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不游泳的小魚 -【望門閨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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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10:35 AM

  第九十章  再見大尾巴狼
  
  素顏聽得一陣詫異,那聲音太過熟悉,心中一驚,抬頭看青竹道:「這是哪裡?他怎麼會在?」
  
  青竹眼神複雜,目光有些發冷:「他是誰?與大少奶奶很相熟嗎?」
  
  「一條大尾巴狼而已!」素顏皺著眉頭道。
  
  青竹聽了眼神這才有了暖意,噗嗤一聲笑道:「既是條大尾巴狼,那奴婢替您打走他就是了。」說著身子輕輕一縱,就要下馬車。
  
  就聽外頭那人又道:「大妹妹,多日不見,你怎地還是如此調皮,素顏戲耍之言,你還記得麼?」
  
  素顏聽了不由直翻白眼,明明就是罵他的話好不好,這廝非要說得曖昧不明,真是臉皮厚到家了。
  
  青竹果然頓住身子,回望素顏一眼,眼裡閃過了絲猶豫,素顏皺了眉頭道,「你下去瞧瞧,那來接我們的宮人去了哪裡?」
  
  明明是太后娘娘召見自己,上官明昊怎麼出現了?素顏心中滿是疑惑,自己窩在馬車裡不肯出去,自己可是已婚婦人,與外男見面,可實不合規矩。
  
  青竹下去後,卻是半晌沒了上來,素顏心中有些發冷,忍不住掀了簾子去看,卻見馬車正停在一個幽靜清雅的園子裡,空氣中泛著淡淡的梅花香味,清新撲鼻,青竹正在不遠處,與一名宮人交談著,而上官明昊正微笑著持扇而立,目光溫潤可親,靜靜的注視著她。
  
  「大妹妹,此處可是皇家別院,太后娘娘正在此處賞梅,你還不下來麼?」上官明昊聲音裡含著一絲揶揄,眼中帶了絲戲謔,扇子在手中輕搖,長身玉立,潔雅如謫仙,俊逸脫塵,若素顏是第一次認識他,必然會被他飄遠脫俗的氣質所折服,可惜,如今的她,看到上官明昊只是將秀眉緊皺著,鼻間輕哼了一聲道:
  
  「多謝上官公子提點,不過,既是太后娘娘召見小婦人,自有宮中之人帶路,怎敢勞動上官公子費心。」
  
  「為大妹妹效力,為兄很是樂意,大妹妹請下車吧,不要讓太后娘娘久等。」說著,身子半退一步,一時,便有名宮裝女子走上前來,掀開了車簾子。
  
  素顏見果真是宮女來了,無奈地下了馬車,上官明昊仍是如月似桂一般立在一旁,見她下了馬車,溫潤的眸子裡,笑意融融,手優雅地做了個請勢,那名宮女在前頭帶路,素顏只好跟在那名宮女後頭走著。
  
  一回頭,見青竹也看到了她,她便駐足道:「你還不過來,是想偷懶了麼?」
  
  青竹聽得微怔,匆匆與那宮女行了一禮後,忙走了過來。
  
  上官明昊看了青竹一眼,眉頭微不可見的蹙了蹙,臉上笑意依舊,優雅地跟隨在素顏身後三步之遠。
  
  園子裡,小徑通幽,一樹樹梅花傲然綻放,陽光下,朵朵花兒迎風向上,在枝頭顫動著,更顯俏麗明妍,花香陣陣,沁人心脾,微寒的春風吹過,片片花瓣飄飄灑灑,形成美麗的花瓣雨,人在當中行走,宛如置身如仙境,素顏被眼前的美景迷住,竟是忘了還有個討厭的人在身旁,忍不住伸了手去,托住一片飄落的梅花,看到另一片落下,又伸了手去接,臉上忍不住綻開一朵清麗的笑容,美麗而清澈的雙眸,靈動而純淨,如一個涉世未深的孩子,神情天真可愛,更像脫離凡塵的梅花仙子。
  
  眼前花如海,人如仙,上官明昊失神地看著飄飄墜落的花瓣雨中,如精靈般婀娜輕盈轉動著倩影,眼神明亮燦然,靜靜地立在一旁,連呼吸都放輕,生怕打擾了眼前的人兒,怕是難得一見的美景會驟然消失了。
  
  素顏笑著連接了幾片梅花瓣,又輕輕一吹,將手中的花瓣吹走,一抬眸,觸到上官明昊那幽深灼熱的眸子,心一涼,回過神來,垮了臉繼續往前走。
  
  上官明昊微怔了怔,眼神黯淡了下來,收了手中折扇,靜靜地跟在素顏身後。
  
  此處梅林比壽王家的更要大上了好多,梅花也開得早些,林中,也一樣錯落建有幾座花亭,茶水屋。
  
  宮女在一間較大的茶水屋前停下,對素顏躬身一禮道:「請世子夫人進去吧。」
  
  素顏看這茶水屋建的精緻華美,屋外還鋪了一條紅色地毯,直伸進屋,兩旁也有侍衛肅穆站立,想來,應該是有貴人在裡面,便不疑有他,提裙抬腳往裡走。
  
  進去一看,果然屋裡暖融融地燒了地龍,屋裡擺設雅致清幽,各個物件看起來拙樸,卻處處透著大氣和高貴,便斂了心神,立在屋中,卻不見另外有宮人來引見。
  
  轉回頭,卻見青竹被那宮女攔在了門外,心中便有些擔憂,青竹冷著臉,不顧那宮女的阻攔,非要進來,那宮女便著勢要發火,素顏怕青竹會吃虧,只好對那宮女道:「這位姐姐,她是我的侍女,便讓她在外間等我吧。」
  
  那宮女聽了看了眼一旁的上官明昊,略一沉吟,便應允了。
  
  青竹這才走了進來。侍立在素顏身邊。
  
  這時,茶水屋裡間的門打開,又一名宮女走了過來,對素顏道:「請夫人跟奴婢來。」
  
  素顏便依言跟著她往裡間走,青竹被攔在了外間,這一次,她沒有求要跟進,只是略帶擔憂地看著素顏。
  
  裡間佈置得更為幽雅,粉色紗幔輕饒,有間小榻置在紗幔裡,影影綽綽,看不清紗幔裡是否有人。那名引路的宮女卻是悄然退下,屋裡只剩素顏一人。
  
  素顏心中猶疑,太后娘娘難道會在那紗幔裡嗎?正凝神靜立,只見紗幔裡有人影晃動,素顏忙垂首,不敢抬頭直視。
  
  紗幔打開,腳步輕緩,猶帶著一股淡淡的檀香,素顏聞之眉頭一皺,猛然抬起頭來,果然見上官明昊正緩緩向她走來。
  
  她眼神立凝,寒如冰霜,諷刺道:「不過片刻,上官公子倒是化身為太后娘娘了?」這廝方才明明站在屋外,怎麼一下子從紗幔裡鑽出來了?
  
  「大妹妹為何對我如此狠心,你可知,為了見你一面,我費了多大功夫?這裡清幽雅靜,我們好生坐下聊一聊不好嗎?」
  
  「想來上官公子也是熟讀聖賢書之人,怎地連男女大防也不懂嗎?我乃有夫之婦,你與我單獨處於一室,實是不合情理,小女子可不敢做下此等有違禮教之事。」說著,轉身就要往外走。
  
  「大妹妹怕什麼?你真是那樣在乎禮教的人之人嗎?難道,在藍家大妹妹曾對我說過的那些話,做的那些舉動,都只是我的錯覺?」上官明昊溫潤一笑,也不攔素顏,只是戲謔地笑道。
  
  素顏眼神一沉,轉過頭來道:「不是怕與不怕之事,而是,我不喜歡與你共處一室,你這……」
  
  「大尾巴狼是嗎?」上官明昊笑著接道,「你給我取得這個諢名甚是有意思,好久未曾聽得有人喚,還有些想念呢。」說著,突然逼近素顏,長臂一攬,摟住了素顏的纖腰,將她帶入懷中。
  
  素顏大怒,抬腳就踢向他的小腿直骨,上官明昊身子輕閃,躲過她的一腳,淡笑著道:「大妹妹的性子還是如此之烈,在葉家被人欺凌至此,竟沒有磨平你的性子麼?」
  
  「我性子如何關你屁事,你這混蛋,放開我。」素顏在上官明昊懷裡掙扎著,伸手便向上官明昊的臉上摑去,衝口罵道,在這個道貌岸然的大尾巴狼面前,她完全不必裝淑女,身體裡潛藏的野性畢現。
  
  上官明昊輕輕捉住了她的手,戲笑道:「對嘛,這才是大妹妹的本來面目,何必裝溫婉端莊,嗯,著實是我喜歡的樣子。」說著,頭竟是附了下來,似要一親芳澤。
  
  素顏大驚,忙用手臂擋住自己的臉,寬大的廣袖遮住了她的小臉。
  
  耳邊傳來輕笑,眼前之人半晌並無動靜,素顏不由將衣袖放下了一些,看到上官明昊正戲謔得看著她,「我是看到大妹妹肩頭落了一片花瓣,替你吹落罷了,大妹妹,你以為我要如何?」
  
  說著,鬆開素顏,彎腰拾起一片花瓣,又輕輕一吹,那花瓣在空中翻飛了一下,飄然墜下。
  
  素顏有一絲的羞郝,嘟了嘟嘴,露出了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對著上官明昊翻了個白眼。
  
  上官明昊身子後退兩步,與素顏保持了一個相對有禮的,臉上溫潤的笑容也斂了起來,眼中泛出一股惱怒又冰寒的冷意。
  
  素顏也冷然地看著他,這廝突然臉色變幻,也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還是早些離開的好,抬腳就準備走。
  
  「大妹妹不想知道我請你到此地來的目的嗎?」上官明昊的聲音淡淡在她身後響起。
  
  素顏著實有些奇怪他的目的,既是費盡心機將自己帶到此處來,當然不會只是要摟下纖腰,抓抓小手的事,上官明昊雖然有些花心,但他身邊從來不缺自動投懷送抱的美女,自己也不是那美到貌若天仙的地步,而且自己嫁作他人婦,此種作為,固然會壞了自己的名聲,又何嘗不會壞了他的名聲?
  
  他上官明昊在京城中也是名聲響亮貴公子,聲名比起葉成紹來不知要強上多少倍,他絕不會只是為了見自己這一面才如此的。
  
  她停下來,傲然靜立,眼神冰冷地看著上官明昊,:「你有何目的?」
  
  上官明昊緩緩走上前去,將紗幔撥開,紗幔前赫然還有一扇門。
  
  「大妹妹莫急,此間房屋很是隱秘,外頭看不出來什麼,我請你來,不過是想讓你明白些事情罷了,事了之後,自有宮人帶你出門,絕不會影響妹妹名聲。我……只是想讓妹妹看清一些人和事而已。」上官明昊臉上又恢復了溫潤的笑容。
  
  素顏聽得疑惑,眼神犀利地看著上官明昊,上官明昊竟然悠閒地往屋中酸枝梨木做的椅子上一坐,扇子甩開,淡定而從容的看著素顏:
  
  「大妹妹稍安勿躁,一會子,便能讓你聽到一齣好戲來。」
  
  素顏聽了倒也沒做他想,只是對上官明昊道:「我那侍女還在外頭,我怕她等得擔心,可否讓她進來?」
  
  上官明昊聽了眉頭一沉,想了一想,才道:「也罷,妹妹總是對我防備太過,不如讓那侍女進來,如此妹妹總該放心一些罷。」
  
  素顏被他說中心事,臉色微窘,卻還是揚了聲道:「青竹,進來。」
  
  青竹正在外頭等著憂心,聽得她喚,如一陣清風般飄然而入,一看屋裡只有上官明昊與素顏,不由臉一沉,眼中閃過一絲戾色,素顏也不好解釋,只是對她微頷首道:「上官公子乃我世兄,說是有事情與我說,我想著孤男寡女不太方便,便讓你進來陪我。」
  
  這話說得再直白不過,半點也沒隱瞞她對上官明昊的防備之意,青竹聽了眼神緩了一緩,只是仍是銳利地看向上官明昊。
  
  上官明昊看也未看她一眼,只是端坐在椅子上,端了一杯茶在手上,卻並不喝,而是摩挲著那杯子,神情若有所思。
  
  不多時,紗幔裡的那門裡似是隱隱傳來說話的聲音。
  
  上官明昊的臉上立即露出一絲瞭然的笑來,起了身向那門後走去,對素顏道:「大妹妹,一會不管聽到什麼,請不要出聲,不然,讓人發現你與我同處一室,引來閒話可就不美了。」
  
  素顏不由對他翻了個白眼,卻並未跟著他到門後去。
  
  門裡的聲音漸漸清晰起來,便聽得一個女子聲音清脆甜美:「如今成紹哥哥已經娶得了藍家大姑娘進門,可是如了哥哥的願了,可是,小妹的心願,哥哥何時對助我園了呢?」
  
  素顏聽得一怔,葉成紹?他怎麼也在這裡,這究竟是何處?那女子的聲音聽來熟悉,卻又一時想不起在何處聽過,不由看向上官明昊。
  
  上官明昊臉色露出一色苦笑,豎了根食指在唇間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素顏繼續聽下去。
  
  「你的心願?不就是想嫁進中山侯府麼?二皇子不是早就給你安排好了麼?怎麼地又來找我?今兒我沒空陪你,我家娘子還在家裡等我呢。」果然葉成紹那懶散又憊懶的聲音在門裡響起。
  
  素顏不由沉下心來,細聽著。
  
  就聽那女子又道:「哥哥怎地如此無情,為了你能順利娶到藍大姑娘,妹妹不惜自賤身份,主動要求嫁給上官公子做妾,如今哥哥目的達到,卻是又罷妹妹於不顧了麼?」
  
  「上官兄風流倜儻俊朗不凡,婉如妹子你嫁過去,也不算虧啊,京城裡,多少女子想嫁他,都擠破了頭呢,何況,這樁婚事還是二皇子做媒,妹妹就算進得府去,也是貴妾,怎生又不如意了呢?」葉成紹譏笑說道。
  
  素顏這才想起,那女子是劉婉如,不由看了上官明昊一眼,葉成紹方才可是好生誇了他一陣呢,只是那語氣很是揶揄,誇得沒有半點誠意。
  
  「成紹哥哥,你明知我心不在他身上,又何故如此說來,你……你也不能過河拆橋啊?」就聽得劉婉如聲音有些哽咽起來,似是傷心在哭。
  
  「哈哈哈哈,妹妹也太性急了些,你的事情,我還是放在心上的,不過,如今那個人也是諸多不便,暫時不能迎娶你罷了,你且先等上一等吧,將來,自有你如願的時候。」葉成紹哈哈一笑,聲音由近漸遠,似是要離開這裡了。
  
  就聽劉婉如又道:「你可不能如此敷衍我,他對那明英群主如此在意,如今可是沒有半分心思在妹妹身上了,妹妹我……」
  
  就聽葉成紹又道:「你最好有自知之明,明英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對素顏的那一套,就不要再用到明英身上了,可別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才是,還有,你要記住一點,素顏的事情,不是我請你幫的忙,而是那個人,我欠的,也是他的人情,並不欠你什麼,以後,你還是離我遠著點好。」
  
  聲音無情又森冷,先前的戲謔玩鬧之意一掃而空。而且,立即就聽到門聲一響,似是他已然走了出去。
  
  很快就聽到劉婉如嗚嗚的哭聲,小聲啜泣道:「哼,你既不讓我如願,我又豈能白幫了你?」
  
  素顏聽到此處,也終於明白了上官明昊的意思,他這是在向自己變相的解釋他與劉婉如之間的事麼?可是,這還有什麼用?
  
  葉成紹與劉婉如口中的那個人很可能就是二皇子,即使是葉成紹設計讓劉婉如嫁給上官明昊為妾,上官明昊是被陷害的,但當時,上官明昊也沒有推辭啊,而且,還曾跟自己求過情,說他與劉婉如的感情如何如何的深,如何的青梅竹馬,所謂蒼蠅不叮無縫地蛋,他若意志堅定,若是專情一致,又怎麼會中了人家的圈套?
  
  說來說去,還是他自身也有問題,不過,想著葉成紹如今滿園子的妾室,她又對自己當初的堅持有些好笑,那樣的堅決,那樣的痛恨,如今還不是一樣要與一群的女人周旋,還不是要打起十二分的心思來防著別的女人的攻訐,便是不喜那個男人,也不願自己的相公與那些女人親密,說來說去,自己也是俗人一個啊。
  
  一時,又恨起葉成紹來,那廝為了娶自己,竟然是費盡心思,用了不少手段,娶了自己回去,卻又不能給自己一個安寧的生活壞境,真真自私又混賬的緊啊。
  
  想到此處,她看了上官明昊一眼,什麼也沒說,轉身往外走。
  
  上官明昊悠悠地在她身後道:「大妹妹何其的不公平,當時為了個劉婉如,你非要退掉與我的婚事,如今,他的妻妾如雲,還差點將妹妹誣陷入罪,明明品行如此不堪,你卻還願與他長相廝守,妹妹你誤我,也誤己,為何還要執迷不悟呢?」
  
  素顏聽得微怔,上官明昊對她的處境也太清楚熟悉了些吧,她身處何境,又關他何事,她對葉成紹如何又與他何關!
  
  「你不如明說了吧,你究竟想要如何?」素顏實在不想與他兜圈子,直視著上官明昊的眼睛問道。
  
  「我……我知你……你如今還是……大妹妹,只要你肯,我們還是可以重新來過的。」上官明昊眼睛一亮,向前走近幾步,聲音有些激動地說道。
  
  青竹眉頭一皺,很快便閃到了素顏身前,眼睛裡剎氣流轉,冷冷地刺向上官明昊:「世子爺,請自重。」
  
  上官明昊眼裡閃過一絲痛色,緊緊地注視著青竹身後的素顏的側臉,「大妹妹,那種人,不值得你對他好的,我知道你,其實也並不喜歡他,為什麼不給我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寧伯侯府混水至深,不是你一個弱女子能承受條得住的啊。」
  
  這話正觸到了素顏心底的痛處,她確實有些厭惡在寧伯侯府那勾心鬥角的生活,對這樣的日子也有些疲倦了,可是,跟上官明昊在一起又能好上很多麼?
  
  莫說葉成紹決不可能會同意與自已和離,便是和離了,中山侯府冒著與寧伯侯府正面鬧翻的危險,娶自己回去當世子夫人?
  
  上官明昊又是自己心目中的良人麼?他不由想著又好笑了起來,身子微微後退幾步,緩緩推開青竹,看著上官明昊的眼睛道:「你不用說這許多有的沒的,你以為,你又是什麼好人?你不過是不能承受被我退婚的羞辱,不能承受被葉成紹戲耍的失敗,不能承受有女子不喜歡你的失落罷了,因你自小便從未受過挫折,你一直便是一帆風順,突然被人棄之如敝履,你接受不了罷了,好了,上官公子,我走了,但願以後不要再見。」
  
  說著,素顏再不遲疑,轉身往外面走去。
  
  「藍素顏,你這個自以為是的笨女人,你不知好歹,你一葉障目,以點蓋全,你冤我傷我至深,你……你會後悔的。」上官明昊聲音蒼涼而沉痛,幾乎是啞著嗓子在嘶吼,素顏聽得身子微震,腳步微頓,回過頭來,嫣然一笑道:「謝謝誇獎,你總算看清了我的真面目了吧,那便讓我後悔去好了,再見,哦,不,是再也不見。」
  
  出得門來,一滴清淚卻是不知不覺地自她眼裡滴落,她倔強地甩了甩頭,大步向來時的地方走去。
  
  青竹靜靜地跟在她身後,突然開口道:「他不像是假意,你……若是想哭,便哭吧,我不會說出去的。」
  
  素顏聽得一怔,回頭看著這個在渾身帶著肅殺之氣,卻又清麗絕倫的女子,縮了縮身子道:「你別想騙我亂說話,我知道你對葉成紹忠心得很呢,那廝雖是混蛋,我卻不怕他。」
  
  「不怕他還說我騙你亂說?你該是能想如說便說才是呢,世子爺,有很多事情做得並不地道,但……他對大少奶奶你卻真心的,如今您的難處只是眼前的而已,你要相信世子爺,他是唯一能給你幸福的那個人。他……身負的東西太多,有時難免顧及不周,大少奶奶你要體涼他才是啊,」青竹不著痕跡地扶住素顏,邊走邊說道。
  
  「他身上有很多秘密,可是,他卻不願意與我坦城相待,做下的事情也太過可惡了些,遠的不說,便是那司徙蘭,他便害了人家終身,實是可惡之極。如今害了她,卻又不知道如何安排於她,就是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對待司徒蘭了,難道,真的讓她一直給你家世子爺做妾?」

  「大少奶奶若是不忍,便提了她為側室便是,與她共同侍奉世子爺不好麼?」青竹眼中難得的閃過一絲戲謔,美麗的雙眼調皮地眨了眨。
  
  素顏一聽,臉便垮了下來,狠狠道:「哼,葉成紹若是敢背著我與別的女人不著三四,我立馬就休了他。」
  
  青竹聽得哈哈大笑,毫不客氣地說道:「大少奶奶,你可真是個妒婦,剛才還說不在乎世子爺呢,如今又不捨得他與別的女人分享,你呀,明明就是在意他的,只是自己不肯承認罷了,不然,以上官公子那人才,那癡情,你又怎麼會半分也不動心?其實,你也不必對司徒蘭有愧,她能到今日這步田地,實與她自己有關,世子爺雖是混帳,卻也不是那輕易害人一生的主。」
  
  素顏聽了立即想起葉成紹當初對素情的事來,那時,葉成紹也是非娶素情不可,素情與上官明昊有些首尾後,他又逼著大老爺要納素情為妾,搞得素情尋死覓活的,在家裡鬧騰不休,難道,那司徙蘭過去也曾像素情一般的做下令人計厭之事麼?
  
  她心中生疑,抬眸看到青竹,青竹卻是看著遠處,她們先前來時的馬車前,竟然站了四名宮女,與先前陪她們來的可不是同一拔,她不由詫異,喃喃道:「這上官世子,倒也是個有手段的人,竟然連宮中之人也能調遣得動。」
  
  素顏正想問她有關司徒蘭的往事,抬眸看到那幾個宮女,不由也怔住,停下了腳步。
  
  那引她們自茶水屋裡出來的宮女卻是躬身一禮道:「太后娘娘並未在這別苑之中,世子夫人還是請趕緊上車,可別誤了進宮的時辰才是。」



  第九十一章  進宮1
  
  原來上官明昊果然是騙她的,素顏心頭火起,她根本不相信上官明昊對自己有多真心,不過是得不到的,便是最好的心理罷了,如若自己真如了他的願,棄葉成紹而就他,只怕他又會覺得索然無味,棄之如敝履了。
  
  她不由抬眸多看了那引路宮女幾眼,很隨意地問道:「這裡真是皇家別宛麼?怎麼守衛如此稀鬆,任誰都能進來?」
  
  那宮女目光一閃,垂下頭,只是恭謹地站著,什麼也沒說,素顏便知在她這裡怕是問不出什麼來,不過,想著葉成紹也到了此處,回去後,怎麼著也要在那廝嘴裡套出些話來才好,而且,他竟然在婚前做下那許多可惡的事情,讓自己不得不嫁與他,這個騙子,得好生整治他一番才是。
  
  邊走邊想,很快便走到了馬車邊,有兩名宮女請了素顏上車,青竹也隨後跟上。
  
  馬車徐徐開動,素顏坐在馬車裡,心中千頭萬緒,想著自己重生後的種種,只覺心中苦悶良多,所遇的兩個男子,一個虛偽,一個渾賴,誰是她的真正良人?雖是打定了主意與葉成紹好生過下去,但是,當她對寧伯侯府瞭解得越深,那下定的決定會越發開始動搖,可離開,又舉步維艱,為世人難容,前途,渺茫一片,看不到一絲光明。
  
  正胡思亂想中,馬車停了下來,有宮女掀開了簾子,請素顏下車,素顏依言下車,宮裡她已經來過一趟,倒也不似上回那麼心中惶然,努力收拾紛繁的心思,帶著青竹垂首跟在宮女身後走著。
  
  沒多久,便到了被告知,到了慈寧宮,素顏心中一驚,靜靜地立在宮外,等候太后傳召。
  
  慈寧宮外,寒風瑟瑟,素顏與青竹靜靜地站著,引路宮女早就退下了,有打雜的宮女太監自顧自的做著自己手裡的差事,雖有人看過來,小心打量,但無人上前來說話。
  
  宮中早春的花兒開得正艷,許多在寧伯侯府難得一見的品種,這裡卻是比比皆是,素顏不敢東張西望,垂眸靜立著,但過了兩刻鐘後,還不見有人來傳她進去,早春寒風料峭,欺膚凍骨,她不禁打了個寒顫,青竹見了便站到她的上風處,用單薄的身子為她阻擋著嚴寒,素顏心中微暖,她對這個外有清冷的女子有種特別的情感,似是沒來由的就信任她,依賴她,像是前世的閨蜜,又像久違的老同學一般,這種信任,說不清,道不明,是潛意識裡的感覺,比之素麗來,而對青竹時,她更加坦然,更不設防。
  
  又過了近半個時辰,仍是沒有人來傳召,素顏渾身都有些發冷,厚厚的絲絨披風,也抵不住高寒,她的手有些發僵發木了,穿梭與宮外執事的宮女太監們看過來的眼光便有了些鄙薄,這些生於高牆之內的宮人們,在這充滿血火攻訐陰謀的深淵中浸淫過後,眼光最是犀利,一眼便能看出別人的處境和地位。
  
  素顏在太后宮外等了近一個時辰,即無來人招呼,又無人理會,只是涼在這裡,要麼,便是來求太后娘娘恩典的,要麼,便是被太后故意施懲之人,宮人們的自然是瞧不起這樣的官宦家眷的。
  
  青竹面露豫色,她偷偷單掌撫在素顏的背心處,暗暗地傳過一股勁力過來,使得素顏背腹逐漸感覺到一股暖意流轉,她這才緩過一絲勁來,感激地看了青竹一眼,仍是挺直了背脊,靜立在慈寧宮外,臉上平靜無波,不露半點不豫。
  
  這時,總算有個年紀稍大的宮人走了出來,言道太后傳寧伯侯世子夫人進見。
  
  素顏抬起凍得有些僵木的腿,垂首跟在那宮人的後面,青竹緊跟其後,卻被另一名宮人攔住:「太后只召見世子夫人一人,閒雜人等,不得入內。」
  
  青竹眼中戾光一閃,橫了那宮人一眼,手掌一翻,素顏見著大驚,剛要阻止,卻見青竹迅速地塞了個荷包於那宮人手上,明明是行賄,偏她表情嚴厲,神情肅殺,哪像是要求人的樣子,倒像與所求之人有血海深仇一般,那宮人微怔中接過那荷包,掂了掂荷包的重量,面無表情地微點了頭,卻還是攔住了青竹的腳步。
  
  轉頭對素顏,卻是輕輕言道:「貴妃娘娘也在。」
  
  素顏心中一震,她並未見過貴妃娘娘,知道貴妃是大皇子之母,因是生了皇長子,而深得太后娘娘的寵信,且其父是大周首輔陳閣老,其兄更是大週一代名將,驍勇善戰,曾率兵數次打敗西絨入侵,是能令西戎人聞之變色是少數大周將領之一,如今被今上封為靖國侯,手掌大半大周後權,在朝中也是權勢滔天。
  
  正是如此,陳貴妃在宮中地位直逼中宮,聽說原本該立她為後的,但當今皇后美艷絕亂,又性子率真,皇上甚是愛她,數十年榮寵不衰,其兄寧伯侯又是皇上發小,手掌兵部大權,貴妃之兄出征在外,糧草後勤全靠兵部全力支援,在朝中能制肘於他,而兵部又要靠出征在外的將士奮力拚搏,所做功績才能最大顯現,雙方互為牽制,皇上兩邊都要倚重,如此兩邊倒是起到了平衡。
  
  素顏記得,洪氏便是貴妃遠房內侄,又是太后所賜,雖然那天侯爺將洪氏死因上報太后,為侯夫人洗脫了罪行,但洪氏之死,畢竟與自己也有干係,貴妃怕是心中仍有怨忿,會藉機給自己找一些麻煩呢。
  
  素顏對那宮人點頭致謝,雖只是隻字片言,卻是提點之恩,至少讓自己心中有個準備,不至於進到內殿時,措手不及。
  
  慈寧宮內殿內,貴妃正笑吟吟地與太后對弈,手拈黑子,思索半晌,仍是舉棋不定,最後放下一子,卻是搖頭歎氣道:「母后,臣妾練了這許多年,仍是不如您多多,與您對弈,輸多勝少,看來,臣妾便是再練上個十年,也能超過母后呢。」
  
  太后五十多歲年紀,歲月在她臉上卻沒有刻下多少痕跡,遠觀初見,便只能看出三十多歲的樣子,只是近處再看,才能看到她眼角幾條深深的魚尾紋,兩腮也有些微的鬆弛下垂,此時聽得貴妃的話後,微微一笑,手起推子,站起身來,往榻邊走去。
  
  邊走邊道:「你呀,就是會說話,哀家雖是年邁,可不糊塗,知道你孝順,一直讓著我,逗我開心呢。」話雖如此,貴妃的話卻仍是讓太后很是受用。
  
  陳貴妃見太后起了身,忙也跟上撫著太后,恭敬地說道:「臣妾可不敢欺瞞母后,母后風華正茂,哪裡就老了,如臣妾於你這般年紀,還有這般樣貌,臣妾可要美死去了。」
  
  太后聽了便看了陳貴妃一眼,只見貴妃雙眸下的眼袋甚是難看,不由歎口氣道:「你呀,就是心思太重,思慮過深,女人啊,再能幹精明,也不能失了美貌,不能缺了保養,不然,怎麼抓得住男人的心啊。」
  
  這話正觸到貴妃痛腳,但她也知道太后這是在勸勉於她,心中感激的同時,眼中閃過一絲怨恨,忍不住便道:「臣妾可不是那以狐媚取悅君心之人,臣妾只有一顆耿耿忠心待聖,聖上英明,不過是一時被那些狐媚子迷住了眼,等他玩鬧過後,還是能分得清忠奸來的。」
  
  太后聽了面色一沉,冷著聲對她道:「你呀,便是有一片赤膽忠心,用之不得法,也能討得聖心,明知他對那女人愛之甚篤,你偏還要口口生生的狐媚不斷,若是傳到他耳朵裡,又是不喜,你何苦來哉,便是拿了三分對哀家的心,討好聖上,你也不至於……」後面的話沒有繼續,太后已經看到陳貴妃紅了眼圈,不由拍了拍她的手又道:
  
  「皇上還是很顧惜於你的,太皇子如今也長大成人,又溫厚賢明,與眾大臣關係處得也好,辦事沉穩大氣,深得聖心,你呀,也沒什麼可惜的,這輩子,有個好兒子,也是福氣呀。」
  
  陳貴妃感激地揚了臉對太后莞爾一笑,眼袋處現出兩道細紋,人便更顯得蒼老了些,「母后說得及時,大皇子爭氣懂事,臣妾也深感欣慰。」
  
  一時宮人來報,說寧伯侯世子夫人到,太后便看了貴妃一眼道:「她可是你要見的,一會子,哀家可不想摻合得太多,你呢,也不要做得過份,那邊的面子,還是要給一些的,有什麼事,不要做在明處,更不要讓人拿了把柄,知道嗎?」
  
  陳貴妃心中一凜,忙垂首應下,又對太后福禮致謝:「謝母后提點,臣妾明白。」
  
  素顏垂首走進殿內,透過眼睫,看到前方有一方軟榻,忙停住,跪拜了下去,口中三呼千歲。
  
  太后娘娘笑吟吟地說道:「起來吧,快給哀家瞧瞧,咱們大周皇后親自選下的侄兒媳婦,是個怎麼樣剔透的人兒。」
  
  素顏依言起身,卻是不敢抬頭,神情淡定恭謹,只覺得太后聲音清越溫慈,聽得人如沐春風,心中惶懼之色稍緩。
  
  「喲,貴妃你看,瞧這孩子的身段,婀娜窈窕,身姿俊秀,怪不得,能得了成紹那孩子的眼呢。」太后笑著對陳貴妃道。
  
  「可不是麼,只看這身段就如此惹眼,怪不得,連明昊那孩子也是對她心念不已呢,你且抬起頭來,讓本宮瞧瞧,看看是不是能夠越了咱們大周國第一美人去。」陳貴妃的聲音硬質,如金屬碰石般生冷,聽得在耳朵裡有種讓頭皮發麻之威,素言依言抬起頭來,眼睛卻是看向正坐的太后娘娘。
  
  只覺得太后一身貴氣襲人,面帶微笑,眼神微暖,神情祥和可親,她莫名的就有種親切感,彷彿見到了前世的母親,情不自禁就微微一笑,眼神暖暖,一股孺慕之情悄然流轉。
  
  太后也正看著素顏,相貌倒算的上是個大美人,卻並不艷麗,勝在端莊溫婉,氣質如滌淨塵污的清蓮,高潔清雅,倒比之想像的要好上許多,卻不料,眼前的女子突然對自己微微一笑,那笑容帶著一絲親切和孺慕,好像小兒女見到了自家祖母一般,她不由微怔,心中也流出一股暖意來,這孩子,看著倒是不討人嫌呢。
  
  陳貴妃那番話可是有著貶低素顏之意,素顏明明已經嫁於葉成紹,她卻偏偏要點出素顏與上官明昊之前的一些糾葛,在這慈寧宮裡,無異暗指素顏行止不端,與多個男人有牽扯。
  
  太后對素顏的第一印象不錯,倒也沒順著陳貴妃的話往下說,只是笑著對素顏道:「早便聽皇后說,你性情溫婉聰慧,她很是喜歡你,哀家聽了也想見見,今日一見,果然是好孩子,來,站到哀家近前來,讓哀家看清楚一些。」
  
  素顏聽了也不膽怯,笑吟吟地站近前一些,雙眼大膽地看著太后,真像一個剛接受長輩接見的晚輩一般,神情恭順,卻又處處透著親切。
  
  陳貴妃看著便蹙了蹙眉,笑著說道:「可不是麼,聽說這孩子,很是聰慧呢,一進寧伯侯府門,就破了一大案,將我那苦命侄女的死因,查了個透徹,若不是她,臣妾怕是會錯怪了寧伯侯府夫人呢。」
  
  這麼快就來了麼?太后聽了陳貴妃這話,想起召見素顏進宮的初衷,便一臉驚訝道:「平,有這麼回事嗎?你那內侄……可是哀家親自賜給成紹的那個良妾?她是怎麼死的?」
  
  「侯爺親自給哀家一個說話,說是那孩子是自殺死亡的,臣妾只是不明白,那孩子嫁進侯府一年有餘,一直過得好好的,怎麼就突然想不開了呢?可憐臣妾那堂姐,原想著能享幾年兒女福呢,卻是白髮人,送了黑髮人,傷心欲絕啊。」貴妃邊說邊拿帕子拭著眼角不存在的淚水,冷冽地逼視著素顏。
  
  她這話裡可就有話了,洪氏是在素顏進門才兩三天就死了的,以前過得好好得,那意思便是素顏有逼死洪氏的嫌疑了。
  
  太后聽了果然沉下臉道:「藍氏,這是怎麼一回事,那洪氏如何你一進門便要自尋短見了呢?」
  
  果然是興師問罪麼?既然知道洪氏的死因,貴妃和太后又怎麼不知道自己先前被洪氏打上門去之事?只是人家如今是高高在上的質問於你,她要尋你的過錯,自是會避重就輕,只談於她有利之事。
  
  素顏腦中轉的飛快,太后和貴妃最終還是會過問此事,她早有預料,所以,來時,也備的一兩件東西在身上,原想著,只要他們不是逼得太急,也無須拿出來的,畢竟這兩個人也是大周朝的兩大boss,得罪了她們,於己於藍家都沒什麼好處,可是……
  
  她思慮片刻,突然便提了裙跪了下來,眼中淚水盈盈,巴巴地看著太后娘娘,她第六感,感覺到太后並不討厭她,而且,對她也有幾分莫名的親近之意,只是太后也是在宮中浸淫了幾十年,在各種爭鬥中過來的人物,又怎麼會為些微的好感而感情用事?
  
  但是,有感情能用不用是傻子,素顏立即想到了以情來打動太后,至少減輕一些太后對她的敵意,只對付貴妃一人要好上許多,或者說,少得罪太后一些,只得罪貴妃一人,有皇后在,自己的危險也能少上許多。
  
  「太后娘娘,民婦不過嫁進侯府兩天,便被婆母重打一頓,要休棄回府……民婦也好生冤枉啊。」素顏不回答太后的話,倒自先叫屈,哭了起來,太后看著眼前淚眼迷濛的小女子,一雙清亮的大眼飽含孺慕,像個在外頭受了委屈,到自己面前來傾訴的小兒女,腦中不禁回想起自己那遠嫁東蕪的小公主,那時,她受了委屈,也會用這樣,如小鹿般可憐的眼光看著自己,不禁心一軟,柔聲道:
  
  「你別哭,慢些說,你那婆婆也是,怎麼你才進門兩天,就打了你一頓,還要休了你呢?寧伯侯府夫人怎地如此不講道理?」
  
  「自是她不賢不孝,惹了長輩生怒才會如此,想那寧伯侯夫人也還算賢達良善,怎麼會是如此惡毒之人?」貴妃冷笑一聲說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10:36 AM

  第九十二章  進宮2
  
  素顏聽了哭得更加委屈,大眼水霧朦朧,神情楚楚,小聲抽嚥著道:「貴妃娘娘,我那婆母倒是著實賢達良善,您可知她因何對民房這個才過門兩天的新媳婦施罰麼?」
  
  貴妃鼻間輕哼一聲,冷笑道:「你們婆媳之間之事,本宮如何清楚。」
  
  素顏縮了縮鼻子,大眼仍是看著太后,輕輕將身子挪移到太后跟前去一點,伸長了脖子,露出白皙脖頸處的傷痕來,那裡,雖然被葉成紹所塗之要醫治得差不多結痂,但傷痕仍在,一條條細細紅痕,雖說不太顯眼,但細看之下仍是一眼能看出來。
  
  她摸著那些傷痕嘟著小嘴對太后道:「太后娘娘,您看,民婦才過門四天,身上就是傷痕纍纍了,民婦祖父乃大周朝大學士,藍家也是書香門第,家教甚嚴,自小便熟讀女訓女誡,清曉孝義禮規,怎麼可能敢初入門便忤逆長輩,民婦便是再頑劣不堪,也會將那頑劣的性子收斂一些,不可能進門幾天便去冒犯長者的呀。太后娘娘,民婦真的很冤枉啊。」
  
  太后自然看到了素顏脖頸上的傷處,素顏不過十六歲的女子,初嫁為人婦便遭婆家毒打,她也是有女兒的人,想著遠嫁的小公主,離家幾千里之遙,自己根本就顧及不到,誰知那在東蕪國的深宮裡,會不會也有人欺負於她呢?
  
  眼前又浮現出公主出嫁前夕,哭倒在自己懷裡,百般不捨,依依哀哭,整晚膩在自己懷裡,不肯回宮,可是為了大周天下,又不得不狠心將她推離,一時心中憐意更深,鼻子也有些發酸了,對素顏道:
  
  「可憐見的,你那婆婆也真是下得手去,她不是也養著一個閨女的麼?若是她的閨女將來嫁出去後,也被婆婆如此對待,她又作何想?」
  
  脖子上的傷其實並非是侯夫人所為,素顏的話似是而非,她只是露出傷口,至於被誰所傷並未明說,反正侯夫人也著實是當著不少下人的面打的她,這事也早就在京城中傳得沸沸揚揚了,貴妃只是故意裝作不知,非要將洪氏的事,栽到自己頭上,想找自己麻煩罷了。
  
  「婆婆她……她也是有苦衷的。」還是不要再這幾大boss面前將自家婆婆說得一無是處的好,便是裝也要裝出幾分賢惠豁達出來,素顏輕拭了拭淚,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平復了些心情,「她很是敬重太后娘娘和貴妃娘娘的。若非維護太后娘娘和貴妃娘娘的體面,她也不會責罰民婦的。」
  
  貴妃聽得臉便一沉,雙眸銳利地看著素顏,大聲喝道:「好大的膽子,你們婆媳之間不合,怎的牽扯到母妃和本宮身上了,本宮只是在問你,我那姨侄女如何會突然暴斃了,你不說她死因,倒是胡扯蠻攪起來,誰有功夫聽你撫上的那些瑣事?」
  
  素顏被貴妃這一聲沉喝嚇得一顫,縮著脖子瑟縮地看了貴妃一眼道:「娘娘,民婦知錯了,民婦……」邊說,眼睛又可憐兮兮地轉過來乞望著太后,一副怯生生的樣子。
  
  接著說道:「民婦不敢,民婦正是在向娘娘您解釋啊,當日,民婦身子不適,在屋內休息,洪妹妹不知是何緣故,帶了人要闖民婦的裡屋,民婦身邊下人好言勸說,洪妹妹便大發脾氣,著人要打進民婦院內,與民婦院裡之人發生衝突後,不知道如何又狀若魔怔,突然要撞樹自盡,侯夫人知曉後,深感對不住太后和娘娘,沒有護好洪家妹妹,為了給洪妹妹出氣,便重責了民婦一頓。」素顏輕聲啜泣,半真半假地說道。
  
  其實,這事太后也知曉一些,不過,只是不夠詳細,當時朝中議論紛紛,都說寧伯侯夫人寵妾滅妻,為了自己所賜之良妾痛打兒子正妻,還有御史揚言要以此彈劾寧伯侯家風不正,管妻不嚴,而且,還有一些人私底下議論,說是那洪氏仗著自己與貴妃的勢,不守妾禮,公然欺壓正室,引得一些老學究對自己也頗多微詞,好在寧伯侯識大體,很快便逼著侯夫人登門給藍家道歉,又罰了侯夫人,這事才算平息。
  
  太后原本總感覺就是寧伯侯新進門的世子夫人心機深沉,耍了手段,一進門便讓洪氏和侯夫人雙雙中了陷阱犯錯,可如今看來,眼前的小女子神情惶然無措,眼神單純又無辜,怎麼看也不像是個心思狠辣的女子。太后也曾見過洪氏一面,那女子雖然長得嬌美,卻輕浮淺薄,又是小門小戶出身,那教養、氣質比起藍氏來可就差得多了去了,會做出那仗勢欺人之事也是可能的,如此一想,太后對素顏的話又信了幾分。
  
  抬眸看了貴妃一眼,只見貴妃眉眼間蘊了盛怒,似是就要爆發似的,不由搖頭,陳氏還是沉不住氣啊,今天她怕是非要給藍氏一些顏色才肯罷休呢,唉,藍家這孩子其實無辜,陳氏深恨葉氏,卻將怒氣轉到了藍氏身上,她這做太后的也不好太過插手,只能是看著點,不讓她做的太過就是了。
  
  太后聽了便沒做聲,只是憐惜地看著素顏,素顏在太后眼裡讀到了一絲浸膏,她心中一緊,知道貴妃怕是就要發難了,神情更加嬌怯無助起來,身子似是不由自主的又向太后靠近了幾分。
  
  「好個巧舌如簧的婦人,口口聲聲說洪氏不守禮教,悍妾欺妻,你可是在暗諷本宮娘家家風不正,本宮阿姐教女無妨?人說死者為大,本宮那侄女人都死了,便是她再有過錯,你也該敬重兩分,卻將一切過錯全推至她身上,竟然還毀她清譽,說她魔怔了,你可真是膽大包天啊,當著母后和本宮的面敢胡說八道,可有將本宮放在眼裡,將母后放在眼裡!可知道,虛言欺騙太后是何等罪行!」
  
  說著,一揚手,大聲道:「來人,將這無恥婦人拉出去,掌嘴二十。」
  
  太后一聽只是掌嘴二十,心中稍安,掌嘴二十會打傷人,卻不會傷了筋骨,更不會丟了性命,看來,陳氏還是有些分寸的,如是,她也沒有阻止,只是有些同情,又無奈地看著素顏,可憐的孩子,誰讓她要嫁給葉成紹那孩子呢,真是命苦啊。
  
  一時,立即有兩名太監走了進來,要拖素顏出去,素顏心中一股怒意直往頭上湧,她雖早就知道陳貴妃會對自己下手,但沒想到她如此蠻不講理,連起碼的顏面也不要了,直接用強權來欺人。
  
  也不等兩名太監來拉她,自己便自行站了起來,神情雖然仍是嬌怯,卻沒有半句討饒求情之言,而是轉過身去,直視陳貴妃道:
  
  「娘娘,殺人不過頭點地,但是大周律法嚴明,便是牢中死囚,在判罰前,也得是找齊罪證,經過三堂會審才能定罪實行,娘娘突然責罰民婦,總要讓民婦明白,民婦究竟犯下何錯,也好教民婦下回知道,不敢再犯。」
  
  貴妃平素在宮裡也是作威慣了的,宮中品級低微的嬪妃稍有得罪,她便下令責罰,還從無人敢當面質問頂撞於她,沒想到一個無品無級的世子夫人竟然敢當面責問,不由冷笑道:「真是膽大包天,竟然敢當面責問本宮,在本宮面前,哪裡有你說話的地方,莫說只是責罰,便是本宮要取你性命你又敢如何?不是說藍家家教嚴謹,你最是知禮懂法的麼?可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
  
  素顏聽了忙四處張望,作出一副惶恐萬分的樣子,兩名要行刑的太監上前拉住她的手,要將她拖走,素顏卻突然大呼:「皇上萬歲!」
  
  兩名太監一聽皇上來了,忙止了步,鬆了素顏。
  
  這一喊,連太后也覺得驚訝,皇上這幾日分明就不在宮裡,要不貴妃也沒這麼大的單子敢如此行徑,難不成突然回宮了?
  
  貴妃也是聽了嚇得一怔,回頭四顧,哪裡見到皇上的身影,不由看向殿中宮女,宮女走到外面查探一陣才道:「皇上並未駕臨。」
  
  貴妃聽了氣得眼中快要冒出火星來,怒斥素顏道:「狡詐刁婦,竟然謊言欺騙太后和本宮,你是想找死麼?拖下去,將她重責四十。」
  
  這便是改張嘴為打板子了?那可是要命的事啊,素顏聽了突然便衝到太后面前,一下跪伏到太后懷裡,失聲哭道:「太后救救民婦吧,民婦沒有虛言欺騙,是貴妃自己說的,皇上來了,民婦便信以為真,民婦怕冒犯天顏,不敢失禮,才失聲喊出來的。」
  
  太后久居深宮,位高身貴,除了遠嫁的小公主,還無人在她身前如此親近撒嬌過,眼前這女孩子,長相雖與小公主並不相似,但渾身氣質、眉眼間的神情,都與小公主酷似,太后頓時又想起小公主哭倒在她懷裡時的情形,也是這般的無助和可憐,這般的嬌弱和悲苦,心中母愛大盛,又聽陳貴妃要重責素顏四十,心中更不願,這女子可是皇后的親侄媳婦,陳氏又不是不知道,皇后對那孩子有多重視,責罰幾下也就罷了,真要打死,皇后還不得鬧翻天去,人又是在自己宮裡出事的,怕是連著自己也會恨上,等皇上回來,不得又要生氣?
  
  太后兩手下意識地摟住素顏,卻是板著臉喝斥道:「小孩子家家的,怎地能胡說呢,方才貴妃可沒有說過皇上駕臨的話,你這孩子,也是該罰。」
  
  素顏一聽,忙揚起臉來,一臉詫異地看著太后道:「太后,民婦沒有亂說啊,貴妃娘娘方才可是說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麼?這個君,可不就是皇上麼?民婦還以為,是皇上要責罰民婦,以為,皇上真的來了,正想向皇上求饒來著。」
  
  貴妃聽了差點被這番話氣得背過氣去,細想之下,又覺得背後冷汗淋漓,不由驚慌的看向太后。
  
  自古以來,與臣相對的君,當然是皇上,貴妃的那句話細究下來,可是有欺君罔上之罪,原本她的意思是她是貴妃,想要一個民婦死,民婦不得不死,但她將自己比作君,那便是大過了,其實,這種話,大家都明白意思,不過一時口誤罷了,若放在平時,宮中之人也沒有誰敢指出她的錯來,聽過便也就算了,但此時被這小刁婦抓到話柄做了文章,又是在太后和眾宮人面前戳穿,頓時氣得只想將素顏生撕了才好。
  
  太后聽了也一時怔住,她當然聽到了貴妃說的那句話,當時雖覺不妥,但也沒深究,陳氏原就是個口無遮攔的性子,便是再皇上跟前說話時,也是不是的冒兩句傻氣,皇上平素看在陳閣老和靖國侯的份上,不太與她計較,可是,如今被素顏挑起來說了,這倒還真不好辦,總不能讓人說宮裡的禮教尊卑都不嚴謹吧。
  
  正好貴妃看了過來,太后狠狠地瞪了貴妃一眼,貴妃一驚,忙跪了下去,低頭認錯道:「母后,臣妾只是一時口誤,臣妾決不敢欺君罔上,求母后饒恕臣妾。」
  
  太后皺了皺眉道:「你以後說話注意些,一會子回去,罰你將《賢妃傳》抄上十遍,讓你長長記性吧。」
  
  貴妃聽得一喜,忙拜謝太后,卻是更恨素顏了,那《賢妃傳》可是前朝一代名後的所書,全文厚厚一本,比起女戒來可是要長了不知道多少倍,十遍下來也是一種體罰,小藍氏好生刁滑,不懲治她,怎消心頭之恨!
  
  素顏見太后袒護貴妃,講一件大罪輕輕揭過,心中不由可惜,不過,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深究下去,以免連太后都惹怒了,如今貴妃已經被她得罪得更深了,再不能連太后心裡的那一絲憐惜之意也攪沒了,如是在太后懷裡悄聲說道:
  
  「原來只是娘娘口誤,嚇了民婦一跳。太后娘娘仁慈賢明,當然不會為了偶爾的口誤便捕風捉影,重罰貴妃娘娘的。」
  
  太后聽她說得乖巧,人也乖覺,更是喜歡了幾分。
  
  陳貴妃哪裡甘心就此放過素顏,又大聲喝道:「你們還猶豫什麼,還不將那刁婦拖下去重責!」
  
  素顏一聽,忙往太后懷裡鑽了一鑽,仰起小臉道:「太后饒命,民婦到現在也不明白,貴妃娘娘為何要責罰民婦啊,民婦究竟說錯什麼了?便是有錯,也只是口誤啊,太后救命啊。」
  
  太后沒想到陳貴妃如此不知輕重,更不知就坡下驢,明知這藍氏是責殺不得的,還要一意孤行,心中更是一陣惱火,藍氏這孩子看著嬌弱,實則也狡詐呢,竟然用那「口誤」一詞來堵自己的嘴,貴妃犯了那麼大的「口誤」都沒重罰,那藍氏便更不能再打殺了,不然,且不說皇后會如何鬧,傳出去,人家也會說自己賞罰不公,偏袒私幫了。
  
  「你今天是怎麼了,不過是個孩子罷了,何必非要打殺了她,她就是說錯了什麼,且不說你是長輩,便是你身為一宮之主,心胸也要放寬了些呀。」
  
  陳貴妃聽得一窒,沒想到太后會幫著藍素顏說話,一時眼圈兒一紅,喚了聲:「母后,可是這刁婦害死了我那姨侄,她如此奸滑狡詐,不,臣妾不罰她難消心頭之恨。」
  
  素顏聽了便道:「太后,真的不是民婦害的紅妹妹啊,紅妹妹她是真的魔怔了,她屋裡的丫頭也瘋了呢,不信,貴妃娘娘大可以使人去侯府查證啊。」
  
  太后聽得微怔,那洪氏雖說輕浮,但怎麼可能真的就魔怔了呢,而且,就是藍氏進門兩天以後就魔怔了,這事說出來,也難以令人信服,到底也是她賜下去的人,突然就被人害死了,寧伯侯府也真沒將自己放在眼裡,如此一想,心裡便有了幾分不豫,冷聲道:
  
  「好好的人,怎麼就會魔怔了呢,你莫不是在誆騙哀家!」
  
  貴妃聽了眼睛一亮,太后這話可是嚴厲得很,藍氏這下可要遭殃了,方才太后對藍氏多有維護之意,讓她好生嫉恨,更怕有了太后的維護,自己難以懲治到藍氏,難消心頭之恨,既然太后都生氣了,她便不怕責罰不了藍氏了。
  
  「民婦不敢,民婦便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騙太后娘娘您半句呀,何況,太后如此和善可親,民婦初見您便感覺好生親切,說句大膽的話,看見您便像看到民婦的娘親了一樣,民婦忍不住就想與您親近,又怎麼會欺騙於您呢?」素顏雙眸清澈,眼神坦然率真,專注地看著太后。
  
  太后聽了心中有種莫名的情誼在流動,她初見素顏時,也有種很親近的感覺,好像眼前的女子前世便是與自己有過母女之緣一般,只是那感覺淡淡的,並不深,只是對碎巖起了喜愛之意罷了,如今被她這樣一說,心中震動,怪不得這孩子在自己面前大膽得很,敢撲進自己懷裡來,原來,她也有著同樣的感覺啊,心中的那點子郁氣又消散了一些。
  
  「那你有何證據證明本宮那侄女真的就是魔怔了,若不說出個一二來,本宮便要治你個欺騙太后之罪。」陳貴妃生怕太后又起了憐意,忙大聲喝道、
  
  洪氏已死,她料定素顏這會子也拿不出什麼證據來,單憑口說,誰人能信?
  
  素顏自太后懷中直起身子,從袖袋裡掏出一隻銀色的小耳環來,遞給太后:「太后您看,這耳環可是是洪妹妹死後自她耳朵上摘下來的。」
  
  死人的東西,太后心中犯忌諱,不肯用手拿,素顏很乖巧的拎起那耳環,送到太后眼前,「上面刻著一個圖案,好像一直狼頭呢,太后,您看清楚了嗎?」
  
  太后瞇眼細看,果然那上頭真有一個狼頭,不由大震,一手捉住素顏的手道:「此物真是從洪氏耳上摘下來的?」
  
  「回太后的話,正是,如今,另一隻還在洪妹妹耳朵上呢,您若不信,可以著杵作去查驗。」說著,將身子退後一些,當著太后和陳氏的面,將那耳墜子擰松,卻不擰開,又道:「太后,這耳墜裡有名堂,裡面有種致幻的藥物,您可以讓宮中太醫拿去查驗一番,侯爺說,洪妹妹很可能就是因為這種藥物而導致性情古怪,行為荒誕的,不然,以貴妃娘娘的家室家風,怎麼會教出一個不守禮教的姑娘來呢,這事啊,是有人在從中作鬼,故意要害了洪妹妹,又害民婦的,恐怕更深裡的意思,便是要害得貴妃娘娘和皇后娘娘生了芥蒂,好從中得利呢。」
  
  貴妃看到太后臉色陰沉,在素顏說話時,便走進一些查看那耳環,待看到那耳環上的圖案時,也是臉都白了,再聽素顏如此一說,心中的驚懼又小了一些。
  
  素顏一番話將洪氏先前種種行為歸咎為被人陷害死瘋,也算為貴妃挽回了一些顏面,前兩日朝中上下對洪氏的行為議論很多,宮中更是有人嘲笑貴妃娘家家教不嚴,送女於人做妾不說,還縱女悍妾滅妻,讓貴妃好生沒面子,洪氏於貴妃來說,不過是個棋子,可有可無,但貴妃卻是恨素顏將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令全京城的人都指責和笑話她的娘家,自然想要好生出一口氣才肯罷休。
  
  如今藍氏肯澄清洪家名聲,她自然心中只恨也消散不少,只是藍氏方才害她被太后責罰,這口氣還是要出的,便冷聲道:「便是你所說是真的,你後拿這致幻之藥到內宮來,也是大罪,你想謀害太后與本宮麼?」
  
  素顏早料到她有這麼一說,她與貴妃的矛盾是不可調和的,只要有皇后在,貴妃就不會對她產生好感,既然已經站在對立面,便無需過多討好,只會徒傷自尊罷了。
  
  「娘娘說得是,所以,民婦方才並未真正將這耳墜子擰開,而只是擰鬆了一點,此藥封在耳墜之中,若非日日貼身戴著,便不會對身體造成太大的傷害,不然,民婦也不敢將之帶進宮來了,若說民婦要某後太后娘娘,自己豈不是先被這藥害死了麼?」素顏臉上含著淡淡的微笑,大眼裡含了一絲譏諷看著貴妃,聲音卻是真誠無比。
  
  太后聽了也點頭道:「這孩子說得沒錯,貴妃啊,你不是幫著皇后掌著鳳印麼?回去忙吧,我再跟這孩子聊聊天,今日之事,便到此為止,誰也不要出去亂說,若洩露半點,哀家定會嚴懲不饒。」
  
  貴妃聽得怔住,太后竟然是在趕她走,藍氏還沒有被整治呢,她豈能甘心,好不容易等到皇后那賤人不在宮裡,護這藍氏不到,才召了她進宮的,難道要就此放過麼?下一回,要再找機會就難了。
  
  太后見貴妃還站著沒動,不由微蹙了眉,眼神也變得凌厲了起來,貴妃一震,忙應聲退下,臨走時,狠狠地瞪了素顏一眼。
  
  太后見了便搖了搖頭,有些人,便是個扶不起的阿斗,再幫她也是徒勞的,在見過那耳墜上的圖形之後,陳貴妃還不知收斂,真想將大禍惹上身麼?
  
  貴妃走後,太后親切地讓素顏起來,笑道:「今天可是嚇到你了?」
  
  素顏起了身,卻還是挨在太后身邊,點了點頭道:「嗯,很害怕,還好,有您在呢,民婦又不怕了。」
  
  太后聽得莞爾一笑道:「這裡也沒有旁人了,你跟哀家說實話,你真的怕嗎?哀家看你,其實膽子大得很呢,連貴妃娘娘的錯處你都敢抓,你還有什麼不敢的呢?」
  
  素顏聽得大驚,嚇得立即跪了下來,太后言笑晏晏,臉上不見半分怒氣,只是這話卻聽得素顏頭皮發麻,她這回可是真怕了,像貴妃那樣,將敵意擺在面上的人,她自是有辦法對付,可面對太后這深沉如海的心機,她覺得自己就是只螻蟻,只要太后願意,隨時都可以捏死自己。
  
  「你看你這孩子,不過說你一句,就嚇成這樣,方才不是還說,覺得哀家良善可親麼?難不成,那都是哄哀家的?」太后笑顏不改,聲音也很慈和,只是素顏聽在耳朵裡,卻是更加心驚膽顫了,到底是在宮裡浸淫了幾十年的女人,又是最後的勝利者,那心機謀算,豈是自己這個毛頭丫頭能對付的?
  
  「民婦不敢,民婦卻是對太后您有著北洋的感覺,覺得您觀之可親。」素顏這倒是真話,只是她不知,究竟是太后本身具有這樣親和的氣質,還是真的是自己有錯覺,她總覺得,太后身上的氣息,與她前世的母親很相似,讓她不由自主的便想親近。
  
  「嗯,哀家也有這種感覺,你怕什麼,哀家也是真心喜歡你呢,起來吧,挨著哀家坐一會子,哀家那最小的公主啊,在哀家身邊的時候,也像你這個樣子,喜歡滾到哀家懷裡撒嬌呢。」太后淡笑著說道,眼神也變得悠遠深長了起來,似是那遠嫁的女兒又回到了身邊。
  
  素顏依言站了起來,坐在了太后的腳榻邊,仰頭看著太后,瞥見太后眼中的濕意,心裡也感觸良多,想著前世的母親,辛苦養大了自己,卻不能享到自己半分福,還在承受無盡的思念,今生再也不能相見,不由眼圈兒爺紅了。
  
  太后垂眸看到素顏眼中的淚光,不由拍了拍她的頭道:「你還好,你娘親就在京城裡,想見也不難,,不像我那丫頭,一年也難回來一趟,也不知,她在那異國的宮裡是否也有人欺負。」
  
  「不會的,她可是大周的公主,身份何等尊貴,那些外邦小國,只會尊敬於她,又怎麼會欺負她呢,您放心吧,她一定過得很幸福的。」素顏隨口安慰道,說著連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話語,此時的太后,只是個思念女兒的母親,而她,正是個思念母親的女兒,兩人情感相通,方纔的驚懼迅速消散不少。
  
  「那個耳墜子,你好生收了吧,不要再亂拿出來嚇人了,寧伯侯府水深,你好自為之啊。」太后笑了笑,又對素顏道。
  
  素顏聽得臉一紅,心中又是一震,太后真是眼光如炬,竟然看出,那耳墜子並非真是陳氏身上之物,她不禁嚇得背後冷汗直冒,好在太后後面那句話安了她的心,似是並不會追究,還有些真心為她擔憂之意,不由又生出幾分感動來,方才太后可沒有當著貴妃的面拆穿她呢,也沒打算要治她的罪,那便是放過她了。
  
  正要說幾句感謝的話,又聽太后道:「司安堂,可是不那麼容易管理的地方,成紹那孩子過得也很難,難得他對你動了真情,肯處處維護你,為了你,連這種東西都肯給你,看來,他很是信任於你的,你可要好生待他才是。」
  
  素顏被太后這話震得一陣發暈,太后深居深宮,竟然連這些都知道,她,究竟是站在皇后這一邊的,還是站在貴妃這一邊的呢?或許,兩邊都不想幫,只是也玩著權衡之術,不讓一方獨大,令後宮保持一個相對的平衡?
  
  葉成紹果然可能是司安堂的堂主,只聽命與皇上的人,怪不得,他可以輕易的救了大老爺出來,並將大老爺於兩淮賑災貪沒一案中摘清……可是,這應該是一件很隱密的事情,太后知道並不稀奇,但王大太太怎麼會知道的呢?
  
  她不由眉頭深鎖,點頭應了太后的話,又想起了今天在那奇怪的園子裡的遭遇,上官明昊,也只是個普通的侯府世子嗎?他為何能調得動宮中的宮女,將自己騙到那園子裡去呢?
  
  葉成紹又是為何會出現在那園子裡呢?
  
  正胡思亂想之際,外面宮人來報,說是寧伯侯世子前來拜見太后娘娘,正在宮外等宣。
  
  太后聽得一笑,親暱地戳了下素顏的頭道:「你看,你還應得不情不願的,人家可是擔心哀家會吃了你,來接你了呢。」
  
  素顏臉一紅,嬌羞地一笑道:「太后,他……是來拜見您的呢,一大早兒他就出來了,怎麼知道民婦在您這裡呢,他可是對您一片孝心,您一定要領情啊。」
  
  太后聽得哈哈大笑,點著頭道:「嗯,那小子不氣死哀家就是他最大的孝心了,你呀,這心底裡可是心疼著那小子呢,皇后可不必太過擔心了喲。」
  
  說著,自手上取下一個晶瑩剔透的羊脂白玉手鐲戴在素顏手上:「這手鐲哀家戴了好些年了,原是一對的,一隻給了我那小丫頭,今日你合哀家的眼緣,這只便賞於你吧,以後,有了空,可要多來宮裡陪陪哀家這老婆子才是啊。」
  
  素顏見了忙下跪謝恩,一時宮人傳了葉成紹進來。
  
  葉成紹一身藏青色直綴,腰間繫著一根金絲邊寬腰帶,中間綴著一頂雲豆般大小的綠玉寶石,頭束紫玉冠,神情恭謹有禮,長身玉立,乍看去,真是一個豐神俊朗的帥小伙。
  
  他一進來,便大步向前,單膝跪地:「紹兒給太后娘娘請安,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你這魔障,難得今天這麼有正形,是看你老婆在哀家宮裡頭吧。平素怎麼不見你這麼多禮,起吧,仔細看看你老婆,可有少了一根頭髮!」太后戲謔地看真葉成紹說道。
  
  葉成紹聽了立即就換了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直起身來就往太后身邊蹭,嬉笑道:「老祖宗,紹兒可是真心來看您的,您怎麼不領情啊,再說了,有老祖宗在呢,紹兒自是不怕的,不過,就是怕她年輕膽小,不會說話,怕衝撞了您呢。」
  
  太后聽了斜了眼嗔他:「哼,你們一對兒小狐狸,她那麼聰明,又怎麼會衝撞哀家,不過,紹兒啊,你一會子還是帶了她去貴妃宮裡一趟吧,她那侄女兒沒了,心裡不圓泛,你去給賠個禮吧。」
  
  葉成紹聽了撇了撇嘴道:「您又不是不知道,娘娘她打小兒就不喜歡紹兒,便是賠了再多的禮,她也不待見紹兒,紹兒不去討那個沒趣,她沒怎麼著我娘子就好,真要把氣出在我娘子頭上了,那紹兒做什麼那就難說了。」
  
  「紹兒,你連哀家的話也不聽了麼?」太后聽了不由沉了臉,葉成紹這話也太不給她面子了,今天若不是太后攔著,素顏那頓打是跑不掉的,而且,他後原也是存著讓陳貴妃對素顏稍事懲戒,讓她出出氣的,後來愣是一下都沒讓她碰著,這會子貴妃心裡指不定多憋屈呢,要這孩子去賠個禮都不肯,真是氣死人了。
  
  一見太后真生氣了,葉成紹又老實了,垂著頭嘟著嘴道:「那紹兒一人去便好,娘子就在此多陪陪老祖宗吧。」
  
  「不用了,她一口一個民婦的,聽著哀家心裡煩,你姑母是怎麼辦事的,自家侄媳都沒說給封個品級,她既是懶,那哀家就勉為其難的給她辦了吧,嗯,按說也就只能封個三品,看在她還合哀家的眼緣的份上,就封個二品吧。」太后故意板了臉,說的話卻是讓葉成紹眼睛一亮。
  
  他立即長臂一伸,將素顏給拖起來,一起給太后跪下,兩人齊齊的向太后磕了三個響頭謝恩。
  
  太后笑道:「旨意不久便會送到侯府去,你們兩個去貴妃娘娘處賠個禮,跪安了吧。」
  
  葉成紹這回再沒敢多囉嗦,起了身,拉著素顏退了出來。
  
  貴妃娘娘確實心中不豫得很,今天沒有罰到藍氏,讓她郁堵得慌,正在宮裡生著悶氣,就聽宮人來報,說寧伯侯世子和世子夫人求見。
  
  她隨口便道:「不見,本宮正忙著呢。」
  
  她身邊的一個老嬤嬤見了便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貴妃聽了便改了口,讓宣了葉成紹和素顏一齊進來。



  第九十三章  懲貴妃1
  
  素顏其實一點都不想再見那個既不講理,有沒有半分美感的貴妃娘娘,她腦子裡浮現出皇后娘娘那風華絕代、妖媚惑人卻是率真明麗的面容來,那樣的驚艷卓絕,是個男人都會選擇啊,你說吧,你要麼就以貌取勝,清麗脫俗也好,嫵媚動人也罷,總有自己的特色才行,貴妃不但不美,還一張苦臉,讓人觀之心中壓抑,要麼呢,你就溫柔嫻淑,古代也有無鹽皇后,因驚世才學、高尚賢良的品質而深得聖心,得萬民愛戴,可貴妃那性子,淺薄狹隘,陰狠毒辣,量小善妒,換上怎麼可能不喜歡皇后而喜歡她嘛,若非貴妃娘家勢大,皇上又在牽制葉家,怎麼可能讓她久居四妃之首十多年之久而不衰呢?
  
  想到她今天幾次三番地要打自己,先前還只是掌嘴二十,後來,竟是要重責四十,那是要置自己於死地啊,若非太后相護,自己這條小命怕就要交待在這裡了,不就是有個貴妃身份嗎?竟然視他人生命如草芥,也太惡毒了些,看太后對她也是縱容得很,就是不知道平素皇后是如何對付她的,不過,看皇后娘娘那精靈古怪的樣子便知道,貴妃在宮裡的日子怕也不太好過,家世顯赫,卻總被人壓住一頭,還不得自家相公待見,怪不得,不過四十多歲便想得蒼老沉暮,令人觀之生厭呢。
  
  難道就讓她白欺負了麼?素顏邊走,邊細細思忖,總覺得心有不甘,葉成紹在身邊不時的偷偷□她,一股手機火便自心頭竄出,都是這廝,設圈套、用心機、費腦力騙了自己嫁給他,偏讓自己連個安生日子也沒有,家裡就有一大堆子妖魔鬼怪壓得她喘不過起來,這外頭,還有如此強大一尊神也不想讓自己好過,她這是嫁的什麼人啊,這一切,就是這傢伙惹來的,一看到葉成紹,素顏就氣,沒得對他翻了個白眼,板著小臉,就沒展過眉。
  
  葉成紹小心地賠笑,慇勤地扶著素顏,像是生怕她會在光潔的青石地板上也會摔了似的,素顏忍不住就甩開他的手,小聲嗔道:「你不是佳人有約了麼?怎麼又來宮裡接我了,沒去快活快活?」
  
  葉成紹聽得雙眼一瞇,深黑如墨玉般的眸子裡閃過一道精光,立即又綻開一朵陽光的笑容,將頭擱在素顏的肩窩裡,撒著嬌道:「有了娘子這般絕世佳人,其他庸脂俗粉本世子爺又如何能看在眼裡啊,娘子,你要知道,我的心裡,可是只容得下娘子一個人的。」
  
  這廝臉皮也太厚了吧,說起謊來眼皮都不眨的,明明府裡那後院子裡還有一群小三小四呢,竟然敢說只容得下自己一個,真是空口白牙,也不怕閃了他的狗舌頭。
  
  說到舌頭,她不禁又想起昨天那個與法式濕吻能相提並論的長吻來,這廝如今是越發會調情了,竟然……她的臉不由騰的一下紅了,俏麗的臉上突然敷上了一層紅霞,玉顏嬌美無暇,頓時讓葉成紹看得直發怔,眼睛膩在素顏身上便有些錯不開了。
  
  身後傳來青竹一聲清咳,素顏立即從羞澀中驚醒,一轉眸,便看到葉成紹直勾勾的眼睛,燦亮亮的,灼灼生輝,不由一掌便向他的額頭拍去,罵道:「又發什麼神經。」
  
  葉成紹的臉立即垮了下來,嘟囔著道:「娘子,你方才想起了什麼,是……想起裡哪個人麼?」這話說出來,他自己都覺得牙酸,心裡帶著絲期待又有些微的害怕呵擔憂,娘子她……會不會,在想那個人呢,如此一想,他的心便像被放進了十幾隻螞蟻,被啃咬好些個大包,又癢又痛,難受又酸澀,一時情緒又低落了起來,垮著臉,無精打采的樣子,黑亮的大眼也失去了光彩。
  
  素顏皺著眉看著他,猜到他定是想岔了,不由伸出兩隻芊芊素指,兩指一錯,擰住他腰間的軟肉用力一旋,罵道:「胡思亂想些什麼呢?我可不是那花心濫情之人。」
  
  葉成紹不由一「絲」腰間又酸又痛,不過,心裡那癢痛感確是瞬間消失,像灌了蜜一樣的甜絲絲的,腰間的痛便不是痛,而是享受了。
  
  俊臉又立即綻放出一朵燦爛的笑顏來,若不是在深宮之中,不時有宮女路過,他真會抱住眼前的人兒旋轉一圈才好。
  
  素顏白了他一眼,小聲罵道:「白癡!」
  
  某個被罵成白癡之人一臉傻笑,對自己這個新渾名似是很樂意接受。
  
  身後的青竹真有點看不下去了,若非在某人手下呆過五年,又一起過過那暗無天日魔鬼一般的訓練日子,怎麼也不相信眼前這傻呼呼的人會是自家主子,真是丟臉啊,那個狠厲又果決的男子怎麼會成了這副模樣啊,幸虧自己現在是大少奶奶的人,不然,跟著這樣的主子,還不被那幾個人笑死去?
  
