,突然喚了一聲:「巧慧!」
  
  巧慧嚇得一跳,下意識回道:「在,什麼事?」
  
  素顏淡笑著走近她道:「你在慌什麼?」
  
  巧慧這才發現是素顏在喚她,心跳得呯呯直想,臉色也一陣紅一陣白了起來,垂了眼眸不敢與素顏直視,結結巴巴道:「沒……沒慌什麼。」又突然大著膽子道:「奴婢有會很好慌的,該慌的是大少奶奶你吧。」
  
  聲音未落,臉上就「啪」的一聲挨了一巴掌,一陣頭暈目眩,她好半天才站穩了,就聽葉成紹森冷的聲音在耳旁響起:「再敢對大少奶奶無禮,爺就將裡剮了。」
  
  巧慧嚇得心驚膽戰,驚懼地看著葉成紹,素顏半挑了眉道:「我自然不用慌,一會兒忤作就會出來,你還是老實些,實話實說的好吧。」
  
  司徒氏不解地看著素顏,問道:「大少奶奶怎麼篤定洪妹妹不是死於砒霜之毒?先前你怎麼不說?」
  
  素顏淡淡地看著她道:「有人不是正想看到我被人陷害嗎?那我就先如了她的願,看她如何露出自己的馬腳來呀。」
  
  司徒聽得莫明,轉眼看向侯夫人,只見侯夫人臉色鐵青,眼裡閃著陰狠之色,心下微動,嘴角也勾起一抹冷笑來。
  
  過了好一陣子,忤作出來了,對葉成紹道:「世子爺,死者的確不是死於砒霜之毒,砒霜是死後被人灌進嘴裡的,只是傷了喉舌,嘴角流出的黑血不過是喉中所出,並非內腑,不過,死者應該還是被毒致死,只是這種毒很是怪異,因是被人傷及血脈,自脈流向心臟,死心臟猝停而死,小的無能,查驗不出是何種毒藥所致。」
  
  素顏聽得忤作那一番話不由眼睛都亮了,她第一次他細地打量起那忤作來,五十多歲的年紀,頭髮花白,穿著普通的布衫,長相也普通,眼神也混濁,說話時,眼眸垂著,並不與人對視,看起來,很不起眼,可他卻對一下子就看出洪氏是死於心臟猝停,並能說出是藥物所致,讓她不得不高看這忤作一眼,侯府藏龍臥虎,這忤作,怕是並不簡單呢。
  
  侯夫人聽了忤作的話也皺起了眉頭,神情變得越發的複雜起來,轉眼凌厲地看向巧慧,喝問道:「可是你殺了自家主子,再嫁禍於大少奶奶?」
  
  巧慧此時卻是笑了,對侯夫人道:「夫人,沒有證據,可不能污蔑奴婢,方纔已然污蔑過大少奶奶了,難道一有事,就是別人的責任麼?」
  
  這話說得很有問題,素顏聽了不由微瞇了眼看向侯夫人,侯夫人淡淡地回望著她,眼裡帶著一種莫名的情緒,讓素顏有些琢磨不透。
  
  「放肆,既然紅兒沒有在洪氏飯菜裡下藥,那洪氏菜裡的藥又是從何而來?白日可是你在舒服洪氏用飯的,你這又作何解釋?」侯夫人收回目光怒喝巧慧道。
  
  巧慧冷冷一笑,「紅兒說沒下毒就沒下毒?那道菜只是姨娘沒用罷了,東西都搜出來了,她們害怕不敢擔責,自然說自己沒有下毒咯,茯苓可是自己都承認了的。」
  
  茯苓一聽,立即跳了起來罵道「賤蹄子,我何曾承認過了,一直都是紅兒在說話,我根本就沒說過。」
  
  紅兒聽了皺了眉頭,不可思議地看向茯苓,眼神黯了黯,又轉過頭看向素顏道:「大少奶奶,奴婢確實沒有在菜裡下毒,那砒霜奴婢是拿了,但是沒放,奴婢做不來那傷天害理的事情,奴婢以為,真是您下的令,要……要害死洪姨娘……奴婢不敢不聽,但只做了樣子,沒真下毒啊!」
  
  才不過十二歲的孩子,膽小心軟也是正常的,只是沒想到,她在高壓之下還能保有一份天良在,素顏對她點了點頭,卻是問茯苓:「你的事情,稍後再說。」
  
  轉了頭對巧慧道:「那道菜分明就是動過的,而且,忤作只需剝開洪氏的肚子就能看出,她是否吃過尖筍,所以,你不要再存僥倖心理了,實話實說吧,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巧慧垂了頭不說,嗚嗚地哭了起來,葉成紹看著就不耐煩,手一揚道:「來人,拖出去打二十板子,看她說是不說。」
  
  巧慧聽得慌了起來,外通一聲就跪了下來,「世子爺饒命,大少奶奶饒命,奴婢說實話,奴婢說實話,菜裡的砒霜是奴婢下的。」
  
  屋裡的人再一次被事情的發展震驚得無以得加,巧慧竟然在菜裡毒,而洪氏卻又沒吃那有毒的菜,那洪氏嘴裡砒霜也是巧慧灌的,她究竟想要做什麼,只是為了陷害大少奶奶?
  
  「快說,你為何在在洪妹妹的菜裡下毒,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你瘋了麼?」司徒氏聽了怒聲對巧慧斥道。
  
  「奴婢是害怕,太害怕了才想了這麼個法子,奴婢昨兒個服侍姨娘用過飯後,姨娘做在床上跟奴婢好說了一會子話,又哭了好一通,約麼過了半個時辰才睡下,後來,晚香姐姐給姨娘送補藥來,奴婢又跟晚香姐姐說了會子話,晚香姐姐走後,奴婢就睡下了,結果,等奴婢一醒來,去床上看時,姨娘竟然沒了氣,奴婢就嚇壞了,好好的人突然就沒了,查看週身又沒有任何傷痕,奴婢也知道姨娘並無死志,心裡就害怕,怕主子們說是奴婢沒有服侍好姨娘,就想了這麼個主意。」
  
  「一派胡言,就算你主子死得莫名其妙,你也不可能要灌砒霜給她吧,再說了,巧蘭呢,巧蘭就任你這麼做?」司徒氏冷笑道。
  
  巧慧哭著又道:「奴婢一個下人,主子突然死得不明不白,府裡肯定會責怪到奴婢這些服侍的人身上去,不若想個法子說明姨娘是害死的,奴婢的貴任也能小一些,奴婢是一時鬼迷了心竅才這麼做的,正好奴婢明兒個提了飯盒回來時,在路上遇到紅兒,那紅兒眼神閃爍,小臉發白,說話也結結巴巴,不停地看奴婢提了食盒,神色很是怪異,姨娘死後,奴婢想著正好可以嫁禍給她,至於她真的藏有砒霜,奴婢可是不知,還真是湊巧了。」
  
  葉成紹卻聽出了一點門道,皺了眉問道:「你說洪氏死前,晚香來看過洪氏?」
  
  巧慧似乎被點醒,突然就看向了侯夫人,想了一想又頹喪著臉道:「晚香姐姐也就到床邊站了下,看了眼洪姨娘就走了,她送的補品,姨娘也根本就沒來得及吃,不可能是晚香害的。」
  
  司徒聽了卻是冷笑起來,慢慢地走到侯夫人面前道:「夫人,晚香到洪妹妹屋裡也去的太巧了吧,那補藥,是您著她送去的麼?」
  
  侯夫人聽得大怒,斥道:「不要忘了你是什麼身份!你竟敢用這種態度和我說話,巧慧也說了,晚香只是去看了眼洪氏,根本就沒有用過我著她送去的補藥,若那補藥有毒,也害不到她。」
  
  司徒聽了不置可否,卻是又渡到了茯苓身邊,戲謔地說道:「我也聽說,大少奶奶一來就貶斥了你,按說人對大少奶奶應該懷恨在心才對,又怎麼可能會為了區區二十兩銀子去為大少奶奶買命?你這毒藥和銀子真是夫人的丫頭給你的麼?就算夫人的丫頭想要害死洪家妹子,又怎麼不去找個自己信得過之人,而要找你這心懷有異之人呢?難道她是傻子不成?」
  
  茯苓聽得大急,哭道:「奴婢沒有說過,是紫睛送了藥和銀子給奴婢啊,都是紅兒說的。」
  
  紅兒聽得氣急,嗚咽道:「茯苓姐姐,我奶奶病了,你拿了二十兩銀子來讓我去下藥,你說是紫睛姐姐逼你這麼做的,我一是想要拿了銀子給奶奶治病,再一就是,我若不聽你的,你會饒了我這個三等丫頭麼?我一個三等丫頭,又怎麼會存得了二十兩銀子,不是你給我,又是誰呢,你給我的砒霜我還留著呢。「說著,她拿出一個小紙包來。
  
  素顏讓紫綢將那紙包遞給了忤作,忤作打開查看了一下,卻道:「這卻不是砒霜。」
  
  紅兒聽得大驚,忙道:「不可能啊,那明明是茯苓給我的,讓我下在菜裡頭的。」
  
  葉成紹越聽越奇怪,也聽得煩燥,走到茯苓面前道:「爺看在你服侍過爺多年的份上,給你一次說真話的機會,你實話實說,爺還給你一條生路,如若不然,爺會讓你見識見識爺的手段,不信,你大可以試試看!」
  
  茯苓瞪大了一雙似水雙眸,痛苦而又幽怨地看著葉成紹:「爺也知道奴婢侍奉過爺多年?奴婢對爺可曾有過二心?奴婢自十歲開始,就貼身服侍著你,早將自己當成爺的人了,奴婢又怎麼可能會害爺?爺你也不信奴婢麼?」
  
  「你是不會害我,但是,卻保不齊,你不會害大少奶奶,不要以為爺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可爺沒那興趣,你還是早些死了那條心的好,快說吧,爺還想早些了事了,給大少奶奶上藥呢,大少奶奶才不過進門幾天,你們就接二連三的來陷害,爺這幾日就是外頭死人放火了,也不出門,便守著大少奶奶,將這府裡給清理乾淨了再說。我倒要看看,是誰想要一再的害我的娘子。」葉成紹後面那句話是轉過身來,對整個屋裡人說的,他聲音陰沉,如冰寒森冷,透著股狠決與陰戾,整個屋裡的人都不由打了個冷顫。
  
  二夫人和三夫人先是一副看好戲的心態,這會子卻是如坐針氈,後悔不該來淌這趟渾水的。
  
  茯苓被葉成紹無情的話打擊得臉面死灰,絕望又痛苦地看著葉成紹道:「爺……好狠的心啊,奴婢一個女孩子,與爺近身服侍,早就與爺有了肌膚之親,大少奶奶一來卻要將奴婢打發走,奴婢的名聲早沒了,爺不要奴婢,那奴婢今後還能跟誰去?奴婢沒有了清白的身子,還有誰會看得起奴婢?大少奶奶分明就是個量小善妒之人。洪姨娘就算不是她害死的,也是被她害得很慘,爺以前可從來都沒有打罵過姨娘們,卻為了她將您最寵愛的洪姨娘一頓好打,奴婢心中也憤然不平啊。」
  
  素顏聽了茯苓之話不由瞇了眼看葉成紹,這廝可是說他自己還是清白之身的,還說讓自己試試……原來,早就與茯苓有了首尾,還最寵愛洪氏……果然男人的話是不能聽的啊。
  
  侯夫人聽了茯苓的話眼裡閃過一絲戾色,凌厲地掃了茯苓一眼。
  
  葉成紹聽得大怒,手一伸就掐住了茯苓的喉嚨,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般:「爺從來都沒有碰過你一下,你再胡說八道,爺捏死你。」
  
  司徒在一旁冷冷地說道:「世子爺最好不要惱羞成怒,還是讓這奴才將實情說出來的好,你若捏死了她,大少奶奶可就要背黑鍋了呢。」
  
  這話怎麼聽都帶著一股子酸味,葉成紹倒是鬆了些手勁,讓被掐得滿臉脹紅,眼珠子都快鼓出來的茯苓喘了一口氣,手卻仍是掐著她:「快說,不要考驗爺的耐性。」
  
  「那藥,就是大少奶奶吩咐紫睛給奴婢的,信不信由你,奴婢也和紅兒一樣,不是那心狠手辣的,不想害人,就拿了假藥去給紅兒做樣子,不過也是給人看罷了。那包砒霜不是被查出來還在麼?」茯苓一副豁出去的樣子,大聲吼道。
  
  紫綢聽了便著了人去叫紫睛過來,素顏聽得秀眉緊蹙,她私心裡自然是不信紫睛會做這種事,更不願紫睛做了這種事,畢竟是打小就在一起的,怎麼著都有了些感情,被自己身邊之人背叛的感覺可著實不好受啊。
  
  一會子紫睛被帶來了,一聽原由,不由瞠目欲裂,指著茯苓就大罵起來:「你這賤貨,我何時給了你這些害人的東西,我不過才來府裡兩天,又哪來這些東西,你說,我是何時何地給你的,又有何人看見,可以作證?你自己怨恨大少奶奶趕你出了內院,而我又罵過你,你就如此編排陷害我?我是豬啊,就算要害洪姨娘,也不會讓你這個跟我不對盤的人去吧,你就是要污蔑人,也要想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才是啊。」
  
  「哼,我是找不到證人和證據了,不過,當時你說的話我卻還讓得清清楚楚,你說,大少奶奶被洪姨娘欺負得太狠了,你心裡為大少奶奶不平,只想早些殺了洪姨娘才好,還說只要我肯做下這事,你便到大少奶奶面前求情,讓我能留在內院裡頭,繼續在爺的身邊當差,哼,舉頭三尺有神明,做過的事,還是承認了好,免得死了進阿鼻地獄,被拔了舌頭。」
  
  「我打死你這賤蹄子,好啊,天上有神靈看著呢,你這賤人恨我,就把髒水往我身上潑,世子爺早就下了令將洪氏趕出去,她一個妾室,被夫家趕出門了還有什麼活路,遲早也是個死,就算不死,下半輩子也沒什麼好日子過,她已經提了報應,我要動那個手做什麼?」紫睛跳著腳罵道,又轉過頭來對葉成紹道:「世子爺,這可是您身邊的人,她一再的往奴才身上潑髒水,您要麼就殺了奴才,要麼就讓這賤人說實話,看是誰指使她這麼做的,這分明就是想害大少奶奶,奴婢可是大少奶奶的陪嫁丫頭,明知道她對大少奶奶不滿,還讓她做這種事情,難道就不怕她會告密,出賣大少奶奶嗎?如此一來,不是害了大少奶奶,奴婢瘋了才會如此傻吧。」
  
  屋裡的人也覺得紫睛說得有理,她一個才進侯府人,對府裡人事都不熟,又怎麼可能敢下這個手,就算想下手,也應該找另外能拿捏得住的人才是,茯苓的話,真的沒法讓人相信。
  
  紫綢在一旁也著實恨這茯苓,對葉成紹道:「世子爺,不若您也拍她一掌,也讓她受受這婆子的苦。」
  
  洪陳氏早就叫得沒了氣力,身子像沒了骨頭一般攤在了地上,卻還是偶爾會抽一下,嘴裡時不時的痛苦低哼著。
  
  茯苓一聽這話,果然臉色蒼白,乞求地看著葉成紹,葉成紹瞇著眼睛,眼裡放著陰狠危險的光,讓茯苓打了個大冷戰,衝口就道:「夫人救我。」
  
  侯夫人聽得一震,半晌才回過神來,眼神凌厲地瞪著茯苓道:「你胡說些什麼?」
  
  茯苓大哭了起來:「夫人,明明就是您讓奴才做這事情的,東西也是您給奴婢的,奴婢一個丫頭,哪裡能得來如此多的砒霜?您還說,只要奴婢做成功了,您就會給奴婢一個前程。」
  
  侯夫人大怒,衝過來就要打茯苓,葉成紹卻是將手一格道「母親,她可是重要的證人,您不會是想要殺人滅口吧。」
  
  侯夫人氣得胸口一陣血湧,捧著心口直喘氣,身子也搖搖欲墜,她身後的白媽媽連忙扶住她,同情地看著她。
  
  一邊的二夫人和三夫人便發出一陣唏噓聲來,兩人不約而同的憐憫地看向素顏,素顏的臉色也很難看,但她卻沒說一句話,只是有些發怔,似是若有所思,卻並不如二夫人幾個想像的對著侯夫人發怒。
  
  司徒氏卻是冷靜的對侯夫人道:「夫人,方才巧慧也說了,洪家妹子死時,晚香可是來過一趟的,洪妹妹即然不是死於砒霜之毒,那必然是另外有人下手了,如果不是巧慧下的手,那便只有晚香了。大少奶奶昨日雖是掌家理事,但卻並沒有來過悠然居,她的人,也沒有來過,將洪妹妹的死怪在大少奶奶頭上,如今已然不成立了,夫人,您就不想讓洪妹妹的死真相大白嗎?」
  
  侯夫人冷厲地看著司徒氏,半晌才道:「你與洪氏真的感情有如此之深?你對此事如此積極,真的只是懷有正義之心?我也知道,當初讓你以護國將軍之女的身份給紹兒作妾是委屈你了,你心中有恨,但此事也不能怪我吧,你若行止端正,又如何會落得如此下場?」
  
  司徒氏聽得臉色剎白,身子晃了兩下才站穩了,清冷的眸子裡終於泛出一滴淚光來,她強忍著怒火道:「妾身早就認命了,夫人何必揭人傷疤,不管妾身目的如何,如今要給人解釋的可是夫人,還請夫人給個明白於在坐各位,及洪妹妹父母吧。」
  
  「帶晚香來。」葉成紹臉色鐵青的揚聲道。
  
  侯夫人聽了身子又晃了兩下,似是腳都軟了,頹然地坐到了椅子上。
  
  晚香很快就被帶到,葉成紹只問了一遍,晚香矢口否認自己害過洪氏,且大哭冤枉,葉成紹覺得問得煩了,直接一掌拍在了晚香的肩胛骨上,晚香痛得汗水淋漓,卻是老實招了:「奴婢是奉了夫人的命,殺了那洪氏的,夫人給了奴婢一根毒針,奴婢趁巧慧不注意刺破了洪氏的手指,那針細得很,上頭有毒,見血封喉,卻又無色無味,剛中毒者便如睡著了一般,並無痛苦。
  
  侯夫人頹然地坐在椅子上,任葉成紹對晚香動手,卻沒做聲,似是無力阻攔,又似是覺得攔下去也是欲蓋彌彰,反而會讓葉成紹和素顏越發的恨她,總之,她坐在椅子上,眼裡透著深深的悲哀和痛苦,還有一絲的絕望,晚香說完後,她只是虛弱地說了一聲:「我是養虎為患啊,養了她十幾年,竟然如此輕易的就出賣和背叛了我。」
  
  司徒氏冷笑著對侯夫人道:「夫人如今可還有話說?再狡辯怕是不能了吧。」
  
  又轉過頭,對葉成紹道:「爺,不管你對洪氏有幾分真心真情,她倒底曾是你的女人,請你拿出做男人的氣魄來,給洪妹妹一個公道吧」
  
  二夫人此時也起了身,不陰不陽的對侯夫人道:「大嫂的手段可是越發的長勁了,這一石二鳥之計著實聰明啊,只是,如今卻是敗露了,不知侯爺回來要如何處理呢。」又親熱地走過來抓住素顏的手道:「可憐見的孩子,受盡了委屈吧,紹兒對你倒是真心實意的,這事可怪不得紹兒,你可不要又跟他鬧才是,難得紹兒肯對一個人用真心,你們兩個還是好生過日子吧。」
  
  三夫人卻是皺著眉頭站起來,似是很擔心地說道:「哎呀,這可如何對宮裡的貴妃娘娘交待啊?還有太后那裡,哎,侯爺可又要頭疼了哦。」
  
  葉成紹終於給洪陳氏解了刑,洪老爺老淚縱橫地去扶自家婆娘起來,那洪陳氏雖是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但看向素顏時卻是很不自在,但眼裡的恨意卻還是殘餘,尤其對侯夫人時,似是要撲上去嘶咬侯夫人一般。
  
  素顏卻是自始至終沒說一句話,只是不時地看向侯夫人,葉成紹要再對晚香動刑時,素顏卻是及時制止道:「將她好生看管起來吧,她可是個很重要的證人。」
  
  侯夫人聽了眼神微閃,看了她一眼後,對晚香道:「方纔茯苓說,抬頭三尺有神明,我究竟是什麼地方對不起你,你要害我?」
  
  晚香的肩骨碎了,痛得汗流夾背,咬著呀道:「夫人,奴婢不過是你身邊的狗,生死都捏在您手裡,您要奴婢做什麼,奴婢敢不做嗎?晚玉死了,她也是您身邊的人,您讓她去送死,她還不也得去?」
  
  侯夫人聽了一陣苦笑,悵然道:「你果然是為了晚玉,你們姐妹服侍我多年,我對你們也頗多愛護,她的死,只是個意外,你卻怪到我頭上來,真正一石二鳥的是你吧,即害了大少奶奶,又害了我,你所恨之人,會都受了懲罰,對嗎?」
  
  「兒子相信父親和族老們會給兒子和您兒媳一個交待的,您最好不要再輕舉妄動,不然,兒子會做什麼事來,兒子自己都說不清楚。」
  
  侯夫人聽了臉色蒼白的讓白媽媽扶走了。
  
  葉成紹又走到茯苓面前,黑寶石般的眼睛危險地瞇起,揚手就是一個大耳刮子,打得茯苓暈頭轉向。
  
  紫睛就在一旁叫好,她是氣茯苓冤狂了她,正好世子爺給她出氣呢,陳媽媽卻是冷冷地看著她,「紫睛,你以後還是收斂一些的好,那些個不該有的心思,也趁早歇了吧。」
  
  紫睛聽得一怔,隨即苦著臉,一副可憐兮兮的對陳媽媽道:「是,媽媽,我知道錯了,差一點就連累了大少奶奶。」
  
  陳媽媽聽了卻凌厲地瞪了紫睛一眼,沒有再說什麼。
  
  素顏最後沒同意打死茯苓,只是讓人將她和晚香一起關也起來,葉成紹對她心存愧疚,自是對她百依百順,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巧慧被洪老爺帶了回去,洪家還會怎麼鬧,素顏也沒心思管,她脖子上的傷很痛,身心也疲憊得很,心頭疑慮仍在,秀眉一直舒展不開,葉成紹小心亦亦地將她扶回屋裡。
  
  素顏懶懶的坐在床上,紫綢洗了帕子來給素顏清理傷口,葉成紹接過去,親自為素顏擦著脖子上的血痕,好在那洪陳氏身量小矮,只抓破了一點皮,只是將素顏的衣襟盤扣扯壞了兩顆。
  
  可只這一點點的傷也讓葉成紹心疼心愧,也悔恨不已,不該太過大意了的,明知素顏在府裡處得艱難,自己卻還放任她一人回府,身邊也沒派個護衛之人,這就是他的錯,怪不得素顏不理睬他。
  
  「娘子,都是我不好,要不,咱們去別院吧,這裡住著憋屈。」葉成紹小意的給素顏塗著藥膏,邊塗邊問。
  
  「去了能不回府麼?」素顏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
  
  葉成紹聽了訕訕一笑道:「父親為我做了太多,若是真搬出去……」
  
  「所以,那就不去別院了,住在那裡,也不過是暫時的清靜,沒得又讓人說我矯情,我也知道,你有時也身不由已。「素顏又是淡淡的打斷了他的話。
  
  葉成紹黯然地垂了頭,握住素顏的手道:「娘子真的很通情理,我也知道,讓你嫁給我是委屈你了,可是,我是真的想跟你好好過日子的,我確實有很多不能說的苦衷,娘子,我需要你,你聰明勇敢,又沉著大膽,正是我葉成紹需要的賢妻,可是,跟著我,你卻要受很多苦,我……我著實太過自私了,不該……」
  
  不該後面沒有說出來,素顏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她知道他有很多秘密,以前是不在乎,不關心,不想問他,感覺與自己無關,自己只需過好日子,想著法子與他和離算了,可經歷了昨天之事後,她發現,和離很不現實,也太難了,以葉成紹的性子,也決對不會同意和離,他會死纏爛打,會折磨自己來求得她心軟,她又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更是個理性的人,葉成紹至肯在她面前伏低作小,肯尊重她,愛護她,不像別的男人那樣大男子主義,如今換一個男人,怕是比他更不如,和離後的前景有太多不可預見的困難,她幾乎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了。
  
  所以,她如今想要瞭解他,瞭解他的秘密,只有瞭解一些前因後果,才能對府裡的事情弄清楚,弄明白,才能對暗藏的危險採取防範措施。
  
  「我們已經是夫妻了。」素顏認真地看著葉成紹道。
  
  葉成紹正沮喪著,想著要用什麼法子能哄得素顏不生氣,不說那兩個令他心驚膽戰的字眼才好,猛然聽到素顏說了這麼一句話,幽黑的眸子瞬間像點燃了一簇小火苗一樣,燦然明亮了起來,結結巴巴道:「娘……娘子,你說什麼?」
  
  「我說,我們已經是夫妻了,就不要再說那些有的沒的了,你若想跟我好好過下去,就以誠來待我,我也會試著接受你,去喜歡你的。」素顏如水般澄淨的眸子明亮又透澈,明麗的臉上帶著嚴肅又莊重的神情,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眼裡有著果決和堅定。
  
  葉成紹聽得欣喜若狂,一把將素顏攬進懷裡道:「好,好,娘子,我一定會以誠相待的。你莫急,我會讓你慢慢瞭解我的。」
  
  她竟然說會喜歡他,就像一股涓涓細流著的溫泉淌過葉成紹的心,溫暖又柔軟的撫過他的纍纍傷痕,熨燙著他冰冷多年的情感,這幸福來得有些突然,他有些不自信,又將素顏推開,認真的,仔細地,小心地,又帶著一絲怯意地,再問道:「娘子,你……你真的願意喜歡我嗎?」
  
  素顏被他眼裡的情緒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的神情太過熾烈,也太過小心,小心得像一個還未得到,就怕失去的孩子,她只是下了決心要去接受她,但最後會不會喜歡他,甚至愛上他,她也不知道,又怕自己的回答會傷害了他,更不願意欺騙他,只好垂下了眼眸,拿手繞著葉成紹胸前的一根流蘇,卻是說道:「我覺得,夫人怕是被冤枉了。」
  
  葉成紹等了半天,等來的卻是這樣一句話,立即像洩了氣的皮球,打了霜的茄子,懊喪著臉看著素顏,無奈的堵氣道:「怎麼會冤,她身邊最得力的人都指證了她呢。」
  
  素顏聽了半挑了眉,戲謔地看著他道:「你不是要以誠相待?」
  
  葉成紹一聽,楞了一下,立即喜逐顏開,笑嘻嘻地說道:「娘子真聰明,原來你也看出來了啊。」



  第八十五章 我不要再被欺負
  
  「看出來了又如何?」素顏挑著眉看著葉成紹,眼神變得冰寒冷漠,「看出來了,是不是我就該原諒她?」
  
  葉成紹眼神裡閃過一絲凌厲,握住素顏的手道:「娘子,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素顏將手一拂,甩開他的手道:「受委屈,受委屈,你一再地說我受委屈了,可這委屈我卻還要繼續受下去對嗎?」
  
  葉成紹的手一空,心卻也跟著有些空,隨即又感到幾分雀躍,黑瞳閃亮起來,唇邊勾起一抹懶笑:「娘子可是有辦法讓自己不再受委屈?」
  
  她在發火,這樣總比她冷漠漠然的好,至少,她想改變現狀,想改變與他一起生活下去的現狀,是想要跟他繼續過下去,而不是一味的逃避退縮,這也是一種進步,是他們之間關係的進一步。
  
  素顏聽得惱火,這個男人,口口聲聲的說要保護自己,卻總讓自己受得傷害,總在自己受傷後再來賠禮道歉,傷害已經造成,道歉有什麼用?
  