  「相公,你身手很好嗎?」素顏看著眼前的傻子又好氣又好笑,只好轉移了話題,得讓他快些恢復正常才好。
  
  「呃,娘子怎麼突然會問這個?」素顏從來沒有過問過葉成紹的這些事情,一直是漠不關心的,葉成紹有一秒的呆滯,驚詫地問道。
  
  「很好對不?有沒有飛花摘葉的本事?就是彈指能傷人那種?」素顏卻是臉色嚴肅,她今天受了欺負,實在是壓不下心頭這口氣,在這個皇權高於一切的時代,人權早被人踩在腳底下,太過懦弱便只能被動挨打,她不想再一直當那個受氣包,任誰都要來欺負一番,打了能還手不還手,那是笨蛋,那是對敵人的放縱,人敬她一尺,她便敬人一丈,敢欺負她,那個人也要付出些代價才是。
  
  「飛花摘葉,彈指傷人?娘子,青竹就有這本事啊,何況你豐神俊朗、神功蓋世的相公我呢?」葉成紹一說到武功,便是得意洋洋,他難得在自家娘子面前顯擺一尺,星眸笑得彎彎如月兒。
  
  「那好,相公,你應該清楚我的意思吧,要知道,你娘子我,今天可是死裡逃生過一回的呢。」素顏附在葉成紹的耳邊,神情嬌羞,聲音細不可聞,在旁人看來,只覺寧伯侯世子夫妻二人感情甚篤,而世子夫人正在向世子撒著嬌呢。
  
  葉成紹聽得連聲一沉,眼光立即變得陰戾深沒起來,他心疼而又心愧地看著素顏,若不是自己那複雜的身世,娘子又怎麼可能四面是敵,處處危機,不過,娘子好像變了些,她變得更加堅強勇敢果決了,難得她想要依靠自己,想讓自己為她復仇,為了出氣,這是好現象,至少,她當自己是她心中的依靠了,受了委屈,不再是一個人躲起來自己想法子解決了。
  
  這個氣,一定要給娘子出了,而且,還要讓她出得暢快舒心。
  
  素顏的話提醒了他,某個老女人他也看不慣很久了,飛花摘葉、彈指傷人麼?娘子的想法還真特別,嗯,這法子還真不錯呢。
  
  她隨手轉了轉左手拇指上的扳指,嘴角勾起一抹調皮的奸笑來,身後的青竹只看到他一邊的側臉,卻是只感覺背後一陣涼颼颼的,,很快就會有一個人倒霉了,她突然很期待,難得主子又要親自動手了。有好戲,怎麼能不堪呢?
  
  兩人磨磨蹭蹭地從慈寧宮走到了長春宮,葉成紹懶懶的向守宮宮女說明來意,便將自家娘子攬在懷裡,用自己的身子幫素顏當著宮外那如刀般的寒風。一點也不顧及在宮中禮儀規矩,怎麼開心怎麼來,怎麼舒服怎麼來。
  
  那宮女很快便進了殿,向貴妃稟報了,葉成紹耳力甚好,很快便聽到裡面老女人那聲低吼:「不見!」
  
  這是預料到了的事,娘子既然說,差一點沒命,那便是那女人沒有得逞,只怕正獨自鬱悶呢,那就不如讓她更鬱悶一些,正好讓她變得更好一點,自家那……姑姑回來了,定然會很開心,也算是自己送她的一件禮物吧,正好,得在她那裡為娘子討些好處來。
  
  他正想著用個什麼名目非要進去不可時,那宮女出來了,卻是恭謹地請他和素顏一同進去。
  
  葉成紹稍有些意外,這不太符合貴妃的性子,應該……她不由看了素顏一眼,眉頭稍微揚了揚,素顏拍了拍他的手,示意自己明白,兩人提了幾分小心,垂首走進貴妃所住的長春宮裡。
  
  貴妃正笑著坐在主位上,只是,她的笑容太過刻意,便顯得呆板和假,那黑色的眼袋下似乎又加了幾道深痕,笑得比哭還難看。
  
  素顏抬眸看了一眼立即垂下頭去,作出了副誠惶誠恐的樣子來,心裡卻是厭惡至極。
  
  葉成紹帶著素顏,懶洋洋的雙雙跪下去行禮,朗聲道:「奉太后之命,臣帶了娘子來給貴妃娘娘賠禮,臣沒有照顧好洪氏,有負娘娘厚愛,請娘娘責罰。」
  
  貴妃聽得微怔,葉成紹打小以來,便一直與她作對,從來沒給過她好臉色瞧過,小時便頑劣不堪,常常捉弄大皇子,他比大皇子要大上一個月,明明小時瘦精精的,卻偏偈個猴兒樣的精溜,做了壞事就溜,皇后又護他護得緊,自己想要責罰,卻又難抓把柄,最恨的是,皇上竟然也對他疼愛有加,哼,不過是個見不得光的孽種,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呢,這麼些年了又如何,還不是照樣見不得光?
  
  以前,不管他做過多麼可惡的事情,便是當場捉住了他,也從沒有在自己面前低頭認錯過,今天,竟然帶了藍氏來認錯?是為了藍氏吧,怕以後自己會對付藍氏,所以才在自己面前放軟身段?多麼難得的機會,貴妃真想趁機折辱他一番,邊上的老嬤嬤似是看穿貴妃的心思,在一旁輕輕咳了一聲。
  
  貴妃轉眸看了她一眼,仍是不甘心地盯著地上跪著的一雙人,她就是不想叫他們兩個起來,看葉成紹當著藍氏的面,能做出怎樣放肆無禮之舉來。
  
  葉成紹和素顏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半晌也沒聽到貴妃叫起,眼中戾氣一閃,就要發作,素顏卻是輕輕將他衣襟一扯,示意他忍耐,便是要懲治敵人,也不用懲在明處,讓人拿了把柄,一定要讓敵人痛,卻又只能幹痛著,痛了還要忍氣吞聲,發作不得,那才是高明的報復呢,素顏從來就不認為自己是聖女,隱忍並不代表她害怕呵懦弱,只是在尋找適當的,又能全身而退的時機而已。
  
  葉成紹這才仍老實地低著頭,他知道,自己可以仗著皇上和皇后的寵愛任意妄為,但素顏不行,除了自己,沒有人能給她撐腰,沒有人為她遮風擋雨,自己在身邊還好,一旦離開,她便會有危險,所以,為了她,自己也要忍,不能再給她帶來麻煩了。
  
  約麼過了一半刻鐘之久,素顏感覺雙膝寒氣刺骨的酸痛,腳背都要僵硬了時,貴妃才淡淡的說道:「平身吧。」
  
  葉成紹緩緩起身,小心地扶著素顏站起來,便聽到貴妃一聲冷笑:「哎呀,方才本宮想起了我那可憐的侄女,一時走神,忘了你們還跪著呢,怎麼,世子夫人的腿跪傷了麼?唉,也是啊,書香門第出來的女子總是要文弱一些的,要不要請太醫來看看?」
  
  素顏聽了不由垂著頭偷偷翻白眼,這老女人明裡暗裡的諷刺自己嬌氣,真要讓她請了太醫來,說將出去,宮裡人還不說自己矯情、嬌貴,且賠禮的心意不誠,拿唾沫淹死自己啊,她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找到任何機會都要害自己一下呢。
  
  葉成紹聽了忙道:「啊,原來娘娘您是在想洪氏啊,您若是想見她,也不是沒有法子的呢。」
  
  他語氣難得的正經,不帶半絲的調笑與懶散,但這話卻讓貴妃聽得驟然變色,張口就要發作,那老嬤嬤又清了清嗓子,示意她忍耐,深吸了一口氣,才平復心中的怒意,心中暗罵葉成紹:死小子,竟然敢當面威脅本宮,等有機會,本宮一定要讓你這見不得光的陰溝老鼠死無喪生之地。
  
  葉成紹見貴妃的臉都黑了,很無辜地說道:「娘娘,您不是想岔了吧,洪氏還沒下葬呢,臣是說,您若真想見她一面,臣可以帶您去的,就停在侯府的後園子裡,您要去嗎?」
  
  貴妃聽得微窘,是她小人之心,以為葉成紹威脅她,要殺死她,與洪氏在黃泉下相見呢,沒想到,輕易的就被他擺了一道,不過,這廝故意如此分開兩段話說,又何嘗不是真的在威脅自己?他真以為,他的翅膀硬到了能撼動陳家的地步麼?
  
  誰願意見個死人,真是晦氣,貴妃立即改了口道:「算了,再見也不過是徒增悲傷罷了,你……可得要將她厚葬了,哦,如今皇上不在京城,可是太后娘娘在,本宮想讓你以平妻之儀下葬她,你可同意?」
  
  平妻之儀?素顏不由冷笑,如今京城有些頭臉的人家,誰不知道洪氏以妾位欺負自己的事情,侯夫人為此打了自己一頓,如今再以平妻之儀下葬洪氏,那不是在打自己的臉麼?哪有冒犯過主母的小妾,死後還能有如此恩典的?
  
  不過,這事自己不用做聲,有葉成紹在呢,她心中安定,垂首站立,臉上平靜無波,似是半點也不為貴妃的提議所動。
  
  葉成紹想也不想地就回道:「洪氏可是非正常死亡,她的死,很有些蹊蹺,臣正要徹查,想順籐摸瓜找些見不得人的東西出來才好。」
  
  貴妃聽了立即想起素顏先前拿出的那個耳墜子來,再聽葉成紹如此一說,心中便更是心驚了,不由又後悔自己方纔的提議來,「算了,那孩子是個福薄之人,怕是擔不起這平妻之名,便是去了那輪迴道上,也要被打了回來。」
  
  葉成紹只是輕輕一句話便讓貴妃放棄了要立洪氏為平妻的說法,素顏不由側目看了葉成紹一眼,眼中帶了絲欣賞,葉成紹見了好一陣得意,又對貴妃道:「娘娘放心,她的後事臣一定會辦得妥貼的,只望娘娘您節哀,一定要保重身體,逝者已矣,生者要過好自己的日子才是對死者最好的懷念。」
  
  「你這孩子,如今倒是很會說話了,幾句話說得本宮心中的傷感減輕了許多,既然那孩子得了怪病,她的死,也就怪不得你們兩個了,今天本宮也是第一次見世子夫人,一見之下才知果然是個大美人兒,又聰明伶俐得緊,本宮也好生喜歡,來人啊,將本宮那對南海明珠手串拿來,賞給世子夫人。」貴妃難得將聲音放溫和了些,不過,她的音質有些破落,便是再溫柔的話被她一說出來,也有股鏗鏘的味道,生硬刺耳。
  
  那老嬤嬤聽了貴妃的話,立即躬身走進內殿,沒一會子,便端了個托盤出來,上面用紅綢蓋著一個物件。
  
  老嬤嬤揭開紅綢,一道溫和的微光閃現,托盤中,放著一對珍珠手鏈,珠子圓潤光滑,顆顆均勻透亮,上頭籠罩一層淡淡的光暈,一看便知是珍品,珍珠顆粒大,圓潤飽滿的倒是不少,但要幾十顆都是一樣大,成色也一樣,那就難了,這兩串珠子顆粒均勻不說,還內放光華,實是難得的珍品,價值不會比太后送的那隻羊脂白玉手鐲差,素顏不由詫異,貴妃明明對自己恨之入骨,怎麼會如此大方送自己這麼珍貴的禮品?
  
  一時,沒有伸手去接,葉成紹也覺得不解,他看了一眼素顏,淡笑著將那一對珍珠手串幫素顏接過,拿在手裡,用綢布包好,笑著謝道:「多謝娘娘厚賞。」
  
  那老嬤嬤見了便看了貴妃一眼,貴妃笑著問道:「世子夫人可還喜歡?」
  
  素顏忙磕頭謝恩:「民婦多謝娘娘厚賞,此物好生貴重,民婦受之有愧。」
  
  「既是好,那便戴上給本宮瞧瞧,看你那雙白玉般的小手長得也著實纖秀漂亮,戴上這珍珠手串,一定更添華光。」貴妃聲音親切,笑容和藹,只是,那笑怎麼都達不到眼底去,看著反而令人生畏。
  
  「啊呀,娘子,娘娘賞的東西,你快些戴上給娘娘看看。」葉成紹一聽,笑嘻嘻的就去擼素顏的衣袖,牽起她的玉手,打算幫她戴上,正好露出了素顏左手上的那只太后娘娘送的羊脂白玉手鐲,貴妃一見之下,頓時臉一白,眼裡閃過一絲嫉恨,忍不住道:
  
  「你這孩子倒是會討母后歡心,母后這鐲子可是貼身戴了好些年的,幾年前,雲英公主出嫁時,賞了公主一隻,另一隻愛若珍寶,便是本宮那紫陽孩兒想討也沒討得到,沒想到,竟是送與世子夫人你了。」
  
  素顏聽得微震,太后送給自己時,也說了是很珍愛之物,只是沒想到,這手鐲還真有其他故事,她心裡好生感動,天後娘娘對自己倒是有幾分真心疼愛的,宮中雖是榮華仍盛,但越是高位之人,便越是寂寞孤獨,人與人之間又防備太深,哪有幾人是真心關切太后的?她思女心切,以後有時間,便多進宮陪她說說話,就當陪伴一個孤獨的老人。
  
  「呀,老祖宗看來還真是疼成紹呢,竟把這最真愛的的東西賞給了我的娘子,一會子成紹再去給她老人家磕個頭。只是……娘娘這手串……呀,可不能將老祖宗的賞賜摘下來,老祖宗會傷心的。」葉成紹在一旁哇哇亂嚷著,卻是將素顏的手放下來,將規範賞的那串珍珠手串小心收了起來。
  
  貴妃見了微歎了口氣道:「那倒是的,本宮所賞之物,再如何貴重,也比不得太后的寵愛……」她沉吟一會子,又道:「花嬤嬤,去將本宮的那條珍珠項鏈拿來,送給世子夫人吧,送禮可要送得人家稱心如意才是呢。」
  
  素顏聽得更是心驚,一對珍珠手串已然價值連城,再加一串項鏈,貴妃娘娘可真是大方啊,自己何時值得她如此榮寵有加了?貴妃越是對她號,她便越覺得不妥,萬事太過反常必有妖啊,珍珠手串因為太后娘娘的手鐲可以名正言順地拒絕不戴,但項鏈卻是不得不戴了。
  
  項鏈也是用托盤托著的,打開看時,那珍珠顆粒比手串的還要大,也同樣是粒粒均勻飽滿,上面泛著淡淡的柔光,一看便知比手串更為貴重,貴妃可是下血本了,如此做派,究竟有何目的?
  
  「這原是一套,乃南澤國進貢之貢品,皇上在本宮生辰之日賞與本宮的,今天就一併賜於世子夫人你吧。」貴妃目光緊盯著那條項鏈,眼神中微有不捨之意,素顏見了忙推辭道:「既然是皇上送與娘娘的生辰禮物,民婦怎麼敢手呢,娘娘心意民婦領了,此物太過珍貴,又含著皇上對娘娘的一片心,民婦實是不敢妄取。」
  
  「你這孩子,長者賜,莫敢辭,本宮怎麼說也是你們的長輩,你怎麼能夠推辭呢,太后將最心愛的手鐲都送與你了,本宮不過是賞你一套珍珠飾品罷了,不收,可是嫌棄本宮所賜不如太后的珍貴?」貴妃聽了臉露不豫,聲音也冷淡了下來。
  
  葉成紹聽了哈哈一笑道:「看娘娘說得,小臣夫婦怎敢嫌棄娘娘所賜之物,娘娘得皇上隆寵,十幾年不衰,每年所得皇上賞賜那是不勝枚舉啊,娘子,你就收下吧,貴妃娘娘富裕著呢,再收幾件也不會讓娘娘變窮的。」
  
  說著,又要如法炮製,將那項鏈也包起來,貴妃卻是冷了臉,在鼻間輕哼了一聲道:「倒地你是皇后娘家的侄兒,本宮便是有心如皇后般疼愛你們,也還是生分了些,這東西,要是換成皇后娘娘所賜,世子夫人定然是立刻便會戴上吧。」
  
  葉成紹聽得手一頓,遲疑片刻,立即又笑嘻嘻的將項鏈拿起來給素顏戴上,貴妃這才轉了顏,笑著誇讚了幾句,素顏和葉成紹也跟著誇了那項鏈好幾聲。
  
  東西賞賜完了,人便該走了,葉成紹卻是扶著素顏站起來後,也不等貴妃賜座,憊懶地往殿中的紅木椅子上一歪,沒正形的歪支著頭,嬉皮笑臉的說道:「難得娘娘今天心情好,又對我家娘子有眼緣,那臣便再厚著臉皮再想娘娘討些恩典吧。」
  
  貴妃聽得詫異,以前葉成紹可是從不肯道她宮裡來,即便來了,也是公事公辦,說完話就走,從沒如今天這般,耍著賴找她討東西的,不過,也許,是看自己對藍氏好,便對自己少了些戒備吧,多了幾分親近吧,她也知道,葉成紹只在太后和皇后宮裡,才會如此沒正形,如此一想,貴妃不怒反笑道:
  
  「好啊,今天本宮著實心情好,你說吧,想求什麼恩典,只要不過分,本宮便應了你就是。」
  
  「啊哈,娘娘今天可真是親切慈愛,臣感覺你就像臣的親生母親一樣慈祥,呀呀呀,以後臣可得多到娘娘這裡來幾趟才行,多討些娘娘的歡心,也多份疼愛不是?」葉成紹哇哇亂叫,在椅子上手舞足蹈的,像只搗亂的大猴子。
  
  貴妃似也被他的笑容感染,也很隨意地坐在正位上,給素顏也賜了座。
  
  「你還沒說,想要討些什麼恩典呢,本宮這裡東西雖多,哪知你這猴兒又看中了什麼?」貴妃的話語也透著幾分親切來。
  
  「倒沒啥,臣只是聽說娘娘這裡還有些上等的凍頂烏龍,臣想討兩杯喝喝,還望娘娘不要捨不得才好。」葉成紹笑得陽光燦爛,黑峻的眸子裡,兩眼亮晶晶的,似是很饞那好茶似的。
  
  貴妃聽了果然臉上顯出一絲得意來,笑道:「你這猴兒倒是會討東西,這凍頂烏龍還是皇上看本宮特喜此茶才略微多賞了些,如今正是春茶還未抽芽,青黃不接之際,這宮裡頭也就本宮宮裡還有那麼一二兩凍頂烏龍了,本宮自己都捨不得多喝呢,不過呢,既是你這孩子難得開口向本宮討回恩典,那便賞你們夫妻喝兩杯吧。」說完,揚聲道:「將那凍頂烏龍沏上三杯來,本宮陪著這兩個孩子品品茶。」
  
  素顏聽了自眼睫出看葉成紹,只見他仍是一副憊懶的樣子,半坐半靠在椅子上,兩條腿也伸得老長,很不正形,難得的是,貴妃那樣中規中矩之人也能忍受他的憊懶,不與他計較。
  
  一時,茶沏上來了,果然清午馥郁,往聞之心曠神怡,葉成紹一下便坐直了身子,茶還沒送到他身邊,他兩眼便直直地看著那茶托盤,像是生怕那茶會飛了似的。
  
  貴妃被他這猴急的樣子弄得好笑,不由嗔道:「既是如此喜歡,明年便讓皇上也賞你些喝喝,皇上可是最寵愛於你的,什麼好東西也是盡想著你來的,還怕討不到這茶喝?」
  
  葉成紹也不理會貴妃話語裡的刺,宮人將茶一送到他身邊,不等放到茶几上,他便伸了手去端,茶還沒端起,便突然又扔了那杯子,杯中之茶潑出一些,正好燙了他的手,他不由猛然跳起來在殿裡打轉轉,兩手捧在一起直呵氣,大呼:「燙,好燙。」
  
  貴妃無奈地笑道:「你慢些個,又沒有人搶你的,怎麼急得真跟猴兒似的。」
  
  素顏優雅地端起茶,喝了一口後,見葉成紹如此,不由安慰貴妃道:「娘娘別管他,他就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不著調得很呢。」
  
  「哎哎,娘子,你怎麼能如此貶低為夫,為夫好歹也是個堂堂世子呢,怎麼不著調了。」葉成紹邊站著團團轉,邊不服氣地說道。
  
  「你還別說,你這娘子還真說對你了,你呀,可得學著沉穩些,如今也是成了親的人了,再不能如從前那般的游手好閒,不務正業才是。」貴妃端著長輩的架子,趁機教訓了葉成紹幾句:「你看大皇子,他比你還小上一個月呢,皇上可是常誇他穩重得體,賢明寬仁,你好歹也學學他吧。」
  
  一找機會就要誇自個兒的兒子,葉成紹在暗暗撇嘴,卻道:「臣怎麼能和大皇子比,大皇子可是龍子龍孫,將來可是要掌管天下之人,臣不過是一介浪蕩,混世魔王一個,又不用臣來操心這天下之事,臣何不過得恣意快活些?」
  
  貴妃聽了這話,眼裡露出一絲滿意和鄙夷來,心中冷哼道,便那人再如何努力又如何,不過是個廢物,扶不起的阿斗,又是個沒名沒分的,再怎麼爭,也爭不過的。
  
  葉成紹轉了好一陣圈才消停了,老實地坐了下來,終是捨不得那上等的凍頂烏龍,端起來小啜了一口,閉上了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樣子,再睜開來,又喝了一口,大聲誇讚。
  
  貴妃見了也來了興致,也端起茶來喝了一口,素顏和葉成紹兩人便坐在貴妃宮裡慢慢地品著茶嗎,就著茶點,閒聊了近半個時辰,難得的與貴妃相處融洽。
  
  茶過三巡後,貴妃臉露倦意,葉成紹和素顏便起身告退,貴妃娘娘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退下。
  
  葉成紹精神抖擻的與素顏一齊向殿外走去,兩人出得殿來,葉成紹帶著素顏卻並不出宮,而是又往太后宮裡回逛。
  
  素顏歪了頭,兩眼發亮的盯著葉成紹看,眼中滿含期待,那樣子,像是正在等著大人分下糖果的孩子,葉成紹唇邊勾起一抹戲笑,隨手自懷裡掏出一包東西來,塞在素顏手裡:
  
  「你不是喜歡吃杏仁酪麼?今兒我特意道喜仁堂買的,娘子一會子回家吃。」
  
  素顏吶吶地接過,撇了撇嘴,抱著那包東西,心情好不鬱悶,這傢伙拿她當孩子打發呢,抬起頭專注地看著葉成紹,仍是兩眼黑亮亮的。
  
  葉成紹眼中笑意更深了,嬉皮笑臉的將臉湊近素顏道:「娘子是不是發現,為夫我實是俊美無儔,豐神如玉啊?多看看,多看看,越看你會越覺得俊呢。」
  
  從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素顏立即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翻了個白眼,懶得再看她。
  
  葉成紹卻是突然長臂一勾,也不顧來往的宮人,抱緊素顏便偷偷地香了一個,素顏大窘,臉色頓時通紅起來,眼裡卻沒有了怨責,而是濃濃的、充滿期待的笑意。
  
  到了慈寧宮,宮人見寧伯侯世子及夫人去而復返,很是詫異,卻沒多說,進去稟報了。
  
  太后倒是很高興,宣了小兩口進去,行禮完後,太后高興地拍了拍身邊的小榻對素顏道:「過來陪哀家坐坐。」一抬眼,看到素顏脖子上的那串項鏈,眼神微怔,隨即笑道:「看吧,你們兩個去賠了禮還是不虧的嘛,今兒個貴妃可是大方了,這東西可是很值錢呢。」
  
  葉成紹撇撇嘴道:「再值錢又如何,又不能拿出去賣了,還不是個死物。」
  
  太后聽了嗔了他一眼道:「你這孩子,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怎麼話被你一說都難聽了。」
  
  葉成紹嘟囔道:「狗嘴裡要是能吐出象牙來,紹兒不是要發財了麼?」
  
  太后被他這一句逗得哈哈大笑,指著葉成紹直往後仰,對素顏道:「你看看,你看看,他就這副沒正形的樣,堂堂寧伯侯世子,侯爺還短了你的用度不成?成日裡就想著發財,沒出息。」
  
  「不想著發財紹兒能想什麼,想這萬里江山?也得有那福分和自知之明不是?紹兒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啊,就是賺一座金山,有了錢,就能使著勁兒的孝敬老祖宗您,再呢,便是要帶了我家娘子遊遍千山萬水,過自在逍遙的日子。」葉成紹很隨意地說道。
  
  太后聽了他的話,不由微怔了怔,眼裡閃過一絲傷感和無奈,也有些許的欣慰,拍了拍另一邊的小榻道:「過來,陪哀家坐著,傻孩子,你便不賺那金山,這個願望皇上也會如了你的,不就是想當個富家翁麼?便是賜你幾座金山哀家也是願意的。」
  
  葉成紹聽得眼眶往微濕,臉上卻是帶著痞賴的笑:「才不要賜的呢,紹兒要自己憑本事賺的,用著才舒心呢。」
  
  太后眼中有淚光閃爍,拍了拍他的手道:「嗯,我的紹兒有志氣,是個乖孩子。」
  
  一時又轉向素顏,眼睛卻是盯著那條項鏈,似是隨意,又似是關切地說道:「這東西,好看是好看,晚上就別戴著睡了,可別纏著脖子了就不好。」
  
  素顏聽了心中微動,乖巧地點了頭應是。
  
  兩人又陪著太后說了好一會子話,葉成紹腆著臉求太后賜飯,太后笑著應了。
  
  突然,素顏感覺身子好生發熱,額頭開始冒起汗來,身上卻是除了發熱並無其他症狀,並沒難受,只是熱得雙頰通紅,身上虛汗滾滾,人也有些乏力起來。
  
  太后大驚,忙扶住她道:「你……你這是怎麼了?呀,好燙,是著涼了麼?」
  
  「好熱,太后,民婦覺得好難受。」素顏苦皺著一張小臉,如一隻受了傷的小兔子一般,可憐又無助地看著太后,太后心一軟,忙大聲道:「傳太醫,快,快傳太醫來。」
  
  「娘子,你這是怎麼了?哎喲,老祖宗,紹兒也肚子痛,紹兒先出去出恭了啊。」說著,葉成紹竟是一溜煙兒就跑了。
  
  太后心急地看著素顏,只覺得她身子越發的燙了,那豆大的汗珠如雨一樣滴落,人也癱軟在小榻上,眼神無力的微睜著,緊咬著牙關,似是極力不讓自己發出痛苦的聲音來。
  
  太后越看越心痛,越看越心憐,這孩子,可是個堅強的,明明就很難受,也不肯叫一聲,叫出來,能松活一些的,她是怕吵著自己吧。
  
  一時,太醫急急地趕來了,太后忙讓太醫給素顏診脈,太醫三指搭在素顏的腕上,不過片刻便立起身來,垂首對太后道:「稟太后娘娘,世子夫人是吃了不乾淨的東西,這是中毒的症狀。」
  
  「中毒!什麼毒?」太后的聲音有些發沉,臉色也很不好看。
  
  「此毒凶險,且是慢性,世子夫人應該中了有一個時辰左右了,不發作則已,一發作便會渾身發熱,汗濕如雨,如若救治不力怕是會脫水過多,虛脫而……死。」
  
  太后聽得大驚,忙對太醫道:「那快快給她解毒。」
  
  那太醫擦了擦頭上的汗珠道:「也是世子夫人命大,微臣這裡還備有一粒清毒丹,乃是先父留下的遺物,此毒太過怪異霸道,若今天換了其他太醫,怕是會束手無策,再延誤三刻,世子夫人便會香消玉殞。」
  
  太后聽了也直覺僥倖,忙對太醫道:「你父陳醫,乃是先皇時太醫院院首,醫術冠絕天下,你雖也是醫學奇才,但比起你父親來,還是差了些經驗和歷練,你今天救了這孩子,哀家會心中有數的,快快餵藥給她吧。」
  
  太后知道,陳太醫之父死了多年,他留下的藥物定然珍之又珍,這陳太醫能及時拿出來,也是一份心意,自是該賞的。
  
  陳太醫大喜,忙拿了藥出來用水化開,讓宮女餵了素顏喝下,素顏果然身上的燥熱減輕,身上也回復了幾分力氣,太后忙讓人扶了她道後殿去歇息。
  
  葉成紹這時才鑽了出來,一臉的苦相,一見素顏不在,大聲嚷嚷起來:「老祖宗,我那娘子呢,我娘子去哪裡了?您可不要嚇我啊,紹兒可是好不容易才得了這麼個稱心如意的娘子,她要是出了什麼事,紹兒也不活了,紹兒去投了京河算了。」
  
  「你胡說什麼?她中毒了,如今被陳太醫解了毒,在後殿歇息呢,你別去吵她。」太后無奈的喝斥葉成紹道。
  
  「好好兒的在您宮裡出去的人,怎麼在貴妃娘娘宮裡打個轉,回來就說中毒了,老祖宗,今兒這事,不給紹兒一個說法,紹兒可決不罷休,紹兒可是聽了您的話,帶了娘子去給她賠禮認錯的,我說呢,怎麼突然就那麼大方,賞給娘子那許多的貴重物件兒,原來是打算著要了娘子的命啊,幸虧紹兒心血來潮,想在您這蹭頓飯吃,要是回到家裡毒法,救治不及時,我那苦命的娘子不是會……」葉成紹一跳三尺高,額頭青筋突起,雙目赤紅,瞠目欲裂,氣得便要衝出去找貴妃拚命。
  
  太后忙叫了宮人攔住他,好生勸道:「你沒有證據,可不能胡言亂語,素顏那孩子在貴妃宮裡用了些什麼?」
  
  「就喝了茶,吃了些茶點啊。」葉成紹回道,眼睛一瞪,又大嚷了起來:「不行,老祖宗,您得立即派人到貴妃宮裡去,查查那茶點盤子,一定能找出證據來。」
  
  太后實在不想將這事鬧大,可是心裡也有些後怕,若是別人還好說一些,素顏那孩子一是很得她的眼緣,看著既親切,又喜歡,好不容易有個能說得上話的孩子,差一點死了,可不太可惜了麼?且紹兒這孩子可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素顏就是他的逆鱗,若只是輕懲幾下,貴妃位高他還拿她沒法子,但若是想要素顏的命,他豈會善罷甘休,怕是會鬧個不死不休,皇上……對這孩子心懷有愧,又是極寵這孩子,這……到時只怕會頭痛啊。
  
  「來人,帶人去貴妃宮裡搜查,將今天用過的茶和茶點全都送去仔細查驗一番。」太后思慮再三還是下了命令。
  
  葉成紹一聽,也不鬧了,跟著那掌宮太監就往前走,太后見了心中大急,她讓人去查,肯定是不想查出貴妃的證據來,真要查出事貴妃幹的,那皇后回來了,還不抓了這把柄大做文章,太后可不想看到宮裡皇后一家獨大的情形出現,一時又在心裡痛罵貴妃,陳氏就是個上不得檯面的,怎麼幫扶都是無用,這點子伎倆也敢在葉成紹這孩子面前施展,這些年,她吃的虧還不少麼?怎麼就不能吸取些教訓呢?
  
  比起她那個兒子來,可真是差得太遠了,這樣的人,幸虧沒掌中宮,不然,這大周的皇家內宮也會被她弄得一團糟。
  
  可如今葉成紹也要親自去查探,什麼事情能瞞過這孩子的眼睛啊,可這會子想要攔,怕是會惹得他生疑,不由頭上都急出汗來,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急得直跺腳,在心裡大罵貴妃愚蠢。
  
  葉成紹帶著慈寧宮的掌宮太監氣勢洶洶地衝到長春宮,貴妃正與那老嬤嬤在說著什麼,見葉成紹突然帶了人不經通報便衝進來,不由大怒,手掌往桌上一拍道:「大膽,誰讓你們擅闖長春宮的?活得不耐煩了?來人……」
  
  「娘娘,請您稍安勿躁,奴才可是奉了太后娘娘之命而來的,寧伯侯世子夫人突然中毒,命在旦夕,她今日可是只在娘娘宮裡用過點心,太后命奴才來嚴查,請娘娘不要為難奴才。」那掌宮太監板著臉,話說的客氣,語氣卻是嚴厲。
  
  葉成紹見他還與貴妃磨嘰,便懶得理他,扯了兩個太監便動手翻查了起來,前殿什麼也沒查到,到了後殿,查到茶水房,素顏先前喝過的東西早就處理了,連杯盤都洗淨了,沒查出半點東西來,葉成紹也不氣餒,直接就領著人闖進貴妃寢宮,兩名宮女又攔,他大手一揮,便將人拍飛,大搖大擺地帶著人在貴妃寢宮裡翻查起來,幾名太監原來小心翼翼,怕碰壞了貴妃的東西,葉成紹可是毫無顧忌,下手粗重,不是打碎一個珍貴的花瓶,就是將貴妃裝飾櫃架上的物件碰翻,一陣砰砰作響,看得那幾個太監直咂舌,打爛的那些個,可都是銀子啊。
  
  貴妃在外頭氣得兩眼發直,起了身就要往寢宮裡沖,想攔住葉成紹,那掌宮太監無奈地歎口氣道:「娘娘,但願世子爺不要翻出什麼東西來才好,您還是不要再去惹他了,他可是渾名在外的啊。」
  
  兩刻鐘後,一名執事太監大喊:「這事什麼?」
  
  葉成紹抬眸看去,見他手裡拿著一個小紙包,眼裡便有了笑意,大聲道:「走,拿到太后宮裡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10:37 AM

  第九十四章  懲貴妃2
  
  葉成紹帶著那幾名太監往外殿走,掌宮太監一看葉成紹的臉色便明白,怕是在寢宮裡搜出了些什麼,不由眉頭微蹙,沉著臉對貴妃道:
  
  「娘娘請休息,奴才告退。」說著,轉身便走,貴妃一看葉成紹趾高氣揚的自她寢宮裡出來,氣得臉黑如鍋底,怒斥道:
  
  「大膽小賊,你可知男女有別,你一個小小世子,竟敢亂闖本宮寢宮,破壞人倫,有違宮制,本宮今天若不將你這膽大妄為的賊人處置,本宮如何嚥得下這口氣!」
  
  「娘娘起什麼?臣自小兒便在各位娘娘寢宮裡玩慣了的,怎麼別的娘娘從沒指責過臣有違人倫,倒是貴妃您說出這話來,難不成,臣對您做下了什麼違制的事不成?所謂奸人心裡想奸事,娘娘您也不拿個鏡子照照自個那模樣,比老祖宗還老上三分,便是您想要與人違反人倫,也要人家忍得住噁心才行吧。」葉成紹一聽這話倒是笑了,貴妃好大一頂帽子壓下來,他不由一陣惡寒,斜了眼鄙夷地看著貴妃,將痞賴的樣子做了個十足十,臨了,還對著貴妃呸了一聲。
  
  這話簡直比挖了貴妃家的祖墳還讓她生氣,任是哪個女人被年輕俊俏的男子鄙薄成這樣,也受不住啊,何況貴妃在宮裡位高權重,頤指氣使多年,就是皇后見了她也是要禮讓三分,卻被葉成紹像個流氓一樣罵了個狗血淋頭,將她辱得半文不值,她一時只覺胸口氣血翻湧,一口氣沒壓得住,竟是噗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一旁的老嬤嬤見了大驚,忙扶住貴妃道:「娘娘,您何必與他一個痞子見氣,他可是出了名的渾人,不過一個廢人,您犯不著為他傷了身子的。」
  
  葉成紹聽了那老嬤嬤的話,眼睛一橫,身影突然一閃,如鬼魅一般出現在老嬤嬤身邊,揚手便是一巴掌,將那老嬤嬤頓時煽出去好幾米遠,那老嬤嬤年約五十,是貴妃奶奶,自小便服侍貴妃,在長春宮裡,有著超然的地位,便是太后宮裡的嬤嬤見著她也要以禮相待,今天卻是被個二十郎當的小子給打得滿嘴都翻起來了,卻是半點也做聲不得,只怪自己不識時務,不該在葉成紹憤怒時出言不遜,得罪了這魔星。
  
  「劉嬤嬤,被廢物打的感覺如何?很爽吧,小爺告訴你,這世上,能叫小爺是廢物的可沒幾個人,你還不夠格。」葉成紹輕蔑地看了一眼被打得嘴角流血的劉嬤嬤,冷笑一聲,便瞪了眼太后宮裡的掌宮太監,揚長而去。
  
  掌宮太監忙小心地跟在葉成紹後面,半點也不敢耽擱了,生怕這小魔星又把邪火燒到自己身上來,今兒他便是將這裡的宮人打死了,怕是太后和皇上也不會說他半句呢,誰讓貴妃忤了他的逆鱗,惹怒了他呢,他們這些做奴才的,還是小心為上。
  
  貴妃一見自己奶奶被葉成紹打成重傷,不由悲怒萬分,對著葉成紹便罵道:「你個見不得光的下賤東西,你竟然敢打本宮奶娘,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別以為仗著有皇上的寵愛,你就能為所欲為了,也不想想,真寵溺,又如何只是個侯府世子,不過是只陰溝裡的老鼠罷了,以為你真是……」
  
  「放肆!貴妃,你不是也魔症了吧。」太后突然在殿外出現,正好聽到貴妃辱罵葉成紹的話,氣得臉色鐵青,她就是怕葉成紹與貴妃鬧得太厲害,貴妃這笨女人會口無遮攔胡說八道,結果,以來便聽到了這麼一句駭人聽聞的話來,心裡恨不得那針將貴妃的嘴給絞起來才好。
  
  陳閣老如此精明睿智的一個,怎麼就生出了這麼個蠢笨如豬女兒呢?這事,只怕會越鬧越大了去,該快些安撫成紹才行啊,這孩子一旦發了狂,可是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的。
  
  「老祖宗,您可是親耳聽到了,紹兒何時是見不得光的下賤東西了?紹兒怎麼就成了陰溝裡的老鼠了?今天,不給我說個明白,我便一把火將這長春宮給燒了。」葉成紹一見太后來了,更是來了勁,硬著脖子對太后說道,雙目氣得快要噴出火來了。
  
  「孩子,你莫聽貴妃胡說,貴妃魔症了,來人啊,送貴妃進寢宮,任何人不許來看她,也不許她踏出寢宮一步,等黃航回來定奪。」太后忙柔聲安慰葉成紹,貴妃這張大嘴巴,今天這是,若是葉成紹肯善了便好,若他非要鬧大,只怕皇上就是再顧及陳閣老和靖北侯的面子,也會不得不嚴懲了她。
  
  可是,成紹這孩子一鬧起來,哪裡能那麼容易就收場,今天這事,定是與藍家那孩子被貴妃欺辱了有關,貴妃這蠢女人,不知收斂,竟然還火上添油,真以為她娘家勢大便能猖狂肆意了麼?讓成紹這孩子磨磨她也好,給她個教訓。
  
  貴妃一聽太后這是要禁她的足,更是氣,嘴角又沁出一滴血來,染紅了她那件煙藍的宮制華服,瞧著也是觸目驚心。
  
  太后見了便斥責兩旁的宮女道:「還不扶了娘娘進去,你們這些人是怎麼做事的,一個主子也服侍不好麼?任由主子發魔症也不知制止?看來,都是過得太清閒了的緣故。」
  
  兩邊的宮女一聽,嚇得臉色發白,忙上前去扶住貴妃便往寢宮裡走。
  
  葉成紹鐵青著臉,也不再鬧,只是默默地跟在太后身後往慈寧宮而去,他要大吵大鬧還好一點,至少太后知道他的心裡有些什麼想法,以往這孩子一般都會趁機討些好處去,可是,今天,他受了這麼大的氣,竟然沉默了下來,倒是讓太后心中更是擔憂了起來,她有種不好的預感,這孩子壓抑了那麼多年,怕是會爆發了。
  
  走到慈寧宮裡,葉成紹對太后道:「在貴妃寢宮裡找到一個藥包。」
  
  太后一見,自己宮裡太監手裡果然拿著一個藥包,那偏袒貴妃的心思這會子也收了起來了,忙讓人拿去查驗,正好那陳太醫還在慈寧宮裡觀察素顏的病情,還沒走呢,給他查驗正合適。
  
  沒多久,陳太醫來報,說那藥包裡的藥粉正是寧伯侯世子夫人所中之毒,太后一聽,只覺得頭更大了。
  
  正想著要如何安撫葉成紹,葉成紹聽了陳太醫的話卻是平靜得很,突然大步走到太后跟前來,袍子一撩,跪了下來:
  
  「太后娘娘,今天之事,臣也不多說了,您賢明睿智,定然知道如何做,臣現在便帶了娘子回府去,明日皇上回來,臣便辭去世子之位,一身布衣,帶了娘子浪跡天涯去,被人說成陰溝裡的老鼠,說成是見不得光之人,臣今受此大辱沒關係,連累了太后、皇上、皇后娘娘,讓您幾位高貴的身份蒙羞,是臣的不是,臣,從此不再踏足這宮殿之中了。」
  
  他原是叫太后為老祖宗,自稱為紹兒,親切而自然,可這會子口口聲聲都是太后、臣,全身籠罩著一股悲愴又絕然的氣息,太后心中一陣心酸,這孩子受的苦,她何嘗不知,可是……
  
  「紹兒……」太后傷心地喚道。
  
  「太后,您多珍重,您的老寒腿一定要注意保暖,春上風寒潮濕,可要多注意保養,臣……去接娘子了。」葉成紹眼睛微濕,垂著頭不肯看太后的臉。
  
  「孩子,你別這樣,老祖宗一定會給你個說法的,你先讓素顏那孩子在宮裡養著,這會子她才解了毒,也不宜搬動,可別加重了病情就麻煩了。」太后只能留住素顏了,雖只是一天,太后也看出來了,成紹對素顏時真心的,如今,怕也只有素顏能影響得了他了。
  
  「老祖宗……」葉成紹的聲音有點哽咽,卻是對太后磕了個響頭,起了身便朝後殿走去。
  
  太后無奈又傷感地看著那挺拔的背影,眼裡閃過一絲決然來,大聲對身邊的掌宮太監道:「傳哀家懿旨,請皇上速速回宮。」
  
  一旁的太監不敢遲疑,忙快速退了下去。
  
  葉成紹走到後殿,素顏正躺在床上昏睡,一旁站著青竹和一名宮女。
  
  葉成紹一進來便對那宮女道:「退下去,本世子親自來照看夫人。」
  
  那宮女悉知葉成紹的脾氣,忙垂首退下,青竹便很見機的站在站在殿門口,把守著殿門。
  
  「娘子,你好些沒?咱們回府去。」葉成紹的生有些生硬,貴妃的話像把刀一樣刺傷了他,他隱忍多年,活得比誰都艱辛,卻被人罵做陰溝裡的老鼠……一時,又想起自己那對無良的父母,想自己那幾個如狼似虎的兄弟,侯府,也不是他的安樂窩,便是個世子之位,也有人拼著命在搶奪,權勢與利益的傾扎讓他滿心創傷,他有些厭倦了,真的想就此帶了素顏一走了之,從此天涯漫步,恣意逍遙。
  
  「呃……怎麼就回去?」素顏還沒看到貴妃受罰呢,她出了一身大汗,身上粘粘的,好不舒服,要就此走了,看不到貴妃出醜、被懲,心裡怎麼也覺得不甘啊,只是,葉成紹的臉色……看慣了他平素那要麼小意,要麼憊懶,要麼嬉皮的樣子,很少看到他臉色如此嚴肅過。
  
  而且,他的眼底竟是蘊著濃濃的悲愴和不甘,更有屈辱和憤恨,他是那種內心便是再苦也不會表露出來的男人,他心裡埋藏著太多的秘密,卻不肯對自己傾露,她知道,並非他不信她,只是怕增加了她的心理負擔,更不想她被捲進更複雜的環境中去,經過了這麼多事,她便是鐵石心腸也明白了他對她的那份心意有多真,便是他用盡了卑劣手段騙得自己嫁他,方法雖是令人惱火,也讓自己陷入了一個有一個的泥潭,但那份情,卻是越發的熾熱,有時,都快將她灼燒了。
  
  這樣的男子,要麼便是遊戲人生,難動真情,一旦動情,卻是一生一世,翻江倒海,能將對方淹沒了去。
  
  看著這樣的葉成紹,素顏心裡隱隱有些不忍,清澈的眸子靜靜的注視著他,眼神寧靜安詳,像一片溫和寧靜的港灣,溫柔包容著葉成紹。
  
  「娘子,若是我一無所有,布衣粗茶,帶你遠離這塵囂,你可願意?」葉成紹啞著嗓子,眼睛專注地看著素顏道。
  
  「你那後園子的女人會跟著一起麼?」素顏調皮地笑道。
  
  「我只要你一個就夠了,那些人,與我無關。」葉成紹的眼睛充滿期待,也有些害怕,他感覺自己真的是一無所有了,貴妃的話將他以前刻意掩藏著的,自欺欺人的那層面紗給無情的割開了,讓他的心不得不面對現實,不得不面對那些人的鄙夷與輕視,他……一個就是活得無比尷尬的人,明明身份與人不同,便是一心只想做個普通的世子也不能如願,那些人總是不肯放過他,總是想著法兒的折磨他的心。
  
  他真的累了,前面的二十幾年,他一直為了別人而活,以後,他想為自己而活、
  
  但是,他沒有勇氣,因為,他最在乎的那個人還沒有真正屬於他,現在走了,他真的一無所有。
  
  「那咱們走吧,以後,你再如何,也不會一無所有,有我陪著你呢,粗茶淡飯又如何,只要心靈滿足,那便是富足和幸福。」素顏笑著第一次主動握住葉成紹的手,眼裡閃著暖暖的柔情,聲音很是輕快,沒有半點的遲疑。
  
  葉成紹立即感覺到一陣狂喜,一把將素顏攬進懷裡,頭埋在她的肩上:「是的,娘子,我有了你,就是天下最富足之人,咱們現在就走,離開這個喧鬧又惡臭的地方。」
  
  素顏真的起了身,也不管自己一身粘糊糊的難受,穿上衣服就要往外走,站在外面的青竹看得詫異,大少奶奶這會子就起身?病不裝下去了麼?才不過小半個時辰呢,既是裝了,怎麼也得裝得像些啊,現在走了不是會被人看出來麼?
  
  「爺,你們這是……」青竹忍不住問道。
  
  「我們要離開了,青竹,你回寧園吧,以後,不由再跟著我了。」葉成紹冷靜的對青竹說道。
  
  青竹大驚失色,立即就跪下來道:「爺,可是青竹做錯什麼了?請爺明示,責罰也可,不能突然趕走青竹啊。」
  
  「你沒做錯什麼,只是,我不再需要你了,你回寧園吧,我不會讓人責罰你的。」葉成紹拉著素顏的手繼續往外走,聲音清冷冷的,不含半分感情。
  
  青竹被他的神情弄得莫名,心裡一陣著慌,方纔,她便發現世子爺的臉色不太對勁,所以不敢靠近殿內,更不敢偷聽世子爺和大少奶奶的談話,只怕先前世子爺在貴妃處受了什麼氣,她不由火大,司安堂的少主,竟然被個又老又醜的女人給欺負了,這太不合少爺的個性了啊。怎麼著,也得給那老女人一點懲罰吧,怎麼那口氣竟然是要退了似的?
  
  「大少奶奶,您不能讓世子爺走,爺……也不可能走得了的。」青竹很機靈的把方向對準了素顏,世子爺做事不著調,但大少奶奶可是沉穩而又理智的人,此刻怕也只有大少奶奶能夠勸得了世子爺了。
  
  「只要他肯,又怎麼會走不掉呢?他都肯一無所有了,那些人還要為難他麼?」素顏巴不得過平安簡單的生活,葉成紹如果真能放棄一切帶她走,她又有何捨不得的,這個世界對單身女子很苛刻,但對一對小夫妻可要優容得多了,身份地位、錢財便是浮雲,只要真能走得脫,憑她和葉成紹的本事,賺點過日子的小錢那還不容易麼?
  
  「大少奶奶,爺的身份可不簡單,他是……」青竹一急,便攔住了素顏,話說到一半又不敢繼續了,吶吶地回頭看著葉成紹,少主的身份,能告訴給大少奶奶麼?
  
  「司安堂的少主對吧?」葉成紹沒有回答,素顏卻是笑著搶先說了,她挑了眉,看著葉成紹,戲謔地說道:「你瞞我瞞得嚴實,可是,知道你這個身份的人似乎不少呢,上回王大太太便是發了瘋一般的要向我求情,希望你能救救王家呢,她一個深宅夫人,如何知曉那許多事?」
  
  「王家已經完了,娘子你可能還不知道,王大太太已經病入膏肓,連話耶說不出來了,也許,她這一輩子,再也不能說話了。」葉成紹眼神微暗,有些不自在的看著素顏,嘴裡卻說出令素顏很是震驚的消息,不過幾天時間,偌大個王家就要滅了麼?而王大太太,真的只是生病?司安堂,果然很可怕。
  
  「她們家的死活與我無關,相公,你告訴我這些,不怕壞了規矩?」素顏淡笑著對葉成紹說道。
  
  「我說過,會讓你慢慢瞭解我的,有些事瞞著你,是不想你太過憂心,娘子,我從不後悔娶了你,但,我的身份卻是真的連累了你,或許,你嫁給上官明昊會真的幸福一些。」葉成紹心中感覺愧疚,自己這身份,連自己都過得不痛快,更是把素顏也拉進了泥潭裡,讓她受了很多的苦。第一次不得不承認,也許,上官明昊比自己更能給素顏幸福。
  
  「我看重的是心,與表面的纖塵不染而內心浮華污濁相比,外表痞賴無狀,內心簡單執著著更讓人喜歡。」素顏說出此言時,自己都微微有些震驚,原來,說出來是這般的容易,連自己都不太相信,不太明瞭的感覺,竟是如此一語便道破,一直以來的迷茫與困惑都被這輕輕一句話給衝散了,怪不得,會明知他憊懶而無端的信任、依賴,原來是心裡早就認可了他……喜歡了……
  
  「娘子,有你這一句話,我終於不再是一無所有了。」葉成紹將素顏抱得更緊了,原有的忐忑和擔憂消失不見,心中一片踏實安寧,更多的是慰貼,總算,他所付出的那份真心未付諸東流,總算得到了相應的回報,他沒有看錯她,她蘭質蕙心,靈慧剔透,明白他的苦楚和無奈,更看出了他的本心,他們,其實是何其的相似,想要過的,都是那種平淡卻簡單安詳的生活,所以,他會跟她開口:如果我一無所有,你會不會跟我走。
  
  如果這句話換做是問別的女人,他腦子裡突然便閃出司徒蘭的身影,如果問她,她會如何?會無比鄙夷和輕蔑自己吧,她是如此的看重身份,如此的心高氣傲、目空一切,那樣的女子,只能高高供起,最喜歡的便是被人仰望。追捧,表面清高,實則極是虛榮,所以,那時的他,才想要撕去她孤傲的外表,將她從雲端打下凡塵,最後,讓她顯出虛榮的原形。
  
  「那走吧,咱們這就走天涯去!」素顏笑顏如花,眼裡沒有半點悲傷和難過,這一刻,她甚至真的以為,就此可以拋卻一切一走了之。
  
  「大少奶奶,世子爺這會子是在氣頭上,您怎麼也跟著胡鬧啊。」青竹急得不行了,世子爺一執拗起來,九頭牛也拉不回來,除非皇上來了,才能鎮得住他。
  
  「怎麼回事胡鬧,我們這麼做,不是正合了很多人的心意麼,他們拼了命想要得到的東西在我們眼裡一文不值,我們想要的,只是平淡和簡單而已。」素顏笑得平靜,語氣裡沒有半點不豫,更不是賭氣的話。
  
  「胡鬧,不說勸慰紹兒,你也跟著胡鬧,孩子啊,哀家可是真心喜歡你的,你可要清醒一些,紹兒這孩子糊塗,你可不能跟他一樣。」太后突然走到後殿來,正好聽到了素顏的話,心中一震,沒想到這孩子竟然也是個視榮華於糞土,並不是愛慕虛榮的人,以前便知她是被紹兒花了心思才娶到的女子,咋看之下,除了相貌還過得去,並未見得有多麼的與眾不同。
  
  倒是聽了她方才與成紹的一席話,才信了成紹的眼光,一個品性高潔又行事謹慎、穩重的人,最是適合紹兒,紹兒身邊最怕的就是有野心的女人,拾掇著她去做那不切實際的事,那樣,才是大周朝的心腹大患,會兄弟睨牆,血肉相殘,這是太后最不想看到的,這麼些年來,盡力平衡著,壓制著兩方的勢力,為的就是保持大周朝的泰平。
  
  心中雖喜,但嘴裡當然是要斥責的,今天若是真任兩個孩子走了,皇上、皇后回來必定都會怨怪自己的,尤其是皇后,原就對自己怨氣深重,認為自己壓制了她,如若成紹再出點子事,怕是更加恨自己了。
  
  都活了大半輩子了,說句不好聽的,黃土都埋了半截的人,求的,不過是個兒孫平安、國泰民強罷了,可惜,她的心思,不是誰都能懂啊。
  
  「老祖宗,紹兒只是帶娘子回侯府去,您這是說什麼呢?」葉成紹也不想太傷太后的心,按說,他應該恨太后的,可是,這麼些年來,太后明著暗著也沒少維護他,雖然,那最重要的東西,太后一直不肯給他,但那原本就不是他所欲,也就不恨,誰對他好,他明白,這深宮大內裡,誰也過得不容易。
  
  「胡鬧,素顏才中劇毒,雖是解了,但身子還弱得很呢,你沒看她氣色很差嗎?快快回到床上躺下,別再又受了寒了。」太后瞪了葉成紹一眼,上前拉住素顏的手,將她往床榻邊推。
  
  素顏倒是不好拒絕,太后像個疼愛子孫的長輩一般,平易而慈祥,語氣裡沒有半分的威壓之勢。
  
  葉成紹正待還要說什麼,這時,有宮女來報:「太后娘娘,貴妃宮裡來人稟報,說貴妃娘娘渾身痛癢難耐,突然重病。求太后允其請太醫。」
  
  太后聽得一震,不由斜了眼睛看葉成紹,葉成紹心中瞭然,嘴角帶了一絲調皮又得意的笑,眼神卻是無辜得很,輕哼了一聲道:「原來做多了惡事的人,天都會報應的啊。」
  
  太后聽了直搖頭,慢悠悠地對那報信的宮女道:「可知是何原因?怎麼好好的突然會發重病?也許只是一時偶感風寒吧,且請個太醫開點散寒的藥試試吧。」語氣漫不經心,像是並不太在意似的。
  
  那宮女聽得怔忡,半晌才應聲是,退了下去。
  
  「老祖宗,您也不去看看麼?說不定,真是得了什麼大病呢,可別延誤了,出了什麼大事,一會又把髒水往紹兒身上潑,紹兒還是快些帶了娘子回府去吧,別沒事又惹一身髒。」葉成紹揚著眉對太后笑道。
  
  貴妃為何發病,他是最清楚的,他下的藥,他如何不知道那藥性有多烈,中毒之人有多痛苦,太后是何等精明睿智之人,她定然也是明白自己的那點子伎倆的,只是她老人家竟然故作不知,還說得輕描淡寫,分明也是故意藉機懲罰貴妃,讓她多難受些時間。
  
  素顏躺在床上,也是偷偷地笑著,心裡像有只小貓兒在撓,好想起來去看看貴妃的樣子啊,以葉成紹這廝的惡劣,下的那藥肯定是特邪惡、特難受的。
  
  太后挑了眉,看著兩個極力忍笑,像兩隻奸計得逞的小狐狸一樣偷偷樂著,不由無奈地歎了口氣,愛憐地摸了摸素顏的頭,柔聲道:「出了那麼一身汗,很不舒服吧。」
  
  素顏感激地點了點頭,太后就挨在她身邊坐著,扶著額頭的手掌溫熱柔軟,舒服而愜意,真的好像媽媽的感覺啊,素顏感覺懶懶的,偎在太后身邊就不想動,這一刻竟是忘了身處危險的境地,從來皇宮內院便是最複雜、最陰暗的地方。
  
  「來人,備香湯,請世子夫人去沐浴更衣。」太后揚了聲道。
  
  葉成紹見太后是真心喜歡素顏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不過,心頭郁氣卻仍是難忍,真的很想一走了之,丟下這所有的紛繁,帶著素顏遠走高飛,從此海闊天空,恣意飛揚。
  
  素顏也確實想洗個澡,身上粘糊糊的難受死了,對太后的細心很是感動,只是……她不由歪了頭,看了葉成紹一眼,只見葉成紹目光悠遠深沉,眉宇間籠罩著淡淡的倦怠,他是真的想要離開吧,是真的不想過這種勾心鬥角,與人攻訐的生活吧,原以為,以他的個性,他的身份,他應該是過得最恣意的一個人,原來,看到的一切,不過都是表像,也不知貴妃做了什麼,會讓一個素行無忌的人傷痛至此,甚至想拋卻曾經辛苦努力多年的東西。
  
  「你別管他,他這會子犯牛勁了,過一陣子就好了的。」太后笑著對素顏道。
  
  這時,又有宮人來報,說貴妃宮裡的劉嬤嬤求見。
  
  太后聽了微微一笑道:「讓她在外頭等,哀家還有些話要跟世子夫人說說。」
  
  素顏眼中笑意更深,越看太后越覺得親切可愛,笑眼彎彎的注視著太后,突然,她感覺太后的瞼處有些隱隱的青色,那青色很淺,若不就近細看,很難發現,不由心中一震,反握住太后的手,不經意的三指搭在太后的脈上,細探起來,太后起初沒注意,後來發現素顏神情不對,又見她三指搭於自己脈上,臉色凝重,不由詫異,這孩子難道也會醫術不成?
  
  也好,看她能不能說出自己一些病症來,倒還真沒想到,藍家的姑娘竟是會醫的呢。
  
  「太后,您平素都喜歡吃些什麼菜,是否只愛吃肉?」素顏鬆開太后的手,隨意地問道。
  
  「你這孩子是怎麼知道的?哀家自來便是無肉不歡,只是用得不多,倒也沒有發福呢。」太后對自己的身體保養還是很在意的,五十多歲的人,看起來仍是三四十歲的樣子,體態纖秀,身體並未現贅肉。
  
  「那可不行,您得多吃素菜,尤其是紅蘿蔔。捲心菜之內的,您的肝旺脾虛,膽血行卻是不暢,晚上睡著了怕是會盜汗吧。」素顏又道。
  
  太后聽了這才認真了一些,她最近兩年,著實晚上睡著容易出虛汗,難道是體虛之症?
  