  「皇后娘娘曾答應過我,如若我嫁你,便要封我為三品誥命,你可記得?」素顏坐在床頭,眼睛認真的看著葉成紹道。
  
  「便是二品,那也是要得來的,我原以為娘子不在意這個,所以,沒去求,這兩日又忙著外頭的事,過兩日娘子好些了,我便帶你進宮討封。」葉成紹聽了笑得更加愉悅,這才是他想要的娘子,他不喜歡她面對府裡的陰謀時總是隱忍,受傷,他外頭的事情太多,暫時又不能帶著她搬離侯府,很難時時照顧到她,保護她的最好辦法,便是讓她自己變強,而且,是她自己想要變強。
  
  才嫁這幾天,他很為她憂心,偏又身不由己,諸多繁忙,明知道她會受傷,卻還是沒能護得她周全,心痛心愧都有,更多的,也是心傷,她不是個軟弱的女子,她更不是個愚笨的女子,可不過兩三天時間,就連受兩次陷害,歸根結底,是她自己無心,她一開始便存著要和離,要離開的心,所以,便放任著自己被陷害,被欺負,想藉機逃離開自己,去過她想要的生活,雖然如此清醒的認清她的想法讓他的心一陣絞痛,但這卻是不容他不承認的事實。
  
  終於她肯有要求,她肯要改變了,她肯努力讓她自己在這府裡過得更好了,他如何能不開心,不小心翼翼地帶上幾分雀躍?
  
  「那就二品吧,而且,夫人今天所犯之事二嬸三嬸都看到了,我不可能平白的就受此污辱的欺負,明日侯爺回來,我要為自己討回公道。便是她是被冤的又如何,她也是明知我被冤而冷眼旁觀著,甚至放任那洪陳氏打罵於我,放任巧慧污陷於我,而且,她也是巴不得我被人冤枉,好得漁翁之利吧,只是不成想,人家是一箭雙鵰,連著她也一起算計進去了的。有些事情,既然做了,便要承擔後果。」
  
  素顏的聲音淡淡的,語氣有絲冷漠,眼裡卻透著一股鑒定,這樣的她,讓葉成紹很是歡喜,他的身份,需要一位堅強勇敢而又聰慧的女子做妻子,做他的大後方,而不是那柔弱得如嬌小的花兒,風一吹就會折斷根莖,隨時還要他來保護著的小女人。
  
  「娘子你想如何都好,便是將這府裡鬧個天翻地覆也不要怕,有我在呢,你只要護著自己不再被人打了,被人傷到了就好,哪怕闖出天大的禍事來,也有我給你頂著,便是鬧到太后娘娘那裡,也不要怕,有我在,宮裡的幾位不敢將你如何的,頂破天,也就是小打小鬧,主要是,你自己要能護著自己才行。」葉成紹的聲音柔柔的,帶著一絲沙啞的魅惑,他這是給她交底了,只要她膽子能再大一些,他相信,她能夠做得很好的。
  
  素顏聽了不由眉頭又挑了起來,歪了頭斜睨著葉成紹,「真的便是闖出天大的禍事,你也會幫著我頂著?你頂得住嗎?」
  
  她有些不太相信他,畢竟這是個皇權至上,將就禮儀孝道的時代,不敬父母公婆便是有違人倫綱常,便會被人口素筆伐,會被人用唾沫水淹死。
  
  葉成紹聽得笑了,黑亮的眼睛裡閃著的那邪戾的光芒,卻是湊近素顏道:「只要娘子肯放棄那些賢達孝順的的虛名,我就沒有什麼頂不住的。」
  
  素顏聽了不由好笑,這廝這法子倒也好,他自己便是用這不著調來違反禮教,與人對抗並自保的,不過,她代表的不只是她自己,她的身後還有藍家,侯府可以不要名聲,但藍家女兒的名聲不能壞在她手裡,她要變得強大,但不能用葉成紹這種傷人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她是既要贏,也不能損了自己的名聲,裡子面子她都要,一樣也不能少。
  
  「這兩日我要好生在屋裡養傷,很傷心,悲傷的在屋裡養傷,任誰也不見。」素顏笑著對葉成紹道。
  
  葉成紹眉頭微顫,寵溺地將她攬進懷裡道:「好,你想怎麼養傷都行,這兩日我便在家裡陪著你。」
  
  素顏依在他懷裡,並沒有推拒,雖然,她還不太習慣他的氣味,他的溫度,他的呼吸,但是,既然決定了要試著接受,那便慢慢來吧,有了一次就有二次,再有三次四次的,就會習慣了。
  
  兩人在屋裡又說了好一會子話,眼看就到了午飯前,素顏卻是揚了聲對外頭喊:「奶嬤,你在嗎?」
  
  陳媽媽應聲進來,見世子爺和大少奶奶都偎在床上,她稍有些不自在,卻又感到欣慰,還好,大少奶奶這一回沒有對世子爺發火啊,要再發火,就算世子爺對她再寬容寵愛,也怕會生厭啊,幾個男人能永遠在娘子面前作低伏小的?男人可是最愛面子的。
  
  「大少奶奶您有何吩咐?」陳媽媽問道。
  
  「奶嬤,您去與揚大總管說,將苑蘭院的用度直接從公中劃過來,自今兒起,苑蘭院就自己行開火了,我身子不還,受傷太重,又怕被人毒害,不敢去上方用餐了。」素顏淡淡的吩咐陳媽媽道。
  
  葉成紹聽的一怔,全服上下去上房用飯這是侯爺定下的規矩,而侯夫人也正是用這規矩在二房和三房面前擺大房的譜,更沒少給臉子給二房和三房看,二房三房更是早就鬧著要分開吃,只是畏於吃穿用度都是大房出的,捨不得失了這便宜,才一直忍著,只要苑蘭院這一次將口子開了,只怕那兩房都會有樣學樣了。
  
  不過,他早也不想讓素顏去上方用飯了,她是新媳婦,一桌只要坐了幾個長輩,她便不能同桌同時用餐,還要給侯夫人立規矩,如此正好可以減少侯夫人欺負她的機會。
  
  只要她喜歡,他就會支持。
  
  陳媽媽聽了有些擔憂地看著素顏,大少奶奶這麼做可有影響一家子和睦團結之嫌,只怕侯爺會不喜呢,哪有新媳婦一過門,就鬧著單過的?便是在藍府,如今大夫人用飯也是要去上房陪著老太太一起吃,還是要立規矩的,這是做媳婦的本份啊。
  
  葉成紹見陳媽媽一臉的不贊同,便笑道:「媽媽儘管按娘子說的去做便是,若有人不同意,你便來說與我聽就是。」
  
  陳媽媽見葉成紹如此護著素顏,心下才算安定了些,轉身正要出門,葉成紹又道:「媽媽只說是我的意思便是,還有,讓內管事將府裡的賬簿拿來大少奶奶看,我苑蘭院的每月用度多少,得讓大少奶奶心中有個數。」
  
  陳媽媽聽了眼裡就有了笑意,世子爺果然還是寵著大少奶奶的,明知大少奶奶這要求有些愈矩,卻還是一力支持她,不只如此,還將責任都攬了過去,連用度銀子都考慮到了,以後按著規制來,就算世子爺不再府裡了,大少奶奶心裡也能清楚,有沒有被人剋扣了用度,又剋扣了多少。
  
  陳媽媽走後,素顏便說要歇息,冷冷地看著葉成紹,那意思很明白,她要休息,請某人自覺離開,不要打擾了她。
  
  但某人對於這一方面最是不自覺,臉皮也厚到了用城牆砌著的程度,嘻皮笑臉的就偎到了素顏面前,抖了被子將她蓋好,自己也挨挨蹭蹭的,也鑽進了被子裡,只是沒有作過激的動作,老實地睡在一邊,但很快,均勻的呼吸聲就想起,竟是比素顏睡得還要快。
  
  素顏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卻看到了他眼瞼下的一圈黑印,和臉上淡淡的倦意,這兩日,他在外頭怕也奔波得辛苦吧,聽說他是百里加急才趕回來,救了她那一下的,看著眼前安靜的俊顏,她莫名的,感覺有些踏實了,緊繃著的心,也不知不覺地鬆弛了下來,很快也進入了夢鄉。
  
  午飯時,陳媽媽小心地看了看屋裡,見兩個主子睡得正香,便招手讓紫睛和紫綢兩個不要吵醒了他們,讓他們好生休息。
  
  但也最多睡了一個時辰之後,陳媽媽不得不在外頭喚:「大少奶奶,外頭鬧起來了,夫人沒法子,來請大少奶奶您去理事呢。」
  
  緊接著,就聽到二夫人的聲音:「侄兒媳婦,你看這事鬧得,咱們連飯都吃不成了,這兩日,你可還擔著家事呢。」
  
  素顏在床上聽得就覺得煩,翻了個身,又縮進被子裡,她理事,才一天,就出了人命,還差點被人指認成殺人兇手,她才不要再理事了呢。
  
  接著又聽到二夫人在外頭道:「陳媽媽,您得去請了大少奶奶起來,我也知道這事難為她了,可是如今夫人一個人可真招架不住了啊,難道真要讓那婆娘死在侯府裡頭?這是可不能鬧大了呢。」
  
  葉成紹也被吵醒,張了嘴對著外頭就罵道:「吵什麼,有人鬧,送官府去不就得了?」
  
  就聽二夫人大喊道:「紹兒啊,這可不成,怎麼說咱們也是一家子,夫人出了事,咱們可都得受影響,真要將那事那麼著鬧到外頭去,你幾個弟弟妹妹還要不要議親了?」
  
  素顏聽得眼波一轉,倒是起了身,葉成紹小聲道:「娘子,何必去,讓他們鬧騰去,別一會子又將髒水潑你身上了。」
  
  「我進門以來,就是別人在看戲,這次總算是人家演戲,我來看,為什麼不看?」素顏拿了衣服在手,瞥了眼葉成紹又道:「你不是在家麼?我怕什麼,真有髒水來了,你不得給我潑回去?」
  
  葉成紹聽這話有意思,也一坐而起,伸了手捧著素顏的臉,親暱地用鼻尖抵著她的鼻尖,嘻嘻笑道:「娘子總算知道我的好處,要用到我了?走,咱們一起看熱鬧去!」
  
  突然就被他捧住了臉,濕熱的氣息噴在臉上,有幾秒的不適應,素顏伸手擰住他的耳朵,罵道:「把你的豬鼻子拿開,臭死了。」
  
  葉成紹立即哇哇大叫,也不顧耳朵被擰得生痛,死了命地往素顏臉上拱:「噴香的翩翩少年郎啊,娘子你太不識貨了。」趁著素顏閃躲之際,偷偷地又香了一口,然後立即跳下床去,像偷吃了魚的貓,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站在床邊忍笑。
  
  素顏被他弄了個大紅臉,又羞又惱火,但心中的郁氣卻是被他這一胡鬧給弄沒了,心情也爽快了許多。
  
  紫綢在外頭聽到屋裡的聲音,進來給素顏梳洗,芍葯也默不作聲的進來了,默默地服侍著葉成紹,紫綢的神情還算好,但一會進來的紫睛卻是斜了眼瞧著芍葯的,也不管葉成紹也在,不陰不陽地說道:
  
  「這會子倒是來獻慇勤了,大少奶奶遭罪時,也不知道溜到哪去了,唉,也是啊,人家可是只顧著自己的主子呢,可沒拿大少奶奶當主子呢。」
  
  芍葯聽得臉色發白,眼圈兒就開始紅,素顏也覺得紫睛過份了些,嗔了一眼紫睛剛想開口,卻聽葉成紹道:「芍葯,以後爺的事你少管些,好生服侍著你大少奶奶才是正經,爺給你加月錢啊。」
  
  素顏聽得怔住,心中就有氣,什麼意思?這是怪自己對他的丫頭不好?要她忍氣吞聲?
  
  芍葯聽了葉成紹的話才心中舒服了些,但一瞥眼,看到素顏臉色不好看,忙道:「爺,奴婢就跟紫綢姐姐她們一樣就好,月錢就不用加了。」
  
  「要加的,要加的,算是爺給你這兩會忠心護主的賞錢。沒你使了人去報信,內院的事傳不出去,等爺辦了事再回來,還不知你大少奶奶被人欺負成什麼樣子了呢。」葉成紹含笑說道。
  
  素顏聽得微怔,不由看向芍葯,芍葯有些不好意思,紅了臉垂著頭立在葉成紹身邊。
  
  素顏心中微動,這才明白,為何葉成紹兩次都算回得及時,真誠地對芍葯道:「謝謝你,是紫睛幾個冤枉你了。」
  
  芍葯聽得心慌,忙上前來就要行禮:「大少奶奶言過了,這是奴婢應該的,大少奶奶剛到府裡來,人生地不熟,奴婢自小在這長大,熟門熟路的,幫不了多大的忙,但使個法子幫著送個信給爺還是能成的。」
  
  紫睛聽素顏都道歉了,也只好陰著臉給芍葯道歉:「芍葯姐姐,是我誤會你了,我是個直腸子,嘴快,你不要見怪啊。」抬起頭時,看芍葯的眼裡卻是閃過一絲怨恨。
  
  芍葯沒有注意到她的眼神,只見她過來道歉,便忙回了禮,兩個丫頭算是和好了。
  
  外頭二夫人件素顏總算起來了,忙道:「侄媳婦啊,那二嬸先去前頭看著了啊,你們快來。」
  
  素顏收拾停當,卻沒有及時到前頭去,而是吩咐陳媽媽擺飯,自早上起來到現在,根本就是粒米未進,餓死了,前頭鬧著,戲是要去看的,可沒鬧到最凶時,那便不急。
  
  陳媽媽拿了食盒來擺飯,邊擺邊說:「奴婢去找過楊大總管了,楊總管說,這事得等候爺回來了才行,他不敢做主,又說侯爺已經得了信,在往回趕了,今兒廚房裡的採買已經完了,就是要將苑蘭院的分開,也只能等明天才行。」
  
  素顏早就知道自己想要單過沒這麼容易,輕輕一笑,挑了眉看葉成紹一眼,低頭吃飯。
  
  葉成紹拿起筷子卻道:「一會子我去找他,父親回也好,不回也好,只要娘子願意,咱們就分開吃。」
  
  素顏抬起頭,卻是對葉成紹笑道:「若是我連這件事也辦不到,那以後還有得被人欺負的時候。」
  
  葉成紹聽了笑得兩眼彎彎,討好的將一張俊臉又湊到素顏面前:「那我以後能不能吃到娘子親手做的菜啊。」
  
  素顏嗔了他一眼,沒理他,埋頭吃飯。
  
  吃飯的當中,二夫人又使了人在催,看樣子像是很急了,陳媽媽就嘮叨著:「也不知道非要請大少奶奶去做什麼?先前可是拿咱們大少奶奶當殺人兇手呢,這會子真兇找到了,該如何便如何就是,害人前,就該想到事敗了得如何善後嘛,這會子收不得場了,叫大少奶奶去又能做什麼?難道還想要大少奶奶頂缸不成?」
  
  素顏聽了就問:「洪家老兩口不是回去了嗎?怎麼又來鬧了,按說他們要鬧,也是到貴妃娘娘那裡去告狀吧,怎麼在這死磕?」
  
  陳媽媽聽了就看了葉成紹一眼,嘴角噙了絲冷笑:「奴婢才聽說,是夫人下了令,將洪家兩口子攔住了,不讓他們回去,說是想私了了,奴婢看怕是要給筆錢,當贍養吧,其實那洪陳氏像是應下了,只是洪老爺不肯,不想要錢,只想要給洪氏討公道,那陳洪氏也趁機跟著鬧,想多搾些錢去。」
  
  素顏也早料到了侯夫人不可能會就此放洪家兩老回去,畢竟洪家兩老可是親耳聽到了,是夫人對洪氏下的手,他們一會去,勢必會往宮裡頭鬧,而這是又是以陷害自己為由的,這一鬧上去,就不只是貴妃娘娘和太后會震怒,怕是皇后娘娘也會很生氣吧,皇后娘娘可是非常寵愛葉成紹的,對自己這個侄兒媳婦也算是滿意,好生生的被夫人陷害了,她自然也會生氣。
  
  侯夫人這一回可真是把自己陷進泥坑裡,想幹乾淨淨的出來,怕是要脫一層皮去吧,她不禁又佩服幕後那雙黑手,那人對人心的揣測可是是到了極致,一石二鳥,此計真是絕了,先是設計陷害自己,若自己是個愚笨老實的,那黑鍋就自己背了,而葉成紹又是個混不憑的,他回來,可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錯,要知道自己受了委屈,挨了罰,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在府裡頭鬧。
  
  而他更知道,候夫人就算發現那些指認自己的罪證有疑點,也不聞不問,會任由人家陷害我,只當看戲。
  
  而自己若是個聰明的,能洗脫罪責,他又趁機陷害了侯夫人,讓侯夫人在毫無防備之下的被拉下泥坑。
  
  侯夫人院裡,正房中,陳洪氏正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大鬧:「你們侯府是黑了心肝啊,我好好的閨女嫁進來,就這樣被你們給害了,如今不給個說法不說,還拘著我們老兩口,不讓我們回去,今兒我就死在你們府裡頭,看你們能逼死多少人,任你們權勢滔天,也躲不過一個天理去。」
  
  侯夫人坐在正廳裡,臉黑沉如鍋底,一手支著頭,眉頭緊皺,一副頭痛欲裂的樣子,素顏瞄眼看去,心想她這回,怕是真犯了頭痛病了。
  
  劉姨娘正恭謹地立在她身邊,一副很擔憂的樣子。
  
  侯夫人一見素顏,陰翳的眼眸一亮,起了身便向素顏走來,素顏還沒有明白過來時,她已經拉了素顏的手便往東廂房走。
  
  素顏想要掙扎,卻聽侯夫人小聲道:「我與你說幾句話。」
  
  素顏心中冷笑,跟著侯夫人走,葉成紹毫不猶豫地跟在後面,白媽媽見了就去攔,葉成紹眉頭一挑道:「我不放心,誰知道會不會又是要打我娘子一頓?」
  
  白媽媽聽了這話哪裡還敢在攔,只好訕訕站到一旁去了。
  
  侯夫人倒是覺得葉成紹到了現在還沒有大吵大鬧,還沒做出出格的事,怕是素顏給拘著的緣故,倒是便走邊謝了素顏一句:「多謝你了,看來,他對你確實是上了心的。」
  
  素顏不置可否,跟在她身後進了東廂房,侯夫人坐下後,見素顏還站著,忙道:「坐吧。」
  
  素顏聽了笑道:「婆母面前沒有媳婦的位置,媳婦還是站著的好。」
  
  「我請你坐的,你還是坐著說話吧,你看這外頭鬧得,兒媳啊,你是個精明的,可有法子解決?」侯夫人臉上有些不自在,「那事著實不是我做的,洪氏死了,對我可一點好處也沒有啊,我拉你進來,就是跟你說清這事的。」
  
  素顏聽得一聲冷笑道:「母親跟兒媳說有什麼用?如今是人證已在,大傢伙都聽到了的,而且,指證您的可不只是晚香一個人,還有茯苓呢。殺洪氏對你沒有好處,可是您自來就不喜歡兒媳,能讓兒媳背黑鍋,您還是很樂意的對吧。」
  
  侯夫人聽得好不自在,她著實是存了這份心的,所以,才會任由這事鬧得那麼大,早知道那人的後手是要害自己,她應該早就將事態化小了的,至少,不會讓洪家二老當面聽到整個事件過程,如今也是騎虎難下,收不得場了,真是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啊,只恨那人手段毒辣,令自己防不勝防啊。
  
  「為娘哪裡知道這些,這兩天我的頭痛病犯得厲害,府裡頭的事情就管得少了,真的不知道她們要設計陷害你啊,那晚香是晚玉的姐姐,晚玉臨死前總說是你對她下了暗手,晚香就懷恨在心了,才設了計出來,你也知道,前兒我只是打了你幾下,侯爺就對我大發脾氣,我哪裡敢再這樣對你?那不是自尋死路,送了錯處給侯爺罰我麼?」侯夫人的聲音有些沙啞,神情也很哀怨,眼裡蘊著濃濃的憂傷,沉鬱得使人觀之壓抑。
  
  「晚香不過是個丫頭,她哪裡能有那麼大的本事去設出這個計來,母親,您就不要在推脫了,我是晚輩,您要打我罰我,秉著一個孝字,我也只能受著,可連著殺人這麼大的一頂帽子也要壓到我頭上來,這也太過份了些,便是您再不喜歡我,便休了我就是,又何必將我往死路上逼呢。」
  
  素顏心中冷笑,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侯夫人但凡存有一絲良善,對自己公正一些,也不至於落到現在這個下場,自己既然能看出侯夫人是被冤的,自然也是有些緣故的,如果侯夫人不是冷眼旁觀,甚至推波助瀾,自己大可以趁勢追查下去,找出最後的真兇來,幫侯夫人洗清罪名的。
  
  侯夫人見素顏仍是誤會於她,不肯信她,只好又看向葉成紹,乞求的喚了一聲:「紹兒,娘真的沒有害你媳婦,娘是被冤枉的。」
  
  葉成紹冷笑一聲走近侯夫人道:「母親,兒子知道不是您親生的,又得佔了世子之位,您心裡不舒坦,但兒子怎麼也是叫了您一聲娘吧,這麼些年來,您是怎麼對兒子的,兒子也不削再說了,便是皇后娘娘處,兒子也從未分說過您半句,皇后娘娘對您的賞賜也從未少過,可是您呢,是如何對兒子的?兒子這麼些年,倒也習慣了,反正名聲也敗壞了,早就成了京城有名的浪蕩子了,也不在乎人家怎麼評我。
  
  只是,兒子好不容易正經八百的娶個媳婦回來,您對她也是百般刁難,上一回,兒子就沒怎麼鬧您,算是回報了您這十幾年來的養育之恩,這一次,您到是變本加厲了,想逼死她對吧,您明知道,兒子雖有滿園子的女人,但正室不生,妾便不能生育,所以,見不得兒子娶正妻回來,要麼就要趕走她,要麼就想逼死她對吧,這才是您害我家娘子的真正目的。」
  
  葉成紹雙目赤紅地看著侯夫人,眼中怒火灼燒,他的話,他雖明白侯夫人這一次是受了冤的,但有些怨氣與隔閡是早就埋在心裡頭的,他不說,不代表不明白,不說,不代表他不恨,不代表他沒感覺,這一回,正好將他心中的郁氣一併吐了出來,也是一種警告,他,對侯夫人不會再忍讓下去了。
  
  侯夫人聽得臉色剎白,眼中悲又痛,更多的是怨恨,淚水漫過眼眶流了出來,衝口便道:「我早就知道你恨我,可是,你又可知,我有多無奈,你知不知道你弟弟病成什麼樣子了?如果不是你,他怎麼會落到那步田地!都是你,你這個……這個……」後面的話卻是沒再說下去,眼裡的恨意卻是更深了。
  
  葉成紹聽得一震,慌忙問道:「二弟的病不是自小就有了的嗎?那與我又何干?」
  
  侯夫人卻是自知失言,不肯再說,只是摀住嘴,失聲痛哭起來,葉成紹滿腹疑慮,眼眸深深地看著侯夫人,好半響都沒有說話。
  
  外頭洪陳氏的聲又越發的大了,哭天搶地的鬧著,又傳來幾個丫環婆子的規勸聲。
  
  侯夫人身子一震,抹乾眼淚抬起頭道:「今兒這事,你們信不信我都是一句話,這個局,的確不是我布的,這個人,即想害兒媳,又想害我,我們只能聯著手來將她揪出來,不然,便是我這一次挨了罰,躲不過去,以後,兒媳還要在這府裡繼續過日子,保不齊,他又會對兒媳下手的。」
  
  素顏聽了淡淡一笑,對侯夫人道:「您這話聽著有些意思,不過,兒媳只相信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事實,這一次,您確定是犯了大錯了,外頭的事情,您還是想法子好生了了才是,家裡還有幾個弟弟妹妹未成婚呢,您可要斟酌些處置了,別鬧到最後,侯府的名聲全被您喪送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說著,便要起身,侯夫人急了,連忙拉住她,又求葉成紹:「紹兒,為娘雖對你不是很好,可這麼些年,你還是平安長大了不是?娘也最終也沒有……沒有對你下過狠手,大宅深院裡頭,真想要一個繼子死,也不是那麼難的事吧,紹兒,看在這麼些年母子情份上,你幫幫娘啊。」
  
  葉成紹聽得眉頭一皺,凝了眼看向侯夫人,侯夫人的話倒也有幾分真切,自小到大,想要他死的人很多,而且,那些人的手段權勢都不是他一個小孩子對防範得住的,但他著實好好的活下來了,還活得恣意妄為,除了名聲以外,也沒什麼損失……可是,這也不能代表侯夫人就對他好吧,只能說明,她還沒到喪失天良,心狠手辣的地步。
  
  「兒子可是一直尊您一聲母親的,若不是看在這些年的母子情分上,兒子又豈會明知是您陷害娘子,而不找您鬧的?兒子是什麼德性您是最清楚的了,如今外頭的人,只是小打小鬧,若是換了兒子來,可就不是這麼點子事了,只怕整個府裡都要被兒子翻個個去。」葉成紹這話也算是說得誠實,他可也確實了侯夫人面子了的,一轉頭,看到素顏脖子上的傷痕,心中又是火星直冒,冷聲對侯夫人道:
  
  「就算這次不是您的指使,可是你也是幫兇,您看看,您兒媳身上,可是新傷未除,又添舊傷,她嬌滴滴的一個大家閨秀,怎麼到了咱們家來了,就見天兒的被整得不成人形了呢?看來,我是得好生鬧他一場了,不然,這些人還真沒將我放在眼裡。」說著,甩袖就要出去。
  
  素顏也跟在後面,就聽得後面噗通一聲,兩人回頭,卻是看到侯夫人跪了下來,素顏大驚,忙偏過身子去扶侯夫人:「您這是做什麼?這是不要了折我們的壽嗎?快快起來。」
  
  侯夫人哪裡肯起來,她這會子是真慌神了,洪家在外頭鬧得不可開交,侯爺就要回府了,若不盡快查出幕後兇手,還她一個清白,侯爺怕是要生吃了她去,就算念在以往的情份,念在葉紹揚的面上,不休了她,怕也會將她關佛堂了,那不是就更遂了那些個人的心了麼?不行,兒子還沒治好病,女兒還未找到好的婆家,自己一定不能就此垮了啊。
  
  「素顏,娘錯了,娘不該你一進門就針對你,更不該任人陷害你而冷眼旁觀,娘求求你了,你弟弟還病著,妹妹還沒出嫁,娘不能丟下他們不管的,你幫幫我吧,你那麼聰明,一定有法子幫娘洗脫罪名的。」
  
  看著淚流滿面的侯夫人,素顏是又氣又憐,侯夫人想要保護自己一雙兒女的心她能理解,可不能將自己兒女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吧,就算你想要護著紹揚和文嫻,也可以用其他的法子啊,何必非要耍陰謀,弄手段,一家子人,謙讓有愛一些不行麼?非要弄得劍拔弩張,兄弟成仇了才甘心?
  
  「您這不是逼我麼?好了,我不氣您了,您起來吧,有話好好說。」素顏第一次真心地去扶侯夫人起來,她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看在侯夫人還有一片慈母之心的份上,先扶了她起來,至於幫忙,那便要看侯夫人這次認錯的誠心有幾分了。
  
  侯夫人見素顏語氣鬆動,便順勢站了起來,含淚乞望著素顏:「兒媳,這一次,真的不是娘給你下的套啊,你要信我。」
  
  素顏聽了點了頭道:「不過,您卻是早發現了可能有人要出妖蛾子吧,不然,您也不會非要逼著兒媳出來理事了,您是想借病躲著,不論家裡出了什麼事,都可以一股腦兒的往兒媳身上推,對吧。」
  
  侯夫人聽得臉色紅窘,訕訕地站著不好接話,素顏又道:「這個府裡太過複雜了,您管著這家,也著實很累……」
  
  素顏的話沒說完,侯夫人聽了就猛地抬頭,戒備地看著她,眼裡露出一絲恨意來,素顏淡淡一笑又道:「我呢,是個懶人,不想管家,更不想多扯事非,您若真覺得對不住我,我便求您給個恩典,以後讓兒媳自己行開伙吧,自己過自己的小日子吧,兒媳年輕,真的怕與一大家子混在一起,哪天又有髒事鬧到兒媳頭上來。」
  
  素顏想要分開單過的事情,侯夫人一早也知道了,楊得志的那番話還是她讓他說的,她沒想到,素顏會在這會子提出來,在一起用飯,原是侯爺定的規矩,她也不好違背,可是......若不答應,素顏定然是不會肯幫她的,少不得,侯爺回來,自己與侯爺求個情去,想了想,侯夫人便道:「這事我就應了你們,你們自己開伙也好,我跟侯爺說,想教你管家理事,第一步讓你自己個管著自個的院子,要是管得好,將來,再多交些事情給你,慢慢練著,等將來我老了,整個府裡都給你也能放得下心。」
  
  素顏也不管侯夫人後頭的話是真心還是假意,她只要自己單過的目的達到了就好,便笑著謝了侯夫人,又道:「母親,這以後我與相公單過了,那悠然居裡的,既然也都是相公屋裡的,我便一併接手過來吧,她們的吃食,用度,也都撥給兒媳管著,那院子裡的人多事也多,兒媳幫您分些憂去,您的頭痛病也能少犯一些不是?」
  
  那一園子的女人也沒幾個是好惹的,如今雖是死了個洪氏,今天見了面的那個司徒氏也不是個好相與的,還有五個面都沒見著,自己想要在這侯府好好過下去,總得有能拿捏她們的權力在手才行,不然,又來個洪氏打到她門前去,她難道又要哭回娘家去?
  
  侯夫人聽得怔住,眼裡露出一絲忿恨來,那幾個女人可也是侯夫人手裡的棋,能撥弄時,她也想撥弄撥弄,他們的吃穿用度都在自己手上,她們想要過得好,就得巴結著自己,可這會子藍素顏竟然將這權力一併要去,這讓她好不生恨,可是,如今燃眉之急便是怎麼洗脫謀殺洪氏,陷害兒媳一罪名,不然,侯爺一回來,為了給宮裡一個交代,將自己一貶,什麼權利也沒有了,全是白搭,一咬牙,便應道:
  
  「那原是紹兒屋裡的人,由你管著也是說得過去的,只是你二嬸子和三嬸子那邊怕是又會鬧騰,她們想單過想了很久了啊,她們那兩房也是有幾個妾室呢,這一起吵下來,這府裡還不散了去?侯爺怕是會生怒呢。」
  
  素顏聽得淡淡一笑道:「這點母親大可放心,二嬸子三嬸子想要分開也好,二叔三叔也都是拿俸祿的,每月的碌米也沒交過公中,兩房都有自己的田莊鋪子,每年的收成也都是他們自己得了,分開過,他們也應該衣食無憂了就是,只是侯爺心疼叔叔們,捨不得親情,不過,日子久了,應該就會習慣了的。」
  
  侯夫人聽得無奈,二房三房雖是想分開過,但他們的情形可跟葉成紹不一樣,畢竟是隔了房的,真要分開了,長房就沒有再管他們什麼用度的道理,只要一提這個,那兩個弟媳就會同時閉嘴,更不會鬧了。
  
  這個兒媳倒是懂得打蛇打七寸,她再沒理由推脫,也只好應下了,素顏心中高興,又說了要將分開內院賬簿的事也說了,侯夫人雖是氣,但也只能忍著,藍素顏將所有她能拿捏的路子都堵死了,賬簿一分開,苑蘭院和悠然居的用度銀子直接自外院拔下來,根本經不了她的手,她便再也不能剋扣卡拿了,但是遲發拖延這些法子都用不上去。
  
  幾件事談妥後,素顏恭敬地扶著侯夫人出了東廂房,陳洪氏倒是沒鬧了,坐在地上呼著氣,她原本就挨了葉成紹的酷罰,雖沒傷她的筋骨,但也是好痛了一場的,如今又鬧了好一氣,年紀也大了,便失了氣力,只能坐著呼氣,好養精蓄銳,一會子再來。
  
  二夫人和三夫人都坐在正堂裡,兩人也是一臉憤色,見侯夫人總算出來,三夫人首先沉不住氣了:「大嫂,今兒這是您可是沒理好,這洪家兩口子鬧了一上午了,洪氏已經死了,你也給他們一個說法吧。看這鬧得,咱們的中午房可都沒吃呢,一會還讓人將廚房裡採買的東西分一分,我們兩房人拿回去自己開伙吃了吧,明兒再來食東西就是,你們長房的事情,我們也不參合了,你們慢慢理清楚。」
  
  侯夫人聽得大怒,二夫人,三夫人兩個分明就是怕惹禍上身,但是她們可是看熱鬧看得津津有味的,自己出了這麼大的事,她們不說幫,還趁火打劫,想趁機拿著長房的錢米過自己的輕鬆小日子,哼,門都沒有。
  
  她正要說話,素顏卻是開了口道:「二嬸,三嬸,真是不好意思,倒讓您兩個長輩及弟妹們餓著了,廚房裡飯菜早就備好了,便讓人先提了食盒用過飯再說吧。」
  
  二夫三夫人聽這話說得好,忙點了頭,就要走,素顏又道:「夫人身子不好,這兩日是我管著家,我年輕,不懂事,有什麼做得不好的,兩位嬸子一定要多多擔待一些。」
  
  葉成紹就立在堂裡,二夫人和三夫人哪裡會再說素顏什麼,先前素顏被洪陳氏打,她們兩個也只是看戲的,沒一個人說著要攔著,有人誣陷素顏時,她們更是樂得看戲,巴不得府裡越亂越好,這會子素顏又說得客氣,忙都一個勁的誇素顏能幹知禮。
  
  素顏聽得輕輕一笑,見二夫人,三夫人就要掀簾子走人了,她又朗聲道:「」一會子二嬸子,三嬸子吃飽了可要記得過來,可得給侄兒媳做個見證啊,侄兒媳可是受了不少冤屈,您兩位也是親眼見著了的,可不能不管兒侄兒媳。
  
  兩位夫人聽得怔住,臉上就有些為難起來,這事牽扯得肯定很大,她們是不敢再看戲了啊,兩個各懷心思,卻不由推脫,只好應下了。
  
  侯夫人見素顏幾句話就將二夫人和三夫人搞定了,臉色也緩和了一些,不過,看著直呼氣的陳洪氏,和怒目瞪視著自己的洪老爺,她的頭又痛了起來。
  
  洪陳氏一見侯夫人終於又來了,她也歇了好一會,又起了戲,爬起來就要往侯夫人身上衝,兩邊的婆子一下子就按住了她,讓她動彈不得,素顏看著就瞇了眼,想著上午時,也是這兩個婆子守著洪陳氏的,那會子她們可沒怎麼下力氣啊,哼,這些個下人,也是見眼色說話的,自己初來乍到,沒什麼威望,她們自然是只聽侯夫人的了。總有機會給她們一點顏色瞧瞧的。好讓這屋裡的人知道,欺負了自己的下場。
  
  洪老爺見他婆子被制住了,便開了口道:「侯府也不能太過份了,以勢壓人,今天要麼你們就將我們兩口子都殺了,要麼,咱們公堂上見。」
  
  素顏聽了正要說話,就聽外頭一個洪亮的聲音由遠至近:「什麼事要公堂上見!」
  
  抬眼看去,竟是侯爺回來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10:29 AM

  第八十六章  解疑
  
  侯爺龍行虎步地走了進來,當看到地上的陳洪氏和洪老爺時,眼中精光電閃,轉眸凝視侯夫人,侯夫人臉色立即蒼白,吶吶地有些不敢與侯爺對視。
  
  陳洪氏沒有見過侯爺,她不過只是個妾室之母,不是侯爺的正經親家,又是小門小戶,自然想見侯爺一面很難,但她這會子眼力卻好,葉成紹與素顏的公謹,侯夫人的怯意她都看到了,心下便明白,這個正走進來的剛毅挺拔的男人肯定便是寧伯侯了,她立即便大哭起來,掙扎著要往侯爺跟前衝,哭著道:
  
  「侯爺,你可要為老婦做主啊,你家夫人殺了老婦人的女兒,如今鐵證據在,老婦人要向侯爺討個公道啊。」
  
  洪老爺倒是認識侯爺的,見了侯爺雖然滿面怒容,但還是上前行禮。
  
  侯爺在路上就知道了一些情況,這會子再聽陳洪氏說得嚴重,心中一沉,先是對洪老爺抬了抬手,然後對他道:「還是請這位夫人先不要鬧,有話好說,也別再坐在地上了,來人,好生招呼洪夫人。」
  
  兩個婆子便扶了洪陳氏起來,將她扶到椅子上坐好。
  
  侯爺說話和氣,但面容嚴峻,不怒自威,只是往那太師椅上一坐,便有股凜然之氣,洪陳氏見了倒生了幾分怯意,不敢再大哭大嚎,難得老實地坐在了椅子上。
  
  侯爺便轉而問侯夫人:「本候不過出去兩天,家裡怎麼又出了如此大的事故,究竟是何緣故?」
  
  侯夫人垂著眼眸,心裡直打突突,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與侯爺細說才好,如今確如洪陳氏所說,所有證據都是指向她的,她已是百口莫辯,明明冤屈,偏這冤還不知道如何解釋才能說得明白,更不知道自己說出來,侯爺會不會相信,又能信得幾分。
  
  侯爺看著侯夫人的樣子卻是更氣了,卻又不好當著小輩和外人的面罵她,便只是橫了侯夫人一眼,看向葉成紹,葉成紹歪靠在椅子上,見侯爺看過來,斜了眼侯夫人道:「父親還是找來白媽媽來問的好,兒子也是半路趕回來的,只來得及救了您兒媳婦,沒讓她被人害死,前頭的事情兒子也不知道。」
  
  侯爺聽得震怒,他在外頭,只是聽說洪氏被害,而且與侯夫人有關,如今這內裡怎麼又扯上兒媳,還差一點連兒媳也害了?
  
  這個妻子如今是越發的糊塗愚笨了,她究竟是想做什麼?難道就因一個世子之位想要將整個侯府置於死地麼?太不知輕重了,侯爺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覺的緊攥著,手背青筋直冒,極力克制著心頭的憤怒,掃了白媽媽一眼。
  
  白媽媽被那冰寒刺骨的一眼刺得心頭一緊,額間冒出毛毛細汗來,硬著頭皮躬身道:「侯爺,事情的緣尾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奴婢只能將看到的與您稟報。」
  
  接著,便將如何發現洪氏了,她又是如何稟了侯夫人,侯夫人病體欠安,又是如何去請了大少奶奶來主事,主事當中,大少奶奶如何被巧慧冤枉,導致洪陳氏如何打傷大少奶奶,,後來又如何請了侯夫人親自主事,最後大少奶奶又是如何查出晚香才是殺人兇手等等,撿那緊要的,細說了一遍。
  
  侯爺一直鎮靜地聽著白媽媽的訴說,臉色不動半分聲色,等白媽媽說完,他便問候夫人:「到了這種地步,你要做何解釋?」
  
  自侯爺進來,侯夫人就頹然地坐在椅子上,垂著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侯爺發問時,她抬了頭定定地注視著侯爺,嘴角扯出一絲苦笑道:
  
  「侯爺您看呢,您也相信是妾身所為嗎?」
  
  侯爺聽得心頭火直冒,這個蠢女人,如今可是來與他訴怨的時候嗎?他讓她說,便是想讓她自辯,她確如此發問,到讓他下面的話不知如何開口了,忍著怒火,侯爺又看向素顏。
  
  素顏雖是應了侯夫人會幫她洗刷嫌疑,但她也不想如此便讓侯夫人如願,得讓侯爺看到侯夫人的心狠和愚蠢,更要讓侯爺知道自己有多麼委屈,受了多少罪,不然,自己心裡也不太平衡了,自己又不是聖女,憑什麼要對一個再三想要陷害自己的人出手相救?
  
  於是,侯爺看過來時,她臉上露出哀淒悲怨的神色,兩汪晶瑩的淚水浸滿雙眸,盈盈欲滴,又似在極力強忍,一副楚楚可憐委曲求全的樣子。
  
  侯爺看著便歎了一口氣,對那洪老爺道:「此事還需細查,賤內雖說糊塗,但畢竟是一品誥命,她做事向來還知分寸,絕沒有要加害一個妾室的道理,洪氏死,於她並沒有半分好處,怕是別有人想在侯府裡挑起事端,好從中漁翁得利,還請親家稍安勿躁,給本侯幾天時間,本侯一定給親家一個說法,到時,如若查出真是賤內所為,本侯會將賤內交由太后娘娘處置。」
  
  一聲親家叫得洪老爺心頭舒坦,要知道洪氏只是個妾,再被冠上更貴重的出身,位份也只是比奴才高那麼一點,能得侯爺親呼一聲親家,那便是將洪家抬得很高地位了,他也知道,自己的女兒不過是貴妃娘娘手中的一個棋子罷了,原就不是什麼嫡系親人,貴妃娘娘想的不過是她自己的利益,女兒的死,如果能給貴妃娘娘帶來好處,或許,貴妃娘娘會為女兒申冤報仇,若是好處不大,貴妃娘娘又怎麼會為了一個遠方的侄女而得罪位高權重的侯爺?
  
  侯爺既是肯給一個答覆,那就多等幾日也行,洪老爺眼珠子轉了幾轉,正要開口應下,洪陳氏卻是先他一步開口道:
  
  「侯爺您這是緩兵之計麼?再過幾天,您好將罪證抹平了,再製造一個證據來,讓一個不起眼的人來頂缸,好為你家夫人洗脫罪責?哼,門都沒有,今天老婦人就要坐在此處看著,請侯爺當面查清事實真相,給老婦人一個交待。」
  
  洪老爺聽得氣急,這個婆娘平素可沒這個腦子能想到這一層,可如今是女兒已經死了,如此跟侯府死磕,遭殃的還是自家,不如給侯爺一個面子,讓侯爺對洪家心懷愧疚,留得一份人情在,侯爺以後必定會對洪家大加體恤,如今非要將事情逼到牆腳,不留半點轉圜的餘地,那只會弄個魚死網破,就算是侯夫人犯了錯又如何,女兒只是人奴身,大周律法,妾便如奴,而主家對奴才原就有處置權,便是賣、打,都是由人的。而侯夫人,也最多是受些責罰,失了名聲罷了,難不成,真的會讓一個一品誥命給一個小妾賠命?
  
  就算貴妃和太后會為女兒作主,宮裡頭不是還有皇后娘娘嗎?那可是侯爺的親妹子,她能不幫著侯爺?
  
  如此一想,洪老爺大聲喝道:「你少說兩句!」
  
  洪陳氏這會子卻像是打了雞血一樣,跳著腳,赤紅著眼睛回罵道:「你個老不死的,一心只想著榮華富貴,想拿著女兒換前程麼?也不想想你多大年紀了,只是個什麼貨色,若非伴著我娘家與貴妃娘娘有親,你真以為他們會拿你當親家看?做夢吧你!」
  
  洪老爺被她罵中了心事,不覺臉一紅,又羞又氣,卻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氣鼓鼓瞪著洪陳氏,心裡卻是訝異,不知道這婆子又打了什麼鬼主意,她先前還只是想得些錢就算了的,這會子侯爺回來了,倒是比自己鬧得更凶了,不如任她鬧著,一會子等她鬧得收不了場了,自己再出面說合,只推說她婦人短識,不明事理就是。
  
  洪陳氏見罵得自家男人不作聲了,那氣焰又起來了,對著侯爺道:「侯爺,這事可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還是請您給個決斷,好讓我兩口子早些將那苦命的女兒喪了,入土為安吧。」
  
  侯爺沒想到這洪陳氏如此難纏,不由濃眉緊鎖,心裡千頭萬緒,對這案情也是不知道要從何下手,幾個動手的人都作證是夫人指使的,現在推翻,總得有個切入口,找到疑點才行啊,或者,這事真的就是夫人所為?
  
  他不禁又看向侯夫人,心裡將整個事情翻了個個兒,明白侯夫人是想嫁禍素顏…….她終是不由接受成紹的世子身份,想從中作梗啊,又加上紹揚那奇怪的病,她更是對成紹有恨,在無法對成紹下手的情況下,便對兒媳下手,如此一想,侯爺倒是真的信了幾分了。
  
  只是,難道真的就將夫人送到太后娘娘處,任由太后處置嗎?侯府的名聲壞了不說,到底是十幾年的夫妻,又知道她受了不少委屈,心中還是不捨也不忍的,一時,侯爺只覺心亂如麻,手汗如漿,怔坐著半天沒有說話。
  
  一旁的劉姨娘很乖巧地給侯爺斟上一杯熱茶道:「侯爺,喝點茶吧。」
  
  細語款款,柔情脈脈,眼前美人如玉,裊挪纖秀,賞目又解語,侯爺接過茶,溫柔地看了劉姨娘一眼,「不是說身子也不好麼,怎地也在這裡,回去歇著吧,你最是不喜這些俗事的。」
  
  劉姨娘婉然一笑,嬌顏如曇花幽放,美得令人眩目,眼波瀲灩,流轉間,柔情萬千,優雅地對侯爺福了一福道:「妾身不累,夫人心頭難過,妾身陪著,雖不得用,也能看顧一二。」
  
  侯爺聽了心中如溫泉淌過,只覺這個妾身比之那正妻來不知要強了多少倍,不由又橫了侯夫人一眼。
  
  侯夫人冷冷地回望著侯爺,突然冷笑一聲道:「侯爺也不用為難了,如今妾身白口莫辨,為了侯府的名聲,您不如給了妾身三尺白綾,讓妾身死個乾淨,也還侯府一個乾淨吧。」
  
  侯爺聽了又氣又無奈,這個妻子,遇到無法開解的是,便只會這一招,以死相逼,又明知自己對她還有幾分情意在,絕不可能真的看著她去死,便將所有的麻煩全推到自己這裡來。真真氣死他了。
  
  洪陳氏眼見著侯爺半天沒有答覆,又嗚嗚哭了起來,「我那苦命的兒啊——」
  
  正在此時,外頭有人來報,說是宮裡貴妃娘娘派人來了,侯爺聽得一驚,忙起了身大步走了出去。
  
  洪陳氏頓時更加得意起來,斜著眼橫了在坐的眾人一眼,侯夫人也是面如死灰,她方才不過是在侯爺面前賭氣罷了,如今真要是貴妃逼著侯爺給個說法,自己怕是難逃一劫了,最怕的就是有心人將這事傳到御史言官處,若有御史彈劾侯爺治家不嚴,縱妻行兇,草菅人命什麼的,就算侯爺還對自己存了幾分愧疚之心,幾分夫妻情份,侯爺也會將自己貶斥下堂,給貴妃,太后,乃至輿論一個交代,以保侯府的名聲。
  
  一時又乞求地看向素顏,她如今也不能看定,這個兒媳還會不會履行先前的承諾,畢竟人都是自私的,自己又確實害得她很苦,對她做得過份,她不肯幫自己也在情理之中,何況,有的人還會落井下石,趁機踩上一腳呢。
  
  幾刻鐘後,侯爺面沉如水的走了進來,無奈又憤怒地看著侯夫人道:「你做得好事,如今太后娘娘已經知道了,下了口諭,給本侯一天時間徹查,若查不出結果來……」
  
  後面的話,侯爺沒說,如今皇上不在京城,宮裡太后最大,太后原就對自己心存不滿,正愁找不到機會卸到自己手中之權,正好家裡出了這麼檔子事送了把柄出來,太后豈能輕易放過?她與貴妃聯手,就算皇后娘娘想要幫襯,也是獨木難支啊。
  
  侯爺不由頭痛煩躁,求助地看向葉成紹,葉成紹聳聳肩,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看侯爺臉都青了,才幽幽然道:「也許,真的不是母親所為呢,當時,巧慧和茯苓不是一口咬定是我娘子麼?最後還不是查出來是另人其人了?」
  
  葉成紹這話裡可是有話的,侯爺聽得眼睛一亮,轉頭問素顏:「兒媳,你對這案子可還有別的看法?」
  
  素顏聽得侯爺問她,恭謹地回道:「兒媳長於深宅,見識淺顯,只怕說出來,會惹得父親和長輩們笑話。」
  
  事情鬧到這個份上,也是該自己出手的時候了,素顏打定主意,這一次,一定要讓侯爺看清自己在侯府的份量,以後,不能只拿自己當一般的深奼女子看,如此,才能在侯爺心中確定地位,並且,一步一步更加倚重自己,慢慢將侯夫人邊緣化,最後,將侯府的掌家之權奪過來,她如今也想明白了,一味的逃避退縮只會被動挨打,只有手中有權,才能護得自己不受傷害。
  
  侯爺一聽她這意思竟是有法子可解,不由喜出望外,忙道:「無妨,你且說說看,若有理,便聽之,若無用,也只當是個建議罷了。」
  
  素顏便站了起來,走到正堂前,給侯爺施了一禮道:「謝父親。」
  
  洪陳氏聽得好不耐煩,大吵道:「大少奶奶先前不是已經被冤了一次嗎?這會子好不容易洗清了,如今又要來出頭,莫非,那事原就是你做的,你們婆媳互相攻訐只拿我女兒當靶子做棋子?依老婆子看,你們兩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這會子看事情沒法子過去了,又要找個替死鬼來吧。」
  
  素顏聽得眉頭緊皺,她方才不正要轉身,不經意看到了劉姨娘正看向洪陳氏,眼裡閃著莫明的緊接著洪陳氏就對自己發難了起來,莫非……
  
  「你住口,這是什麼地方,哪裡容得你和個潑婦在此放肆,你們早將洪氏送與世子爺為妾,她便是侯府的人,人說嫁出的姑娘潑出去的水,侯府如何處置洪氏,由不得你這個婆子來置喙。」素顏突然大聲洪陳氏喝道。
  
  洪陳氏被她喝得一懵,沒想到嬌嬌怯怯的侯府大少奶奶身上竟然也有一股威嚴凜正的氣勢,不由被怔住,但隨既又跳起腳來要罵,素顏大聲一旁的婆子道:
  
  「將這擾亂侯府正常生活的婆子給我打上二十巴掌。」
  
  兩個婆子早就受不了洪陳氏的囂張,聽了素顏的話,毫不遲疑的左右開弓,洪陳氏立即便打得嗷嗷直叫,片刻後,便是臉腫得如包子一樣,她待還在嚎,素顏一眼瞪去:「你再吵,便將你拖出去打四十板子,不信你試試看!」
  
  洪陳氏終是打怕了,不敢再鬧,只是一雙死魚眼狠狠地瞪著素顏。
  
  洪老爺雖恨洪陳氏太過潑婦丟人,但自己婆娘被打,也是心火直冒,憤怒地對侯爺道:「侯爺,侯府怎可以仗勢欺人?我女兒被侯府害死,難道你們還想打死我兩口子?」
  
  「誰說你女兒是被侯府之人害死的?她明明就是自己取滅亡的。」素顏不等候爺說話,冷冷地對洪老爺喝道。
  
  洪老爺聽得大怒,鬚髮皆張,指著素顏道:「你……你簡直就是胡說八道。」
  
  素顏冷笑一聲道:「我奉勸洪老爺,最好注意言行,本世子夫人可是有品級的,你不過一個白身,也敢指著本世子夫人大罵?大周律,庶民污辱官妻,會是受什麼刑罰,你可知道?」
  
  洪老爺聽得臉色一白,卻是氣得不敢再說,狠狠地等著素顏,葉成紹見了緩緩走了過來,手掌慢慢揚起,邪笑著對洪老爺道:「你可還記得尊夫人先前受過的刑?要不要,你也試試?」
  
  洪老爺嚇得身子一哆嗦,人便頓坐在椅子上了,素顏便輕聲勸道:「洪老爺,本世子夫人既是敢說,定然是有證據的,不會空口白牙的唬弄你,如今你們兩老最大的心願便是找出殺害洪氏的真兇,給她討個公道,你們且好生坐著,看著就是,如若沒有打出可信服的證據,你們再鬧也不遲。」
  
  洪老爺聽了這才冷靜了下來,點了點頭,沒有再鬧。
  
  素顏便揚了聲道:「請仵作來。」
  
  仵作很快就被請了上來,素顏很恭敬地對那仵作道:「老先生,請問洪姨娘是死於什麼?」
  
  仵作垂頭答道:「毒,便不是砒霜,而是一種中原罕見之毒。」
  
  侯爺聽得一震,而洪老爺也是聽得詫異,兩人齊齊看向仵作。
  
  素顏又道:「據您所知,這種毒,侯府可有?或者,京城中,什麼地方可能會有這種毒?」
  
  仵作抬起頭來,淡淡地看了素顏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欣賞,「此毒侯府應該沒有,據小的所知,此毒乃出自北戎,無色無味,又見血封喉,身體處不見被毒跡象,卻能讓心臟猝死,殺人於無形,只怕出自北戎國師之手。」
  
  素顏笑了,對侯爺道:「侯爺,想母親深居深宅內院,一介婦孺,又怎麼可能會有此種毒藥?也不知道洪妹妹出嫁前是何種身份,怎麼會惹上了北戎人,令北戎人對她下手了?」
  
  洪老爺聽得又驚又氣又怕,怒道:「此毒不是晚香下的麼?或許,侯夫人就與北戎有瓜葛,指使晚香下毒的呢?」
  
  「那就帶晚香來問個清楚吧,還有,巧慧也一併帶來。」素顏不緊不慢地吩咐道。
  
  沒多久,巧慧和晚香一併帶了上來。
  
  晚香跪在地上,侯夫人怨恨地看著晚香,恨不能親手撕破了她才好,一個養在身邊多年的人,竟然是條反咬她一口的白眼狼,這能不讓她憤恨麼?
  