  太醫也勸過她要多吃素,少吃肉,這才是養生之道,可是幾十年都習慣了的吃食,也就好這一口,怎麼也不想勉強自己。
  
  「那我給您開個食療的房子吧,您每天都用一些,對身體極有好處的。」素顏知道,像太后這年紀的人,都有些小孩心性了,偶爾也會任性一下的。
  
  「那敢情好,只別讓哀家吃藥,又逼著哀家吃那蘿蔔白菜就行。」太后果然笑得一臉燦爛,像個心願得到滿足的孩子。
  
  「那民婦一會開了方子,您再讓太醫核對一下,若與您平素所吃的藥物不想沖便可以一直服用下去,那可是延年益壽,又能養顏的方子哦。」素顏不由搖了搖頭,笑著起身去寫方子。
  
  太后看著離開的素顏,心中微歎,多好的一個孩子啊,就不知道那侯夫人如何下得手去的,那寧伯侯府,也太複雜了一些,某些人的手,也伸得太長了,是該懲治懲治才是。
  
  素顏將方子寫好,遞給太后看,太后邊看邊念:「黑芝麻、黑豆、黑米、紅豆、黃豆,素顏啊,你把哀家我當松鼠養呢,怎麼都是豆啊。」
  
  「松鼠是喜歡吃松子的好不,太后啊,您可別小看著五種東西,黑米可是最能溫養脾胃的,這幾種東西放在一起,每日熬兩個時辰,吃上一小碗,您的脾虛之症就會好的,要不,您還是天天吃點蘿蔔白菜?」素顏調皮的挽著太后的手說道。
  
  「那還是吃這個吧,好像也不難吃的樣子,燉爛一些,當粥喝。」太后撇撇嘴,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
  
  一轉身,見葉成紹還在發呆,就是一巴掌拍在葉成紹的頭上道:「死小子,再發呆,哀家就把你這小娘子留在宮裡,再也不放回去了,讓她給哀家做個養生女官,負責哀家的吃食去。」
  
  葉成紹正在沉思,突然被太后打斷,一聽這話,差點跳了起來,捉住太后的手便道:「不帶這樣的啊,老祖宗,紹兒身無長物,還好討了個好老婆,您這夜跟紹兒槍,太不地道了吧。」
  
  太后聽得哈哈大笑,戳著葉成紹的頭,對素顏道:「看吧,看吧,他就緊張你,生怕老婆子我搶了你呢,你說,哀家就是再糊塗,也知道你們正是蜜裡調油的時候,怎麼忍得下心拆散你們呢?」
  
  素顏被太后那句蜜裡調油弄得滿臉通紅,正自害羞,就聽得外頭劉嬤嬤悲愴的大呼道:「求太后開恩,貴妃娘娘痛得暈過去了,請太后允許奴婢去請太醫吧。」
  
  太后聽得眉頭一皺,看了葉成紹一眼,葉成紹將頭一偏,眼睛看向天花板。
  
  太后便無奈地歎了口氣道:「要是真出了大問題,可不得了,懲治一下就算了啊。」
  
  葉成紹撇撇嘴道:「老祖宗最是英明,貴妃娘娘何等尊貴,她的病紹兒可不敢隨便置喙。」
  
  太后便知他心中氣還未消,便道:「那你們兩一起隨哀家去瞧瞧?這病來得蹊蹺,會不會是不願被哀家禁足,所以故意鬧出點事來吧。」
  
  「很有可能哦。」葉成紹很無良的奸笑著說道。
  
  素顏也很想看看,貴妃會被葉成紹還成什麼樣子,她知道,致命是不可能的,最多就是讓貴妃受些苦楚罷了,葉成紹雖渾,做事還是很有分寸的,太后怕也是很瞭解葉成紹,所以,才久久不肯給貴妃請御醫吧。要知道,被禁足挨罰了的後宮嬪妃,沒有皇后和太后的命令,是不能隨便請御醫的。
  
  「那就去看看吧。」太后也是想讓葉成紹和素顏看看貴妃的慘狀,好讓這兩個孩子出出心中的惡氣,也好打消那混賬念頭。
  
  三人在宮人的簇擁下,到了長春宮,遠遠的就聽到貴妃嘶聲力竭的嘶喊聲,貴妃的聲音原就生硬難聽,這會子再像見鬼一樣的叫喚,聽得人頭皮都發麻,太后不由皺了眉,對那劉嬤嬤道:
  
  「一宮主位的人,便是有些身體不適,也不用嘶喊得如此過分吧,也不顧著點自己的顏面,一點貴妃的體面都不講。」
  
  劉嬤嬤自己都是半邊臉腫得老高,聽了太后的話,眼圈兒都紅了,躬身道:「回太后,娘娘她,像是中了怪毒,渾身奇癢疼痛,很是難忍,所以才會……」
  
  「算了,哀家去看看吧,真真是的,一點子事也要請動哀家,這宮裡宮妃那麼多,都要讓哀家操心,哀家這把老骨頭可要忙散了去。」太后邊往裡走邊說道。
  
  進了貴妃的寢宮前,葉成紹倒是不走了,太后詫異地□他一眼道:「怎麼不進去看看?」
  
  「娘娘說,紹兒進了她的寢宮,那便是有違倫常,紹兒還是不進去的好。」葉成紹苦著臉道。
  
  太后皺了眉,忍不住罵道:「真是隻豬,大皇子就不進她的寢宮的麼?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素顏聽得好笑,越發的覺得太后有趣,長年生活在深宮之中,竟然一口的鄉里俚語,說話俏皮得很,便是罵人的話,也是樸實得緊。
  
  劉嬤嬤聽了垂下頭,半聲也不敢做,走進寢宮,只見寢宮內一團亂,地上碎了一地的瓷器,上好的絲紋帳和錦被,衣服都被扯得一條一條的,掛得到處都是,貴妃身著一身中衣在地上打著滾,頭髮亂蓬蓬的,一兩縷髮絲拂在額前,擋住了她的臉,雙目赤紅,自那髮絲中投過來,像一頭兇惡的狼一樣,放著狠厲的光,她不停地抓撓自己的身子,白色的中衣也被她抓破得不能蔽體,衣上血跡斑斑,整個人像是一隻失了魂的惡鬼一樣,很是磣人。
  
  素顏一看之下,渾身的肉都跟著緊了一下,葉成紹那廝下的藥也太重了些吧,不怕皇上查出來怪罪於他?畢竟是一宮主位,大周朝的貴妃啊,身份何等的尊貴,他也太任性妄為了一些啊。
  
  太后見了也變了臉,她知道葉成紹這傢伙惹不得,報復心極重,只是沒想到,這一次下手如此重,貴妃都被他整得不成人形了,可不能真出了人命,得適可而止啊。
  
  貴妃一見太后來了,便像看到了救星一般,一下便撲了過來,哭嚎道:「母后,救救臣妾吧,求您,給臣妾討些解藥來,臣妾受不了了。」
  
  「你不是病了麼?胡說什麼解藥不解要,好像是哀家給你下了毒似的。」這陳氏還真不是一般的不會說話,太后便是有心救她,都不好動手了,如此愚蠢,活該被整。
  
  「臣妾說錯話了,求母后,讓陳太醫來給臣妾醫治吧,臣妾真的受不了,身上像有千蟲萬蟻在啃咬,癢痛難耐啊。」貴妃這會子變聰明了些,忙改了口。
  
  「那便宣陳太醫來吧。」太后看著也覺得不忍,冷冷地說道。
  
  老嬤嬤在外頭聽了,忙使了人去請陳太醫。
  
  陳太醫來後,卻不好直接進寢宮,要懸絲診脈,貴妃聽得大急,人都要死了,還顧及那麼多做什麼,便讓人在她身前扯了塊布簾子,請陳太醫進去就診。
  
  葉成紹在外頭聽了就道:「哦,這會子不怕有違人倫綱常了?」
  
  陳太醫聽得一震,頓住身形不敢進去,裡面貴妃聽了氣得直吐粗氣了,虛弱地說道:「母后,求您了。」
  
  太后瞪她一眼道:「不是哀家折你的面子,你著實不會說話,紹兒那孩子是什麼人,這宮裡上下誰人不知,他打小便在各個宮裡鬼混慣了的,又聽誰如此說過他,就你宮裡最守規矩不成?」
  
  貴妃聽了忙哀聲認錯,只差沒磕頭了,她身上痛癢難耐,多挨一分便要難受一分,這會子,除了解除痛苦,她什麼也不在乎了。
  
  太后還是讓陳太醫進去了,陳太醫探了好一陣脈,才道:「娘娘這是吃了對沖的東西吧,有些東西可是不能同吃的,這應該是食物中毒,此毒好生烈性,臣唯一一粒解毒丹給世子夫人用了,這會子,要再配解藥來,可得費些功夫,娘娘您暫且忍耐,待臣去配來。」
  
  貴妃聽得大怒,衝口就罵道:「沒用的東西,連本宮這點子病也看不好,分明就是個庸醫。」
  
  陳太醫被罵得誠惶誠恐,立即跪下請罪,戰戰兢兢的在地上發著抖。
  
  太后看了就氣,喝斥貴妃道:「他可是你自己點了名要請來的,人家也沒說不醫你,只是要費時配藥,這點忍勁也沒有,你當什麼一宮之主,沒得讓下人們看不起你。」
  
  貴妃實在受不了,一抬眼,看到素顏也在,突然就向素顏撲了過來,素顏嚇了一跳,忙躲到太后的身後,太后氣得護住素顏,罵貴妃道:「你才對這孩子下了毒手,哀家還沒治你的罪,怎麼,哀家還在呢,你還要對她下手?」
  
  「母后,我沒有對她下毒,母后明鑒,臣妾不是想害她,臣妾只是想求她,都說藍家大姑娘醫術高明,請她幫臣妾治上一治罷了。」貴妃雙眼鎖定素顏,像只兇猛的野獸看到嬌小的弱羊一樣,兩眼放著狠毒的光,嘴裡卻是說著求助的話語。
  
  太后哪裡肯信她,擋住素顏道:「她會醫理,也不過是粗通些皮毛,還能比太醫強?你莫要鬧騰了,先忍著吧,等陳太醫配了藥來就好了。」說著,太后便要走,她看出來,貴妃雖是痛苦難受,但正如她所料,沒有性命之憂,鬧騰了那麼久,罵人的中氣還渾厚得很呢,再痛上一兩天也沒事,這滿屋子的血腥味,聞著不舒服,便想走。
  
  「母后,您不要走,求求您,救救臣妾吧,紹兒,紹兒,本宮錯了,你……你那裡奇藥頗多,救救本宮吧。」貴妃一見太后要走,急得一下撲過來,扯住太后的裙角,像只受了傷的鱷魚一樣在地上爬著。
  
  太后真想一腳踢開她,原本,看她不得皇上的心,沒少幫襯她,她卻不懂得珍惜和收斂,一味只知強橫,對人下手又陰又狠,這麼些年,太后一直對她優榮,也是想用她來壓制皇后,卻不知,她仗著自己的扶持,便高傲自大,不可一世,這一回,讓她吃些苦頭也好,看她以後還敢胡說八道不。
  
  「那哀家幫你問問紹兒,看他肯不肯救你,只是,你才下了毒,害了素顏這孩子,又那樣罵他,他會不會肯……哀家也說不好了。」太后向後移了移腳,想將自己的裙角自貴妃手裡扯出來。貴妃卻揪得死死的,根本不肯放。
  
  外面的葉成紹聽了太后的話,不由笑道:「臣不過是只陰溝裡的老鼠,一個見不得光的賤人,哪裡有本事去救治堂堂的貴妃娘娘,臣明日便要遞上辭呈,自請免去世子之位,從此浪跡天涯去,也省的在這宮裡晃蕩著,礙了別人的眼。」
  
  「誰敢說你是陰溝裡的老鼠,誰敢罵你是見不得光的賤人?」一個威嚴的聲音突然在葉成紹身後響起,葉成紹聽得眼眶一熱,倔強的垂了眸不看那人,卻還是立即跪了下來。
  
  素顏不知道那說話的人是誰,只得求助地看著太后,太后臉上也露出一絲輕鬆來。
  
  而貴妃聽到那兩句話,立即鬆了太后的裙角,嚇得渾身都在瑟縮發抖,喃喃道:「皇上……」突然眼睛一亮,大聲道:「皇上救命,救救臣妾。」
  
  素顏這才知道,真的是皇上來了,忙就跪下,再看看兩邊的宮人,都跪了一地了,心中不由一陣發緊,只聽聲音,便知當今聖上是個威嚴極盛之人,今天這事,可真是鬧得有些大了呢。
  
  「陰溝裡的老鼠?這形容可是有趣得緊啊。」緊接著,素顏又聽到一個清越悅耳,溫柔中,帶了絲柔美的聲音,這才鬆了一口氣,皇后娘娘終於回來了。



  第九十五章  冊封一品誥命
  
  轉瞬間,就看到一個身材偉岸,容貌英俊卻貴氣天成的中年男子,一襲金紫雙邊窄領箭袖龍袍,目光如電,湛亮有神,劍眉削臉,膽鼻薄唇,令人觀之生畏,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太后身前,袍子一掀單膝下跪,給太后行禮。
  
  「兒臣給母后請安,母后吉祥。」
  
  太后哪裡真會讓他跪下去,只看他膝蓋一彎,便抬了手,「黃兒平身!怎地回得如此快?」
  
  皇上瀟灑地站了起來,對太后道:「兒臣本就在路上了,正好碰到了母后派去送信之人,便加快了行程,到時正好聽到了幾句好話呢。」
  
  太后聽得眼角微抽了下,正要說話,皇后從皇上身後走出,嬌柔的身子盈盈下拜,聲音恭謹有禮:「臣妾給母后請安,母后吉祥。」
  
  太后等皇上一禮性畢,才淡淡地說道:「皇后一路辛苦,起吧。」
  
  皇后立起身來,抬眼便看到太后身邊跪著的素顏,便對皇上道:「皇上,這是紹兒那孩子的媳婦,您還是第一次見到吧,是個好孩子呢。」
  
  皇上其實早就看到素顏了,見她低著頭跪在地上,看不清樣貌,聽她行禮,不由眉頭皺得老高,「抬起頭來,怎麼自稱民婦,皇后,你是也太不關心紹兒了,這孩子怎麼還沒封個品級麼?」
  
  素顏微抬了頭,便觸到一雙精光湛亮的眸子,眼神不怒自威,雖是含了笑意,卻如有實質般打在身上,令人不敢與之對視,素顏立即垂了眸,這個男人強大睿智,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掌控天下,江山盡納於胸的氣勢,便只是匆匆一撇,便能震懾人魂,素顏雖不是真被他的氣勢所攝,卻也懂得不能在這男人面前有半分的顯露,弄得不好,便會給自己惹下禍端,他,可是這大周天下,最強大,最有權勢的男人,輕易不能得罪啊。
  
  「黃兒,你先讓這孩子起來吧,這孩子這幾天可是招了不少罪,身上才中過一次劇毒,地上殼涼著呢。」太后見皇上只顧著問品級的事,卻不讓素顏起來,心裡老大不樂意了。
  
  皇上聽了不由多看了素顏一眼,深邃幽黑的眸子更為銳利了些,嘴角牽出一抹笑來:「看來,她到時得了母后您的眼緣了,兒臣不過大意了些,您就為她說話了,起吧,還不謝太后。」皇上的聲音威嚴不改,卻是還了絲笑意。
  
  素顏聽了忙小心地站了起來,皇后娘娘一聽她又中了毒,艷麗的雙眸裡便升起一層水霧來,挽過素顏的手道:「孩子,說說,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又中毒了,好些了沒?」
  
  素顏被皇后的熱情弄得有些惶措,忙笑對皇后道:「回皇后娘娘的話,無礙的,陳太醫已經為民婦解毒了。」
  
  「哎呀,你就別再自稱民婦了,沒聽皇上正罵本宮嗎?你可是紹兒親選的正室之妻,封品級……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皇后聽她說無礙了,這才展了些笑顏。
  
  「哀家已經下了懿旨了,封葉蘭氏為正二品誥品,皇后你就不要再抱屈了,哀家可是很喜歡這孩子的,才不會虧待了她呢。」太后斜了眼皇上,冷聲說道。
  
  皇后一聽,忙垂了首謝過太后,見太后緊盯著她挽素顏的那隻手,下意識的就放開了素顏,退到皇上身邊去了一些。
  
  太后的眼神就有些發冷,葉成紹這時才上前來,不情不願地給皇上和皇后跪下見禮。
  
  皇上想起進來時,他說的那番話,冷聲道:「紹兒,朕對你寄望很高,你怎麼能說出要辭去爵位的話來呢,可是又在胡鬧?如今也是娶了妻的人了,怎麼做事還是任性妄為,不計後果!」
  
  「微臣是陰溝裡的老鼠,是見不得光的貝戔人,留在朝裡,惹人嘲笑麼?那鳥世子,微臣不做了還不行嗎?微臣帶了娘子,從此流浪天涯去,再也不給某些人添堵惹眼了還不成麼?」葉成紹也不等皇上叫起,自己便無精打采地起了身,走到素顏身邊,扶住了她,對皇上說話也是半分都不客氣,語氣裡頗帶怨氣。
  
  幾人行禮談話,卻無一人理睬地上的貴妃,皇上再次聽到陰溝裡的老鼠一詞,氣得眼中精光閃爍,凌厲如鋒利的尖刀,直接刺向地上的貴妃。
  
  「此話可是貴妃你說的?」聲音冰寒中帶著一股濃濃的威壓,貴妃自皇上進來後,便沒有再敢大聲呻吟,連扭動抓撓也強行忍著,不敢輕動一下,惹怒了皇上。
  
  此時皇上質問,她哪敢回答,眼巴巴地抬了眼,求助地看著太后,太后眉頭微皺,撇開眼去,並不看她。
  
  「紹兒,我苦命的孩子,你再如何,也是堂堂侯府世子,誰敢如此污辱你,當本宮是什麼?你是陰溝裡的老鼠,那你的父母是什麼?竟敢污辱本宮至此,皇上,怪不得紹兒會心灰意冷,他是動心太過所致。」皇上也是氣得俏臉發白,美艷的雙眸裡閃著晶瑩的淚光,哽聲對皇上道。
  
  貴妃一聽,不由打了個冷戰,迅速抬眸怨毒掃了皇后一眼,然後立即又垂下眸子。
  
  「朕在問你話,為何不答?貴妃你是啞了還是聾了?」皇上看了皇后一眼,嚴重含了一絲憐惜和安撫,還有一絲溫柔,再看向貴妃時,那溫柔消失殆盡,餘下的,只是一絲惱怒和厭惡。
  
  貴妃被皇上問得一哆嗦,忙掙扎著跪趴在地上回道:「回皇上的話,臣妾……臣妾也只是一時氣急,頭腦發熱,胡言亂語了,請皇上息怒,臣妾再也不敢了。」
  
  「果真是你說的?好大的膽子啊,看來,是朕對你太過寵愛了,以至於你越發的狂妄自大,無法無天了,來人,將貴妃請到冷宮去清修三個月,誰也不許與她說話,違令者斬,若是三個月後出來,還是不會說話,那便從此不要再說話了。」皇上說完,再也不肯多看貴妃一眼,扶了太后便往外走:
  
  「母后,此處烏煙瘴氣的,兒臣扶您回宮吧。」
  
  太后一聽皇上只是將貴妃打入冷宮三個月,這才鬆了一口氣,再一聽給貴妃禁言,不許她再說話,覺得皇上簡直英明到了極點了,貴妃這人最是愛嘮叨,一點子事業能說上好多遍,這幾年越發的過分了,而且說話也不經大腦,時常惹禍,讓一個話簍子突然禁言三個月,那比要了她的命還慘啊,皇上這一手真妙,即罰了貴妃,又沒傷貴妃的根本,給皇后和成紹出了氣得同時,又給了陳家顏面,兩相不得罪。
  
  貴妃一聽皇上那話,嚇得立即摀住了自己的嘴,生怕皇上真的會下令給她啞藥吃,一想到自己由高高在上的貴妃,被打入冷宮去,宮裡的那些平素與自己對立的那些貝戔蹄子們,還不得拍後稱快?而且,更會趁機搶了自己的掌宮理事之權,原本跟隨在自己身後的那起子人,怕也會有一半倒向皇后那邊去,更會趁自己在冷宮期間,奪權爭寵,對自己落井下石,皇上原就不太待見自己,這會子三個月不能再見天顏,宮中美女如雲,三個月過後,他還會想起自己嗎?而且,若皇后再給自己羅織些罪名,三個月……怕是三年也會是有的啊?她不由又看向太后。
  
  可這一次,就是向來幫著她的太后,也不再幫她了,在皇上的攙扶下,看也不看她一眼,便往外走去。
  
  可她身上的毒還沒解了,身上奇癢難耐,皇上怎麼能如此不顧十幾年的夫妻情誼……難道就因一句話,就要連自己的生死都不顧了麼?
  
  貴妃又氣又傷心,更多的是對皇后和葉成紹無比的恨,眼看著皇上衣角就要消失在寢宮的門口,她哀聲大哭道:「皇上,臣妾身中劇毒,痛癢難耐,救救臣妾吧。」
  
  皇上自然是早就看到了貴妃的慘樣,雖不知其中緣故,卻也猜得出一二來,不過是視若無睹罷了,誰讓這個蠢笨的女人竟然說出那兩句話來,她是在挑戰自己的耐性,最討厭這種仗著娘家的勢力便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以他的眼光,只看一眼便知,那毒根本不會致死,這個愚蠢的女人,竟然看不出自己對她已經很寬仁了,不懂得感恩,卻還得寸進尺……
  
  皇上一時氣急,頭也不回的說道:「來人,貴妃時發了風寒瘡了,送到馬廄裡呆上三天,等醫好風寒瘡後,再送進冷宮清修吧。」
  
  貴妃一聽,想死的心都有了,大周習俗,生了風寒瘡的人藥石無醫,只能送到牛欄或者馬廄裡,用掃了牛糞馬糞的竹掃把掃身體,那瘡毒才會好,自己哪裡得了風寒瘡,皇上,他是想自己死嗎?不就是罵了那個貝戔種嗎?為了給那貝戔種出氣,他竟然如此不念舊情,那貝戔種如果這能見光,又怎麼會只給個世子爵位?有本事就正正經經的讓他認祖歸宗……
  
  貴妃嚴重熱淚雙流,想到某些事情,眼底卻閃過一絲陰狠和快慰,再是又嫡又長又如何?還不是被人弄得連父母都不敢相認了?這偌大的天下,還不是只能由自己的兒子繼承?葉氏死貝戔人,你就得意吧,看誰笑到最後,誰才會是這大周宮中真正的主人。
  
  皇上下完令後,再不遲疑,扶了太后走出寢宮,一回頭,看到葉成紹兩眼望天,神情抑鬱地站在寢宮外,不由眼神一黯,「紹兒,跟姑父來,姑父有話對你說。」
  
  葉成紹幽幽地看了皇上一眼,冷冷地說道:「臣還是稱您為皇上的好,陰溝裡的老鼠,怎麼能與至高無上的大周皇帝扯上親戚關係,千萬別玷污了聖上光潔無瑕的身份。」
  
  皇上聽得劍眉一皺,眼神變得銳利了些,沉聲道:「朕若再在宮裡聽到陰溝老鼠四個字,無論是誰,立斬不赦。」
  
  葉成紹聽了便是好一陣苦笑,嚴重泛出一絲淚意,靜靜地注視著皇上,無怨無忿,無畏無懼,有的,只是淡漠,那種觀之能讓人心寒的淡漠,像是與皇上原就是兩個毫不相干的人。
  
  好半晌,他才淡淡地開了口道:「那皇上便先賜臣一死吧,臣對這四個字刻骨銘心,怕是睡夢中,也會不小心溜出了口來,為了避免連累臣那可憐的妻子,您還是先賜了臣死為好。」
  
  「紹兒……不要太過分了,適可而止!」太后看不過意了,皇上其實也算是狠狠懲罰了貴妃了,如今北戎邊疆不定,皇上正要用到靖國侯,陳家,現在正是勢大之時,輕易還動不得,貴妃此人雖是討厭,但她便是皇上對陳家的風向標,皇上可以懲她,卻不能廢她,更不能殺她,而且,還有大皇子,畢竟他是名義上的皇長子,將來的皇儲人選之一,總也要給他留些顏面的。
  
  「是紹兒過分了麼?可能吧,可能是紹兒將自己看得太起了,以前,仗著老祖宗和皇上皇后的寵愛,為所欲為,無法無天,如今總算明白了,原來,紹兒,什麼也不是,不過是只……」葉成紹轉眼看著太后,眼裡有濃得化不開的悲哀,更多的,是孤寂和無助。
  
  「紹兒,是……是我對不起你,我的紹兒。」皇上不等他或所處那幾句話,突然上前去,激動的將葉成紹抱在懷裡,失聲痛哭了起來,瘦削的雙肩痛苦的聳動著,像是極力壓抑著內心的痛哭,又似滿懷愧疚和不甘,美麗的眸子裡也同樣有著弄得化不開的悲傷。
  
  皇上看著那一對擁抱在一起痛哭著的人兒,心裡也是千愁萬緒,眼中如刀鋒銳利的精光此時化作一腔柔情,眼底的痛哭和無奈一閃而過,很快便恢復成一派堅毅之色,他走上前去,拉開皇后,拍了拍葉成紹的肩膀道:「紹兒,別再任性了,你不為別人說,也要為你新娶的娘子想一想不是?朕封她為一品誥命,位同侯爵可好?她嫁給你,可是要光耀門楣,享盡榮華的,你捨得她跟著你四處奔波,為了生計而辛苦勞作,還在受人欺壓麼?」
  
  到底還是皇上瞭解葉成紹,他不拿皇后勸他,也不以寧伯侯來勸,只拿素顏說事,葉成紹那淡漠的眸子裡果然閃過一絲愧意,抬了眼看向素顏。
  
  皇上立即也看了過來,那如有實質的眼光打在素顏身上,壓得素顏有些透不過氣來,那眼神雖沒有明顯的威脅,但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只要素顏敢亂說半句,怕就要遭到皇上的雷霆之怒。
  
  素顏第一次用該的直視著皇上,經過了這麼久,又聽了這許多的話,如果她還對葉成紹的身份沒有半絲懷疑,那她便是個十足的傻子了,雖然心中震驚無比,卻也猜到了七八分意思,心裡不由對葉成紹起了一絲憐意,這個人,成長的過程裡,經受過多少的磨難啊,如果連自己生身父母都不肯相認,而且,他們明明就有著那至高無上的權力,卻因著不明的原因而不承認他,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痛哭?怪不得,他的行為會如此怪異,會如此的任意妄為,他將自己的名聲弄得亂七八糟,除了自保,也有對父母的懲罰意思再裡面吧。
  
  他說過,他一無所有了,只剩下了她,如果再這個時候,連她也背離的話,他會不會更傷心?她突然就不捨了起來,他眼裡的悲哀太濃,太烈,沉重又壓抑,她怕他承受不起了,想幫他分擔一些。就算承受帝王的震怒那又如何,人,總該有些骨氣和原則的。
  
  「相公,切身永遠都支持你,便是粗茶淡飯,只要你過得開心,切身也會吃得香甜。」素顏眼中一片安詳,溫柔地注視著葉成紹,只是很普通,很平淡的一句話,卻給了葉成紹無盡的溫暖和力量。
  
  他眼裡的估計瞬間消失,換來的是無盡的歡喜,兩行清淚,卻不受控制的悄悄滑落,他失聲喚道:「娘子……」
  
  皇上沒想到藍素顏會當著他的面說出這樣的話來,他聽得一震,這怕是除了葉成紹以外,第一次有人敢當面違背他的意願,先前看著半點不起眼的女子,沒想到膽子卻是如此之大,他不由又深看了素顏一眼,只見這纖般的身姿如竹般俏麗挺拔,眼神清亮純澈,堅定而安寧,她……竟是不慕榮華,甘原平淡?
  
  素顏看到了皇上眼中的審視,她微帶了意思笑意,上位者,總是疑心太重,慣性地以為,別人的思想總離不開權和利二字,卻不知,自己早已厭倦了為了名利的攻訐鬥爭,想要的,不過是安寧平淡的日子而已,她靜靜地回視著皇上,並沒有半分的退縮,眼神堅定而平靜,既沒有膽怯,也沒有討好,更不帶半點慾望,潔淨得如純潔的水滴,不含絲毫的雜質,皇上與她對視良久,眼神由凌厲變得疑惑,最終帶上了一絲欣賞和欣慰。
  
  出乎意料地,皇上並未有生怒,而是對素顏微微頷首,轉頭對葉成紹道:「紹兒,到乾清宮來,朕有話與你說。」皇上這是第二次說這句話了。
  
  葉成紹沒有回應,兩眼幽深地看到長春宮門外,皇后在一旁心疼地看著他,輕啟紅唇,聲音微顫,目露乞求:「紹兒……」
  
  「臣,領命。」面對皇后,葉成紹還是心軟了,低聲應道。
  
  皇上滿意地點了頭,扶著太后回了宮,素顏有些無措,不知自己該去哪裡,皇后卻在皇上身後行禮道:「臣妾恭送母后,恭送皇上。」
  
  皇上回頭看了她一眼,目露警告,素顏看到皇后眼裡泛出委屈的淚光,嬌艷的雙唇倔強地抿著,似是在與皇上對抗,皇上與皇后之間便有些氣憤不對,素顏回頭看了寢宮裡的貴妃一眼,心中有些瞭然,輕輕走上前去,扶住皇后,聲音有些惶惑:「娘娘,侄媳……不知道要去哪裡,皇上不會責怪相公吧。」
  
  皇后回頭愛憐地看著素顏道:「跟本宮回坤寧宮,紹兒會來坤寧宮接你的。」
  
  說完,不甘心地回頭看了一眼貴妃,對一旁的宮人道:「怎麼還不送貴妃去馬廄,皇上的命令你們都不聽了嗎?延誤了貴妃的病情,你們擔當得起?」
  
  兩旁的太監聽了嚇得哪敢遲疑,立即便有兩名宮女上前去扶貴妃,劉嬤嬤在一旁心疼地看著貴妃道:「娘娘,換件乾淨的衣服再走吧。」說著,就有貼身宮女了貴妃的衣服來,想給她換上。
  
  皇后輕移蓮步,走近貴妃,「你們真是的,姐姐病情嚴重,去了馬廄也是要脫衣醫治的,再換衣不是麻煩?快走吧。」
  
  宮女哪敢再給貴妃穿衣,貴妃身上只著一件中衣,衣服上全是血跡不說,還被她自己撕爛了好幾處,幾乎是衣不蔽體,若就此出宮,給人看見還不顏面掃地?就算皇上沒有直接廢了她的封號,經此一罰,貴妃在宮裡再也沒有威嚴可言,只會成為別人口中的笑談。
  
  貴妃咬牙切齒地看著皇后,忍不住罵道:「你這番邦的狐媚子,本宮有朝一日一定要將你千刀萬剮了。」
  
  皇后聽得盛怒,媚眼微瞇,眼神如利劍一般刺向貴妃,臉上卻帶著嫵媚的笑,她再貴妃免簽輕盈地轉了一圈,柔聲道:「姐姐方才說什麼呢?要將誰千刀萬剮?是妹妹我嗎?姐姐,你這是怎麼了,妹妹如此尊敬於你,還心急你的身體,你竟然如此待姐姐……不過,妹妹不跟你計較,知道姐姐是病情過重,所以心情不好,姐姐放心,姐姐不仁,妹妹卻不能不義,姐姐得如此大病,妹妹一會子便召集宮中眾姐妹一同去馬廄看望你。」
  
  貴妃聽了眼裡都要冒出火星來,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雙手不停地抖著,如果不是被人扶著,怕是要衝過來掐死皇后了。
  
  堂堂貴妃之尊,被人拖到馬廄裡用掃糞的掃把掃身體,那是何等屈辱出醜的事情,原本她在宮還有些勢力,皇上雖下了令,她最多只是去馬廄打個轉,意思意思就成,而且,還可以著人封住消息,可皇后卻額度的要召集宮中所有妃嬪來看她出醜,那不是要她的命麼?以後,她在宮裡,還如何呆得下去?若是再傳到朝堂中去,連大皇子的顏面也一掃而盡了……
  
  「賤人,我跟你拼了!」貴妃突然狂怒了起來,甩開兩名宮女就要衝過來打皇后。
  
  一旁的宮女和太監哪裡敢讓她得手,一擁而上,死死地拖住了她,皇后一臉驚惶地後退幾步,嬌艷而又略帶純真的臉上滿是懼意,大喊道:「哎呀,貴妃姐姐魔怔了,胡言亂語呢,你們還不拍醒姐姐,罵了本宮就算了,若是冒犯了天顏,那可是殺頭滅門之禍啊,快,拍醒她,莫讓她再胡說了。」
  
  皇后身邊的宮女聽了應聲而上,揚手便辟辟啪啪連甩了貴妃七八個耳光,打得貴妃嘴角流血,兩頰立即腫如豬頭,整個人像只惡鬼一樣,不成人形了。
  
  皇后歪著頭,又圍著貴妃打了個圈,眼中滿是憐憫:「呀,姐姐,可清醒了些?嗯,還莫說,這打了幾下,姐姐眼下的眼袋倒是不見了,整個臉都顯得豐滿了起來,相信皇上見了你,也會覺得姐姐比以前年輕了好幾歲呢,哎,姐姐不用感激我,你也別不信,一會子妹妹將宮裡的姐妹召齊了,你可以親口問問其他妹妹,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貴妃知道今天是怎麼也逃不過皇后的掌心了,她痛哭地閉上了眼,對皇后來了個眼不見為淨。
  
  皇后似乎也疲累了,懶得再羞辱她,一揮手,讓人將貴妃拖了下去。
  
  素顏立在一旁,心中雖有些爽快,卻也陣陣發寒,宮中女人的爭鬥,比之大宅子裡來,更加慘烈陰狠,還真是可怕啊,一時,她好想快些離開。
  
  皇后等貴妃被人拖走了,才帶著素顏會了坤寧宮,皇后一回坤寧宮,整個人便像是脫了力一般,一下子癱坐在了榻上,怔怔出神,嬌艷的容顏上掛滿淒苦,素顏靜立在一旁,不敢打擾她。
  
  素顏自己心裡也是翻江倒海,她方才似乎又聽到了一個驚天的瞇瞇,貴妃怕皇后時,是罵的番邦狐媚子,難道,皇后是番邦的?她不是寧伯侯的妹妹麼?怎麼可能是番國的女子?越想越亂,她不禁又細看了皇后兩眼,果然發現,皇后的眼窩比較深,眼瞳微帶了絲紫色,不細看,還真發現不了,鼻子也很筆挺,膚質更是比一般的都白,而且是很健康的那種粉白色,還真有一點番國人的特徵,卻並不明顯,難道是混血兒?怪不得貌美驚人,有如九天仙女,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既柔媚,又率真的氣質,兩種氣質交融在一起,更添無盡魅惑,分明就是個曠世尤物。
  
  「過來,坐到本宮身邊來。」皇后的話打斷了素顏的思緒,素顏依言走近皇后,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你是好孩子,以前見了你,還不覺得如何,今日才知,紹兒沒有看錯人,只有你這樣的,才適合紹兒。」皇后的眼神很溫和,眼底的恐懼還在,她也沒有刻意掩飾。
  
  「謝娘娘誇讚。」在皇后面前,素顏有點小心,不過幾句話,皇后就能將貴妃逼得幾近瘋狂,這樣的人物,不是自己這只菜鳥能對付得了的,在皇后面前,什麼掩飾都是徒勞,她太厲害了。
  
  「本宮知道你在侯府過得不易,不過,這是以前,以後,再有誰敢欺負你,無論是誰,你先打了再說,自有本宮為你做主,便是掀翻了這片天,本宮幫你翻回來就是。」皇后靜靜地注視著素顏,半晌後,突然對素顏說道。
  
  素顏聽得心頭一震,抬眸迎向皇后的眼光,卻見皇后眼中隱含一股威嚴凌厲的氣勢,更多的,是關切和愛惜,素顏感覺心頭一陣暖意流出,眼睛微濕地點了點頭,她只是個平凡的女子,人不犯她,她不會主動害人,但如果有人要害她,她也不介意翻個天給別人看看,既然身後有堅強的後盾,再忍氣吞聲,實是傻子。
  
  「不過,成紹那孩子,你還是要多勸勸他,他有時就是喜歡鑽牛角尖,如今是非常時期,他總與皇上對著幹,於他沒有好處,本宮知道他很是聽你的話,如今,本宮也管不住他了,本宮今日正式把紹兒托付給你,你一定要幫本宮管住他,不要讓他再亂來了,更不能任意的破壞自己的名聲,他……不過是蛟龍潛水,總有一天,本宮要讓一飛沖天,該他的,就得還給他。」皇后語重心長地對素顏道。
  
  素顏聽得心中一震,蛟龍潛水,一飛沖天?葉成紹的志向怕是不在此處,她雖認識他不久,但兩人在某些方面很是相同,她篤定的知道,葉成紹只想要過簡單的生活,不過,這種話如今不適合對皇后說穿,當下之急,便是如何減少身邊的敵人,有了皇后的幫助,自己在寧伯侯的日子會過得更加舒心一些,離開,只是一種願望,現在,是絕對不可能實現的,皇上不許,皇后也不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沒有皇上的同意,哪裡都不會有他們的容身之處。
  
  素顏很乖巧地點了頭,兩人又說了些話,一會子太后派人過來,說讓皇后安排素顏沐浴,皇后才知道,素顏真的是中了毒,並非虛言,倒是對太后如此關心素顏有些詫異,眼神複雜地盯著素顏看了半晌,突然又展開一朵令百花失色的笑容,「倒霉看出來了啊,本宮費了十幾年心血,也沒能討得太后的歡心,你這丫頭一來,就得了她的眼緣,嗯,也好,倒是一記助力,至少,不會有壞處就是了。」
  
  說完,又安排素顏沐浴了一番,皇后宮裡就有一處溫泉池,上面撒滿了新鮮的梅花花瓣,素顏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畢竟是深宮內院,她沒敢多呆,匆匆洗了就出來了。
  
  皇后給她備了一套素淨而精緻的宮衣,連著頭面首飾也備了一套,素顏穿戴齊整出來時,令皇后眼前一亮,笑著對素顏道:「倒還真是個美人兒呢?只是,我那紹兒也太沒用了些,怎麼到現在,還讓你是處子之身?本宮看他對你可是一往情深,你可不能辜負了他哦。」
  
  素顏沒想到皇后的眼睛如此銳利,竟然連這個也看出來了,臉色立即羞紅,垂了眸不也看皇后。
  
  皇后眼神凌厲如劍,緊盯著素顏,沉聲道:「紹兒那孩子太過寵你了,本宮希望你要惜福,那些有的沒的,就不要再想了,以前的事情,本宮不再追究,本宮只看以後,而且,本宮告訴你,紹兒沒有子嗣,很難立足,不論是在宮裡,還是在侯府。」
  
  素顏聽得眉頭一皺,皇后這話有威逼的意味在裡面,對這種事情,她向來覺得應該是水到渠成才好,如果因為利益而不得不做,那便有一種將自己販賣了的感覺,雖然,她現在對葉成紹有些動心了,可是……還沒到那個地步啊。
  
  好在皇后餅沒有繼續往下說,一時乾清宮的主管太監過來似皇上旨意,讓皇后下旨,封葉藍氏為一品誥命,位同一等候爵,皇后聽了唇邊就勾起一抹淺笑,拍了拍素顏的肩道:
  
  「紹兒還真是疼你,看來,本宮以後得多讓你進宮來陪陪本宮才是,不然,本宮想見見那猴兒,還真是難呢。」
  
  素顏便知道,葉成紹向皇上妥協了,皇上定是恩威並施了,給了他不得不接受的理由。
  
  按說,封誥聖旨應該下到侯府去,不然,先前太后早就給她下了封了,但是,皇后卻是就在坤寧宮裡給素顏辦了,非讓她穿上一品誥命的衣服,在宮裡等葉成紹。
  
  葉成紹自乾清宮出來時,臉色仍有些落寞,但當他看到一身命服穿戴的素顏時,幽暗的眸子頓時亮了起來,一下過來拉住素顏的手道:「娘子……不能給你想要的生活,但是,能讓你享受榮華,受人尊敬,我想,我還是能盡力做到的。」
  
  素顏聽了眼睛微濕,柔柔地看著他道:「只要我們同心,不管是什麼方式的生活,都應該會幸福的。」
  
  葉成紹以為自己的妥協,會讓素顏失望,沒想到她如此聰慧又賢達,臉上的失落感立即一掃而空,心情一陣激動,將素顏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兩人離開宮回到侯府,門房裡的人看到大少奶奶穿著一品誥命那個下了馬車,立即上前跪拜見禮,葉成紹笑呵呵的見人便打賞,出手大方,府中下人們個個心中歡喜。
  
  更是議論紛紛,侯夫人也只是個從一品誥命,比大少奶奶還再矮了半級,以後侯夫人見了大少奶奶要不要見禮呢?
  
  侯夫人被侯爺禁了足,不能出門,二夫人和三夫人聽了信,都到二門出來迎接素顏,二夫人和三夫人身上都有誥封,只是品級不如素顏,這會子見素顏一身華貴的誥命服回來,偷上又換了套精緻的頭面,心裡便很不是滋味,既羨慕,又嫉妒,又不屑,總之五味雜陳,而且,還不得不對素顏恭敬行禮。
  
  好在素顏笑著說道:「這是在家裡,兩位嬸嬸隨意就好,在家裡,當然是長者為尊。」
  
  劉姨娘也在迎接的人群裡,一聽這話,卻是笑道:「大少奶奶心仁孝順,卻不知,您身穿誥命服,便是你為尊,不管在何處,朝廷規制殼不能不守。」
  
  素顏聽這話有些挑撥的味道,果然看二夫人和三夫人臉上都有些不豫,卻也不動聲色,劉姨娘再如何本事,不過是侯府的一個小妾,她大可不必將她放在眼裡,只是,這種小角色卻是厲害得很,如今劉姨娘正與侯夫人鬥著法,自己大可以坐山觀虎鬥,兩不得罪,到時再收漁翁之利便是。
  
  於是,便笑著問道:「姨娘,素顏今天沒在府裡,府中可有何事發生?採買可都齊全?飯菜可有安頓好了?」
  
  劉姨娘被素顏一連串的話問得有些發懵,管家的可是素顏,這些個事情,何事落到自己頭上來了?
  
  「回少奶奶話,卑妾不知,卑妾今兒個只是安排了人去整理園中早草,並未過問中饋之事。」劉姨娘垂了頭,一臉失措地說道。
  
  「這就是姨娘的不是了,夫人可是讓你給素顏做幫手的,素顏去了宮裡,這府裡的事情,你就得幫著素顏管著點才是,那些個奴才若看家裡沒個正經主子理事,還不趁機搗亂?哎呀,素顏又是才理的家,但願不要出大亂子才是。」素顏一臉擔憂地說道。
  
  侯夫人確實當著素顏的面,說過要讓劉姨娘幫素顏管家的話,素顏如此說,也有道理,劉姨娘的臉色立即有些發白了起來,垂了頭認錯道:
  
  「是卑妾的不是,卑妾這就著人去處方查看,大少奶奶您先回房休息,下午,卑妾將情況稟報於您。」
  
  時值午飯時分,今天也算得上是素顏管家的第二天,若是有什麼蛾子,怕是正好在今天出,那些人也可以趁著自己不在府裡,動些手腳。
  
  卻說宮裡,貴妃被人送進了宮中馬廄裡,兩個宮女真的將她扶往馬廄的風口處,要給她寬衣掃背,怒罵:「狗奴才,落井下石是吧,本宮還是堂堂貴妃,今日誰敢真對本宮下手,他日|本宮要讓你們百倍償還。」
  
  話音未落,就聽到一個嬌脆的聲音在馬廄外響起,「喲,皇后娘娘,您聽到貴妃姐姐的話了沒有,她是不是魔症還沒醒啊?」
  
  又是另一個聲音說道:「啊呀,可不能讓貴妃姐姐亂說話,冒犯了神靈可不好,臣妾可是聽說,馬廄也有神靈的,可別讓神靈一發火,會讓貴妃姐姐的病情加重就不美了,皇后姐姐你好心,給貴妃姐姐蒙了嘴巴。」
  
  貴妃聽得快要氣死,抬眼便看到皇后帶著一群鶯鶯燕燕正在馬廄前看著她,不少嬪妃正指指點點,有的在偷笑,有的面無表情,有的則幸災樂禍,更多的,是在討好皇后,其中,就有不少平素到她宮裡去得多的人。
  
  貴妃氣得青筋正爆,閉上眼裝暈,不想看她們。
  
  這是,兩名宮女真的上前來脫她的衣服,將她餓背果露於寒風之中,立即便聽得一陣驚訝聲,嘲笑聲,貴妃刺客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才好,嚴重淚如雨下,羞痛難擋,偏生身上的癢痛還沒停,被寒風一吹,還真有些爽意,雙手被人捉住,背後的奇癢撓不到,她不由扭動著身子,便更是醜態畢露了,皇后看得心中一陣爽快,正要說上兩句,便聽得有人來報,大皇子來了。
  
  皇后聽了臉上笑意更深,又來個自尋羞辱的麼?
  
  大皇子身子筆挺,步態穩健地走了過來,他笑容憨厚,神情溫和,一上來,便先給皇后請安,又給一眾的妃嬪行禮。
  
  再轉身,看到貴妃的慘狀,神色微變,卻是躬身對皇后道:「兒臣謝過母后,對兒臣母妃的關心,兒臣已經尋得更好的藥物,治療母妃的寒瘡病,此處風寒污濁,母后當以鳳體為重,兒臣恭請母后和眾位娘娘們回宮。」
  
  皇后聽得艷眼微瞇,嬌笑著走近大皇子兩步,眼中波光流轉,嬌軀散發出陣陣幽香,大皇子第一次與皇后挨得如此近,那幽香夾雜著馬糞味,竟然有著異樣的刺激,他心神一蕩,抬眸看到皇后媚眼如絲,美艷絕倫,那笑堪比冰晶雪蓮,清雅卻動人心魄,他一時眼神凝住,膩在皇后身上,半晌沒有錯開。
  
  一旁的嬪妃便路出鄙薄之色,大皇子雖是性情溫中,辦事溫和,但卻好女色,若非貴妃壓制,府中佳麗怕是會超過皇上的後宮,皇上對此倒並沒有過多斥責,少年貪歡乃是正常,但是,對皇后不敬,那便是太過大膽荒YIN了。
  
  皇后臉上笑容一收,大聲喝道:「殿下為何如此盯著本宮看?你……不會是……」
  
  大皇子心頭一震,這才回過身來,一看連上眾妃嬪的臉色,心中大急,方才可是真是失態啊,皇后她也太……
  
  他微胖的身子頓時矮了下來,抬手作揖道:「母后,兒臣看母后神情有些倦怠,臉上有些暗青,很是擔心,還是快快請太醫為您把個平安脈吧,兒臣這就扶了母后回宮去。」
  
  大皇子反應極快,不過幾句話,便輕描淡寫的將他方纔的失態和荒唐掩過,皇后倒也沒怎麼為難她,卻道:「雖說你有靈藥,但貴妃姐姐已經到了這裡,又是皇上下令要如此醫治的,殼部將病治完再走,好不容易來了一趟,如此走了就可惜了。」
  
  大皇子微垂了眼皮,不讓皇后看到他的眼很,卻道:「方纔兒臣在乾清宮請示了父皇,是奉父皇之命來的,哦,兒臣還遇到了二皇弟,他風塵僕僕,才從兩淮趕回,怕是一會子便會去母后宮裡拜見母后呢。」
  
  皇后聽了果然臉色稍變,懶懶的又帶了一干宮女回宮去了。
  
  素顏穿著誥命服,去拜見了侯夫人,侯夫人躺在床上,一看她誥命服的品級,臉色立變,半晌才道:「皇后也不怕違制,憑紹兒的品級,怎麼可能封你一品,咱家的那位姑奶奶如今行事可是越發的不靠譜了,也不怕天後怪罪,御史彈劾。」
  
  「母親大可放心,兒媳的誥命乃是皇上親封,向來,御史要彈劾,也只能彈劾皇上了。」素顏早就知道侯夫人會說些譏諷的話,淡笑著回道。
  
  侯夫人果然臉色立變,嘴角扯了扯道:「原來是皇上親封,這倒是給葉家長了臉了,不過,貴妃娘娘暫掌宮印,只怕……」
  
  「貴妃娘娘病了,皇上請她去冷宮清修三個月,內宮有皇后掌管,母親您憂心了。」素顏仍是淡淡地看著侯夫人,臉上很是平靜無波,並無半分的驕傲自大。
  
  「什麼?貴妃被打入了冷宮?那……」侯夫人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她自床上一坐而起,激動地掀開被子,看到素顏一臉的驚異,才又將被子蓋好,淡淡地說道:
  
  「皇后掌了宮那是好事,她可是咱們家的大姑奶奶,以後,侯府只會更顯榮華,我累了,午飯就送到我屋裡來吧。」
  
  素顏聽了便默默地退了出來,葉成紹根本就沒進去,正站在外頭與墨書說著什麼,見素顏出來,便嘟了嘴道:「她以後再欺負你,你大可以拿出一品誥命的架子來壓她,大可不必再忍她了。」
  
  「你說什麼呢,再如何她也是長輩,只要她不找我麻煩,我還是會敬著她的。」素顏白了葉成紹一眼說道。
  
  葉成紹聽了將她往懷裡一攬,笑嘻嘻道:「就知道娘子是最講理,最賢惠的,走,咱們回屋去,一大早兒我聽說你被晾在慈寧宮外一個時辰,你不知道我當時有多氣,還好,那藥讓你發了一身汗,應該不會著涼了才是。」
  
  素顏聽得心中微動,像一股溫暖的細流緩緩流入心田,溫暖又柔軟,她靜靜地挽住葉成紹的手臂,垂著眸子道:「皇后娘娘說,你應該早些有子嗣才好。」
  
  葉成紹聽得大驚,像是沒聽得清楚,大腦袋俯近素顏,眼睛燦亮如星,裡面燒著灼灼火焰:「娘子,你說什麼?我沒聽得清楚!」...<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10:38 AM

  第九十六章  圓房
  
  「沒聽清楚就算了,我要去廚房瞧瞧去。」素顏被葉成紹那灼熱的眼神弄得心慌意亂,哪有姑娘家主動說這事的,這個笨蛋,說一次就很難為她了,他竟然還裝沒聽懂,不理他了。
  
  素顏掙脫葉成紹,扭頭就走,葉成紹好不容易得點甜頭,還沒試到味兒,哪裡肯讓她走,一個飛撲,從身後一把抱住她的腰,再手一抄,兩腳輕點便往苑蘭院裡掠去。
  
  二人身後的墨書和青竹面面相覷,世子爺和大少奶奶也太生猛了些吧,這可是在園子裡啊,好多雙眼睛看著呢,也太不注意形象了吧,好歹兩人都是有品級的人啊。
  
  墨書十六七歲的樣子,正值青春年少,被葉成紹這一下弄得也是耳朵都紅了,青竹冷著眼睛瞪他,不屑道:「你臉紅什麼?你見的世面大了去了,倚香閣的姑娘那麼圍著你鬧你都沒臉紅,跑這來裝清純了?」
  
  墨書被青竹說得惱羞成怒,鼓了嘴想回,但青竹只橫他一眼,他便立即焉了,青竹的本事墨書是清楚的,他要敢頂嘴,青竹只需輕輕一彈指甲就能讓他趴下。
  
  「還沒用午飯呢,這事怕是能成。」青竹轉了頭,看著一下子便沒了蹤影的兩個主子,喃喃道。
  
  「有了這個,還吃什麼飯啦,沒看到世子爺那口水都快流地上去了麼?同是爺們,我可是最清楚,世子爺有多想著大少奶奶……以前在倚香閣,那些姑娘們那麼挑逗也沒看他急色過,大少奶奶就一句平平淡淡的話,也就化身成惡狼了,唉,要不怎麼說,這夫妻還得是要有緣分才能成呢?」
  
  墨書也看著前頭,慢悠悠地晃蕩著,這會子主子一定不會叫他服侍,他也想到大少奶奶穿堂裡坐坐去,還莫說,藍家的幾個陪嫁丫頭,個個兒都長得水靈,尤其是那個紫晴,還做得一手好女紅,只是嘴巴厲害了點,嘴巴厲害好啊,將來不吃虧……
  
  「你個大嘴巴,以後最好少在大少奶奶面前說倚香閣,爺要是吃了癟,一定會揍你的。」青竹一聽墨書說倚香閣,便一巴掌拍在墨書頭上罵道,完全忘了,方才是她自己先說的。
  
  素顏被葉成紹抱著飛了起來,人像是坐飛機一樣,偏又不如飛機坐著舒服,頭暈目眩的,顧不得羞澀,雙手緊緊摟著葉成紹的脖子,嘴裡卻罵道:「你發神經了嗎?好多人看著呢。」
  
  「怕什麼,咱們可是新婚夫妻,他們沒見過夫妻恩愛麼?」葉成紹腳步輕點,一想起素顏說的那句話,他就渾身燥熱,要有子嗣,可不得就先行周公之禮麼?天知道,每天睡在娘子身邊,看得到,摸不到,吃不到,他忍的有多幸苦,簡直就是水深火熱啊,偏生這個又是個烈性的,生怕惹火了她會逃……只能慢慢來,可是,這一個慢字,就像文火煎藥,鈍刀割肉,難受啊。
  
  到了苑蘭院的門口,葉成紹也不將素顏放下,直抱著人就往裡屋沖,紫晴和紫綢兩個自大少奶奶一大早兒被宮裡的人接走了,心裡便忐忑不安,若是皇后娘娘召見還好說點,卻是太后召見的,兩人都知道洪氏死得蹊蹺,都怕太后和貴妃會將洪氏的死,怪罪到大少奶奶身上去,千萬別遭什麼罪才好了。
  
  這會子見大少奶奶穿的衣服不是出門的那一套,一眼瞥去,連頭面都改了,好像是朝服,兩人又驚又喜,可是世子爺這事做什麼?怎麼急沖沖就往裡屋去,難道大少奶奶還是挨了罰?
  
  如此一想,紫綢心急如焚,跟著葉成紹也往裡屋沖,卻見世子爺正壓在了大少奶奶身上,她嚇得立即滿臉通紅,趕緊退了出來,面紅耳赤的,心跳半天都沒平靜下來。
  
  紫晴沒跟上去,卻見紫綢紅著臉退了出來,心中瞭然,眉頭一皺道:「一會子可是到了飯時,大少奶奶又是初掌中饋,侯夫人如今病著,用餐時,上房裡沒人可不行啊,大少奶奶怎麼著也得到堂才行。」
  
  紫綢一聽也正是這麼個理,眼瞅著就要開飯了,作為當家人的大少奶奶不去主持可不行,幾大家子人圍幾桌呢,不看著,出了什麼亂子,又潑髒水到大少奶奶身上怎麼辦?可是這情形,她也沒法子,作下人的,再笨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去討主子們嫌啊。
  
  紫晴皺著眉頭在屋裡打轉轉,這時,陳媽媽從後堂裡走出來,問紫綢:「大少奶奶回了沒?」
  
  紫綢對著裡屋努努嘴,「在裡面呢。」
  
  「臉色如何?還好吧,沒受啥氣吧,也回來了沒?」陳媽媽連聲問了一大串。
  
  「封誥命了,極品沒看出來,也抱著進去的呢……不過,應該還好,沒受氣吧……」紫綢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心急地看著穿堂外,乾脆走出去問問紫雲,廚房裡開飯還得多久,可別正是……那時候,可就不好了,二夫人,三夫人幾個可都不是好相與的,又正是大少奶奶封了誥命的日子,以世子爺的地位,再如何,也會是個三品誥命,比二夫人和三夫人都不低,大少奶奶若不去上房用飯,不定就要說什麼拿架子,不尊長輩的話了。
  
  「抱著進去的?沒挨罰吧,不行,我得去瞧瞧,爺粗手粗腳的,你們兩個也是,怎麼就不進去服侍著呢?」陳媽媽聽了心中也很不安,抬腳就要往裡走,這會子紫綢到了外面去找紫雲去了,紫晴綱要制止,卻將抬起的手又放下,陳媽媽在院裡可是年紀最大的,又是大少奶奶的奶娘,便是做錯什麼,大少奶奶也會給她幾分體面,不會如何的,至少世子爺,他對陳媽媽也是禮讓得很,當著大少奶奶的面,更不會對她如何了。
  
  可是,陳媽媽剛一走到門口,伸了手想掀簾子,卻將手又放了下來,疑惑地問紫晴:「你們兩個不進去,不會是……」
  
  看紫晴臉色有些泛紅,陳媽媽不由笑了出來,激動地搓著手道:「好,好,好,大少奶奶總算是想通了,哎呀,老天保佑,過幾個月要是能懷上就好了。」
  
  紫晴一聽,臉色更複雜了,衝口就道:「媽媽也不看看是什麼時辰,到了飯時呢,要是前頭來請大少奶奶,咱這該如何回啊?」
  
  「有什麼不好回的,就說大少奶奶今天累著了就是,上房裡的飯菜早有人安排好了,廚房裡,上房值守的,哪一個不是做慣了的?大少奶奶在與不在,他們還不照樣吃著就是,以前可沒怎麼將咱們大少奶奶看重過,這會子離了大少奶奶還吃不得飯了不成?」陳媽媽對著紫晴就是一頓說起。
  
  紫晴聽得臉都要綠了,不過,也沒法子反駁,只能自己乾著急。
  
  一時也跟著到了穿堂前去了,眼不見為淨,自己一個丫頭,急也是白急,有的事情怕是注定了,沒法子改變。
  
  不成想,一到門口,就見院外頭,司徒蘭正帶著丫頭往院裡來,眼睛一亮,熱情的就招呼道:
  
  「司徒姨娘是來看大少奶奶的麼?大少奶奶才從宮裡回來,跟爺在屋裡說話呢,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大少奶奶封了誥命了。」
  
  司徒蘭也是聽說素顏被封了一品誥命,在屋裡聽著心裡便很不是滋味,一品啊,怎麼可能,自己家母親也才二品,一品可是形同侯爵,看來,皇后娘娘是真的很喜歡藍素顏,為了她連朝廷規制都打破了,她也不知道是嫉妒還是羨慕,還是不屑,總之心情很複雜,就想到正屋裡來,想看看葉成紹的臉色,想問他,要將自己置於何地?那一品誥命,原本應該是她的啊……
  
  「我是來恭喜大少奶奶的,也不知大少奶奶方便不。」司徒蘭難得的和顏悅色,說話時,眼睛也沒朝天看著,肯睜眼看紫晴幾個了。
  
  紫綢正跟紫雲說著話,沒想到紫晴竟然把司徒蘭給招了進來,這妮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她究竟想做什麼?這個時候,這司徒姨娘原就與大少奶奶也世子爺都不對頭,這會子若是知道屋裡的人在……那還不得氣死去?
  
  她不由瞪了紫晴一眼,笑著對司徒蘭道:「奶奶有些不舒服,爺在陪著說話呢,都到飯時了,要不,姨娘先用了飯再來?」
  
  司徒蘭聽了心裡不由郁堵得慌,藍氏都封了一品了,那混蛋還小意地在邊上陪著,他的眼裡,還有沒有其他幾個人,正室又如何,還不都是人生父母養的,還不都是他娶回來的老婆,憑什麼就不分些心來關心其他人?
  
  藍氏也太霸道了些吧,真想一個人霸著那混賬麼?自她進了門,鬧出的事就一樁接一樁,那混賬以前還往悠然居裡一天鑽兩回,如今是半步也不願意踏進去了,真當藍氏是個寶啊,什麼都顧著她。
  
  「大少奶奶不舒服麼?那我更要進去看看了,來了,又知道了她不舒服,不看望下,人家還會說我眼裡沒正視大夫人呢。」司徒蘭的聲音便有些冷,抬了腳便往屋裡走。
  
  紫晴在前頭慇勤地引路,剛走到正門,不等陳媽媽說話,便揚了聲道:「大少奶奶,司徒姨娘給您道喜來了。」
  
  卻說葉成紹抱著素顏直接進了裡屋,回頭一腳就將門給踢關了,卻忘了騰出一隻手來上了栓,心急火燎的就把素顏往床上一放,自己踢了靴子便壓了上去。
  
  素顏心頭亂糟糟的,剛才是被葉成紹的細心和體貼給感動了,又經歷了宮裡的那些事,知道他對自己的那顆心,又瞭解了他的一些身世,同情,不捨,感動,幾種情緒都絞在一起,衝口就說了那一句話,沒想到,這廝就像頭餓了十天半月的狼,看到了可口的食物一樣,一下子就將她抱了回來,如今,還壓在她的身上,真的要……將自己全部交給了嗎?
  
  「娘子……」葉成紹熱情似火,渾身燥熱難耐,伸手就開始解素顏的衣扣,俯下身,小心地親吻著素顏嬌艷欲滴的肌膚,由額頭,到鼻子,再到臉頰,再到耳根,細細密密,寸寸棉棉,半分也不放過,溫柔而又極富耐心,倚香閣的紅英說過,女子第一次,是很害怕的,也會很疼,他不想讓娘子痛,一定要小心呵護她,更要讓她一輩子也不能忘了他們的第一次。
  
  紅英還說,女孩子,對第一次的男人有歸屬感,會永遠都將那個男子刻在心裡面,娘子這一輩子都只能有自己這一個男人,所以,他更要好生等她,不能讓她受一絲一毫的痛楚。
  
  所以,他很小心,也很細心。
  
  他的吻,熱烈而細密,素顏能感受他的小心和憐惜,心裡的那一絲猶豫和惶恐不知不覺消散了,手也不自覺地勾上了葉成紹的脖子,她並非第一次,前生有過經驗的,便是那點子經驗,不足為談,呀看過a片的,再說了,她也學過醫,究竟要如何做,她心裡明瞭,可是……好像不是時候呢,到了飯時,而且,今天是她封誥命的日子,府裡的人肯定都會趁著飯時,向她道喜的啊,就方才看到二夫人、三夫人臉上那點表情,她也不敢在這個時候不缺席上房的午飯啊,會引得她們更加羨慕嫉妒恨的,還是……
  
  可是,葉成紹每吻一下,都能讓她的心為之一顫,那酥麻的感覺好像帶了電一樣,能震動她神魂,她也有些意亂情迷了起來,小手也不自覺地撫摸著葉成紹肌理細緻的脖子,摸到他高高空起,硬硬的喉結,葉成紹得到她的回應,心裡一甜,越發的激動了起來,花了好打的心神才控制自己想要撕扯掉兩人身上礙事的衣服的衝動,又費力的解開了素顏身上的一顆盤扣。
  
  聲音沙啞而魅惑,在素顏耳邊呢喃:「娘子,別怕,我會很輕很輕的。」
  
  素顏輕輕嗯了一聲,聲音嬌柔得像要膩出水來,聽在葉成紹的耳朵裡,便成了致命的誘惑,他心神為之振奮,吻得也更用心,更賣力了。一隻手,慢慢的撩起素顏的裙擺,伸了進去,一下便捉住了那對他日思夜想的兔子,輕輕搓揉著。
  
  素顏腦子裡也是一片懵的,看他急切得頭上都沁出汗來,心疼地,顫抖著就伸了手去幫他解他的衣服。
  
  兩人這會子還真有點乾柴碰到烈火的感覺,正兩情同醉時,外面突兀地不合時宜的傳來紫晴的稟報聲。
  
  像是一盆清水澆在了頭上,素顏頓時清醒,忙鬆開解葉成紹扣子的手,推了推他道:「相公,司徒妹妹來了,我出去看看。」
  
  「娘子……」葉成紹一聽司徒蘭的名字,頭皮就有些發麻,若是別的女人,他怕是大罵起來了,真是不知時務,竟然在這麼關鍵的時候來打斷,要人命啊,真的要人命,難道又要去淋冷水?熱情似火的時候被人攪了,他真想罵司徒蘭家十八代祖宗,怎麼就生了這個個討厭的女兒出來,存心陷害他啊……
  
  葉成紹只差沒學著狼仰天高嚎一聲了,也太悲催了些,難得進行順利一次,竟然要無功而返,他一口鋼牙都快咬碎了,若是司徒蘭在面前,他真想一掌拍死她。
  
  素顏看葉成紹臉都綠了,知道他忍得難受,她也沒想到司徒蘭會在這個時候來,不過,人家也沒想到他們夫妻會在這個時候辦事好不好,大白天的,來給她賀喜,又沒有錯,她很壞心眼的將手伸下去,抓住葉成紹的某處昂揚,使勁上下擼了一把,葉成紹哪裡受過如此大補,整個身子都一激靈,頓時便更加控制不住自己了,在喉間沉著聲喚道:「娘子……你想要了我的命嗎?」
  
  素顏笑著抱住他的頭,在他額前親吻了一下道:「我可不想就這麼著草草的把自己給了你,晚上……咱們……準備妥當些,正正式式的洞房可好?」
  
  聽到素顏如此說,葉成紹覺得自己好像對素顏不夠尊重,原本也有的人家裡,娶個小媳婦回去,並不記著圓房,而是等兩人都大些個了,才行圓房之禮,圓房那天,倒是要正式一些,如此一想,他便是身子再灼熱,也只得忍了。
  
  心裡暗罵著司徒蘭,一時又想起司徒蘭娶回家的那一天,洞房花燭夜,他原還想與她行周公之禮的,打算著只是用個妾室名份搓搓她的傲氣,還是升她為正妻的,畢竟他也知道,他對她做過火了些,雖然她著實有些生厭,但是沒成想,她卻驕傲得像只孔雀,高抬著下巴,輕蔑而高高在上的看著他,一副要自己臣服於她的樣子,啊呸,他這輩子最討厭孔雀這種東西了,自以為是,以為自己天下第一,他一看到她那樣子,就提不起半分的興趣了,正想轉身就走,可偏生侯爺命人將外面的門給鎖了,讓他出去不得。
  
  而司徒蘭看他竟然在洞房之夜要棄她而去,更是氣了,坐在床邊就哭了起來,他一時又心軟了,也覺得,她堂堂一個侯府嫡長女,才貌雙全,卻被自己弄成了小妾,著實有些過火,便又放下身段去哄她,哄了好一陣後,她好像也迷迷糊糊的要睡了,自己的手搭在她身上時,她也沒抗拒,還將頭埋在了他的懷裡,按說,就此發展下去,他們應該水到渠成,成為了真正浮起才是,可是,偏生他就是對她生不出激情來,面對她時,心裡像是膈應著什麼東西,就是動不了情,沒那份要將她壓倒的衝動。
  
  他不由懷疑起來,倚香閣的姑娘們可沒少挑逗過他,他也有這種感覺,玩鬧歸玩鬧,他就是感覺不願意隨隨便便就與人做那事,好像很髒,還……有點噁心,後來,倚香閣的姑娘們便暗地裡說,他可能那方面不行,讓他知道後,氣得五腑升天,好生將那些姑娘妹妹們都整治了一頓,並下了封口令,不許她們亂說半句。
  
  司徒蘭那一晚,怕也以為,他有那種毛病吧,他將她抱到了床上,蓋好被子,自己卻歪在了椅子上睡了一宿,司徒蘭那樣高傲的一個人,自然不可能會對他主動……那一夜,他過得平淡乏味,後來,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是不是有心病,怎麼見了美麗女子不能像別的男人那樣一衝就上去了呢?
  
  而他,也因此更流連於風月場中,在煙花之地與大周京城各大名妓嬉耍玩鬧,也沒少於妙齡絕色美女親暱過,但是,總是不能對她們心動情動,他都有些懊惱了,只怕自己真的有心理疾病呢,可是,那天,他在藍家後院看到了素顏,看到她截然不同的氣質,分明柔弱的一個嬌俏女子,卻勇敢決絕,果斷大氣……這只不過是讓他有些好感而已。
  
  在司徒家的那一次,眼看著她就要嫁給上官明昊,他心底突然便有一種就要痛失至寶的失落和難受,衝動之下,他將她摟進懷裡,沒想到,只是輕輕地觸碰,就讓他心跳如鼓,血流加速,竟然有種將她嵌入身體與他同為一體的慾望。
  
  而身體某處的叫囂也讓他終於釋然,原來,,他沒病,只是,沒遇上真正心儀心動的人而已……後來,他更是不顧一切地想要得到她了……
  
  「相公,那個……我出去了。」素顏看葉成紹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眼神又有些迷離,便扯了扯他衣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男人在最緊要關頭被打斷,確實很殘忍啊,她也明白一些的,因為……她方才也是情動不已,深陷其中。
  
  還好,素顏她沒有嫁給上官明昊,還好,她終於成為了自己的妻,葉成紹自沉思中回神,站起身來,溫柔而又像害怕失去一樣,緊緊地抱緊了素顏,下巴擱在素顏的肩上,呢噥著:「娘子,我們來日方長,我……要給你一個最好的洞房之夜,是我太急了,我們一起去見見她吧。」
  
  素顏聽了嫣然一笑,抬手幫他擼了擼頭髮,將他的髮冠正了正,又抻了抻他衣袍,柔聲道:「我去換了這身朝服吧,沒得又讓她看了難受。」
  
  「嗯,娘子,你換吧。」葉成紹此時心裡一片祥和,與素顏在一起,總覺得心裡不再空洞孤獨,更不會寂懼惶惑。
  
  素顏迅速換了身衣服,取下頭上的頭面,只帶了家常的首飾,與葉成紹雙雙出了門。
  
  司徒蘭坐在正堂的繡凳上,神情很是複雜,見到葉成紹與素顏肩並肩的出來了,男的氣宇軒昂,豐神俊朗,女子俏麗清雅,大方端莊,二人雖沒有親暱舉動,卻顯得那樣的默契,一股淡淡的情意在二人眼波間流轉,由其葉成紹,只是一個不經意的眼神,也能夠看得出,他對藍素顏的輕易有多濃,而先前看著還淡漠冷清的藍素顏此時看葉成紹的眼波中,竟含著脈脈溫情,她不覺得眼睛一陣酸澀,有些狼狽的撇開眼去。
  
  「多謝司徒妹妹好意,妹妹可曾用過午飯?」素顏看出了司徒蘭的不自在,很隨意地走到正位上坐下。
  
  司徒蘭怔了怔,眼睛忍不住就看向素顏,發現她笑眼中,春意流轉,兩頰緋紅,比之往常更添了幾分嬌媚,不由抿了抿嘴,強壓心頭的酸澀,「聽說皇后娘娘下旨,給姐姐封了個位同侯爵的一品誥命,妹妹特來給姐姐道喜,還是姐姐福分大,以相公的品級,最多也就能封個三品,娘娘倒是為了姐姐愈制了。」
  
  「多謝妹妹,這原就是相公的福分,相公深得皇上喜愛,皇上愛屋及烏,才破例封了我個一品,不過是個虛名,倒也不用太過看重的,好生服侍相公才是正理兒,才能不辜負了皇上隆恩。」素顏淡淡地說著應景的話,到了飯時了,她正想去上房瞧瞧,不要在午飯時除了什麼岔子才好。
  
  她很隨意的一句話,卻是讓司徒蘭聽得很是刺耳,竟然是皇上御賜的,那就更讓她生妒了,如果,當初……當初那混蛋其實對自己也不錯的,只是……若不然,這一品的誥命也該是自己的,父親曾說過,與他在一起,會有意想不到的榮華,起先不信,如今看來,倒是有些端倪。只是,卻被一個小小五品下官之女得了去,讓她好生不甘。
  
  「相公,何時,你也給妾身封個命婦回來,也不枉妾身以侯門嫡長女之身份,下嫁你一場。」司徒蘭語帶怨氣的對葉成紹道,她如今也不敢隨便對素顏如何了,畢竟一品誥命,不是她一個小小的妾室所能冒犯的,但葉成紹禮讓她慣了,對她心懷有愧,她對他說話就放肆得多。
  
  「呃……」葉成紹聽得有些發懵,她一個妾室,怎麼可能被封為命婦,大周朝還沒有這個先例,除非是平妻,還是有可能的,可是,升她為平妻……自己又對她沒感覺,她才十七歲的年紀,大好青春……他不想再耽擱她了。
  
  「怎麼,相公眼裡便只有姐姐麼?怎麼說,妾身也是出身貴門,皇上既然會為了姐姐愈制,那應該也不在乎再多違些祖制吧。」司徒蘭一看葉成紹那遲疑為難的樣子,心裡就郁堵,一股火氣直往頭上冒,說起話來也不管不顧了。
  
  「妹妹可是在責怪皇上為了我而違了祖制?」素顏很不喜歡司徒蘭對葉成紹說話的態度,司徒蘭人看起來,並不太壞,就是自小被寵得太過,有點目空一切,天真得過頭了,認不清自己形勢,有點不切實際。
  
  「難道不是麼?哪有一個三品世子之妻,被封一品的,妻子倒是大過丈夫了,姐姐可真威風。」話既然扯開了,司徒蘭就有些收不住,加之她如今是又嫉又氣,哪裡還管什麼說得,什麼說不得。
  
  「哦,妹妹不知道皇命大於天嗎?規矩既然是人定的,自然就有人違反,就像妹妹你會以一個侯門嫡長女身份與人做妾一樣,這世上,總會出一些違背常理之事,妹妹便是心中再不服氣,你現在也只是相公的一個妾而已,妹妹還是認清自己的地位好點,不要總說些違制不違制的話,說起違制來,你一個小妾,如此在相公面前大呼大叫,難道就不是愈矩?」
  
  這話簡直直刺司徒蘭的心臟,她最忌諱的,最痛苦的傷疤都被素顏給無情揭開,袒露在人前,以前便是全府上下都知道這個事實,也無一人敢在她面前提及,哪怕只是暗愈,也是不敢,如今卻被素顏赤果果的說了出來,讓她頓時氣得臉色刷白,整個身子在繡凳上都搖晃了一下。
  
  葉成紹看著有些不忍,轉過頭,擔憂地看了眼素顏,司徒蘭雖然並不陰狠,但也是個記仇的,娘子幹嘛這樣得罪她,不過,心裡又有絲甜意流過,娘子還是很維護他的呢,這是第二回了。
  
  「你……你太刻薄了,就算你被封了一品也不能如此欺辱於我吧,藍素顏,別人怕你這一品,我可不怕,皇上為何會封你一品,你自己怕是都不知道,我卻知其中緣故,不要以為,你這一品有什麼了不起,只要我肯與這個混蛋好生過日子,將來,皇上只會封我更高位份,你不要得意得太早了。」司徒蘭自繡凳上站起來,指著素顏的鼻子罵道,她今天是被刺激得過頭了,藍素顏,真的讓她忍無可忍,一些藏在心裡的話也忍不住說了出來。
  
  「你言下之意,你以前,是不肯與相公好生過日子了?是看不起相公對吧,妹妹好大的本事,好大的魅力,是不是只要你勾勾手指頭,相公就會對你俯首帖耳,百依百順?」素顏面若寒霜,兩眼如寒鋒冷視著司徒蘭。她今天若不將司徒這個刺頭給擼軟了,以後府裡還會有不少蛾子弄出來了,那幾個也是不好相與的,只要自己對司徒蘭退讓一步,她們就會有樣學樣。
  
  「你……我沒這麼說。」司徒蘭有些心虛,被素顏揭穿話裡的含意後,她並不如以前那樣底氣很足了,葉成紹對她究竟懷著怎樣的感情,她現在也有些沒有把握。
  
  「傻子都能聽出你話裡話外的意思來,相公,司徒妹妹可是說了,以後會賞你個臉,好生跟你過日子呢。」素顏轉過頭,換了一副笑臉地葉成紹道。
  
  葉成紹聽得背後一陣發寒,娘子好像動了真怒呢,他立即討好的笑著對素顏道:
  
  「我只好生跟娘子過好日子就成了,其他人,都由娘子管著,男主外,女主內,內院裡的事情,我就不管了啊,不管了。」兩個女人都不好惹,他想要逃開就好。
  
  「妹妹,你出身貴門,我也清楚,只是,我再警告你一次,混蛋兩個字,不是你能罵的,哪怕以前你貴為公主,如今也是相公的一個小妾,請注意自己的身份,如若再聽到你辱罵相公,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素顏對葉成紹的話還算滿意,她也明白葉成紹對司徒蘭的心,如今她想與葉成紹真心實意的過下去,他後園子裡的女人,就得一一清理乾淨,而司徒蘭是讓她最為頭痛的一個,她希望能找到一個好法子,讓司徒蘭能過得好一些,給她一個好一點的歸宿,現在,還只是走了第一步,後面的路,還真的很難很難,牽扯得太多,各方勢力交雜,稍有不慎,自己便會陷入深淵。
  
  司徒蘭的話透露了一個很重要的信息,那就是,司徒蘭對葉成紹的身世可能有些瞭解,所以,護國侯才可能同意將嫡長女送與葉成紹做妾,賭的,怕是將來,也就是皇后娘娘所說的,一飛沖天之時,司徒蘭身份也會跟著水漲船高,貴不可言。
  
  如此一想,她對司徒蘭的同情之意又減少了些,世事匆匆,皆為利來,如果真的沒有半分好處,她有怎麼可能真的自甘低賤,給葉成紹做妾?寧伯侯府雖然權勢大,但護國侯府也不差,葉成紹當時再是荒唐,只要護國侯府護得嚴實,又怎麼可能讓葉成紹一個少年得逞?而且,還真遂了他的心願,分明,就有一絲放縱和樂見其成在裡面。
  
  「你……你不要太得意,總有一天,我也會與你平起平坐的。」司徒蘭嘴硬得很,也不給素顏行禮,起身就往外走。
  
  素顏眉頭一皺,大聲喝道:「大膽,司徒蘭,不要以為相公讓著你,你就可以為所欲為,這府裡,還是有規矩的,來了,將司徒姨娘拉近後園的小黑屋裡關起來,關上一天一夜,讓她明白,什麼是嫡什麼是庶,何為尊卑高下。」
  
  紫晴早就看司徒蘭不順眼了,敢明目張膽的跟正室夫人叫板原就是不知死活,何況正室還是一品誥命,那便更不知死在哪裡了,一聽素顏喝令,手一揚,便叫來兩個粗使婆子,上前二話不說,先堵了司徒蘭的嘴,讓兩個婆子挾住就往外拖。
  
  司徒蘭原本還想罵的,這會子被堵了嘴,半句也罵不出來,氣得直踢腳,她的貼身丫頭也是子護國侯府裡陪嫁過來的,一見這樣,不由也罵了起來,揚言要回護國侯府告狀,說素顏欺負了司徒蘭。
  
  紫晴一聽,回手就是一個巴掌打得那丫頭半點不敢再說話,「我告訴你,你主子如今是寧伯侯世子的妾,妾是什麼意思?半奴婢半主,明白嗎?她犯了錯,就該受正室夫人的罰,你若再鬧,拿板子抽死你。」
  
  那丫頭嚇得立即跟了兩個婆子出去了,素顏皺了皺眉,忙招了紫綢過來道:「你派幾個人好生守住黑屋,好菜好飯的待著司徒氏,別讓人趁機欺負了去。」
  
  紫綢聽了微微點頭,她也不想素顏與司徒蘭的關係鬧得太僵了,更是怕有心之人,趁機從中鬧事,如此,只是削削司徒蘭的傲氣也好。
  
  葉成紹自然也聽到了素顏與紫綢的一番對話,他眉頭微鎖,想起洪氏死得離奇……身子一閃,便縱了出去。
  
  素顏知道他有事要做,也沒怎麼在意,帶著陳媽媽和青竹兩個去了上房。
  
  二夫人、三夫人已經坐在上房,文嫻文靜、文貞文英幾個都在,她們看見素顏來了,幾姐妹同時上前給素顏行禮,恭喜她被封為一品誥命,文嫻挽著素顏的手,笑意融融:
  
  「大嫂子,聽說,你去了太后宮裡,妹妹還真擔心呢,沒想到,得了個一品誥命回來,真是可喜可賀,這可算得上是葉家的大事了,葉家,除了姑母以外,就是大嫂子的身份最高了。」
  