  晚香看了侯夫人一眼,又垂下頭去,臉色平淡無波,素顏便問晚香:「殺死洪姨娘的那毒針是從何而來的?」
  
  晚香冷笑一聲道:「不是早說了嗎?是侯夫人給奴婢的。」
  
  素顏聽得笑了,又問:「你是拿了毒針後,便從侯夫人屋裡去了悠然居的?只是不知,你將毒針放在何處藏著帶著過去的。你去看洪姨娘時,手裡提著禮盒,據我所知,那禮盒根本就沒有打開過,你不可以放在盒子裡吧。」
  
  「自然是將毒針藏在袖子裡,再偷偷去紮在洪姨娘手上的。」
  
  「不可知道,那針是見血封喉的,你藏在衣袖裡,就不怕會不小心刺破了你自己的手麼?若你用布包著,那你到了洪姨娘房間後,想要當著巧慧和洪姨娘的面不露痕跡地拿出來,又要小心怕針刺中,真不知道你是如何能做到的,還有啊,據我所知,此毒應該是見風會散的,只要將毒淬於針上便要立即用掉,不然,片刻之後,針上的毒便會消失,不知道晚香你,拿著毒針,從侯夫人屋裡走到洪姨娘身邊,是如何保持那毒性不散的?」素顏外了頭,嘲諷地看著晚香說道。
  
  晚香聽得滿頭是汗,抬了頭,四處張望起來,素顏身子一閃,攔著她面前,附近她小聲道:「你在找你的主子嗎?」
  
  晚香聽得一震,臉色剎白,衝口道:「什麼……什麼主子。」
  
  素顏直起身道:「你還沒解釋我的問話呢,說,你是如何保證那毒性不散的,又是如何當著巧慧和洪姨娘的面下手的,若有半句假話,便先剁了一根手指頭再說。」
  
  晚香聽得眉間閃過一絲戾色,冷笑道:「那藥是奴婢自己下的,奴婢都不知道那會見風就散,大少奶奶不要危言聳聽,胡攪蠻纏了。」
  
  素顏聽得哈哈一笑,自袖袋裡拿出一個小布包來,就在晚香面前攤開,遞到晚香面前道:「你雖大著膽子殺了人,但卻沒有清理殺人現場,留下不少證據哦。」
  
  晚香一那那布上的東西,不由臉色又是一變,伸手就要奪,素顏手一縮,退後一步,伸手拈起一根繡花針來高高舉起,在堂中打了一個圈,「請可謂細看,就是這根針殺了洪氏,我早上去查看洪氏屍體時,在墊被邊上發現的,她殺了洪氏後,心中太慌,連針都沒有拿走。」
  
  大家眼睛都看著素顏手中的針,正想著素顏究竟要說明什麼的時候,素顏突然拿起那針,捉了晚香的手就紮了下去,晚香雖是吃痛,卻並不害怕,只是縮了縮手。
  
  素顏笑道:「你看,你自己都對這毒針一點都不害怕,自然是知道針上的毒已然散盡了。」
  
  晚香聽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衝口道:「用過一次了,自然無毒了。」
  
  這話就牽強了,既然是見血封喉的毒,哪怕針上只餘留一點,也會死人的,晚香既是知道那毒的厲害,又怎麼不怕素顏扎她呢?當然是知道那針是無毒的。
  
  「還要狡辯,來人,剁了她一根手指,看她說不說實話,她方才可是說了,這毒針是侯夫人淬了毒後給她,她再拿著去行兇的,這毒明明見風就散,你又如何能用無毒的針頭殺死洪氏?分明就是說謊,這毒,根本就不是侯夫人給的,而且,她還是就在洪氏屋裡喂的毒,臨時淬好毒針,臨時用上去的。」素顏大聲說道。
  
  一時,便有兩個婆子拿了刀走了上來,真的就將晚香的手指按在地上,刀高高舉起,就在剁下去,晚香不過也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哪裡見過這個陣仗,那明晃晃的刀寒光四射,刀沒下來,人就嚇得直叫:
  
  「不要啊,不要剁我的手指。」
  
  素顏手一揮,兩個婆子便停住,刀卻拿在手裡晃著。
  
  素顏嚴厲地瞪著晚香道:「還不快快說實話,不然,將你十根手指全剁了。」
  
  晚香整個身子都委頓了下來,眼睛瞄了眼前方不明處,垂了頭道:「毒著實不是侯夫人給的,而是……」
  
  素顏正等著她的下文,晚香卻是不可置信地瞪著眼睛看著前方,那雙漂亮的大眼裡,閃著恐懼和不甘,瞳孔,卻是逐漸放大。
  
  素顏不解地看著她,葉成紹卻是突然閃了過來,一把將她攬進了懷裡,臉色蒼白的問道:「娘子,你有沒有受傷?」
  
  素顏被問得莫明,再看晚香,卻是突然身子向前一載,撲在了地上。
  
  素顏這回真是嚇壞了,眾目睽睽之下,竟讓有人行兇,而且是,就在自己眼前不到兩尺的地方,若是那人對自己動手,那自己豈不又要穿越一回?
  
  葉成紹額頭冒著細汗,對素顏上下檢查了一遍,才鬆了一口氣,將素顏卻是抱得更緊了。
  
  侯爺大怒,揚聲道:「侍衛何在,包圍整個院子,將這院子裡所有的僕從全都關起來,一個一個的細查。」
  
  侯夫人也是一陣後怕,臉色蒼白的頓坐在椅子上,劉姨娘嬌怯地躲到侯爺身旁,身子微微發抖,侯爺愛憐地拍了怕她的肩膀:「無事的,不用怕,有本侯在。」
  
  劉姨娘聽得眼圈兒一紅,哽咽著嗯了一聲。
  
  素顏卻是推開葉成紹道:「應該不是有人動手吧,她身上怕是早就被人下了毒了。」說著,又看向仵作。
  
  仵作點了點頭道:「待小的查驗一番。」
  
  葉成紹卻是將素顏又摟進懷裡,舉起手裡的一根細針給她看:「娘子,你不要再問下去了,咱們回去。」
  
  素顏心中震了震,幽幽地看著葉成紹,葉成紹不由分說抱起她道:「這裡的水太深,你不要再管了,管他是誰殺了洪氏,他們愛罰誰罰誰去,你心腸好,不計前嫌,為這個家脫罪,就怕人家立馬會好了傷疤忘了痛,哪一天又要尋你的不是,來找你的麻煩了。」
  
  侯爺聽得心中一震,無奈地喝了聲:「紹兒——」
  
  葉成紹回過頭,定定地看著侯爺道:「這明顯就是個陰謀,如今也證明不是母親下的手了,晚香已死,這幕後之人手段如此厲害,我可捨不得我的娘子再陷到這深淵裡去,她若再受傷,我......我就帶著她離開京城。」
  
  侯爺聽得無奈地柔聲道:「媳婦受了苦,為父是知道的,你父怎麼會讓她平白受屈,先把事情查完了,為父給宮裡一個交代後,再來處置家裡的事情。」說完,侯爺轉過頭又瞪了侯夫人一眼。
  
  侯夫人如今心裡最感激的就是素顏,若非是她,自己被冤不說,怕還要被扯到更大的漩渦裡去,難得的開了口道:「侯爺,以後,就讓媳婦幫著妾身管家吧,妾身頭痛病犯得厲害,人也糊塗了好多,兒媳聰明賢達,又細心精明,有她幫著,府裡也能清明和睦一些。」
  
  侯爺聽了臉色這才緩了一些,點了頭道:「兒媳啊,你事情還得繼續查完,不所做的一切,是為了整個侯府,為父也不是那不通情理之人,今後,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該給你的,都不會少你的。」
  
  素顏聽了忙推開葉成紹給侯爺和夫人行禮,溫婉地笑道:「父親母親言重了,兒媳才進門幾天,還有很多事情不懂,以後還要請二位老爺多加教導指點才是。」『
  
  侯爺對素顏的態度很是滿意,對侯夫人道:「你既是頭痛,那就好生休養半年,把府裡的事情交給兒媳管著,等身體好了再說。」
  
  侯夫人臉色一白,她已經退過一步了,沒想到,侯爺竟然得寸進尺,這麼快就將她的權全給奪走了,她是感激藍素顏,但也沒感激到要將掌家權全交的份上啊,不由又鬱悶又急,但這當口,她卻是半點也不敢反駁侯爺,只能點著頭應了。
  
  洪老爺聽到這裡,也著實嚇得心驚膽戰,想起了素顏先前說的,洪氏的死,是她自取滅亡的話來,他不由後怕地看向巧慧,按素顏的話說,晚香下毒時,應該就是在洪氏屋裡備的毒針,那巧慧又怎麼會不知道?她灌砒霜到洪氏嘴裡,果然是欲蓋彌彰了。
  
  巧慧可是他洪家的家生子,如查她聯合外人來謀害洪氏......
  
  「洪老爺,這裡有洪姨娘帶過的一隻耳環,另一隻。還在她的耳朵上,不知道您細瞧過沒,這耳環上,可是有個奇怪的圖案呢。」洪老爺正在尋思,就聽得素顏又道。
  
  一抬頭,就見大少奶奶手裡拿著一個小小的吊墜耳環,那耳環是銀製的,上頭鑲了一小顆紅色的寶石,看著,卻是眼生得很,便看向巧慧,巧慧自晚香死後,就嚇得面無人色,兩眼發直,嘴唇不停地抖著,哪裡看到洪老爺的神情,洪老爺見巧慧的樣子,心中更是懷疑起來,也不管那耳環了,衝過來便對著巧慧就是一巴掌,大罵道:
  
  「賤婢,是你合著伙兒害死了你家小姐嗎?」
  
  巧慧被打得暈頭轉向,一抬眼,就看到大少奶奶拿著一個吊墜耳環在她眼前一晃,嚇得尖叫了起來:「小姐,不能怪我,不能怪我啊,是晚香要殺你的,我沒有殺你。」
  
  素顏拿著吊墜問:「你叫什麼?看清楚,這可是你家小姐的東西?」
  
  巧慧糊里糊塗的瞄了一眼,搗頭如蒜,邊磕邊道:「小姐,你別怪我,別怪我啊,我不想這麼做的啊,你已經瘋了啊,她們說你瘋了,瘋了就沒用了啊。」
  
  說著,竟是拿了巴掌煽自己耳光,邊煽邊罵,口裡一陣胡言亂語,洪老爺無奈地歎了口氣罵道:「你才瘋了呢。」眼裡,卻是老淚縱橫,心中一陣抽痛,人像是突然變得蒼老了好多。
  
  素顏收起那吊墜,對洪老爺說:「洪老爺,您可還要侯府給您交待?這事情,可還要繼續查下去?」
  
  洪老爺看了一眼威嚴端坐的侯爺,痛苦地閉了閉眼道:「給侯爺添麻煩了,還請侯爺好生厚葬了我那可憐的女兒,小的,會知道如何對宮裡人說的。」
  
  侯爺對洪老爺的知趣很滿意,對洪老爺道:「此事發生在侯府,本侯還是會查個究竟的,不過,親家的女兒已經死了,人死如燈滅,有些事情,便不會再牽扯開去。」
  
  洪老爺聽了感激的對侯爺一輯,扯過猶自忿忿不平的洪陳氏便往外走。
  
  侯爺又道:「親家且回去,侯府該給的撫恤絕不會少了你們。」
  
  洪陳氏這才轉了顏,老實地跟著洪老爺身後走了。
  
  侯爺看著廳裡晚香的屍體,怔了半響,揚了揚手,讓楊得志著人來,將屍體拖走了。
  
  侯夫人正要退走,侯爺卻是叫住她道:「你不是頭痛得厲害麼?那這半年就好生在這院子裡養病,不要踏出這松竹院一步去。」
  
  侯夫人聽得怒火直冒,這是要變相的禁她的足?她已經讓出掌家權了,侯爺還要禁她的足,這讓她在晚輩面前如何能抬得起頭來,就是在京城貴婦人當中又有什麼顏面?
  
  被一個才進門幾天的兒媳,不費什麼力氣就奪走了掌家權,還被禁了足,說出去,她真不要活了。
  
  侯爺看她還是一臉怨憤,不由怒道:「不然,你是想同我一起去面見皇后娘娘,或者是,去給太后請罪?」
  
  侯夫人聽了立即垂了頭,老實地自行去了裡屋。
  
  劉姨娘忙上前扶住侯夫人,邊走邊輕言勸慰著。
  
  正堂裡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侯爺看著葉成紹和素顏便笑了起來,微挑了眉道:「你們兩個跟我到書房來。」
  
  松竹院西廂房邊上,是侯爺的內書房,素顏看了葉成紹一眼,有些忐忑,葉成紹卻是捏著她的鼻尖,小聲道:「娘子也有怕的時候麼?」
  
  素顏小嘴一嘟,嗔了他一眼。
  
  侯爺走進書房裡,在椅子上端坐著,雙目如電的看著一前一後走進來的一雙人兒,素顏不自在的低下了頭,葉成紹卻是吊兒郎當地身子往書案上一靠,懶散地伸了個懶腰,嬉皮笑臉地湊近侯爺道:
  
  「爹爹不覺得你家兒媳很是聰慧麼?這法子可是她想出來的呢,這個結果,不正是爹爹你想要的麼?」
  
  侯爺聽了便瞪了他一眼,嘴角卻是難掩笑意:「為父可沒說這法子不好,只是險了些,若是那巧慧清醒一些,你們真能唬得住洪家人?」
  
  葉成紹邪魅一笑,一手拿起侯爺桌上的一塊白玉鎮紙在手中把玩:「那巧慧原就有問題,娘子不過是利用了她的心虛罷了,而且,她怕是真的瘋了,那些瘋言瘋語可不是我和娘子叫她裝的。」
  
  侯爺聽得臉色便沉了下來,問道:「為父看出你們兩個有問題,但這事真真假假的,為父現在也有些糊塗了,那毒藥,真的是被戎的?」
  
  素顏聽得莞爾一笑,對侯爺福了一福道:「兒媳哪裡知道什麼北戎毒藥,不過是問過了海叔,那毒藥的毒性罷了,再訛詐一下那晚香,把事情往險裡說了而已。」
  
  侯爺聽得這才鬆了一口氣,要是府裡還出現了北戎臥底,那可不是一件小事,自己府裡竟然有敵國之人,那他的老臉還真沒地方擱起呢。
  
  「不過,爹爹你也不要高興得太早,咱們府裡著實不乾淨,到現在,也沒查出那幕後下毒之人,只是讓兩個丫頭頂了缸,又嚇走了洪老爺罷了。那晚香,還是處置了才是。」葉成紹面色肅然地對侯爺道。
  
  侯爺聽得一怔,說道:「老海好生查驗查驗晚香中的毒,那人很及時的殺人滅口了,也不知道究竟躲在何處。」
  
  「怕是晚香被提進屋裡來時,就被人下毒了,只是沒有發作罷了,那人也是行得險,晚香差一點就說出幕後之人了呢。」素顏也有些懊惱,很想查出那幕後黑手來,畢竟自己要在這府里長期生活,府裡藏著這麼個厲害的對手,讓她寢食難安啊。
  
  侯爺點了點頭,對素顏道:「讓紹兒給你找幾個有身手的丫頭護著,以後,你得給為父將府裡給管起來,你母親眼皮子淺,見識也短,只想著眼前的利益,做事糊塗得很,有你管著這個家,為父也能放心一些。」
  
  葉成紹聽了對素顏又挑了挑眉,嘟著嘴對侯爺道:「爹爹啊,你可不能太偏心了,娘子她才來三天呢,你就如此信任她了?要是她管不好府裡的事情怎麼辦?」
  
  「你都肯認的人,為父又怎會不信?好了,你們兩個且回去,好生查查悠然居,那巧慧說洪氏瘋了,為父懷疑,洪氏那天找兒媳鬧,怕也是有人布的局呢。」侯爺對葉成紹和素顏揮了揮手,皺著眉說道。
  
  這一點,素顏也想到了,洪氏的死,雖然最終沒讓那人達到目的,卻也是將侯府弄得人心惶惶,巧慧的瘋,和巧慧的話都有問題,還是得細細查了才行。
  
  兩人回到苑蘭居,葉成紹笑著將素顏手裡的那個小耳墜搶到手裡道:「娘子還沒說,這耳墜子上究竟有什麼圖案呢。」
  
  「一個狼頭啊,你沒看到嗎?」素顏有些疲累了,本想著自己開了小廚房的,這會子侯爺將整個府裡的事情都交給她了,明天起,她便要到上房裡去管事,大房裡的飯菜可得好生備著才是,不然,二房三房兩家人可也不好對付呢。
  
  「嘻嘻,娘子,咱們配合得也算天衣無縫吧,我可是特意給你找來這樣一對耳墜子的哦,洪洪老爺過看都不細看耳墜子了。」葉成紹一把摟住素顏,頭公仔她的頸窩裡,說得好不得意。
  
  「是了,這個耳墜子真的是北戎人的嗎?你是從哪裡得來的?」素顏疑惑地問道。
  
  「娘子,明兒我帶你個地方可好,我說過,我要對你以誠相待,我的事情,你也該瞭解一些了。」



  第八十七章  馴夫
  
  素顏聽了葉成紹的話,如小鳥睇人般歪了頭看他,清澈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狡黠來,對了勾了勾手指頭:「相公,你就進有多少秘密呢?會不會?就連身世,也是有秘密的?」
  
  她的樣子半是調皮,半是挑釁,葉成紹被她弄的心癢癢的,但她的話,卻讓他眼神一黯,垂了眼眸不與素顏對視,卻是扯著嘴皮道:「總之明天帶你去的那個地方很有趣,不過,不知道娘子敢不敢去。」
  
  他的話果然轉移了素顏的注意,難得興奮的攀住葉成紹的肩膀,斜倚著他道:「哼,只要你去得,我就去得,天下還沒有藍大姑娘不敢去的地方。」說著,還邪笑著抬了根手指拖住葉成紹的下巴,附近他,一派現代豪放女的模樣,挑著眉道:「有如此俊俏的公子陪著,本姑娘哪裡去不得?就算是遇到了那搶財劫色的,最多把你給抵押了,本姑娘拍拍手走人就是。」
  
  葉成紹歪著頭,像看怪物一樣一看這素顏,臉都有點青了,結結巴巴道:「你……你……還是我娘子麼?不會……也跟巧慧一樣,中邪了吧。」
  
  素顏白了他一眼道:「你不是成天都在扮痞子麼?本姑娘還不是為了跟你合拍,也來這麼一回,切,一點也不合作,掃興。」說完,將葉成紹一推,施施然自己去了內室。
  
  葉成紹有幾秒的呆滯,隨即大叫起來,風一般往內室捲去了:「娘子啊,咱們一起痞啊……」
  
  等得進門,素顏已是端莊地坐在繡敦上,手拿一本書,正翻開來。
  
  葉成紹笑嘻嘻地蹭到她跟前,黑寶石般的眸子閃閃發亮,興奮地說道:「娘子,我真的長得很俊俏麼?那個……你是不是,其實也許是有一點點喜歡我的啊。」
  
  素顏優雅地放下書,起了身對他襝衽一禮,恭順問道:「相公相貌堂堂,俊逸非凡,長的自然俊俏,身為人妻,豈有不喜歡自己相公的道理。」
  
  葉成紹被她這突然的溫婉端莊的模樣弄的好不適應,一時又呆住了,愕然地看著素顏,好半晌,才想著回了雙手作揖,回了一禮,吶吶地道:「哦,娘子是真的喜歡啊,可是……」可是怎麼看不出一點喜歡的意思來呢,還不如方才在外頭,邪魅嬌嗔的模樣可愛,他一時有些失落,將頭歪下去,向上斜著看素顏的表情。
  
  素顏淡淡直起身,又回到了繡敦上坐著,拿起書看了起來,就當葉成紹是空氣一般。
  
  呃……這是什麼狀況?
  
  葉成紹搬了個繡敦挨著素顏坐了,嘟了嘴小聲道:「娘子,你是不是在生氣?」
  
  她這一會子會變了好幾副模樣,他實在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管是先前的嬌嗔玩鬧,還是方纔的溫婉端莊,都比現在這個當他是空氣的好。
  
  素顏自顧自地看著書,根本就不理他,也再不答他的話,任他在一旁急得抓耳撓腮,不知所措。
  
  葉成紹想跟她說話,偏又怕說多了惹得她煩,坐在繡敦上好不自在,左挪右轉,屁股就在繡敦上磨,實在是沒法子了,深吸一口氣,腆著臉道:「娘子,為何突然不理我了嘛。」
  
  素顏這才抬起了頭,正色地看著他道:「我剛才也沒怎麼理你啊,相公,你是不是誤會了?」
  
  「明明就是不理我了嘛,一會子像個……像個浪蕩的……呃……」他也不知道要怎麼形容素顏先前一根手指挑著自己的下巴調戲自己的模樣,那可只是花花惡少才有的行為,自家向來溫良賢達的娘子卻是學了十成十,差點就沒讓他將眼珠子掉出來。
  
  「一會子像個惡少,一會子優勢良家婦人對吧。」素顏忍著笑,看他一臉尷尬,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自己幫他說了。
  
  葉成紹立即點頭如蒜,眼睛黑亮亮地看著素顏,帶著一絲委屈和不安。
  
  「不是不是覺得很不適應呢,會不會覺得看不透我,不知道我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素顏斂了笑,正色地對葉成紹道。
  
  「嗯,是的,娘子你剛才讓我無所適從,都不知道哪個才是真實的你。」葉成紹立即從善如流的說出自己的感覺。
  
  「那你呢?自我認識你來,你一會子是個浪蕩公子,一會子又像個毛頭小子,一會子又像個溫良公子,有時又是一副痞賴的模樣,哪一個又是真實的你?我又要如何適從你?你即是說要與我坦誠相對,那邊不要對我有太多保留,如今我們已是夫妻,有些事,不知道原委,便不知道如何防範,你瞞的我越久,我在這府裡受到的危險就越大,你……可真是想要真心待我?」
  
  素顏臉色平靜,神情嚴肅,這是她第一次想要與葉成紹好好溝通,也是真正的想把自己融入到他的生活裡,但是,如果她用了心,他卻是守著心房,不肯坦誠以對,那她便會立即收回那還沒有付出的情感。
  
  她原就不是個主動型的人,也是那日回門之事之後,她才徹底明白了,這個社會女子想要獨立的艱難,才真正打消了那要和離,要獨自一人生活的念頭,也想著要與葉成紹好好生活下去,但是,不過一兩天的時間,她在侯府就遇到了幾次危險陷害,雖說都安然度過了,但她打算生活一世的男人都不肯坦誠相待她,她怕自己真的沒有堅持下去的理由和勇氣啊。
  
  葉成紹被她說得心中震撼,他不是不想說,更不是故意瞞她,一是他們成親才不過三四天,素顏先前是一副拒他於千里之外的樣子,不知道她會不會願意瞭解他,二是,有些東西,他實在是怕嚇到了她,怕她知道後,會更不願意跟他生活下去,他喜歡她,娶了她便是想要給她平靜幸福的生活,想把她護在他的羽翼下,不讓她受半點傷害,但他又是如此的力不從心,那些明的暗的風刀霜劍讓他防不勝防,外頭的,他可以全擋得住,可是府裡的,他卻有顧及不到的時候。
  
  看她受委屈,他也愧,更多的是悔,是痛,是不能保護的無奈和無助,難得見她肯正視和他的關係,肯真正的拿他們當夫妻一體來看,他又覺欣喜若狂,一時心裡像打翻了蜜罐子,又甜又黏,像黏住了他的牙齒,一雙漂亮得像黑曜石一樣的眼睛裡閃著兩簇火苗,傻傻笑著,一句話也不說。
  
  素顏不由嗔了他一眼,伸了手指去戳他腦門,罵道:「看吧,又裝傻相。」
  
  葉成紹不等素顏將手縮回去,一把捉住,就事一扯,將她拉進懷裡,火熱的唇便附了下來,有了前幾次的經驗,他一下子就銜住了她的唇瓣,伸了舌出來,細細描繪了一圈她的唇線,不等素顏拒絕,又立刻撬開了她的貝齒,熱烈而滾燙的吻,裹著他炙熱的激情,滿懷的期待,還有小小的試探,一股腦兒的便湧至唇舌之間,只是輕輕一卷,便捉住某個正在躲閃逃跑的小舌,輕佻慢吮,由不得她退縮,由不得她閃躲,捉住便不放開,溫柔的,激烈的,甚至略帶把刀的宣洩著他的情感。
  
  這個小女人,她還在指責他,她不知道他有多麼想她,又多麼心疼她,她卻總是看不到他的心,不明白他的真誠,好不容易她想肯放開心懷,他又怎麼捨得不一舒自己的心懷?
  
  素顏突然被葉成紹襲擊了,他厚實的胸懷散著淡淡的青草香味,絲絲鑽進了她的鼻間,嗯,很好聞,很清新雋永的感覺,可是,他的吻也太激烈了吧,腦子,像是被電擊中了一般,突然便閃過一道白光,裡面全是一片空白,只感覺心像是被充滿了氣的氣球給帶飛了,慢慢飄向天空,在空中打著轉兒,迎風飛舞,又浮浮沉沉,起起落落,那感覺,美妙又新鮮,她不是沒有被他吻過,也知道自己這具身體對他很有感覺,可是,心靈的觸動,這還是第一次……
  
  她的心,不由喟歎一聲,如此美好的感覺,就順從了吧,不要再抵制和抗拒了……被欺負了多時的小舌一勾,便反攻那,那肆虐著的長舌,只輕輕一舔,便感覺葉成紹的身子果然一僵,摟著她的雙臂便又加了幾分力道,耳畔聽到他輕輕的呻吟,她的心也跟著震顫了一下,誰說這廝還是處哥來著,剛才那一聲,可是能將人的神魂都勾了去呢,極品小受啊……
  
  小舌又是一吮,葉成紹整個身子都震顫了起來,再也忍不住了,兩手一抄,便將素顏抱起,疾步向床上走去,下一秒,他修長又偉岸的身子就覆在了她的身上,嘴唇仍是緊貼著她的,只覺得要將這一吻吻到天荒地老了去。
  
  素顏究竟是敵不過他,感覺胸腔子裡的最後一絲空氣都要被他搾乾時,葉成紹終於放開了她,親吻著她的耳垂,在她耳邊柔聲呢喃:「娘子,娘子,我好喜歡你。」
  
  素顏聽得耳紅臉熱,身上某處已經被一隻大手襲擊,葉成紹掀開她的衣襟,游魚一樣的鑽進小衣裡,攀上了一座峰,在那頂端輕輕揉捻起來,素顏只覺一股酥麻感迅速傳遍全身,身子像被電過一般,快感陣陣襲來,她忍不住張了嘴輕嗯了一聲。
  
  猶如蛟龍遇水,烈火添油,葉成紹的整個人都異常的興奮了起來,火熱的身軀不自覺地在素顏身上廝磨著,高昂的某處便是頂得素顏的下身痛,她終於清醒了一下,費力的伸了手,想將葉成紹推開。
  
  「娘子,娘子,我想……我好想,你……你給我好不好。」這話太過曖昧火熱,素顏聽得羞不自勝,咬著牙讓自己清醒一些,硬著心腸道:「不……不要,我……我還沒有準備好,我……我害怕。」
  
  葉成紹可憐巴巴地將素顏的手捉住往自己身下探,哀求道:「娘子,你看,哪裡好痛……你……」
  
  素顏被他強制的將那物塞到手裡,立即像被燙著一樣,就要縮手,葉成紹又再一次吻住了她,手在她身上遊走,時輕時重,四處點火,素顏整個身子像要燃燒起來了一樣,像被丟進了大海裡,浮沉不由她,起伏更不由她,葉成紹趁機笨拙地解著她身上的衣扣,心裡像堵著一盆火,不噴不快,不吐出來,便會將了灼燒至死。
  
  正在此時,外頭傳來紫睛的一聲喚:「大少奶奶,午飯是擺在屋裡還是在正堂?」
  
  素顏立即清醒過來,奮力的推著葉成紹,咬著牙罵道:「你……你這……混」究竟是沒捨得將那兩個字罵出來,聲音柔媚得讓她自己聽的都覺得羞。
  
  葉成紹頭腦還是熱的,紫睛那一聲喊讓他如當頭被澆了一盆冰水一樣,雖冷卻些,卻哪裡能裉的那樣快,不捨得地按住素顏嘟囔著:「娘子……別管她,娘子……」聲音炙熱中帶著哀求,大手仍不安分地在素顏身上遊走著。
  
  「起來吧,相公,那個……大白天呢。」聽著他沙啞而魅惑,醇厚而極富彈性的聲音,感覺到他那小意的乞求,素顏的心柔得快要化成一灘溫泉,怎麼也提不起勁來罵他,只得好言相勸。
  
  葉成紹慾求不滿地抱著素顏又好親了一會子,才依依不捨地起了身,眼神像個討不到糖果的孩子,委屈又滿含期待,嘟了嘴道:「天怎麼還不黑呢?」
  
  素顏好笑地伸出白嫩的食指,連連戳著他的額頭道:「整天的都想著些什麼呢,平素是不是大白天的也在悠然居裡鬼混來著?」
  
  葉成紹的頭被她戳的如小雞啄米似的,一點一點的,這回反應卻是快,立即正色道:「娘子冤枉,除了你,我從沒跟人親親過。」
  
  素顏撇撇嘴,根本就不信他,人卻已經溜下了床,逕自弄整理著被他弄亂的了的衣服和頭髮,對著外頭喊了聲:「飯就擺在正屋吧。」
  
  外面傳來紫睛歡快地聲音:「好勒!」就聽到她有大聲道:「大少奶奶說飯擺在正堂,她和爺一會子出來用飯。」
  
  紫綢看她一臉得意,忍不住就拿起手裡的繡繃子敲她:「死妮子,都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如今是大少奶奶對你好,念著舊情呢,你再這樣,小心自尋沒了路。」
  
  紫睛不屑地看了眼屋裡,小聲嘟囔:「我這不也是為了大少奶奶好麼?才不過進門三四天,就被人可勁的欺負了好幾回,哪裡能夠就這麼這好子,怎麼也得懲罰懲罰爺吧,我可聽我娘說,男人啊,得到了就不會珍惜。」
  
  紫綢被她說的面紅耳赤,啐了他一口到:「毛都沒長齊呢,你知道些什麼,也不知羞,方才就我一個人見著也就罷了,以後可不興再這樣了啊,別看世子爺沒對你怎麼著,那是看著大少奶奶的面兒上,給你留著情份呢,你要再不知趣,小心打發了你出去。」
  
  紫睛聽了臉色稍變,小意的挽住紫綢道:「我就知道你會對我好嘛,好姐姐,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你且饒了我這一回。」又瞄著內堂小聲道:「可千萬別讓陳媽媽知道了,她會剝了我的皮去。」
  
  紫綢嗔了她一眼,沒說什麼,一時見素顏和葉成紹穿戴整齊出來了,紫睛忙上前去扶了素顏坐在正位上,醬燒好的手爐放到她手裡,垂了頭道:「王昆家的來報,小廚房裡今兒晚上就可以開伙了,楊大總管把咱們院裡的食材都讓人送過來了,顧余氏正好做了第一頓吃的,爺和大少奶奶一會子就可以嘗嘗她的手藝了。」
  
  素顏聽得有些詫異,沒想到侯夫人動作如此之快,今兒這是也算是幫了她的大忙,為她洗清了嫌疑,卻將她手裡的掌家大權都奪了過來,只怕她心裡恨多謝少,不會就此罷休吧。
  
  想到這裡,她又歎了一口氣,只希望侯夫人能變明白些,不要總將矛頭對準自己,若她能對自己好個三分,自己便以正經婆婆待她,對她敬以十分,如若不然,下次,她不會再如此好心了。
  
  吃過飯,葉成紹被侯爺請到書房裡去了,洪氏的死,侯爺親自去了一趟宮裡,報給太后娘娘和貴妃娘娘說是她著了魔怔,自盡而亡的,侯爺又找人送了一萬兩銀子給洪家,洪老爺嚴令洪陳氏封口,不許她對外胡說八道。
  
  洪陳氏的了一萬兩銀子,並侯爺送來的不少補品綢緞,也知道再鬧對自家沒有好處,便也不再鬧騰了,反正洪氏也不是她的親身女兒,她不過是個繼室,當初貴妃娘娘要棋子,她正好知道了,便自動將繼女推了出去,送進了侯府給葉成紹做妾,送人做妾了,自然是不再能與娘家有什麼瓜葛。
  
  原想著是沒指望洪氏能多孝順她,給她多少養老錢的,不曾想,洪氏沒了,反而讓老兩口發了筆小財,這倒讓她很快忘記了在侯府挨得打,很快要把眼睛投向了洪老爺的另外幾個女兒,肥腸大腦裡捉摸著,不知道貴妃娘娘還要不要這樣的棋子呢?
  
  且不說洪陳氏如何打自家繼女的主意,洪氏的死因傳到侯府裡頭,司徒氏是第一個聽了變得憤怒,午飯吃過後,她便帶著自己的貼身丫頭來到了苑蘭院。
  
  守園的婆子有了上一回洪氏的教訓,立即守住院門不讓司徒氏進去,司徒氏大怒,卻也想起了洪氏最開始於大少奶奶鬧事的起因,便強忍著屈辱,好言跟守園婆子說道讓她進去報信,素顏正歪在大迎枕上,聽著葉成紹介紹著他的小妾們,素顏最想知道的就是司徒氏,她相貌清雅秀麗,個性孤傲清冷,又是護國侯府的小姐,便是庶出,也不可能給葉成紹做妾才是啊。
  
  葉成紹也著實想與素顏說說這府裡各人的背景、來源,但沒想到素顏一開口便是問的司徒氏,看著素顏墨黑而又清澈的眸子審視地看著他,他便有種做賊被抓的感覺,垂著頭,窘了半天,被素顏盯著躲不過去了才道:
  
  「那個……我是對不住她的,她那樣的人,哪裡能看得上我,我一時氣憤,就……就……」就了半天,也沒敢往下說,素顏的眸子太過純淨清澈,那樣的注視下,讓他有種無地自容之感,好半響,知道躲不過去,才深吸了一口氣道:
  
  「那時我常去護國侯府玩,跟小敏關係倒是好的,玩得也來,可小敏的這位大姐,每次看到我就像那種很輕蔑的眼光,還當著我的面訓斥小敏,讓我不要跟我這種人揍得太近,娘子,你不知道她那樣子有多討厭,一副高高在上,誰都不放在眼裡,好像她是天上的雲朵,人家都是地上的塵泥,我就看不得她那種不可一世的樣子,所以,所以就混賬了一回,有一次趁她換衣服的時候,突然出現在她的閨房裡,還拿走了她的……她的內衣,那天,正是護國侯家的老太君五十大壽,我在席上跟人打賭,說一定能娶了護國侯府的大小姐,人家自然不信,我就拿了那內衣出來玩……」
  
  說道此處,他又偷偷地看了眼素顏,見她臉色越發的陰沉,他咂巴咂巴嘴,小聲道:「娘子,我那是年紀小,不懂事,家裡又……總之我正是想要將自己的名聲弄得更臭的時候,做事便渾無顧忌,如今想來,倒是害了她,她是無辜的,若不是我,或許,她如今也嫁了一個門當戶對,性情相投的好郎君了。」
  
  「你當時,怎麼沒有娶她為正妻?」素顏可以想像得到,葉成紹當時有多麼可惡,為了想要壞了自己的名聲,小打小鬧不行,那便以壞大家閨秀的名聲來成全了他自己,那時的司徒氏怕是氣得要死吧,以她那性子,怎麼能忍受得了別人的如此污辱?她沒氣得自盡,又活了下來,竟然還給葉成紹做了妾侍,可真是個奇跡。
  
  葉成紹撇了撇嘴,臉上又顯出那吊兒郎當,痞賴無忌來:「她當時尋死覓活,不肯嫁與我為妻,小爺……哦,我就怒了,將她的小衣拿到衣鋪裡當了,偏生了還要告訴別人,那是她的衣服,弄得京城裡不少花花太歲都到那當鋪裡以賭護國侯府大小姐的小衣為快,她的名聲就徹底給我毀了,那時,護國侯氣得跟侯爺吵了多次,我那時便一口咬定是司徒自己將內衣送與我的,她與我是有首尾的,護國侯便沒法子了,只能讓我娶了她,我卻偏不肯娶,要納了她為妾……最後,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通的,竟然就同意了。」
  
  「她是護國侯府的嫡長女?護國侯會肯將嫡長女送與你為妾?護國侯的臉面不也給你丟盡了?」素顏有些不相信,護國侯雖說不如寧伯侯權勢大,卻也是掌著軍權,也深得皇上寵信的,怎麼可能就……
  
  葉成紹聽了唇邊勾起一抹譏笑,眼裡卻是滿滿的自信與傲氣,身上隱隱就顯出一股渾然天成的高貴霸氣來,「他倒是很願意將女兒嫁與我呢,至於只能做妾,他雖遺憾,卻也沒有太多的不滿。」
  
  素顏疑惑地看著他,他雖沒明說,那意思也很明顯,司徒氏還真是護國侯府的嫡長女,怪不得,她會有那樣清高孤傲的性子。
  
  看著自己眼前這個正笑得一臉討好,又不時小心翼翼看著自己的俊美少年,她不由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無奈地對他道:「我也不逼你,等你覺得合適的時候,再告訴我,你究竟是誰吧。」
  
  葉成紹聽得一震,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卻是邪魅地挑了眉看著素顏到:「若我的身份會給你帶來更大的不幸,娘子,你會如何?」
  
  素顏起了身道:「不如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已經嫁了,就是你的人,便是我想與你劃清界限,又是能劃得清的麼?」
  
  葉成紹聽得雙眼一凝,深邃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欣喜,隨即又憊賴地一笑,兩手一合,身子便像沒有骨頭似的掛在了素顏身上,嘻皮笑臉道:「娘子就是喜歡多想,我不就是個人見人厭,花見花謝的浪蕩花太歲麼?可憐的藍家大姑娘,一生是毀了哦。」
  
  素顏知道他在玩笑,卻也板起臉來,回頭瞪著他道:「你可是真的怕毀了我?若真如此,那便寫和離書吧。」
  
  又來了,又來了,葉成紹立即垮了臉,老實巴交地垂著頭,身子也立了起來,嘟了嘴,小聲道:「娘子,咱不說那兩字了好麼?我說過,會慢慢讓你瞭解我的,如今全告訴你,怕你一下子接受不了,而且,有些事情沒有明朗,我也不能說,總之我對你的心,絕對沒有半點假,你一定要信我。」
  
  素顏不置可否地瞥了他一眼,自行走到正堂去了。
  
  就聽紫雲在外頭稟道:「司徒姨娘過來了。」
  
  葉成紹早就悠然居裡下了令,幾個姨娘不許隨便出悠然居,也不須要每天給大少奶奶請安問好,司徒氏這會子過來,怕還是為了洪氏的事吧,素顏如今知道她與葉成紹的那些舊事,實在很好奇,她是怎麼會同意嫁給葉成紹做妾的,就算護國侯同意,她的名聲被毀,難道如此一途,再無他法了嗎?
  
  知道了她的身份,又知道了她的性子,素顏倒是對她存了幾分同情,也知道不能像對待洪氏一樣的對她,便對紫晴道:「請司徒姨娘進來吧。」
  
  司徒氏被紫玉請了進來,見素顏一身素淨繡茉莉花對襟小裌襖,一知粉白色的碎花羅裙,淡雅又嫻靜,靜謐中,又透著溫婉,令人觀之可親,卻又不可褻瀆,心中暗凜,那廝倒是有眼光,娶了個相貌才情都絕佳的正室,轉而一想到自己的身份,一口銀牙又差一點咬碎。
  
  素顏淡淡弟看著輕移蓮步,如一隻孤高優雅的天鵝一般正緩緩走來的司徒氏,她端坐如鐘,神情淡雅地等著司徒氏來給她行禮。
  
  司徒氏果然眉頭稍皺了皺,她在侯府雖是妾室身份,但上至侯爺,下至管事娘子,無一人敢真只當她是個妾室看,畢竟她出身高貴,又是名門,比起眼前的女子來,還要高貴不少,連侯爺和侯夫人都不在面前擺譜,這藍素顏,卻給她擺起了主母架子。
  
  她不由抿了抿嘴,輕揚了下巴,過來草草給素顏行了一禮。
  
  素顏眉頭微挑,卻也沒說什麼,只是稍抬了抬手道:「不知道姨娘此時到訪,可是有事?」
  
  邊上就有繡敦,卻不讓她坐下,司徒氏惱火地站著,冷冷地回道:「妾身過來,是想問一問洪妹妹的死,可曾有個說法?」
  
  素顏聽了淡然一笑道:「侯爺不是說了麼,洪氏可是自盡死亡的,她身邊的人都說她瘋了,犯了魔症,一個瘋了的人,自然是什麼事情也做得出來的,啊,司徒妹妹,這種事情,自有侯爺和夫人做主,我們這些作晚輩的,還是少操心為好。」
  
  這意思便是,你只是個小小的妾室,有些事情,你無權過問,也無權管。
  
  司徒聽得臉色稍變了一下,嘴角倔強地抿了抿,抬起頭來,眼神犀利地看著素顏道:「大少奶奶,你明知道事實不是如此,當時你我可都是在場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我原以為,你會是個正義公道的女子,沒想到,你也跟他們一樣……」
  
  素顏聽得眉挑一挑,凌厲地看著司徒氏道:「一樣如何……」
  
  「齷齪下流,同流合污,我……錯看你了。」司徒氏被素顏那略帶輕蔑的神情震怒,衝口便道。
  
  素顏聽了端起桌上一杯茶便向司徒氏擲了過去,茶水濺污了司徒氏那條粉紅色的素色長裙,怒道:「大膽!當面辱罵主母,污及長輩,司徒氏,你想找罰麼?」
  
  司徒氏昂然俏立,輕輕呲笑一聲道:「罰?這府裡,敢罰本小姐的人怕還沒出生呢。」
  
  好狂妄的語氣,仗著侯爺和侯夫人對她懷有愧疚,又仗著娘家勢大,葉成紹也對她禮讓幾分,便在自己面前行下馬威,真以為洪氏能欺自己,她也能欺麼?
  
  素顏冷笑一聲,眼裡閃過一絲陰戾,一揚聲道:「來人,司徒姨娘口出狂言,污辱主母和長輩,掌嘴五下。」
  
  她還是給了她護國侯府嫡長女面子的,不然,這掌嘴定然是二十。
  
  司徒聽得大怒,見果然有兩個婆子走了進來,想要拉她,她不由大聲喝道:「藍素顏,你今天敢打我,明天我就要讓你後悔。」
  
  素顏笑著手一揮道:「好,我拭目以待。」
  
  兩個婆子上前來要拖司徒氏,司徒氏一甩胳膊,對著裡屋大喊了一聲:「葉成紹你個混蛋,還不出來,真讓人欺我至此嗎?」
  
  素顏聽了唇邊笑意更深,她也想看看,葉成紹會如何對待她與司徒氏之間是衝突,那廝口口聲聲說心裡只有她一個,但面對一個被他連累過,又害了終身的女子,他會如何做呢?
  
  葉成紹一個施然,一搖三晃地走了出來,大聲嚷嚷道:「吵什麼,爺的耳朵都快被震聾了,誰又在惹大少奶奶生氣呢?」
  
  素顏聽了覺得好笑,這混蛋又在裝呢。
  
  司徒氏氣得兩眼直冒火,一見葉成紹出來,便冷笑一聲道:「我當你是聾子呢,不過一牆之隔,便縮在屋裡不敢出來,你還是怕面對我麼?」
  
  葉成紹的撓了撓自己的耳朵,嘻笑著走到素顏面前,與她並排坐下,一抬眼,似乎才看到司徒氏一般,臉上立即綻了個陽光又俊逸的笑臉,討好地對司徒氏道:「婕妹妹,你怎麼來了?來時也不跟哥哥說一聲,我好去扶你。」
  
  明明看司徒氏立在堂中,卻也沒要說聲讓她坐,只是嘻皮笑臉的說些有的沒的,語氣裡,倒確實對司徒氏禮讓得很。
  
  「哼,不敢當,你只要別讓你老婆騎我頭上作威作福就行了,她方纔還要打我呢。」司徒氏臉色微黯,眼中怨忿更深,卻又不好明說出來,只是咬了牙冷笑道。
  
  「啊,你說誰要打你?娘子麼?怎麼可能,你家大少奶奶最是講道理,賢淑溫婉,她怎麼會隨便打妹妹你呢?不過,她身為苑蘭院的主母要管著你們幾個姐妹,一些規矩,還是要講的,無規矩,不成方圓嘛,對吧,司徒妹妹。」葉成紹一副吃驚的樣子,看了素顏一眼,有對著司徒氏嘻嘻一笑道。
  
  「我著實下了令要打司徒妹妹,她方才出言不遜,目無尊卑,我不過小懲大誡罷了,相公,你可是有不同意見?」素顏笑得很甜美,眼神也是淡淡的,看不出半分怒氣。
  
  葉成紹卻是覺得脖子後頭被她最後一句話問得涼嗖嗖的,腆著臉對素顏笑道:「哪裡,哪裡,這院子裡,娘子你的話就是規矩,我怎麼會有不同意見,沒有,絕對沒有。」
  
  司徒氏一聽這話,氣就不打一處來,伸了手,指著葉成紹的鼻子就罵道:「葉成紹你個混蛋,你敢讓她打我!」
  
  素顏聽了突然便起了身,走近司徒氏,揚起手來,啪的一個耳光打了過去,司徒氏淬不及防,被她一巴掌打得火辣生疼,捂著臉,憤怒地看著素顏,揚起手來便要還手,葉成紹身如閃電一般閃了過去,一下便捉住了司徒氏的手,輕輕一甩,司徒氏便摔到了地上。
  
  素顏緩緩走到司徒氏面前,眼神冰寒如刀,聲音也冷若冰霜:「你記住了,我的相公,除了我之外,任何人也不能罵他混蛋,不信,你再罵一聲試試!」
  
  葉成紹聽得大喜,一轉身就抱住了素顏,頭拱在素顏的頸窩裡,半是撒嬌,半是感動:「娘子,你對我真好,以後,有你護著,一定沒有人敢欺負我了。」
  
  素顏聽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一把推開他道:「你的司徒妹妹摔地上了,還不去扶她起來?」
  
  「不扶,以後,不管是誰,只要敢冒犯你,都休怪我翻臉無情。」後面那句話說得陰森森的,那聲音像是地獄裡出來的一般。
  
  司徒氏不可置信的看著葉成紹,眼中蘊著深深的悲哀和痛苦,眼淚一下子便湧了出來,憤怒地看著葉成紹。
  
  素顏歎了口氣,親自上前去扶她,她手一甩道:「不用你假惺惺,你也別得意,你如今不過是還新鮮,等他玩膩了,同樣會這樣對你。」說著,又對葉成紹大聲罵道:「葉成紹,我恨你。」
  
  葉成紹聽得身子微微一僵,轉過頭來,臉上的憊賴之色盡去,對司徒氏道:「我知道當初是我對不起你,我……會想法子補償你,但是,娘子是我的底線,任誰也不能傷她一根汗毛,不管是誰,只要是對她不利,哪怕天皇老子,我也會跟他拚命,所以,你最好記住這一點,你在侯府的地位不變,我仍是會敬著你,但是,最好不要有別的企圖。」
  
  司徒氏怔怔地看著葉成紹,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般,她從沒見過他如此維護一個女人,後院那裡還有五個,他有時會跟她們玩鬧,但總是花叢中穿過,卻不留片葉沾身,她發現這一點時,心中很是觸動,也以她敏銳的眼光看出,他頑劣的外表下,那顆深不可測的心,曾經以為他不會為任何女子動心,原來,她是錯了麼?
  
  「起來吧,地上涼,你若不信我先前的話,我便帶你去見那巧慧可好?」司徒氏眼裡的痛苦讓素顏有些不忍,她不知道司徒氏對葉成紹究竟懷著恨,還是有別的心思,總之,一個高高在上的侯府嫡長女,突然成為了令人鄙夷的妾室,著實也挺悲催的事情,自己教訓她,只是想讓她認清自己的身份,也要確立自己再幾個妾室面前的地位,這是她必須要做的,但她還是不得不同情眼前這個孤傲清冷的女子,對她的身份,也很無奈,如果,她對葉成紹沒有男女之情,她倒是可以想法子幫幫她,讓她在侯府過得好一些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10:34 AM

  第八十八章  群妾見禮
  
  司徒氏就著素顏的手,起了身,疑惑地看著素顏,冷冷道:「何必再我面前裝大方,如今這院便是你最大了。」
  
  素顏皺著眉頭一笑道:「是爺最大,妹妹這話說得可是不對了啊。」
  
  司徒氏聽了狠狠地瞪了葉成紹一眼,甩袖便要走,素顏無奈地喚道:「妹妹這脾氣還是改一些的好,你要相信,性格決定人生,你若不是這性子,又怎麼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司徒聽得身子一震,熱淚忍不住又奔湧而出,素顏的話正觸到了她的痛處,多少個日夜,她也曾痛苦的反省,為什麼自己會落到如今這步田地,高傲如她,高貴如她,竟然只是給葉成紹這個混蛋做了個低賤的小妾,連側室都不是,她丟進了父母的臉,丟進了司徒家的臉,自從嫁入寧伯侯府,她便再也羞於出門,便是連娘家也不好意思回去一次,更別說與以前的小姐妹們見面,她怕別人笑,她不也與人前亮相,心枯如死,就連自家妹妹要來看她,她也不肯,只帶了信去說,當她死了吧。
  
  如果,當初她不是那麼孤傲不可一世,如果,當初葉成紹嘻皮笑臉的跟她說話時,她不是那鄙夷的態度,如果,當初他要娶她為妻時,她不是大吵大鬧,以死相逼,如果……沒有如果……所有的一切,只剩下悔恨和心痛,而如今,這個傷疤陡然被藍素顏揭開,她憑什麼?憑什麼揭自己的傷疤?聽說她也是為了救父才肯嫁給葉成紹的,聽說她原是有一段更美滿的婚姻的……她比起自己來,不過只是多了一個正室身份而已,她又憑什麼教訓自己?
  