  素顏聽了笑著用手指戳她的腦門道:「胡說些什麼呢,這府裡,最大的是四叔祖母,其次就是父親母親,一大家子人,講那些個虛頭巴腦的東西做什麼。」
  
  文靜自素顏進來後,眼神就有些複雜,這會子看文嫻跟素顏有說有笑,便也湊了過來,眼睛亮亮的說道:「恭喜大嫂,大嫂平易溫和,得了高位也不顯傲,氣度海涵,以後,妹妹可要多與大嫂學習學習才是。」
  
  「二姐姐是該多與大嫂親近親近,沾沾大嫂的福,保不齊,以後嫁了,也能成個一品誥命呢。」文嫻趁機消化文靜,文靜嗔她一眼道:「三妹妹難道就不想麼?聽說壽王梅花盛會上,東王世子可是要來哦,三妹妹,以後若是成了東王妃,可不要看不起姐姐哦。」
  
  文嫻被文靜說了個大紅臉,舉起小拳頭就打文靜,幾姐妹鬧作一團,氣氛倒還算融洽。
  
  文英仍是一派直率爽朗,她看著文貞,等文嫻和文靜走開了些,才走了過來,給素顏行禮道賀,素顏雖然對劉姨娘不太感冒,倒是有幾分喜歡文英的和性,身為侯府庶女,不卑不亢,氣質大氣自然,很是難得,想起娘家的妹妹素麗,她的心便有些柔軟,但願,自己與這個女孩子不要發生衝突,能成為好朋友才好。
  
  二夫人和三夫人難得也和氣得很,一頓飯吃得大家都高用過飯後,素顏便有些發困,處理一些瑣事後,便回了屋,今天一天也著實太過疲累了,回到屋裡,她吩咐紫綢看門,誰也不要吵她,倒床便睡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覺脖子處癢癢的,她下意識就伸手去拍,卻是觸到一個絲滑的大腦袋,睜開眼一看,只見滿室銀輝閃爍,那流洩的光暈柔和而婉約,還帶著淡淡的聖潔之氣,如水般沉靜大氣,有如置身月光之中,可是,頭頂紅紗繡帳,身上也蓋著熟悉的錦被,這事……她將眼睛睜大了一些,轉過頭,看向紗帳外,清澈的眸子裡頓時綻放出無限光華來。
  
  心中無比震驚,多寶櫃架,梳妝台,掛衣櫃,還有窗稜上,只要是屋裡的家俬上,都擺著一根黃金燭台,燭台上放著的,不是燭火,而是一顆顆碩大的夜明珠,顆顆光華流轉,燦亮卻不耀眼,光線柔和溫暖,灑在人身上,如沐月華。
  
  「娘子,可還喜歡?」葉成紹自素顏懷裡探出頭來,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青草氣息,還有一絲沐浴過的清爽,身上的外袍早就脫了,只穿了一身潔白的絲綢中衣,臉上的笑容卻有些忐忑,似乎生怕素顏會不滿意他的佈置。
  
  「好美。」素顏忍不住說道,只是,她睡了一下午麼?抬眼看窗外,果然真是天黑了,想起許過葉成紹的話,不由嗔了葉成紹一眼,這傢伙精蟲傷腦,無時不刻就想要做那事,伸出手,想要拍他,卻觸到他眼裡的那一抹小心,不由心一軟,改拍為抱,在他額頭上印下一吻。
  
  「真的嗎?我想了好久,不知道佈置出什麼樣子,才能配得上我的娘子。」葉成紹聽得大喜,墨玉般的星眸中閃爍著炫目的灼光。
  
  「那娘子,咱們……洞房吧。」他的聲音有些微微的發抖,實在是兩個在一起睡都睡了好幾回了,肌膚之親也有,卻總是臨淵止步,幾番持槍上陣,卻被人下了槍膛子,碰到誰,誰也會擔心的。
  
  素顏不由在心裡對葉成紹翻了個白眼,做這種事情,不都是男人主動的麼?要做便做就是,還非要問人家願意不願意,女孩子便是再願意,也不好意思訴諸於口吧。
  
  看素顏嬌羞地垂著頭,吹彈可破的肌膚紅得像一朵艷麗的雲霞,葉成紹的心一陣急跳,咚咚的,像是要從胸膛子裡蹦出來一樣,他下意思地就伸出一根手指,托起素顏尖俏的下巴,眼睛盯著那豐潤著,泛著紅暈的唇瓣,伸出長舌,像是品嚐極品美味一樣,沿著那細細地輪廓描繪了一圈,完了,還砸吧砸吧嘴,似是意猶未盡。
  
  素顏雙眼柔得似水,她也很濕期待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眼睛裡的葉成紹肌膚紅潤細膩,滿頭長髮披散在腦後,如絲如綢,飽滿的前額被夜明珠照得透亮,那像被雕刻過的臉龐,陽剛中揉進了一絲柔和的美感,她不由在心裡喟歎,真是極品美男啊,以前,就覺得葉成紹長得帥,這會更覺得帥的掉渣,自己還真是忍得住,那麼久都沒動過一根手指,暴殄天物啊,不知他的身體,是不是也是極品呢,聽說,練武之人,都會有六塊強健的腹肌,有倒三角的身材還有……她如水的雙眸變得迷離而燦亮了起來。
  
  伸了手,就主動的去脫某人身上的衣服,也策劃能夠少品嚐完素顏的唇瓣,又移向了她晶亮、元寶似的耳朵,娘子好像很喜歡自己親那裡呢,每次一親,她的身子就會慢慢變軟……
  
  他正津津有味的舔著,卻不知,身上的綢衣不知何時已經滑落了,露出完美傲人的身體來,某個平素無比端莊的女子正化身成色女,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眼神比他的還要亮。
  
  「娘子……」葉成紹感覺有絲涼意後,才後知後覺的知道,自己已經袒露在素顏面前了,身上一絲不掛,他長這麼大,雖不是第一次在人前如此裸露,但卻是第一次被人當珍品一樣在欣賞著,一股羞意自心裡溢出,娘子也太大膽了一些……那眼光,她怎麼像是要吃了我似的。
  
  「乖,再給我看看。」素顏像是大灰狼在哄小白兔,眼睛真往葉成紹身上看,自己卻還穿得嚴實,一件中衣連領扣著,根本沒解開。
  
  沒辦法,這傢伙的身材也太棒了啊,結實,卻又不失纖秀,肌膚白裡透紅,細滑如瓷,寬肩上,一對鎖骨白淨而秀氣,胸腹間,六塊腹肌清晰明朗,兩顆粉紅的相思豆在空氣中泛著誘人的光暈,她忍不住就惡劣地伸出食指,撥弄了一下,葉成紹的身子立即一顫,喉間逸出「絲」的一聲:像個委屈的孩子一樣,又喚了一聲:「娘子。」
  
  娘子好生猛,她……不行,太不公平了,也得把她的衣服脫掉才行,伸了手就去工作,卻是越急越笨,半天也沒解開一粒來。
  
  窄腰……豐臀,不對,臀看不到全部,那怎麼能行,素顏把玩了一會葉成紹的相思豆,眼睛又瞄向了他後背,果然,豐臀挺翹,強健的股肌如兩瓣半月,太誘人了,素顏張嘴就咬了一口。
  
  「啊,娘子,好痛。」葉成紹痛得一叫,身子忍不住就扭動了一下,身子翻轉過來,兩條修長筆直的大腿,中間一柱擎天,頂端泛著一滴晶瑩透亮的液體,素顏兩眼再次睜得老大,眼睛不再是火苗,倒是有一絲的恐懼,這廝,這武器也太……那啥了吧,她有種臨陣脫逃的衝動。
  
  只聽哧啦一聲,緊接著一股涼意讓她激靈了一下,就聽葉成紹啞著嗓子道:「娘子,點了火還想再逃嗎?」
  
  一低頭,素顏就看到自己身上也不著寸縷了,某人沒耐心解扣子,直接將她身上的衣服全撕了,她正要發火,那是她費了幾天的功夫才做成的純棉內衣啊,就此毀滅了。
  
  可是話還沒出來,葉成紹雞一下堵住了她的嘴,順勢將這不老實的女人壓在了床上,他便是再羞,也知道,這個時候,男人要是讓女人佔了主導,那可是太沒面子了。
  
  輕輕叩開素顏的貝齒,長舌長驅直入,攻城略地,不放過素顏口中的寸土,捲起那調皮著的舌頭就用力吸允起來,與以往的幾次長吻不同,這一次,兩人赤身相對,肌膚貼著肌膚,他能感受到她的柔軟和曼妙,她被他的陽剛和健碩包圍,尤其當他的大手,毫無阻攔的撫上她俏立如白兔一般的豐挺時,她身子為之一顫,腦後一陣激靈,那如閃電般的快感又麻又酥,迅速在身上傳播開來,而兩腿間的昂揚也再無了阻隔的侵入她極富彈性的雙腿之間,下意識的廝磨著,讓她感受到了他的強勁和偉健。
  
  一記長吻,讓素顏迷失了心魂,而葉成紹的大手還在四處點火,他學著素顏的樣子,伸出食指輕輕撥弄著她的蓓蕾,一股激流直衝大腦,素顏忍不住就輕吟了一聲,像是最美妙的仙樂,讓葉成紹得到莫大的鼓舞,乾脆俯下身去,張嘴便含住了一顆,用舌頭輕舔著。
  
  「葉……葉成紹,你……」素顏急喘著,那羞人的聲音不斷的自她喉間逸出,她覺得好不挫敗,不行,她要主導,她可不想被葉成紹這初愣子打敗了。
  
  「娘子,舒服嗎?」葉成紹的聲音像是帶了魔力,他不急,雖然某處急得像要爆裂,但不行,太急了,會傷著娘子,娘子的身子美妙得像一朵幽蘭,他希望她能在他面前盡情的綻放,可是,他沒有多少經驗,以前倒是聽倚香閣的人說過一些,那時他只覺得好玩,真真實踐起來,還有些力不從心,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最大程度的取悅娘子。
  
  「混……混蛋。」素顏迷離地罵道,她極力的想要坐起來,可是,力量懸殊太大,她哪裡憾得動他。
  
  「不好嗎?」葉成紹有些挫敗,可是,明明看到自己所摸之處粉紅一片,他的大手又往下游移而去,那春宮圖上描繪的重要部位就在……他試著探手下去,只伸了兩指,竟然感到一股濕熱,是……是娘子情動了才有的吧,拿到鼻間聞了聞,一股淡淡的幽香,屬於少女特有的氣味,讓他心醉沉迷,不行了,他忍不住了,很想持槍就上陣,可是,娘子的身子好像還沒有完全打開,她會不會痛,紅英說,男人的第一次,要有足夠的耐心,不然,女孩子不滿意了,會生怨的。
  
  他又試著在那裡探了探,觸到一顆如珍珠般的小顆粒,下意識的撥了一下,果然,素顏的身子急顫,喉間逸出嗚咽聲,而哪裡,又是一股熱流噴出,葉成紹大受鼓舞,抱起素顏的雙腿就探下頭去,伸出長舌就添了一下。
  
  素顏哪裡經過這樣的事,立即呼出聲來,她節節敗退,此時腦子裡一片模糊,某人說讓她查驗,說他是乾淨的,不可能,初哥怎麼如此會調情?
  
  正自惱火,下面又傳來一陣急劇的快感,腦子徹底空白了,只會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身子癱軟下來,整個人便像一朵怒放的牡丹,展開在葉成紹眼前,葉成紹再也忍不住,長腿一跨,持槍便要往裡闖,第一次用力一頂,素顏痛得大叫,斥道:「混蛋……你……」
  
  這廝竟然沒找到門路,頂錯了地方,用勁又大,痛死她了,腦子裡清明了一些,一想到要真的是……那不更痛,扭著身子就想逃,葉成紹大手一鉗,俯下來又吻住了她的唇,在她耳邊細語乞求:「娘子……幫我,我……我怕弄痛了你。」
  
  他的武器在她的下面廝磨著,真的不得要領,她心裡像灌了蜜一樣的甜,他……真的是第一次呢,心裡軟軟的,一股幸福爬滿全身,小手探了下去,幫他扶正,忍不住道:「輕點……」餘下還有話,不好意思說,你那東西太大了,我怕承受不住。
  
  葉成紹感覺到那一處特別的柔軟、濕潤,腰動了一下,阻力很大,卻是進去了幾分,一股白光直往後腦,他控制不住的又用勁掏去,溫暖而又柔軟的被包裹著,那種感覺,美妙得無法形容……
  
  素顏卻是痛得倒吸一股涼氣,不過,緊接著,葉成紹微動了動,痛裡夾雜著一絲快感席捲而來,她,被他填得滿滿當當,連著心,也一起被侵佔了。
  
  葉成紹感覺到了素顏的緊致,忙放滿了一些,又退出來一點點,再緩緩前進,果然,阻力小了很多,他緊咬著牙,強忍著那要放肆馳騁的衝動,大手溫柔的撫摸著素顏的雙峰,嘴裡喃喃道:
  
  「娘子,你好美,娘子……你以後,徹底就是我的了,別人再也搶不走了。」
  
  素顏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只覺得自己整個身子都像是置身在一片灼火中,渾身血液沸騰,痛和快感一起將她包裹,她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能隨著他的運動而沉浮,又像是被人拋入了九曲雲霄,帶入了仙境,各種美妙滋味像潮水般湧來,她應接不暇,無力抵抗。
  
  感覺到了素顏的放鬆,葉成紹終於低吼一聲,動作大了起來,素顏忍不住吟聲連連,雙腿不知不覺地就纏上了他精壯的腰身,隨著他一聲放縱自己,隨著他一起沉淪。



  第九十七章  治家1
  
  都說少年貪歡,第一次吃禁果的人總是覺得一個不夠,吃了還想吃,這一夜,葉成紹連折騰了素顏兩回,若不是看她初經人事,身子承受不了,可能再來個幾次他也不會停歇,素顏被他弄得筋疲力盡,罵了他無數遍,他權當助興的佐料聽了,看素顏實在是不行了,終於老實了下來,心疼地將大手托在素顏的腰間,掌心處傳過一股熱力,使得素顏身體感覺一陣舒泰,一股困意爬上頭,眼皮就有些睜不開了,哪裡還記得罵他,閉上眼就睡了。
  
  第二天,素顏睡得很晚才醒來,睜開眼,就看到葉成紹那雙幽黑的眸子正注視著自己,大手伸到了她的衣襟裡在摩挲,素顏身子一顫,忙去推他:
  
  「不行……我……」
  
  「就摸摸……我不亂動。」葉成紹的眼神已經沉深,聲音也有點黯沉了。
  
  素顏哪裡會信他,男人在這個時候說的話十之八九是不可靠的,她猛力一推他,身子上床裡縮了一尺多遠,想要避開他,聲音也放軟了下來:
  
  「相公,我……我不行了,那裡……好痛。」
  
  葉成紹一聽,臉有些發黑,眼裡滿是疼惜,「娘子,我傷了你嗎?讓我看看。」
  
  素顏聽得大驚,兩腿夾得死緊,這混蛋,那裡也是能看的麼?她忙顧左右而言他:「那麼多的夜明珠,你從哪裡尋來的?可真漂亮,一會子全收了吧,太奢華了,一下子放這麼多在屋裡,會引得人說閒話的。」
  
  「不過幾顆夜明珠而已,算不得什麼的,娘子,比這更好的東西,我都能給你尋來呢。」葉成紹很隨意地回道,頭卻仍往被子裡鑽,仍沒放棄剛才的想法。
  
  「快起來,太陽都老高了,一會子我還要到回事房去理事呢,你不用上朝麼?」素顏忙捧起他的大腦袋往被子外面拽,氣惱地說道。
  
  「我一個廢物點心,上不上朝誰關心?人家巴不得我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就好,再說了,新婚還有幾天假呢,昨兒個下午,我去宮裡找皇上請了好幾天假,這幾天,不用上朝了。」葉成紹被素顏拽著兩隻耳朵,疼的直哧牙,卻也不得不從被子裡出來。
  
  「新婚都好幾天了,你也好意思,還拿這個作借口請假。」素顏不由好笑,推了他一下道。
  
  「娘子,昨天才算是正式大婚好不好,我昨兒個才小登科呢,娘子……你又不肯讓我盡興,你摸摸,他好想你。」葉成紹一聽,嘟起嘴,委屈地看著素顏,扯著她的手就往自己某個地方去。
  
  素顏伸手觸到了他某處的炙熱和昂揚,手一收,另一隻手就戳他的腦門,斜了眼看他:「你真的還想再來?」
  
  葉成紹的腦袋立即搖成了撥浪鼓,娘子眼裡的威脅很可怕,忙表決心道:「想是想,不過,娘子得將養將養才行,我……我忍得,忍得,只是想娘子……撫慰幾下。」他臉上帶著討好的笑,眼裡可憐巴巴的帶著乞求。
  
  素顏心一軟,便抓住那裡,上下擼了幾下,葉成紹的眼一閉,嘴裡嘶的一聲,頭向後一仰,脖子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皺著眉,不知是享受還是痛苦,素顏將他擁進懷裡,輕吻了下他的額頭,柔聲道:「不是說來日方長嗎?就如此忍不得?」
  
  頓了頓,又惡作劇的說道:「悠然居還有好幾個姐妹呢,要不,你去悠然居解決一下?」
  
  葉成紹聽了立即睜開了眼,黑亮的眼眸深深的看著素顏,正色道:「那些個,有的進府好幾年了,我從來也沒碰過,平時玩鬧下還可以,要我和她們做跟娘子做的這事,我……噁心。」
  
  素顏聽得一怔,經過昨晚,她也真的相信,葉成紹確實是個初哥,可是,她沒想到的是,他對那幾個女子竟是有這種心理,這傢伙還真是個怪物,哪個男人不好色,都說男人是下半身的動物,逢場作戲的事情多了去了,他竟然……
  
  不過,心裡原本對他有一個大園子的女人而膈應著,聽了這話心裡也舒坦了一些,不過,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又正值青春年少,以往他沒娶正妻,可以有借口不與她們同房,可現在,他如果還是像以前那樣撂著她們,她們一定會有怨氣,而有很多女人,分明是男人對不住她,但她從來不怨恨男人,不去找問題的癥結所在,只會一味的恨另一些女人,如果以後,葉成紹每晚只呆在自己屋裡,那後園子裡的幾個妾室定然會恨死自己去,誰知道又會弄多少蛾子出來,自己難道要每天與她們過招折招麼?
  
  再說了,若只有已個還好一點,那是有五六個啊,自己總有鬆懈的時候,一個不小心,怕就會中招去。
  
  話又說回來,那些女子也是可憐人,與人作妾,原就沒有尊嚴和地位可言,再被所嫁的男人冷落,青春虛度,也著實是殘忍……
  
  她不禁惱火地瞪著葉成紹,都是這廝胡鬧,既然不喜歡人家,弄回家做什麼?不是害了人家一輩子嗎?
  
  看素顏突然秀眉緊皺,目露怒色,葉成紹心裡一咯登,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想起素顏以前說過,她有潔癖,不喜歡別人碰過他的劃來,以為自己方才說的素顏不信,心裡就急了,忙道:「娘子,我真的沒有碰過她們,以後更不會再碰她們。」
  
  「那你要將她們怎麼辦?獨守空房一輩子嗎?她們也是人生父母養的,她們也要過正常人的生活。」素顏聽了就怒斥道。
  
  葉成紹聽得懵了,心突然就感覺有些空落,更有些迷茫:「那娘子是要我……要我去與她們……」
  
  「你敢,只要你碰過別人一次,就不要再回來碰我。」素顏聽得一滯,沒想到這廝的理解能力如此強,橫眉罵道。
  
  「我,那就好,我不去,堅決不去,一定不去。」葉成紹懸著的心落了下來,嬉笑著說道。
  
  素顏若真的將他推到別的女人屋裡去,他心裡會很不舒服,好像她拿他當禮物似的,更多的,是覺得素顏對他不是很在乎,這讓她感覺難受。
  
  「你……你這個混蛋。」素顏第一次覺得跟古人說話真難呢,這廝腦子裡有沒有想過,那幾個女人要如何生活啊,她們的幸福,在他眼裡是什麼?
  
  「娘子,我錯了,你別發火。」葉成紹真的有點暈了,娘子究竟在起什麼啊,為什麼,他說什麼她都不高興呢,不過,他見機,不管娘子是對是錯,自己的態度要好,要有認錯的姿態,這樣,娘子才不會更生氣。
  
  「你錯了?那你錯哪了?」素顏一看他那樣子就知道他沒明白自己的一絲,不由更氣,挑了眉問他,語氣裡含著濃濃的威脅。
  
  「呃……」他哪裡知道錯在哪裡啊,娘子醋勁大,他半點也不敢對那幾個女人假以辭色,所以,他決心表得飛飛的,可是,娘子卻更氣了……
  
  可是,不說好像不行,過不了關呢,「那個,我將她們都送走吧,送到別院裡去,以後,她們就不會再來吵著娘子了,娘子也不用看著她們心煩。」他試探著說道。
  
  「送到別院裡去就行了嗎?人家正值青春年華,你要她們枯守空房一輩子?你這個壞蛋!你會將司徒蘭也送過去嗎?她會肯去?你如此送走她,怎麼跟護國侯府交待?」素顏怒斥道。
  
  「啊,娘子,那你說怎麼辦?」葉成紹終於有點明白素顏的意思了,可是,他從來沒想過要如何安排她們,那些人,他除了對司徒蘭有些愧意外,其他幾人,又不是他非要弄進來的,是有心人送進來,有著特殊作用的,他對她們沒感情,更沒想過她們的將來,她們幸不幸福,關他什麼事,他又沒有強迫過她們。
  
  「自己惹出來的事,自己解決,我怎麼知道怎麼想,總之,你要妥善安排好,如果,你對她們有情,捨不得,早些跟我說了,我也不是那霸道不講禮的,你可以與她們過,我也仍給你當媳婦,只是,別再到我屋裡來就是,如果,你對她們沒感情,那就想個好法子,給她們一個前程,我相信,以你的手段和權勢,你總會想到法子的。」
  
  素顏鄭重地說完後,自己拿衣服起身,她與葉成紹的思想,隔著幾千年,葉成紹自小便在男尊女卑的世界裡生活著,等級觀念也深入他的腦海,對女人和奴婢們,從來便沒同等看待過,她知道,這不能怪他,這是整個社會的主流思想,不能單要求他一個人能有多現金,何況,他身世複雜,侯府裡也充滿著陰謀,他為了自保,不得不做出某些事情,對那些當棋子的女人冷漠,她也是能理解的。
  
  想要改變他固定成型的思維模式,不能一蹴而就,只能慢慢來,但願,他能理解自己的苦心。
  
  葉成紹怔怔的看著素顏,腦子開始沉思,有的事情,確實是他欠考慮,就像昨天,司徒蘭對娘子就很不客氣,娘子與她產生衝突時,自己有點無措,雖然心是站在娘子這邊的,卻又覺得對不住司徒蘭,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情,肯定會傷娘子的心,可是,司徒蘭又不肯同意自己對她的安排……是該想個妥善些的法子才好。
  
  至於其他的女人,她們還有用處,她們的主子也不會同意讓她們走,若她們像在府裡翻雲覆雨,鬧蛾子,惹娘子不開心,自己自有法子治她們,倒真不用放在心上,既然做了棋子,就要有做棋子的認知,路是她們自己選的,幸福不幸福也只能怪她們自己。
  
  外面響起紫綢的問話聲:「大少奶奶,您起了嗎?前頭來說,管事娘子都在回事房等著呢。」
  
  素顏已經將衣服穿好了,轉頭看葉成紹,正蹙著眉頭發呆,身上的中衣大開,露出一塊光潔而健壯的胸來,想起昨夜的激情,她臉一紅,便推了他一把道:「快穿衣服。」
  
  葉成紹醒過神來,很聽話的便去拿衣服穿,也沒說要叫人進來服侍他,素顏心裡這才好過了些,這個老公雖然還有待調教,但很有進步,將來,總有一天,夫妻二人能思想同步,相知相愛的。
  
  她難得的伸了手,幫他扣扣子,神情溫柔靜謐,俏麗的容顏顯得柔美安詳。
  
  葉成紹有點受寵若驚之感,墨玉般的大眼柔柔地看著素顏,低了頭,就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娘子,我會努力給你幸福的,你相信我。」
  
  素顏抬頭看他,清澈的眸子含著堅定和鼓勵,點了頭道:「嗯,我們一起努力。」
  
  幫葉成紹穿好衣服,素顏才揚了聲讓紫綢進來,意外的,卻不見紫晴。
  
  紫綢進來看大少奶奶和爺的衣服都穿整齊了,有些詫異,隨口道:「紫晴說今兒個不太舒服,陳媽媽就讓她在屋裡歇著了,一會子芍葯打水進來。」
  
  素顏聽了也沒多想,紫綢過去幫素顏鋪床,一看床上那情形,不由臉一陣燒紅,心裡卻是很高興,大少奶奶總算想通了,要跟世子爺好生過日子了,這樣才好嘛,將來生個小小少爺,大少奶奶在侯府的地位就更穩固了,日子也只會往好裡過。
  
  正要扯下床單,突然就想起白媽媽精明厲害的眼神來,大少耐啊你與爺新婚之夜並沒有洞房,厲害點的燕喜婆婆一眼就能看出來,陳媽媽就看出來的,白媽媽又怎麼會看不出來?新婚第二天交出去的元帕分明就有假,白媽媽卻沒說半句什麼,就是侯夫人也沒拿這說事,怕是巴不得大少奶奶和爺槓著,永遠不同房才好吧……
  
  如此一想,她眼波一轉,就對素顏道:「奴婢去請白媽媽來一趟吧,就說您身子不舒坦,您今兒個也別太累著了,就在這院裡見管事娘子吧。」
  
  素顏聽了沒多想,她今天也著實不太舒服,畢竟初經人事,葉成紹這廝又太過……勇猛,她走路都有些不適呢,臉一紅,就點頭同意了。
  
  一會子芍葯進來了,這幾天,芍葯一直很低調,事事不與紫晴和紫綢爭,做事也勤快,也不往葉成紹面前湊,又加之上回素顏被人欺負時,正是她想法子送信給葉成紹的,紫綢便對她有了好感,不像紫晴那樣排斥芍葯了。
  
  今天紫晴一說不舒服,她就去叫了芍葯來服侍葉成紹。
  
  芍葯進來後,便先給素顏打了水,看紫綢出去了,便洗了熱帕子給素顏,素顏笑了笑道:「你先服侍爺淨面吧,我這裡自己來就行。」
  
  芍葯看素顏的眼神溫和,便笑了笑道:「爺心疼您呢,要是看到奴婢先盡著他,把您丟一邊,指不定就急了,大少奶奶,您還是可憐奴婢吧,讓奴婢先把您服侍妥當了,再服侍爺。」
  
  芍葯性子開朗明快,聲音也像銀鈴一樣清脆悅耳,腦子也很見機,素顏倒是有幾分喜歡她的活潑又不失穩重,便接了帕子道:「你這丫頭,就會變著法兒幫也說話,他真有那麼細心麼?」
  
  「怎麼沒有,芍葯可是打小兒就服侍我的,最明白我的心,娘子,你怎麼能不相信她的話呢?」葉成紹站在素顏身後,正把玩著她的頭髮,素顏的頭髮烏黑發亮,柔順細軟,摸著很舒服。
  
  三人說說笑笑,氣氛倒也很融洽,一時紫綢請了白媽媽來了,白媽媽立在外頭不肯進屋,紫綢眼珠子一轉道:「我先給大少奶奶鋪床,昨兒晚上大少奶奶累著了,怕是精神不濟呢,媽媽不如進了屋給大少奶奶回事吧。」
  
  說著,故意將簾子挽了起來,掛在門框上,白媽媽就能一眼看到屋裡的情形,她這才走了進去,為素顏鋪床。
  
  白媽媽治好先給素顏和葉成紹行禮,神情很有點不自然,素顏這才對紫綢的行為有些明白了,不由臉又紅了一下,對紫綢的細心很是滿意,這丫頭,越來越得她的心了。
  
  「外頭站著冷,媽媽不如進來吧,正好紫綢忙道,聽說媽媽梳得一手好頭髮,今兒個可讓我也享享福,幫我也梳一個漂亮的髮髻吧。」素顏笑著對白媽媽道。
  
  如此一說,再站在外頭就顯得矯情了,白媽媽治好走了進來,一轉眸,看到紫綢將床上的錦被折了,露出下面的素色床單,上面一塊血跡很是惹眼,白媽媽目光一閃,忙轉了眸,再沒有看,不動聲色地走到梳妝台前給素顏梳頭:「大少奶奶的頭髮長得可真好看,順溜又柔滑,您想梳個什麼髮式?」
  
  「簡單些吧,我不想頭上戴多了東西,太重了。」素顏將白媽媽的神色看著眼裡,隨意的說道。
  
  白媽媽笑著拿著梳子幫她梳頭,手法輕快而靈巧,一看就是個做熟了的,她淡淡的看了一旁的芍葯一眼,見她正在服侍葉成紹淨口,便道:
  
  「大少奶奶屋裡的人也忒少了些,茯苓走了後,您得再挑個能幹又機靈點的人呢來服侍爺才好,芍葯如今年紀也大了,過不了兩年怕是得放出去,或者配人,早些個訓幾個熟手,將來也省得接不上來。」
  
  素顏聽了這話便有些不豫,這是她屋裡的事情,白媽媽一個下人,便是身份再體面,也沒自個置喙,不由看了白媽媽一眼,白媽媽平素最是穩重,今兒個怎麼有些反常了?
  
  芍葯聽了白媽媽的話,正端著水盆去倒的手便抖了一下,不小心就將水灑了些出來,濺了點到葉成紹煙青色的直綴下擺上,她嚇得立即就放下盆,跪下認錯,葉成紹將衣服下擺抖了抖道:
  
  「無事,不過一點子水星,一會子就乾了,你起來做事吧。」
  
  白媽媽見了便罵道:「大少奶奶也爺都是慈和的人,可做下人的,也不能看主子們人好,好說話,就忘了本份,一點子小事也做不來,虧得你還是爺屋裡的老人呢。」
  
  素顏聽了眉頭微蹙了蹙,忍不住說道:「芍葯是個用心的,平素她做事也沒犯過錯兒,今天是媽媽突然說要放她出去,又說要配人,這話太突然,想來是太意外了吧,這些日子我也忙,沒怎麼注意她們幾個,原來,芍葯的年紀很大了麼?媽媽不說,我還真不知道呢,以後,我屋裡的事情,媽媽可要多操些心才是。」
  
  白媽媽聽得一震,嚇得立即垂了首道:「奴婢不敢,大少奶奶屋裡的事情,奴婢哪敢多嘴,奴婢是看著芍葯長大的,又與她老子娘關係好,所以,才多了句嘴,請大少奶奶恕罪。」
  
  「看媽媽說得,媽媽是侯府裡的老人,在府裡體面著呢,我又年輕,不太懂規矩,肯定有想不周到之處,媽媽提點,我又怎麼會責怪呢。」素顏淡淡地說道,有些事情不敲不打,別人會以為她好欺負。
  
  白媽媽臉色一白,手僵在空中就不知如何是好了,紫綢拿著那塊元帕從她面前經過,往內堂而去,看到她這神情,便道:
  
  「大少奶奶說真心話呢,媽媽可能不知道,我們大少奶奶啊,對下人最是體恤,只要對她忠心,又肯真心辦差,將來,沒有不給個好前程的,芍葯妹妹年紀還不如我呢,我可不急,將來大少奶奶一定會給我安排妥帖的,其實啊,我可巴不得在大少奶奶身邊做一輩子,如今這樣的主子可不多了哦。」說著,便□了芍葯一眼。
  
  芍葯的臉色這才緩了些,卻是抬頭看了白媽媽一眼,並沒有接紫綢的話茬。
  
  白媽媽也正好就坡下驢,笑道:「那還用說,大少奶奶雖只進府幾天,但是府裡誰不說大少奶奶聰慧和善的?你們跟了大少奶奶就是福氣,是得多幹幾年才是。」
  
  一時,又轉了話題,說起管事娘子們在外頭等的事情來,素顏收拾停當後,就出了裡屋,到了偏廳裡,讓管事娘子們都到偏廳裡回事,那一群管事娘子先是在上房回事房等著,這會子又被叫到了偏廳裡來,心裡便有些不豫,但如今大少奶奶是一品了,比侯夫人還大上一級呢,如今連回事都改了地方,保不齊,以後這府裡就是大少奶奶當家了,風向好像變了啊。
  
  一時,大家神情都格外的恭謹,就是楊忠家的也是低眉順眼地站在後排,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樣揚著頭惹人眼了,柳嫂子倒是站到了前面來了,雖低著頭,神情卻是從容得很,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一旁的人看著就有些詫異,難道,柳嫂子要被大奶奶重用了不成?
  
  楊忠上回被素顏整治了一次後,楊忠家的辦事倒是認真起來了,今天遞上來的採買單子就比以前合理得多,但同樣那花銷還是大得驚人,素顏如今心裡有了底氣,尋思著,再觀察一段時間,如果劉姨娘與侯夫人暗中沒有動靜,自己就得動手了,這種開銷太大了,侯府就是有萬貫家財,也經不得如此揮霍,她真的不知道侯夫人究竟在想些什麼,為什麼要如此撈錢,一天的飯菜要花近千兩銀子,便是吃金子,也要不了這麼多的錢啊。
  
  她對楊忠家的說了幾句勉勵的話,並沒有為難她,便讓她退下了,其他管廚房的,管灑掃的,管著門房庭院的管事娘子,提出來的嚼用都比以前減了些費用,看來,她們也都在看風向,楊忠的那一頓板子沒白打,起了震懾作用,更讓她們在揣摩自己的辦事風格,以往拿慣了的銀子,現在也知道收斂一些了。
  
  素顏聽了管事娘子們的回事後,誇了她們幾句,讓她好好做,只要管得好,以後月前也有的加,她腦子裡有一套成了型的管理模式,既能很好的監督這些管事娘子,又能讓她們盡力辦事,只是,還不到時候用上,等自己真正將掌家之權都掌手了後,再用也不遲,現在拿出來,會打草驚蛇,這府裡,躲在暗處下手的人,還不知道有多少呢。
  
  輪到柳嫂子,她再一次提到了買石料修園子的事,素顏皺了皺眉,看著白媽媽道:「楊大總管不是接應了我,說盡快將石料都買齊麼?怎麼還沒辦好這事?」
  
  「回大少奶奶的話,楊縱觀倒是差人去辦了,只是劉姨娘說那石料買得太差,又讓退了貨,所以就……」白媽媽有些為難的回道。
  
  「大少奶奶,那些個石料不是大了,就是太厚沉了,不合適作石凳和石椅,買了來,還要另外再請了石匠改尺寸,再付一次工錢,著實不划算,所以,劉姨娘才做主把石料又退了。」柳嫂子聽了便說道。
  
  「那當初你們報單子時,怎麼不把尺寸都報上去,楊大總管事多,沒有想到,你們管園子的人應該是最清楚的啊。」素顏聽了臉色就沉了下來,這分明是劉姨娘想得到園中林木的採買權,才在其中作梗的。
  
  「回大少奶奶,奴婢幾個又不懂那些,這事得前院的執事們請了人來幫忙才是,但是奴婢人微言輕,請了幾次也沒請動,都說事忙呢,後園子裡,也沒個懂測算的人。」柳嫂子神情還是很從容,回得也滴水不漏。
  
  「原來你不太懂園林上的事啊,那可就不好辦了,不如把你換了算了吧,讓劉姨娘再找個能幹些的,內行一些的人來頂上。」素顏笑容淡淡的,說話也很隨意。
  
  柳嫂子聽得一震,沒想到素顏會如此處理,她可是劉姨娘的人,動她還是要問過劉姨娘吧,但是,大少奶奶的話也說得圓滑,是說請劉姨娘換人,她要開了這個口,劉姨娘敢不換掉自己麼?一時真急了起來,垂了頭,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白媽媽看了就在一旁冷笑,正暗自高興,突然素顏冷不丁的就說道:「白媽媽你可是府裡的老人了,你那可有這樣的人推薦?」
  
  這分明就是禍水東移,白媽媽正看劉姨娘的人跟大少奶奶鬥法呢,沒想到,一下子就轉到自己身上了,她忙正色道:「奴婢不知,這事一直是劉姨娘辦著的,奴婢也沒往這上面留過心,大少奶奶真要換這樣的人,不如向二夫人那邊問問吧,聽說二夫人陪房裡頭,就有個管事娘子很懂這些個,只是不知道她如今在擔著什麼差事,有沒有空。」
  
  「那是二房的,我去要了來,倒也不合適,媽媽就幫我留意著吧,採買處的人也好生說說,讓前院派人來把尺寸量好了再買就是,至於柳嫂子,就先幹著吧,什麼時候找到合適的人,再換別的差事去。」
  
  柳嫂子一下子就蔫了,神情老實了許多,謝過素顏後,就退到了一邊去。
  
  白媽媽便多看了大少奶奶幾眼,不過輕輕鬆鬆幾句話,就將劉姨娘的心腹給嚇退了,只怕還會改了風向投奔大少奶奶也不一定,如果這一次劉姨娘沒能保住柳嫂子,估計府裡的其他人,心裡都會有想法的,果然是大學士家養出來的閨女,管家管人,就是有一套。
  
  看看事情都理得差不多了,素顏就起了身,回頭又當著一眾下人的面,對白媽媽道:「前兒個我請了姨娘幫我到賬房去,讓她教我看賬,今兒個姨娘怎麼沒來,我正打算著,再讓她教我一天呢。」
  
  白媽媽聽得臉一白,眼裡就閃過一絲陰霾,乾笑著道:「夫人身子不太舒服,劉姨娘怕是正在服侍夫人呢。」
  
  「哦,這樣啊,我才看出些名堂來,還有好幾筆賬沒瞧的清楚呢,正想問問姨娘,請她解釋解釋,她沒空,那就改日吧,哎呀,那幾筆賬目,涉及的金額可真大啊,我都不敢多看,只是相公說,侯爺回來,要問我管家管賬的事呢,我怕是回答不出,只能讓姨娘幫著解釋了。」素顏聽了扶著青竹的手往偏廳外頭走,邊走邊說。
  
  白媽媽聽了臉色更白了,隨口敷衍了素顏幾句,便匆匆回了松竹院。
  
  回到正屋,沒坐多久,劉姨娘就上門來了,說是聽說素顏身子不爽利,特地拿了幾盒補藥來看她。
  
  素顏笑著讓紫綢收了,又請她坐下喝茶,劉姨娘便又說了些應景的閒話,便說到了園中石料的事上去了:
  
  「也是婢妾辦事不周,那柳嫂子原是個清明的,做事也踏實,只是說話有些直楞,婢妾想著,她也是做老了的人,一下換了怕寒了她的心,不如讓她閨女去二房那邊的陪房那學了幾個月,一是培養人才嘛,二嘛,她是府裡的家生子,忠心是沒話說的,比起外頭,外房裡的人來,好管一些。」
  
  素顏聽了笑道:「那就先讓她閨女學學看吧,我也在外頭找找,兩邊分頭進行,眼看著春暖花開了,園子裡的草木都得該休整休整了,可不能讓姐妹們在別家姑娘公子面前為這丟了面子啊。」
  
  算是不軟不硬的拒絕了,劉姨娘聽了就有些坐立不安,素顏又道:「說起這府裡的用度,也著實大了一些,姨娘,您還是要繼續幫我查下賬目,指出哪些是該節儉的,列個單子給我,我好拿去跟夫人商量商量,該砍掉的用度,就砍了吧。」
  
  劉姨娘聽得臉一白,低頭應了,再也難坐得住,正要走,就聽紫雲匆匆來報,說是司徒姨娘那邊鬧騰得厲害,姨娘從昨兒個起,就粒米未進,只喝了點水,今兒還拉上肚子了,人現在都暈過去了。
  
  素顏一聽,秀眉高蹙,對紫雲道:「可去請了太醫?她如今人在哪裡?」
  
  紫雲聽了就看了劉姨娘一眼道:「沒請太醫呢,人還關在黑屋裡,她們說,沒有大少奶奶的吩咐,誰也不敢去請醫。」
  
  素顏聽得大怒,昨天她可是特意叮囑過紫綢,讓她好看關照司徒蘭的,不管司徒蘭的拉肚子是她自己故意為之,還是他人所謂,她都說過,她要病了,痛了,要立即請太醫,怎麼,都拿她的話當耳邊風麼?
  
  正惱火著,就聽劉姨娘狀似不經意地說道:「哎呀,大少奶奶怕還不知道司徒姨娘的身份吧,她可不比洪劉姨娘,洪姨娘說起來,是太后賜的,是貴妃娘娘家的親戚,其實不過是個遠得不能再遠的親戚,不過是一個名罷了,這司徒姨娘來頭可大著呢,她可是正兒八經的侯府嫡長女,當初是世子爺胡鬧了,才害了人家嫡長女為妾,侯爺其實是一直拿她當兒媳待著的呢,婢妾就聽侯爺不止一次說過,先磨磨司徒姨娘的性子,等她真對世子爺好了,便升她為平妻,也好對得起護國侯爺在朝裡的幫忖,更要還護國侯爺一些臉面。大少奶奶怎麼還真將她關小黑屋了,哎呀,侯爺回來知道了,大少奶奶怕是不好交待呢。」
  
  這些個素顏早就知道,只是不知道侯爺對司徒蘭是如此看重,劉姨娘此時如此說,是警告還是幸災樂禍?
  
  她心裡著急司徒蘭的病情,又不想在劉姨娘面前太失色,便道:「我倒是知道司徒妹妹的身份,只是,不管她的身份以前是什麼,以後會變成什麼,妾便是妾,沒有妾能越過正室的,如果有些妾室自重身份,自以為得寵,不安於室,對我不敬,全懲罰她一下,也不為過,姨娘,您覺得呢?」
  
  這話簡直就是在打劉姨娘的臉,她便是那不安於室的,素顏罵司徒蘭,又何嘗不是在間接罵她?她秀美脫俗的臉上便有些閃過一絲苦澀和狠戾,笑容也僵了,點了頭應著是,眼睛卻是死盯著自己的腳尖的。
  
  素顏起了身,正要往外走,青竹突然臉色一變,自她身後掠起,縱身往院外而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10:54 AM

  第九十八章
  
  素顏有些意外,除了自己讓她休息,青竹當值時,很少會突然離開自己三米之外,她一定是發現了什麼緊急、意外的人或事,不然,也不會突然不說一聲便離開。
  
  劉姨娘看到青竹飛縱的身影,不由訝然,妙目裡含了幾絲複雜的神色,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很關切地對素顏道:「大少奶奶,卑妾也陪您一起去看看司徒姨娘吧,卑妾懂一點淺顯的醫理,太醫沒來之前,卑妾能幫著做些簡單的護理。」
  
  劉姨娘果然是會些醫理的,素顏便想起侯夫人吃的八珍粥來,裡面或許放了什麼別的料也未為可知,而劉姨娘自己,定然也是先吃了解藥的,只是,這是她與侯夫人之間的爭鬥,素顏暫時不想管,只要不鬧到自己身上來,她們愛怎麼鬧,鬧去。
  
  「那求之不得了,姨娘請。」素顏對劉姨娘道,她倒想看看,劉醫娘所說的淺顯的醫理,究竟淺到了何種地步。
  
  紫綢見青竹沒有跟著素顏,她自己便跟了上來,幾人很快便到了後園裡,小黑屋竟然離那扇種著藥草的園子不遠,素顏昨日忘了這一點,一見之下,心裡便有些不祥的預感。
  
  好在,她離小黑屋還有十幾米的路程時,青竹如一個飄渺仙子般凌空踏步而來,在素顏身後,急速停下,面色平淡無波,也沒有對素顏說明,她方纔的去處和原因,素顏也沒問,她從青竹與葉成紹的話語裡聽出來,青竹定然是司安堂的人,她除了要貼身保護自己以為,肯定還有別的什麼事情,這屬於機構機密,素顏不想摻合。
  
  所謂的小黑屋,不過是一間單獨的,沒有窗子的房子,裡面沒有床,只有一條長凳,被關在裡面的人吃喝拉撒睡都在裡面,到了晚上,也不許點燈,沒有窗,屋裡便一片漆黑,關在裡面的人,既要忍受惡臭的氣味,又暗無天日,自然是很難受,那便成為了,大宅子裡,專門對做錯事的妻妾一種懲罰。
  
  兩個婆子守在小黑屋門外,見了素顏來了,忙上前來行禮,劉姨娘跟在素顏身後,見那小黑屋的門還關著,皺了眉道:「不是說司徒姨娘已經暈過去了麼?怎麼還不快些將那黑屋的門打開通風,再關下去,只會加重病情啊。」
  
  素顏也深覺有理,忙對那兩個婆子道:「快快將門打開。」
  
  兩個婆子聽了忙去開了門,果然一股酸臭味自小黑屋裡傳來,素顏不由看向身旁的紫綢,紫綢自己也覺得奇怪,先素顏一步進了黑屋,一看屋裡那情形,她很是委屈,也更覺無語,退了出來,沉著臉看著素顏。
  
  素顏還沒責問她呢,她倒是先發上火了,不過,紫綢素來是個沉穩的,一般不會這樣,只怕是受了窩囊氣了才會這樣,好脾氣的人也在發火了,不知裡面是什麼情況。
  
  素顏不由加快了步子,拿了帕子掩住嘴,走進黑屋裡一看,只見滿地都是飯菜碗碟,屋裡有一張小床,上面鋪著棉被,但只看到墊的,蓋的那床被丟在了地上,上面沾了不少菜汁湯水,而司徒蘭正歪靠在大迎枕上,兩隻漂亮的大眼狠狠地瞪著站在門口的素顏,如果目光能夠殺人,估計她現在,己經把素顏碎屍了。
  
  一看這情形,素顏心裡便有了幾分明了,正好劉姨娘也走近過來,她便偏過身子,讓劉姨娘站在門口看。
  
  果然劉姨娘一看屋裡的情形,也吃了一驚,她沒想到,素顏雖說是懲罰司徒蘭,卻對她還算寬仁,小黑屋裡雖說酸臭,但屋裡並不寒冷,牆腳邊炷了一個碳盆,雖然碳火已滅,但邊上的竹萎裡,仍有沒燒的銀霜碳,而為了司徒還特意在屋裡置了張小床,被子齊全,再看地上的飯菜,有魚有肉,除了屋子條件不行外,司徒昨夜應該並未受虐待,只是,看來,這位司徒姨娘脾氣很大,很是不領大少奶奶的情,正在故意作賤自己,以另外的方式與大少奶奶對抗呢,劉姨娘眼裡不經意的就閃出一絲笑意來。
  
  「大少奶奶這……倒也還算對司徒姨娘特殊關照了呢,不過,這裡氣味著實難聞,司徒姨娘又病了,大少奶奶還是著人將她抬回屋裡,請太醫來醫治吧,怎麼說,司徒姨娘也是千金之軀,她可不能在這種地方呆得太久啊。」劉姨娘兩眼亮晶晶的,看過素顏後,又看了眼司徒,也不嫌屋裡髒,很慇勤地走進屋裡,自然地拉起司徒的手腕,給她探起脈來。
  
  司徒蘭對劉姨娘倒還和氣,見她拉她的手探脈,很順從的任劉姨娘施為,只是一雙眸子死盯著素顏,冷哼道:「大少奶奶是怕我死在這裡了麼?你放心,你是正室,我是妾,我明白自己的地位和身份,你既然要罰我,我便老實的受著,既沒用飯,也沒睡你拿來的被子,既然已經關進來了,那些虛偽的好心,我一概不接受。」
  
  「妹妹真的明白了麼?那也不枉我罰你一場,如今妹妹既然已知錯,那便不必再受罰了,來人,扶了姨娘回屋去,請太醫來診治吧。」素顏倒也不惱,司徒這樣子,跟個任性的孩子沒什麼兩樣,前世時,她與父母堵氣,也會自己凍病自己,好讓父母擔心,後悔,司徒如此行為,不正是想讓自己背上虐待她的罵名麼?
  
  只是,生了病的人,說話的聲音還可以如此氣息實足,眼神還可以如此凌厲,那便是病得不到位啊。
  
  進來兩個婆子,上前來扶司徒蘭,司徒蘭狠狠地瞪著那兩個婆子道:「賤卑,拿開你的髒手,本姑娘可是侯府嫡長女,哪裡是你們這等下賤之人能碰的。」
  
  紫綢在外頭聽著就氣,分明自己派了人,仔細關照過的,一切安排得妥妥貼貼,這司徒名義上,是被罰了關小黑屋,實則不過是移了個地方歇一晚罷了,一應用度並不差,她卻偏要折騰自己,那不是自己找虐麼,想趁此陷害大少奶奶麼?怪不得身為侯門嫡長女會淪落為作妾的下場,著實是她自己太討厭了。
  
  兩個婆子被司徒罵得訕訕地收回了手,素顏無奈地搖了搖頭,對司徒蘭的侍女道:「既然你家小姐不喜讓人碰,那你便扶她回去吧。」
  
  那侍女去是兩眼鼓鼓地看著素顏,並沒有動。
  
  「大少奶奶不是要關我小黑屋麼?那就繼續關著好了,哼,本姑娘就不走了,就在這裡,看你能關我多久。」司徒蘭憤恨地看著素顏道,竟是耍起賴來,她有生之年,雖挨過罵,但從未被人如此懲罰過,昨日藍素顏的下人竟然還拿塊髒兮兮的帕子堵她的嘴,讓她過後好生吐了一回。
  
  「哦,這樣啊,看來,司徒妹妹也沒什麼大礙,那我走了,司徒妹妹覺得這裡舒服,那就繼續呆著,呆煩了,想回去也行,紫綢,我們走。」素顏笑了笑,轉身便要走。
  
  司徒蘭氣得自床上一衝而下,對著素顏就罵道「藍素顏,我跟你沒完,不要以為你如今封了一品就了不起了,你在本姑娘眼裡,一文不值,別以為那個混帳現在把你看成個寶,他現在不過是圖你的新鮮,等過了這幾個月,再抬幾個新人回來,你就等著靠邊站吧。」
  
  竟然敢當面大呼大少奶奶的名字,這小妾做得也太狂了些吧,素顏微瞇了眼睛看著司徒蘭,只覺她行事與以往很是不同,第一次在洪氏屋裡見到的司徒蘭,冷靜而沉著,說話句句透著機鋒,心機也深,而今天的司徒卻像個潑婦,更想個不可理喻的任性小孩,這變化也太快了些,不合常理。
  
  一旁的紫綢實在是氣不過,見素顏挨了罵卻沒作聲,她便對司徒蘭大聲喝道:「大膽,哪有小妾直呼正室之名的,你還有沒有規矩了。」
  
  劉姨娘在一旁也好生勸司徒道:「司徒姨娘啊,你也真是的,這可真是太不合規矩了,大少奶奶可是世子爺的正妻,她便是出身沒有你貴重,但如今身份擺在那裡,你可不能如此對她啊,俗話說,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位大一級便要壓死人啊,姨娘還是認命吧,不要再鬧了。」
  
  素顏聽了劉姨娘這話就不停皺眉,這話聽著是在勸慰,卻像是在挑唆,司徒最恨的便是她出身比自己高,卻要被自己壓一頭……
  
  果然就聽司徒蘭大聲道:「我憑什麼要低頭,不就是個正室身份嗎?這還是本姑娘當年不要的呢,哼,給這混蛋做正妻,也不見得就是多風光的事情,京城裡頭,凡有點子身份的人家,沒一個人願意與他聯姻,藍素顏,你不過是愛上寧伯侯府的權勢,趨炎附勢罷了,聽說,你與上官明昊還牽扯不清呢,你為了榮華富貴,還真是不擇手段。」
  
  素顏一聽她連上官明昊也扯進來了,心裡不由惱怒起來,這可是在污辱自己的人格了,看來,她今天是非要惹怒自己,好讓自己發火,她好將事情鬧得更大嗎?
  
  素顏面沉如水,雙眸冷冷地看著司徒蘭,總感覺她太過反常了點,紫綢聽了司徒蘭的話,氣得衝口就說道:「姨娘真是說得比唱得還好聽,你不屑做世子爺的正妻,卻巴巴裡來給她作妾,原來是自己清楚自己的斤兩和人品,只有資格與人作妾,沒格作人正妻啊,姨娘的自知之明也太甚了一些。」
  
  這話正好觸到司徒蘭的痛腳,她突然瘋了一般就向素顏衝了過來,「藍素顏,你裝賢淑,故意不說話,讓你的丫頭來刻薄我,我……我今天要跟你拼了。」
  
  素顏筆直地站著,冷靜地看著司徒蘭,動也不動,任她向自己衝過來,果然,司徒張著五指剛衝到她面前三尺不到的地方,青竹出手了,只是輕輕一撥,司徒便被掉在了地上,一屁股坐在地上的飯菜上,頓時一條上好的宮錦繡青梅羅裙被污了一大片,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狼狽不堪。
  
  她更是氣了,撿起地上的碎瓷片就往素顏身上扔,青竹素手輕彈,只聽叮的一聲,那瓷片便被青竹彈在了地上,她身前一步,攔在了素顏身前,對司徒道:「你再敢對大少奶奶不利,奴婢打斷你的腿。」
  
  司徒哪裡被人如此威脅過,站起來就要與青竹拚命,青竹剛要動手,素顏忙在她身後道:「不要傷她,制住她就好,她怕是中了什麼毒了。」
  
  青竹聽了原本要甩出去的巴掌改成了指法,一手捉住司徒蘭,輕輕在她脖間一點,司徒蘭身子一軟,青竹上前一步攔腰摟住了她。
  
  素顏看司徒終於被制住,冷著臉轉身便往外走,就聽劉姨娘在屋裡道:「大少奶奶,您這丫頭用的是什麼手法啊,怎麼司徒姨娘突然暈過去了?不會傷了她的身子吧。」
  
  司徒的貼身丫頭一聽,也緊張了起來,衝過來就要扶司徒蘭,青竹哪裡肯讓她碰,只是短袖輕甩,便將那丫頭甩到了一邊去,那丫頭便大叫了起來:「大少奶奶,你也太狠心了,姨娘便是有幾句話對你不恭敬,也沒必要將人打暈吧,你……你等著,我這就回侯夫找老爺和夫人去,總要給我家小姐討個公道回來。」
  
  素顏一聽,這丫頭也有些不對勁,她也見過這丫頭兩回,倒底護國侯府調教出來的,行止有據,有進退,怎麼今天也會如此狂燥呢?
  
  她不由停下腳步,轉身回到小黑屋裡,在屋裡慢慢查尋了起來。
  
  劉姨娘看了便道:「大少奶奶,您還是先把司徒姨娘送回去,請太醫來醫治吧,她要真出了什麼差子,侯爺和夫人可是真的會發怒的,她可比不得洪氏啊,說句不好聽的,大少奶奶您一進門,就先後有姨娘出事,這於你的名聲也不好的。」
  
  素顏聽了看了劉姨娘一眼,突然道:「母親只怕醒了,姨娘還不去舒服母親麼?」
  
  劉姨娘聽得一怔,眼中便閃過一絲張惶,隨即又笑道:「卑妾才從夫人處來,是夫人吩咐卑妾要看望司徒姨娘的,大少奶奶,您還是聽卑妾的勸,快些先醫治司徒姨娘的好,這裡,卑妾幫您清理吧,唉,怎麼鬧成這個樣子了,侯爺回來知道,一定又要鬧心。」說著,她走進屋裡,竟是親自拿個掃把清掃了起來。
  
  「這是下人做的事,姨娘怎麼親自動手了?還是讓奴才們來吧,姨娘可是長輩,傳出去,人家會說我不尊敬你呢。」素顏看了便在心裡冷笑一聲,面上卻是一片急色,忙讓紫綢上前去奪了劉姨娘手裡的掃把。
  
  劉姨娘看著被搶走的掃巴,微呆了一下,隨即笑道:「看大少奶奶說的,卑妾不過是半個主子,為大少奶奶做點事情也是應該的。」邊說便邊走開了些,一雙粉色的繡紫玲蘭繡花鞋上沾了一些湯汁,她也不嫌髒,輕移蓮步,退到了牆邊。
  
  素顏淡笑著勸道:「這裡氣味污濁,姨娘還是離開吧,一會只怕侯爺要下朝了,您身上沾了氣味,怕是侯爺會不喜呢。」
  
  劉姨娘聽了臉色一變,也不好再呆下去,只好點頭出了小黑屋,臨出門,還不忘也要拉素顏走:「大少奶奶千金之體,這裡太臭了,您也快些走吧。」
  
  素顏笑著點頭,眼睛迅速掃向劉姨娘方才站過的牆角,那裡放著碳盆,碳火早就滅了,黑乎乎的,並沒有什麼異狀,但是,她眼睛一凝,那碳盆沿上似乎有片狀似葉子的東西,她不由走了過去,拈了起來,一看之下,頓時臉色一沉,果然如此,怪不得司徒會如此狂燥。
  
  她將那葉子用手帕包起來,然後再不動聲色地退了出去。
  
  劉姨娘在屋外看到素顏出來了,神色自然平淡,又跟素顏說了兩句應景的話,終是擔心侯爺回來,會到她屋裡去,告辭離開了。
  
  司徒蘭的丫頭雖然跟在青竹身後,但嘴裡還在罵罵咧咧,紫綢聽得火起,與她對了幾句,那丫頭也叫囂著要與紫綢撕打,青竹聽著煩,素指凌空一點,將她也弄暈過去,紫綢便讓兩個粗使婆子將她拖往悠然居去。
  
  將司徒放在她的臥房裡後,青竹臉色凝重,悄悄對素顏道:「要不要奴婢請了世子爺回來,這事著實透著蹊蹺,大少奶奶您一人怕是不好應對。」
  
  素顏凝了凝眉,沉吟片刻道:「不用了,你一會用心瞧著,撿有用的東西告訴他就是了。」
  
  青竹聽了眼中閃過一絲欣喜,大少奶奶如今也會為世子爺著想了,其實,最近世子爺正忙得很,朝中就要大換血了,有些宿臣,居功自傲,強橫而不自己制,素位屍餐,皇上早就看不順眼,卻找不到要換掉他們的理由,皇上要理由,司安堂自然就要幫皇上找,沒證據,創造證據也要用上的。
  
  只是爺對大少奶奶太過用心,這些天丟了手裡的事,盡量陪著大少奶奶呢,昨兒還說要休什麼婚假的話,估計皇上定是罵了爺,只是爺嘻皮慣了,沒當一回事罷了,但終究皇命難違,爺過得也苦,有些事情,爺是不得不做的,好在,大少奶奶真的很聰慧,似是看出了爺的身份,懂得體諒和體貼爺了。
  
  素顏讓人給司徒蘭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將她放在床上,掀了被子蓋好,然後,自己給司徒蘭探起脈來,但探了很久,並查不出什麼異樣,想起前世時,可以抽血化驗,一查便知司徒是否中毒,如今光用一片葉子,怕是不能說服別人,那小偏門後的藥圃裡,那種令自己心驚的藥物,卻被侯府的人稱為良藥,她的話,又有誰能相信?
  
  而且,她現在也著實不想就此揭穿一些事情,那是個諾大的黑洞,一但被扯開蓋在黑洞表面的遮布,必然會掀起驚天大浪,而且,會給自己惹來很大的麻煩,好好的坐山觀虎鬥,何必將虎怒轉到自己身上來呢?
  
  一時,太醫請來了,竟然又是那位陳太醫,素顏覺得這位太醫很有意思,是個妙人兒,上回明明自己並未中毒,而這太醫卻說得活靈活現的,而且,還剎有介事的拿了粒藥丸來給自己吃,不過是料養生的藥物罷了,吃了倒沒什麼壞處,只是,他也太能裝了,連精明無比的太后娘娘也騙了過去,真不知道葉世紹在那麼短的時間裡,是如何與他密謀的。
  
  陳太醫進來後,便要給素顏行禮,陳太醫官居四品,比起素顏的一品來低了好幾級,行禮是應該的,素顏制止道:「先生無須多禮,您是長輩,應該受侄媳一禮才是。」
  
  陳太醫聽得驚惶,忙搖了手道:「不敢,不敢。」心裡卻暗暗點頭,世子夫人例是個謙遜平和之人,不過,這大周朝裡,真有幾個人敢稱世子夫人侄媳啊,別人不知道也就罷了,他可是不敢的。
  
  一看床上之人竟是司徒蘭,陳太醫又是一陣惶恐,也不是個好惹的人物啊,要是她稍有差錯,護國侯府那邊,也不是好相與的。
  
  陳太醫小心亦亦的給司徒蘭探著脈,越太臉色越凝重,過了很久才鬆了手,皺了眉頭時素顏一輯。
  
  素顏心一驚,難道司徒不止是只中了那種毒?還有別的毒藥不成?那種植物,雖然有毒,但少量吸入,只會令人狂躁,產生幻覺而已,並不能致人死命,陳太醫醫術精湛,探完脈後為何如此嚴肅?
  
  「太醫有話請講,司徒妹妹究競是得了何病?」素顏冷靜地看著陳太醫,將司徒屋裡的其他幾個下人都屏退出去。
  
  「夫人,姨娘病情很怪異,下官也說不好,她身上至少有兩種毒素,一種稍輕,但卻霸道,能令她血行加速,性情驟變,另一種,卻是深入血液裡,是慢性的,體內積下不少了,而且,下官還不知道是何種毒,便無從下手解毒。」陳太醫鄭重地說道。
  
  素顏聽了心裡咯登一下,慢性毒藥,還中毒頗久了?
  
  「您能看得出,中毒有多少日子了嗎?」素顏又問。
  
  「至少七天之期。」
  
  一個星期?那不是正好自己進門以後的事?難道,那幕後之人又是衝著自己來的,想要陷害自己?按說那時洪氏還沒死,如此說來,那人是同時對洪氏和司徒下的手,只是洪氏身上的毒令洪氏發躁,令她瘋魔,而司徒身上的是另一種……
  
  「她體內的毒能至死嗎?方纔我也探過她的脈,竟然沒探出來,只是覺得她的脈相很是怪異,卻找不到原因。」素顏虛心求教,更覺得心驚膽顫。
  
  那個幕後之人手段太高明了,她真的感覺後背一陣發寒,這寧伯侯府的水,究竟有多渾啊,還不知道,其他幾個小妾的吃食裡,有沒有毒藥,若是也有的話……只怕都會怪到自己身上來。
  
  「只要是毒,服多了,自然會致人於死的,不過,還好,她身上的毒素並不很重,原本是潛藏在體內的,現在又被另一種毒誘發,只要立即停此再服毒,應該性命無憂,只是要徹底清毒,那就還是得研究解藥出來才行。」
  
  是被另一種毒藥誘發?素顏聽得一震,難道,兩種毒還不是一人所下的?她心裡的懷疑對像立即又模糊了起來,從那片葉子來看,很可能致狂躁的毒與劉姨娘有關,但另一種呢?她不可能自己下藥暴露自己吧。
  
  「先生請救救司徒妹妹,她可不能有事啊。」素顏感覺此事非常嚴重,司徒雖在侯府為妾,但只要她好好的,護國侯府就不會如何,但她一旦有事,護國侯震怒起來,可不是她能擔待的,弄不好,還會將兩個侯府談成仇敵……
  
  「下官先給他服此清毒丸吧,只要保證她以後再不服毒,應該還是會好的,大少奶奶倒不要太過憂心。」陳太醫安慰素顏道。
  
  青竹聽了上前去,輕輕在司徒蘭脖子前拂了一拂,司徒蘭立即醒轉,一看素顏正坐在她面前,她兩眼一瞪,揮手就打了土來,素顏早有防備,一下捉住了她的手道:「不要再鬧了,你被人下藥了。」
  
  司徒聽得一怔,哪裡肯信,掙扎著又要打素顏,青竹看著煩燥,輕輕在她肩頭一拍,司徒蘭頓時身子僵住動彈不得,一時,陳太醫拿了解毒丸來,紫綢餵了司徒蘭服下,過了好一會兒,只聽得司徒蘭肚子裡一陣咕嚕聲,青竹忙提了她往後堂去。
  
  再回來時,司徒裡有此虛弱地歪靠在青竹身上,眼神卻清明了很多。
  
  陳太醫又留下了一此藥丸後,便告辭了。
  
  素顏看司徒蘭清醒了很多,便讓青竹几個出去,自己坐在司徒蘭身邊,幫她掖了掖被子,問道:「可清醒了此,知道你自己都做了什麼嗎?」
  
  司徒蘭先前所先之事,雖是藥力所致,但並非沒有神志,哪裡不清楚自己都做了什麼,心中雖愧,卻不願意在素顏面前服軟,她清冷的雙眸怔怔的看著帳頂子,並沒有回答素顏的話,心裡卻是翻江倒海,很不平靜。
  
  「洪妹妹就死得很莫明,司徒妹妹怕是沒想到,那人也對你下藥了吧,而且,你所中之藥,還不止一種。」素顏說得很真誠,她雖不喜歡司徒的個性,但知道她不是個愚蠢之人,以她的聰明,一定能想到一此什麼事情。
  
  司徒蘭平靜的臉上果然泛起一絲波瀾,眼裡露一絲疑惑和憤懣,轉了眸看著素顏道「未償不是大少奶奶你的手筆,最想致我們於死地的,可不就是大少奶奶麼?」
  
  「如果是我的話,先前妹妹說出那麼大不敬的話,我大可以藉機發作,繼續懲治妹妹就是,又何必幫你請醫問藥,還告訴你中毒的實情?妹妹便是心中對我有氣,也該分清是非才是,為今之計是,妹妹要如何防備,不要再被人下毒才好。」素顏笑了笑,對司徒坐說道。
  
  「大少奶奶是想與我結盟嗎?」司徒眼裡含了一絲輕蔑,她時於素顏救了她,沒有半點感激之意,似乎認為,這一切,都是素顏該做的。
  
  「確實如此,我知道司徒妹妹心高氣傲,不甘於人下,可是,如今正媽有人利用妹妹的這份心思,還回害你我,為何我們不聯手呢?」素顏認真地看著司徒蘭道。
  
  「大少奶奶可看出此什麼來了?」司徒坐起身來,半靠在大迎枕上,皺了眉問素顏。
  
  素顏便自袖袋裡拿出那一根草葉子來,遞給她看。
  
  司徒看得一驚,眼裡迅速閃過一絲不置信,但隨既又恢復了平靜,問道:「這可是那片小園子裡的藥草?」
  
  「此藥有鎮痛的作用,更大的,卻是能使人致幻,用久了,便會使人瘋狂,妹妹,你想必也見迂吧。」素顏眼含深意地看著司徒蘭問道。
  
  「自然,三少爺種在藥圃裡,當寶貝一樣看著的……你是說,有人對我下了此毒?」司徒淡淡地說道,突然眼光一暗,坐直身來,怔怔地說道。
  
  「這是我在小黑屋的碳盆邊上發現的,昨夜怕是有人丟了不少此種東西在碳盆裡,卻不小心遺留了這一星點兒,被我發現了,司徒妹妹,現在,傷心裡應該明白一此了吧。」素顏笑著時司徒蘭道。
  
  「只怕這東西,拿出去,也沒人會承認,藥圃裡通共就種了那麼點,真要少得太多了,侯夫人定然會發現此藥可是夫人當寶貝一樣供著的呢,聽說二少爺每年都要用。」司徒蘭皺了眉頭說道。
  
  「妹妹心裡清楚便好,此事例不宜聲張,妹妹以後在吃食上要多加小心才是,而且,有的人,你既是清楚了,也多防著點,不要中了人家的奸計。」
  
  素顏認真的對司徒蘭說道。
  
  「我知道了,大少奶奶且回吧,我累了,想休息。」司徒蘭聽了,懶懶地時素顏說道。
  
  素顏也不生氣,起了身便往外走,還沒到門口,司徒旦又說了一句:「請大少奶奶消了那心思吧,你就是做得再好,我也不會認可你更不會離開侯府,此話,當是我時你方才坦誠相告的回報吧。」
  
  素顏聽得一怔,她確實想與司徒蘭交好,好給她找個妥善的法子,幫她找到另一份幸福,沒想到,司徒坐一眼看穿了她的心事,而且,明明白白的說了出來,還當作是自己救她的回服,她不覺又好氣,又無奈,更是迷惑,忍不住就問道:「你既是不喜歡相公,又討厭他,何苦要作踐自己,以侯府嫡女之尊給他當妾呢?於你,又有何好處?也許,他真的能幫你挽回名聲,讓你再重新找個合心合意的人呢,留在侯府,只會讓你痛苦,你又是何必……」
  
  「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我既作了他的妾,便是一生也要纏著他,我不好過,也不會讓他好過,他害了我的一生,找也要他用一生來償還。」司徒敏翻身坐起,直直地瞪著素顏道:「所以,不要妄圖與我交好,你我之間,是不可能成為朋友的。我不想做虛情假意,陰謀害人之人,所以,我現在明明白白給你說了,你便再不要心存妄想了。」
  
  素顏轉過頭,眼神犀利地看著司徒坐,好半晌才道:「其實,你是喜歡相公的,對吧,不然,你不會甘心給他作妾。」
  
  「你胡說,那個混蛋也就洪氏那種淺薄之人才會喜歡,我是恨他,恨死他了。」司徒聽得臉一白,大聲對素顏吼道。
  
  「你是在罵我也淺薄嗎?我也是喜歡相公的。」素顏的聲音變得冰寒起來,她走近司徒蘭,冷冷地瞪視著她:「我再跟你說一遍,不許在我面前罵他混蛋,這兩個詞,只有我能說,我一直對你容忍,並非怕你,對付你這種自以為是天鵝的貴族大小姐,我有的是法子折辱你,不要逼我,而且,更不要仗著他時你的那點子愧意便任意妄為,他可以忍,我是有底線的。」
  
  「你儘管放馬過來好了,我不怕你,不要忘了,我也是侯府正經抬進來的貴妾,葉成紹都不敢時我重言半句,你又算什麼?」司徒衛的臉色越發越白了,她紅著眼瞪著素顏,眼裡一片怨恨之色。
  
  「貴妾又如何,他並不喜歡你,看到你除了愧色,連其他念頭也沒有,在這種深宅大院裡頭,一個女人,想要有地位,最大的倚仗就是男人的心,男人的心若不在你身上,你又拿什麼來跟我鬥?」
  
  素顏微瞇了眼,故意說著狠話刺激司徒蘭。
  
  「只要我肯屈就於他,他又如何不會喜歡我,藍素顏,你也太自大了此,憑出身,憑容貌,你哪一點比我強,不信,今晚,我們便可以試試,看他是來陪我,還是陪你?」司徒衛果然被素顏激得激動了起來,連這平素她最不屑的話也說了出來。
  
  素顏聽了便沉默了,不用再試了,司徒蘭之所以會甘願給葉成紹做妾,其實便是喜歡葉成紹,這種感覺,怕是連司徒蘭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明白,也許,當年司徒坐第一次見到痞痞的葉成紹就愛上了,只是,她自己也不知,便用古怪的方式去招惹他,讓他注意到她,只是她也是個心高氣傲又彆扭的人,不肯承認自己喜歡他,所以,才會拒絕婚事……最終鬧到了現在這種情形,雖然,這一切都只是她的猜度,可她敏銳的感覺到,事情就是如此,她現在,不明白葉成紹時司徒究競是何種心裡,如果,司徒今夭真的要葉成紹來陪她,葉成紹會來嗎?
  
  她一時心煩意亂,正要再說什麼,便聽到屋外青竹在報:「大少奶奶,前頭白媽媽使了人來說,請您快去一趟,夫人正大發脾氣,要罰劉姨娘三十板子呢。」
  
  素顏聽得一怔,正要離開,就聽司徒坐在身後又道「你不敢試麼?」
  
  素顏聽了心一沉,回頭淡淡地看著葉成紹道:「有何不敢,你今天晚可以著人去請他就是,只要他肯來你處過夜,我不會說半個不字。」
  
  「那好,不過,現在,我要同你一同去前頭看看,某此人挨打,不看可惜了。」司徒聽了卻是突然起了身道。
  
  「你身子不好,這種事情就不要再摻合了,好身歇息幾天吧。」素顏回頭疑感地看了司徒蘭一眼道。
  
  司徒聽了側也沒有強行要走,素顏便往外走去,心中五味雜陳,像是堵了一塊沉重的大石一樣,讓她很是難受,她要的愛情很簡單,只有兩個人,手牽著手,相扶相攜,一同到老就好,可是,為什麼,這麼簡單的日子,她就不能擁有呢?
  
  出了門來,青竹看素顏神情很不好,便歎了口氣時素顏道:「大少奶奶可不是這腫患得患失之人才是,世子爺是什麼樣的人,大少奶奶還不清楚嗎?如果這點子自信也沒有,大少奶奶可就讓奴婢失望了。」
  
  素顏聽得一怔,不由呆呆地看著青竹,她確實被青竹說中了心事,這一刻,她對葉成紹的感情有一絲的動搖,畢競,葉成紹是這個社會裡長大的人,司徒又是他名正言順的妾室,他與她要行夫妻之實也是無可厚非的……
  
  眼前又浮現出葉成紹小意討好的樣子來,更想起第一次牽她手時,那種既高興又興奮,還很羞澀的模樣。突然,她的心情就豁然了,是啊,好不容易下定了決心,要將終身托付於他,那便要信他才是。



  第九十九章
  
  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又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素顏的心情變得明朗了起來,一把挽住青竹的手,笑嘻嘻地對青竹道:「你家主子一會子會回麼?回了就給他親手做個點心吃。」
  
  青竹聽得先是一怔,隨即冷峻的眼睛裡閃出笑意來,冷著聲道:「可不興只給主子一個人吃,奴才幾個也服侍得辛苦,到時,也得享些口福才行啊。」
  
  「那是自然,咱青竹是誰啊,是最漂亮,最瀟灑,最英挺的俠女呢,不給誰都得給青竹女俠吃啊。」素顏笑著將身子滾到青竹懷裡去了,聲音愉悅得很。
  
  司徒蘭歪在大迎枕上,聽到屋外漸行漸遠的笑聲,眼裡升起一股水霧,葉成紹,晚上會到她這裡來嗎?自己,是真的喜歡上他了麼?不,藍素顏說的不是真的,自己沒有喜歡上那個混蛋,只是在賭氣罷了,對,只是在跟藍素顏賭氣,就是看不得她那一副虛情假意的樣子。
  
  一轉頭,看到自己的貼身丫頭琴兒立在一旁,她眼珠子一轉,將琴兒叫過來,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琴兒聽得眼睛瞪得老大,勸道:「小姐,不要啊,那會傷身子的,夫人要是知道了,會打死奴婢的,奴婢可不敢啊。」
  
  「死丫頭,讓你去就快去,你不說,我不說,夫人怎麼會知道。放心吧,如果夫人怪罪下來,我幫你頂著就是。」司徒蘭沉著臉說道。
  
  琴兒聽了仍是猶猶豫豫著,不肯走。司徒蘭拿起床上的一個抱枕就向琴兒砸了過去,罵道:「是看本小姐如今沒落成了別人的妾室了,所以,連著你們這起子奴才也不聽我的話了麼?」
  
  琴兒也不敢接納抱枕,任那抱枕打在頭上,才撿了起來,哭喪著臉道:「小姐,奴婢是您的陪嫁,您好了,奴婢才有好日子過,奴婢不過是怕您傷了身子啊,哪裡敢不聽您的話。」
  
  「那還不快去,磨蹭什麼?」司徒蘭又聽到外頭傳來素顏一連串歡快的笑聲,心情越發的郁賭,一翻身,將自己的臉埋在枕頭裡,半晌也沒有抬起頭來。
  
  素顏帶著紫綢和青竹兩個去了侯夫人院裡,她有點不明白,侯夫人要打劉姨娘,白媽媽為何要請了自己來,難道婆婆要懲治小妾,兒媳婦能夠勸解得了麼?
  
  白媽媽的態度讓人覺得奇怪,素顏都不知道她如此做,是為了侯夫人好,還是為了劉姨娘好了。
  
  剛走到松竹院,就看到白媽媽親自迎到了院子外頭,一副很心焦的樣子,素顏也不好再磨蹭了,立即換了副憂急的神情,快步走了進去。
  
  「大少奶奶可來了,快進去勸勸夫人吧,劉姨娘怎麼說也是有兒有女的妾室,又弱不禁風的,若真被打得有個三長兩短……侯爺回來,還不得更惱了夫人了?」白媽媽行了一禮後急急地說道。
  
  也是,劉姨娘可是侯爺最寵的小妾,若真被打傷了,侯爺會更加厭棄夫人,白媽媽倒真是為夫人著想的呢。
  
  如此,素顏不疑有他,跟著白媽媽進了侯夫人的屋裡,正堂裡並沒見著人,素顏不由得蹙起了眉,正要問白媽媽,白媽媽已經將裡屋的簾子掀起,素顏便看到劉姨娘正跪在地上垂淚,一雙明麗的眸子淚水盈盈,神情淒楚無助,整個人顯得嬌弱可憐,就像暴風雨中一株柔懶的樹苗,隨時都可能會被風雨折斷一樣。
  
  而侯夫人正坐在床上,目含震怒,一隻左手伸在床外,邊上晚榮正用帕子幫侯夫人洗著手,神情小心翼翼。
  
  「母親為何生怒,您不是有頭痛病麼?還是少生氣的好,頭痛病就是得心平氣和才好,生氣會加重病情的。」素顏沒有管地上的劉姨娘,快步走到了侯夫人床邊。
  
  「哼,我死了,不是更合了別人的心意麼,這麼些年,人家一直被我壓制著,口氣心不服,想著方子整治,謀害我呢,如今看掌家權也在兒媳你手裡了,就更不將我看在眼裡了。」侯夫人冷哼一聲道。
  
  劉姨娘聽了哭得更傷心起來,卻是半句也不敢反駁。
  
  素顏聽侯夫人話裡有話,好像不只是在罵劉姨娘似的,便笑道:「母親您多想了,兒媳哪裡就真能掌家理事了,不過是邊學邊像罷了,府裡沒有母親掌舵,兒媳做事可沒底呢,等母親病好了,這府裡,還是母親您當家作主。」
  
  侯夫人聽素顏這番話說得好,臉色緩了緩,卻是瞪著劉姨娘罵道:「那起子捧高踩低的可不這麼想,她們哪裡知道兒媳的孝順,以為兒媳如今封了一品,在府裡就是最大的誥命,整個侯府都由兒媳做主了,眼裡自然不會還要我失了勢的侯夫人了啊。」邊罵,口裡還不時地輕嘶一聲,似是很痛的樣子。
  
  素顏這才去看她的左手,晚榮正幫她上藥,原來,手背上被燙紅了好大一片,地上還要一些碎瓷片,和一些殘餘的粥渣,鼻間聞到一陣八珍粥的清香,心裡立即明白,原來,劉姨娘服侍侯夫人用粥時,粥潑了,灑在侯夫人手上,所以,侯夫人才會大發脾氣的。
  
  劉姨娘服侍侯夫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平素都是小心了又小心的,又怎麼會突然燙傷了侯夫人呢?怕是夫人故意想找個茬子整治劉姨娘一頓吧,素顏便看向白媽媽,果然看到白媽媽神情篤定地站著,方纔那一臉的憂急之色早已不見了。
  
  「母親,兒媳哪裡還有瓶上好的燙傷膏,還是前些日子相公在宮裡討來的,兒媳著人去拿來給您用吧。」素顏沒有過問侯夫人發脾氣的願意,關切地對侯夫人道。
  
  侯夫人聽了臉色一僵,微有些不自在,素顏剛進門的第一天,便被自己燙了手,她那藥,正是那時得的,素顏說這話,貌似孝順,實則是在打她的臉呢,她的嘴唇扯了扯道:「你倒是個有心的,比我那嫻丫頭還要孝順幾分呢。」
  
  素顏聽了忙讓紫綢回去取藥,自始至終都沒有多看劉姨娘一眼,這個時候,若是對劉姨娘好,只會使侯夫人更氣,她可不想侯夫人將火氣移到自己身上來發,劉姨娘多被整治下也好,司徒蘭昨夜所中的毒,十有八九是劉姨娘下的,這個女人一派雲淡風輕的樣子,實則內裡陰險至極,府裡大多的事情,怕都與她有些關係。
  
  「兒媳啊,這兩天,你可都將府裡的事情弄明白了?那些下人可還聽調派?」侯夫人突然轉了話頭對素顏說道。
  
  「還好,都是母親手上用慣了的人,有母親坐鎮在兒媳身後,她們哪敢不聽兒媳的吩咐啊,這幾日,府裡諸事都還算順利呢。」素顏心中一凜,很小心地回道。
  
  「那賬本你如今可是會看了?」果然,侯夫人緊接著問道。
  
  「賬本啊,會看一點,但有些地方生澀得很,看不明白,兒子正求了姨娘幫忙呢,母親不是說姨娘最是能幹麼?」素顏有些不好意地說道,眼睛裡略帶著一絲不安。
  
  「有什麼不懂的,就拿來問娘吧,娘會教你的,劉氏如今可不是能隨便支使的,兒子也到了本席上學,她將來要做狀元娘呢。」侯夫人冷笑一聲道。
  
  「是,母親,兒媳不懂的會問您的,兒媳這兩人也是看娘親病體未癒,不便打擾,所以才請了姨娘幫忙,有娘助我,兒媳自然心裡更為踏實了,不過,姨娘好像看出些什麼問題來了,兒媳正打算請教母親呢。」素顏恭順地對侯夫人道。
  
  劉姨娘一聽這話,臉色刷白,抬了頭怔怔地看著素顏,侯夫人正在氣頭上,大少奶奶這會子將這事捅出來,不是想要她的命麼?
  
  「哦,她查出問題來了?你拿來給我瞧瞧,是哪些問題。」侯夫人冷笑著看向劉姨娘,眼裡閃過一絲譏諷和嘲弄。
  
  素顏聽了忙道:「今兒就算了吧,母親才傷了手,頭又還痛著,兒媳不拿這些瑣碎事煩您了,兒媳一會子回去,自己再琢磨琢磨吧。」
  
  那些可都是劉姨娘查出來的,侯夫人貪沒的公財的證據,她怎麼會輕易地交給侯夫人,其實,劉姨娘也很聰明,不過是將一些旁枝末節的東西記錄了下來,大筆的漏洞她並沒有碰觸。但是,當時素顏變著法兒強迫她提筆記抄,那些個大數目都是素顏自己點出來的,又是當著她的面,想撇開都不行,字跡又全是她的,劉姨娘便是想辯解,也無從說起,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侯夫人聽了素顏的話,果然看劉姨娘的眼光更為陰戾了,眼裡像藏著支鐵箭一樣,隨時都要將劉姨娘射穿,突然揚了聲道:「人呢,都死了麼?還不將這賤人拖出去,重打三十板子!」
  
  立即進來兩個粗壯的婆子,上前來救拖住劉姨娘往外走,素顏眉頭皺了皺,先前就說侯夫人會打劉姨娘三十板子,自己在路上也磨蹭了好一會,就是想等那刑罰罰了一半才過來,可自己進來了這麼久,侯夫人才下令……很有點要當著自己的面行威的意思,是想殺雞儆猴麼?
  
  她抬眸看了眼白媽媽,白媽媽神情淡定沉著,眼睛也正好看了過來,素顏心頭一震,暗暗冷笑,收回目光,很是急切地勸侯夫人道:「母親,姨娘固然有錯,她也是上了年紀的人了,又是三少爺和文英文貞小姐的親娘,您不給她留臉面,也要看在幾個弟弟妹妹的份上,且放過姨娘吧。」
  
  素顏說得聲情並茂,言語真誠,但這話一出來,卻是惹得侯夫人更氣,指著劉姨娘罵道:「死狐媚子,裝得一派清雅高潔,卻是最會使媚術,仗著生了幾個崽子就在本夫人面前耀武揚威,真以為本夫人拿你沒法子呢,連本夫人你也敢謀害,打,拖出去往死裡打。」
  
  劉姨娘聽侯夫人罵得難聽,柔弱地抬起頭,眼裡一片淒苦,睜著如水般的淚眼對夫人道:「夫人,婢妾盡心服侍您多年,從不敢有半點忤逆的心思,對您忠心耿耿,您……您真下得了手,要打死婢妾嗎?」
  
  侯夫人微瞇了眼看著劉姨娘,眸光冰冷如霜,大聲吼道:「似你這等謀害主母的賤人不打死有什麼用?你們還等什麼?拖出去打。」
  
  兩個粗使婆子被侯夫人吼得一震,拖起劉姨娘就往外走,劉姨娘也不掙扎,任那兩個婆子拖著,快到門口時,她又哀哀地哭道:「夫人,您就看在婢妾每日為您精心熬製補粥的份上,看在婢妾每日為您端茶倒水的份上,也要饒了婢妾這一回啊,十幾年的姐妹,難道就沒一點情誼嗎?」
  
  只是求饒,始終沒有說侯夫人半點不是,聲音聽著淒苦,卻並沒有絕望和恐懼的意味在裡面,素顏感覺,劉姨娘彷彿胸有成竹,料定侯夫人不會真的打她一般。
  
  她略一思忖,上前向侯夫人跪下來道:「母親,姨娘說的是,她服侍您十幾年,便是一個隨身的丫頭,也能有了感情,您看在這麼多年同時服侍父親的情分上,饒過劉姨娘這一回,要不,輕罰些吧,劉姨娘身子太過柔弱,怕是禁不起幾板子啊。」
  
  白媽媽聽了這話,渾濁的眼裡,精光一閃,皺了皺眉,終於開口勸侯夫人了,侯夫人卻是聽到那句一起服侍侯爺的話,更挑起了她心底的怒火,像是發了狂一樣,抓起床頭櫃上的一個茶杯便向劉姨娘擲去,罵道:「你還表功啊,讓你服侍我,委屈你了吧,你巴不得我早死了,你好坐上正位,做侯府的當家主母?我呸,也不看看你什麼出身,破爛貨一個,還以為自己是九天仙女呢,再裝得清高,也是那種地方出來的,下賤東西。」
  
  那茶杯沒有砸到劉姨娘,水卻濺濕了劉姨娘素白的裙擺,劉姨娘被侯夫人罵得臉色刷白,眼裡露出一絲絕望的恨意,她突然兩手一掙,看似柔弱的雙臂竟然將兩個粗使的婆子彈開,身子站得筆直,兩眼銳利如剛出鞘的利劍,直射向侯夫人,冷冷地對侯夫人道:
  
  「我雖淪落,但潔身自好,待侯爺癡情一片,從未有半點不貞不潔之事,你可以打我,罵我,但不可用侮辱我,當年,我如何會淪落那種地方,你最清楚,這侯夫人的身份,原該是誰的,你心裡應該明白。這十幾年來,你都做過什麼事情,不要以為,別人都不知道,不要逼我說出不好聽的來。」
  
  侯夫人聽了眼裡露出一絲驚恐,臉色一白,對劉姨娘道:「你胡說八道什麼?你自甘墮落到了那種地方,與我何干,原來,你真的是在肖想這侯夫人的位子啊,裝了十幾年,狐狸尾巴露出來了麼?還想跟我翻舊賬了?」
  
  白媽媽一見這兩人將平素從不能宣之於口的都在往外吐,一時急了,這有點出乎她的預料,忙拉了拉侯夫人道:「夫人,您身子不好,不要太動怒了,會加重病情的。」
  
  一時又瞪那兩個婆子,罵道:「還不快請姨娘出去!」
  
  侯夫人真的撫住頭,哎呦呼痛了起來,扶著白媽媽的手往床上躺去,那兩個婆子有點不知所措,侯夫人可沒說不打劉姨娘了,命令還沒收回呢,而白媽媽那意思像是支劉姨娘出去,意在息事寧人,她們究竟要聽誰的?
  
  素顏見了便上前勸侯夫人道:「姨娘也是年紀大了,說話有時難免糊塗,那板子她也禁不起,母親,您就免了她的責罰吧。這會子下人也不知道要如何做呢,畢竟您才是這府裡的正主子啊。」
  
  侯夫人的命令早就下出去了,叫她就此改口,那不是在打自己的臉嗎?她原是聽了白媽媽的話,裝頭痛,藉機就此算了的,沒想到,素顏又故意提了起來,這倒讓她騎虎難下了,不打,還不行了,便氣哼哼地道:
  
  「她們都當我是死的呢,根本不拿我的話當一回事,本夫人說好幾遍了,就沒一個人聽我的,哎呦,我的命啊,可真苦啊……」侯夫人突然放聲大嚎了起來。
  
  素顏早看出來,劉姨娘說出那一番話時,侯夫人臉色就變了,雖然叫得厲害,氣勢卻弱了下來,估計侯夫人不會真打劉姨娘了。她想起司徒蘭昨夜中的毒,想起劉姨娘的陰狠,不讓她挨一頓打,實在難消她心頭的郁賭,所以,才故意讓侯夫人下不得台的。
  
  兩個婆子聽侯夫人如此一哭,哪裡還敢再耽擱,又上來,拖了劉姨娘就往外走。
  
  劉姨娘兩眼凌厲地看了眼素顏,眸中燃著兩簇怒火,素顏淡淡地回望著劉姨娘,很是無辜,又無奈地說道:「姨娘,你就給夫人認個錯吧,夫人如今正在氣頭上,一時都勸解不開呢。」
  
  經過方纔的對峙,劉姨娘哪裡肯再認錯,她冷冷地掃了一眼侯夫人,任那兩個婆子拖了下去。
  
  白媽媽這下真急了,臉上冒出毛毛細汗來,她等兩個婆子將劉姨娘往外一拖,自己也轉身要跟了去,素顏一把扯住白媽媽道:「媽媽,夫人好像有些發燒呢,您快勸了她不要再哭了,大哭傷身啊。」
  
  白媽媽聽了這話,還如何好走,忙吩咐晚榮去請太醫,自己坐床頭幫侯夫人按摩頭部,邊按邊勸。
  
  外頭終於響起一聲悶哼,劉姨娘還真是能忍,一板子打下去,竟然沒有慘叫。也是,她那樣仙一般的人兒,又怎麼會用叫聲影響自己的形象呢。素顏心裡無比暢快,非是她心狠,實在是侯夫人和劉姨娘兩個都太過分,自己進門才幾天,就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害自己,不趁機懲治懲治,她們還真當自己是好欺負的。
  
  白媽媽原是想請了素顏來,一是化解侯夫人的怒氣,二嘛,是侯夫人要做戲給她看,侯夫人對掌家之權念念不忘,不甘心被素顏拿了去,所以,才演了這麼一出,想發威給素顏看,沒想到倒被素顏給利用了,假戲變成了真做,使得侯夫人與劉姨娘的矛盾激化到了一個新的高度了。
  
  屋外連連傳來悶哼聲,劉姨娘應該被打了十好幾板子了,素顏在一邊不停地叨叨:「母親,別打了吧,再打下去,姨娘可真的受不住了,意思意思就行了,一會子侯爺回來,見姨娘被打了,定然會大發脾氣的。」
  
  侯夫人聽到屋外的聲音,其實心裡也很爽,但也怕真的打出什麼事來,侯爺那裡不好交差,可她今天原就是想借此在素顏面前立威的,聽素顏如此一說,反倒不好叫停了,一咬牙,怒道:「不過是個婢妾,侯爺還能為了她而對我這個正室夫人如何?打,不打死她,不停手,這三十個板子,一下也不能少了。」
  
  白媽媽聽了快要氣死了,抬頭瞪了素顏一眼,起了身,蹬蹬往外走去,很快,外面的悶哼聲便聽不見了,素顏也沒再侯夫人面前說什麼了,打了十幾板子,應該也差不多了,便很慇勤地拿了美人錘,幫侯夫人捶起腰來。
  
  這時,外頭傳來一聲痛哭:「姨娘……您……您怎麼會被打成這樣了?」
  
  素顏一聽,像是成良的聲音,不由微怔,成良每天上午都要去外頭鋪子裡收賬,今兒倒是回來得早啊,她垂眸看了侯夫人一眼,果然看到侯夫人眼裡閃出一絲戾色,眉頭也皺了起來。
  
  素顏知道自己不能再裝糊塗下去了,忙對侯夫人道:「母親,成良來了,那孩子見到姨娘被打,心裡怕有些不舒服,兒媳出去勸勸。」
  
  侯夫人聽了罵道:「怕他不舒服作甚?他還敢翻天不成?」
  
  不過,卻沒有阻止素顏,素顏這才從屋裡急急地走了出來,一看白媽媽正沉著臉,指揮著人拿擔架抬劉姨娘,成良正扶著劉姨娘,眼中隱含淚水,原本忠厚樸實的臉色滿是憤怒和不屈,額間的青筋都暴了出來,而劉姨娘的一隻手,死死地拽著成良,似是怕他太衝動,會鬧出事來。
  
  素顏看得微怔,劉姨娘倒是個好母親,自己傷得那麼重,也不肯讓成良與侯夫人起衝突,素顏在心裡歎了一口氣,若不是這該死的一夫多妻制,又怎麼會有如此多的陰謀詭計,如此多的相互謀害,以致親情淪喪,手足相殘。劉姨娘種種行為,最終的目的,不過是想給兒女掙個好未來罷了,只是,方法不得當啊,侯夫人並非表面上那般的愚笨,她的心機,不見得就比劉姨娘差,兩相爭鬥下去,最後受害的,怕還是幾個子女。
  
  想想後院裡的那片藥田,那種藥物連紹陽也要用到,她心裡就一陣陣的發寒,紹陽那樣乾淨溫和的男子,也不由自主地捲進這場妻妾,嫡庶之爭裡來,受盡煎熬。
  
  只是不知道紹陽他究竟是得了什麼大病,如果可以,還是勸他少用那種鎮痛藥為好。
  
  「快些抬了姨娘回去診治吧。」素顏看到成良眼裡的痛苦與不屈,她心裡也不太好受,上前拉住成良道:「你大哥那裡有些好的傷藥,一會子我使了人給姨娘送去,你好生服侍姨娘回屋去。」
  
  成良聽了抬頭掃了素顏一眼,眼底閃著一股濃烈的恨意,她不由得怔住,十四歲的孩子,竟然有如此強烈的恨意,似是要毀滅這片天地一般,劉姨娘,平時都教了他些什麼啊,讓個好好的的孩子變得像魔鬼一樣的可怕。
  
  劉姨娘痛得快要暈過去了,但那只拽住成良的手,始終沒有鬆開,這時,兩個粗使婆子過來,將她抬起,成良不得不也跟著站了起來,想掙開劉姨娘的手,但掙了幾下都沒掙脫,就聽劉姨娘道:
  
  「回去,下午去西席唸書,不然,不要再叫我娘。」
  
  成良的淚水終於流了出來,哽著聲道:「姨娘,你放心,先生說,成良的功課很好,明年,成良一定要考個秀才給您看。」
  
  劉姨娘的嘴角艱難地露出一絲欣慰的笑來,仍是拽著成良,被婆子抬走了。
  
  空氣中還有濃濃的血腥味,素顏方才只看到了劉姨娘身上血跡斑斑,但沒有看到她的傷口,但她知道,不管那幾張婆子打得輕重如何,劉姨娘今天還是受了懲罰了。那個心機深沉,玲瓏剔透的女人,怕是第一次在府裡挨打,但願她能吸取些教訓,不要再來招惹自己,不然,這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
  
  她正要轉身離開,這時,文英不知從何處走了出來,到了她的面前,眼裡含著兩行清淚,素顏心頭一緊,這個爽直率真的女子,有著男子的英氣和爽朗,但願她不會被這侯府的污濁之氣所染,能保持一個率真的本性才好。
  
  「大嫂,我隨你去拿藥吧,姨娘她,身子很弱,每晚都會咳,被打得這麼重,只怕……那病情會更重了。」文英聲音有些發顫,拿了帕子拭著眼淚。
  
  「走吧,我看看你大哥那裡還有止咳的藥沒,多拿一些去,姨娘不是懂醫的麼?怎麼會一直咳?」素顏過來牽了文英的手道。
  
  「那是固疾了,年輕時就染上了,很難治好的。」文英淚眼婆娑,想說什麼,又欲言又止。
  
  素顏方才在侯夫人屋裡也聽到了一些,明白劉姨娘的身世可能也不平凡,經歷必然坎坷,不過,經歷過苦難的人,應該要懂得珍惜眼前的幸福才是,不該妄想不該得到的東西,更不該想將別人的幸福據為己有,將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那能真正的幸福麼?
  
  素顏沒有繼續問下去,只是安慰了文英幾句,文英自是倒是先說了:「姨娘,以前也是出身大家的,只是,外祖家裡,突逢厄運,全家被抄滅家產,男子發配,女子充入教坊……」
  
  素顏聽得怔住,怪不得,侯夫人會說劉姨娘是那種地方出來的,唉,果然又是一段可憐的故事,她拉了文英的手道:
  
  「既然知道姨娘過得辛苦,那你們就好生孝順她,不要讓她為你們操心才是,妹妹將來若是能嫁個好人家,也算是給姨娘爭口氣了。」
  
  文英聽了眼神更為憂鬱起來,苦笑道:「我比文靜還大,可是,連出門的機會都沒有……又只是個庶女的身份,想找個好人家,談何容易,我又不願給人做填房……」
  
  素顏聽得心裡也一陣酸楚,安慰文英道:「壽王府的梅花會過幾天就會開了,到時妹妹一同跟我去就是,妹妹花容月貌,一定會有不少夫人能看中妹妹的。」
  
  文英聽了臉上這才閃過一絲羞澀來,感激地對素顏道:「妹妹多謝嫂嫂,嫂嫂如今可是一品,能跟在嫂嫂身邊,可是妹妹的榮耀呢。」
  
  文英一直跟在素顏到了苑蘭院,拿了藥後,又坐了一會子,正要走,就遇到文嫻和文靜兩個雙雙來了。文英便有點不自在,文嫻見文英還好,主動上前道:「大姐姐,原來你也在大嫂這裡啊。」
  
  文靜卻是冷冷地掃了文英一眼,不陰不陽地道:「大姐是不是沒有接到壽王府的帖子啊,要不要,我和三妹妹帶你進去?」
  
  文英臉一白,隨即淡笑道:「我不跟你們一道了,大嫂說帶我去呢。」
  
  文靜聽了臉色一沉道:「大姐倒聰明,知道找大嫂是最方便,最體面的,不過,我和三妹妹早就跟大嫂說好了,要同坐一輛馬車呢,馬車不大,怕是會擠呢。」
  
  素顏看不得文靜擠兌欺負文英,便上前打散方道:「都在門口喝冷風做什麼?快快進來,屋裡坐,沒得還說我這個大嫂小氣,妹妹們來了,招待不周。」
  
  文英卻是對素顏行了一禮道:「多謝大嫂,妹妹就不再坐了,我去姨娘那送藥。」
  
  「庶女不是不許與姨娘走得太近麼?不過,劉姨娘到底不同,是伯父跟前最得寵的,便是有些許的逾矩,也沒有認真呢。只是,三妹妹,伯母要是知道了,怕是頭痛病又要犯了。」文靜不等文英走遠,又不陰不陽地說道。
  
  素顏倒真的不太喜歡文靜這個樣子,她是二房的,文英根本就傷不到她的利益,又何必處處針對文英呢?
  
  文嫻聽了也蹙了眉道:「二姐姐,你別說了,姨娘受傷了。」又從自己懷裡拿出一個荷包來,走近文英,塞到她手裡道:「原是要親自送到姐姐屋裡去的,正好看到了,姐姐就拿去吧。」
  
  文英想要推辭,文嫻眼裡就起了霧氣,「姐姐不是要看姨娘麼?快去吧,一會子父親要回來了,還望姐姐幫母親遮掩幾句,母親她……她最近越發的糊塗了,怕是頭痛得厲害的緣故。」
  
  文英走後,素顏留在文靜和文嫻在屋裡說話,又拿了點心給她們吃,文靜便吃著點心,邊道:「大嫂,壽王宴那天,東王妃會帶了世子一同來,中山侯夫人也會帶了世子去呢,聽說,大嫂與中山侯夫人可是世交,也不知道中山侯夫人的性情如何,聽說,很是溫和可親呢。」
  
  素顏聽得臉色一僵,她與上官明昊退婚的事情,京裡不知道的少,她雖然跟上官明昊已經沒有了關係,可是中山侯夫人著實於她有恩,一想到會在那種場面碰到侯夫人,她就有些忐忑不安,不知如何面對。
  
  文靜明知道這是自己的心結,怎麼會當著自己的面提出來?莫非……她抬眼看文靜,只見她眸光瀲灩,似喜還羞,頓時恍然,怪不得,自己先頭如此捉弄過她,她卻突然改了性子,對自己著意討好起來,原來,是想嫁給上官明昊,想自己在從中拉線。
  
  可她也不想想,以自己現在的身份,合適與中山侯夫人交談麼?兒子被人退婚,這對中山侯夫人來說,也是個打擊,也是丟了臉面的事,她便是與自己母親的關係再好,怕也是不想再看到自己的吧,這個文靜,想事還真不是一般的彆扭呢。
  
  「侯夫人性子是極好的,到了那天,你見了就會知道的。」素顏輕描淡寫地說道。
  
  又轉過頭,與文嫻說起東王世子來,文嫻眼睛亮亮的,對素顏道:「那天二皇子也會去呢,大嫂,聽說你和明英郡主也有交情,那天你可要介紹妹妹與她認識哦。」
  
  素顏聽得詫異,司徒家與明英郡主的關係非同一般,怎麼文嫻作為寧伯侯府的嫡女反而不認識明英呢?
  
  文嫻似乎看出素顏的疑問,臉色微帶了些委屈道:「還不就是大哥嘍,大哥的名聲太壞,我們姐妹幾個出去了,也不招人待見的,那些人都是自命清高的,不太與我們說話,我也不想求著她們,就……」
  
  原來如此,葉成紹這傢伙也真是的,小時候不知道做過多少惡作劇的事情,害得京裡的大家閨秀都不敢與寧伯侯府的人接近。
  
  兩姐妹又在素顏屋裡說了好一陣子的話,這時,門簾子一掀,葉成紹帶著股風寒之氣自外面走了進來。
  
  文靜和文嫻兩個臉色一肅,忙起身給他行禮,葉成紹笑著擺手讓她們繼續坐,自己也大馬金刀地坐在素顏身邊,對兩姐妹道:「你大嫂一個人在家裡也孤單,你們幾個以後要多來陪陪她才是。」
  
  說著,自懷裡拿出兩個盒子來,給文靜和文嫻一人一個。
  
  文嫻單純,當著葉成紹的面打開一看,竟是一朵樣式新鮮,做工精緻的宮花,她立即笑彎了眼,對葉成紹道:「多謝大哥。」
  
  文靜也打開來看,果然也是一朵漂亮的宮花,笑道:「難得大哥肯送我們禮,可要好生收著,明兒到壽王府去,正好有的戴呢。」
  
  葉成紹聽了便道:「你們要跟你大嫂一起去壽王府麼?那麼我也去。」
  
  兩姐妹一聽,立即垮了臉,為難地看著素顏,素顏心知她們的心結,笑道:「相公,你就別跟著我們幾個女兒家攙和了,沒得讓幾個妹妹不自在。」
  
  葉成紹聽後對文靜和文嫻兩個一瞪眼道:「我不去可以,你們兩個可得好生護著你嫂子,回來,大哥還有禮物送給你們。」
  
  兩姐妹對望一眼,忙應了,又坐了一會子後,正要起身走,外頭紫雲來報說:
  
  「大少奶奶,司徒姨娘使了琴兒來說,司徒姨娘病了,請世子爺過去。」
  
  來得好快啊,素顏抬了眸看著葉成紹,並沒做聲。
  
  「病了?可請了太醫?」葉成紹有些怔忡,問紫雲道。
  
  「奴婢不知。」紫雲老實地回道。
  
  「我請過陳太醫看了,還開了些藥。」素顏淡淡地回道。
  
  「大哥,即便是太醫看過了,你也要去看看司徒姐姐的,你可是她的夫君呢。」文靜看葉成紹似乎是不太想去的樣子,很是不滿地說道。
  
  「相公,你便去看看司徒妹妹吧。」素顏也想讓葉成紹去看看,她不想管著他,兩人之間相互是否忠貞,要看各自的心,而不是靠防備,靠管束,心若有異,再防也防不住,管住了,也沒意思。
  
  「娘子,我好累呢,我又不是太醫,她又不喜歡看到我,去了沒得惹她生氣,我就不去了吧。」葉成紹竟然苦著臉對素顏道,一副很為難的樣子。
  
  素顏見了不由得哭笑不得,這位還以為是自己強迫他去呢……她不由得微瞇了眼,審視地看著葉成紹,他該不會是以退為進吧?
  
  「大哥真是的,女兒家喜歡說反話,哪裡就真的不喜歡你去看她了,司徒姐姐既是派了人來請,自然是想見你啊。生了病的人,最是脆弱了,想你安慰她呢。」文靜捂著嘴打趣道。
  
  這時,琴兒突然自外頭衝了進來,一下子便跪到葉成紹面前,哭道:「世子爺,姨娘正在發高燒,說胡話呢。您快些去看看吧,昨夜關了一夜的黑屋,至今粒米未進,又突然發燒,怕是……」
  
  葉成紹聽得臉一沉,眸光變得凌厲起來,沉聲對琴兒道:「真的是在小黑屋裡著了涼麼?」
  
  琴兒聽得連一白,垂了首哭道:「爺,小黑屋是什麼地方您不知道麼?姨娘在娘家時,哪裡受過那等苦處,她身子嬌弱,雖只是一晚,卻是風寒入骨了,不信,您去看看便知。」...<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03:46 PM

  第一百章
  
  「不用看了,她自己喜歡病,便讓她多病幾日好了,爺沒心思陪她玩這種小孩子的把戲。」葉成紹冷哼了一聲,對琴兒說道。
  
  「世子爺,您這是什麼意思?您真的這麼狠心不去看姨娘嗎?她......真的病得很嚴重,口裡還不停地叫著您的名字呢,您怎麼能這麼狠心。」琴兒聽到葉成紹的話,眼裡閃過一絲慌亂,很快便哭了起來,怨責地看著葉成紹。
  
  「她自個不愛惜身體,爺去看個屁呀,你回去,跟她說,她喜歡生病,沒人攔著她,她病,我就請太醫去治,治到她好為止,再病,再治,但別想我會憐惜她。」葉成紹蹭的一下站起身來,無情地看著琴兒,說完後,一甩袖就往裡屋走,到了門口,又回頭見素顏在椅子上發呆,衝過來一下就把素顏扯進屋裡去了。
  
  他還從沒如此厲害地對待過素顏,素顏被動地被他拉進屋裡去,心裡像被春天的太陽曬得暖洋洋的,又像是在炙熱的夏日下,喝下了杯冰茶,涼沁沁的,甘冽舒爽,一種被珍視,被呵護,被信任的感情充斥心間,就連葉成紹扯得她胳膊生疼,她也感覺那是一種幸福,連日來的擔心,郁堵全都消散怠盡,眉眼裡全是笑意,清亮的雙眸波光流轉,含笑看著葉成紹。
  
  葉成紹被司徒弄得一肚子的火,情急之下,怕琴兒鬧素顏,弄得素顏不好下台,便一把將她扯進來,等把人拉進來了,才感覺自己好像手重了些,只怕扯痛了素顏,立即又鬆了手,臉上有些不自在,正要解釋,卻觸到素顏那情意綿綿的眸子,俏皮又滿是笑意,不由怔住,人便有些發木,半響才傻呼呼的說道:「娘子,你......你不生氣!」
  
  「我為什麼要生氣?」素顏有點想敲下眼前的這個傻得可愛的男人的腦門,什麼眼神啊,看不出自己正高興著嗎?
  
  「那個,我剛才沒拉痛你吧,你......你在笑什麼?」素顏的眼神讓葉成紹有種浸在糖罐子裡的感覺,娘子很開心,但雖不知道她為何開心,但她的好心情讓他忘了司徒蘭的事情,也莫明的就跟著高興了起來。
  
  「你真的不去看司徒妹妹嗎?照琴兒說了,她可是正在思念著你呢。」素顏故意壞心眼地對他說道。
  
  「才不去,她故意陷害你的,當我是傻子呢,昨兒個我就使人去小黑屋裡看過了,娘子你把她安排得很妥當,今天又請了太醫為她診治過,這麼一會子怎麼會突然病得很重?娘子,咱們別管她了,今兒個你可是在小黑屋裡發現了什麼東西?」葉成紹嘟了嘴對素顏道,眼睛閃過一絲厭惡,他對司徒蘭是有愧疚之心,但不代表好可以容忍她對素顏不利,司徒蘭做了什麼,別人不清楚,他卻是清楚的,因為昨天素顏曾經提醒過他,怕有人又像洪氏一樣的去害司徒蘭,所以,他派了人在暗處守著,司徒蘭做了什麼,他早就知道了。
  
  所以,琴兒來請他時,他才大發脾氣,又覺得對不起素顏,才拉了素顏進來,昨天竟然還是沒有防守得住,讓人鑽了空子,司徒還是被人下了藥了,幸虧娘子聰明,很快便請了太醫來,為司徒蘭解了毒。除掉了一樁禍事的苗頭。
  
  「發現了一種植物,焚在火裡,產生的氣味,能使人產生幻覺,如果大量的吸服,還會使人狂燥,性情也會大變。」素顏斂了笑,葉成紹是司安堂的少主,府裡有這們一種可怕的藥物存在,他應該有所察覺才是。
  
  「是成良種在後園裡的那種吧,劉姨娘是個厲害的角色,娘子你以後要多防著她,我如今還沒有動她,只是想坐山觀虎鬥罷了,她還不是最大的幕後黑手,我想再觀察一陣子,看看能不能引出那個人來。」葉成紹也很鄭重地對素顏說道。
  
  他這是第一次與素顏談如此深層次的問題,素顏感覺到了他的信任,心裡很高興,她希望他能對她坦誠,夫妻同心,一起努力才能更好的戰勝困難。
  
  還有更厲害的角色在後面?劉姨娘不是最厲害的那個嗎?
  
  「洪氏是劉姨娘下的毒吧,相公,你有查出些眉目來了?」素顏心裡有些發涼,那些人,究竟在圖謀什麼?難道就因為葉成紹的身份不一般,所以就想害他嗎?葉成紹的存在,影響了很多人的利益?
  
  「她只是其中之一罷了,以她的能力,還做不到那樣天衣無縫,那人很厲害,並沒有留下什麼有用的證據來,而如今,候爺又對劉姨娘很是寵信,我們暫時也不能動她。娘子你只要每天都帶著青竹,不要讓人傷到你就行了,便是有髒水往你身上潑,你能自己解決的,就自己解決,解決不了,就讓青竹帶了你離開,等我回來,再接你回家。」葉成紹有些擔憂地看著素顏道,以往,不跟她說,是怕嚇著她,更怕她又要打退堂鼓,說什麼要和離的話。
  
  從洪氏和司徒蘭兩人中毒的事情中來看,娘子處理事膽大心細,果決聰明,不但能自己抽身出來,還能找到一些很有用的線索和證據,因此,他願意當她為自己的謀士,一個共同對敵的戰友,而不僅僅是妻子了。
  
  素顏聽得心中暖暖的,她已經嫁給他,並打算認真跟他過下去了,就想與他同甘共苦,共同進退,而不是想與當今的很多夫妻那樣,丈夫在做什麼,妻子根本就無知情權,更無參與權,丈夫遇到危險,或者,丈夫的行為給家庭帶了麻煩時,妻子莫明被動,措手無策,她不喜歡那種夫到相處模式,她想參與到他的生活中,包括他的事業中去,這樣的夫妻,才是真正的夫妻。
  
  「你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的,你在外頭,怕是比我更加凶險,你也要多加小心。」素顏安慰的看著葉成紹道。
  
  「暫時還沒有人能動得了我,我只是擔心你,娘子,對不起,我沒有給你一個安寧清靜的生活環境。」葉成紹握著素顏的手,將她攬進懷裡,輕吻著素顏的秀髮。
  
  「那咱們一起努力,盡力創造一個安寧清靜的生活環境出來就是。」素顏伸手環住他的腰,他心裡有痛,她知道,只是,暫時還不想碰觸,她想一點一點的瞭解他的過去,更想一點一點的將他從那個權力爭鬥的漩渦裡拉出來。
  
  葉成紹聽了垂眸看向素顏,墨玉般的眸子裡泛起一絲潮意,啞著嗓子道:「謝謝你,娘子。」
  
  素顏聽了伸手一擰他的鼻子,嗔道:「傻子!」
  
  外頭又傳來琴兒的哭聲:「世子爺,奴婢求您了,姨娘她真的病得很嚴重,您再不管,奴婢便回護國候府去,稟報候爺了。」
  
  葉成紹聽得眉頭一皺,掀了簾子就走了出來,冷聲對琴兒道:「那感情好,你快些回去請候爺夫人來一趟,最好是讓她們把你家姨娘給接回去,爺沒功夫養這樣的妾室,沒病也弄個冷水把自己澆出病來。」
  
  琴兒聽得臉一白,眼睛閃爍著就看向素顏,半晌也沒說出話來。
  
  素顏便笑著對琴兒道:「你且回去服侍司徒妹妹吧,一會子,爺就請太醫來替司徒妹妹診治。」
  
  琴兒眼裡的怨恨一閃而過,起了身,行禮退走了。
  
  素顏便對陳媽媽道:「媽媽,一會子您親自帶了太醫去悠然居吧,再派兩個得力些的人,去幫著服侍司徒姨娘。」
  
  司徒還真是個很棘手的人,她到現在也沒想好,究竟要如何安置司徒才好,如今自己也看出來,司徒其實是喜歡葉成紹的,只是喜歡的方式很另類,有點歡喜冤家的味道,只是她怕是連自己也不很清楚她對葉成紹的感情罷了,以前自己沒嫁過來時,司徒沒有危機感,幾個妾室裡,葉成紹對她是最寬容的,她獨自尊大,便還像以前那樣高傲之姿對待葉成紹,自己嫁進來後,她感覺葉成紹對自己的情意,所以,才著了慌,突然很不適應了,感覺本屬於她的東西是被搶走了,於是,她才會在洪氏出事後,主動站了出來管事。
  
  她想見葉成紹,希望得到葉成紹的心,又拉不下面子,便用另一種方式吸引葉成紹的目光,同時,也在試探自己對葉成紹的感情,才發現自己對葉成紹的感覺比她想像中要深時,更慌了神,才會用了最笨的法子,想再插足到自己與葉成紹中間來,甚至將葉成紹的心重新拉回去。
  
  陳媽媽點了頭,卻有點不屑地說道:「大少奶奶完全可以不必如此看重司徒姨娘,你可是正室,對妾室就不能太心軟了,不管她以前是什麼身份,在這府裡頭,你就是大,她就是小,她不承認,只怪她認不清自己的身份,吃虧的是她自己,您若是太軟弱了,她只會覺得你好欺負。」
  
  素顏聽了笑道:「她想與我爭,我偏不與她爭,如此再敗了,她只會更氣,她會死心,她雖任性,卻並不太壞,我倒希望她是個很陰險毒辣之人,那樣,我也沒有什麼顧及了。」說著,眉間就蘊出一絲憂鬱來。
  
  司徒蘭若是再壞一些,她有的是法子將她弄走,可是,司徒與劉姨娘之流不一樣,她率真彆扭又倔強,卻並不陰毒。
  
  葉成紹聽了素顏的話,眼神一黯,過來拉住素顏道:「你也別太為她揪心了,她不過是在跟我堵氣罷了,等過一兩年,她年紀大些,想明白了,我還是會讓父親認她為義女,只說她並非真嫁於我為妾,一切都只是我自己在胡鬧而已,把責任都攬我身上來,我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癢,比這再荒唐的事情我也做過,人家也會信這話的,再讓皇后娘娘給她指門親事,這事也就了。」
  
  素顏聽了眼睛一亮,這倒不失是個好法子,最重要的是,如此不但讓司徒有了好歸宿,也讓葉成紹不再對她有愧,她可不希望自家相公心裡還有別人,就算不是愛,那也讓她不舒服,有時候,愧疚也是牽掛,牽掛久了,也會產生感情的。
  
  「紹揚......身體有病?相公,你知道他究竟是得的什麼病嗎?」素顏想起司徒蘭昨夜中的毒,突然腦中靈光一閃,問葉成紹道。
  
  葉成紹聽得目光一黯,眼裡閃過一絲無奈和悲哀來,靜靜地看著素顏,良久才道:「是我連累他了,他可能不是病,而是中毒了,只是,那時候我年紀小,不知道這一些,等我大些,知道他是中毒後,想為他解毒,卻沒有辦法了,那毒素在他身體裡積年過久,很難清除。」
  
  素顏聽了便沉默下來,怪不得葉成紹對葉紹揚其實是很關心的,那次強揚的狗襲擊自己,他也只是將那隻狗擊斃了而已,並沒有對紹揚如何,聽他話的意思,如果紹揚的毒是他連累的的,候夫人會恨他,更好理解了。
  
  「這個世子之位我終究是要還給紹揚的,只是,如今還不是時候。」葉成紹眼眸深沉幽暗,眸中有些淡淡的悲涼和無奈,他定定地看著素顏,聲音輕柔如細沙滑落:「娘子,若我真的放棄一切,一無所有,你......是真的會跟我一起走吧。」
  
  素顏聽得一滯,在皇宮時,他也說過這話,她以為,他只是一時之氣,而如今,他又提起.....她不由緊盯著他的眼睛,想穿透他的內心,她看到了他眼底濃濃的倦意和沉重,還有壓抑著的憤怒,抬了手,輕撫他濃密的劍眉,莞爾一笑道:「不要皺眉,皺眉就不帥了。」
  
  葉成紹聽得愕然,心中淡淡的愁緒竟然被她嬌俏的神情而拂去了,不由好笑,嘟了嘴道:「娘子......你還沒有回答我呢。」
  
  「不是早說過了嗎?我們是夫妻,你到哪裡,我便到哪裡,你只要守住你這顆心,別給我拈三惹四就成了,我可是個醋罈子,眼裡容不得半點沙子,你若敢給我偷魚吃腥,那本姑娘立馬收拾行李走人,休夫!」素顏笑容燦若春花,語氣半真半假,眼神卻很認真,不帶半絲的玩笑意味。
  
  葉成紹聽得眼睛一亮,眸中閃著驚喜,墨玉般的黑瞳裡華光熠熠,扯住素顏的手就往臉上貼,臉頰摩挲著她的手心,粗短的胡茬刺得素顏手心癢癢的,「娘子,你......你是全心接受了我嗎?你不嫌棄我了嗎?」
  
  素顏的心都被他弄得癢癢的,心裡又軟又酸,桀驁不馴,痞賴放/蕩只是他的外表,他遮掩內心孤獨和傷痛的殼甲,其實,內裡則有顆脆弱而又卑微的心,雖然,她現在還不肯定,但也能猜出來一些,他的生身父母並不認他,在候府裡,又身份尷尬,自小就姥姥不親,父母不愛,不上不下,明明身份尊貴無比,卻被打落凡塵,而要時時防備別人的陷害暗殺......她很慶幸,他並沒有被權勢和不平等扭曲人格,他仍保持了一顆純潔的本性,他的個性要原是何等的尊貴驕傲,不然,也不會故意用自毀名聲的方式來對待他的父母了,但是,他卻肯對自己坦露內心的怯弱和無助,她又怎麼捨得嫌棄他呢?
  
  「傻相公,你不怕我這個醋罈子管你管得太緊了嗎?」素顏調皮地捏著他的鼻間嗔道。
  
  「娘子,你肯吃我的醋,我心裡就好像喝下了十罐蜜糖,甜滋滋的,我就怕你根本就在意我嘛,我......我是用了特別的法子才娶到的你......那時候,你原本是喜歡那個......那個人的,我以為,你會像司徒一樣討厭我,看不起我......」葉成紹小聲嘟嚷著,星眸微垂,不敢與素顏對視,長長的眼睫你兩個小扇子一樣輕顫,不時的,又悄悄抬起,偷瞄素顏的眼神,又怕她發現,神情就像個做了錯事想解釋,又怕大人不相信的孩子。
  
  這傢伙,終於肯承認自己在這樁婚事上耍了手段了?明明就是只狡猾的狐狸嘛,偏生在自己面前還這樣一副不能世事的大男孩模樣,分明就應該很生氣,要打他一頓才對,卻偏氣不起來,心裡還酸酸的,只想要安撫他才好。
  
  「傻子!一同去用飯吧。」除了罵他傻子外,素顏還真知道要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牽了他的手,就往屋外走,清亮的眸子裡,滿是笑意和憐惜。
  
  葉成紹笑得傻呼呼的,正好紫晴自外頭進來,便看到大少奶奶牽著爺的手,爺笑得就像被大元寶砸中了腦袋,喜暈呼了的樣子,那笑容好生刺眼,她眼一凝,嘟了嘴也不行禮,直直地就往後堂而去。
  
  今天也不是紫晴當值,又說身子不好,原是在屋裡歇著的,這會子進來,可能找紫綢有事吧。素顏沒怎麼在意,仍牽了葉成紹往外走。
  
  剛走到院外頭,就碰二夫人正帶了文靜往前院去,二夫人遠遠的就看到素顏與葉成紹手牽著手,眼眸一沉,臉上就帶了絲怒氣,語氣不陰不陽的:
  
  「知道你們小兩口恩愛著呢,可也別在大太陽底下曬啊,可憐司徒姨娘病體纏綿,看都沒人去看一眼,這護國候夫人若是知道,指不定得多傷心哦。」
  
  素顏聽了心一沉,如今管閒事的還真多呢,二房吃大房的,用大房的,連侄子屋裡的事也想干涉嗎?又不是自己正經婆婆,二夫人憑什麼如此多話?
  
  正要開口,就聽葉成紹怪腔怪調地說道:「二嬸啊,前兒侄兒送了一瓶藥給何姨娘,也不知道她身體好些個了沒有,哎呀,真可憐,一把年紀的人了,還被罰跪一天一夜,風寒入骨,也不知道能好轉呢。」
  
  何姨娘是二老爺的妾室,也為二老爺生了個兒子,前幾天不知何故,二夫人將何姨娘打了一頓,還罰她跪在屋簷底下跪了一天一夜,人都暈過去了,還是葉成紹可憐堂弟,在宮裡找了些藥來才救醒的,二老爺正為此大發脾氣呢,二夫人聽了這話臉一白,衝口就要罵,身邊的文靜將她一扯,對素顏道:
  
  「大嫂,一起去用飯吧,今天可是做了宮爆雞丁,是我特意點的呢,那廚子可是在宮裡御膳房裡才學的新法子做的,肯定好吃。」
  
  素顏聽了也笑道:「哦,二妹妹既是喜歡,以後便多做幾次吃了就是,也不是什麼金貴的東西,這點吃食,還能不滿足妹妹嗎?」
  
  文靜聽得眉開眼笑,臉上難得帶了她這年紀該有的天真爛漫來,二夫人見素顏並不計較她剛才的話,還跟文靜有說有笑,目光閃一閃後,便也沒再說什麼了,幾個一起到了上屋。
  
  素顏仍是先去請候夫人,走進裡屋,見候夫人頭上包著一條帕子,眉頭皺得老高。眼斂下都泛出了一圈黑底子,看著很是憔悴,便上前輕聲喚道:「母親,您身子可好些了,要不要上桌用飯?」
  
  候夫人微睜了眼,目光有些迷茫,定睛一看是素顏,嘴角微扯了扯道:「你扶我起來吧,總一個人呆在屋裡,吃飯也沒勁,總吃不下呢,不若跟你們在一起吃,熱鬧些,也能吃得多點。」
  
  素顏不過是按著規矩來請她罷了,原以為她又會推辭,沒想到卻是應了,真要上桌吃,便道:「嗯,母親說得多,吃飯就是要人多吃著才香呢。」說著,就上前去扶候夫人,一旁的晚榮見也也忙上前來幫忙。
  
  候夫人虛弱地起身,身子搖搖欲墜的,素顏忙扶緊她,她便趁機將大半個身子侍靠在素顏身上,好在素顏個子比她要高一點,還算承受得住。
  
  穿了鞋,下了床,候夫人歪在素顏身上往外走,突然一個趔趄,身子向後倒去,腳退後一步,後跟便用力踩在素顏的左腿背後,還死勁蹂了一下,素顏沒想到她會如此,腳上傳來一陣劇痛,差一點一掌將候夫人推了出去,晚榮忙將候夫人扶正,候夫人似是根本不知道踩到素顏的腳了,仍是踩著不肯動,只是微喘了氣道:「這心慌氣短的,好生郁堵,一會子得多喝些補湯才好,素顏啊,今兒可燉了參湯?」
  
  素顏痛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偏生候夫人還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她發作不得,心中好生憤怒,一大早兒候夫人和劉姨娘對罵時,可是威風八面,中氣十足得很,幾個時辰不到,便一付就要斷氣了的樣子,分明就是故意整治自己......
  
  她心中火氣好大,也不急著推開候夫人,手腕一動,大聲痛呼道:「娘,我的腳,好痛。」身子往下一蹲,似要去摸自己的腳,右手很隨意地在候夫人腰間一拂,候夫人頓時身子一僵,腰間突然像被插了一要鋼針一樣刺痛無比,她大叫一聲,鬆開了素顏的腳。
  
  晚榮一時嚇到了,怎麼一會子兩個主子都在喊痛啊,忙先扶好候夫人,一旁的青竹也發現了不對勁,看素顏蹲下摸著自己的左腳,毫不猶豫的將候夫人一掌推開,兩手一抄,便將素顏抱起,這時,外頭二夫人三夫人,還有幾個小姐聽見動靜,都走了過來,就見候夫人扶著腰在哼哼,而大少奶奶的丫頭正將大少奶奶左腳上的鞋襪脫掉。
  
  只見大少奶奶那只漂亮的天足,腳背上青紫一片,很快便腫了起來,青竹用掌心輕撫於上,慢慢幫她搓揉。
  
  二夫人和三夫人哪裡看不出來的,兩個眼珠子一轉,又露出看戲的神情來,二夫人走近候夫人道:「呀,大嫂,你的腰怎麼了?」
  
  候夫人感覺腰上有如針錐,明知可能是素顏動了手腳,卻又沒有證據,只能氣哼哼地咬著牙呻吟,而晚榮卻是一臉的不自在,素顏對晚榮甚好,平素打賞也大方,方才候夫人故意踩了大少奶奶的腳,她是能感知的,但夫人明明起來時還沒說腰痛,踩完大少奶奶的腳後,又說腰痛了,分明就是在變相的掩飾,她也是看到了後院裡爭鬥的人,哪裡不明白候夫人的心思,心裡著實為大少奶奶不平。
  
  「夫人不小心踩了大少奶奶的腳,可能閃著腰了。」晚榮忍不住說道。
  
  二夫人聽了眼裡露出一絲嘲諷來,臉上卻很是關切道:「那大嫂,你還是躺床上休息吧,咱們這個年紀,閃著腰了可不好呢,一會找個會推拿的來,幫著推拿幾下,順了筋脈,就會好的。」
  
  候夫人被素顏暗算了一下,一肚子的氣出不得,咬了牙道:「不防事,這腰僵著也躺不下去,這會子太醫也趕不過來,我先用些飯,養些精神在說。」
  
  文嫻擠進屋裡來,抬眼便看到了素顏被踩得腫成包子樣的腳,眼神一黯,無奈又怨責地看了候夫人一眼,又歉疚地過來問候素顏,並沒有去持候夫人,候夫人見了更是氣,罵道:「死丫頭,還不扶娘用飯去。」
  
  文嫻堵氣道:「娘腳勁大得很,走到正堂去應該沒什麼問題,我還是扶著大嫂吧,她的腳一時半會怕是走不得路了呢。」
  
  候夫人沒想到一向溫順體貼的文嫻會拿話來頂她,氣得猛一跺腳,地扯得腰更痛了,『嘶』的一聲,眼淚都快出來了。
  
  文嫻只當她仍是在裝,沒有理她,一時文靜和文英進來,看屋裡的情形緊張,才扶了候夫人出去了。
  
  葉成紹坐在另一桌,原是隔著屏風的,只是他一直關注著素顏,見素顏遲遲沒有出來,心中一緊,也顧不得那許多,就往候夫人屋裡這邊來,正好碰到候夫人僵著腰往外走,他眼神一凝,走進屋裡去,一看素顏的腳背腫得老高,頓時火大,一下便沖了屋,上前便拽住候夫人道:
  
  「母親,娘子有何不對,你打兒子就是,不要總用那些見不得光的法子來整治她,她也是個弱女子,前些日子被您打的傷還沒好透呢,舊傷未好,又添新傷,您怎麼就下得手去呢?」
  
  候夫人聽得一滯,自己雖然是踩了藍素顏一下,但她那一下,卻是讓自己吃了大苦頭,如今腰上疼痛難忍,可腰裡的傷是隱著的,又不能脫了衣服給大家看,素顏的傷卻是很明顯,看著嚇人,不過皮外傷罷了,今天還真是吃了啞巴虧,不由沉了臉道:
  
  「娘身子虛,沒站得穩,不小心踩著她了,你這孩子,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怪娘故意的嗎?」語氣裡,火氣實足,候夫人自己也覺得憋屈得呢。
  
  「身子虛踩人的勁力倒是實足得很,她腳背上的皮都被你蹂破了,您當我是傻子呢,小時候,您也不小心踩過紹兒一次,紹兒的手骨都差點斷了,您是想用同樣的法子又對我的娘子嗎?」葉成紹的聲音冰冷森寒,兩眼如鋒芒一樣刺向候夫人,渾身散發著肅殺之氣,令人生畏。
  
  候夫人聽得一滯,臉色就帶了絲郝色一,乾笑道:「你這孩子,陳年的往事還提著做什麼?我雖不是你親娘,對你也是有養恩的,子不言母過,你如此,也太不孝順了些。」
  
  葉成紹逼近候夫人一步道:「我稱你聲母親,是看碟在父親的面上,我對以往的事情並不計較了,但是,你若一再的對我娘子不好,我會想起很多小時候的事情,您如果還想好生在這府裡當個候夫人,那就請收斂一些,不然,別怪我不客氣,這府裡頭,可有的是人想當候夫人呢。」說著,再不看候夫人一眼轉身向裡屋走。
  
  候夫人聽得臉色一陣刷白,葉成紹還是第一次當著一家子人的面,明明白白的威脅她,如果這話是候爺說的,她倒是不太著急,因為候爺對她心存愧意,也覺得對不起紹揚,不會真拿好如何,所以,她才敢打劉姨娘,但葉成紹的威脅,她卻不得不怕,宮裡的那個大姑奶奶,可不是個善茬子,葉成紹小的時候,候夫人沒少折磨他,但不知道為何,葉成紹從來沒有向皇后告狀過,如今他若真的......皇后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腰間疼痛難忍,心裡的恨卻更是旺盛,藍素顏那死丫頭,手段真厲害,下手又陰又狠,傷了自己,自己還有苦說不出,還弄得一干人都同情她,......候夫人的一口銀牙快要咬碎了,唇邊也咬出一絲血跡來,她先前實在是太氣了,不過讓藍素顏掌家幾天,就鬧出好些妖蛾子,一會子查她的帳,一會子打她的人,還開始削減用度,攔她的財路,與劉氏那賤人勾結起來害她,她原沒想明白,後來在白媽媽的提醒之下,知道自己還被藍素顏當了槍使,心裡的氣沒處發,才想著要暗整她一下,沒想到,最終受害的還是自己。
  
  葉成紹走進屋裡,一把抱起素顏就往屋外走,青竹就在後頭追著喊:「爺,大少奶奶沒穿襪子呢,您怎麼能......」
  
  素顏這時也想起了,這個時代的女子是不能隨便露腳的,忙扯了扯葉成紹的衣襟,葉成紹卻大聲嚷道:「怕什麼,我是你相公,我不說什麼,誰敢亂嚼半句舌頭,我生拔了他,這樣就好,也讓大家瞧瞧,你被虐待成什麼樣子。」
  
  說著,還故意將素顏的那只傷腳露了出來,向外走著。
  
  三房人,幾大家子,便全都看到了素顏腳上的傷,素顏是進到請候夫人用飯的,她是一片孝心,進去的時候,好好的,出來就被傷成這樣,屋裡一片沉靜,沒有人當著候夫人的面說什麼,但眼裡卻都是不滿,看候夫人的眼神也有些發冷,婆婆做到候夫人這份上,也太心狠毒辣了些。
  
  就連最小的成朗都嘟著嘴道:「大嫂太可憐了。」
  
  三夫人聽了忙拿手捂他的嘴,不讓他說話。
  
  候夫人一見滿屋子的人都用譴責的眼光看她,腸子都要悔青了,又氣又痛,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來。
  
  葉成紹抱了素顏走了,一大家子才圍到桌邊用飯,文靜一上桌便找了一圈,哪裡看到她想要的宮爆雞丁,立即就垮了一張臉,這時,成朗也嚷嚷著說沒有四喜丸子,沒有蟹黃玉米,二夫人,三夫人看著桌上的菜色,也有些變臉,對一旁的白媽媽道:
  
  「今兒怎麼少了好些菜?一大桌子的人,怎麼就這十二個菜,還都是素為主,咱們家要過苦日子了嗎?」
  
  候夫人一見也是皺了眉,扔了筷子道:「怎麼回事,菜少了好多,候府的用度也沒緊到這個地步吧。」
  
  白媽媽臉色就有些為難,半晌才道:「大少奶奶說候府一天的用度太過奢華,吩咐奴婢減免一些呢,所以......」
  
  二夫人聽了臉色就黑了,也扔了筷子道:「這是在怪我們兩房人吃白食了吧,一會候爺回來,我們去跟候爺說,大不了單過就是,以後,連祠堂也分了,不用在一起拜祖宗了。」
  
  三夫人卻道:「侄媳婦應該不是這麼不懂事的人吧,白媽媽,你是不是弄錯了,就是要減免,也不該減在正餐上頭,孩子們可都要長身體呢,吃得這麼差,怎麼能夠養得好?」
  
  白媽媽垂了頭,一副老實挨訓的樣子,再也不說一句話,大伙便想去找素顏來評理,候夫人聽了便道:「算了吧,如今世子爺可寶貝她呢,你們可別惹禍上身,那人有多渾,你們還不知道嗎?將就點,吃了算了吧。」一副打圓場的樣子。
  
  二房和三房的,果然也忍下了氣,不再說話,一頓飯便吃得很是沉悶,成朗一吃完,便一溜煙兒的跑了,三夫人抓都沒抓到。
  
  葉成紹正在屋裡給素顏揉腳,眸光裡儘是戾氣,「娘子,明兒個我帶你去別院吧,住上個幾個月再回來。」
  
  「既然是還要回來的,那就別去了,這點小傷不算什麼,我怎麼會白受傷呢?放心吧,以後母親不敢再對我用這種小手段了。」素顏笑著安慰他道。
  
  葉成紹聽得目光一閃,寵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道:「她那腰是你下的手吧,不錯,對付她這種自己以為聰明的蠢人,就該用這法。我若不是看在紹揚的和候爺的份上,也會給她一下子的,小時候,她也沒少吃過我的暗虧,這麼些年,也不長點記性,活該痛死她。」
  
  兩人正說著話,紫綢提了飯盒來,臉色沉鬱地放在桌上道:「大少奶奶,今兒的菜單子不知道被誰改了,桌上只有十二個菜,問廚房的人,廚房也說不清楚,只說是按照菜單子上做的,這會子上房裡正氣悶著呢。」
  
  素顏聽得一震,半晌後唇邊勾起一抹冷笑道:「有些人不想幹了,我正想要如何換掉她呢,她倒是自己撞上來了。」
  
  又轉過頭對葉成紹道:「相公,你的奶嬤什麼時候接回來,我這裡缺人手呢,施展不開。」
  
  「你是說方媽媽嗎?」葉成紹眉頭微皺著問道。
  
  「是啊,她不是相公你的奶嬤嗎?一定是個很精明能幹的人吧,我想請她來幫著主事,只有陳媽媽一個人,我忙不過來呢。」素顏笑著對葉成紹說道。
  
  「她的八字與你不太合,說是會衝撞你呢。」葉成紹聽著就有點猶豫。
  
  「我還是個克父克母的掃把星呢,你也信這個?」素顏聽了就拿手指戳他腦門,葉成紹卻是眼神一黯,眼底又湧出濃濃的悲哀來,素顏心一緊,她著實對他以前的事情不太清楚,更不明白,好喝她是皇上的親生兒子的話,為何皇上會捨得不認好。
  
  如今看他這表情,難道......也是與八字有關?
  
  「我雖不信,但只要對娘子不利的,我都不想冒險,娘子既是想她來,我便讓墨書去接她回來就是,她對付白媽媽,倒也是有一手的呢。」葉成紹很快丟掉不快,嘴角含了笑對素顏道。
  
  兩人都忘了先前的不愉快,一起吃飯,葉成紹看素顏很喜歡吃雞汁茄子,便不住的往她碗裡夾,榮華富貴 她吃得香,自己停住,靜靜地看著素顏吃,被這堪比百瓦的大燈泡照著,素顏哪裡吃得下,對他翻了個白眼,夾起一大塊醋溜魚放在他碗裡道:「吃吧你,怎麼總像個傻子。」
  
  葉成紹咧嘴一笑,看也不看便將那塊魚全塞嘴裡了,剛嚼兩下便吐了出來:「放了醋,好酸啊。」他從不吃醋的,素顏哪裡知道,兩人進府後,在一起吃午飯還是第一回呢,不由怔住,忍不住就掩嘴笑了起來,嗔道:「你平素不是很喜歡吃醋的嗎?怎麼這點子酸也受不住?」
  
  「我自小主不喜歡吃醋啊,太酸了,真酸。」葉成紹舀了碗雞湯猛灌,邊喝邊道。
  
  「不吃醋就好,過幾日我要去壽王府赴宴,好久沒有拜見中山候夫人了,也得見見她才是。」
  
  葉成紹一聽,臉立即垮了下來,嘟了嘴道:「見候夫人做什麼,你拒了她家的婚事,她指不定就多氣你了,你可不要自討苦吃。」
  
  「那可不一定,上回我回娘家時,還聽明昊哥哥說,候夫人很是想念我呢,她是我娘的手帕交,我自是要去拜見她才對。」素顏慢慢的吃著飯,很隨意地說道。
  
  「娘子......我牙酸,好酸!」葉成紹嘟著嘴大叫道,他被素顏的一聲明昊哥哥弄得醋間大發,黑亮的眼底噴著怒火,衝口就罵道:「那廝賊心不死,上回就攔著你......總之,我真想一掌拍死他才好,沒見過這樣的,像個狗皮膏藥,沒皮沒臉的......還京城名公子,我呸......」
  
  素顏聽了清亮的眸子靜靜的注視著他,眼睛微瞇,葉成紹心一緊,這才感覺到自己好像說錯了話,訕笑著討好道:「娘子,咱們不說那廝了好不,他真不是什麼好人,就會裝模作樣,其實就是個偽君子。」
  
  「你上回,其實是知道我在那茶屋裡的對嗎?」素顏突然開口問道。
  
  葉成紹心中一凜,眸光閃了下,立即連連搖頭,又覺得不對,眨巴著大眼道:「什麼茶房?我不知道啊。娘子,你說什麼。」
  
  素顏聽了放下筷子就要起身,腳上一痛,又咚地坐了下來,臉上夾著寒霜。
  
  「娘子啊,你......你別生氣,我說,我說,那傢伙攔了你去別苑裡頭,我事先是不知的,不過,青竹給送了信呢,我知道你不會跟他如何,後來,又知道他......的安排,所以就......」葉成紹乾巴巴的解釋著,一緊張,頭上會都是汗。
  
  「所以將計就計了嗎?那你跟劉婉如究竟是什麼關係!」素顏氣得快要爆炸了,這廝難道是在試探她,不信任她嗎?
  