  司徒氏猛一轉頭,眼中迸出一道凌厲如霜的寒光,映入眼簾的,確實葉成紹正拿了塊帕子在幫藍素顏擦著手,那情形頓時刺痛了她的眼,心猛然一顫,像一把尖刀正戳中了她的心尖,疼痛是那麼的明顯,那隻手,方才正甩過自己一巴掌,自己長這麼大,哪怕被迫下嫁於人為妾,也沒有挨過人一巴掌,而那個害了自己一生的人,正在細心呵護那只打了自己的手,多麼可笑的諷刺啊,她不禁踉蹌了一下,身子搖晃著,差點摔倒,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
  
  「葉成紹,我恨你。」
  
  葉成紹將素顏手上的茶水擦掉,先前素顏將茶水摔在了司徒面前,杯裡的茶甩了出來,她的手背紅了一塊,正想給她拿燙傷藥來塗來著,莫名地聽到司徒氏的一聲怒喝,詫異地抬頭看她,苦著臉問道:「你不是要走麼?又怎麼了?」
  
  素顏被司徒氏眼裡的恨意震到,不由微微搖了搖頭,她的本意是想化解與司徒之間的矛盾和衝突,不想與她為敵,自己那句話可真是一片好意啊,在呢麼就會惹得她如此惱火呢?細看過去,赫然看到一股強烈的嫉恨自司徒眼裡一閃而過,心中震驚,定睛再看時,卻只看到她那憤怒得要燃燒起來的眸子,似乎要將葉成紹活燒了一般。
  
  素顏的眼睛不禁瞇了起來,眼神銳利地看著司徒氏,心中陡然生出了鬥志來,她從來就不懼挑戰的,眼前這個女人,絕不是表面表現的那樣……
  
  「你還敢問我是怎麼了?我……我被你摔傷了腳,走不動了,送我回去。」司徒氏的語氣硬邦邦的,帶著股頤指氣使的味道,葉成紹皺了皺眉,瞥了她一眼,又轉過頭來,看著素顏,素顏微歎了口氣道:「相公,既是司徒妹妹身子不舒服,那你就送她回屋去吧,我本想跟她一起去看看巧慧,讓她明白洪妹妹的死的真相,她……看來不舒服,那就算了吧。」
  
  「你看她那樣子像是要吃了我似的,我才不去扶她,畫眉,快快扶你家姨娘回屋歇息去,身子不好,還出來做什麼?沒得加重了病呢。」葉成紹嘟了嘴,揚了聲,對司徒氏的丫頭喊道,自己卻一轉身,施施然進了內室。
  
  司徒氏氣得直跺腳,聲音都在抖:「葉成紹……你……你……」本想又罵混蛋,但想起了素顏那一巴掌,強忍著沒罵出來,卻是氣得一張清冷的俏臉脹德通紅,美眸中又泛出淚花來。
  
  看著進去了的葉成紹,和外頭氣得直跺腳的司徒氏,素顏的心有片刻的驚慌,她對這種突如其來的感覺很莫名,也很惱火,晃了晃頭,丟開這種不舒服的感覺,走上前去對司徒氏道:「司徒妹妹,我扶你吧,若是你身子還堅持得住,不如我們一起去洪妹妹的屋裡再查探一番,你方才不就是對洪妹妹的死因,很不滿意麼?我總得找個能說得服你的理由給你看了才是吧。」
  
  司徒氏彆扭的想推開素顏,卻是被素顏眼裡盈盈的笑意給激起了一些鬥志,自己也是大家閨秀出生,憑什麼就要讓藍素顏表現得大度賢惠,而自己卻像個無知潑婦呢,葉成紹那個混賬東西,怕就是讓藍氏這假惺惺的樣子給迷惑住了吧,那一巴掌,她終究是要討回來的。
  
  如此一想,司徒氏就斂了怒氣,生硬地對素顏道了聲謝,「那我便隨大少奶奶走這一遭吧,看大少奶奶又能找出什麼能讓人信服的證據來。」
  
  素顏哂然一笑道:「那就走吧。」
  
  司徒氏甩開素顏的手,逕直先走了出去,紫晴在後面跟上了素顏,輕聲嘟嚷道:「大少奶奶,奴婢看這司徒姨娘也不是個好相處的,而且,奴婢怎麼都覺得,世子爺好像對她不一般呢。」
  
  素顏聽了淡淡地看了眼紫晴,冷然地說道:「陳媽媽若是聽到你這話,指不定又要訓你了,你呀,心靈手巧,就是話太多了,這裡可不比得藍府,行差踏錯一步,便是我,也不能保你的。」
  
  紫晴聽了吐了吐舌,小聲道:「奴婢知錯了。」
  
  素顏聽了沒再說她,跟著司徒氏往前頭走,到了悠然居,司徒氏一馬當先就要進洪氏的屋子,素顏在後頭喚住她:「妹妹不急,那屋子裡,如今怕也沒什麼好看的了,咱們去看看巧慧吧,那丫頭可是很重要的證人。」
  
  司徒氏聽得也沒說什麼,轉而跟著素顏到了洪氏所住院裡的一間偏房內,只見門外有兩個粗使婆子在守著,見素顏來了,忙屈身給素顏行禮。
  
  素顏問道:「巧慧可曾再鬧?」
  
  其中一個粗使婆子答道:「沒鬧了,只是坐著發呆,大少奶奶可要進去看?」
  
  另一個討好地說道:「大少奶奶還是不要進去的好,就在外頭掀了窗簾子瞧瞧吧,就怕巧慧發狂,會傷著大少奶奶呢。」
  
  司徒聽得微怔,也不等素顏發話,便對那婆子道:「你且打開窗簾子我瞧瞧。」那婆子卻是只看了她一眼,臉上謙卑地笑著,卻沒動,垂了頭在等素顏的示下,司徒氏氣得一滯,卻是無奈,這才反應過來,有素顏在的時候,無人會聽她的調擺。
  
  素顏對那婆子點了點頭:「快按司徒姨娘說的去做。」
  
  那婆子依言掀開了窗簾子,裡面不過是間十平米不到的小屋,窗簾一掀開,光線便透了進來,照見正坐在床榻邊的巧慧,司徒抬眼看見,只見巧慧頭髮散亂,目光呆滯,嘴裡喃喃地念叨著什麼,她便喚了聲;
  
  「巧慧?」
  
  巧慧聽到有人喚她,轉過頭來看窗外,因光線太強,她有些不適應,不由瞇著眼,但片刻後,她突然就叫了起來:「不是我,是晚香,姨娘,不是我殺的你,我真的沒有,晚香說你要瘋了,瘋了就沒用了,你……你不要來找我,不關我的事啊。」說著,整個人便抱成了一團,瑟瑟發著抖,縮進了床榻裡。
  
  司徒看著不由歎了口氣,嘴角緊抿了一線,讓那粗使婆子放下了窗簾子,自己轉身便走。
  
  素顏也不叫住她,只是悠悠地說道:「這裡面的水有多深,相信妹妹也看出一二來了,如今那幕後的兇手並未真正找到,侯夫人卻的確是冤枉的,如今此事牽連甚大,洪家自己也認了洪妹妹乃是自盡而亡,我們又說得了什麼?
  
  司徒氏聽得怔住,卻也知道素顏這話是好意,是讓她不要管得太多,以免攪進渾水裡,與她不好,而且,若真如素顏說的那樣,那幕後之人在侯府怕是有些勢力,而且本事不小,對致人於瘋,殺人於無形,自己也著實不要摻和的好,這番話未嘗沒有保護的意思在,她心中雖動,卻仍是抵制,只當素顏在刻意拉攏她,想討好她,想她一介五品小官之女,竟然動手打了自己這個侯府嫡女,雖說立威,但打完後,心中也是後怕的吧,出身擺在那裡,便是自己只身為妾又如何?藍家還敢得罪了護國侯府不成?
  
  她不過是,打一下,給個甜棗,自己又豈是那見識淺薄,任人拿捏的人?如此一想,司徒氏纖腰一扭,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前走了。
  
  素顏笑了笑,又說了一句:「司徒妹妹好走,明兒一早,好是叫了幾位妹妹一起,來苑蘭院見個面吧,還有好幾位妹妹姐姐我都不認識,往後在這府裡,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別見著了,誰是誰都不清楚,那便不好了。」
  
  果然見到司徒氏身子一僵,停足片刻後,才繼續往前走。
  
  素顏笑著帶了紫晴往回走,紫晴一雙眼睛笑彎了,不是素顏才警告過她,她又要開口叫好了。
  
  那司徒氏再狂再傲又如何?大少奶奶這一招可是要將她的傲氣打到底下去,以前,大少奶奶是不屑見這一群妾室,如今已經打定注意要在妾室面前立威了,又怎麼可能放任司徒氏繼續狂傲下去?
  
  只是來個每日晨昏定省,就能讓司徒氏那一身的孤傲給剝個零零碎碎,而且,讓她與那幾個妾室一同來,那更是將她看成了普通妾室,讓你不可一世,自認出身高貴便不將人放在眼裡,妾便是妾,在主母面前,你以前出身再高,如今不過也是個半奴半主的身份了。
  
  想到自家主子在侯府一步一步站穩腳跟,紫晴微微垂了眼眸,掩去眼中的一絲無奈,神情又落落寡歡起來。
  
  那天晚上,素顏還是沒有讓葉成紹得逞,某個慾求不滿的男人委屈地,只穿著一件單薄的中衣,瑟縮著身子,蹲在屋中牆角處聽老婆大人的訓斥:
  
  「你滿園子的妾室,早就萬花叢中過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渾身脂粉氣,還想攏我的邊?葉成紹,我告訴你,我白天受了氣,心情不好,明兒個還要打起精神接待你的小三小四們,沒心情理你。」
  
  葉成紹如受訓的小學生,兩臂環抱著身子,老實地蹲著,想反駁,又怕更惹惱了老婆,眼巴巴地看著老婆掀開被子睡覺,他一聲也不敢吭地蹲了好一會,看老婆像是睡著了,便挨挨蹭蹭地也過來了,人還沒上床,就見素顏轉過頭來,眼神凌厲如冰刀,不由一哆嗦,可憐巴巴地道:「娘子,牆角冷……」
  
  「那不許碰我,老實地睡一邊去。」素顏轉過頭去,嘴角偷笑,沒想到這廝看著混,還有怕老婆的潛質,自己不過是不想這麼早與圓房,不想太早將自己交給他,故意找的茬子罷了,最主要的是,自己這身子太沒用了,讓那廝挑逗幾下,便會意亂情迷,她實在是怕與他挨得太緊,自己會抵擋不住,真失了神就不好了。
  
  畢竟自己雖然打算了要跟他過下去,但決心是決心,畢竟還沒有愛上他,要讓自己與一個並不相愛的人做那種事情,她過不了自己那個心坎。
  
  而且,男人貪鮮,太容易得到的,總不會太珍惜,葉成紹想與她行夫妻之實,為時還早呢。
  
  葉成紹一聽老婆大人送了口,嘻嘻笑著就爬上了床,很自然地就鑽進了老婆的被窩裡,將老婆方纔的命令忘到了九霄雲外,但手還沒碰到那柔軟香膩的身子,大腿處就傳來一陣撕痛,「哎喲,娘子,好痛。」
  
  「說了不許碰我,你拿我的話當耳邊風呢?」素顏兩指一錯,掐住某人大腿外側極富彈性的皮肉便不撒手。
  
  葉成紹苦著臉連連道:「娘子,我保證不亂動,絕不亂動,好痛啊,娘子,我不動就是了。」
  
  素顏轉頭看他額頭都快出汗了,心一軟,忙鬆了手,眼神卻仍帶了怒色,小聲道:「早些安置了,我明兒個還要接見你那一堆子小三小四呢。」
  
  葉成紹不懂她說的小三小四是什麼,不過,也知道這會子還是別再惹她了的好,老實地束手束腳地在被窩裡,一動不動,嘴裡嘟囔道:「好的,娘子,你歇著吧,我也睡了。」
  
  素顏見他果然老實了,便放下心來,安然睡了。
  
  葉成紹聽著身邊之人均勻而安詳的呼吸聲,悄悄仰起頭,偷偷地看了一眼,見素顏沒有反應,膽子又大了一些,側過身子,手支在頭上,黑寶石般的眼睛含笑著看著睡眠中的人兒,眼裡滿是憐惜之情。
  
  嫁給他不過幾日,她過得有多艱難,有多辛苦,他心知肚明,好走,她身上有股子韌勁,不屈不撓,壓力越大,她越是堅強,自己確實沒給她創造一個安寧祥和的生活環境,還讓她在風口浪尖,矛盾衝突的頂端奮鬥,這讓他心裡好生愧疚,可是,身為他的妻子,這是必須要承受的,如今還不過是在這府裡,將來……她還會承受更大的壓力,他想幫她,但卻不能將一切都掃平,他的妻子,必須要久經磨礪才行,將來,才能成為他堅強的後盾,讓他再無後顧之憂。
  
  下意識的,就伸出手指去,卻不敢碰她,便隔著一厘米的樣子,在她臉上輕輕描繪著她臉部軟和明快的線條,她秀氣而又靈動的眉毛,她筆挺又俏皮的鼻子,還有……那紅艷艷,泛著潤澤之光,如玉般光滑的柔軟的唇,他不由喉嚨發乾,品嚐過她的美好後,他便食髓知味,時時刻刻都想要將那美好擷取,伸出舌,輕舔了舔自己發乾的唇,想著她明日真的還有好多的事情要做,還要面對很多複雜的人事,微微歎息一聲,躺回被子裡,輕輕將她摟進懷裡來,手搭在她的腰上,閉上了眼睛。
  
  她怕冷,雖然每晚入睡前都要與他鬥智鬥勇一番,又嚴令他不許靠近,但睡到半夜時,那小小的身子便像貓兒一樣,蜷進了自己的懷裡,今晚的氣溫尤其寒冷,睡在她身邊,能感覺到她的身子涼涼的,被子裡也沒什麼熱乎氣,便憐惜地將她摟進懷裡,她果然又像小貓兒一樣,在他懷裡拱了拱,找了個舒適的姿勢,趴在他懷裡睡了。
  
  第二日素顏起得早,昨兒個雖知會了司徒氏一聲,後來還是讓紫晴給悠然居裡的所有妾室都通報了一遍,今兒個那幾個妾室都要來給她請安敬茶,她得早些打扮了才是。
  
  葉成紹還睡得正香,素顏不由捅了捅他的腰,罵道:「懶人,起來啦,一會了你的小老婆們都要來了,你也不見見麼?」
  
  「見她們做甚?沒得若了你自己不痛苦,娘子,再睡一會兒吧。」葉成紹就著素顏的手一拖,又將她扯到被子裡,滾燙的身子一下子就覆了上來,眼神幽黑如深不見底的深潭,頭了附入貼近了素顏的脖彎,碰上那細瓷般的肌膚,輕輕的咬了一口。
  
  素顏吃痛,也著實沒功夫與他鬧,伸了兩根纖纖素指在他眼前一搖,咬牙切齒地威脅道:「再不滾下來,我讓你吃絞肉!」
  
  葉成紹身子一彈,便自素顏身上跳了下來,嘻嘻笑道:「還沒洗漱呢,有肉還是晚上再吃的好,不過,娘子,晚上我們不吃絞肉,吃別的好麼?」
  
  素顏聽出他話裡有話,不由羞紅了臉,垂著頭不與她搭腔,自顧自的穿著衣服。
  
  一切收拾停當,素顏便要出來,葉成紹卻是將她一拉道:「那些個人,就算來了,也讓她們等著就是,你可是主母,不要急著去見她們,別慣著她們了,來,娘子先跟我來。」
  
  素顏聽得詫異,正要斥他,見他眼裡含著寵溺的笑,那笑意暖暖如春風拂過心底,讓她的心軟軟綿綿的,人便很順從地跟在了他身後,自房間處轉到了內堂。
  
  一名身材纖秀的女子正垂手肅立在內堂裡,一件素色,兩襟繡青竹的提花箭袖短襖,腰半繫著一根淡藍色的絲滌,下著一條素色百花碎花裙,長只齊了腳踝處。頭上挽了個半月髻,只斜插了根銀色雙比蝴蝶簪子,整個人看起來清爽利落,因是垂著頭,看不清長相,不過,她只是輕輕地立在那裡,渾身便泛起一絲冷峻的寒意,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青竹,來見過你家大少奶奶。」葉成紹聲音懶懶的。
  
  那名喚青竹的女子聽後,猛地抬起頭來,素顏便看到了一個相貌清麗艷俗的女子,五官精緻而婉約,但那眉眼間,卻蘊著一股肅殺之氣,眼神也凌厲如剛出鞘的刀鋒,正用審視的眼光看著自己。
  
  素顏眼裡就帶了一絲欣賞的笑意,靜靜的回望著那女子。
  
  青竹微微一怔,隨即兩手一疊,恭敬地給素顏行了一禮:「屬下見過大少奶奶。」
  
  原來是葉成紹的手下,會不會是司安堂的人?素顏心中微動,笑著上前親手拖住青竹的身子,「不知如何稱呼?可是相公的同僚麼?」
  
  青竹聽得臉上一熱,垂了眸道:「奴婢青竹,見過大少奶奶。」
  
  素顏聽了嘴角笑意更深,拉了她的手道:「不必如此客氣,你看著像是比我大兩歲,不如,我便喚你青竹姐姐吧。」
  
  青竹聽得一怔,猛地抬頭看了葉成紹一眼,葉成紹眼中一片幽黑,深不可測。根本看不出他的意思,她的手顫了一下,立即縮了回去,垂著頭道:「奴婢不敢,爺吩咐奴婢來服侍和保護大少奶奶的,大少奶奶儘管使喚奴婢便是。」
  
  素顏便看向葉成紹,葉成紹雙眉一揚,笑嘻嘻地將素顏拉了過去道:「娘子看著可還滿意?以後有青竹在你身邊護著,我就是出了門,也能放心一些,你別看她這瘦不拉幾的樣子,一身柔輕小短打卻端是了得,尤其擅長聽風辨器,如果有人對娘子隔空施針什麼的,有她在,便不用擔心,且她的一手暗器功夫也很是不錯,殺人於無形,那也是不在話下的。」
  
  素顏聽得暗喜,那日晚香死得蹊蹺,她也不知道葉成紹背後去查了沒有,不過,看著那針發得突然,若沒有葉成紹在,不知道自己會不會遭了毒手呢。
  
  只是,這位青竹姑娘的來歷底細自己全然不知,她如今只是聽命於葉成紹,就怕不聽管教和調擺,那就難辦了。
  
  葉成紹見素顏對青竹還算滿意,便對青竹道:「自今兒起,你便跟在大少奶奶身邊,這府裡府外,不管是誰,想要傷害大少奶奶,你都給我護嚴實了,除了大少奶奶的話,任何人,也不得指使與你,你可聽清楚了?」
  
  青竹聽得身子微微一僵,眼神灼灼地看了眼葉成紹,隨即響亮地應了聲是。
  
  「走吧,娘子,我肚子可是餓癟了呢,一大早該死的肉沒吃著,好饞啊,好饞。」葉成紹有恢復了一身痞賴相,拉著素顏的手又往耳放裡轉,嘴裡不著三四的亂嚷嚷著。
  
  青竹還在呢,這廝就胡說八道,也不怕人家笑話,素顏氣惱地暗中拿手捅了下他的腰眼,葉成紹吃癢,身子像猴兒一樣竄了起來,「娘子,不帶這樣的,你搞偷襲啊。」
  
  素顏被他那誇張的摸樣弄得更不自在,不由瞄了青竹一眼,只見那冷艷的女子正眼睛盯著腳尖前,一副眼觀鼻,鼻觀心,萬事不見的樣子,不由心中微贊,這女子的職業素養還不錯呢。
  
  青竹也跟著素顏到了正堂,素顏和葉成紹坐在正位上,青竹便立在素顏左側,一旁的紫晴和紫綢看得兩眼瞪得老大,紫晴微皺了眉,瞟了青竹一眼,青竹眼睛直視前方,對一旁投過來的打量的眼光一概視而不見,紫晴瞥瞥嘴,到底被青竹渾身散發的肅殺之氣給鎮住了,不敢胡亂造成。
  
  一時紫雲進來稟報:「大少奶奶,五位姨娘都已到了,站在穿堂入口等您的召見呢。」
  
  「請她們進來吧。」素顏聲音淡淡的,有些慵懶,還帶著幾分不經意。
  
  一時司徒氏領頭,後面跟著五個形色各異,卻又各具美貌特色的女子魚貫而入。
  
  素顏將下面的五個人全都輕掃了一遍,果然燕瘦環肥,各個都是美貌如花,她不由微蹙了眉,心中暗罵葉成紹這混賬胡鬧,竟然弄了這許多女子給他守院子,他說沒碰過,沒動過心,她還真有幾分不信,要麼,這廝就是個白癡,不懂情事,要麼這廝就是個專情一致的,真的只對自己喜歡的女子動心之時動身,要麼……便是一朵爛桃花,早就不知道穿花沾葉了多少回呢。
  
  她臉色卻一點也不顯,端莊嫻靜地坐著,靜靜地看著底下的那一叢花兒。
  
  葉成紹輕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道:「本是不想你們來打擾大少奶奶的,不過,大少奶奶說以後大家得和睦處著,便說要見上你們一見,既然大少奶奶要給你們這恩典,你們以後便要好生地服侍著大少奶奶,可聽清楚了?」
  
  除了司徒氏,其他四位全都垂頭而應,聲音還算整齊,脆生生的悅耳動聽。
  
  「那便開始吧,每人自我介紹下,少得大少奶奶下回見了你們,還叫不出名兒來。」葉成紹懶懶地歪在了椅子上,隨手捏了塊點心丟進嘴裡,吃了起來。
  
  司徒氏氣得臉色鐵青,進來這麼久,葉成紹根本就沒多看她一眼,更沒說要給她個坐,不僅如此,還讓她與其他妾室一同對藍素顏行主母大禮?葉成紹,你這個混蛋,你竟如此辱我……
  
  司徒氏立著一動不動,下巴高揚,眼神清傲,漂亮的丹鳳眼死死地瞪著葉成紹,其他四個妾室偷偷地看著她的臉色,也沒動,似乎大有看司徒氏臉色行事的意思。
  
  素顏也不急,靜靜的坐著,手裡端起一杯茶來,輕輕抿了一口,又放在了桌上,眼神,卻變得凌厲了起來。
  
  其中一個穿鵝黃色長襖,外著一件輕紗繡金銀兩色花邊披肩,眉眼柔淡的女子率先垂了頭走上前來,紫晴立即將蒲團擺好,那女子便柔柔地輕移蓮步,很恭敬地跪了下去,毫不猶豫地給素顏磕了個頭道:「婢妾長孫氏見過大少奶奶,大少奶奶萬福金安。」
  
  素顏微垂了眸,細看了長孫氏兩眼,見這女子溫婉而老實,眉眼柔頂長相雖美,但卻比不得司徒的美艷高貴,也比不得洪氏的柔媚風情,卻勝在溫婉賢淑,自有一副大家閨秀的氣派,不知葉成紹又是從哪裡混騙來的小妾。
  
  那長孫氏見素顏對她的行禮沒有回音,不由微抬了頭,看了素顏一眼,卻觸到大少奶奶眼中的一絲憐意,不由心一震,疑惑地看著素顏,素顏這才回過神來,讓紫晴拿了荷包給她,並扶她起來。
  
  長孫氏恭敬地接過荷包,謝過賞後,便退到了一邊去。
  
  緊接著的一個,自稱姓方,長得妖嬈嫵媚,渾身上下透著股狐媚勁兒,那嬌柔的一聲大少奶奶,嗲得能將人骨頭都酥化咯,素顏一看便知她來路不明,不是那正經人家出身的,只見她兩眼不住的往葉成紹身上看,那媚眼兒不知道就挑了幾個,不由微微回頭,看了紫晴一眼。
  
  紫晴心領神會,等紫綢端著茶盤遞過去時,紫晴輕言道:「姨娘先給爺敬杯茶,再敬大少奶奶吧,這屋裡,誰大也沒爺呢?」
  
  那方氏聽得微怔,隨即嫵媚一笑,當真端起一杯茶來,眼神火辣辣地看著葉成紹,兩腳跪著,卻輕挪得嬌不勝力,很快便到了葉成紹身邊,胸前那一對波濤卻是貼上了葉成紹的膝蓋,趁著將茶高舉過頭時,波濤便隨意地斯磨了兩下,嗲著聲道:「爺請用茶,妾身好久不見爺的面,好生想念,爺……」
  
  話音未落,葉成紹卻是突然將手一揚,那杯滾燙的茶水便全澆在了方式身上,將她身上薄薄的那層衣服澆了個透,更現出雄偉的波濤來。
  
  方式被燙得一聲尖叫,忙不迭地就爬了起來,跳著腳喊著痛,紫晴嘴角勾起一抹陰笑,刷的就是一耳光甩在了方式臉上,斥道:「給主子敬茶,主子沒叫起,你竟然也起身,這是哪門子做妾的規矩?」
  
  方式身上被澆透,熱茶貼衣服,熱便散不出來,燙著難受,一時忘了規矩,被紫晴一打,嚇得又跪了下去,眼淚汪汪地看著葉成紹,一副梨花帶雨的委屈摸樣,我見猶憐。
  
  可惜葉成紹半點也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揮了揮手道:「你若還不給大少奶奶敬茶,那便是不甘心給爺做妾,爺便將你賣到倚香閣裡去。」
  