  「我跟劉婉如可沒什麼,她只是想嫁給二皇子做側妃罷了,我不過是利用了她一下子,娘子,我不是不信任你啊,上官的身份也很不一般的,你也看見了,他有些手段......我正是信你,才沒有阻止他見你,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我知道娘子不會給他任何希望的,你親口說出來的絕情話,卻是比我打他一頓要讓他痛上萬倍,哼,那個花孔雀,以為全世界的女子都對他傾心,沒想到,在娘子這裡碰了大釘子,哈哈哈......哎喲,娘子,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葉成紹的還沒笑兩聲,耳朵就被素顏給揪住,捂著耳朵大呼著痛,可憐兮兮地拿著眼使勁□素顏,看她眼底的怒氣消散了不少,才略鬆了一口氣,他家娘子太聰明些,一點蛛絲都不能透,一透就被她給捉個正著啊。



  第一百零一章
  
  兩人正有說有笑,就聽外頭有丫頭在喊:「成朗少爺,您這要做什麼?世子爺和大少奶奶正在用飯呢。」
  
  「我去看看大嫂子的傷,大嫂的腳腫好大呢,我在我娘那裡拿了傷藥來了。」成朗的聲音還沒落,那大虎頭就鑽進了簾子,素顏聽得心頭一暖,忙招手讓他進來。
  
  「諾,這是跌打藥,我娘給我備的,我老摔著,娘就常給我備這藥呢,大嫂,你試試,很管用的。」成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素顏,很認真地說道。
  
  素顏笑著伸手接了,拉過成朗,摸著他的頭道:「你是特意去給大嫂拿藥的嗎?」
  
  「嗯,我娘不知道呢,大嫂,你上回送給我的小老鼠還有沒,我想再要一個,我表哥找我討呢,我想送他一個。」成朗見素顏接了,卻並沒往腳上塗,眼裡有些期待,「大嫂,你試試看嘛,真的很管用呢。」
  
  素顏聽了便道:「小老鼠沒有了,我送你小松鼠怎麼樣?」
  
  「好啊,小松鼠很可愛嗎?比小老鼠更可愛嗎?」成朗一聽有小松鼠,立即忘了藥的事,大眼裡儘是新奇。
  
  「那當然。」素顏忍不住就刮了下成朗的小鼻子,笑著說道,這孩子單純善良,比起候府裡其他人來,要敦樸得多,難得他有這份送藥的心思呢。
  
  成朗聽了眉頭皺起,有些為難了起來,歪著頭道:「那我是送松鼠給表哥,還是小老鼠給他呢,咦,大嫂嫂,你這裡有醋溜魚吃啊,我中午都沒吃飽飯,我也要吃。」
  
  成朗的眼睛看著桌上沒吃完的醋溜魚就有點眼讒,素顏聽得眉頭一皺,早上她是看過午餐菜單子的,明明上房桌上是應該有醋溜魚的,為什麼只有自己這裡有?
  
  葉成紹聽了也看了素顏一眼,回頭讓芍葯拿了雙筷子來遞給成朗,摸著他的頭,笑得親和:「朗哥兒,中午時,你娘和二伯母都在生氣吧,有沒有罵你大嫂啊。」
  
  成朗似乎有些怕他,縮了縮脖子,戳了一筷子魚放在嘴裡道:「還好,只是說了兩句,大伯母說,讓大家別說了,說是大哥疼著大嫂呢,別惹得大哥發渾就不好了。」
  
  素顏一見成朗憨實可愛,不由笑道:「成朗沒罵大嫂嗎?沒怪大嫂沒有給你們做好吃的?」
  
  成朗抬頭,眨了眨眼有些莫明地看著素顏,又歪著頭想了想道:「我沒罵啊,為什麼要罵大嫂?菜不是廚房裡做出來的嗎?大嫂你又沒做菜?」一副很想不通的樣子。
  
  素顏心裡對這個小堂弟更生了幾分喜歡來,這時,紫綢拿了一個小掛飾出來,素顏遞給成朗,成朗見了眼睛一亮,一把握在手心裡,大虎眼都快笑彎了,大聲道:「這個不給表哥,我要了,正好小老鼠我也玩得不喜歡了。」
  
  小孩子都有些私心,卻純真率直,素顏又讓紫綢拿了不少點心來給成朗吃,成朗吃得開心,三夫人急匆匆地找來了,一看成朗在素顏屋裡吃魚和點心,眼神明滅不清。
  
  素顏忙要起身給她行禮,三夫人見忙擺手道:「你的腳有傷呢,一家人,不必講究那許多。」邊說,眼睛便掃了眼餐桌上還沒有收起來的菜碟,似笑非笑地說道:
  
  「侄媳這裡菜倒還齊備啊,我中午可是連魚腥兒都沒聞到呢,估摸著以為今天是菩薩過生,家裡吃素呢。」
  
  素顏聽得了有些不自在,畢竟她管著中饋呢,不管是什麼原因,家裡人沒吃好,她都有責任,不過,她也不想在三夫人面前服軟,便很驚訝地道:
  
  「怎麼會呢?早上我可是親眼看到菜單子的,明明是十八個菜,雞鴨魚肉,一樣都沒少,莫不是廚房裡欺負年輕,故意拆我的台吧。」
  
  三夫人聽素顏這話頭裡帶了怒色,這是大房婆媳間的事,刀子可不想摻合進來,便笑道:「這個只有侄媳自己去查清楚了,府裡頭,奴大欺主的事也不是沒出過,侄媳是個聰明人,一定知道要怎麼做才好的。」
  
  一抬眼,看到餐桌上有一瓶藥,看著熟悉,眉頭一皺,看向成朗,成朗正低頭吃魚吃得香,沒注意她的神情,素顏見了便道:「朗哥兒可真是有心,午間送了一瓶傷藥給我呢,還是三嬸子會教孩子,看把咱們朗哥兒教得多友愛啊,心善著呢。」
  
  三夫人臉上便有了笑,卻道:「他倒是個大方的,那藥還是我去滋濟寺,找濟安大師討來的呢,一般人,還真不容易得到。」
  
  素顏聽了這話,忙又一力道謝,三夫人眼珠子一轉,看了成朗一眼,又看向素顏道:
  
  「要說,侄媳,你也是該在府裡頭立威了,如今你可是一品誥命,便是大嫂也越不過你去,這府裡頭,當然是你當家理事才合情合理,那些個想趁機興風作浪的,你可不能對他們手軟了,廚房裡的幾個人,早就該換了,我也聽說了,今天的菜單子原不是桌上的那些,那些人膽還真大,竟然敢將主子擬好的菜單子都改了,這分明就是在給下馬威給你看呢。」
  
  素顏聽了心思飛轉,三夫人方纔還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怎麼一下子又站在自己這邊說話了?
  
  「嬸子說得極是,不過,那些人,都是母親用老了的,我剛上來,就把人換了,怕母親不高興呢。」
  
  「怕什麼,既是你當家,自然就得安排聽你話的人用上,不然,都像今天這樣給你拆台,一餐兩餐的還好說,若是時間久了,三個房裡的人,能不鬧?今兒還好,吃飯的都是咱們幾個娘們兒和小孩子,老爺們都沒在家用飯,若是候爺回來,或者是帶了客回來了,那可就不是小事了,幾個老爺如何看你?候爺如何看你?他還會放心讓你繼續當這個家?」三夫人語重心長的勸素顏道。
  
  這話倒是在理,素顏也覺僥倖,好在今天三老爺和候爺都沒在府裡用餐,只是幾個嬸子在家,又有葉成紹先前對候夫人的那一出,幾個嬸子都有些畏他的火,還沒發作,不然,自己就算事後找出了弄妖蛾子的人,也會給候爺留下不好的印象。
  
  這事,倒應該快些解決才好,只是自己這腳......候夫人還真是選了好時機下手......不過,也不怕,下午就著人去接了方媽媽回來,方媽媽對府裡的事情可是清楚得很,比陳媽媽辦起事來要方便得多......
  
  正尋思著,三夫人又道:「可惜,你這腳這個時候傷了,還真是不方便,不過,再如何,也得盡快查出是誰在搞鬼來,不然,明兒,後兒都是那樣,保不齊候爺請客時,她們也膽大包天,故意動手腳,到那時,可就是大萎子了,侄媳你就是想彌補都難。」
  
  世上最難管的就是人,如果你沒有掌握絕對的權力,想讓人全聽你的,那是很難的,這掌家之權,自己是一定要抓牢的,但也不是一蹙而就的事,得一步一步的來。素顏眉頭微挑了挑,三夫人說的全都在理,但這不是她的風格,平素三夫人遇上這事,只會在一旁看戲,這回聽著像是站在自己這邊說話,卻有煽風點火的意思在裡面,她是想看自己和候夫人大斗吧,二房和三房一直就巴不得大房亂起來,他們就好從中牟利......這一次。三夫人又是想得到什麼呢?
  
  「我倒是想換人,只是,我才過門沒多久,對府裡的人也瞭解得不多......人換下來了,沒人接替上去......不是更麻煩了?」素顏試探著說道。
  
  果然三夫人聽了眼睛一亮道:「這有何難,你沒人,嬸子那裡可有幾個好廚子,我娘家帶來的,一手點心做出來,能跟宮裡頭的大師媲美呢。」
  
  原來真是這樣啊,素顏聽了臉上的笑容便更加和煦了,點了頭道:「是嗎?那明兒便讓她到廚房裡來試菜吧,一會子我去跟母親商量商量去,只是換個做點心的師傅,母親應該會同意才是。」
  
  三夫人聽得愕然,沒想到素顏應得這麼快,更沒想到素顏會要去和候夫人商量,按說她應該對候夫人很生氣,會明槍執仗地跟候夫人幹起來才對......怎麼還要在候夫人面前服軟呢?這有點出乎三夫人的意料之外了。
  
  三夫人臉上的笑就有點僵起來了,候夫人若是素顏第一刀切掉的人,是由自己的人頂上的,只怕會遷怒到自己身上來......「呃,有大侄子為你撐腰,你換個把人,就不用去問大嫂了,她才傷了你的腳呢,你就不氣嗎?」
  
  這話就有點明明白白的挑唆了,素顏淡笑道:「母親也不是故意的,相公他關心則過,所以才會對母親說出幾句重話,三嬸子您也知道他的個性,人是極好的,就是脾氣暴了點,事一過,就算了,哪裡還能總記著長輩的不是呢。」
  
  三夫人聽了便有些興味素然,一轉眸,看成朗還在吃,不由用力一扯成朗的手,罵道:「你可真是個吃貨,就算一頓沒吃飽,也不用跑到別人屋裡來吃吧,也不怕惹人嫌。」
  
  成朗被三夫人扯得胳膊生疼,不由眼圈兒都紅了,一口綠豆糕正要吞下,被三夫人一罵,嗆住了,對著三夫人就噴了去,噴了三夫人一頭一臉的,三夫人氣急,拖過成朗就在他肉敦敦的屁股上拍了幾下。成朗被打得大哭了起來。
  
  素顏看著就心疼,腳又痛,不好去拉,便看了葉成紹一眼,葉成紹的臉早黑了,一把扯過成朗道:
  
  「三嬸這是做什麼呢,成朗到哥哥屋裡來吃東西,哪裡就是到別人家去了,您這話說的,可是太生分了啊。」說著,站了起來對素顏道:「娘子你在屋裡等著,一會子,我就幫你將今天的主事的廚子和採買,配菜的管事一併給你揪來,看是誰弄的事,本世子查出一個打死一個,看誰敢再拆我娘子的台。」
  
  三夫人聽得震住了,她進來後,葉成紹就一直拿了本書歪在邊上看著,她的話裡,也句句是幫著素顏在說的,以為不會惹惱葉成紹,沒想到,他還是聽出意思了,從不管後院事的他,竟然要親自動手了......還從沒見他對哪個女子有如此上心過,三夫人的眼神變得幽深了起來。
  
  素顏聽得愕然,她可沒想到,要讓葉成紹插手後院裡的事,她本想吃完飯,將方媽媽接回來了再來處理這事的......不過,有人護著的感覺可真好啊,她不介意享下老公的福,在老公的庇護下當只依人的小鳥兒,過輕鬆自在的日子。
  
  葉成紹不等素顏回答,牽著成朗便向外走去,三夫人看著就急,他去捉人,牽成朗去做什麼?忙喊成朗:
  
  「臭小子,這種事你也跟著去啊,快回來。」
  
  葉成紹回頭沒好氣道:「回去讓三嬸你打啊,我這是從現在起,就教成朗,讓他學著,以後怎麼疼自家娘子。」
  
  成朗聽了含淚的虎眼亮晶晶地看著葉成紹道:「大哥,我知道怎麼疼娘子的,不信,你把大嫂送我當娘子,我一準兒很疼她。」
  
  葉成紹聽得一滯,差一點打了個趔趄,眼眸一凝,垂了頭看著成朗,這小子看著小,可不是個省油的,素顏不知道,他可是最清楚,在府裡,沒少捉弄過其他兄弟姐妹,也從沒看他對誰好心過,更別提送傷藥什麼的了,先他就看著奇怪,不過看素顏很喜歡,說穿,沒料到,他還真說出這樣的話來。
  
  素顏聽了也是一頭黑線,成朗才幾歲啊,怎麼就說出這樣的話來,三夫人聽了臉一紅,衝口罵道:「你個臭小子,胡說些什麼,看我不收拾你。」
  
  成朗聽了嚇得立即牽了葉成紹就往前頭走,邊走邊咕噥,「要是大嫂子成了我的娘子,我就要什麼就有什麼了,小老鼠,小松鼠,還有小兔子,都只能我一個人有,別人誰也別想得到。」
  
  葉成紹聽了忍不住在他大腦袋上拍了一下,罵道:「你小子還真會想呢,怎麼不娶隻老鼠做娘子算了,讓它給你生一大串的小老鼠出來。」
  
  「切,大哥有毛病,你才娶老鼠做娘子呢,我要大嫂,老鼠只能生老鼠,大嫂還能做松鼠......」
  
  兩人越走越遠,聲音傳到屋裡,讓素顏笑得肚子都痛了,就是原本板著臉的三夫人也忍不住笑得流眼淚。
  
  三夫人這會子不想走了,葉成紹要親自為藍素顏清理後院,那些廚房裡的人,可都是有背景的,都是大有來頭,多年以前三夫人便著插手大廚房,但候夫人太厲害,也一直未能如願,不過弄了幾個打下手的僕役進去,方便自家弄點吃食,如今廚房要來個大清洗,叫她如何不高興?
  
  素顏神色淡然,心思卻是百轉,這幾日,她也不是對廚房裡的事情一無所知,採買雖然是楊忠家的在管著,但下菜單子可是另有其人,她見過那個二等管事娘子,那人似乎不是候夫人的陪嫁,好像是葉家的家生子,配給了一個外管事做妻,管著廚房的外務與配送......
  
  「大少奶奶,奴婢給您改了個腳套子,您先穿著吧,傷腳這麼著露著外頭,凍著了可不得了。」紫晴拿著一隻形式襪子的大棉筒子出來。
  
  素顏看了一眼,很是滿意,也心感素晴的見機與體貼,刀子的左腳腫得厲害,普通的鞋襪不能穿,只用塊毛巾子裹著,著實有點冷,有了這腳套子,倒是方便多了。
  
  「這丫頭都是聰慧得很,長得又秀氣,有十六了吧。」三夫人看了看素顏的那隻腳套子,摸著筒邊上的繡花,眼睛亮亮的。
  
  紫睛卻是聽得臉色一僵,眼裡便閃過一絲驚慌,求助地看著素顏,素顏以為她害羞,對三夫人道:「確實有十六了,按說也該配人了,不過,她可是我的左膀右臂,我才過門,身邊可少不得她們幾個呢。」
  
  算是堵了三夫人的口,紫晴聽得暗鬆了一口氣,眼神卻還是憂鬱。
  
  三夫人聽了嗔道:「看侄媳你說的,我還不知道你如今正是要用人的時候嗎?這麼好的人,你肯定是捨不得她走的,不過,我可是看好條件不錯,又是你身邊得力的,身份體面都夠,我可是要給她一樁大好處呢,我嫁家侄子,今年二十六,才喪了偶,想找個填房,說是只要人品相貌好,能幹會持家,不介意出身,她若是去了,可是個正經奶奶呢,這不是一樁天大的好處嗎?」
  
  素顏沒到三夫人提的這個人條件這麼好,不由也動了心思,看了紫晴一眼道:「這倒還是不錯的人家呢,雖是填房,好在年歲也不大,正是年輕,紫睛,這可是你的福氣來了。」
  
  紫晴聽得臉色一黯,垂了眸子沒有說話,既沒顯得羞澀,也沒明顯反對,讓素顏有些莫名,三夫人見了便笑道:「不急,他原配才死不過三個月呢,太快了說親也不太好,正她紫晴也可以在府裡多幫忖侄媳你幾個月,到時候再說也不遲。」
  
  紫晴聽了眼皮微抬了抬,仍是沒有說話,按常理,她這會子應該上前向三夫人致謝才是,畢竟三夫人的身份擺在那,她肯如此為紫晴著想,自然是大恩典了,可是,紫晴靜靜地站著,沒有半點表示,三夫人臉色就有些不豫,一旁的紫綢見了忙道:
  
  「她是個木性子,突然聽到這麼大一樁喜事,一下子懵了,沒轉神呢,我替她謝過三夫人了。」
  
  三夫人想想也是,哪個大姑娘說到親事時,不害羞的,這是人之常理,也就沒有介意。
  
  一時葉成紹親自將與廚房有關的所有管事娘了,大小廚娘一併叫了來,連著內管事也全叫到了偏廳裡,著人將素顏抬到偏廳裡坐著,三夫人也跟著進來,坐在一側看著。
  
  葉成紹歪在廳裡的正位上,一雙黑峻的眸子冷厲地掃了廳裡眾人一眼,渾身散發著陰戾之氣,那幾個人垂頭站著,大氣都不敢出。
  
  「好本事啊,大少奶奶親自擬下的菜單子,都有人敢偷換了,說吧,是誰主使的,又是誰經手的,都有誰參與了?你們最好是自己站出來,爺還會考慮下從輕發落,若是等爺自行查出來,哼!爺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葉成紹懶懶地說著,聲音平淡無奇,卻讓下面幾個僕婦不由都打了個冷戰。
  
  她們大多是家生子,或是在府裡做了十幾年了,世子爺什麼德性,哪裡不清楚,一股寒氣圍繞在她們周圍,氣氛極度壓抑,有幾個額頭上開始冒起汗來。
  
  有一個人腳一軟,就跪了下來,戰戰兢兢地說道:「爺,奴婢可只是個打下手的,管著切菜洗菜那幾個,可不知道那些事啊。」
  
  「不知道你怕什麼?莫不是心虛?」同在一個廚房裡,人家做什麼,她不可能不知道,寧伯候府的廚房雖然大,但幾個管事娘子若不相互配合,這麼大膽的事情,光一個人是很難做好的,這個個竟然說她不知道?
  
  「劉旺家的,你是廚房裡的大統管,你來說,為什麼今天菜單子上的菜都改了。」素顏看方才跪下的那個人頂多就是個蝦米,不是為主的那個,正要說話,就聽葉成紹道。
  
  那劉旺家的是候夫人的陪房,在廚房裡統管了十幾年了,四十多歲的,一副精明利落的樣子,穿得她乾淨整潔,是下面眾人裡,難得琮鎮定自若的一個人,素顏冷冷地看著她,這兩天也跟這個人打了些交道,面對她時,還算溫順,既不巴結,也沒不恭,平正沉穩,不像是個會做傻事的。
  
  「回爺的話,奴婢是按大少奶奶擬的單子安排的事,不敢有半點弄虛作假,單子還在媽媽手上,請爺過目。」劉旺家的說著便雙手呈上一個單子。
  
  青竹上前去,拿了單子給素顏,素顏一看,眉頭不由皺了起來,那單子上確實有她勾兌過的筆跡,只是,並不是早上審過的單子,不由怔住。
  
  三夫人看素顏臉色不,湊了上來,將單子一把搶過去,看了一遍後,似笑非笑道:「侄媳的忘性也太大了吧,想削減用度,也不能在吃食上下手啊,若是天天吃青菜蘿蔔,孩子們還不得都變成兔子去?」
  
  這話聽著像是開玩笑,實則是帶了怨責的,素顏沒有理會三夫人的諷刺,冷靜地看著劉旺家的,問道:「你確定這是早上我給你的那張單子?」
  
  劉旺家的很鎮定地回道:「此單子著實是大少奶奶定下的,奴婢不敢妄言。」
  
  素顏聽了便將單子遞給葉成紹,葉成紹看了那單子,眉頭也皺了起來,素顏的字跡他是見過的,這單子上,確實有她勾兌過的筆跡,也有她的印鑒,但是,他知道,這張單子絕對不會是素顏下的,以素顏穩重的個性,就是發現在候夫人管家中的漏洞,在沒有站穩腳跟之前,也不會做下惹惱眾怒的事情,這分明是有人冒了素顏的筆跡,他越看心越沉,這幾個管事娘了雖說差事上精明熟練,但畢竟只是下人,會認字是有的,但不可能還有那模仿人筆跡且達到如此逼真的地步的本事。
  
  他原以為,不過是幾個悍奴合起來欺負素顏年輕,想給素顏下馬威,或者是候夫人想奪掌家之權做下的蠢事,沒想到,如今這事看著並不如表面那麼簡單。
  
  「這單子,可是大少奶奶親手交給你的?」葉成紹瞇著眼睛,眼裡夾著如野獸臨敵般的危險氣息,沉聲問劉旺家的。
  
  「那倒不是,是白媽媽轉交給奴婢的。」劉旺家的低頭回道。
  
  「墨書,去把白媽媽叫來。」葉成紹對立在一旁的墨書道,又轉而將單子交給青竹,青竹也不問,拿了單子遞給素顏道:「大少奶奶在上頭再寫個字。」
  
  偏廳的桌上早備了有筆墨,也不知道葉成紹怎麼會想得如此周到,素顏提了筆,在單子上寫了兩個字,青竹拿起單子,身子一閃,便不見了。
  
  劉旺家的見了臉色便有些發白,便神情還算鎮定,並沒說話。
  
  一時白媽媽被請來了,葉成紹將事情經過對白媽媽說了一遍,問道:「媽媽可還記得大少奶奶交給你的單子上,擬的是幾個菜?」
  
  白媽媽聽了便皺了眉頭道:「大少奶奶信任老奴,那些個單子都經了老奴的手發到管事娘子手裡,只是老奴年紀大了,單子又多,有的看了一遍,卻沒記得住......怎麼,單子有問題?」
  
  葉成紹胸沉如水,眼神犀利地看著白媽媽,冷哼一聲道:「有沒有問題,我一會就知道了,媽媽也是母親身邊的老人了,有些事情,還是要想想後路,不要臨老了,做下糊塗事,連兒孫的福氣都葬送了,那可就不太合算了。」
  
  白媽媽聽得臉一沉,憤怒地說道:「世子爺這是什麼話,老奴向來忠心耿耿,從沒辦錯過一件差事,爺可不能隨便給老奴潑髒水。」
  
  白媽媽是候夫人的奶娘,在候府中,也是極有體面的,還是第一次被晚一輩的主子如此教訓威脅,心中有氣,也在情理之中。
  
  素顏皺了眉頭沉思著,菜單子,只可能是白媽媽和劉旺家的做了手腳,或者是她們合夥,或者是兩者之一,但兩個的身份都有些特殊,都牽連到候夫人,而如今單子上還是自己的筆跡,若真罰了這兩個人,候夫人定然會趁機大鬧,到時,府裡都會將矛頭指到自己身上來,怪自己苛待了伙食,還打罰婆母的人,自己在候府的名聲,就會變壞,更難以樹立掌家的威信。
  
  一時,青竹回來了,對葉成紹道:「回世子爺,奴婢找了內務府的劉公公,請他親自鑒別地,單子上的勾對著實是由人仿冒大少奶奶的筆跡而成。」
  
  內務府最怕的也是菜單子出事,各宮的膳食雖然都有定制,但有些一宮主位的嬪妃想在換些品味菜式,只要還合制,也會擬些單子送到御膳房另做的,劉公公正是內務府執事太監專管菜單子的審核,多年的差事辦下來,練就一雙火眼金睛,任誰的筆跡他都能過目不忘,一下便能識別。
  
  三夫人一聽之下便改了口氣,很是驚異地說道:「也太大膽了些,連主子下的單子都敢私改,今兒還好,只是改少了些菜,若是單子上列些相沖的食物,讓大傢伙吃出問題來了怎麼辦?紹哥兒,這可是在把你老婆往死裡整呢。」
  
  白媽媽也是一臉的震驚,眼裡露出凝重的神情來,而劉旺家的,面色再也難以鎮定,眼裡一片驚奇。
  
  「白媽媽,我尊重你是老人,你也說了,大少奶奶很是信任你,才會將單子都由你發放,如今出了這麼大的事,你也得給大少奶奶一個交待吧。」葉成紹眼裡冒著怒火,危險的氣息越發的逼人起來。
  
  白媽媽臉一白,卻是大聲道:「老奴著實不知,大少奶奶著老奴下發的單子可不只這一張,老奴從沒有出過錯,單子落老奴的手,就發給各個管事娘子了,根本就沒有停留,老奴便是想搞鬼,也沒時間下手啊。」
  
  葉成紹聽了便看向劉旺家的,劉旺家的也大聲道:「奴婢從白媽媽手裡接過來,就是這張單子,並沒有錯,奴婢認得的字不多,更沒本事去篡改大少奶奶的單子。」
  
  葉成紹聽了突然便高高躍起,在劉旺家的和白媽媽肩頭分別拍了一下,頓時,兩人同時一聲慘叫,一隻肩膀便塌了下來,連著的手臂就像被折斷了,只剩一塊皮連著的樹枝,掛在肩頭晃蕩著。
  
  素顏心頭一驚,沒想到葉成紹突然下重手,連白媽媽的肩骨也給折斷了,若這事冤枉了白媽媽,候夫人那裡,可真是不太好交待啊,這廝可真是個猛子,做起事來,渾不賃。
  
  劉旺家的痛得淚如雨下,痛苦的慘叫著,白媽媽更是差一點暈過去,她年紀大了,哪裡受得住如此的痛楚啊,一旱又痛又氣,咬牙說道:「世子爺,你若是對候夫人不滿,想藉故遷怒老奴,老奴認了,可是你要這樣栽髒陷害老奴,老奴死也不認。」
  
  葉成紹聽了冷笑一聲,起身向白媽媽走去,眼神如地獄惡魔一般森冷可怕,「媽媽德高望重,在府裡人脈極廣,又是母親身邊最得力,最受人敬重的,怕是第一次受這痛苦吧,別急,這還只是個開始,爺今兒心情不好,好久沒有整治過人了,一會子還有得你們受的。」
  
  根本就不跟白媽媽講道理,不過,沒有繼續下手,卻是走到劉旺家的身邊道:「你呢,說不說實話?不說爺卸掉你另一條胳膊,打斷你的兩腿,爺不發威,你們就當大少奶奶好欺負啊,手段是越發的高明了,爺今兒就不拿證據也打你們了,那又如何,請你們的主子來罰爺啊,看爺怕過誰。」
  
  說著又要抬手,劉旺家的臉一白,身子一哆嗦跪了下去,嚇得大叫道:「世子爺,不要再打奴婢了,奴婢說實話,奴婢說實話,這單子是......是劉姨娘給奴婢,說是......說是讓奴婢照著這單子做菜,奴婢也看那單子上大少奶奶的筆跡,就......就照做了。」
  
  她們兩個原是可以一口咬定是素顏下的單子的,但沒想到,這次的事情是葉成紹親手主理的,素顏手上沒有人肪,就是看到單子不對,她們只要死咬著不認就是了,但葉成紹是個渾不賃,不只人肪廣,而且,根本就不按牌理出牌,出手就是重型,沒誰能槓得住。
  
  白媽媽聽得劉旺家的招了,臉色更是氣,衝口對葉成紹罵道:「世子爺,你也聽到了吧,是劉姨娘要害大少奶奶,跟老奴沒關係,跟候夫人也沒關係,你......你如此對待老奴,不覺得太過份了嗎?」
  
  誰知,葉成紹根本就不理她,走上前去,雙是一掌拍在劉旺家的肩膀上,冷笑道:「你這實話水份太重了,你可是候夫人的陪房,憑什麼要聽劉姨娘的?你不抱夫人的腳,卻是依附一個姨娘,說出去,誰信啊。」
  
  劉旺家的又是一聲慘叫,兩個肩膀都被折斷,痛得在地上打滾,嘶聲道:「爺,真的是劉姨娘,她......她給了奴婢不少銀子,奴婢不敢說假話啊。」
  
  「你兒子今天十六了吧,如今可是在綢緞鋪子裡做事?你說,要是他哪一天,被人打折了腿,你說,他會不會比你更通啊?」葉成紹冷厲地看著劉旺家的說道。
  
  「真是劉姨娘讓奴婢做的,不過,媽媽問過白媽媽了......世子爺,不關奴婢兒子的事啊,求您放過他吧.」劉旺家的痛得淚如雨下,顫聲說道。
  
  葉成紹聽了臉上終於露出笑容來,走近白媽媽道:「聽清楚了吧,老東西,想合著伙來害我娘子?肩膀很痛嗎?那就再兩個時辰好了,來人,將白媽媽送回候夫人屋裡去,就說爺說的,兩個時辰內,誰也不許給白媽媽接骨,誰接爺拆了他的骨頭。」
  
  立時進來兩個婆子,將白媽媽扶了下去,白媽媽早痛得說不出話來了,任人扶著往外走。
  
  葉成紹又大聲道:「將這個拖出去,關在黑屋裡,任她自生自滅,不許送吃的給她。」
  
  劉旺家的也被拖走了,葉成紹用雷霆手段將一件不太大的家事給鎮壓了,素顏坐在那裡半晌也沒說話,她知道葉成紹的意思,這是殺雞警猴,用最嚴厲的手段震懾全府的下人們,給她立威,選在拿白媽媽和劉旺家的開刀,也正讓所有的人表明,不管你身後的主子再大,也別想動素顏一下,惹了大少奶奶,就是惹了世子爺,後果,是血淋淋的。
  
  三夫人臉色蒼白,半天也沒回過神來,一句話也沒說就離開了,葉成紹將人處置了後,沒事人一樣,兩手一抄,將素顏抱了起來,向正屋走去。
  
  「娘子可是嚇到了。」葉成紹柔聲問道。
  
  「你說呢?」素顏的臉有些發白,著實是有些嚇到了,不過,他的心意,她明白。
  
  「我時常不在家,實在是怕你再被她們陷害了,你不知道,這些人多厲害,不用些非常手段,根本就不會嚇到他們。」葉成紹小心的解釋道,他誰也不在乎,就怕素顏說他手段殘忍,對他生了懼意就不好了。
  
  「我明白,謝謝相公。」素顏伸了手,擦了擦葉成紹鼻間上沁出的汗滴,一隻手繞到他的腰上,抱緊了他。
  
  「劉姨娘的事情,等父親回來,我再收拾她,你放心,這一次,我要整怕她們兩個。」葉成紹咬著牙說道。
  
  素顏心裡明白,這次的事,又是劉姨娘和候夫人在鬥法,兩人相互陷害,又拿了自己當試練石,只是她們都沒想到葉成紹會親自出手,這一次,應該真能震懾她們一段時間了。
  
  這時,紫雲在外對稟報:「世子爺,大少奶奶,護國候夫人來了。候夫人請您去上房見客呢。」
  
  葉成紹聽得眉頭一皺道:「護國候夫人怎麼會來,司徒進門也有兩年了,夫人從來都沒有來過......是誰漏了風聲出去了?」
  
  素顏也覺得有點頭痛,對葉成紹道:「只怕是為司徒妹妹討說法來了,相公,你怎麼辦?」
  
  「她來了正好,讓她把司徒蘭接回去,嗯,司徒蘭不是病了嗎?那讓她再病重一些好了,哎呀,她以前可是護國夫人的心頭肉啊,要是讓她知道,我把她女兒給折磨得不成人形了,定然會大怒,更不會把女兒留在寧伯候府了.....娘子,一會我送你去皇后娘娘那裡去療傷,你的腳傷太嚴重了,得讓皇后娘娘身邊的花嬤嬤天天按摩才能好。嗯,養個十天半月再回來吧,到時,司徒應該離開府裡了。」說著,腳步就更快了,到了正屋,急匆匆就讓紫綢幫素顏換衣服。
  
  素顏聽了就好笑道:「你不覺得太晚了嗎?人家已經到了家裡來了,點名要見我,這會子跑了,人家還會覺得好心虛,好好的女兒,我沒害司徒蘭,我為什麼要躲起來?」素顏雖然知道葉成紹是想護著她,怕她受護國候夫人的氣,但有些事情,必須自己面對的,在這個女子名聲大於天的時代,有了洪氏的事情,她不想再背上虐待司徒蘭的罵名。
  
  「呃,那好,一會子我陪你去。」葉成紹將素顏放在床上,自己卻轉身走了。
  
  青竹見了就在素顏耳邊嘀咕了幾句,素顏聽得一臉黑線,自己這是嫁了個什麼丈夫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03:48 PM

  第一百零二章
  
  悠然居北院,一個二進的院子裡,小樓輕聳於廣蘭梅林之間,幾株梅花正傲然綻放,幽幽花香沁人心脾,葉成紹行步如風,身姿俊挺,琴兒站在穿堂處,巴巴地看院門,突然眼睛一亮,轉身便往屋裡跑去。
  
  「小姐,世子爺來了,世子爺來了。」
  
  司徒蘭正無精打彩地斜靠在床頭,平素清冷孤傲的大眼裡此時看起來幽怨而又有憂鬱,濃濃的失望和憤怒充斥在她的心間,葉成紹,他竟然看都不來看自己一眼,就算是自己故意加重病情的又如何?自己總是他的一個妾,他卻無情如斯……好狠的心啊,一垂眸,看到床頭邊小几上的一碗,一股怨怒直湧心頭,抬手便將那仍冒著熱氣的藥碗給拂落在地上,我就不吃藥,你不是說,有病就醫,醫好為止嗎?我不吃藥,看你要如何醫好我?等我娘來了,看你如何跟她交待!
  
  一聲光當作響,一碗藥全都灑在了,碗猝了個四分五裂,琴兒的聲音正好傳了進來,她聽得一震,一股莫明的欣喜將憤怒驅散,司徒蘭幽暗的眼神乍然綻放出美麗的光華來,整個人都顯得光彩熠熠,猛地坐起來道:「他真的來了?」
  
  「嗯,真的來了,小姐!」琴兒也為司徒蘭高興,先前世子爺說的那通話太過傷她的心了,她沒敢全都對小姐說,怕小懼受不了,小姐的心思,她自己怕是都不明白,可是琴兒是看出來了的,分明是喜歡世子爺的,不然,也不會為了跟大少奶奶堵氣,自傷身體了。
  
  「來了又如何,我不見。」司徒蘭一想到讓琴兒請了兩次,隔了這麼久,葉成紹才來,又生氣了起來,堵氣躺回床上,拿了被子蒙住頭。
  
  葉成紹正好長身玉立地站在了門口,聽到她如此一說,大步走了進來,吊兒郎當地往屋裡一站道:「我來,是特意知會你一聲的,我覺得院裡的小妾太多了,打算著賣掉幾個,以你的出身和家世,再加你的樣貌……嗯,雖不及我娘子,但也還過得去,應該能賣個大價錢,哦,西戎有個大皇商可是出了兩萬兩銀子啊,司徒妹妹,沒想到,你還真值錢。」
  
  司徒蘭聽得猛然掀開被子從床上坐起,不可置信地瞪著葉成紹,眼裡有如燒了一把烈火,像是要將葉成燒死似的,但很快又冷笑道:「你少在這裡嚇我了,我雖名義上是你的妾,但我是堂堂的侯府嫡女,從沒賣身,你憑什麼要賣了我,又怎麼敢賣了我?」
  
  「信不信由你啊,你快些吃藥,好生將養著,病懨懨的,人家會折價的。」葉成紹一臉的痞笑,隨手拿了一瓶藥來在手裡把玩著,「這藥可是上好的傷寒藥啊,聽說你在冷水裡泡了一刻鐘,好讓自己病重一些,唉,早知道你有這嗜好,我拿粒藥丸給你吃,立馬就能讓人看起來病入膏肓,何苦受那罪啊。」
  
  司徒蘭聽了氣得快要暴炸,滿以為葉成紹還是心疼自己來探病的,沒想到,沒說一句體貼的話不說,不是說要賣掉她,就是想讓她病得更重一些,這男人,還真是狼心狗肺啊,他就那樣討厭自己,巴不得自己病死才好嗎?
  
  「葉成紹,你個混蛋。」司徒蘭氣急眼了,搬起床上的枕頭就往葉成紹身上砸。
  
  「你也太后知後覺了點吧,我一直就是個混蛋啊,可是,我就是不明白,你怎麼就偏偏喜歡我個混蛋呢?當初喜歡司徒大小姐的京城名少可不少,你好好的大少奶奶不做,還非要給我這個混蛋做小老婆,哎呀呀,你是不是太賤呢。」葉成紹邪笑著輕佻地對司徒蘭說道。
  
  「你,「你……」司徒蘭氣得直喘,她在冷水裡泡了一刻鐘,正發著高燒,頭暈腦脹,滿懷希望地期待著葉成紹來看她,沒想到,人來了,卻是句句話像拿著刀子一樣,在戳她的心,將她所有的自尊和驕傲都踩到了地底下,前兩天他見到自己時,還有些愧意,而今天,卻變成這個樣子,一定是藍素顏,不知道她在這個混蛋面前灌了多少迷魂藥,讓他如此行事無忌……
  
  一股血氣直湧上胸間,司徒蘭感覺自己喉頭一甜,張口噴出一大口血來。
  
  葉成紹見了眼睛一黯,忙走上前去,兩指一點,封了她兩處脈道,將手中的藥瓶打開,倒了兩粒便往司徒蘭口裡塞。
  
  司徒蘭又怨又恨,哪裡肯吃他的藥,緊咬著牙關不開口,一旁的琴兒早已急得大哭了起來,「小姐,小姐,你吃了藥吧,從發燒起,你就一點藥也不吃,這會子……還吐了血了,再不吃藥,身子會更重的,奴婢求你了。」
  
  葉成紹兩指一掐,將司徒的嘴巴橇開,兩粒藥丸塞進她的喉間,也不灌水,只在她背後一拍,那藥便吞了進去。
  
  司徒蘭氣得用手去摳喉嚨,想要將藥嘔出來,葉成紹氣地罵道:「就你這德性,正常些的男子,哪個敢要你做老婆,也太能鬧事了些,你別以為我給你的是治病的藥,我給你服的是毒藥,能加重你身上的病,你不是想病得更重些,好讓你娘家人看了,好懲罰我麼?那我就如了你的願了。」
  
  司徒蘭沒能吐得出來,半邊身子又被葉成紹封住了,不能動,氣得哭了起來:「你……你把我害成如今這個地步……你這個畜牲,我要回娘家,我要告訴我娘,你這畜牲想害死我。」
  
  「放心吧,你死是死不了的,我說了,我還要將你賣給西戎商人呢。」葉成紹看司徒蘭終究沒能將藥吐出來,倒是鬆了一口氣。
  
  這時,一聲冷喝從屋外傳來,「好,好,好,世子好膽色,好氣魄,竟然連護國侯府的嫡長女也敢賣掉,本夫人倒是要去宮裡問問皇后娘娘,私賣侯爵之女該當何罪。」
  
  司徒蘭聽得一滯,猛地大哭起來:「娘,娘,女兒好生命苦啊。」
  
  葉成紹一回頭,便看到侯夫人和護國侯司徒夫人一起走了進來,後面還跟著四老夫人,他的嘴邊便勾起一抹邪魅的笑來,心中暗喜,也不上前來給幾位夫人行禮,揚著下巴滿臉斜睨著護國侯夫人道:「夫人既是送了她給我為妾,她便是我的人,要賣還是要打,自然是由
  我處置,你便說到天上去,也管不了小爺處置自己的小妾。」
  
  護國侯夫人氣得臉色雪白,渾身都在發抖,若非這混蛋當初用那非常的手段,毀了蘭兒的名節,侯府又怎麼可能將蘭兒送與他為妾!當初自己是死都不肯答應的,可是侯爺也不知道是怎麼了,非要送了蘭兒來,如今蘭兒被這混帳東西折磨得命都去了一半,還說要賣掉她的話來,他真當護國侯府的人是死的麼?
  
  「蘭兒,跟娘回去,娘便是養你一輩子,也不在這裡受這畜牲的氣。」護國侯夫人心疼地走到床邊,一探司徒蘭的手,觸手很燙,額間大汗如黃豆一般的往外冒,身子像要虛脫了一般,頓時心痛欲裂,手都在抖,猛然大哭一聲道:「我苦命的蘭兒啊。」竟是差一點暈了過去。
  
  葉成紹這才看著有點急了,四老夫人看著也覺得心酸,成紹這小子玩得太過了些吧,怎麼把人家的老娘都氣成這樣了,「死小子,你真是越發的過份了,還不給司徒夫人陪禮。」
  
  四老夫人對葉成紹喝道。
  
  寧伯侯夫人自進來後,就一直沒有說話,白媽媽被葉成紹打斷了骨頭,還叫人送到她屋裡,不許人醫治,白媽媽那麼大的年紀了,痛得汗流夾背,為了怕吵著自己,硬是生生咬著牙關沒有呻吟一聲,侯夫人心中一陣生寒,更是為心痛白媽媽,還有點害怕,葉成紹這一手太過殘暴,她到心有餘悸,這會子倒不敢順著司徒夫人的話去落井下石了,只能勸司徒夫人道:「夫人,你……你也消消火,成紹這孩子就是嘴巴壞點,說得嚇人,哪裡就真的會賣人了……」
  
  這話說出來乾巴巴的,蒼白無力,沒有半用處,司徒夫人看著司徒蘭燒得痛紅的臉,衝口就罵道:「太沒家教了,也就你們這種人家,才會養出這樣的混帳畜牲來,蘭兒,跟娘回去,這次,天塌下來,娘為你頂著,娘幫你送和離書來,以後,永遠脫離這個畜牲。」
  
  葉成紹被四老夫人喝罵,原本是要給司徒夫人去陪禮的,如今卻是一跳三尺高,指著司徒夫人的鼻子罵道:「你再一口一個畜牲,我現在就把你家姑娘拖出去賣了,侯夫人又怎麼樣,小爺就是天皇老子來了也不怕,要麼你就快點把你家的這個賠錢貨拖回去,要麼就讓我賣了,還能換點本錢去賭坊。」
  
  四老夫人無奈地看著葉成紹,搖了搖頭道:「紹兒,怎麼說,司徒夫人也是長輩,你也太無禮了些。」
  
  侯夫人又勸司徒夫人道:「您別跟小孩子一般見識,蘭兒現在正病著,你這會子把她接回去,怕是會病得更重,還是在府裡好生將養將養吧。」
  
  「大膽,你再罵我的蘭兒一句試試!」護國侯夫人真是氣急了,站起來便一巴掌向葉成紹的臉上甩去,葉成紹並沒有躲,白晰的臉上立即出了五個手掌印,今天他便是打著要將司徒蘭激走的主意,正好利用護國侯愛女心切的心思,好徹底將司徒蘭送走。
  
  「你敢打我!你個老虔婆,爺的臉,除了皇后娘娘,沒有敢打,來人啊,將這一對母女趕出去,趕出去。」
  
  葉成紹捂著臉,暴跳如雷,在屋裡哇哇大叫著。
  
  人家都在趕人了,司徒夫人哪裡還呆得下去,她手一揮,讓自己帶來的兩個婆子上前來,抱起司徒蘭就往外走,侯夫人看事情鬧大了,嘴角露出一絲譏笑,嘴裡卻勸道:「哎呀,司徒夫人,紹兒怕是魔症了,你消消氣啊,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滾開,你們寧伯侯沒一個是好東西,我蘭兒守門兩年,從沒聽說她生過病,怎麼那混帳一娶了正室,蘭兒不是生病,就是被關黑屋,這混蛋還叫囂著要賣人……哼,這事不會就這麼了的,堂堂侯府嫡長女,竟被一個五品下官的女兒欺凌至如斯地步,這口氣,本夫人怎麼也得出了。」護國侯夫人如今哪裡還聽得進半句勸,腦袋早被葉成紹氣瘋了,司徒蘭的額頭一直在冒汗,這讓她心急如焚,得快點將她接回去,找太醫醫治才行啊。
  
  司徒蘭心思百轉,她一點也不想回娘家,她只是妾,哪裡真能和離,娘也是氣糊塗了才那麼說,要是現在走了,不是正合了葉成紹和藍氏的意了麼?她就是不走,就是要病給寧伯侯府的長輩們看,讓他們來收拾葉成紹和藍氏。
  
  「娘,這個混蛋是在作戲呢,他巴不得我走了,他好跟藍氏雙宿雙飛,女兒就是不起,就是要惹他的眼,就是要留在這裡,氣死藍氏。」
  
  「不走正好,明兒就賣了你,綺雲閣正缺名出身高貴的教坊女呢,你去了肯定會大紅大紫……」葉成紹一聽這話,生怕會功敗垂成,又毒舌了一句。
  
  護國夫人哪裡受過此等污辱,當著自己的面呢,竟然要將自己的女兒賣到那麼骯髒的地方去……她心中那股怒火差點把自己都灼燒了,眼一瞪,對自家兩個婆子道:「快抬大小姐回去。」
  
  兩個婆子也被葉成紹的言語氣著了,大小姐在侯府時過得何等尊貴,這葉家姑爺也太不是個人了些,那話可不就像個流氓說的一樣麼?
  
  司徒家的人不顧司徒蘭的哭鬧,將司徒蘭抱走了,琴兒和另一個侍女棋兒也顧不得收拾東西,跟著司徒夫人一起走了。
  
  侯夫人扶著腰跟在司徒夫人後頭走,邊走邊勸著什麼。
  
  葉成紹在屋裡有片刻的怔忡,四老夫人並沒有跟著司徒夫人離開,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背道:「要是覺得自己做得太過份了,那就想別的法子彌補吧,你心裡喜歡的那個不是她,不給她希望是對的,將來,她總會明白你這麼做的苦心的。」
  
  葉成紹聽了哂然一笑,摟住四老夫人,將頭往四老夫人肩頭一埋,嘴裡咕噥道:「您真是越老越精了,什麼都讓您看出來了,不過,我不在乎司徒蘭是不是會明白我的苦心,只是覺得方纔那樣著實對司徒夫人太過份了,小的時候,司徒夫人還是很疼我的,覺得有些對不住她。」
  
  「那是沒法子的事情,有的時候,你想保護一個人,就必須得傷害其他的人,孩子,你本性良善,只是你的身份不容許你太心軟啊。」四老夫人撫摸著葉成紹的頭,歎息了一聲說道。
  
  「嗯,我明白了四叔祖母。」葉成紹抬起頭來,眼中又泛出熠熠的光彩來,拖起四老夫人就往外走,「四叔祖母,娘子說,給您做了雙大棉鞋,樣式怪怪的,不過,穿著應該很舒服,原是說要送去給您的,可是她的腳又傷了,沒去得成。」
  
  四老夫人聽了又歎了口氣,微笑道:「倒是個有心的孩子,我也聽說她傷了腳了,她去不了我那,那我老婆子就去看看她吧。」
  
  兩人往苑蘭院走,素顏正在屋裡聽春紅說起世子爺在悠然居與司徒夫人對罵的事,心裡雖然很甜蜜,卻更是擔憂,葉成紹如此,怕是會徹底得罪了護國侯爺,這對他可是非常不利的,他的身份太過敏感,不管他有沒有權力慾望,別人也會當他為假想敵,尤其是皇上和皇后對他寵愛又愧疚,太子人選又一直不明朗的情況下,他便更加危險……如果再加了一個護國侯……
  
  「大少奶奶,您不知道,司徒姨娘被世子爺氣得都吐血了呢,司徒夫人也是氣得臉色刷白,爺可真強悍,這會兒司徒姨娘回去了,肯定是不會再來了的。」春紅眼眼亮晶晶的,小臉紅撲撲的,很是興奮的樣子。
  
  「這樣好是好,只是,大少奶奶,這禍水怕是最終會移到您頭上來,聽說司徒姨娘過門有兩年了,從沒有病過,爺也從沒如此待過她,只怕這一切都會怪上您呢。」紫綢在一旁聽著就擔心,皺著眉頭說道。
  
  「怪就怪吧,爺既然一切都為了我著想,我又豈能怕別人恨,我想要過好日子,就一定會遭人恨。」素顏悠悠地看著窗外,早開的梅花片片飄落,正值生命最嬌艷的時候,想繼續留著枝頭,但春風無情,強迫著將它們帶離枝頭,人生在世,有太多的不如意,司徒蘭喜歡葉成紹,卻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想留,留不住。
  
  而自己,隻身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戰戰兢兢,小心亦亦,不過也是想要一份堅貞的愛情,一個安定而又平靜的生活罷了,但這個世界對女人太過殘酷,女人想要得到唯一的情感,想找份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感情,又何其艱難,如今,好不容易遇上這麼一個還算過得去的男人,難得的是,他明白自己的這份堅持,肯和自己一起努力,她又怎麼會在乎眼前的困難呢,只有夫妻同心,共同面對,才能得到最後的幸福。
  
  「娘子,四叔祖母來看你了。」正沉思著,就聽葉成紹略帶了絲興奮的聲音,像個向大人匯報戰果的孩子,扶著四老夫人就往裡屋來了。
  
  素顏聽得一怔,自上回見過一次四老夫人後,素顏一直想要去拜訪這位老人,但一直不是這個事,就是那個事,沒能成行,沒想到,老人家倒是來看她了,心裡便覺得歉疚,忙要起身。
  
  「坐著,坐著,別動,腳疼吧,來,給叔祖母瞧瞧。」四老夫人一臉慈愛地笑,腳步平穩輕快地走到素顏身邊。
  
  「還好,塗了藥,腫也消散了不少呢,多謝四叔祖母關心。」素顏雖然站不起來,但還是躬身福了一福,給四老夫人行禮。
  
  「唉,孩子,你受苦了。」四老夫人拍了拍素顏的手,歎了口氣,又接著說道:「好在紹兒疼你,這比什麼都好,老婆子總算看到紹兒這孩子定心了,不再像以前那樣胡鬧,這可是都是孩子你的功勞啊。」
  
  「四叔祖母,我好不容易變乖了,您不誇我,怎麼誇起娘子來了,不公平啊,不公平。」葉成紹晃著大腦袋往四老夫人懷裡擠,嘴裡哇哇亂叫。
  
  四老夫人在他額頭上拍了一下道:「一到我面前,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你呀,快些生個小曾孫出來,讓四叔祖母抱抱,那才是真孝心呢。」
  
  素顏一聽這話,臉騰地就紅了,誰知葉成紹這傢伙臉皮厚得像城牆,立即回道:「嗯,四叔祖母,紹兒和娘子正在努力呢,包準三個月後就會有消息。」說完,還抬了頭,對素顏飛揚著劍眉,笑道:「娘子,你說是吧。」
  
  素顏又羞又氣,當著四老夫人的面又不好揪他耳朵,只好拿眼瞪他。
  
  四老夫人看了就哈哈大笑,素顏忙讓人把自己做的兩雙棉拖鞋拿來,送給四老夫人:「叔祖母,這是素顏親手做的,您年紀大了,晚上起夜穿鞋不方便,就做了兩雙這樣的,不是什麼好東西,就是孫媳的一片心意。」
  
  四叔祖母拿起一隻棉拖鞋細細看著,越看越喜歡,老人家身子雖健,但人老了,總不如年輕時那樣靈便,一夜要起來幾回,素顏做的這種鞋子看起來樣子很慣,但卻方便舒服,又暖腳,一看就是花了不少心思,專為自己做的,心裡不由暖暖的,真摯地拍了拍素顏的手道:「很好,我很喜歡,難為你想得周到。」眼圈因兒卻是紅了,四老夫人身邊無兒無女,雖被侯爺敬重著,但倒底滿府的全不是自己親生的,別人面上敬著,心裡怕只會罵自己是個老拖油瓶子,吃閒飯的,還從沒有哪個孫輩對如此真心待她過,一時心中感慨,怪不得紹兒那刁怪的脾氣,只會喜歡這丫頭,這丫頭著實讓人心疼,讓人喜歡。
  
  四老夫人在素顏屋裡說了好一會子話,然後就起身告辭了,等人都走了,葉成紹又拿了藥膏子來給素顏塗,素顏抬眼靜靜地注視著他,眼波粼粼,他先還沉靜的幫用手按摩著素顏的傷處,漸漸的,臉上就開始泛紅起了,身子就有點不自覺的往素顏身上靠,聲音就有點發飄,「娘子,你要不要午睡一會兒,我陪你啊……」
  
  「司徒妹妹這會子怕是傷心透了呢,相公,你心裡其實也不太好過吧。」素顏輕撫他的眉眼,柔柔地說道。
  
  葉成紹聽了立即抬起頭來,急急地說道:「沒有,沒有,她回去了更好,以後,我會想法子給她挽回名聲的。」
  
  「相公,我沒有懷疑你,我知道你跟她是有些感情的,只是,你可明白,你對她究竟是什麼感情?」素顏語氣很認真,也很平靜,並沒有半點生氣的樣子,她是想認真的與葉成紹溝通,別看葉成紹平素痞賴無形,吊兒郎當,其實在男女感情上很單純,也很青澀,她不想他將來成熟後,會後悔。
  
  「她其實也不那麼討厭,我小時候就喜歡捉弄她,她總一付高高在上的樣子,目空一切,好像誰都不如她,我便最喜歡看她出醜……後來,她又總惹我,我才……氣不過,就……就惡作劇的拿了她的內衣……其實那也不是她的,不過是找了她家的繡坊的人,拿了一件樣式差不多的,在外頭胡說八道,壞了她名聲……」葉成紹越說越小聲,最後眉頭皺起老高來,歪著頭想了好一會才道:「要說我對她究竟是什麼感覺,我還真說不出來,以前是討厭,後來,又覺得自己做過火了,畢竟是自小兒一起長大的,覺得害了她一輩子,很是心不安……」
  
  「那就是有點喜歡了,對不對?」素顏靜靜地看著他問道。
  
  「不是,在她面前,我從沒有那種心跳加速的感覺,只有面對娘子你時……我……我才會特別的興奮,方纔,看到她生病,她吐血,我沒有一點心痛的感覺,但是只要聽說有人欺負了娘子,娘子你受了傷,我感覺就像要殺了那個傷你的人一樣,娘子,我明白自己心的,你要信我。」葉成紹握緊素顏的手,捧在心口道,「我從沒有喜歡過她,她只是我年少胡鬧過的一個受害者,就像我打破了皇后娘娘最心愛的手鐲時,我也一樣會生出愧意。」
  
  素顏聽了驚詫得瞪大了眼,沒想到,葉成紹對司徒蘭的感覺就像皇后娘娘的那個手鐲子,他的愧意當然是不對手鐲,而是對皇后娘娘,同樣,他覺得對不起司徒,也會生得有愧意,但,這絕對不會是愛情,不然,以他的性子,喜歡了就是喜歡了,喜歡的東西,他又怎麼會輕易的丟掉?
  
  素顏的心結徹底打開了,心裡也很是舒暢了起來,怪不得葉成紹一直就說,要幫司徒蘭挽回名聲,這好就像是想要賠皇后娘娘一個新鐲子一樣,只是,手鐲好找,女子的名聲卻不太好賠啊,這傢伙,也太能胡鬧了些……
  
  「你想好了沒,如今彌補司徒蘭。」素顏無奈地搖了搖頭,認真地問道。
  
  「得去找皇后娘娘,我反正名聲是壞透了,不在乎再壞一點,我把貴任全攬了就是,哦,娘子,我們去求太后吧,太后對你印像不錯呢。」葉成紹見素顏心情大好,他緊張的心也松活了些,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娘子不信他,還好,娘子終於不介意了。
  
  「太后不是更疼你嗎?」素顏嗔道。
  
  「她是疼我的吧,不過,更加防我,面上看著是對我很好,其實……」葉成紹的眼眸變得黯淡了下來,眼底閃過一絲哀痛,素顏看著就心酸,忙笑道:「她有她的立場,咱們不怪她,不管別人對你如何,你還有我呢,我會疼你。」
  
  葉成紹眼裡的黯淡立時一掃而光,墨玉般的黑朣裡像點亮了一片星海,璀璨奪目,一把將素顏拉進懷裡,嗡聲嗡氣道:「你說的哦,你說你疼我,那就要一直疼下去,疼我一輩子,只疼我一個,不許疼別人。」
  
  素顏有點無奈地撫著他的背,這一刻的葉成紹,真的像個流浪很久後才找到親人的孩子,在她面前撒著嬌,心裡的母性頓時氾濫,很想就這樣一直呵護他,守著他。
  
  兩人正說著話,就聽春紅在外頭說道:「世子爺,大少奶奶,侯爺回了,請您二位到上房裡去呢。」
  
  侯爺回來了!劉姨娘被打,白媽媽被罰,司徒蘭被氣走,侯爺怕也是一個頭有兩個大,正在震怒之中吧。
  
  葉成紹起了身對素顏道:「娘子,你不用去,我一個人去就行了,你腳痛著呢。」
  
  素顏知道他是怕侯爺怪罪自己,想一個人把責任全擔了,心裡暖暖的,卻是很堅定地站了起來道:「不,我跟你一起去,侯爺這會子心裡正火著,我再不去,怕是更惱火了,而且,不去人家還以為我心虛呢,我又沒做虧心事,為什麼不去。」
  
  素顏緊持不讓葉成紹抱,而是扶著他,一走一拐的到了正堂,正堂裡,侯夫人扶著腰歪在椅子,劉姨娘沒來,她被打了十幾板子,受傷不輕,白媽媽臉色慘白,但肩膀上已經綁上了繃帶,應該是被人接好了骨頭,葉成紹一見便冷了臉,眼中戾氣大盛,一進去,先扶了素顏坐下,給侯爺行了禮後,便冷笑道:「誰膽子那麼大,時辰沒過,就給這老東西接了骨,哼,一會爺再把你另外一根骨頭也折了。」
  
  「放肆,你膽敢再動下我的人試試。」侯夫人怒氣沖沖的喝道。
  
  葉成紹眼皮向上一翻,給了侯夫人一個大大的白眼,逕直找了把椅子,搬到素顏身邊坐了,半晌才懶懶地說道:「母親啊,您還是先前心前心自個兒吧,父親回來是主持公道的,不是給你撐腰的,你做過什麼,心中有數,兒子是孝順,不對您怎麼樣,但那您身邊那起子興風作浪的小心,她們若膽敢再對我娘子不利,以後可就不斷一個肩膀的事了,可怕怪我心狠手辣。」
  
  侯爺一直沉著臉,眼神凌厲地看著葉成紹,聽了葉成紹這話,不由喝道:「紹兒,她再如何,也是你母親,你要懂些分寸。」
  
  葉成紹這才老實了些,下巴沒揚那麼高,垂了頭對侯爺應了聲:「是。」
  
  這時,外頭傳來婆子們的聲音:「三少爺,您不能進去,侯爺在和夫人商量事呢。」
  
  「讓我進去見父親,姨娘被打得不成樣子了,竟然沒人請醫生來醫治,我要見父親。」就聽得成良在外頭高聲大嚷著。
  
  侯爺還不知道劉姨娘被打了嗎?素顏聽得奇怪,偷偷地看侯爺的臉色,只見侯臉面沉如水,神情古井無波,看不出一點變化,只是眼神更加凌厲了些,眼皮一抬,突然如電光一樣射向素顏,素顏坦然地對侯爺淡淡一笑,並沒有畏懼地收回目光。
  
  侯爺看了她一眼後,便看向門外,揚聲道:「讓成良進來。」
  
  成良一衝進來,便撲跪在地上,大聲哭道:「父親,請您救救姨娘吧,姨娘被打得皮開肉綻,正發著高燒呢。」
  
  「那你還哭什麼,快去請大夫來給她醫治就是。」侯爺聽得眉頭微跳了跳說道。
  
  「可是,母親不肯下貼子,兒子沒本事請來太醫。」成良哭著回答。
  
  「哪家府裡頭全請太醫給姨娘看病的?成良啊,我說你也十四歲了,怎麼這點子現矩也不懂呢?」侯夫人聽了便冷笑道。
  
  「拿我的貼子去請城南的老大夫吧,他也是太醫院致仕的。」侯爺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道。
  
  根本就沒問起劉姨娘為何挨打,也沒說要去看劉姨娘,素顏心裡便有些發寒,這個時代的男人,就是再寵一個小妾,那個女人也不過是他用來調劑生活的一個物品而已,不會對小妾用太多感情的,在侯爺的骨子裡頭,侯夫人便是比劉姨娘差再遠,侯夫人還是正室,還是更值得他尊重。他不會為了個小妾而重罰正室夫人的。
  
  成良聽了有些愕然,他是特意來向侯爺報信的,想讓侯爺去看劉姨娘,但侯爺似乎沒有想像中的關心劉姨娘,而且,也聽了侯夫人的話,不去給劉姨娘請太醫……成良的手緊握著,手背青筋突起,眼裡含著屈辱和憤怒,但他沒有再說什麼,行了禮後退下了。
  
  侯夫人見了唇邊便露出一絲得意的笑來,對侯爺道:「侯爺您回來了就好,這兩日,府裡是雞飛狗跳,好不安生,方才護國侯夫人氣得把司徒蘭給接回去了,還說要送和離書來。」
  
  「和離書?」侯爺聽了好不詫異,目光如電般看向葉成紹:「紹兒,你是故意的吧,護國侯爺可是對為父發了好大一通火,你究竟想做什麼啊,以前胡鬧,把人家嫡長女弄回府來當小妾,這會子還揚言要賣掉人家,你……你真是氣死為父了,都是二十歲的人了,不能總這麼著胡鬧下去吧。」
  
  葉成紹聽了有些愧疚地微垂了眼眸,目光閃爍,欲言又止,當著侯夫人的面,他不想多說什麼。
  
  侯爺見了便歎了口氣,語氣嚴厲地說道:「這事你自己想法子擺平吧,為父實在是弄不懂你們這些年輕人的心思,不過,這次理虧可是在咱們家,你再不可任性胡來,侯爺若是要打你,罵你,你就好生受著,不許回嘴。」
  
  葉成紹老實地站了起來,恭敬地應了。
  
  侯夫人聽了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道:「侯爺,司徒那孩子進了門都兩年了,一直跟紹兒處得還不錯,怎麼一會子兩個人就鬧得這麼僵了呢。」
  
  侯爺聽了眉頭一皺,回頭瞪了侯夫人一眼,卻是對素顏道:「兒媳啊,你還年輕,有些事情,得斟酌些,想好了再做才行,府裡頭人多,人心複雜,一個不小心,就會做錯事。有時,並非你的本心,但人家就可能怪到你頭上去,做媳婦的,就要懂得審時度勢,盡量不讓人家抓到你的錯處才行。」
  
  素顏聽得愕然,沒想到侯夫人一番挑唆,侯爺不但不貴罵於她,卻是當著侯夫人的面教導了她一番,而且,話裡話外的就指出,侯夫人是在挑事,是將司徒蘭的事情全怪到她頭上來,她心中不由好很感激,怪不得葉成紹那個桀驁不馴的人,也會對侯爺服服貼貼,侯爺睿智精明,又明事理,自然能服人心。
  
  不過,話語裡也有責備的意思在,是怪她做事不太妥當吧,素顏也很恭敬地起身應了。
  
  侯爺又看向白媽媽,「本侯知道你對夫人忠心,但夫人如今頭痛病發作得厲害,有時就是糊里糊塗的,媽媽是個明事理的,不說勸導,卻還要任著她的性子來,受這點苦,著實是自討啊,下去吧,以後小心著點辦差。」
  
  白媽媽聽得心中一涼,眼睛迅速抬起,看了侯爺一眼,便退了下去。
  
  侯夫人聽得氣極,葉成紹如此對自己的人下手,侯爺就是這樣輕描淡寫的說他幾句,那以後他還不得更加猖狂了?
  
  她越想越窩火,明明不是自已的兒子,卻要什麼好的都給了他,還時時要受他的氣,心中憤懣不平,眼淚就出來了,哭道:「白媽媽也是服侍我幾十年的人了,就是做錯了什麼,告訴我一聲,有我罰她,人說打狗還看主人呢,紹兒這也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侯爺,這幾十年,我待他可沒用過二心,可是他呢,幾時真當我是母親呢?」
  
  侯爺聽了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怒道:「我不說穿,就是給你顏面,你當我不知道嗎?禁了你的足,你還是在府裡搞三搞四,鬧得雞犬不寧,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紹揚想吧,我真不知道你這腦袋是什麼東西做的,氣死我了。」說著,甩袖就走。
  
  侯夫人被罵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哭得更傷心了,一提到紹揚,她便心如刀絞,衝口說道:「你還提紹揚,我就從沒看到過像你這樣狠心的父親,你幾時真正關心過自己的親生兒子?他的那個病……」
  
  侯爺突然轉身,怒視著侯夫人道:「你再糊說八道一句試試,紹揚為何會病,又為何病成如今這個樣子,你有很大的責任,你這個蠢女人。」
  
  說著,眼睛痛苦的閉了閉,轉身大步走了,葉成紹忙跟在了他身後,可侯爺還沒出門,就聽有人來報,說是護國侯府來人了。
  
  侯爺無奈又退了進來,讓人傳護國侯府的人進來。
  
  一個穿戴體面的婆子大大方方的走了進來,臉上帶著倨傲之氣,一進來後,便向屋裡各人都看了一眼,當看到素顏時,鼻間幾不可聞的輕哼了一聲。
  
  她給侯爺和侯夫人行了一禮,說道:「稟寧伯侯爺,小的是來給侯爺傳話的,小的家夫人說,大小姐暫時就不會寧伯侯府了,要在娘家住一陣子,將養身子。」
  
  這意思是,司徒蘭還要回來?
  
  葉成紹聽得好生震驚,眉頭一皺,正要說話,侯爺一眼瞪了過去,他只好閉了嘴,沒開口。
  
  「那就等她病養好了,本侯再派人接她回來吧。」侯爺對那婆子說道。
  
  「自然是要接的,姑爺說了那許多混帳話,我家小姐也不計較了,也不再說要和離的話,兩家仍是姻親,只是,夫人說了,要讓小姐回來也可以,得世子夫人親自上門給我家小姐賠禮道歉才行。」那婆子聽了便斜睨著素顏道。
  
  「放你司徒家的臭屁,她自己尋死覓活的往冷水裡泡,泡出病來了,娘子還給她請醫問藥,她中的毒也是娘子幫她查出來的,不說感激我娘子,竟然還要她去陪禮道歉!她算什麼東西,愛來不來,再回來,我也是要賣了她換銀子,沒見過這麼討厭的人。」葉成紹聽了一跳三丈高,指著那婆子的鼻子就罵道。
  
  這可就是在打護國侯府的臉,那婆子氣得眼都橫了,也不理葉成紹,只對侯爺道:「侯爺,我家侯爺看在兩家多年的情份上,息事寧人,可世子爺這樣,也太過份了點吧。」
  
  侯爺也覺得葉成紹太過份了些,瞪了葉成紹一眼道:「紹兒,以和為貴啊,護國侯……可沒少護著你,你要知道好歹。」
  
  素顏立即聽出了侯爺話的意思來,侯爺也是不想讓葉成紹太過得罪了護國侯吧,護國侯在大周也是權勢很大的,如果護國侯一直站在葉成紹這一邊……葉成紹就有多一個很大的助力,侯爺他……也是想讓葉成紹往那個位子上爬的吧。
  
  「不就是讓兒媳婦去賠個禮麼?兒媳,你就去給護國侯夫人賠個禮,再順帶跟司徒蘭說幾句軟話兒就是,可不能為了這點子事,就把個世代交好的親家給得罪了。」侯夫人在一旁趁機說道。



  第一百零三章  解決司徒蘭
  
  素顏聽了覺得好笑,她靜靜地看著侯爺,她在看侯爺的反應,想知道侯爺對這件事的態度。司徒蘭的出身再高又如何,她只是個妾,哪有讓正室給小妾賠禮的道理?再說了,自己又做錯了什麼?憑什麼要自己去賠禮?
  
  侯爺眼神凝重地直視著素顏,神情威嚴凜然,刀削般堅毅的臉龐略含冰霜,顯得冷冽而無情,但,他沒有說話,既沒有反對侯夫人,也沒有贊成,只是冷靜地看著素顏,似是也在看素顏要如何應對。
  
  侯爺的這種態度無疑鼓勵了侯夫人,她笑著對素顏道:「兒媳,我也知道你委屈,不過,你可是葉家的宗婦,一切可得替葉家大局著想,葉家與護國侯府乃是世交,如果在你手上斷了這份情誼,那你可是葉家的大罪人了。」
  
  素顏聽了緩緩轉過頭看著侯夫人,淡笑著回道:「母親此話說得素顏好生惶恐,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您為何要說護國侯府與寧伯侯府關係若破裂便是兒媳的罪過,這頂大帽子太重了,兒媳擔不起呢。」
  
  侯夫人聽後沉了臉道:「你怎麼揣著明白裝糊塗呢,方才司徒家的這位媽媽也說明了,司徒姨娘受盡侮辱,被司徒夫人接回府去了,得你去賠禮,她才肯回來,不然,便要與紹兒和離,司徒家與葉家關係就會陷入緊張境地,這原就是我葉家的錯,葉家人去賠禮也是理所應當的。」
  
  「她受了葉家人的欺侮?她受誰的欺負了?兒媳不知道,母親,請指教。」素顏湛亮的眼眸平靜而淡定,定定地看著侯夫人問道。
  
  「你……你是故意的麼?紹兒要把人家好好兒的嫡長女賣到教坊去,這還不算是欺負她麼?」侯夫人被素顏淡定從容的樣子給氣著了,語氣裡,火氣十足。
  
  「哦,原來是相公欺負她了啊,要說,相公應該欺負她很多年了啊,今天又不是第一次,不然,她一個侯門嫡長女,怎麼肯放下身段,丟掉顏面,委身給相公做妾呢?我原想著司徒妹妹是很喜歡相公欺負她的呢,不然,她一不會一直被欺負著。在葉家呆了兩年,如此忍辱負重,自然是對相公深情摯意咯,既然這是她與相公相處的方式,葉家又何必去道歉?護國侯府應該也是舉府該知才是,不然,侯爺和侯夫人也不會捨得真將嫡長女送與相公做妾吧,這歉千萬道不得,不然,不是破壞了相公在司徒妹妹心裡的形象麼?」素顏聽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微挑了眉說道。
  
  她話音剛落,就聽葉成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眉眼間全是得意的笑,邊笑邊不忘瞪那婆子一眼道:「聽到沒,你家大姑娘自己骨子賤,喜歡爺欺負他,爺這麼著對她也不是一兩天了,她自己願意受,你們管得著嗎?要是捨不得送她來挨我欺負,那就別回來了,爺還不樂意見她呢。」
  
  那婆子聽得啞口無言,這位寧伯侯世子夫人好生牙尖嘴利,說的話真讓人沒法反駁,而且,還讓她有點無地自容,先前的倨傲被素顏打擊得半點不存,連她也不明白,當年,葉成紹如此欺負司徒蘭,司徒家不但不發火,還將護國侯府的臉面全部丟棄,真將司徒蘭送進寧伯侯府當妾,連個平妻之位也沒掙著,當時,可是全京城的第一大醜聞加笑話啊。最讓她不明白的是,自小孤傲自高的大小姐,竟然也真的就肯來了寧伯侯府,若換了別的心性兒高的大家閨秀,怕是三尺白綾,自盡也不會如此作踐自己啊,如今這些老事被這世子夫人掀出來,真是羞煞個人啊。
  
  一時間,這婆子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但她也是老於世故,在深宅大院裡修成了精的人了,半晌後,回過神道:「世子夫人好生牙尖嘴利,我家侯爺和夫人是看在與寧伯府世代交好的份上,一讓再讓,當年世子爺為了得到我家大小姐,做盡下作之事,侯爺和夫人為了兩家情誼並不計較,還盡力如了世子爺的願,把大小姐嫁過門來,原想著,世子爺和寧伯侯爺,夫人、會好生疼愛小姐,沒成想,卻是一再的欺凌。過去兩年聽著還好,只是受些冷落,可自世子夫人來後,我家小姐不是被關小黑屋,就是被侮辱踐踏尊嚴,要不是我家夫人親耳聽到,只怕小姐真的會被世子爺賣了……你們寧伯侯府欺人太甚了些,真當護國侯府是泥捏的麼?」
  
  侯爺聽了這話,臉色有點沉鬱,凌厲的眼眸又加了幾道寒芒,直射向素顏,素顏冷冷地看了回去,她並沒有欺負過司徒蘭,關小黑屋什麼的,是她咎由自取,而且,自己還幫她發現有人對她下毒,示警於她,她不感謝也就罷了,卻一再的把矛頭對向自己,是她在欺負自己才對。
  
  如果侯爺也要讓她去給司徒蘭道歉,那她藍素顏也不是好惹的,該力爭的會力爭,在侯爺爭不了,大不了鬧到宮裡去,看誰有理。
  
  「媽媽說來說去,好像忘記了一條最重要的,你家大小姐可是世子爺的妾,我可是世子爺的正妻,天下沒有正妻給小妾賠罪的道理,何況,我自認從沒有欺負過你家小姐,更沒有對不起你家小姐過,倒是你家小姐仗著出身名門,便一再地指著我的鼻子點名道姓地罵我、罵我家相公,如此不守婦道,沒有尊卑上下,實在無理之極。我若真去給她賠禮,全京城的正室夫人,全都會指著我的鼻子罵,會說我不懂規矩,有違倫常道德,本夫人也是出自書香世家,別人不知禮,不守禮,本夫人可不與她同流合污。」素顏冷厲地看著那婆子說道。
  
  又轉而對侯夫人道:「昨日劉姨娘不過是不小心打翻了一碗粥,燙著了您,兒媳百般勸慰,您還是重打了劉姨娘一頓,您不覺得您也是在欺負劉姨娘麼?這會子父親也在,不若母親先做個典範,給劉姨娘陪個禮,給兒媳瞧瞧,且看母親的心胸,能寬容到何種地步去?」
  
  侯夫人聽得一滯,沒想到所以立即又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拿自己的話來頂自己,她一時被頂得說不出話來,心裡一口氣就堵在了嗓子眼裡,上不得,下不得,又出不來,差點就要閉過氣去,半晌才指著素顏道:「你……你……你……」
  
  「我如何?母親,您也不願意麼?您也覺得這有辱您的正室身份麼?您也覺得這不合規矩麼?您也覺得這樣做會讓您這個正室夫人尊嚴掃地麼?俗話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堂堂寧伯侯府,如果連這點子最起碼的尊卑上下也分不清楚,那也怪不得會被滿京城的大儒世家,名門望族嘲笑了。」
  
  素顏著實從心底裡看不起侯夫人,說起來,葉家也算得上是百年大族,雖是以武起家,在大家族裡,百年底蘊,怎麼也得立下了不少嚴規才是。可是,侯夫人真是既糊塗,又渾噩,只會耍些小手段,連個姨娘也治不住,外強中乾,誰善就欺誰,真是有辱她這個二品侯夫人正室的身份。
  
  一番話說得毫不客氣,連侯爺的面子也沒留,侯爺聽得臉黑如鍋底,他怕是還沒有被個小輩當面如此指責諷刺過,但素顏又是句句在理,還真駁斥不得,那雙精光如電的眼底卻是帶了一絲笑意,臉上卻是半點不顯,仍是沉如水,黑如鐵,渾身散發著一股威嚴的氣勢。
  
  侯夫人被素顏說得啞口無言,平素素顏還會在她面前表現出表面的恭敬,方纔這態度裡可是帶了一絲譏諷和鄙夷,句句錐心,氣勢凌人,根本就沒有拿她當長輩看,一時又氣又羞,抬眸看著侯爺道:「侯爺……你聽聽,這是一個做兒媳說的話麼?你書香門第出身又如何了?你爺爺也不過是個大學士,你爹更只是個五品郎中,嫌侯府禮儀規矩不如你家,你就不要嫁進來啊。」
  
  素顏聽了後一聲冷笑,看了葉成紹一眼道:「母親說得好,第一,當初並非是我這個五品小官之女強求著嫁入侯府的,第二,進門第二天,我也自請下堂回家,自請和離,可是母親您親自上門接了我回來的,不過幾日時間,母親您不會就忘了當日之事吧?」
  
  素顏這可真是比拿了巴掌扇侯夫人的臉,還要讓侯夫人難受,侯夫人那天在藍家可是沒少受氣,還被侯爺打了好大一個巴掌,雨雪之夜,不得不親自登門道歉才接了素顏回來……藍素顏,她這是在警告自己嗎?
  
  侯夫人的心裡好一陣發冷,強忍了心頭的那口郁氣,瞪著眼睛一句話再也說不出來。
  
  素顏說完便扶著葉成紹道:「相公,我腳痛,娘看著也不胖,可是一腳踩下去,還真的是差點踩碎了我的腳骨呢。」素顏連最後的臉面也不想給侯夫人留了。人家總是一再地欺負他,再退讓,只當她好欺負,侯夫人這種人,就是同情不得,活該被人當落水狗打。
  
  侯爺這才注意到素顏的腳受了傷,一聽又是侯夫人的傑作,狠狠地瞪了侯夫人一眼道:「你倒是威風,打完姨娘打兒媳,這個當家主母,你根本就沒本事當好,你就老實點坐著當婆婆吧,府裡的事情,再不許你插手了。」
  
  侯夫人聽了頓時淚如泉湧,侯爺這是徹底奪了她的掌家權了,她辛辛苦苦在侯府幾十年,為侯爺養兒育女,還抵不得這個才進門幾天的兒媳婦,那還不是他的親兒媳啊,他究竟有沒有心,紹揚不是他親生的麼?他就不想想,如今把掌家權全給了藍氏,將來紹揚娶了妻子,那個兒媳怎麼辦?紹揚被成紹壓了那麼多年,難道自己的親兒媳也要被藍氏壓著嗎?太不公平了。
  
  當著護國侯府下人的面,侯爺算是半點面子也沒給侯夫人留,而司徒家的那個婆子此時也明白了寧伯侯的意思,她也是知道寧伯侯家的情況的,大房正經的主母就是侯夫人和世子夫人,二夫人,三夫人都是隔了房的。侯夫人被奪了掌家權,那接手的,自然就是世子夫人了,寧伯侯雖沒有說明不然世子夫人給自家小姐道歉,但態度也很明朗了,如此維護世子夫人,自然是不會同意她去賠禮了的。
  
  果然,就聽侯爺道:「請你回去轉告護國侯夫人,我家兒媳乃世子夫人,皇上親封的一品誥命,斷沒有去給一個沒品沒級的妾室賠禮的道理。紹兒做錯了事,讓紹兒自己承擔,如果,司徒姑娘非要與紹兒斷絕夫妻情分,那我寧伯侯府應該補償的,一定會補償,讓世子夫人道歉的話,就不要再提了。」
  
  那婆子聽得心頭一凜,寧伯侯世子夫人竟是皇上親封的一品誥命,舉朝上下,一品的誥命可是屈指可數,她家侯夫人也不過是二品啊,大小姐還真是任性,真要逼了皇上御封的一品夫人去給她賠禮,皇家責怪下來,她可是受不起呢。
  
  那婆子聽了,只好垂了頭應是,態度恭謹了很多,臨去時,改了口道:「先前不知世子夫人乃是一品誥命,言語不當之處,還請原諒小的。不過,侯爺,我家大小姐著實是被世子爺趕回去的,她受了不少委屈,世子夫人不敢請,那世子爺還是得親自去接她回來才行,小兩口吵架,總要有一方肯放低了態度才好,您說是吧?」
  
  「不用接了,司徒妹妹可是自行回家的,依大周律例,妾室不經主母允許自行回家的,乃是不合禮法,相公的妾室可不止司徒妹妹一個,今兒若是接了司徒妹妹,那其他的幾個不都會有樣學樣,都不守規矩了嗎?那侯府妾室還不得爬到爺頭上做窩去?夫命大於天,若司徒妹妹受不得相公的氣,那就另行再嫁好了,寧伯侯府不會干涉。」
  
  素顏不等候爺回答,截口道。她神情冷冽無情,雖是半靠著葉成紹站著,卻有股懾人的威勢。
  
  侯爺沒想到素顏會如此大膽和嚴厲,竟自行做主,讓司徒自嫁,那同休棄司徒蘭沒什麼區別,這個……只怕護國侯又要找自己的麻煩了。不過,府裡一直亂得很,倒還真要這樣一個殺伐果斷的女主母來整治整治了。
  
  護國侯府那婆子聽了差點氣得吐血,但她畢竟只是一個僕人,就算代表護國侯府來送信,也不敢太過頂撞素顏,她強忍怒氣,禮也不行,轉身便走。
  
  侯夫人有些發怔地看著素顏,如此強勢的素顏她還是頭一回見到,這個兒媳越來越脫離她的預料,不是她所能掌控得了的,她終於不敢再多說什麼,只拿眼瞪著素顏。
  
  素顏看了侯爺一眼,對侯爺和侯夫人行了一禮,扶著葉成紹道:「相公,我們回去吧。」
  
  葉成紹聽了點了點頭,也給侯爺行了一禮,侯爺卻對素顏道:「你既敢做出此等決定,後面要面臨的困難,你就應該預想得到,也應該知道要如何解決。」
  
  素顏聽了堅定地點了點頭道:「多謝父親成全,兒媳明白。」
  
  她哪裡不知道,自己自作主張休掉司徒蘭的後果有多嚴重,但是,她不得不做,既然下定了決心要與葉成紹相親相愛地過下去,那些個花花草草,她就必須得一個一個親自動手剷除。就算因此,她會得個悍婦、妒婦的名聲又如何?她只說在捍衛自己的生活罷了。不過,她會盡量用平和些,不沾血腥的手段,將那些小妾們擺平,她不好鬥,但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她不介意與人鬥,也更不害怕與人鬥。
  
  回到苑蘭院,葉成紹又給他按摩著腳傷,其實,經過幾次按摩,她的腳也好了很多,葉成紹拿來的藥也很有效,消腫得很快。
  
  「娘子,這事你不用怕,是我做出來的,我就會想辦法解決,明兒我就親自去找護國侯,我知道他想要什麼。」葉成紹輕撫著素顏臉側的一縷髮絲,語帶歉意地說道。
  
  「嗯,我的腳好些了,我就進宮去找皇后娘娘,如果娘娘能幫我們,應該事情也能好辦得多。」素顏點了頭道。
  
  第二天,葉成紹果然去了護國侯府,而素顏的腳傷也好多了,她處理完府裡的一些瑣事後,就帶著青竹進了宮,牌子遞進去不過兩刻鐘的樣子,皇后娘娘就派了張嬤嬤來接她,張嬤嬤見過素顏一次,也算是相熟了,這會子見到素顏的腳有些行動不太利索,眼裡就露出一絲厲色來,很隨意地問道:
  
  「世子夫人的腳……有些不便麼?」
  
  素顏聽得微怔,她已經很小心,很努力地盡量使自己行走如常了,怎麼張嬤嬤還是看出來了?她不自在地一笑,腳步放慢了謝道:「無事的,只是不小心扭了,養了兩天,好得差不多了,我……沒有影響儀態吧?」說到後頭,大眼裡閃過一絲俏皮,有些擔憂地問道。
  
  張嬤嬤不禁莞爾,知道她是不想談及侯府裡爭鬥之事,很溫和地笑道:「世子夫人風華照人,儀容很端莊。」
  
  素顏聽了眼睛笑成了一個彎月,高興地與張嬤嬤閒聊了幾句,張嬤嬤卻是告訴素顏一個令她震驚的消息:「娘娘早就知道你回來,護國侯夫人昨日已經進了宮,那事已經鬧到慈寧宮去了,娘娘正有事要問夫人呢。」
  
  素顏聽了心中一緊,司徒蘭果然不肯就此離開,不過,她也不怕,只要抓住了理,就是護國侯權勢通天又如何,只要葉成紹的心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就行。
  
  皇后宮裡,皇后娘娘正懶懶地歪靠在軟榻上,一雙艷麗嫵媚的眸子半睜半閉,眉頭微微蹙著,紅唇輕啟:「那丫頭應該來了吧。」
  
  一旁的趙嬤嬤躬身回道:「快了,只是聽說她的腳有些不便利,所以走得慢了些。」
  
  皇后娘娘聽了艷眸睜大了些,眼裡泛起一絲慵懶來:「哦,看來,是又吃了侯夫人的虧了,她不會連侯夫人都擺不平吧,本宮那大嫂可不是個太聰明的人。」
  
  「或許世子夫人心存善意,又尊著孝心,不好與長輩頂撞吧。」趙嬤嬤面色平靜地說道。
  
  「她倒是個良善的,不過,太過良善,在那種地方,時間長了,怕是連骨頭渣子都難剩下呢。」皇后娘娘的聲音輕柔似水,眼波轉動間,風情萬種,語氣裡,不含半絲情緒。
  
  趙嬤嬤聽得臉色一怔,躬身道:「娘娘說的是。」
  
  說話間,有宮人來報,說是世子夫人來了。
  
  皇后微揚了手道:「讓她進來。」
  
  素顏在張嬤嬤的帶領下,走進坤寧宮,低著頭,恭敬地給皇后行了個大禮。
  
  皇后坐起身來,抬手道:「平身吧,讓本宮看看,你回家這兩日可有長水靈一些。」說著,還真的起身,蓮步輕移,曼妙玲瓏的身子帶著一股幽然的魅惑,但那雙靈動又略顯率真的大眼卻使得她顯出幾分飄逸來,這是一種嫵媚與出塵的奇怪結合氣質,但偏生在皇后身子卻顯得那樣的融洽,半點也不突兀,如此艷絕天下的尤物,就連向來美貌自信的素顏也自歎不如。
  
  皇后含笑繞著素顏轉了個圈,眼睛上下打量了素顏一番道:「還好,雖沒有變得更水靈,但氣色還不錯,沒有讓本宮失望。」
  
  在皇后面前,素顏還真的感覺有些壓抑,皇后太過精明深沉,她不敢胡亂揣測皇后的意圖,也更不敢隨便說話。
  
  「謝娘娘關心。」
  
  「說吧,特意進宮來找本宮,所為何事?」皇后回到軟榻上坐著,很隨意地問道。
  
  「臣婦想要休了司徒氏。」素顏盡量使自己鎮定一些,不受皇后氣勢的影響,她深吸了口氣,堅定地說道。
  
  「你敢休她?果然好膽色。」皇后聽了一點也不奇怪,臉色還漾開一絲笑容來,「本宮原還怕你太過良善,優柔寡斷,容易受人欺負,沒料到,你的第一刀,就朝鐵板上砍,還真讓本宮意外呢。」
  
  素顏聽了抬起頭,勇敢地直視著皇后道:「其實,臣婦的意思,也不是要休了她,畢竟當初相公對她做得有些不妥當,毀了她的名聲,如今再休她,對她也太過殘忍了些,臣婦的意思,是想還她一個好名聲,恢復她的自由身,從此與相公斷絕關係,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皇后聽了眼神凝了凝,皺著眉頭,有些失望地看著素顏道:「方纔本宮還誇你殺伐果斷呢,你立即就露了本性,太過良善了,於你可沒好處。」
  
  素顏一聽,立刻跪了下來,很誠懇地對皇后道:「娘娘,人性本善,臣婦自小便信奉這一點,臣婦也深知自己生活的週遭有很多對臣婦不利的人,但臣婦想要活得自在一些,就必須用些非常的手段,但是,不到迫不得已,臣婦不想看到血腥,想盡量做到與人為善。」
  
  「你要趕她出寧伯侯府,不管你用什麼樣的法子,她心裡還是會恨你,你何必不用些厲害的手段,讓她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更無力再與你為敵呢?」皇后冷冷地對素顏說道,紹兒的身邊,不能是個太軟弱太善良的女子,將來她是要成為紹兒堅強有力的後援和支持的,太軟弱,只會給紹兒拖後腿。
  
  「娘娘,她會不會恨我,臣婦不在乎,臣婦只要對得住自己的本心就成,相公對她並無感情,她便是再在侯府呆下去,也只是浪費青春,蹉跎歲月。那樣對她,反而更殘忍,如果,娘娘能替相公彌補些過錯,給她一個相對好的歸宿,她幸福了,臣婦與相公才會過得更心安。臣婦不希望相公在以後的日子裡,因為她而感覺心愧,因為她而影響了臣婦與相公的感情。」
  
  素顏定定地看著皇后,皇后在宮裡血雨腥風地爭鬥了很多年,怕是早就心硬如鋼鐵了,自己這一番話,怕是難以打動皇后,可是,不管如何,她都要試上一試,徹底地解決司徒,不是只將她送走就可以了,而是要讓葉成紹從此以後,不會再對她有半絲的歉意,將她從葉成紹的心裡消除,那才是真正的解決了司徒蘭。
  
  「幼稚!」皇后一甩長袖,惱怒地喝道。
  
  果然皇后沒有為自己這一番話所打動,素顏向前跪移了幾步,眼裡泛起一絲水霧來,小聲道:「臣婦知道娘娘心疼相公,希望相公好,臣婦不知道娘娘對相公的期望究竟是什麼,但臣婦希望娘娘能真心為相公著想,相公他,其實過得很累,很悲哀。臣婦不希望相公在外面辛苦一天後,回來還要面對妻妾之間的爭鬥,要面對來自家庭的紛憂,臣婦想給相公一個溫暖寧靜的家,請娘娘成全。」說著,她低頭便拜,頭重重地磕在了光滑華麗,卻又冰冷堅硬的大理石板上。
  
  「快拉住她,磕壞了一會紹兒又跟我急。」皇后有些氣急敗壞,慌張地說道。
  
  張嬤嬤一直就站在素顏身邊,見此忙拉住素顏,不讓她再磕頭,素顏也沒下死力磕,不過做下樣子,但她皮膚細膩光滑,輕碰一下就會起紫,皇后等她抬起頭來,一看那紫印子,就哼了一聲道:「是你自己磕的啊,本宮可沒強迫你。」儼然是一口的孩子氣,像是耍賴推卸責任一般,素顏聽了不覺好笑,忙道:
  
  「嗯,是臣婦自己磕的,娘娘並未威逼。」
  
  皇后此時心中翻江倒海,素顏的那番話深深地觸動了她的心靈,一股愧疚和無奈湧上了心頭,她從素顏的話語裡聽出了真誠,聽出了素顏對葉成紹的真情。的確,紹兒過得很累,也很苦,這些年來,圍在他身邊的全是陰謀與爭鬥,有幾人是真心為他著想?
  
  皇上疼他,自己也疼他,可是,他們的疼愛,只能是用物質和權力去彌補,很少在感情上去呵護他,所以,紹兒才會覺得辛苦,覺得孤獨,甚至想要一走了之吧。
  
  這個藍素顏,她似乎很瞭解紹兒,知道紹兒的痛,也好像猜到了紹兒的身世……也許,紹兒與她在一起,真能得到些許的安寧和幸福吧。算了,就如她所說,讓紹兒在外頭辛苦一天後,回到家裡,有片刻的寧靜和溫暖吧。
  
  「你起來吧,讓本宮想一想,用什麼法子才能彌補司徒家的那個丫頭。」皇后沉吟了半晌後,才說道。
  
  「當年,相公不過是惡作劇罷了,司徒姑娘雖然進入侯府兩年,但仍是完璧之身。」素顏小心地提醒道。
  
  皇后聽得一滯,想到這個她就有點惱火,衝口就對素顏道:「你可別告訴我,你也還是完璧之身,不然,本宮今晚就要你們在本宮宮裡圓房。」
  
  素顏聽得滿臉通紅,吶吶著,不知道要如何回復才好,一旁的張嬤嬤就笑了,對皇后道:「娘娘放心,奴婢看得出來,世子夫人與世子爺夫妻和諧著呢,她已經是正正經經的世子夫人了。」
  
  皇后聽得大喜過望,美麗無雙的大眼又一次膠著在素顏的身上,半晌才嘖嘖道:「嗯,腰窄臀款,是個好生養的。」
  
  素顏真被皇上的無厘頭鬧得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才好,她們現在是在商量司徒蘭的去處問題好不好,話題能不能不要圍著自己是不是處女打轉啊,還好生養,我又不是母豬……
  
  「娘娘……」素顏有點無語了,語氣裡帶了絲嬌嗔。
  
  「好,好,不說這個了,還害羞了呢。不過,本宮總算放心了,紹兒那孩子,快氣死我了,後園子裡那麼多女人,他竟是一個也沒碰,害得本宮還以為他不行呢,這下好了……呃,素顏啊,你可得多多努力才行,早些給本宮生個孫子抱抱。」皇后笑得花枝亂顫,又圍著素顏打了個轉兒。
  
  素顏垂下頭,徹底無語了。
  
  「完璧的確是要好辦一些,嗯,就這麼著吧,一會子本宮下詔,封司徒蘭為寧安縣君,就說她與紹兒的那段姻緣純屬兒戲,乃是紹兒胡鬧所致,派宮裡的驗喜嬤嬤親自為她驗明正身,點上守宮砂,並昭告天下,為她正名。」皇后終於收了笑,對素顏說道。
  
  素顏聽得大喜,若是由宮裡的嬤嬤為司徒驗身,又點上守宮砂,那司徒蘭的名聲也算是徹底挽回來了,要知道,葉成紹可是京裡出了名的花花大少,荒淫無道的名聲早就傳遍京城了。以前素顏在閨閣時,還聽聞他有龍陽之好呢,與一個如此荒淫的人在一起兩年時間,司徒蘭還能保持玉潔之身,不是更能說明她的高潔與聰慧麼?只怕由此一來,司徒的名聲比起出嫁前更要好一些呢。
  
  總算解決了心頭大患,素顏的心情也變得輕鬆了起來,笑著謝過皇后娘娘,就想辭行,去拜見太后娘娘,皇后卻是不肯放她,揮了手,讓她坐到自己身邊道:
  
  「難得進宮來看本宮,怎麼只坐一會子就要走呢,來,陪本宮聊聊天。」
  
  素顏無奈,她著實不太喜歡和皇后呆在一起,這個看似率真的女子渾身都透著股神秘色彩,又太過深沉機警,與皇后在一起,素顏感覺很壓抑,不敢隨意放鬆片刻。
  
  但她還是笑著走到皇后身邊,在皇后腳踏邊坐下了,皇后似乎很不經意地說道:「如此處置了司徒,倒是讓你除了心頭憂患,可卻是給紹兒帶來了麻煩呢,你可知道?」
  
  「娘娘是說護國侯嗎?如此對司徒蘭,不是比以前更好嗎?護國侯也應該更有臉面才是,難道,他還會遷怒相公?」素顏有點想不通。
  
  皇后聽了眼神又變得凌厲了起來,「有什麼比聯姻更能穩固力量的呢?若是司徒蘭還在寧伯侯府,護國侯怎麼都要顧及一二,紹兒只要一天是他的女婿,他就會一天站在紹兒身後,扶持紹兒。」
  
  素顏不敢再皇后面前說什麼不想葉成紹走上那條路的話,她便是再笨也明白,皇后的心思是什麼,這個時候忤逆皇后,只會讓皇后立即反悔,而且,也會給自己帶來殺身之禍。宮裡頭,母以子貴,有兒子的皇后,才能將位子坐得穩,素顏聽說,二皇子是皇后養大的,但卻並不是皇后親生,但卻是名正言順的皇上嫡子,如今與貴妃所生的大皇子都是皇位的最熱門人選。但是,誰也不願意真將那個位子給一個不是親生的人坐,她怕到時候,皇上駕崩了,自己這個太后位子不穩,如果是自己的兒子上位,那就不用有這種擔心了。
  
  所以,現在要皇后娘娘打消這個念頭,幾乎是不可能的。
  
  她只是不明白,如果葉成紹真是皇后所生,為什麼她又不認他,還把他放在寧伯侯府,如此就算想讓葉成紹參與爭奪皇位,也名不正,言不順啊。
  
  見她半天沒有回話,皇后秀眉一皺道:「你沒想過,要如何幫助紹兒嗎?」皇后有點後悔自己剛才的一時心軟,當初,把司徒蘭嫁入侯府,皇后是極力支持的,更是幕後推力之一,為的,就是幫葉成紹拉攏護國侯,而護國侯也正是暗中知道了葉成紹的身份,才甘心情願寧可丟面子,也送自己的嫡長女給葉成紹為妾。
  
  「相公如果真心想要成就大事,有些事情,就應該他自己解決,臣婦來時,相公去了護國侯府,而且,臣婦認為,聯姻並不能成為唯一聯合力量的方法,決定政治的,從來就是利益二字,政治從來只有利益之爭,而無感情可言,如果相公有絕對的優勢和能力問鼎某個位子的話,相信護國侯爺會懂得審時度勢的。」被問到鼻子尖上,素顏不得不回答,但她絕不會再同意將司徒蘭弄到府裡來。
  
  皇后聽得眼睛一亮,她沒想到,素顏小小年紀,見識倒是非凡,還知道政治只有利益可言,也算得上有些遠見和卓識,皇后的心又活泛了起來,遂道:「歷來,世代皇子上位,都會有強大的外戚相援,唉,可惜紹兒不是皇子,若是紹兒是皇子,你家的家世,還真是提不上檯面啊。」
  
  素顏聽著皇后這欲蓋彌彰,故意試探的話,不由微蹙了蹙眉,她的家世,就連洪氏也曾經譏諷過,大周以武建國,很是看重武力,所以,貴妃的娘家,陳閣老,靖國侯,都是武將出身,而寧伯侯,護國侯,也是武官,文官在朝裡相對較弱,所以,才一再地看不起自己這個大學士的孫女。
  
  「娘娘此言差矣,文主內,武抗外,朝廷重武,但更應該重文,要統治好一個朝代,最重要的就是思想的統治,是民心,而民心何來,民心是從統治者的施政措施中來,而這些措施的施行,宣傳,乃至教育,都是由文官來完成的。一位皇帝,如果想要流傳青史,斷斷少不得文人的記傳,宣揚,以往為何有成王敗寇之說,完全是成功者,讓文人寫成的,那些失敗者難道就真的是十惡不赦的壞人嗎?成功者,就都是聖人了嗎?不見得吧。」素顏冷靜地說道。
  
  「臣婦的祖父雖然只是個大學士,但在文官和清流這一派裡還是有些影響力的,娘娘可不能小看了清流的力量,那是輿論的導向,文官有時能將黑的說成白的,白的,能說成黑的,還有本事讓武官想反駁都無從下口,他們,更能影響民心。」
  
  皇后娘娘那雙漂亮的眸子睜得越發的大了,不可置信地看著素顏,紅唇微張成了一個「哦」字,半晌沒有說話。
  
  「哈哈哈,好,朕今天算是聽到了一段精闢的治國之論。」殿外突然傳來幾聲爽朗而又渾厚的笑聲,皇上龍行虎步地走了進來。
  
  素顏忙跪下給皇上行禮,皇上大手一揮道:「平身!」
  
  在這個氣勢威嚴,渾身散發著王者霸氣的男子面前,素顏再沒有方才侃侃而談的從容與淡定,她老實地垂著頭,連呼吸都放平穩了,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皇上怎麼突然來了,也不讓人給臣妾打聲招呼,好讓臣妾出去相迎啊。」皇后嬌笑著上前給皇上行禮。
  
  「先打了招呼,朕還能聽到方纔這段精闢的言論?」皇上臉上的笑意不減,又看了素顏一眼道:「是叫素顏吧,你不必拘束。」
  
  「皇上來得正好,這孩子膽子可真大,竟然要休了那司徒家的姑娘,臣妾正在問她原因呢。」皇后娘娘看了素顏一眼,笑著對皇上道。
  
  素顏聽了心裡一咯登,怎麼皇后這話聽著像是要反悔,是要把決定權交給皇上嗎?那先前應了自己的,不算數了?
  
  「哦,著實大膽,護國侯可是很疼那個嫡長女的,她都已經屈居你之下了,你竟然還容不下她?」皇上的眼神果然變得凌厲了起來,素顏不敢抬頭與他對視,若是仔細看,定然可以看到皇上眼底的一抹戲謔和笑意。
  
  「臣婦確實容不下她。」素顏很淡定地說道。
  
  皇上聽得一愣,這藍氏還真不是一般的膽大,竟然敢在自己面前直承不能容人,紹兒可不能只有她這一個女人,如此無容人之量,實在不合適。
  
  不過,倒是坦誠得很,並沒有虛假偽應自己,這女子,上回看著還沒發覺她與眾不同,如今看來,著實有點意思。
  
  「你可是犯了七出,紹兒能夠以此休了你哦。」皇上不露聲色地說道。
  
  「臣婦為了維護相公的尊嚴,維護侯府的規矩,非要休了她不可。第一,她對臣婦這正室不敬,多次辱罵於臣婦,臣婦倒是能忍,但她多次辱罵相公,臣婦可不能忍。第二,她一生氣,就衝回娘家,還提出要臣婦這個正室給她賠禮道歉,這很不合道德規範。第三,是相公自己要賣了她,臣婦也是為了救她,才說要休她的,休她回家,總比賣入教坊要好吧。」素顏硬著頭皮,對皇上道。皇上既是在這個時候到來,定然是得到了一些消息的,她必須得據理力爭,皇后的態度很明確,那是站在葉成紹這一邊的,但皇上卻不一定,素來聖心最難測,她還是先佔住個理字再說。
  
  「真的休了?那你不是給紹兒添了個大麻煩麼?護國侯,可不是好惹的啊。」皇上又似笑非笑地說道。
  
  於是,素顏將皇后娘娘先前對司徒蘭處置的話說了一遍,然後,靜等皇上的意思。...<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03:50 PM

  第一百零四章
  
  皇上擺手,讓素顏起來,皇后笑對皇上道:「這孩子倒是個嘴利的,也有些見識,方才臣妾與她一番辯駁,竟是沒說得過她呢,她說什麼文治武功的,臣妾也不是太懂,還真不知道,她小小年紀,哪裡學來的那些個為政之道,藍大人果然家學淵博,教養出的子孫才學很不一般啊。」
  
  皇上聽了看了素顏一眼道:「藍大人學識確實非凡,卻過於老成,方纔那一番話,藍大人怕是不敢對聯說的。」
  
  素顏聽得心中一凜,皇上是在怪她說了成王敗寇那些話吧,統治者就是再為自己歌功頌德,文過飾非,也不願意被人宣諸於口的,自己當時也是太狂了些,竟然什麼話都敢在皇宮內說,若非葉成紹身份特殊,自己這條小命,怕是要去了一半了。
  
  皇后看素顏一副戰戰兢兢的小心模樣,眼神這才溫和了些,對皇上道:「她們這些年輕人,總是意氣風發,性子衝動一些,又是在後宮,與臣妾言談,娘倆之間自是隨意放肆了,藍大人站在朝堂之上,面對天威,說話定然是字斟句酌的。」
  
  皇上聽了便看了皇后一眼,眼裡有了笑意,柔聲道:「看來,月兒是喜歡這個侄兒媳婦囉。」
  
  「臣妾沒什麼喜歡不喜歡,只要紹兒喜歡就好了,紹兒難得娶了她後就肯收心,也不再花天酒地的胡鬧了,他要肯作正經事,臣妾就是最開心的,也不枉皇上您疼他一回。」皇后聽了眼神變得悠長了些,眼底有絲化不開的心痛,淡笑著對皇上道。
  
  這種含笑的沉痛似是有些刺痛了皇上的眼,皇上眼中精芒盡斂,拍了拍皇后的肩道:
  
  「紹兒不是那等碌碌昏庸之輩,今年開春,春防又要勞神了,兩淮去年遭受大災,朕打算派紹兒去兩淮督促水務,只是不知道紹兒能否擔得起這個重擔啊。」
  
  皇后聽得美麗的大眼裡像點亮了一片星空,燦然明亮了起來,整個人也顯得更加的明媚艷麗,她起身盈盈下拜,「謝皇上恩典。」
  
  素顏心中一動,葉成紹以前總是做著幕後的事情,官職一直是見不得光的,而如今,皇上讓他主理兩淮水利,便是肯讓他站到明面上來,讓他幹出一些政績給世人看,葉成紹憋屈了很多年,被人罵成是陰溝裡的老鼠,怕也一直也心懷鬱憤吧,如今皇上總算肯給他一份光明正大的事情去做,肯定會全力以赴做好的,他太需要用一個機會展現自己了,如此一想,她也為葉成紹高興起來,心裡,卻又湧起一股淡淡的隱憂,皇后想葉成紹往某個位置奮鬥,難道皇上也希望如此嗎?
  
  葉成紹是皇后的兒子,皇后有如此想法無可厚非,但無論是大皇子還是二皇子,都是皇上的兒子,而葉成紹的身份不被皇室認可,定然會有很重要的原因,不然,以皇上的強勢,皇后的精明,又怎麼可能讓自己的嫡長子流落到侯爵家,連親王身份也難封誥?
  
  或許,皇上只是讓葉成紹成為另外兩個皇子的試練石?再或者,也有可能是真的想讓葉成紹上位……後種可能性著實不大。素顏也明白,葉成紹並不想真的要那個位子,他和自己有某種相同之處,對權利的慾望不是很強烈,但願,他不要被動的站到風口浪尖上去,成為別人的靶子才好。
  
  「藍氏,朕讓紹兒去兩淮治水,你有何想法?」素顏正在沉思,皇上突然開口問道。
  
  素顏聽得一震,皇上怎麼會問自己這種問題,你可是天下老子第一大呀,您讓他做什麼,我能有什麼想法,難道還敢說不同意,不讓他去,讓他就成為一個紈褲子弟算了的話?素顏不由在心裡翻白眼,帝王心還真是難測啊。
  
  「相公能為皇上排憂解難,能為國出力,臣婦也倍感榮光。」素顏無奈地說道。
  
  皇上聽了眼裡就有了笑意,說道:「朕是想聽聽你對兩淮水治的看法,你既然知道文與武對朝庭的不同作用,那再看看你在水利上,又有何新的見解。」
  
  素顏聽一愕然,皇上這是在效考自己,還是……她不由又看向皇后,後宮和女人都不得參政,她一個小小的世子夫人,怎麼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談論國事啊。
  
  結果,皇后卻是幾不可見的對她點了點頭,眼裡帶著鼓勵之色,素顏真覺得一個頭,有兩個大了,心中矛盾之極,是應該表現自己小婦人,沒見識,還是表現得更有才華一些呢,她真的不知道皇上的用意究竟是什麼啊……
  
  「知道什麼,就說什麼吧,皇上這是在賞識你呢。」皇上見素顏久不說話,也猜到了她一點心思,在一旁說道。
  
  「回皇上,臣婦長年在閨閣中,於水利方面所知並不多,只是臣婦喜歡看雜書,又得知兩淮經年遭災,常有旱澇之事發生,此乃與淮河特有的地理環境有關,歷史上黃河長期奪淮使淮河入海無路,入江不暢,加上特定的氣候和下墊面條件,淮河流域歷史上洪、澇、旱、風暴潮災害頻繁,舉世聞名。流域內大洪、大澇、大旱經常出現。一年之內經常出現旱澇交替或南澇北旱現象。在淮河中下游和淮北地區經常出現因洪致澇、洪澇並發現象,危害最大的是大洪水和洪澇組合所造成的災害,在淮河下游地區還極易遭遇江淮並漲、淮沂並發、洪水風暴潮並襲的嚴重局面。
  
  淮河治水,不止要防澇,還要防旱,而源頭,便是要疏通淮河入海的通道,給淮河改道,這才是治淮的本源。」素顏說到這裡,出了好一身汗,幸虧前世的地理學得還算紮實,瞭解一點淮河的地理知識,不過,她也知道,這個世界很多河流山川與前世同名,但地理環境多有不同,這是個架空的世界,好在,她也看過雜書,知道淮河流域倒是與前世的一樣,沒多大變化。
  
  「朕何嘗不知,治淮的源頭在於疏通入海口,但那是何等浩大的工程,豈是一年兩年能夠成功的?那可是要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啊,怕是窮朕這一生,也難競功。」皇上聽了神情變得沉重和無奈起來,歎口氣道。
  
  那倒也是,便是在前世,有先進的科學和先進的機械設備,想要完成這樣一個大工程,也是件很難的事情,何況在現在這個生產力低下,工事全靠人肩抗手提的社會裡,更是不可能完成的大事,素顏不由有些懊惱,也開始認真思索起來。
  
  沉默半響,素顏又道:「既然不能從源頭上疏導,那便只能從中折取了,可以在沿岸興建水庫,增加蓄洪區,疏通兩岸地勢低窪之地的排水通道,增加排澇能力,以免造成內澇,其次是要加強河壩建設,鞏固河堤,遷走河堤周圍居民,禁止在河堤周圍挖土建房種地,以免削弱堤基,使河水浸洩,再在兩岸多栽種樹木草皮,又鞏固河堤,防止水土流失。」
  
  皇上聽得兩眼湛亮生輝,定定地看著素顏半響沒有說話,大周朝水利實是落後,雖然民間也有蓄水庫一說,但很少被朝庭重視,建水庫既可以在洪水季節減少河堤的壓力,又能緩解旱期的乾旱,確實是一舉兩得之事,改河道太難,但建幾個大型的水庫,還是可以著手去做的,而且,素顏提出的,遷走兩岸臨近河堤的百姓,多種樹木等等,皇上聽著就覺得新鮮,但細想之下,又覺得很是有理,這幾項措施如若真實施下去,那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事情,歷代皇帝很少能真正治理好淮河的,如果能在自己手上有所改善,那自已也能名垂青史了,皇上越想越激動,看素顏的眼神越發的不同了。
  
  素顏說了半天,皇上聽了,也沒見有反應,心中倒是坦然,反正自己只是個女人家,自己的話,皇上就當笑話聽好了,真說錯什麼,應該不會太當真吧,她偷偷抬眼,沒敢看皇上的臉色,而是求助地看著皇后,卻見皇后兩眼熠熠,正熱切地看著自己,頓時心裡更覺踏實,至少,那番理論應該不會太錯,至於皇上採納不採納,那就是皇上的事情了,自己只要能過了這一關就成。
  
  她不由拿了帕子,擦起額頭的細汗來,這個舉動讓皇上一震,反應過來自己是嚇到她了,哂然笑道:「你說了這麼多,難道自己都不知道,那一番見解是否正確?」
  
  素顏聽了就覺得腳軟,這皇上還真不是一般的難測啊,本姑娘說了一大通,您老沒反應,本姑娘怎麼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啊?她不由蹙了蹙眉,垮著小臉有些幽怨地看著皇上,嘟了嘴道:「臣婦所知便是這些,是否正確,皇上聖明,自會分辨。」
  
  呃,還有點小脾氣,皇上聽了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來,起了身,對皇后道:「看來朕選紹兒為兩淮治河欽差大臣,是選對了,藍氏啊,如今已到二月,淮河每年六月便會漲水,情勢不等人,你可要多給紹兒出謀劃策才是。」
  
  呃,這算是什麼意思?是允許自己參與水利建設?難道葉成紹治水,自己也要同行不成?那自己也算得上是個官麼……
  
  皇后聽得一震,看素顏的眼神就越發的不同了,要知道,大周最是忌諱女人參政,皇上這番話雖未明說,意思卻是明顯,那就是要素顏跟葉成紹一同去治理淮河了。
  
  素顏聽了心中也是百感交集,誰願意庸碌一生,總關在深宅大院裡頭與一群大小女人鬥個不停啊,如果真能脫了深宅,一展自己所長,為百姓做番事情,有沒有名無所謂,至少過得充實而有意義啊,也不枉自己穿越這一遭啊。
  
  她的情緒有些激動,向皇上鄭重地行禮道:「臣婦謹遵皇上聖諭,定當盡全力相助相公,為皇上辦差。」
  
  皇上聽了又看了素顏一眼,微點了點頭,抬腳離去。
  
  皇后等皇上一走,便一把扯住素顏的手,又一次上下打量起素顏來:「本宮算是服了你了,那一番治水的見解,你是從何知道的?本宮自認也是博覽群書,你說的這些,本宮怎麼就從沒聽過呢?」
  
  素顏聽得頭大,只好笑笑道:「回娘娘的話,臣婦也不是很記得了,只記得小時候看過一些雜書,這……方纔的見解,有些是臣婦自己領悟的,並非書裡所見。」
  
  「看書果然是能明事理的,書香門第出身,果然要比武將家出來的女子更為靈慧一些,那司徒蘭,本宮原還抱有很大的希望,如今想來,休了就休了吧,護國侯處,本宮自有辦法,孩子啊,你這一回,可要盡全力幫助紹兒,紹兒一旦在此次治水中展露頭角,他那紈褲昏庸的名聲,便可全都洗清,你……將來也會前途無量的。」皇后握緊素顏的手,第一次很真誠地對素顏說道。
  
  素顏聽了心情更為複雜了,自己是想要將葉成紹拉離那權力爭奪的漩渦的,可如如今卻像是在將他向前推,這樣做,究竟是對還是錯呢,她一時有些迷茫了起來,可是兩淮百姓何止千萬,真要治理好了水利,對百姓是莫大的好處,也罷了,那個位子何等的難登,不是一件兩件辦好了,就能一蹴而就的,先不想那麼多吧,走一步,看一步,只要葉成紹沒有那個心思,那她就不用擔心。
  
  皇后又賜了素顏很多金銀首飾,素顏帶了一大堆子的東西,回了寧伯侯府,本來打算去看望太后的,皇后卻是不准,讓她下回再來探望太后,素顏雖然不解,但也知道皇后應該沒有壞心,便聽從了皇后的話。
  
  回到府裡,葉成紹並沒有回來,素顏便讓陳媽媽請了方媽媽過來,方媽媽是昨天下午接回來的,因著事忙,素顏還並未見她。
  
  素顏坐在正堂裡,紫綢帶了方媽媽進來了,方媽媽與陳媽媽年紀相仿,雖是四十多歲的人,但容貌仍很是秀美,身材也纖長苗條,打扮得乾淨整潔,舉手投足之間,很是優雅利落,眼神精明內斂,行的,卻是宮禮,素顏心中一動,這個方媽媽的出身,怕是不簡單,自己只怕不能以普通下人之禮待她。
  
  「奴婢見過大少奶奶。」方媽媽跪下要給素顏磕頭,素顏忙讓陳媽媽親自去扶道:「媽媽是爺的奶娘,便是我的長輩,您不必多禮,我年輕,很多事情都不太懂,又是初過門,對侯府不太瞭解,所以打攪媽媽靜養,想倚重媽媽,助我理事管家。」
  
  方媽媽聽了神情很是恭謹,眼中波瀾不驚,似是早料到素顏有此一說似的,很大方的垂頭道:「奴婢謹遵大少奶奶吩咐。」
  
  言語不多,神情也大方得體,既沒有過多的親近,也不算疏遠,是個知分寸的人,素顏見了就有些放心,便對方媽媽道:「我娘家陪嫁的幾個丫頭並不太多,有幾個年歲太小,暫時不堪重用,院裡有幾個新來的,想媽媽幫著我調教調教,等屋裡的幾個丫頭大了,她們也能接腳,再就是,茯苓走後,爺身邊就少了個服侍的,媽媽經驗足,也幫我選個人來,放在爺身邊吧。」
  
  方媽媽聽得一怔,抬眼迅速地看了眼素顏,又垂下頭去應了聲是,並沒多說什麼。
  
  素顏便又讓陳媽媽去給方媽媽安置住處,以前方媽媽住的屋子如今被陳媽媽住了,方媽媽神情淡淡的,並沒有露出不滿之色,陳媽媽住在西偏房處,便安排方媽媽住在東偏房,也算得上與陳媽媽平起平坐,並沒有怠慢於她,方媽媽便更沒說什麼了。
  
  午飯時,葉成紹與侯爺還都沒有回來,侯夫人坐在正位上用飯,二夫人、三夫人兩個坐在下首,素顏腳還沒好利索,便也坐著,並未給侯夫人立規矩,也更沒有起身去服侍任何人,侯夫人的臉上就有些掛不住,但想起昨日素顏那凌厲的氣勢,對她不留一點情面的頂撞,加上侯爺說以後再不許她當家的話,侯夫人也只能暗著生氣,並沒有多言。
  
  二夫人就似笑非笑道:「侄媳,今兒這菜可真是不錯,比起昨天來,那是豐盛多了,哎呀,還是侄媳有魄力,一下子就把那起子小人給鎮壓了,也是,不如此,以後下人們都跟著學,主子們的話都成耳邊風,令行就得不到實施,欺上瞞下,那可不得亂了套去。」
  
  這話正好又挑起了昨天葉成紹痛打白媽媽的事來,侯夫人臉一緊,瞪了二夫人一眼,二夫人卻是裝看不見似的說道:「哎呀,白媽媽今天怎麼也不在,大嫂,你平素可是少不得白媽媽的。」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侯夫人氣得筷子往桌上一扔道:「我不吃了,回房去。」
  
  素顏見了當沒聽見,自顧自的吃著自己的飯,也沒起身相送,侯夫人見了更是氣,冷笑道:「果真是成了一品,眼裡就看不見別人了,還說是書香世家出身,一點孝道也不講,哪裡有半點大家閨秀的風範。」
  
  素顏聽了仍吃著自己的飯,視若無睹,侯夫人氣得臉都白了,但一掌打在了棉花上,沒人回應,她自己也鬧不起來,轉身就氣沖沖的往屋裡走了。
  
  二夫人見了便道:「哎呀,侄兒媳婦,你婆婆飯都沒用幾口呢,餓著了可不好,你還是勸勸你婆婆吧,千賭氣、萬賭氣,千萬別跟飯賭氣啊。」
  
  「母親對我有氣呢,我說什麼,她也不會聽,還是請二嬸去勸勸她吧,也正好二嬸您也吃飽了,只有您有空呢。」素顏實在是煩二夫人,總是沒事挑事,巴不得大房天天雞飛狗跳她才開心,什麼人哪。
  
  二夫人聽得一陣錯愕,她哪裡吃飽了?正要說話,素顏卻是對青竹道:「扶二夫人去侯夫人屋裡吧,有二夫人在,一定能勸得侯夫人再用些飯的,正好,請劉姨娘再給兩位夫人熬些八珍粥,當做飯後甜點用了。」
  
  青竹聽了毫不猶豫的就拽起二夫人的胳膊,將她往桌子外頭提,二夫人真沒想到素顏會如此橫蠻,真對她也出手了,一時半晌都沒說出話來,憤怒地看著素顏。
  
  文靜在一旁看著就氣,對素顏道:「大嫂你也太過分了些,我娘才吃兩口飯呢,你怎麼……」
  
  「只吃了兩口麼,我以為嬸娘吃多了,不消化,所以,想要多說說話,好化積食呢。」素顏很平淡地回道。
  
  三夫人在一旁聽得將頭垂了下去,難得的,一句話也沒說,自顧自的吃著飯。
  
  二夫人被青竹輕輕巧巧的就扶到了侯夫人屋裡去了,桌上再無人說話,一頓飯也吃得平靜,各人心思都不同,就連文靜,聽了方才素顏的那話後,也沒再做聲,她也知道,二夫人今天是碰到鐵板了,素顏今天很強硬,沒有半點退讓的意思。
  
  侯夫人屋裡的婆子還真的去請劉姨娘來給侯夫人燉粥,劉姨娘傷還沒好,哪裡肯起來,叫了一回後,便來稟告素顏,說是劉姨娘來不了。
  
  素顏聽了不置可否,只是對文英說道:「大妹妹吃完飯後,早些去照顧姨娘吧,讓廚房做些好點的菜去,千萬別吃那發物,讓傷口厲害了可就不好了。」
  
  文英先是聽素顏非要請劉姨娘來服侍侯夫人,心頭便是不豫,這會子聽素顏如此一說,又覺得心暖,忙謝過素顏。
  
  但素顏很快便道:「姨娘也是有年紀的人了,以後,府裡的事情,就不再勞煩她了,她只管養好身子,服侍好侯爺和夫人就成。」
  
  一句話,將劉姨娘插手的府裡的差事給全免了,文英聽得怔忡,卻也知道這種事情,不是她能置喙的,連侯夫人都拿大少奶奶沒法子,她一個庶女又能說什麼,再者是,她也不希望姨娘太摻和府裡的雜事,省的惹禍上身,便也點頭應了。
  
  一時,屋裡的人都聽得沒有了脾氣,用完飯後,素顏正要離開,就聽得侯夫人在裡屋罵罵咧咧地道:「哼,我看她能猖狂到幾時,一會子護國侯府就會有人來收拾她的,司徒夫人可也不是個好惹的角色,她想就這麼著把司徒蘭送回去,沒那麼容易。」
  
  素顏聽了仍裝沒聽見,一時又有人來報,說是護國侯府來人了,侯夫人聽了果然自裡屋出來了,坐在正位上,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素顏倒也沒走,也坐在下首喝茶,二夫人這會子老實多了,坐在一旁並沒說話,只是一雙眼睛不時的□向素顏,眼底帶了一絲幸災樂禍。
  
  不多時,護國侯府來的仍是昨天的那個婆子,她一來,先給侯夫人行了禮,又給素顏也行了禮,才道:「奴婢是來清理我家姑娘的東西的,請大少奶奶派人指點一二。」
  
  侯夫人聽了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沒想到護國侯府的這個婆子對素顏如此恭謹,並沒有半點來找茬的意思。
  
  素顏知道這婆子是讓寧伯侯府的人看著,她們只拿屬於司徒蘭的東西回去,寧伯侯府的東西不會動。
  
  這也好,省的將來又有麻煩扯,便讓侯夫人屋裡的一個婆子領著護國侯府的人去了。
  
  侯夫人沒看到戲,不由失望,她還不知皇上親自幫素顏解決了司徒蘭的事情,正想著看護國侯府的人如何來對付素顏呢,沒想到是這種結果,一時有些發呆。
  
  素顏便朗聲對府裡在座的道:「司徒姑娘不過是在寧伯侯府裡住了兩年,與世子爺清清白白,以後,府裡再不可談及司徒姨娘四個字,違者重罰。」
  
  侯夫人聽得更加暈乎,半晌也沒說出話來,二夫人實在地忍不住小聲嘀咕道:「這妾都做了兩年了,怎麼能說不是,就不是的?以成紹那性子,真的就沒有碰過她?便是再說得好聽,司徒姑娘想要再嫁,怕也難咯。」
  
  素顏聽了冷冷地橫了二夫人一眼道:「此是皇上下的詔令,二嬸您對皇上的話有意見?」
  
  二夫人聽了忙乾笑道:「哪裡,哪裡,皇上金口玉言,我哪敢說什麼?」
  
  素顏聽了淡笑道:「二叔的任期好像也快到期了,只怕春上就會回京,二嬸子還是多花些心思在二叔身上的好,聽說,您又得了個女兒呢,等二叔回來,兒媳一定會幫葉家五小姐大補滿月酒。」
  
  二夫人聽得眼睛都瞪圓了,卻很快乾笑道:「不過是個小丫頭,算不得什麼,侄媳不用勞神了,哎呀,我屋裡還有很多事,我就先走了。」
  
  說著,一溜煙兒就走了,三夫人在一旁看著就掩嘴笑,等素顏回屋裡,她也跟在後頭,緊走幾步跟上道:「侄兒媳婦,廚房那裡的人,你不打算再清理清理,那起子人,可是仗著是府裡的老人,可不是太服管束呢。」
  
  素顏聽了便站住道:「嬸娘不是說有個廚子手藝不錯麼?明兒帶來,讓她試試吧。」
  
  三夫人聽得大喜,忙應了,又跟素顏閒聊了幾句,才自己走了。
  
  紫綢在一旁就對素顏道:「大少奶奶不趁機將廚房裡的人全換成知根知底的,怎麼又同意三夫人的人插來了?」
  
  素顏聽了便道:「我總不能個個都得罪盡了吧,二夫人如今恨著我呢,再讓三夫人也跟我對著幹,那我還不得累死去?你放心,那個廚子只做點心,又是三夫人明著送來的,若點心上出了什麼事,就是那廚子的問題,三夫人再笨,也不會做這麼明顯的傻事。」
  
  紫綢聽了這才恍然,也是,大少奶奶這是打擊一個,拉攏一個,三夫人沒有二夫人有城府,二夫人看著像是很淺薄,好像在故意犯錯,其實,總覺得她深沉得很,也不知道大少奶奶看出來了沒有,以後,自己還得對二房那邊多加些小心才是。
  
  晚飯時,葉成紹也沒回來,素顏等了一氣,沒等到他回來,便自行睡了,半夜時,睡得迷迷糊糊的,她感覺脖子處癢癢的,好像有東西在爬,用手拂去,手卻被握住一個寬厚溫暖的掌心裡,她立即醒來,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前方。
  
  只見葉成紹眼神灼灼,正凝視著她,眼底流動著的,並非情慾,而是感動和欣喜,她不由怔住,問道:「相公,怎麼了?」
  
  「我真是撿了個大寶了,娘子,你會是我的福星嗎?」葉成紹墨玉般的眼睛凝視著素顏,聲音就像自遙遠的天際飄來一樣。
  
  素顏心中微酸,手一伸,勾住他的脖子,輕輕咬了下他的耳垂道:「傻子,什麼福星不福星,我們是夫妻呢,你好了,我才能好啊。」
  
  葉成紹聽得心裡暖暖的,頭埋在素顏的脖子處,半晌沒有說話,素顏感覺脖子有點濕濕的,她不由怔住,心便更是柔成了一灘水,葉成紹在哭,她知道,他的身世一直見不得光,明明是貴不可言,卻被人鄙視,被人說成陰溝裡的老鼠,便是被打落凡間,做個侯府世子,還要被侯夫人恨,被說成搶了兄弟地位的人。
  
  這些年,為了自保,又將自己的名聲弄得臭不可言,被世人唾罵和瞧不起,皇上雖是重用,卻讓他做的是黑暗中的事情,那些收集情報,暗殺官員之事,全是見不得光的,權勢雖有,卻不正大光明,終於,皇上肯重用於他,肯將他放到檯面上來,卻給了他一個最難辦的差事,兩淮的水真能那麼容易治,又怎麼會這麼久沒人治好呢,但這是他的機會,是他堂堂正正證明自己的機會,如果這一次沒有做好,那麼坐實了他浪蕩無用的名聲了,他有多想做好這件事,可想而知了。
  
  如今他肯定是知道了自己對治淮的理論,又得知皇上肯讓自己相助的話,所以,才會如此激動,更加強了成功的信心吧。
  
  「娘子,我好想你。」葉成紹的大手伸進了素顏的衣襟裡,輕輕撫動起來。



  第一百零五章  新婚燕爾
  
  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輕摩挲著素顏胸前的一個粉紅蓓蕾,刺激著頂端敏感的肌膚,一股酥麻伴著電擊一般的感覺傳遍素顏的四肢百骸,素顏身子微顫,忍不住和衣抓住那隻手,嗔道:「你滿身的酒味,我……我聞著不舒服。」話音未落,她便打了一個噴嚏。
  
  葉成紹今兒確實喝了不少酒,酩酊地回來,就看到自己的小娘子睡得嬌憨,耳邊響起皇上對他說的話:「你胡鬧好些年,這一次倒是眼光毒,娶了個好老婆回去了,朕打算讓你治淮,她對治水有翻獨特的見地,你以後,可以依仗她些,這一次,你若成功,將是大周的大功臣,百姓都會為你立功碑的……」
  
  後面還有很多話,他雖聽了,但總盤旋在心裡的就是皇上的那一句,你娶了個好老婆……是啊,他娶了個好老婆,也很想給這個老婆一個她想要的家,可是,如今的這個家卻讓她過得太辛苦,太累,他有愧於她。
  
  以前只是喜歡她的個性,被她的氣質所吸引,如今才知道,原來,她是一個寶藏,她的小腦袋瓜子裡有著很多男人都沒有的見識和思想,上官明昊,你失去的,豈止是一個賢妻……想到這裡,他都快要笑出聲來。
  
  看著床上嬌美的人兒,心中思緒百轉,只想將年前的人兒就此嵌入身體裡去才好,酒精和激情一起刺激著他,讓他身體的溫度逐漸升高,觸手之下,如凝脂般細滑,他一摸之下,哪裡捨得放開,但娘子卻很不合時宜的打了個噴嚏,他有些懊惱,卻也覺得有些歉疚,將頭埋進素顏的雙峰前,嗡聲嗡氣地撒嬌:「那我去洗澡,娘子……你不能獨睡……我想娘子了。」
  
  素顏無奈的將他的大腦袋從自己胸前搬開道:「快去洗吧,以後喝了酒,不許到我床上來,到書房睡去。」
  
  「好,我去洗。」葉成紹嘟起嘴,無奈地起了身,剛一坐起,又忍不住低頭在素顏的臉上啄了一下,又要掀素顏的衣襟,素顏兩眼一瞪,伸手就要揪他的耳朵,他身子一躍,敏捷的跳下了床,圾了鞋就往耳房跑。
  
  芍葯早醒了,聽到屋裡的東西,便隔著簾子問:「爺,奴婢進來服侍您吧。」
  
  葉成紹張了口剛要說好,立即又想起新婚之夜的事情來,娘子可不喜歡別人碰他呢,一時心裡甜絲絲的,很是得意的想,原來,娘子那個時候就喜歡上我了嘛,我怎麼那麼傻呢,愣是沒明白……
  
  正胡思亂想,就聽見素顏對芍葯道:「進來服侍爺沐浴吧。」
  
  葉成紹一頓,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他本就喝得半醉,被素顏這一聲打擊得酒勁直往上衝,大聲嚷道:「不要,我不要芍葯服侍,娘子,你幫我洗,我只讓娘子看我的身體。」
  
  素顏在床上聽見只差沒被自己的唾沫嗆到,這廝可以喊得更大聲麼?怕把這整院子的人吵不醒?
  
  紫綢聽到動靜也醒了,聽了這句話也是一頭的黑線,看芍葯站在門邊有些不知所措,便小聲道:「咱們先去把熱水備好,偷偷送進去就成了,別的由他們自個鬧去。」
  
  芍葯臉一紅,小聲道:「能行麼?爺好像喝高了,怕是要熬點醒酒湯什麼的,還有,一會子怕是會口乾,爺平素喝多了酒,都是要喝好多茶的……
  
  紫綢聽了眉頭微蹙了蹙,看了芍葯一眼道:「那我去廚房備醒酒湯,你送茶進去,只是,要看好時機,不要影響了主子們才是。」
  
  芍葯低頭應了,兩人便一同去了廚房,好在灶上備得有熱水,紫綢便和芍葯合力抬了熱水,送去了二房,紫綢便在廚房裡熬醒酒湯,芍葯拿著一壺溫茶去了正屋。
  
  素顏被葉成紹那一嗓子喊得很無語,又想起他喝多了酒,這會子沒人服侍怕是會倒在浴桶裡睡著,便披了衣服起了身,跟在他身後往耳房裡走,就聽得前面的人在嗚咽:
  
  「娘子,你怎麼能讓芍葯來服侍我沐浴呢,你又不喜歡我了麼?我可是要脫光光的啊,你不是不喜歡別人碰我的麼?你……又不在乎我了麼?娘子……嗚嗚……」
  
  素顏聽著他的酒話,不由又好氣,又好笑,還有點小小的,小甜蜜感,看來,新婚之夜自己那場火發得值,至少他明白了她的心意,明白她在意什麼,以後便不會再犯,只是,她那時,哪裡就喜歡他了,那不過是夫妻之間有的操守好不好,他的理解能力還真是強呢,正跟在他後頭走,就見他一不小心就絆倒了一個小杌子,身子往前頭一傾,眼看就要摔倒,忙上前去扶住他,罵道:
  
  「不會少喝些麼?你看你這醉成什麼樣子了。」
  
  葉成紹趁機伸了手臂攬住素顏,身子半倚在素顏身上,咧了嘴就笑:「娘子,你還是捨不得我的哦,嘻嘻,我不會摔啊,本世子爺武功蓋世,怎麼可能被一隻小凳子給打倒啊,不可能的事……」
  
  素顏聽了就忍不住在他腰裡擰了一把,這廝借酒耍瘋呢,方才在床上時,明明看到他兩眼清明得很呢……
  
  「哎呦,娘子,好痛啊……不過,人家都說打是親呢……啊,痛,我不說了,不說了,娘子鬆鬆手吧,那塊皮快掉了。」某人痛得哇哇亂叫,素顏怕他吵醒了陳媽媽和方媽媽,只好鬆了手,笑聲哄他道:
  
  「別鬧了,好生去沐浴,我服侍大爺你就是了。」
  
  「嗯,不鬧,不鬧,我要洗得香香的,娘子一會就不嫌棄我了。」葉成紹黑曜石般的眸子在搖曳的燭光下,熠熠生輝,低頭微垂著眼眸睼著素顏,心頭怦怦直跳,他就是想在她面前胡鬧,想聽她罵,被她打幾下,看她半嬌半嗔的模樣,看她微寵又怒的表情,這樣,才感覺有鮮活氣,娘子在府裡過得太壓抑,太幸苦了,他想讓她能多笑一笑,放鬆些心情也是好的。
  
  耳房裡,碩大的木桶裡灌滿了熱水,素顏挽了袖,探手進去,微燙,不過,這個溫度泡澡最好,她抬了手,給葉成紹脫衣,葉成紹其實只著了件中衣,外衣早就脫掉了,這會子身子還有些搖晃,好不容易定住身形,神情有些迷糊地看著正在給他解著衣帶的素顏。
  
  很老實地抬手,任素顏將他的中衣拉開,露出裡面健康而又光滑的胸膛,還有那噴薄著力與美的強健胸肌,兩顆小巧的紅豆在氤氳繚繞的水霧中,自行立起,顫巍巍的泛著粉紅的光暈,素顏的手忍不住就惡作劇的在上頭輕撥了一下。
  
  葉成紹的身子一僵,迷糊的眼眸頓時驟然綻放出灼熱的光芒來,他喉嚨裡咕隆一聲,聲音暗啞:「娘子……」
  
  兩手一伸,就要將素顏攬進懷裡,素顏身子巧妙的一閃嗔他一眼道:「有酒氣,臭死了。」
  
  說著,扯掉他的腰帶,掛在身上的中褲便無聲地垂落,兩條修長而健美的長腿便暴露在素顏的面前,倒三角型的身軀,細窄而強韌的蜂腰,最是那翹臀,堅實而富有彈性,在冷空氣中聳立如兩塊渾圓的山石。
  
  葉成紹很少如此赤身裸體的被人欣賞觀看,屬於古人固有的羞澀感漫上心頭,他的臉,紅如晚霞,連那對元寶似的耳朵也紅得透亮,眼神躲閃著四處張望,就是不敢看素顏的眼睛,娘子還真是……特別,哪有女子如此大膽的觀看男子的身體的……那眼神還……還那樣的直接……那樣熱烈,像是要活剝了他似的,可是,身體卻是一點也不排斥娘子的觀看,某處早已在寒風中昂揚提立,將他心底的慾望展露無遺,這讓他更加的不自在,卻生生忍著……其中,心頭還是很喜歡的還有一絲小小的得意吧,娘子,她很喜歡自己的身體啊……就好像自己也很喜歡看她的身子一樣的,這是她喜歡的方式之一嗎……
  
  嘴角不自覺的就微微上翹,勾起一抹自得又愉悅的笑容來,還略帶了絲羞澀,像個穿了新衣,想要送給父母觀看的孩子,再看素顏的目光移到了自己的某處時,他身子一激,原始的慾望升騰起來,娘子啊,再看我就要將你就地執法了,手一伸就要將眼前大膽的而略帶挑釁的女子扯進懷裡,素顏卻狡黠的一笑,在他那光潔的屁股上響亮的拍了一記,手掌震得彈了回去,趁他的頭正要俯下時,在他懷裡一縮,推著他往浴桶裡去:
  
  「快洗啦,會著涼的。」
  
  葉成紹懊惱又無奈的跨進桶裡,胯下那只雄偉的東東在水霧中顫動了幾下,素顏想起他哪天晚上的瘋狂,終於露了幾分怯意,可不能再挑逗他了,不然,這耳房裡怕是會發大水了。
  
  將他身子往桶裡一按,幫他將頭髮高高挽起,隨手拿起一旁準備好的巾子,幫他擦身,葉成紹這會子哪還有心思洗澡,溫香軟玉就在身邊,而自己身體某處正叫囂著,想要就地將某女正法。
  
  但某女先前還一臉的色相,現在卻是一派端莊淡定,一副賢妻的模樣,連眼神都是那樣的柔軟,還帶有一絲淡淡的寵溺,對,就是寵溺,這樣的眼神讓他像沐浴在春日的暖陽中,就像徜徉在溫暖的泉水中,這樣的氣氛太過美好,讓他不捨得去破壞……只能強忍著那叫囂的慾望,眼神有些可憐兮兮,娘子的手好柔軟,碰在身上好舒服,可是,某個地方真的很想……很想要……可是,娘子難得溫柔似水,這種感覺很享受,也很甜蜜,可是……
  
  葉成紹的眼眸變得可憐兮兮了起來,這簡直就是一種溫柔的折磨,他再也難以忍住,噌的一下自浴桶裡站了起來,渾身濕答答的就兩手一抄,打橫將某女抱起,某女就是故意的,故意挑逗他的慾望,玩了火又不肯消火,還故意用那樣的溫柔又寵溺的眼神看他,讓他慾火攻心時,又捨不得動她分毫,不行,太過份了,他要反抗,要讓她知道,他是她的男人,在某一方面,他是絕對的主宰。
  
  素顏嚇了一跳,大呼道:「還沒洗完呢,你……一身是水,把我衣服都弄濕了啦。」
  
  「娘子,我們一起濕不是更好嗎?」葉成紹抱著素顏大步流星就往裡屋走,兩臂如鐵箍一樣,攥得素顏動彈不得,眼裡透著野獸一樣危險的氣息,幾步就到了床邊,將素顏往床上一扔,兩下便扯掉了素顏身上的中衣,濕漉漉的身子站在床邊,整個人,像一頭就要發動攻擊的獵豹,危險地看著床上同樣不著寸縷的素顏,哪裡還有半點青澀小男人的氣息。
  
  素顏被他盯得心裡發毛,手下意識的就去扯被子往身上裹,葉成紹長腿一跨,強健的身子帶著水氣覆了下來,兩手卡在素顏身子的兩側,讓她不能亂動分毫。
  
  「你看夠了我,這會子換我來看看娘子了。」葉成紹眼底帶了一抹笑意,灼熱的眸光在素顏身上游移,帶著侵略的野性一寸寸的肆虐,像在欣賞一個美味絕倫的點心。
  
  素顏渾身裸露,身子在早春的夜晚裡微微顫慄,細緻如羊脂白玉般的肌膚上泛起一層粉紅的顆粒,卻更是誘人,葉成紹用目光將她洗禮了一遍,眼神更加熾熱如火,……素顏到底是初經人事的女孩子,哪裡受得了被人如此觀覺,她既羞又怯的將臉埋在葉成紹的胸前,求饒似的喚了聲:「相公……」
  
  小狐狸,終於知道怕了,葉成紹嘴角勾起一抹戲笑,再也不想忍了,俯身就吻了下去,一下便捉住了那正在躲閃的紅唇,長舌長驅直入,霸道的衝入她的領地,捕捉到那不聽話的小丁香,用力一吮,同時身子將她擁進懷裡,裹了個嚴實,用自己的身體溫暖著她。
  
  素顏吃痛,鼻間發出一聲嬌吟,葉成紹卻並沒有放鬆半點,吮住了那一片美好便盡情享受,大手同時撫上了她胸前的雪白山峰,並發出滿足地歎息,等到素顏的胸腔快被他搾乾時,他終於放開了她的唇,俯身向下,將臉埋入素顏的雙峰中,舌頭折磨著她鮮紅的蓓蕾,放肆濕潤的吻輾轉流連於她飽滿的雪峰,接著又延燒至她的下腹,撫摸著她光滑細緻的大腿,撫摸著她最隱匿的地方,素顏聽到自己發出令人羞愧的呻吟。他的手指像有魔力一般,能撩撥出她最深處的慾望,素顏渾身發麻繃緊了每根神經,感覺自己在他強悍的身體下變得異常潮濕……
  
  素顏徹底沉淪了,無助地攀著葉成紹光滑的脊背,受不住這樣的折磨,甚至想開口乞求他。他堅挺的下體抵住素顏兩腿間最柔軟隱匿的地方,熱情而放肆地摩挲著她,素顏忍不住呻吟著,背向上弓好更貼近他,他貼近與她的耳朵喘息著,沙啞的低喊著:「娘子,娘子,我要你……」接著雙手托起素顏的臀,向上一衝,有力而堅定地進入她的體內……
  
  像是一場生死搏擊,葉成紹趁著酒性在素顏身上馳騁了近半個時辰,終於在一聲怒吼中,在素顏快要融化在他的激情裡時,他終於釋放了自己,並將素顏一起帶入了慾望的高空。
  
  素顏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兩眼迷離而無助,像是一隻迷失了方向的小貓咪,偎在葉成紹的懷裡,頭腦一片空白,葉成紹愛憐的撫摸著她的臉龐,大手輕撫著她的背,像在呵護一個易碎的瓷碗,生怕碰疼了她,素顏好一會子才緩過勁來,葉成紹像只饜足的貓,溫柔地看著她,一副神清氣爽的樣子,讓她好不惱火,這廝在床上就是個惡魔,哪裡還有半點小男生的可愛,她有種被蒙騙的感覺,想著方纔的沉淪,迷離時不住的求饒,羞人的嬌吟,她忍不住就一仰頭,在他的耳朵上,狠狠的咬了一下。
  
  葉成紹這會子不呼痛了,寵溺地看著她,任她出氣,大手輕拍著她的背,輕哄道:「乖,我給你揉腰。」說著,手掌便撫到了她的軟腰處,內力輕吐,素顏的腰間頓時感覺一陣暖洋洋的,很舒服,酸腫的感覺果然消散了好多,倦意立即湧了上來,哪裡還記得生氣,頭在葉成紹的懷裡拱了拱,找了個最舒服的位置,沉沉睡去。
  
  外面紫綢已經做好醒酒湯,可是,屋內的動靜讓她聽得面紅耳赤,這種情況下,爺哪裡還用喝醒酒湯,她抿嘴偷笑著,默默地將湯又端到了廚房裡。
  
  芍葯也在門簾處聽了好一會,她聽得心跳加速,滿臉通紅,端著茶壺的手有些發僵,手心冒出好多細汗,腳也像灌了鉛一樣,粘在地上,不知該走還是該留,她有靜聽了好一會子,感覺屋裡沒有了動靜,她的心跳才平緩了一些。
  
  這時,她才發現紫綢沒在門邊了,心中一怔,推了門,悄悄地向裡屋走去,一盞昏黃的羊角燈將裡屋照得朦朧,屋裡充斥著曖昧的氣息,床上紗帳輕籠,看不清床上人的模樣,鬼使神差的,她走近了些,透過紗窗,她看到了一條光潔而有力的臂膀裸露在被子外,她的心立即像打鼓一樣咚咚的響了起來,慌心垂了眸,不敢再看,將茶壺輕輕放在床頭櫃上,悄悄的正要退走,就聽得帳裡葉成紹咕嚕一聲,似是夢語:「娘子……」
  
  芍葯身子一僵,忙快速的向外面退去。
  
  溢出來,她滿頭是汗,抬眼就觸到紫綢閃冷的眸子,她心頭一震,垂了頭,慌亂地說道:「爺和少奶奶都睡下了,紫綢姐姐也早些歇著吧,我……去睡了。」說著,也不等紫綢說話,逃也似的往外走。
  
  紫綢板著臉看著芍葯的身子消失在正屋外,冷哼一聲,也離開了。
  
  第二日一大早,素顏感覺胸又正被某人的大手抓在手裡,不由大惱,抬了手就向始作俑者的胳肢窩撓去,葉成紹果然怕癢,立即將作惡的大手縮了回來,嬉皮笑臉的將臉蹭到素顏的頸窩前,快速的偷了個香,然後小意的□了眼素顏,柔聲道:「娘子,身子……沒有不舒服吧。」
  
  這話不問還好,一問素顏又想起了昨夜自己出的醜,竟然被這廝弄得連連求饒,太傷她大妻的自尊了,對著葉成紹便虎起臉,對他翻了個白眼。
  
  葉成紹笑得奸兮兮的,將頭埋進素顏的懷裡,咕噥道:「娘子……我好快樂,我終於感覺到,你是我的了!」
  
  素顏聽得心一軟,抱著他的大腦袋有點心酸,他其實是個敏感而脆弱的人,曾經被拋棄的經歷一定將他的心傷得很重,他砍死放蕩不羈,其實心防很重,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接受一個人,放蕩痞賴的外表只是他的保護色,內心其實很脆弱,很孤獨,可他一旦認定了一個人,便是全身心的付出,正是有了這種感知,她變得小心了起來,心底裡某處告訴自己,一定要好好呵護他,好好疼他,不能再讓他受傷害了。
  
  「起來吧,今天不是還有事要做麼?再過一個月,你可能就要去兩淮了,府裡頭還有好多事情沒有解決呢。」素顏柔聲哄著葉成紹,手輕撫著葉成紹的頭髮。
  
  「嗯,起來,昨兒個護國侯終於答應了,聽說,皇上今天就會下詔了,我總算是放下了一宗心事了,娘子,這裡面可都是你的功勞哦。」葉成紹笑著自素顏懷裡抬起頭,一翻身,坐了起來。
  
  「嗯,我也放下了一宗心事,相公,你心裡可有捨不得?」素顏笑著說道。
  
  「又來了,娘子,你要信我呀,咱們以後,再也不說這個人了,就當她是個過客好了,不要讓不相關的人,影響了咱們。」葉成紹有點無奈的說道。
  
  素顏笑吟吟的聽著,並沒有說話,她不過是挑逗他罷了,畢竟那曾經是他年少時犯的一個大錯,以後他們的路還很長,生活中,不是每個任性時犯下的錯誤都能彌補的,所以,就應該吸取教訓,盡量克制自己,盡量少犯錯,免得到了老時,還在為年輕時的任性而愧疚,後悔。
  
  外頭紫綢和芍葯聽到了屋裡的動靜,紫綢輕聲問道:「大少奶奶,可是要起了?」
  
  素顏揚了聲讓她們進來,紫綢看芍葯先自己一步走了進去,面色平靜淡定,眼裡便閃過一絲厲色,如往常一樣,去服侍素顏梳洗。
  
  葉成紹也如常一樣坐在繡凳上,芍葯拿了梳子來給葉成紹梳頭,手柔軟而輕巧的撫著葉成紹的額頭,拿梳子的手,不經意的就碰觸著葉成紹的耳朵,葉成紹眉頭稍皺了皺,沒有作聲,芍葯給他梳好頭後,又拿了件外袍來幫他穿上,小巧的手在扣葉成紹的風扣時,輕輕的劃過葉成紹的脖子,還在哪裡故意來回摩挲了一下,如水般的眸子不經意的抬起,眸中漾起一層淡淡的漣漪,葉成紹的臉徹底沉了下來,手一拂,將芍葯的手打落,冷聲道:「你出去。」
  
  素顏正在洗臉,聽見他突然發飆,有些莫明,轉眸見芍葯一臉的通紅,素顏的心有點發冷,原以為,芍葯是個穩重的,應該懂得分寸,沒料到,她也是有小心思的,她靜靜的站著,葉成紹既然在處置,她就不用插手,畢竟芍葯是葉成紹身邊服侍多年的老人,有他出手,也省得別人說自己容不得妾室不說,連丫環都容不得。
  
  芍葯被葉成紹罵得一震,世子爺還從沒對她發過這麼大的火,她嚇得立即跪了下來,哭道:「爺,奴婢可是做錯了什麼?」
  
  「做沒做錯你自己心裡清楚,以後爺身邊的事情不用你來做。」葉成紹的聲音冰冷如霜,不帶半絲情感。
  
  芍葯不可置信的抬眼看著葉成紹,這個她自幼就服侍的人,這個她看著他長大的主子,如果,是大少奶奶要趕她出去,她還能說些什麼,可是,是這個有著十幾年主僕情分的主子要趕她走,他……竟然對她沒有半點憐惜之情麼?
  