  方式大驚,一陣惶措失神,忙對這素顏便磕起頭來,大聲道:「大少奶奶,是奴婢無狀了,奴婢該死,求您饒了奴婢這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素顏冷笑著對她說道:「起來吧,回去用些藥,以後再看到你不守本分,當著眾妹妹們的面行這猛浪之舉,可別怪姐姐我不留情面。」
  
  方式忙行禮退了下去,有了方式這一事,另外的兩個女子便老實恭順得多了,一個年約二八,長得中規中矩,自稱夏氏,看著一副精明能幹的樣子,上前來給素顏行禮,目光不往葉成紹處亂瞟一眼,素顏照舊給她打賞,讓她退下。
  
  最後一位大約十五歲的樣子,長得嬌俏可愛,一雙大眼靈動有神,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很是可愛,身子也嬌小玲瓏,很有股小家碧玉的摸樣,自稱陳氏,素顏看著心頭不忍,也不知道葉成紹又是如何將人家小姑娘騙回家的,看她那單純清淨的眸子,便不好對她假以嚴辭,只好笑著讓她行了個禮後,打了賞,說了幾個勉勵的話,便讓她退下了。
  
  四個妾室都已經磕頭行禮,只有司徒氏昂然傲立,沒有半點要請安行禮的意思,素顏歎了口氣,對那三個人揮了揮手道:「今兒也只是請你們來見個面,大家認識認識,一會子我還要去上房回事廳裡管事,你們就先退下吧,司徒妹妹且留下,我有事與你相商。」
  
  司徒氏看素顏竟然讓了步,沒有非讓自己當眾給她磕頭,心裡便有幾分得意,掃了那幾個小妾一眼後,淡淡地站在了堂中,算給了素顏幾分面子,並沒有甩袖而去。
  
  那三個妾室退下後,素顏便看了葉成紹一眼,葉成紹揚了揚眉,正要對司徒氏說話,素顏卻是搖了搖頭道:「相公,你若是有公事,便先去忙吧,我與司徒姐妹二人說幾句話便是。」
  
  葉成紹卻沒有聽素顏的,而是看了司徒一眼後,皺眉對司徒道:「不管曾經我是如何待的你,如今我也給你一條路,你若是願意,我便立即去辦。」
  
  司徒聽得微詫,隨即冷笑一聲道:「事情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你還能給我什麼路?看我對藍氏不敬,便要送我走嗎?哼,我告訴你,葉成紹,請神容易,送神難,我司徒蘭這輩子被你毀了,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葉成紹聽得一陣苦笑,伸了手,拂了拂鼻子,眼神卻浮出一絲狠戾來,「司徒蘭,想必我是什麼人,你應該早就清楚了才是,你以為,我真會對你存下多大的愧意?我葉成紹在京城裡強男霸女的事情做得多了去了,也不在多禍害你一個,不要給你三份顏色,你就開染坊,我今天給你一條路,便是看著我家娘子面上,她對你有三分不忍,我才提出來的,你願意好,不願意,你今兒就跟我老實的給大少奶奶磕頭行禮,不然,我棄了你回護國侯府,是作一個妾室好,還是做個棄妾,你自己掂量清楚了。」
  
  素顏不由被葉成紹的話給震住,轉眸看著葉成紹,只見他痞賴中帶了幾分陰狠,眉間蘊著幾絲剎氣,令人不可輕視。
  
  司徒蘭沒想到一向對她好言軟語的葉成紹說話竟是如此的硬氣狠厲,不由震得睜大眼睛看著他,嘴角微扯了扯道:「你……你敢,你敢棄了我,我便死給你看!」
  
  「死吧,洪氏死了又如何?還不是一口棺材埋進土裡而已,你看我是少了根頭髮,還是斷了根指甲?你死了,我便送你一個側室的名份,想必護國侯爺對你這個高興得很,你的死,也總算給護國侯府挽回了一點顏面,他會大鬆一口氣的。」葉成紹毫不留情的冷笑著回道。
  
  司徒蘭聽得眼中熱淚奪目而出,哽著聲道:「你……你為何要對我忍心如此……當初,你可是要娶我為正妻的,我肯下嫁於你為妾,你竟然……」
  
  「竟然沒有好生將你當神供著?哼,司徒蘭,是你將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你幾時見我對小妾們動過真情?我若是真喜歡你,又怎麼會捨得你做妾?」葉成紹不顧素顏的阻止,繼續口吐毒蛇。
  
  司徒蘭聽得臉色剎白,整個人都要委頓了下去,身子連連後退了幾大步,咬著牙道:「誰讓你喜歡了,不過一個花花太歲,一個流氓而已。」
  
  素顏聽得眉頭稍皺了皺,不過,葉成紹這廝對司徒蘭著實過份了些,害得人家侯府嫡女給他做妾,毀了她的一生不說,還連一絲感情也不曾放在她身上,是個女人都會受不住的,將心比心,若是換了自己,怕是會拿把刀子殺了葉成紹才好。
  
  「好,我原就是個花花太歲,也是個流氓,如今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我去想法子給你澄清名聲,說你司徒大小姐全是被我陷害所致,你品性高雅潔淨,到了侯府後又守身如玉,潔身自好,深陷泥潭而不污,讓皇后娘娘給你個嘉獎,只當是被我這無賴毀了名聲,再還你個好名聲就是,我再送你回護國侯府,你雖說難以再嫁公侯,但找個清白人家的好人兒嫁了,還是可以的,總好過你在侯府做妾,咱們兩看兩相厭的好吧。」葉成紹的聲音放軟了些,臉上的痞賴之相一掃而淨,神情認真而鄭重。
  
  司徒蘭聽得又倒退了兩步,淚眼迷濛的丹鳳眼幽幽地看著葉成紹,眼淚默默地流著,好半響都沒有說話。
  
  素顏對葉成紹這主要倒是贊成得很,這也許是對司徒蘭最好的打算了,她不由也真誠地勸道:「蘭姐姐,相公這話說得你算有理了,你不如多想一想,讓他試試看,若真能還你個好名聲,一是給你伸了冤,二便是你將來也不致孤淒,三嘛,自然是也還了護國侯府一臉面了,相公這也算是自毀自身來救你了。」
  
  「你住口,他要送走我,你自認是求之不得,你這假惺惺的惡毒女人。」司徒蘭衝口便罵道。
  
  素顏搖了搖頭,對司徒蘭的心思很是難以理解,不是說她原是個才女麼?不是說她也清高好潔麼?看來,傳言實是不能全信的啊。
  
  葉成紹聽得司徒蘭罵素顏,一閃身就要跳起來,素顏忙扯著他勸道:「她這一時半會兒的還沒想清楚,你且讓她回去好好思量思量吧,別逼她,過幾日她便想通的。」
  
  葉成紹的脾氣她實在清楚,他那眉頭一挑,便是要對司徒動手的徵兆,不是自己心善得過分,而是只要司徒蘭真的肯了葉成紹的安排,自己也能少個麻煩,人家現在也是個受害者,正處於弱勢,便是讓她一讓由如何?
  
  侯夫人屋裡,侯夫人正側躺在床上,劉姨娘正拿著美人錘給她輕輕敲著腿,白媽媽立在一邊站著,正說道:「大少奶奶今兒還沒有來回事房,幾個管事娘子都聚在廳裡頭了,只等您和大少奶奶一齊去理事。」
  
  侯夫人微掙了眼道:「哦,她不急著從我手上拿權,這會子在做什麼?」
  
  「回夫人的話,奴婢著人去看過了,說是正讓一干妾室見禮呢。」白媽媽躬身道。
  
  侯夫人嘴角就露出了一絲譏笑來,隨意地問道:「也包括司徒氏和長孫氏?」
  
  「回夫人的話,司徒姨娘並未給大少奶奶磕頭,但是長孫姨娘是恭敬地給大少奶奶磕過頭了的,其他幾個都是小蝦米,也興不起什麼風浪,哦,那方氏被世子爺給澆了一身熱茶,哭哭啼啼地回去換衣服了。」白媽媽嘴角含了笑道。
  
  「那方氏原就是個猛浪無形的,藍氏會罰她也是在情理之中,只是那長孫氏可是皇后娘娘親自賜下來的,她也肯給藍氏磕頭行禮?」侯夫人身子轉了過來,將劉姨娘的手一推,自己又坐了起來。
  
  劉姨娘聽了笑道:「長孫氏倒是個聰明的呢,如此,不是更合了皇后娘娘的意麼?娘娘將她賜給了世子爺,可是讓她來服侍世子爺的,不是讓她給世子爺添亂的,太聽話的女子,才是最不好相與呢。」侯夫人聽得眉頭微挑,眼裡閃過一道厲光,淺笑著對劉姨娘道:「妹妹說得是,太聽話的,其實才是最不好相與的,妹妹也是很聽話的,很賢淑的一個人啊。」
  
  劉姨娘聽得臉一白,臉上立即堆了笑道:「夫人這是在誇婢妾麼?婢妾服侍您十多年了,婢妾是什麼樣的人,您還不清楚?」
  
  侯夫人斂了眼中的精光,笑著拍了拍劉姨娘的肩道:「那倒是,妹妹性情溫婉,又知情知趣,侯爺喜歡,我也是極喜歡的,不過,如今我沒有了掌家之權,怕是連妹妹也要連累呢,我那兒媳,可是個厲害的,以前有你幫襯著我管著家,園子裡的花草奇石可都由著妹妹來主理,那裡面的油水,妹妹心裡自是明白,藍氏接過手去,可是定然會安插自己的人手,你手中那點權力,怕是要被收回了呢。」
  
  劉姨娘聽得眼光微閃,卻是笑道:「婢妾吃穿用度都是府裡有規制的,真要沒有了那差事,有夫人在,總不致於讓婢妾餓著吧。」
  
  侯夫人聽她說得口不對心,冷哼一聲道:「我呀,怕也顧不著你哦,你還是跟侯爺去吹吹枕邊風吧,侯爺自來最是心疼你,你的話,侯爺還是會信得幾分的。哎,我這可是過了時的人哦。」
  
  劉姨娘聽了臉上浮出一絲苦笑,見侯夫人又躺了下去,便又拿起了美人錘,給侯夫人輕輕錘著腿,目光卻有些發飄,下手便有些不知輕重了,侯夫人像是被敲疼了,突然起了身來,反手甩了劉姨娘一巴掌,罵道:「賤人,想我死嗎?怕是沒那麼容易呢。」
  
  劉姨娘被打得歪坐在床榻上,眼中泛起一絲濕意,垂了頭,恭順的立即認錯求饒道:
  
  「夫人,婢妾不是故意的,求您饒了婢妾吧。」
  
  侯夫人眼中閃著深深的恨意,但卻很快便收了,又笑著拉起劉姨娘道:「哦,你不是故意的啊,那,你的心,是向著我的咯?」
  
  劉姨娘垂著頭,眼中閃著惶恐道:「奴婢自然是向著夫人您的。」
  
  「那你說說,我得用個什麼法子,才能將這掌家之權奪回來才是呢?唉,你看如今,侯爺是連這院子的門都不許我出了,便是我想做些什麼,也是力不從心啊。妹妹你可不同,侯爺寵信著你,幾個晚輩,妯娌又都跟你關係好,你一定能有辦法的對嗎?」侯夫人笑得和藹溫厚。



  第八十九章
  
  劉姨娘聽得卻是一陣色色發抖,垂了頭道:「夫人,侯爺只是讓您將著掌府之權交給大少奶奶管半年,若是大少奶奶在這半年之內,犯幾件大錯,又將府裡鬧騰些不愉快,到時候,侯爺定是會再想到夫人您的能幹,想到夫人的賢達,會將掌家之權交換給您呢。」
  
  侯夫人聽得眼睛一亮,笑著問道:「是麼?真的會是如此麼?你不是說好聽的話兒來哄我吧,唉,就算真是的又如何,我這裡可是既無人,又無權,諸事不便啊,不便。」
  
  劉姨娘聽得眼裡閃過一絲凌厲,笑道:「夫人若是信卑妾,卑妾便盡力地幫夫人就是,只是,成良如今正在學著管理庶務,每日奔波辛苦,卑妾心疼那孩子,不想將他青春全浪費在這些雜事上,若是他能也讀上幾年書……」
  
  「成良都十四歲了吧,你以為,他便是讀書,還能讀得出來?」侯夫人不等她說完便打斷了劉姨娘的話。
  
  劉姨娘痛苦地閉了閉眼,軟聲求道:「夫人,成良也是您的兒子,您就讓他讀幾年書吧,便是只識得幾個字也好,將來就算是管著庶務,也能看得懂賬務,不會太給侯爺丟臉啊。」
  
  侯夫人緩緩坐了起來,眉頭微蹙著看著劉姨娘,歎口氣道:「當初,可不是我不讓拿孩子讀書,那孩子也不知道是怎麼的,一上學,便頭痛,身子又不好,請了幾個先生,都被他趕走了,侯爺這才死了讓他走仕這一途,如今你這麼著說,倒像是我在誤了那孩子似地,我這做嫡母的,可真是難啊。」
  
  劉姨娘聽了忙驚慌垂首道歉:「夫人,卑妾怎敢怪您,卑妾知道是成良那孩子不爭氣,不懂事,可他如今大了,也明白些事理了,與楊大總管在外頭跑了這麼多年,也懂得不讀書的壞處,如今他是真心實意地想念些書到肚子裡去,求夫人成全!」
  
  侯夫人聽了目光流轉,越過劉姨娘的頭頂看向窗外的正打著花骨朵的寒梅,眼裡閃過一絲陰狠之色,喊了口氣對劉姨娘道:「既是如此,那便讓成良每半月跟著紹揚去西席讀書,再半月還是不要誤了庶務,繼續跟著楊總管學習吧。」
  
  劉姨娘聽了微默了默,似在考量著什麼,侯夫人輕輕哼了一聲,

  她立即點頭道:「謝夫人,一切聽從夫人安排,一會子,卑妾讓成良來給夫人磕頭謝恩。」
  
  「嗯,你下去吧,這裡不用你服侍了。」侯夫人擺擺手,示意劉姨娘下去。
  
  劉姨娘看侯夫人有些懨懨的,便關切地問道:「夫人早膳還沒用吧,不如卑妾給您燉點八珍養身粥來,給您暖暖胃吧。」
  
  侯夫人聽得眼睛一亮道:「那就有勞妹妹你了。」
  
  劉姨娘忙道:「為夫人效力,是卑妾的本分,卑妾但求夫人身體健康,便是卑妾的福氣。」
  
  說完,便恭敬而優雅的退了下去。
  
  侯夫人等她走後,眼裡的慵懶一掃而空,眼裡滿是戾氣,對白媽媽道:「真是好笑,她那兒子都十四歲了,啟蒙就比別人差,又過了這麼些年,難不成還能考個秀才不成?」
  
  白媽媽聽了陪著笑道:「可不,其實,三少爺大可不必唸書,他學醫經商都是把好手,劉姨娘她,是著相了,雖說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但也要因材施教,三少爺就不是那讀書的料,咱們後院子裡的那些藥材,在他的侍弄下,可是長得非常好呢。」
  
  「他種的那香果倒是有鎮痛的作用,你這兩日盯著些,看那果苗子長得好不好,多寶閣裡存著的果子可不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來年結新果,紹揚……他這個月倒是能挺過去,就怕下個月,他病發了,藥……卻沒有。」侯夫人吩咐白媽媽道,說到後面,聲音哽在喉嚨裡有些發不出來,鼻子一酸,眼圈兒就紅了,想要兒子每月必受的那一次痛楚,侯夫人的心便如刀宰割,雙手緊緊地揪扯著錦被,差一點,就要將一床上好的富貴連年的錦被給撕扯開來。
  
  沒多久,聽得外頭的晚榮來報,「夫人,大少奶奶給您請安來了。」
  
  侯夫人聽得眼珠子一轉道:「快讓她進來吧。」
  
  自己卻是躺回了床上,白媽媽很見機的給她蓋上被子,又在她身後塞了一個大迎枕,讓她坐起來了一些。
  
  素顏被晚香請進了侯夫人的內室,她緩緩走了進來,見白媽媽立在床邊,便小聲問道:「母親身子不爽利麼?可有請了太醫看過了?」
  
  白媽媽躬身回道:「還是老毛病,頭痛病原就沒好,又遇著了洪氏這事,更添重了些。」
  
  素顏聽了便走過床邊,看侯夫人微閉了眼似是睡著了,便柔聲喚道:「母親,兒媳給您請安來了。」
  
  侯夫人裝作才醒的樣子睜開了眼,臉上就帶了笑:「是素顏來了,快,到床邊上坐著,你的身子骨也還沒好爽利呢,脖子上的傷不疼麼?」
  
  語氣溫和關切,像是很關心素顏的樣子。
  
  素顏脖子上的傷,被葉成紹連著塗了好幾回藥,倒是好的差不多了,她也不知道葉成紹那廝哪裡來的那麼多的好藥,塗上一點,那傷口就癒合的很快,如今也只剩下一些紅痕了。
  
  「多謝母親關心,兒媳感覺好多了,只是掛牽著母親的傷,特來給母親請安。」素顏應景地說道。
  
  侯夫人聽了便拍了拍素顏放在床邊的手道:「娘正要多謝你呢,若不是你幫娘,娘這一次還真要被人冤死了,你這孩子果然是個聰明又善良的,娘先前對你……做的那些事情,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如今娘也看明白了,你就是個好的。」
  
  素顏聽了便謙遜了幾句:「看您說的,做晚輩的豈能眼睜睜看著長輩受冤,便是不能立時查明真相,自己扛,也不能讓母親您受苦啊。」
  
  素顏說完這句,自己都覺得身上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可侯夫人卻似乎很是受用,眼圈兒紅紅的對素顏道:「嗯,娘知道你的心,娘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如今娘身子不好,侯爺又罰了娘不許出門子,諾大個府邸,就要兒媳你來操心了,一會子,白媽媽幫我將幾個管著重要差使的管事娘子喚進來,娘把府裡的鑰匙和對牌對都交予素顏你,你可要幫娘好生管著這個家,在不能出什麼紕漏了。」
  
  素顏聽得微詫,原以為,侯夫人會對移交掌家之權很抵制,沒想到她肯如此配合,不用自己開口,便主動提出來交權,心下微動,眼裡的笑也帶出幾分真誠來,「兒媳還年輕呢,哪裡就真能就一下子把府裡調擺的合貼,很多事情,還是得向母親請教,兒媳也就幫您管這些瑣事,大事還是得母親您拿主意才是。」
  
  侯夫人聽了眼神一閃,雙目如電一般看向素顏,素顏笑得坦然,神情淡定自若,侯夫人的眼眸不由凝了一凝,笑道:「你這孩子就是謙虛,以你的才幹,過不了一兩年,便是有些經驗了,只是侯府究竟是皇親,府裡的規矩有不同一些,你且先管著,真遇到拿捏不定的,便來問娘就是,娘必定是有問必答,盡力幫你。」
  
  素顏得了這句話,似是鬆了一口氣,由於侯夫人聊了些其他的事情,沒多久,劉姨娘端著一萬八寶養生粥進來了,看到素顏也在,微微錯愕,不好意思地說道:「不知大少奶奶也來了,卑妾只端了一碗來,大少奶奶可要用一些,卑妾這就再去端一碗給您?」
  
  素顏聽了這話,眼前立即就浮現出後院那小偏門裡的那畦之物來,眼神一肅,看向那碗熱氣騰騰的粥品,遠遠地,一股清香撲鼻而來,令人聞著食指大動,不過,她心裡卻是一陣噁心,想著這粥裡可能添加的東西,背後便一陣涼風嗖嗖而起,笑了笑道:「誒呀,早知道姨娘這裡有這麼好的東西,方纔我才不那麼傻吃胡塞了,這會子肚子撐著,嘴饞著想吃,卻又實在吃不下了,可惜呀,可惜。」
  
  侯夫人聽得大笑,對劉姨娘道:「你看著丫頭,說起好聽和話來,那是一套一套的,妹妹你以後可得多疼著她些,再煮了東西,一定要給她送一些過去,免得她心裡怪我這婆婆小氣,只顧著自己吃,沒分她一些。」
  
  素顏聽了嬌嗔地對侯夫人道:「母親,看您說的,我哪敢啊,只是母親這口服,兒媳找事事想分享一些,只是,姨娘究竟是長輩,哪裡能隨便勞煩她呢。」
  
  劉姨娘溫婉地笑道:「只要大少奶奶瞧得上卑妾的手藝,卑妾下次給夫人做時,便多用些料,多煮一些就是,不過是件小事,哪能就讓咱們大少奶奶給攙著了。」
  
  一時屋裡氣氛難得地輕鬆愉快,素顏含著笑看著劉姨娘端起碗,輕輕吹了吹,才為了一匙給侯夫人,侯夫人接口嘗了嘗,眉眼立即全是笑,大聲誇道:「嗯,粥燉得綿軟,稠而不膩,裡面的幾味補藥有沒有藥味,正是這味道,妹妹如今的手藝可真是越發的好了。」
  
  說著,又張口接了一匙,素顏眼神微凝地看著侯夫人,她心中懷疑,卻又沒有證據,更不好提醒侯夫人,侯夫人與劉姨娘相處也有十幾年了吧,侯夫人看著糊塗愚笨,實則又似深不可測,她有些很難摸清侯夫人的真實心思,以後夫人的手段,又怎麼會不知道劉姨娘會在她的吃食裡動手腳呢?
  
  她們兩個表面上的和睦融洽,內裡,怕也是鬥了個你死我活吧,自來就沒有妻妾能真心相處的,侯府這一對,她更是不信她們表面的和諧。
  
  侯夫人很快便喝了半碗,卻是閉了嘴,不肯再喝了,劉姨娘便笑道:「夫人您飽了麼?餘下的,就賞了卑妾吧。」
  
  侯夫人笑著點了頭,一點也沒有為劉姨娘這個要求感覺差異,劉姨娘拿了帕子給侯夫人拭了拭唇,過後,自己真的當著侯夫人的面,吃起那剩下的半碗粥來,半點也沒有覺得侯夫人剩的食物而感覺羞憤,反倒一副很榮幸的樣子,神情在自然不過了。
  
  素顏驚得兩眼發直,差異點就有呼出聲來,不過,還是強忍住了,臉上的驚詫也只是一閃而過,面上並不太顯。
  
  心中卻是恍然明白,怪不得侯夫人敢吃劉姨娘為她做的吃食,原來如此,這劉姨娘也不知是太過老實小心,還是太過心機深沉,竟然能在侯夫人面前做到如此地步,便是半點尊嚴也不要了麼?
  
  不過,劉姨娘這樣做派倒是全然地保護了她自己,若真在侯夫人的吃食裡下了藥,她事先或是事後吃下解藥便是,如此還能讓侯夫人更加信任於她……侯夫人,比起她來,怕是還差上那麼一色呢。
  
  侯夫人笑瞇瞇地看著劉姨娘喝完了碗裡剩的那碗粥,心情舒暢地對素顏道:「素顏啊,說起這管家之事,你姨娘可是一直是我的左膀右臂呢。如今娘身子不好,也幫不得你多少忙,前頭幾個月,就先讓你姨娘幫你忖著你吧,她也是個能幹的,之事性子綿軟了些,辦事卻是在穩妥不過的,你多向她學著一些就是。」
  
  劉姨娘聽得眼神微動,忙向素顏道:「我是個笨了,也幫不了什麼幫,不過,夫人既是說了,那便幫著大少奶奶打打下手,大少奶奶有事,您儘管吩咐就是,但凡卑妾能做的,斷不敢推辭。」
  
  話說到這份上,素顏還能不答應麼,侯夫人與劉姨娘在對待自己時,向來是一唱一和,配合默契呀,她原也沒想能順利的管家,有劉姨娘看著,侯夫人也許更能放心一些吧。
  
  如是笑了笑道:「那便有勞姨娘了,我還正說怕自己年輕,不懂事,會把事情搞砸呢,有姨娘幫著,我便放心多了。」
  
  一時外頭晚榮來報,說是管事娘子早就等了好一氣了,問是不是要叫進屋裡來。
  
  侯夫人看了眼素顏,對白媽媽道:「你去幫大少奶奶吧,鑰匙你都知道放在哪裡,都一併拿了給大少奶奶管著吧,我頭又痛了,那些人,我就不見了,你幫我帶出去,讓她們以後緊著點皮,好生給大少奶奶辦差,若是有那偷奸耍滑的,我若知道了,必定嚴懲不怠。」
  
  素顏聽了這話,心裡便有些發苦,侯夫人這是在幫她,還是抓了權不肯放手呢?
  
  用她這話傳下去,人家還是只會畏她的火,誰會將她這個新當家主母看在眼裡?
  
  白媽媽聞言率先出去了,素顏又跟侯夫人說了幾句閒話,這才出了裡屋,劉姨娘也垂了首,低眉順眼地跟在她身後。
  
  正堂裡,紫睛正斜了眼看著青竹,而青竹則兩眼直視前方,對紫睛那調謔的目前直接無視。
  
  見素顏出來,紫睛才收回了目光,親熱地湊到素顏跟前問道:「大少奶奶,咱們是去回事房麼?」
  
  素顏看了她一眼,點了頭,正要跟著白媽媽走,白媽媽卻是身子一躬,伸了手道:「大少奶奶請。」
  
  素顏詫異地看了眼白媽媽,心裡舒坦了一些,白媽媽也是活成人精的人,她雖是侯夫人的人,萬事都要以侯夫人的利益為重,但還是懂得審時度勢的,知道什麼時候該拿架子,什麼時候該謙卑,如今名義上是自己管著家,白媽媽就算以前權力再大,在自己面前,面上的恭敬她是一點也不缺的,這除了讓自己心裡舒服外,也能減少別人對她的敵意,說她張狂。
  
  素顏於是走在前頭,劉姨娘慢半步跟著,邊上再是白媽媽和紫晴,青竹卻是伴在素顏身邊兩步開外,不近不遠,看著臉色平靜如波,那眼神卻是銳利無比,猛然間看過來,便有一股凜然的肅殺之氣。
  
  便是白媽媽都有些不與青竹靠近,但劉姨娘看著柔弱嬌秀,但與青竹並肩而行,神情卻是再自然不過,不見半點懼意。
  
  偌大的回事房裡,果然坐了十幾個管事娘子,採買的,廚房的,管著掃灑打雜的,看園子的,管著園中景物的,管茶水的,都齊齊在等著素顏的到來。
  
  這些管事娘子原就是在府裡頭有些體面的,消息也靈通,府裡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她們也聽說了一二,猛然間要換主子了,有的人便心中忐忑,怕新主子會不待見她們,人說新官上任三把火,誰知道第一把火大少奶奶會燒在誰頭上去?於是這些個人便恭謹小心一些,便是坐姿也是正襟危坐,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而有些個人便是侯夫人身邊得力的,又深得侯夫人之寵,在府裡也是根深蒂固,人脈關係都甚廣的,又自持身份本事,從心底裡不是很瞧得上新進門的大少奶奶,黃毛還沒長齊呢,又是小官人家出身的,哪裡懂得這似海的侯門規矩?怕只要講些規矩出來,就會被她們給唬住了。
  
  所以,這些人面上便是一派自傲自矜,有的端了碗茶,嚕了嘴吹著茶沫泡子,一派氣定神閒的樣子,一雙腿也是扒著的,有的便懶散的拿了個指甲戳子在修指甲,邊修邊與人閒聊著,聲音也大。
  
  「楊忠家的,你今兒的採買單子可曾備好了,一會大少奶奶來了,第一個要問的怕是你呢。」一個四十多歲容長臉兒的中年婦人問那正在修指甲的三十多歲婦人道。
  
  那修指甲的婦人,長得還算有幾分姿色,只是那眼角稍向下耷拉著,那長相看起來便有些刻薄寡恩的味道,她輕哂一聲道:「不過都是做順溜的事情,哪裡就怕問了,夫人在時,每天還不是這麼做著的,一會子照往日的報上去就成。柳嫂子,倒是你,管著園子裡的花石,如今梅花正要開了,怕是又會開賞梅會呢,小姐少爺們定然是要到園子中賞梅的,我瞧著園子裡可有不少石凳石桌都缺了角,斷了腿的,你還是好生報上單子,請了匠人早些修了才是。」
  
  那柳嫂子聽了臉色微變了變道:「我都上報過好幾回了,大總管處總說忙,如今又剛開年,府裡事也多,我也不好去催……」
  
  那楊忠家的聽得哧然一笑:「我那大伯著實忙得很,如今正好又要發春耕的糧種了,他這兩日便要下到莊子裡去巡查了,哪有閒心管這些瑣事,倒是你把單子給那口子,他倒是能幫你將東西全都採買齊整嘍,再讓你家男人領著匠人修了便是。」
  
  那柳嫂子聽了眼中露出了一絲譏諷,臉上卻是帶了笑,「那可有勞了大兄弟了,只是,大兄弟只是管著廚房採買這一塊,怎麼園子裡的外買也由著他管了麼?這我倒是消息不靈了。」
  
  楊忠家的聽了臉色一滯,白了柳嫂子一眼道:「你若想辦好差事,只管拿了單子還了就是,說那些個有的沒的做什麼?」
  
  柳嫂子聽了誕著笑臉連連說道:「那是,那是,大兄弟是誰啊,你看我這嘴,真是招大。」說著,作勢輕輕拍了自己幾巴掌。
  
  那楊忠家的這才緩了臉,仍拿了戳子戳著指甲,一時又與另一邊的人閒聊。
  
  這時,外頭有人揚聲道:「大少奶奶到。」
  
  屋裡十幾個管事娘子齊齊站了起來,於兩旁肅立著。
  
  素顏面帶微笑地走了進來,在主位坐了下來,一看眼前黑壓壓地站了兩排,便笑道:「讓各位久等了,夫人身子不適,暫時由我幫著管一陣子的家,各位都是夫人用慣了的人,都是得力又有體面的,我年輕,經驗不足,以後還有勞各位扶持和幫襯,請大家多多支持了。」
  
  有幾個人聽了素顏的話,便便拂了一拂,行了禮,說了幾句客氣謙遜的話兒,而有的,卻是兩個鼻子朝天,面帶不屑,素顏向堂下巡視了一遍。將各人表情逐個記下了。
  
  白媽媽面色嚴肅地看了一眼堂中各人,揚了聲道:「今兒起,府裡大繁小事都得稟了大少奶奶,由大少奶奶作主,各位在府裡都是有頭有臉的,以後便要像對待夫人一樣對大少奶奶忠心,可別瞧著大少奶奶新上手,就以為難奴大欺主了,做下那不著三四的事情,夫人說了,有誰敢違抗大少奶奶的令旨,嚴懲不貸。」
  
  素顏聽得眉頭微揚,白媽媽果然是夫人最寵信的,一來,還是將夫人的威勢繼續散發的,這話聽得是處處為自己著想,實際著重的那幾句是落在後面的,什麼叫違了大少奶奶的令,夫人會如何如何……那這些管事的,所畏懼的,仍然還是夫人,對自己這個新來的,怕是提不起半點敬畏之意吧。
  
  心中雖是如此想,面上笑容不改,對白媽媽道了聲謝後,便看向青竹。
  
  青竹微有些詫異,但很快便明白了素顏的意思,她上前一步,聲音沉穩清越:「請各大管事娘子,依次回事,先由採買上的來。」
  
  素顏對青竹的表現很是滿意,她是故意示意青竹來給自己代言的,以此試探青竹以前的出身,只有在大家府裡生活過的,才知道在回事房裡會有些什麼規矩,若是長於山野之中,或是小門小戶出來的,怕是根本就不懂大府裡的規矩,哪裡能給當家主母代言?
  
  楊忠家的正室廚房裡的採買,見第一個便是問到她,她挺直著背脊走了出來,對素顏福了一福道:「奴婢是廚房裡的採買,今兒的採買單子都列齊了。」說著,好整以暇地雙手將單子奉上。
  
  青竹下去拿了過來,遞給素顏,素顏略略看了一遍,發覺侯府一日光廚房裡的用度就比藍家大上了十好幾倍,她心中略算了一遍,侯府的姑娘公子著實要比藍家多好幾個,又加上二房,三房的用度都歸在大房裡頭,用度大一些也是必然的,但她看的這一張光是各房主子的用度就是五百餘兩,兩銀子可是相當於人民幣三百元的樣子,五百兩那便是十五萬的花費,便是每道菜都灑金粉,也用不了這麼多錢啊?侯爺便是挖銀礦的,一天也賺不來這麼多銀子吧,何況這還只是主人們的用度,府裡的奴才還有兩三百人,那又得多少用度?
  
  素顏立即又抽出第二張下人們的用度採買單子,一看之下也是咂舌,全府上下,光奴才們也得二百兩銀子的花度,這些下人也是吃金粉做菜的吧。
  
  她在藍府管過家,知道菜的市價,一隻雞不過三十文錢,一斤上好的裡脊肉也不過只有十五文錢,一兩銀子可是一貫錢,大週一貫可是一千文啊,可以買得多少隻雞?稱多少斤豬肉?便是主子們要用些珍稀補藥,也花費不了這許多錢啊。
  
  她心中暗驚,面上卻是不露,將那採買單子遞給了白媽媽。
  
  「請媽媽看一下,平素府裡廚房上的採買的用度與這個可有異?」
  
  白媽媽有些遲疑地接過那單子,粗略地看了一遍,便遞還給素顏道:「回大少奶奶,奴婢看了,與平常無太多差異。」
  
  素顏聽了便沒再說什麼,命青竹拿了她的印鑒來,在單子上蓋下印章,讓她遞還給楊忠家的。
  
  楊忠家的接過採買單子,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轉過身時,自得的向其他管事娘子掃了一眼,欣欣然,回到自己的位置站著了。
  
  接著便是那柳嫂子,她越眾而出,神情恭謹有禮,手裡也拿著個單子道:「大少奶奶,女婢有下情容稟。」
  
  素顏聽得微怔,難道第一天上任,便有管事娘子要投誠?她不由細看了那柳嫂子兩眼,點了頭,示意她往下說。
  
  柳嫂子雙手將手裡的單子遞上,垂了垂頭道:「大少奶奶,奴婢是管著院子裡的花草山石的,自去年起,園中的長條石凳和圓桌就壞了好幾個,女婢已經上報了好幾回了,單子也列了好幾個,上頭就是無人幫著採買廠料回來,女婢便無法對其進行修補,眼看著春天就來了,府裡頭少爺小姐都喜歡在院子裡賞花吟詩什麼的,若是......再不修輯,少爺小姐們玩著不爽,又實是有損侯府臉面:」
  
  素顏聽得眉頭一皺,即是多次便上報了的,難道就一直沒有採買回來過?她不禁又看向白媽媽,問道:「園中採買是由誰主管著的?」
  
  白媽媽臉色微變,瞪了那柳嫂子一眼,笑著對素顏道:「這都是由楊大總管統一管著的,實際是二管事葉青手上的事情。「
  
  素顏聽了便讓人請了那葉青過來,但葉青看過單子以後,很是疑惑,垂了只手道,這種採買單子根本就沒有遞到他手上去,他也發現了園中要修輯了,但內院的管事娘子不報,他也不好採買。
  
  素顏聽了便看向柳嫂子,那柳嫂子往地上一跪,堅持說自己遞過兩次採買單子了。
  
  一旁楊忠家的臉色就有些發黑,狠狠地瞪著柳嫂子,像是要將她生吞了似的。
  
  素顏聽了便讓人拿了賬簿來,讓紫晴查了一遍,赫然發現,賬上果然就園中石凳石桌修輯一事,撥了兩回銀子,每次兩百兩之多,一共四百兩,她不由挑了眉,看向白媽媽。
  
  白媽媽卻臉色淡靜無波,對素顏道:「大少奶奶,當初,園中林石一事是由劉姨娘管著的,老奴也很少過問。」
  
  劉姨娘這才苦笑著走了出來道:「大少奶奶,這是卑妾的疏忽卑妾沒將差事辦好,請大少奶奶責罰,這些銀子既是沒有用到實處,那卑妾自己賠付吧。」
  
  素顏聽得詫異,沒想到劉姨娘半點也不自辯,便要親自出著四五百兩銀子,劉姨娘每月月倒四十兩,這一賠,便要花掉近一年的月例錢,她初上任的第一天,那裡就真能拿姨娘來開第一刀,不由為難的看著劉姨娘,正要說話,那柳嫂子卻道:
  
  「大少奶奶,此事怪姨娘不得,姨娘雖是管著園中林石,採買一事卻又楊大總管統管著,姨娘也不知情,單子是姨娘讓奴婢讓遞到,銀子花了,東西卻沒買來,這錢怎麼能由姨娘賠付,奴婢不服。」
  
  素顏聽了微瞇了眼看著那柳嫂子,這個人,一開始就與眾不同,自己上任第一天,就丟出一個重型炸彈出來,炸得自己非管不可,她......分明就是劉姨娘的人......楊得志可是侯爺最得力的,劉姨娘這是想做什麼?
  
  這事,自己若裝糊塗,敷衍了事,只怕那柳嫂子會鬧開了,這滿府的有頭有臉的管事娘子都在,或真不拿這當一回事,只怕會熄了那些想投靠自己人的信心,更會讓那些想與我作對的人得意乃至看不起自己,以後,自己想在府裡建立威信,那就難了。
  
  可真要拿這當一回事辦了,第一個就要與楊得志作對,楊得志可是侯爺身邊最得力的,一個不好,便會得罪了他,並連著在侯爺的心裡也會給自己減分,劉姨娘,她果然是個宅斗高手,不聲不響的,便將自己推到了風尖子上,讓自己為難。
  
  素顏細細思了一會子,便和顏悅色地對柳嫂子道:「你倒是個忠心辦差的,你且起來,你所稟之事我今兒便著人去辦。」
  
  柳嫂子聽得微怔,沒想到素顏並沒有如她料想的要去深究那四百多兩銀子的去處,而是想輕言揭過此事,不由眼裡閃出一絲不屑來,起了身,退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去了。
  
  素顏等她走了,便揚了聲道:「白媽媽,請賬房先生來,問下,這筆銀子是誰領走了。」
  
  白媽媽聽了便面無表情的走了,一時賬房人來報說,銀子是內院二管事楊忠領走了,素顏便讓人去那楊忠來,那楊忠家的終於著慌了起來,乞求地看向白媽媽。
  
  白媽媽皺著眉頭,瞪著她一眼,沉著臉並沒有回應她。
  
  一時那楊忠被帶到,問他銀子用到何處去了,他卻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沒給個準確的話,素顏聽得眉頭一皺道:
  
  「你若不實話實說,那我只好將你處置了,四百兩可不是小數目,你一個內院二管事,卻將外院管事的管事的差事給搶了去,搶便搶了,卻是只拿銀子不做事,可真是奴大欺主啊,今兒我也不辦你,只將你交給楊大管事,看他要如何處置你。」
  
  楊忠先是一副肆無忌憚的樣子,如今聽說素顏要將他交給楊大管事,不由臉色變了變,卻仍是昂著頭道:「大少奶奶,您最好還是不要管得太細緻的好,著筆銀子不是小數目,給奴才十個膽子,奴才也不敢私吞了。」
  
  言下之意,他是得了某個府裡主子的吩咐才做下的,而那銀子,也是有去處的,只是自己無權過問罷了。
  
  素顏聽了淡然一笑道:「你的意思,這是府裡的主子示意你如此做的?那好,今兒侯爺也沒出去,正好還在府裡頭,我這掌家之事可是侯爺親口許下的,你這事說來嚴重,我一個剛進門的新媳婦也不敢亂做主張,一會子我且去請示了侯爺再來定奪吧。」
  
  說著,揮了揮手,便示意那楊忠退下,楊忠一聽素顏又改了口,不是將他交給楊得志,而是要交到侯爺手上去,臉色立即大變,衝口便道:「大少奶奶,奴才可是替夫人辦事的,奴才所做之事都是得了夫人的示下的,不信,您問白媽媽便知。」
  
  素顏聽得大怒,一掌拍在桌上,站起身來道:「大膽奴才,敢胡亂攀咬主子,夫人何等英明賢達,怎會做下此等欺上瞞下,貪沒公財之事,分明是你仗著與楊大總管有關,大膽妄為,利用差事之便私吞公財,此等背主貪財的小人,再容你做下去,侯府便是有萬貫家財,也要被你這碩鼠給挖空去。」
  
  說著,眼神凌厲地掃了一眼下面站著的其他管事娘子,揚了聲道:「來人,將此人拖出去,以污蔑咬主子之罪打他二十板子,再以貪沒公財之罪打三十板子。」
  
  楊忠聽了猛地站了起來,狠戾地看著素顏道:「大少奶奶,你……憑什麼打我?我可是侯爺的屬下,內院主子無權打我,且我也沒有胡亂攀咬,你可以問白媽媽,她知曉實情。」
  
  素顏根本看也不看白媽媽一眼,只是朗聲道:「行刑的婆子呢,死了麼?」
  
  外頭進來兩個婆子,一看是要打楊忠,不由怔住,她們是內院行刑的,平素打的都是女人,今兒卻要她們去拖一個壯年男人,不由發悚起來,只作個樣子上前,伸了手,卻不敢去拖那楊忠。
  
  素顏心中也覺得不妥,可是外院行刑之人著實又不歸她管轄,除非葉成紹在,不然……自己還真難叫得動外院之人……可是罰令又下了,一時便騎虎難下,怔在了當場,而那楊忠,見行刑婆子果然不敢動他,神情更加張狂得意起來,揚著下巴輕蔑地看著素顏道:
  
  「大少奶奶,奴才也知道你是第一天主事,府裡的規矩您還懂得不多,奴才看在世子爺的份上,不敢怨怪您,可是,這裡可不比藍家小門小戶……」
  
  整個回事房裡熱鬧了起來,那楊忠家的也開始嗚嗚哭了起來,指著指著柳嫂子就罵,說她心思狠毒,故意要陷害楊忠,而有些人,一邊勸,一邊議論,場面就有些失控了,白媽媽大聲說了幾句要安靜的話,那些人也只當沒聽見。
  
  素顏氣得臉色鐵青,一時又想不出法子來開解……
  
  那楊忠正猶自扳扯,一直靜立在一旁的青竹突然輕飄飄飛了起來,一抬手,一個清脆巴掌便在回事房裡響起,緊接著,便是一聲殺豬般的嚎叫,那楊忠正單膝跪在地上,手捂著一條腿慘叫連連。
  
  屋裡其他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目瞪口呆,齊齊看向那美艷清冷的女子,只見青竹翩然優雅地立在楊忠身邊,就像剛才行兇之事根本與她無關一樣。
  
  素顏見了心中大定,欣賞地看了青竹一眼,微點了點頭,青竹便對呆怔在一旁的行刑婆子道:「還不聽大少奶奶的話,將人拖出去,五十板子,若是少了一下,便由你們補齊了。」
  
  那兩個婆子聽了立即上來拖楊忠,楊忠的一條腿看來是被青竹給踢斷了,痛得大汗淋漓,他在嘴裡大罵,青竹對那兩個婆子喝道:「堵上他的嘴。」
  
  很快,便聽不到楊忠的嚎叫聲了。
  
  楊忠家的嚇得面無人色的癱坐在地上,怨恨地看著素顏,素顏也沒管她,只讓餘下的管事娘子一一回事,剩下那些人見連楊忠都被大少奶奶給打了,再也不敢有什麼小心思,小心亦亦地回著事,一個時辰過後,素顏便將所有的事情理清了,發了對牌,自己也累得喉乾舌燥,扶著紫晴的手,走出回事房。
  
  白媽媽仍是跟著她身後,眼神複雜,幾次欲言又止,素顏見了便道:「以前的事情,我不會再追究,以後,卻是不能再那樣下去了,侯爺既然信了我,將整個侯府交到我手裡,我便要擔起這番責任來,好生管著才是,管不好,是能力問題,不用心管,卻是品性問題了,我可不想辜負了侯爺對我的一番關愛之情。」
  
  說完後,她便帶著紫晴和青竹去了賬房,也沒再讓白媽媽跟著,卻是將劉姨娘留下了。
  
  白媽媽也正要向侯夫人去稟報,急匆匆的就走了,素顏正是要她將自己那一番話帶給侯夫人,但願侯夫人能想得明白自己的這一番苦心。
  
  經過這件事,素顏明白,這是劉姨娘在其中搗了鬼。
  
  劉姨娘管著園中花草山石,這原是個很有油水的差事,但侯夫人卻是利達得很,只要她管表面的事情,卻不給實權,園子裡花草凋零,管理不善,便是劉姨娘的責任,而東西採買卻又不在劉姨娘手上,劉姨娘撈不到半分油水不說,還要擔責任,自然心中是有氣的,只是劉姨娘性子深沉,便是不滿,也從不在侯夫人面前表露半分,如今卻是藉著自己的勢,將事情抖露出來,一是想讓自己明白,侯夫人有多貪,二嘛,便是想通過自己改善她的處境,一個姨娘,雖是有兒子,兒子又是個沒出息的,她要想出頭,那是難上加難。以劉姨娘那美艷和翩然如仙的才貌,她肯屈居侯夫人之下已是不滿,卻還要受盡侯夫人的欺負,她不做些小動作才怪呢。
  
  素顏想到此處,便有些哂然,這深宅大院裡的爭鬥果然比起明槍明刀的戰場還要可怕啊。
  
  侯夫人和劉姨娘都想憑借自己來打擊對方,自己又怎麼能夠如她們原。給她們當槍使?
  
  打楊忠,只是為了立威,也是給劉姨娘一個恩典,讓她知道自己的好,也是給侯夫人一個警示。
  
  不追查過去,便是給侯夫人一相好處,讓侯夫人知道,自己只是想管好家,並不想與她為敵,希望她能及早收手才是,不要總想著給自己為難。
  
  劉姨娘靜靜地跟在素顏身後走著,到了賬房門前時,她終於忍不住說道:「大少奶奶此番可是得罪了夫人了,您……還是不要往賬房裡去了吧,夫人身子不好,您這再與她頂下去……」
  
  這話似是有些真誠的勸勉意味,實則聽在素顏耳朵裡,卻有挑撥的意思了,自己可是從來也沒說過,這事與夫人有關,只是就事論事的打了楊忠一頓,並去查賬而已,劉姨娘便說什麼不要與夫人作對……
  
  素顏不由挑了眉看著劉姨娘道:「母親可是讓姨娘來幫著我的,我年輕,很多事情不懂,便是這帳,也不是看得很明白呢,請姨娘來,自然是想讓姨娘教我怎麼看帳的。」說著,又俏皮一笑,臉色微紅,小聲嘟嚷道:
  
  「總不能,連帳也不會看,讓那些管事娘子給唬弄去了呀,姨娘,您可不許藏私哦。」
  
  劉姨娘聽了半響沒回過神來,大少奶奶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素顏在心裡冷笑一聲:都想利用我呢,哼,一會子要讓你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去。
  
  到了賬房裡,素顏命人將上一個月的廚房用度賬目給搬了出來,興致勃勃地打開來,手裡拿著一張紙,一支筆,坐在劉姨娘邊上,很是虛心地請教著劉姨娘。

  她似懂非懂,劉姨娘想敷衍時,她偏又對立時指出錯出來,劉姨娘便推說素顏自己是會懂的,偏她又指著一些深難些的賬冒來討教,劉姨娘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對付她,一上午,兩人竟是在賬房裡將上月的賬目查了個清清楚楚。
  
  劉姨娘越看帳越心驚,也越想往深裡看,素顏正好利用她這樣心理,將一大半帳推給了她,發現有不妥的,便讓劉姨娘記下來,一上午過後,劉姨娘來赫然發現,侯夫人在廚房用度上,一個月便貪了一萬兩銀子,她驚得目瞪口呆的同時,又恨又氣,卻忘了,這些賬,都是她自己經手查出來的,每一筆,都是她親手記下的。
  
  臨了時,素顏將劉姨娘記下的賬單數據收進了袖袋裡,對劉姨娘福了福道:
  
  「今兒若不是姨娘幫忖教導,素顏可真是兩眼一抹黑呢,以前在娘家也管過一些瑣事,但賬卻從來沒碰過,今兒算是大開眼界了,也學了很多東西,多謝姨娘了。」
  
  劉姨娘還沉浸在那些賬目上,一時沒回過神來,等素顏走了,她才若有所思,眼中閃過一絲破釜沉舟的根戾來,提了裙,便向自己的院子裡走去,今兒晚上,一定要把侯爺請到自己屋裡來......
  
  那日,楊忠家雖然楊忠被打了,但對自己的差事卻是越發小心了些,採買上頭也更是不敢再出錯,那日中午的飯菜吃食倒是沒出任何問題,素顏見了稍安了些心。
  
  回到屋裡,她便讓陳媽媽去找楊得志,並讓陳媽媽將商務的事情細細與楊得志說了,楊得志很快便進了內院,求見素顏,素顏笑著對他道:「大總管不必心慌,我也知道此事是那楊忠背著你做下的,你可是侯爺身邊得力的,要管的事情太多,哪裡能分得這麼細的心思過去,楊忠的差事我給免了,但府裡的莊子不少,你暫時讓他到莊子上去過個幾月半年的吧,磨磨他的性子也是好的,等有機會,再提了他回來便是。」
  
  楊得志怕的就是素顏要將這事捅到侯爺那裡去,那便連著他也少不得要挨好一頓揍,那個侄兒有少張狂他也清楚,沒少教訓過,只是自己著實太忙,沒暇管著他,他便膽子越來越大,竟然連大少奶奶也敢頂撞了,還好,大少奶奶不止是給他留了些顏面,也美將楊忠往死路上逼,他也明白,大少奶奶這次是幫了他的,侯夫人越發的糊塗了,侯爺心裡不是不清楚,不然也不會大少奶奶一進門,就擼了夫人的掌家權了。
  
  大少奶奶及時將楊忠揪出來,倒是在幫他,若讓楊忠在胡作非為下去,只怕哪一天,侯爺威怒之下,連著自己也一鍋端了去。
  
  想明白這一點,楊得志恭謹地給素顏行了禮,又說了好些個道謝的話,才離開了。
  
  那一日,還算是平安渡過了,第二日一大早,素顏還沒來得及去給侯夫人請安,便聽紫雲人來報,說是宮裡太后娘娘召見,要她即刻進宮。
  
  素顏聽得唬了一大跳,葉成紹一早就上朝了,自己這會子連個商量的人也沒有,好端端的,太后找自己進宮作什麼?
  
  一時有些六神無主,紫晴紫綢幾個聽了也是急,只有青竹仍是一福氣得神閒的樣子,素顏忍不住就對青竹道:「一會子你跟我進宮去吧,那地方,我雖去過一次,可是想想還是很磣人。」
  
  青竹詫異地看了素顏一眼,沒想到素顏會在她面前示弱,她豐潤的紅唇輕輕一勾,臉上綻出一朵漂亮的笑顏,淡淡地說道:「奶奶莫怕,便是有刀山火海,奴婢能將你帶出府來。」
  
  素顏聽她說得輕描淡寫,不由懷疑地苦笑道:「大姐啊,若只是刀山火海也就罷了,那可是太后娘娘呢,她要讓我死,我還能說個不字?」
  
  青竹仍是淡淡地看著素顏道:「這個世上,除了爺,青竹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大少奶奶。」
  
  一時,外面有人在催,素顏無奈地穿上朝服,那二品的誥命還沒下來,倒是要進宮面對這個世界裡,權力最大的女人,讓她心中如何能安定啊。

    帶著青竹坐上宮裡的馬車,素顏自來熟的歪在了青竹,唉聲歎氣。
  
  青竹實在忍不住,「大少奶奶,你實在不是個擔心的人啊?眼前事情未明,你怎麼就如此擔憂?這實在不像您的性子啊?」
  
  素顏聽了賴在青竹身上打滾道:「我就是個膽小如鼠的人,就是個怕死的,平時那樣子都是裝給別人看的啊,還不行我裝累了,在你這裡歇歇麼?」
  
  青竹聽了,不可思議地看著素顏,半響,臉上突然綻開一個溫柔的笑來,眼裡柔柔的,竟是這一絲的憐惜,一伸手,攬住素顏道:「那大少奶奶就在奴婢這裡,歇歇吧。」
  
  素顏嘻嘻笑著將頭埋在了青竹懷裡,突然,馬車停了下來,青竹掀開簾子去看,不由眉頭一皺道:「這不是這宮裡的路?這是何處?」
  
  一個溫潤的聲音在馬車旁響起,「大妹妹,請下車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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