  「世子爺……你……」芍葯哀怨而又不甘的喚了一聲。
  
  「出去,爺身邊再不用你服侍了。」葉成紹的聲音冷如鋼鐵,不容反抗。
  
  芍葯自地上爬起來,捂著臉便向外衝了出去,素顏雖然有些明白,但還是不知道,葉成紹為什麼要發這麼大的火,她剛才沒注意到芍葯有過份的舉動。
  
  葉成紹也不解釋,紫綢很機靈的打了水來,他便自己去洗臉,便洗便對素顏道:「娘子,以後,你幫我梳頭,服侍我穿衣。」
  
  素顏聽了難得乖巧的應了,真的起身幫他擰帕子,柔聲道:「她要是沒犯大錯,我把她調到院子裡管小丫頭去,還是讓她領著一等的月例好了。」
  
  「娘子決定那股好了,只要不讓我看見她就行。」葉成紹也沒解釋,只是淡淡的說完就出去了。
  
  紫綢等葉成紹走後,俯在素顏身邊笑道:「爺還真果決,大少奶奶,您可真是有福氣,現在像爺這樣的男人可不多了呢。」
  
  素顏聽了白了她一眼道:「是不多,悠然居還有四個妾室呢。誰知道她們幾時又要鬧到我門上來,想想就鬧心。」
  
  「那倒是,不過,只要爺的心在您身上,您又是正室,還怕她們恩那個翻了天不成?」紫綢笑道,「我呀,能感覺得出,爺不是那亂來的,有人送上門,他也不會亂動一下,他心裡,怕是只有大少奶奶您呢。」
  
  「鬼丫頭,就你知道。」素顏聽得心裡甜絲絲的,她也感覺葉成紹不會做對不起她的事情,而且,這個信心是越來越堅定的,尤其在葉成紹將司徒蘭氣走之後。
  
  「大少奶奶你不知道也為什麼一大早要發這麼大的火吧,昨兒晚上有人……進了您的房間,奴婢相信,爺昨晚就發現了,只是沒作聲,今兒早上才發作的。」紫綢唇邊含著一抹譏笑,做奴婢的,就要有做奴婢的自覺,有做奴婢的本份,不該肖想的,還是不要想的好,正經的姨娘都被打發了,何況你一個什麼都不是的丫頭。
  
  素顏聽得一怔,她昨晚睡得實,不知道屋裡發生了什麼事,不過,葉成紹一身功夫臻如化境,屋裡有風吹草動他肯定是知道的。
  
  她立即又想起昨晚的瘋狂,她和葉成紹完事後,都仍是不著寸縷的,一時心裡好生彆扭,最私密的情形若是被個第三者看去,心裡還真像吞了一隻蒼蠅一樣的難受,如此想來,芍葯倒也不冤了。
  
  院裡還有四個姨娘,那都是葉成紹名正言順的小老婆,如果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晾著,她們怕是又會怪到自己的頭上來,誰知道那幾個人身後有什麼背景,有什麼來頭,要是又像洪氏和司徒蘭一樣的難纏,那自己這一輩子都要過在與她們的爭鬥糾葛中,那日子還真能過得下去,可是,現在將她們送走是不現實的,那便只能想個法子先穩住她們了。
  
  素顏走到正屋裡,方媽媽正幫著顧余氏在擺碗,素顏見了便道:「有勞媽媽了。」方媽媽笑吟吟的看了葉成紹一眼,又看了素顏一眼道:「這是奴婢應該的,少奶奶,世子爺,請用早飯。」
  
  素顏用過早飯,便將葉成紹要將芍葯調離的事情跟方媽媽說了,方媽媽聽得一怔,眼神微閃,看著葉成紹道:「那孩子奴婢也是看著她長大的,辦事還算沉穩,也知分寸,世子爺要不饒了她這一回,給她個機會?若是再犯錯,再趕了她就是。」
  
  葉成紹聽得臉一沉,丟了手中的筷子道:「不用再留了,聽你大少奶奶吩咐就是。」
  
  方媽媽沒料到葉成紹如此不給她臉面,不由怔住,臉色便好生不自在,素顏見了便道:「讓她去院子裡管著小丫頭,還是給她一個一等的位子,也不算是虧了她。」
  
  方媽媽聽了眼神複雜地看了素顏一眼,臉色有些冷,低頭應了,沒有再多說什麼。
  
  陳媽媽在一邊看著臉色就有點冷,似是隨意地說道:「世子爺眼裡容不得沙子啊,大少奶奶,您以後挑人,可得挑單純些的,那些個心思不純的,就別往屋裡放了啊。」
  
  方媽媽聽陳媽媽話裡有話,目光微沉,說道:「芍葯和茯苓兩個是以前皇后娘娘讓奴婢親自選來的,調教了多年,做事如何,奴婢心裡還是有數的,這會子兩個都貶了,奴婢只怕人家會對大少奶奶說三道四,壞了大少奶奶的名聲。」
  
  她又轉過頭,看著素顏說道:「不過是個丫頭,能有多大本事鬧蛾子,大少奶奶為今之計是怎麼鞏固當家的地位,還有,怎麼處置好與幾位姨娘的關係,芍葯雖然有錯,但忠心卻是不容懷疑的的,大少奶奶這會子想要選個既忠心,又會做事的人,還真不容易呢,為何不等到外頭清淨了,再處置裡頭呢?」
  
  素顏聽了這話倒覺得有幾分道理,方媽媽的話也是就事論事,並沒有要針對她,便笑道:「媽媽說得是,只是,這會子爺在氣頭上,我也不好反駁,不若媽媽與芍葯談談,讓她能夠真正明白一些道理,再等爺消了氣後,讓她到裡屋來就是,只是,爺的身邊句不用她去服侍了,專職奉茶吧。」
  
  方媽媽聽了這才欣慰的點了點頭,很恭敬的給素顏行了一禮,又道:「大少奶奶,一會子幾個姨娘都會來給您請安,您進去換身衣服嗎?」
  
  素顏看了看自己這一身,素淡一點,但看著清爽,便不想換,方媽媽也不強求,只是看了葉成紹一眼,便站到了一邊去。
  
  沒多久,紫雲在外頭道:「四哥姨娘來給世子爺和大少奶奶請安來了。」
  
  素顏心頭微怔,其實,她沒有讓她們幾個天天來請安,昨天不久沒來麼?今天……
  
  她不由看向方媽媽,見方媽媽一臉的篤定,挺直著背脊站在堂眾,兩眼精光熠熠,她一陣頭疼,不知道自己把這方媽媽請來,是對還是錯。
  
  四個姨娘魚貫而入,長孫氏走在最前頭,她穿件鵝黃色繡碎花長襖,一條撒花大擺裙,挽著吊馬髻,頭髮梳得油光可鑒,插了一根三尾鳳金步搖,走路時,下面的墜珠一動不動,步態優雅端莊,好一副溫良賢淑的樣子。
  
  方氏自上回被葉成紹燙了一次後,這一次來,很有點收斂,並不像先前那個搔首弄姿了,神情也正經了許多,陳氏仍是一派天真爛漫的樣子,進來後,便俏生生的站在長孫氏的身後,一雙美麗的大眼滴溜溜的轉著,一時看向葉成紹,一時又看向素顏,還有一位黃氏,性子沉靜,弱不禁風,不經意,根本難以注意到她,存在感很弱,幾個妾室上前給素顏行了禮,素顏有點懶懶的,與她們說了幾句應景的話後,便正肅了容顏,清了清嗓子道:
  
  「我進府裡來也有些日子了,但跟幾位妹妹還是第二次見面,洪妹妹的事情,大家心裡應該也知曉了一二,如今府裡著實不太乾淨,幾位妹妹又是比我先來的,是爺身邊的老人,對府裡,應該比我更加熟悉才是,所以,以後,幾個妹妹的吃飯飲食方面,一定要多加注意,不要讓某些心存不軌之人鑽了個空子,為了陷害和挑撥我和妹妹們的關係而害了妹妹們。」
  
  幾個姨娘聽得面面相覷,她們也聽說了洪氏的死因,心裡也一直擔著心,提心吊膽的過著日子,尤其是連司徒蘭也被送走之後,就更加惶恐了,當然,心裡最懷疑的,自然是素顏,以前大家相安無事,雖然也有小吵小鬧,但從沒出現過命案,世子爺也沒有如此對待過任何一個妾室,而自從大少奶奶進了府,就是死的死,趕走的趕走,她們幾個的身份背景比起那兩個,還只有不如……那兩個都這樣了,那自己……
  
  大少奶奶說這話……是要警告她們,還是真心的在提醒她們?幾個人心思各異,但還都異口同聲的回應了,畢竟,這話也算得上讓她們有了防備,不管大少奶奶處於何種心理,她們自己管好自己,好生防著就是了,小命,可是比什麼都重要,就是要爭寵,也得保住了小命再說。
  
  素顏哪裡不知道她們的心思,不過,她暫時還沒有找到那個幕後正主,就只能先防著了,不等她們再說話,素顏又道:
  
  「如今我也進府幾天了,你們一定會說爺對我專寵專幸了,今天,趁著各位妹妹都在,我便在這裡立個規矩,每月的初一到初十,也睡在正屋裡,剩下的日子,十一到十五,到長孫妹妹屋裡,十六到二十,到方妹妹屋裡,二十一到二十五,到陳妹妹屋裡,剩下的幾天,便是到黃妹妹屋裡,幾位妹妹,可有意見?」
  
  四個姨娘聽得喜出望外,葉成紹並沒有碰過她們,以前也沒一個人給她們分日子,由得葉成紹心血來潮,想到哪個屋裡去坐坐,便去哪個屋裡,以前,是沒娶正室,所以,世子爺不肯碰她們,如今,世子已經有了大少奶奶,那她們當然也要……
  
  葉成紹聽得一震,當時就黑了臉,不可置信地看了素顏一眼,甩袖就進了屋,四個妾室看得又是一震,不知道世子爺在生什麼氣,素顏心裡卻是很明白,某人受傷了,以為她將他作為禮物,送給這些小妾們換賢良大度的名聲了,心裡好笑,又跟幾個妾室說了幾句話後,便打發她們走了。
  
  陳媽媽也是對素顏的決定很是不解,但礙於方媽媽在,她也不好當面就問,只有方媽媽臉上帶著笑意,對素顏點了頭道:「大少奶奶這法子不錯,日子是分了,究竟去哪個屋裡,去與不去,還是由爺做主,爺若是只肯呆在正屋裡,其他人,也怪不得大少奶奶不是,夫為天,不是正日子,大少奶奶也不可能把爺往外頭趕吧。」
  
  素顏聽得一陣錯愕,方媽媽可還真是個人精子,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本意,聽出方媽媽很是贊同她的法子,她心裡也很開心,畢竟有個精明又通透的老媽媽幫著,自己都可以少走好多彎路呢。
  
  得,屋裡那個正生著氣,還要哄呢,素顏急急的提了裙就往裡屋走,但一進裡屋,卻見葉成紹正翹了二郎腿歪在床頭,正丟了塊點心往嘴裡吃著,手裡正拿著素顏做了一半的胸衣把玩著,哪裡見到有半分的郁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04:36 PM

  第一百零六章
  
  那胸衣,是素顏根據現代的胸衣樣式設計的,她現在雖然才十六歲,但胸部發育良好,她可不想年紀越大,那地方會越來越下垂,做個好點的,有托力的胸衣穿是很必要的,可是,她不是收得很緊的麼?這廝是從哪裡拿出來的……
  
  「娘子,你這是做的什麼?」葉成紹的眼睛眼底帶了絲戲謔,故意將那只做了一般的碗狀物頂在手裡打轉轉。
  
  「你給我,一個大男人,管這些個做什麼。」素顏臉一紅,過去就搶他手裡的東西。
  
  滿以為他在生氣,結果他滿不在乎,怕是對自己的安排很滿意,巴不得每月能有五個美妙少女陪他吧。
  
  「不給,你告訴我了,我就給你。」葉成紹將那半成品舉得老高,素顏搶了幾下,沒搶到,氣得直拿眼瞪他。
  
  「娘子好生大方,一下子就將相公我大卸了五塊,分幾份就送出去了,那幾個『妹妹』應該很感激娘子你的哦。」葉成紹的臉垮下來,眼神裡帶著一絲落寞和受傷,將手上的半成品放在了床上,眼睛幽幽地看向窗外。
  
  呃,以他的耳力,怎麼會聽不到方媽媽方才在外頭的話,他應該明白自己的意思,知道自己的難處才對啊,怎麼這會子又拈起酸來……
  
  「可那些人,都是你名義上的妾室啊,你說我怎麼辦?」素顏心裡也有氣,當她說要葉成紹哪幾天歸哪個女人的時候,細膩也是一陣郁堵,分明就是自己的丈夫,還要在口頭上裝大方,名正言順的送到別人屋裡去,與別的女人做他們做過的事,叫她心裡如何能舒服?可是,又不得不做,原以為,他是會理解的,可是……
  
  「你不是找到好辦法了麼?日子分得多公平啊,每人五天,不多不少,今兒就是十一,一會子我去長孫屋裡去就是,不在這屋裡惹娘子厭煩。」葉成紹的眸子沉了下來,眼裡泛起一絲怒意,冷冷地說道。
  
  這是在鬧彆扭麼?素顏原本想進來哄他的,這時,心中的郁氣便更堵得慌了,衝口便道:「那你快去啊,沒誰留你,就是我的那十天,你也去她們幾個屋裡好了,我不稀罕,別以為,我會巴巴地等你來我屋裡,你最好給我快點消失,讓我看不到才好。」
  
  葉成紹聽得身子一滯,轉了身一步一步逼近她,漆黑如墨的星眼裡閃著兩簇火苗,素顏微瞇了眼,直視他,近日來的爭鬥讓她疲憊不堪,他的情,他的信任和理解,是她堅持下去的最大動力,可是,他……他明知道自己的心意,卻要跟自己鬧彆扭,委屈和憤怒已經忍到了極限,鼻子一酸,眼圈就紅了,可是,她強忍著,一定不能在這個男人面前哭,一定不能哭給他看。
  
  葉成紹確實是明白素顏的意思,知道她的難處,可是,他就是受不了,她那樣輕描淡寫的就把他給當人情送出去了,一副大方賢淑的樣子,便是明白她是在作戲,他的心也感覺很酸,很難受,像是有人在拿著一把生了銹的鐵鋸子慢慢的鋸著他的心一樣,很難見血,卻隱隱的痛,從出生起,他就是一個不被人珍惜的,隨意送走的,任意丟棄的,原以為,她是他最珍愛的,她也會以同樣的心思待自己,所以,當她高傲地斥責他說:
  
  葉成紹,我有潔癖,別人碰過的,我堅決不要。
  
  葉成紹,你只能是我的,不許和別的女人拈三拈四。
  
  葉成紹,你後園子的女人不解決,我不要你。
  
  她的霸道讓他覺得很是甜蜜,感覺終於有人在乎他了,終於,有人將他當作珍寶,想要獨佔了,他不再是沒人要的陰溝裡的老鼠,也不再是那尷尬得,以皇子之身,連個侯爵世子之位都是被人的施捨的討厭鬼,別人怎麼看他,他不在乎,他只要她的珍視。
  
  所以,哪怕她只是說幾句假話,他也受不了,會覺得心裡被人捅了一個大洞,那個洞空空的,涼颼颼的,會讓他無所適從,迷失方向。
  
  可是,她眼裡有淚,他看到了她眼裡的淚,那倔強的,強忍著沒有流出的淚水刺痛了他的眼,自己這事怎麼了,真混蛋,明知道她那麼幸苦,明知道她過得戰戰兢兢的,明知道自己給了她一個多麼糟糕的家庭環境,不體諒,還怨責她,那一滴沒流出的淚,滾燙得像沸騰的熱水,立即澆化了他心裡的冰塊,更澆滅了他眼裡的火苗,讓他慌了起來,訥訥的,就不知道要怎麼勸她才好,他說過,不會讓她傷心的,可是,自己這是做了什麼啊,娘子在哭,他把她氣哭了。
  
  「娘子……你……你別哭。」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憐惜和悔意,更多的,是怯意,娘子不會真的不要他了吧。
  
  伸了手,想去撫摸她的臉頰,又怕惹得她更生氣,手抬在空中,僵木著,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走啊,走啊,你不是說要去長孫的屋裡的嗎?」葉成紹眼裡的怒火不再,換來的是憐惜和悔意,素顏倒不似先前那樣氣了,她也知道他的苦,知道他是被遺棄怕了,又太在乎自己,才鬧的彆扭,心也跟著軟了下來,心底的委屈便一股腦兒往外湧,強忍著的淚也噴湧而出,哽著聲賭氣道。
  
  「娘子,不哭,不哭,我不走,哪兒也不走。」葉成紹笨拙的幫素顏拭著淚,心像被人揪在了手裡,搓揉成了一團,又酸又慌,又著急,素顏的眼淚像春雨,打濕了他的心,淋得他不知所措,澆得他心慌意亂,一把將她拉進懷裡,拿了帕子不停的拭著。
  
  素顏原本就憋屈了很久,自嫁進來起,在寧伯侯府裡就沒過個一天安生的日子,都是這男人的錯,好好的騙了自己嫁給他,嫁來了又不好好保護她,讓她時時受氣,還不時的挨打挨罵,他還不體諒她,這麼多天來,她一直很堅忍,從來沒哭過,現在一哭發勢,淚水滂沱,哪裡還止得住,索性哭個痛快。
  
  葉成紹哄了半天,不但沒讓素顏止住哭,還惹得她越哭越凶,一時急得不行了,將她緊緊抱在懷裡,讓她頭埋在他胸前,任那眼淚打濕他的衣襟,更讓他的心也變得濕漉漉起來,嘴裡來回就那幾句:「娘子,我錯了,你別哭,是我錯了,我不該氣你的,我再也不敢說那些話了,哪個屋裡我都不去,趕明兒一併都將她們送走,不讓她們再在府裡給你添堵了。」
  
  又敷衍,能送走,為什麼還要讓自己還處置這矛盾?葉成紹不說還好,越說素顏越氣,伸了手就往他軟腰處擰,葉成紹痛得呲牙咧嘴,心頭卻是一鬆,素顏能打他出去就說明不會再哭了,男的的他這一次強忍著,任她揪住他的一塊肉,打著旋兒的不撒手,不用看,肯定紫了一大塊。
  
  素顏狠揪了葉成紹兩把,才算是出了氣,又想自己先前也有不對,若是事先跟他打了招呼,商量了,他也不會覺得手上,於是止了哭,抽嚥著,在葉成紹懷裡偷偷的抬起頭,淚眼朦朧的□了葉成紹一眼,卻觸到他咧著嘴,皺著眉頭,卻滿眼欣喜和釋然的模樣,心已算,淚水又湧了出來,這回不是委屈,而是為他心疼,這個傻男人,小時候受了太多的苦,所以,才會那樣敏感,才會脆弱,明明是被自己欺負了,還傻樂……
  
  好不容易等到素顏收了哭,正暗自高興著,卻見她抬頭看了自己一眼,又哭了起來,葉成紹又慌了,忙哄她:「娘子,我說真的,一定會想法子送她們幾個走的,你給我時間,我不騙你。」
  
  「傻子!」素顏伸手去撫摸他皺成一團的兩道好看的劍眉,抽咽道:「很疼吧,怎麼不喊疼,你喊了我就會鬆了的啊。」
  
  葉成紹聽得大喜,忙不迭的道:「不疼,不疼,只要娘子開心,再揪我幾下也不疼。」
  
  素顏聽得心就更酸了,捧起他的臉,踮起腳尖來,梨花帶雨的小臉就湊了上去,緊挨著葉成紹的臉側,柔聲說道:「傻子,你這個傻子,笨蛋。」
  
  葉成紹的心快融成水了,娘子不生氣了,娘子還是心疼他的,娘子不會不要他,「娘子,我只作你的傻子,只要娘子不嫌棄,我就做一輩子你的傻子。」
  
  素顏的淚水打濕了葉成紹的臉,她心疼的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唇上輕輕吻了一下,用仍有些抽氣的聲音說道:「我之所以會那樣安排,就是因為相信你,相信你不會背叛我,不會跟除我以外的女子好,你這傻子,想到哪裡去了,你是我相公,是我的夫,我們要在一起生活一輩子的。」
  
  「嗯,是我不好,我不該鬧脾氣的,我明白的,方媽媽的話我都聽見了,只是……心裡會莫名的恐慌,就是怕你會離開我,會……以後,我不會再這樣了。」葉成紹捧著素顏的臉,細細的輕吻著,將她臉上的淚水吮乾,嘴裡有些不自在的說道。
  
  「我也不好,事先應該同你商量的,嗯,一會子,你要不要去上朝,會不會太晚了啊。」素顏看著葉成紹那小意的模樣,破涕一笑,轉了話頭。
  
  「嗯,是要去的,晚了就晚了吧,娘子我們說好,以後不賭氣了好麼?」葉成紹摟著素顏捨不得鬆手,含淚而笑的娘子如雨後的幽蘭,空靈中,又帶了股令人陶醉的嬌媚,膩在她身邊就不想動,解開心結,相知相融的感覺很好。
  
  「皇上不是今天要下旨封你為欽差大臣麼?你怎麼能不上朝呢?快去吧。」素顏在他懷裡拱了拱,把一臉的眼淚鼻涕都擦在他那身藏青色織錦直綴上,一雙大眼笑如彎月,帶著報復後的狡黠和得意。
  
  葉成紹寵溺的捧著她的臉,又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拿了帕子小心地幫她拭著臉上的淚漬,哭著臉道:「娘子,你總共也就給我做了幾件衣服,我都捨不得穿呢,你看,弄成這樣了,你也不心疼麼?」
  
  素顏聽了臉色一僵,訕訕地笑了笑,眼神躲閃著不敢看他,這件衣服隨時她陪嫁過來的,可不是她親手做的,她大小姐的手藝可真拿不出手,她又仔細瞧了瞧,只見胸襟上繡著雙絲竹紋,還挑了暗花,手法精巧,針腳勻密,應該出自紫晴的巧手,紫晴這丫頭,最近也不太做針線活了,常神神叨叨的一個人坐著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嗯,這廝既然喜歡她做的衣服,明兒讓紫晴再做兩件就是了。
  
  「那換朝服吧,換了朝服好上朝,雖是晚了些,但你在宮外候著,皇上找你也方便。」素顏推脫地說道,她心虛,不敢直說那衣服不是自己做的,雖然也不怕葉成紹怪她不會女紅,但哪個做丈夫的不想穿上自家娘子親手做的衣服啊,就是在前世時,衣服全是買現成的穿,有的男人若是穿上自己老婆親手織的毛衣,也會在同事面前好生得瑟一番的。
  
  葉成紹又膩歪了一陣,素顏沒法子,只好哄了他一回,幫他拿了朝服換了,送了他出門。
  
  葉成紹走後,陳媽媽一臉擔心地走了出來,看著素顏紅腫的眼睛,心裡就酸,顫著聲喚道:「大少奶奶,你也別太委屈自個了,有什麼不開心的,直接跟爺說,男人的心思粗,有些事情不一定能想得那麼周到,你不說出來,他就不明白,可千萬別悶著了自個兒。」
  
  素顏聽得鼻子一酸,靠在陳媽媽懷裡,眼淚又差點溜出來,頭埋在陳媽媽頸窩裡,「奶嬤,我其實好像離開這裡,離開這個世界,這裡讓我活得太壓抑,太幸苦了。」
  
  陳媽媽聽得大慟,以為她想要自盡,眼淚汪的一下就出來了,摟緊了素顏道:「說什麼傻話呢,日子正往好裡過呢,怎麼就……這府裡頭的水是深了點,奴婢也知道大少奶奶幸苦,可是,好在爺的心是向著您的,這深宅大院裡頭,哪一家不是這麼過著的,只要是女人多的地方,爭鬥就沒少過,您要想,至少,爺不像大老爺,當初,大夫人可是比大少奶奶您過得更難啊,她不也挺過來了麼?」
  
  素顏一想也是,大老爺那人還好色,一個又一個的小妾往屋里拉,還捧出了個二夫人那號厲害角色,差點沒害死大夫人和小弟,還有老太太,也是個厲害心狠的人,相比起來,侯夫人雖然也狠,但手段卻是簡單多了,心思也沒有老太太那麼深沉,葉成紹身邊的小妾雖多,但他的心在自己身上,並沒有寵得哪個妾室爬到自己頭上來欺負自己,便是司徒蘭如此背景強硬之人,也被他用盡無賴的手段給逼走了,如此一想,心情也就好多了,正像陳媽媽說的,深宅大院裡頭,哪家哪戶都是這麼鬥著的,在這個社會裡,女人若想要好好活著,生活得好,就必須鬥。
  
  陳媽媽看素顏像是想通了,便親自去打了熱水來,給素顏重新梳洗了一番,又勸道:「幾個管事娘子都在偏廳裡等著,大少奶奶去看看吧,如今白媽媽……病了,不能理事,你身邊也得有個能掌舵的媽媽管著,奴婢知道你請了方媽媽回來,還想要她擔起那份職責,不過,您可是看準了?要不要再觀察些日子?」
  
  素顏聽得心頭一震,陳媽媽是她的奶娘,要說最信任的,自然非陳媽媽莫屬了,可是,自己初來乍到,又是初掌家權,身邊這個得力的人,不僅是要忠心,更重要的是要對府裡熟悉,瞭解,還能服眾,陳媽媽雖然可以慢慢熟悉情況,但若說到服眾,怕是不行,寧伯侯的下人向來眼高於頂,陳媽媽才來,根基不穩,很難讓人家信服,真要用陳媽媽,保不齊,那些子喜歡興風作浪的,又弄什麼蛾子出來給自己添堵呢,可是,聽陳媽媽這一絲又好像……她一時猶豫起來,畢竟是自己的奶嬤,某種情況下,是比親娘還要親的存在,素顏很怕傷了陳媽媽的心。
  
  見素顏半晌沒有說話,陳媽媽莞爾一笑,摸了下素顏的頭道:「大少奶奶可是在擔心奴婢?」
  
  素顏被說中心事,不好意思的垂了眼,陳媽媽輕喟歎一聲道:「我的少奶奶,你是吃奴婢的奶水長大的,說句不知輕重的話,您就跟奴婢親生的沒什麼兩樣,只要大少奶奶好,奴婢怎麼著都無所謂的,奴婢只有幾斤幾兩重,奴婢自己掂量得清楚,這府裡水太深,不是奴婢能掌控得住的,奴婢只幫您管著這院子裡頭的事,讓您沒有後顧之憂的就好了。
  
  素顏聽得心頭暖暖的,鼻子酸酸的想要哭,陳媽媽忙笑道:「可別,奴婢才給您梳洗的呢,這一哭鼻子,又弄壞了妝了,都這點兒了,您還是快些去偏廳吧,完了還得去侯夫人屋裡打個轉,別讓人家說您掌了家就眼裡沒長輩,失了孝道了。」
  
  素顏聽得這才展了顏,起了身,心情輕鬆的往外走,方媽媽正恭敬地站在門外頭,見素顏帶著笑出來了,似乎也鬆了口氣,親自幫素顏拿了錦披,幫她披上,柔聲道:「大少奶奶,爺有時像個小孩子,會鬧彆扭,您稍微哄哄他,他會明白您的心的,難得的是,爺的心裡只向著大少奶奶,您早上的決定若是換了別的男主子,只會誇您大方賢惠,爺生氣,說明他心裡只有您,怕您不在乎他呢。」
  
  若是這番話是陳媽媽說的,素顏不會覺得如何,畢竟陳媽媽是自己的奶娘,心向著自己是正常的,可方媽媽如此冷靜深沉的一個人,肯說這掏心窩子的話來勸她,她聽得便有些感動了,抬了眼,深深地看著方媽媽,好半晌才道:「嗯,我知道了,謝謝媽媽。」
  
  一般男方的奶娘,心思是向著男主子的,那便巴不得自己主子能多妻妾,多子多福,方媽媽卻好像不是,她似乎更願意看到葉成紹與素顏夫妻和睦,哪怕葉成紹因此專寵素顏,冷落妾室,她也贊成,那她應該除了忠心,還很瞭解葉成紹,明白他的心意。
  
  如果真如表面這樣,那方媽媽便能成為自己身邊不可多得的一個助力,自己在侯府也能輕鬆很多。
  
  偏廳裡,府裡的管事娘子都靜靜地站著,大氣也不敢出的等著素顏的到來。
  
  方媽媽陪著素顏進來時,有幾個人見了,臉色就變了變,;立即垂了頭去,不敢多看,方媽媽待素顏坐好後,便開了口道:「大少奶奶說了,府裡頭這幾天亂得很,不是這裡除了簍子,就是哪裡出了漏洞,得好生整治整治了,現在,大傢伙兒先把手裡的差事先回了,一會子在泊大少奶奶的訓導。」
  
  幾位管家娘子一聽這開場白,心裡便在打突突,昨兒她們也聽到信了,侯爺可是明明白白的擼了侯夫人的掌家權,她們這些個人裡頭,可有不少是侯夫人的親信,以前貪拿慣了的,大少奶奶這下怕是要燒上幾把火,全正兒八經的搞清楚了,以前的那種好日子,只怕會一去不復返了啊。
  
  這裡頭,倒是楊忠家的反而腰桿子挺得直,她家楊忠隨時被打被貶了,但大少奶奶看在楊得志的面上,一直沒有擼她,更沒有難為她,楊得志可是侯爺的人,大少奶奶已經將楊忠擼了,就不會將事情做得太絕,將她也擼了,所以,她心裡倒是踏實得很,一點也不擔心。
  
  但方媽媽第一個,就是點了她的名:「楊忠家的,今兒的採買單子可是擬好了。」
  
  楊忠家的聽得微怔,但很快鎮定下來,大大方方的將自己擬好的單子呈遞了上去。
  
  素顏細細地看了一遍,見仍是和以前一樣,一日的伙食開銷達到了三百兩之多,心頭一陣冷笑,將單子遞給方媽媽看,方媽媽看了臉色很平靜,她便明白,這府裡頭,可能一直就是這麼開銷的,還真不知道侯爺擔心的是什麼職務,能將金山銀山往府裡搬,任得這些人給揮霍。
  
  「這單子,得改上一改了。」素顏拿著單子,淡淡地說道。
  
  楊忠家的聽得微怔,不解地看著素顏,單子裡雖然明著是開的是食材,其實,有很多隱形的開銷在裡頭,侯府人,二夫人,三夫人,可都有一筆開支算在裡頭,每月都要結算一次的,大少奶奶不會連這點子內情也不知道吧,她眼珠子轉得很快,突然便恍然,這裡幾位大主子都有了份,但大少奶奶卻沒抽一分銀子,自然是要改了,她不由大悔自己的遲鈍,怎麼沒想著提前去孝敬了大少奶奶呢,也是侯爺那話說得太突然了,楊忠又被打了,她心裡對大少奶奶有氣,還沒轉過筋了,這會子才響起,後悔好像有些來不及了。
  
  但她也是個人精子,立即便訕笑著道:「奴婢雖然是按著往日慣例開的單子,但也保不齊有錯漏的地方,大少奶奶您要是看出來了,指點指點奴婢,奴婢立馬就按您的意思改。」
  
  素顏一看楊忠家的,便知道她是個機靈的,更是個見風使舵的,素顏也著實如楊忠家的所想,不想將她這一家子得罪死,差事還是會給她留,但事情,卻不能照原先那樣子辦了。
  
  「你且將府裡一日吃食用度按實了給我算出來,一點虛的也不許摻了。」素顏將單子往地上一扔,冷著臉說道。
  
  照實了列單子,那不是會要了好多人的命嗎?楊忠家的當時臉就黑了,但一抬眼,看到素顏臉色冷靜而凝重,神情威嚴凌厲,一旁的青竹冷峻如一把鋒利的刀,立在那便有一股肅殺的氣勢,她張了張嘴,卻是半句話也不敢多說,老實地撿起單子,往偏廳邊上小几子上縮著重新列單子去了。
  
  楊忠家的先被開了一刀,其他的幾個掌事的,手裡也有油水的管事娘子就更是大氣都不敢出了,廚房裡正管事已經被葉成紹給打斷了兩個肩膀,如今還關在黑屋子裡頭,沒吃沒喝,凍了兩天了,也不知道還剩得有一口氣不,臨時頂上的管事娘子,以前是廚房裡的內管事,這會子戰戰兢兢的,拿著自己的對牌上來,將列好的事務遞給方媽媽。
  
  方媽媽先粗略地看了一遍,再遞給素顏,素顏看了,倒沒說什麼,廚房裡無非是再要採買些油鹽醬醋,外加消耗些小配料,金額倒不大,但是,最要防的,就是她們將食材貪了拿回來,若是轉而再賣了,以前在藍家也不是沒出過這種事情,有劣奴不敢偷主家的首飾衣服,因為那都是在冊有記錄的,容易被查出來,但食材這種消耗品,便是最好偷,偷了拿出去賤賣給小家小戶,能賺好一筆錢呢。
  
  廚房裡的人,該換一換了,那是最容易出事的地方,素顏淡淡地看了那副管事一眼道:「這兩日倒是幸苦你了,你還是擔著你原先的差事吧,我眼下便派個總管事去,有一總管事,你辦事也踏實一些。」
  
  那副管事聽得眼神一黯,當然是想要上一位的,但是,大少奶奶的心思她還沒摸清,也不知道怎麼做,才能合她的心意,總管事那位置,也不是誰都能坐穩的,她擦了把汗,老師地退到了一邊去。
  
  素顏便揚了聲,讓王昆家的進來,王昆家的自跟素顏陪房過來後,也著實老實肯幹,與顧余氏呆在小廚房裡,兩人合作,將苑蘭院的廚房打理得井然有序,素顏好生觀察了她一陣子,覺得她是個實誠人,便打算著,將她好生起用了。
  
  王昆家的進來先給素顏行了一禮,便老實地立在堂裡,低眉順眼,不見有半分驕橫,很得素顏的心,素顏朗聲道:「王昆家的,以後,你就幫我將大廚房給擔起來,這裡,我列了一個章程,你拿去看看,讓廚房裡的所有人跟著學學,以後,就按我列的章程辦事。」
  
  侯府家大業大人也多,一個廚房相當於素顏前世呆的一個小公司,裡面也管著二三十幾號人,廚娘打手採買雜役七七八八的分工也細,若沒個合理的章程,合理的規範,她們很容易在食材上動手腳,更容易做小動作,素顏也懂得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會給她們一個適當的度,讓她們有小利可貪,卻無大利可圖,只能好生地辦差。
  
  那章程說來也簡單,主要是加強了監督,廚房裡每日所需要的食材,不再是一股腦兒直接進廚房,而是設了庫房,專設了一個倉庫保管員,每日廚房裡想用多少食材,得拿了單子去庫房裡領,領物件的人,拿了什麼,拿了多少都得在單子上標明,而且要簽字畫押,這樣,責任就到了人,又跟每日菜單子聯在了一塊兒,只能消耗多少食材,倉庫那都有數,多領是不行的,這樣,既很好的杜絕了廚房糟蹋,貪沒食材的行為,每日倉庫盤底點數,若是余了食材,第二日的採買還能削減,不用重複多買,如此算得上是兩邊監督,從內由外的控制了採買上的油水。
  
  倉庫裡的人,兩班輪換制,一天一休息,當然,素顏讓方媽媽選了兩個精明又靠得住的婆子擔著,由方媽媽直接統管,每日的賬目都要方媽媽親自過目把關,出了什麼簍子,素顏直接找方媽媽就是。
  
  方媽媽因此也更加對素顏貼心了,才不過進門兩天,大少奶奶給了她最大的信任,她的權勢和地位,儼然要超過白媽媽了,但她很低調,神情淡然鎮定,當有管事娘子用熱烈而討好的眼神看過來時,她平靜以對,親和中,帶著淡淡的凜然,給人一股不敢靠得太近的疏離感。
  
  王昆家的大喜,沒想到大少奶奶真的會如此重用於她,一時心頭激動,當時跪下就給素顏磕了三個響頭,素顏笑著讓她起來,又勉勵了幾句,她便退到了一旁去。
  
  柳大嫂子當初因為園子裡花草壇石修葺一事被素顏擼了差事,但她還是擔著一等管事娘子的職,如今看大奶奶要對府裡大動干戈了,她大氣也不敢出,老實地站在最後面。
  
  素顏也沒理她,接下來,管茶水點心的,管灑掃衛生的,管房屋修繕的,管門房客往園門看守的幾個管事娘子一一回了事,素顏又讓幾個掌著大錢的管事娘子重新回去列單子。
  
  楊忠家的見廚房裡的管事換了,又加了一個倉庫庫房,她徹底蔫了,本是磨磨蹭蹭的想在玩些花樣,或是盼著幾位夫人會來個把人壓服壓服大少奶奶的,這下知道沒戲了,只好老實地照實列了單子出來,素顏再見之下,不由笑了,一天全府伙食,連著奴才們一起,所須不過六十兩,比之過去,竟然少了五百四十兩,那些人,還真是膽大。
  
  素顏笑著又在那六十兩上頭,添了十兩打拋數,總不能讓將這些管事娘子的手掐得太緊了,不然,她們會生出逆反心理,自己能用的人並不多,不可能將全府的下人全換成自己的,得拉攏一批才行,楊忠驕傲的見素顏批的回單,臉如鍋底的臉,這才有了絲笑意,心裡打著算盤,一會子侯夫人、二夫人、三夫人那裡的人來了,得好生跟她們結算了,以前給的,給她們,以後想要,讓她們找大少奶奶去,她這裡可是半分油水也擠不出來了。
  
  其他幾位見楊忠家的一下砍了那麼多用度,大少奶奶批過後,她也沒鬧,心裡更不敢有別的心思,便都老實地算了用度,府裡的開支,一日下來,竟是減了近九百兩,那可真是個天文數字啊,可以供十幾戶中等人家過一年的開銷了。
  
  柳大嫂子被素顏貶了,擼了她的一等管事,但也不是將她一擼到底,讓她去了後院的浣洗房,管著全府的浣洗衣服,她心裡雖不樂意,但也還慶幸,大少奶奶的話頭很鬆,那一絲是要看她的表現,看她認不認得清形勢,拿了誰當正主子,她老實的應了差事,退到了一邊。
  
  以前浣洗房的管事娘子姓劉,她男人會些石料木工活,自己也懂些花草園藝,以前也曾管過府裡的園林子的事,只是被劉姨娘想法子給換走了,她沒想到會被大少奶奶起用,心裡自是對素顏感激涕零,更是回了十二分的小心去辦差。
  
  總算將府裡的瑣事都分派完畢,素顏心裡鬆了一口氣,她下一步,便是要整理帳房,賬房是一個府裡頭最重要的地方,若是賬房不清,她這個掌家的主母,很容易遭人攻訐,好在她前世便學過財務,只須好生教出一兩個心腹徒弟來幫她看著就是,而這個徒弟,她頭一個想到的就是春紅,那丫頭機靈穩重,又識字,學起來也容易上手,打好了這個主意後,她便帶著方媽媽和青竹兩個往侯夫人屋裡去。
  
  她在府裡大動了刀,將好些人的財源給堵死了,只怕沒多久,就會有人跳腳鬧起來,她得先做好準備才是,要讓那些人鬧也鬧不起來。
  
  走到路上,方媽媽俯近素顏身邊小聲道:「大少奶奶,還有一項最重要的東西您沒掌著,您得盡快拿回來才是,那可是整個府裡頭下人們的喉嚨眼兒,沒抓住那個權柄,您在別的地方用再多心思,也難得到下人們的擁護。」
  
  素顏聽得眉頭微蹙,說道:「媽媽是說月例錢的分派吧,府庫鑰匙還在侯夫人手裡,我明著暗著討了兩回了,白媽媽好生厲害,總是推托著不肯交,而侯夫人又總是病著,我也不好逼得太過,不過,今兒這鑰匙,一定得拿到手,侯府的家底子,我到現在也還不知道呢,總不能只管著出,不知道進項吧,那算管什麼家啊。」
  
  方媽媽見素顏一點就透,欣慰的笑道:「大少奶奶您也別怕,一會子去了只管直說了就是,如今,一是侯爺親自下了令,這家由您管,二是您是世子夫人,是葉家的宗婦,又是一品誥命,誰敢不聽您的,您只管發威就是,只要侯爺是站在您這邊的,您就不要有什麼顧及。」
  
  素顏聽了心裡稍安,只是她也明白,侯夫人的心結在哪裡,侯夫人最恨的就是葉成紹搶了葉紹揚的世子之位,定然是死死地要守住侯府的財產,不肯讓自己沾手的,其實,她和葉成紹都對這財產不是很在乎,而侯爺更加明白,侯府的這點產業在葉成紹眼裡算不得什麼,葉成紹的身份擺在那,皇上就是不給那個大位給他,再如何,也不會少了他的錢財用度的。
  
  只是,侯夫人怕是不明白這些,她眼皮子太淺,不然,也不會為了個世子之位一直陰害自己和葉成紹了。
  
  到了侯夫人院裡頭,侯夫人新配的丫頭晚霞正俏生生的站在穿堂裡,見素顏來了,笑吟吟的上前行禮,素顏說明來意,晚霞便笑著請素顏稍等,進去稟報。
  
  素顏在外頭等了好小半個時辰,都沒見晚霞出來,也沒人給她打聲招呼,素顏不由皺了眉,方媽媽的臉色也很不好看,對素顏道:「怕是知道您的來意,不想見您呢,奴婢親自去吧。」
  
  素顏聽了點了點頭,侯夫人想賴著總賬和庫房,還想繼續管著整個府裡頭上上下下的月錢,那便是只將半個家給自己當,自己仍是霸著最重要的,如此自己便很難在侯府裡頭建立威信,想要在這府頭過好,就必須手中有權,不然,以後的路仍是很艱難。
  
  今天,也算是到了與侯夫人衝突得最厲害的時候了,以往,她並沒有真觸及到侯夫人的本源利益,所以,還真算是小打小鬧,今天侯夫人怕是不會輕易的善罷甘休了。
  
  方媽媽走到侯夫人的裡屋門口,也沒硬闖,只在外頭靜靜的聽了一陣子,然後突然伸手掀了簾子,裡面白媽媽正綁著繃帶跟侯夫人說話,侯夫人則坐在床邊聽,方媽媽便揚了聲道:「大少奶奶給侯夫人請安來了,侯夫人萬福。」
  
  素顏一聽這話,便明白,侯夫人其實並沒有睡著,也沒有生病,立即快速的順著方媽媽掀起的簾子,低頭走了進去。
  
  侯夫人好一陣愕然,沒想到素顏會硬闖她的屋,臉色立即就沉了下來。



  第一百零七章
  
  「兒媳給母親請安,母親看起來,精神比昨兒個好多了。」素顏神情從容地給侯夫人行禮,面帶微笑道。
  
  侯夫人眼神凌厲地看著素顏,素顏在偏廳裡的一言一行,早已有人稟報給她了,她原想著,素顏掌了家,剛接手,不會做得太過,正想最後撈筆大的,沒想到,不過兩天,這個小女人便開始在府裡大刀闊斧地砍,把她在內院的最大一筆進項給砍沒了,她真以為,這個府裡就由她說了算麼?
  
  「精神不好不行啊,人老了,不中用了,再要身子不好,還不得被人欺負死去?」侯夫人不陰不陽地說道。
  
  「呀,母親可是貴為侯夫人,這府裡,除了四叔實母,誰都不能越過您去,誰敢欺負您啊?」素顏笑著,自己找了個凳子坐下,說道。
  
  侯夫人看著她從容自若,還大大方方地在自己面前坐下的樣子,心中更是氣憤,忍不住便說道:「如今我不得勢啊,在侯府當了十幾年的家,養大了幾個兒子姑娘,臨老了,被人嫌棄了,連兒媳婦見了我,都是平起平坐,沒個規矩,這樣子,人家能不跟著欺負我麼?如今是支使個下人,都支使不動了呦。」
  
  素顏聽了不好意思地說道:「母親是在怪我自個兒坐下了嗎?哎呀,真不是兒媳不守規矩,在長輩不賜座的情形下,找地方坐了。實在是兒媳的腳前兒個被您踩傷,到現在還沒好呢,久站不行啊。方才在外頭,兒媳等母親召見,可是足足等了半個時辰,這腳是再也站不得了。想著母親應該也不是那麼狠心的婆婆,會念著兒媳的腳有傷,不會怪兒媳腳痛無奈之舉的。」
  
  侯夫人聽得一滯,臉色更黑了,素顏如今是越發的針鋒相對,半步也不肯退讓了,竟然又拿自己的錯來堵自己的嘴,還說得冠冕堂皇的,讓人反駁不得。
  
  「母親說如今支使不動下人了?是哪個那麼大膽子,竟然連母親的話也不聽了?」素顏看著侯夫人被自己氣得半晌也說不出話,心裡好一陣爽快,嘴裡卻是恨關切很生氣地說道。
  
  侯夫人聽了白了她一眼,身子向後一躺,睡了下去:「哼,晚輩在我面前,都沒個禮數,我的話只當耳邊風了,那起子捧高踩低的下人,還不見風使舵,趁機埋汰我。」
  
  說著,她眼神如刀般瞪了方媽媽一眼。
  
  方媽媽神情坦然得很,侯夫人定然是恨她這麼快就站到了大少奶奶身邊,幫著大少奶奶辦差了,與侯夫人做對了,自然是恨上她了,方纔那話,一半兒就是罵方媽媽的。
  
  「誰當您的話是耳邊風啊?兒媳看文嫻,紹揚,文英幾個都很尊重母親您啊,就是兒媳我,也是謹遵母親教誨的。前些日子在母親身邊學了不少掌家理事的方法,今兒個拿來用著,還真是得心應手了不少。如今,除了庶務賬目,和月例分派還不太明白外,其他的事務,都能上得了手了。兒媳今兒個來,正是向白媽媽討要庶務賬目和府庫鑰匙,月例賬本的。」素顏也懶得管侯夫人話裡的刺,直奔主題地說道。
  
  「什麼庶務賬本?那些都是侯爺管著的,你還真長本事了啊,整個內府都由你管著,如今連庶務賬本也要管,你還真當自己是這個侯府的正主子呢!」侯夫人氣得自己從床上坐了起來,指著素顏就斥道。
  
  「是父親管著的麼?可是,我問過楊大總管,大總管說庶務雖然是侯爺管著的,但賬目卻是要交一份到賬房裡頭,平素都是由當家主母管著的,楊大總管還說,侯爺如此做的意思,便是讓當家主母量入而出,精打細算,管好一大家子的人和事呢,怎麼,母親這裡沒有麼?」素顏一派溫婉淡定,半點也沒被侯夫人的氣勢給嚇著,更沒有生氣,笑呵呵地對侯夫人說道。
  
  「哼,沒有,就是有,也不給你。這是我跟侯爺夫妻之間的事情,你才進門幾天,就連婆婆屋裡的事都要管著了?你們藍家還真是會教女兒啊,教出如此大逆不道,忤逆婆母的閨女來。」侯夫人氣呼呼地說道。
  
  這根本就是胡攪蠻纏嘛,素顏有些無語,侯夫人怎麼著也是個二品貴婦吧,怎麼一點臉面也不要了?把當家主事的賬務說成是她與侯爺夫妻之間的事,把整個府裡的收入賬說成了她自個兒屋裡的……這臉皮,還真不是一般的厚。
  
  素顏也不氣,只是緩緩地起了身道:「哦,母親這裡沒有啊,那也沒關係,一會子兒媳去找楊大總管討要賬本看就成了。兒媳也實在是沒法子啊,人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既然父親把這個家交給兒媳管,那兒媳就要管好,自然要就著米下鍋,看收入來定開銷啊。不看庶務賬,兒媳就不知道侯府的進賬有多少,總不能胡用海花的,到時候,還把侯府給虧出個大洞來吧。」
  
  侯夫人聽得臉一白,如果素顏以當家主母的身份真的非去找楊得思要賬本看,估計楊得思也會騰一本給素顏。而且,以後的庶務賬,也不會再抄一份給自己了,素顏還是照樣能將府裡的收入摸得清清楚楚。一時,她的心裡像點了團火,燒得血脈都要沸騰了,又想不出什麼對策來對付素顏,只能氣得坐在床上呼氣。
  
  素顏微笑著走近侯夫人,故意歪了頭,仔細地看著侯夫人的臉色道:「母親啊,您肝火太旺了,午間兒媳讓人給您燉點蓮子心,荷葉水喝喝,清清火吧。人年紀大了,肝火太旺是會引起血壓上升……呃,頭暈心慌氣短的,您還是不要多動怒的好,一個不小心,中了風,偏癱了,那可是大事啊。」
  
  「你……你……你敢咒我,小蹄子,別以為有侯爺給你撐腰,你就無法無天了,看我不打死你。」侯夫人氣得青筋直暴,抓起床頭的一個枕頭就向素顏砸了過去,一條黑影一閃,青竹像個幽靈一樣,突然出現在屋裡,手裡穩穩地抓著一個枕頭,眼神冷峻如霜地看著侯夫人。
  
  素顏心中一暖,雖然枕頭不會砸傷人,可是,青竹能在聽到自己有一點危險時,便第一時間出現,幫自己擋駕解危,這讓她很感動,也很滿意。
  
  侯夫人被青竹如刀鋒般的氣勢嚇到,不過,只是一瞬,她便回過神來,大罵道:「怎麼?我還沒怎麼著你,你就找個江湖人物來對付我了?想謀殺婆母嗎?來啊,有本事你就來。」
  
  素顏聽得連脾氣都提不起來,侯夫人除了會耍賴,會撒潑,能不能有點新鮮的東西啊?
  
  她無語地撥開青竹,無奈地對侯夫人道:「母親,您是不是魔怔了?剛才要打人的可是您啊。您沒打著人,就說別人要殺您,您還真是……哎呀呀,不行,得請太醫來給您治治了,您這樣下去,可真會得幻想症的,到時,會連文嫻和紹揚也不認識,那可不得了了。」
  
  說完,她煞有介事地對一旁同樣黑著臉的白媽媽道:「白媽媽你可是親眼所見啊,母親可是要打我的,我的侍女可是什麼也沒做啊。」
  
  白媽媽冷著臉,如一尊石雕般立在侯夫人的床頭,什麼話也沒說。
  
  素顏見她不理自己,又問了句:「白媽媽,您不會是肩膀太痛了,所以,也腦子糊塗了,沒看到剛才的事情吧?」
  
  一說到肩膀,白媽媽的臉色一緊,額頭冒出細汗來,世子爺當初那一下,差點將她痛暈過去。這兩天雖是接好了骨頭,但年紀大了,恢復機能就差了,這幾天,她是痛得撕心裂肺啊,茶飯也吃不下去,精神也垮了,大少奶奶這分明是在要挾她啊……
  
  「奴婢……沒注意,只是,大少奶奶,夫人頭痛,您就別跟夫人爭吵了吧,讓夫人歇歇。」白媽媽被逼到眼鼻子前了,不得不回答,咬著牙說道。
  
  「哦,沒注意啊,也是,媽媽年紀著實大了,反應也不如從前了。唉,母親也是的,你這麼大年紀,就應該榮養了,還讓你幹這種服侍人的活,我都看不下去了。這麼著吧,白媽媽,你把手頭的事情給方媽媽交割交割,回家榮養吧。」素顏歎了口氣,對白媽媽道。
  
  府庫的鑰匙還在白媽媽手上,這隻老狐狸沒被葉成紹打怕,怕是還得敲打敲打,才肯交出鑰匙來。
  
  侯夫人聽得肺都快氣炸了,要了庶務賬,又來要府庫鑰匙,藍素顏,她想趕盡殺絕嗎?
  
  「大膽,你連我屋裡的人也管嗎?白媽媽榮不榮養,由我說了算,你……你這個忤逆的東西,你給我滾出去。」侯夫人氣爆發了,她像瘋了一樣自己從床上跳下來,衝過來,就要推素顏。
  
  青竹手一格,攔在了素顏面前,侯夫人一撲之下,沒撲著,差點被青竹給震掀倒在地上,搖晃了幾下才站穩,一旁的晚霞上前來忙扶住侯夫人,對青竹斥道:「大膽,你敢對侯夫人動手?」
  
  青竹眼神凌厲地看了晚霞一眼,冷冷地站在素顏面前,那神情,分明寫著,只要侯夫人再撲上來,她真的有可能會動手。
  
  「母親真的是魔怔了,您捨不得白媽媽榮養,那就留在您屋裡就好了,兒媳一片好心,怕白媽媽累著,您卻當兒媳是仇人,對兒媳又打又罵,兒媳……還是回娘家去算了,早知道,就應該同意相公入贅到我藍家,藍家正是沒有成年的兒子掌府呢,母親也不會怕兒媳在侯府裡與您爭了掌家權,不會怕相公搶了紹揚的財產了。」
  
  素顏垮了臉,傷心傷意地哭了起來,邊哭邊拉著青竹和方媽媽往外走,口裡吩咐青竹道:「青竹,你輕功好,到宮裡去請爺回來,我要回娘家,這裡呆不下去了,好聲好氣地和婆婆說話,不是打就是罵,他要是捨不得跟我和離什麼的,那就入贅藍家吧。」
  
  侯夫人聽得臉色煞白,緊張地看著白媽媽,白媽媽也沒料到素顏會如此說,急切地衝到素顏面前攔住她,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和著身子往地下拜,頭磕得咚咚作響:「大少奶奶,大少奶奶,是奴婢的錯,奴婢這就拿鑰匙給您,夫人頭痛得厲害,說話沒經想,您別生氣,可千萬別生氣。」
  
  素顏嚇得忙去扶白媽媽,抽噎著道:「媽媽這是做什麼,快快起來,您這個樣子不是要折我的壽麼?一會子人家又要說我欺負您了,快起來。」
  
  仍是一副要回娘家去的架勢,白媽媽哪裡敢起來,不顧肩傷,一隻手死死地揪住素顏的衣服,哭道:「大少奶奶千萬別這麼說,您是主子,就是打奴婢一頓也算不得什麼,哪裡擔得起欺負二字,求您別跟夫人慪氣了,您要什麼,好商量就是。」
  
  素顏聽得眼眸凝深,白媽媽這話就有些逾矩了,自己雖然逼得緊,但侯夫人沒有說話,這白媽媽倒是替侯夫人先應承下了,而且,是當著侯夫人的面,這,有點不對勁,難道,是因為侯夫人拉不下面子,她在替侯夫人妥協?
  
  她不由得抬頭看了眼侯夫人,只見侯夫人又氣又急又恨,還有絲無奈和哀傷,心裡不由更是疑惑,於是繼續哭道:「媽媽這是說什麼話,我要什麼?我不該是想好生管好這個家罷了,辛辛苦苦,全心全意為侯府著想,卻換來母親的打罵喝斥,還……要我滾,那我就走好了,相公以後,也跟著我去藍家過就行了。」
  
  見素顏半點也不鬆口,沒有退讓的意思,侯夫人終於忍不住長歎一聲,眼裡露出無盡的傷痛和不甘來道:「你也別再鬧了,府庫鑰匙給你就是,庶務賬本也給你,月例賬也交由你掌管,只是,以後我院裡的月例由我自己發。」
  
  「母親您這樣說,好像兒媳在逼您要這些東西似的,兒媳傷心,是您不理解兒媳的一片孝心和苦心,兒媳是真的想讓母親好生休養身體,不再為些俗事操心,讓白媽媽榮養,也是看她年老體弱,想她晚景幸福。您怎麼能誤解兒媳的心意呢?」素顏得理不饒人地說道,該拿到手的,不但要拿,還要讓你求著我拿,體面也不能丟了,不能送個不孝的把柄給人拿著,以前自己就是太軟弱,太單純直接,才讓人家有機可乘,一再地陷害和欺負。
  
  「你……」侯夫人一口氣衝到胸口,半天緩不過勁來,雙手緊緊地攥著自己的衣角,兩眼都能噴出火來,一旁的晚霞忙扶住她,幫她拍著背,好半晌,侯夫人才緩過氣來,輕喘著,冷著聲對素顏道:「好,好,方纔,是為娘錯怪你了。你也別總說什麼要回娘家的話來,紹兒可是侯府的世子,哪有動不動就要入贅到你家的道理。以後,這種話再不可說了,侯府的臉不要,皇后娘娘的體面,你還是不能丟的吧?白媽媽,把東西都給她,我累了,我要休息。」
  
  說著,侯夫人一轉身,淚如雨下,抬腳向床邊走去,只覺得腳上如壓了千斤一般,每一步都好艱難,素顏靜靜地看著侯夫人那瘦削薄弱的身子,雖然贏了,卻沒有贏後的快意,只覺得心裡空落落的,一股淡淡的不忍湧上了心頭,但她很快就甩掉了這不該有的念頭,將白媽媽扶起,向床邊走去。
  
  「母親,兒媳也有不對,兒媳年輕不懂事,說話沒得輕重,您也別介意。相公是個雲淡風輕的性子,兒媳也不是那貪財好利之徒,兒媳一定會為您當好這個家的,好給紹揚留下一份可觀的家業,給文嫻賺一筆豐厚的嫁妝。」素顏誠懇地說道。
  
  她如今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想保護自己罷了。侯夫人在意的,擔心的,她都明白,葉成紹注定不會永遠只是個侯府世子,也許,侯夫人並不知道葉成紹的真正身世,所以,才會如此嫉恨葉成紹和自己,生怕葉成紹搶了本該屬於紹揚和文嫻的東西。她也不能明說,只能憑著良心對侯夫人許諾,侯夫人信與不信,那不是她能左右得了的,日久見人心,總有一天,侯夫人會明白,自己,並不想與她為敵。
  
  侯夫人聽得身子微震,隨即自嘲地苦笑一聲,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說道:「你走吧,我不舒服,想歇著。」
  
  素顏也不再說什麼,白媽媽已經進了後堂,將賬本和一大串鑰匙拿了出來,交到了方媽媽手上。
  
  素顏又給侯夫人行了一禮,便退了出去,但人剛走到屋外,就見紹揚身邊的丫頭小梅一臉惶急地跑了過來,見了素顏也沒行禮,直接往侯夫人屋裡衝去。
  
  方媽媽眉頭一皺,正要喝斥,素顏輕輕一扯她的衣袖,方媽媽才忿忿不平地忍住了,素顏故意將腳步放慢,果然,便聽到小梅哭泣著說道:「夫人,夫人,不好了,二少爺又犯病了,您快快去看看吧,這回,比從前,發作得更厲害了。」
  
  緊接著,就聽得侯夫人大哭一聲:「我的兒啊……」接著,就是砰的一聲悶響,晚霞和白媽媽在大叫:「夫人,夫人,您怎麼了?」
  
  素顏聽了抬腳就往侯夫人屋裡去,一見之下大驚,侯夫人胸前一塊大大的血漬,身子仰倒在地上,臉色發烏,應該是急火攻心,休克了。她忙走上前去,一下掐住侯夫人的人中,吩咐晚霞道:「去備些熱參茶來。」
  
  好半晌,侯夫人才悠悠轉醒,雙眼無助而空洞地看著前方,素顏心頭疑惑,紹揚得的是什麼病?侯夫人怎麼會如此憂急,難道是不治之症?
  
  晚霞端了參茶來,素顏親手接了,送到侯夫人唇邊:「母親,喝點參茶,緩緩吧。」
  
  侯夫人似乎才看清楚身邊的人是她,眼神立即變得凌厲而怨毒起來,手一推,就要打落素顏手裡的茶碗,素顏早有預料,移開手,躲了過去,歎口氣勸道:「您不是擔心二弟麼,那就得趕緊讓自己的身子好起來,您才有力氣去看他,喝點參茶吧,能提神。」
  
  侯夫人聽得眼淚奪眶而出,又大哭出聲:「紹揚,我的兒啊。」
  
  素顏等她哭過一回後,又把茶碗送到她唇邊,侯夫人這次沒有拒絕,一口氣將參茶全喝了,素顏和晚霞兩個一起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侯夫人抬腳就要往外走,素顏忙招呼晚霞道:「快幫夫人換衣服,一會子紹揚要是看到夫人這個樣子,怕是更難受了。」
  
  侯夫人聽了乖乖地換了衣服,素顏親自扶著她往紹揚所住的院子裡走去。
  
  侯夫人心裡擔心葉紹揚,也沒再理會素顏。
  
  到了葉紹揚的屋裡,只見往日俊雅溫和的紹揚正蜷縮成一團躺在床上,身子在不停地抽搐著,額頭冒出豆大的汗來,修長的劍眉擰成一團,臉色烏青,薄唇緊咬著,唇邊溢出一絲血跡來。看得出來,他很痛苦,但這個溫和的男子,一聲也不吭,只是緊緊地抓著床單,將一床上好的雲繡織錦床單撕成了一條一條,纏在手上。
  
  侯夫人急急拿了一粒藥丸便往紹揚嘴裡送,素顏心頭一凜,眼疾手快地將那藥丸搶了過去,侯夫人大急,罵道:「你作死啊,快給我,那是給紹揚救命的。」
  
  素顏迅速地將那藥丸刮了一些粉末下來,才遞給侯夫人,侯夫人眼中目光一閃,倒是沒說什麼,將藥丸送進了紹揚嘴裡,過了好一會子,紹揚才沒有再抽搐了,身子也放鬆了些,侯夫人忙命人去給他打水擦身,素顏見了便道:「等等,他身上的汗還沒出完,不要動他。」
  
  說著,一把抓過紹揚的手,仔細地探起脈來,侯夫人見了便一聲冷笑道:「太醫院的太醫全都看過了,束手無策,用不著你假惺惺地裝模作樣,紹揚這個樣子,你們不是更開心些麼?」
  
  素顏聽得惱火,但侯夫人看著紹揚的眼神是那樣的無助和哀傷,那是屬於一個母親的痛,母親對兒子的心,從來都不摻半分假的,她的很多糊塗行為,歸根結底,都是為了自己的孩子,素顏想起了遠隔時空的父母,自己失蹤後,老年喪子的他們,只怕也是痛不欲生吧。
  
  她不再理睬侯夫人,只是認真地探著紹揚的脈搏,只覺得他的脈搏很怪異,跳動得很不通暢,像是在什麼地方被阻礙了似的。越探,她的神情越發的凝重了起來,再看紹揚的臉,他眼角有一圈深深的青黑印,唇也是烏青色的,幾乎可以肯定,他是中毒了,但是,又不僅僅是中毒。從脈象上看,他肝脾都有問題,應該是積毒太久所致,損傷了肝脾,怪不得,以前見到紹揚時,總覺得他氣色不大對勁,但願他的肝臟沒有硬化,沒有損傷太嚴重就好。
  
  服過藥的紹揚像是虛脫了一樣,靜靜地躺在床上,任素顏幫他診著脈,侯夫人見素顏一本正經地半天都沒有說話,而且,臉色越發的凝重,倒也沒再打擾她,只是無聲地哭泣著,心疼地看著紹揚。
  
  「娘,沒事了,我沒事了,您給的藥很管用,不痛了。」紹揚很虛弱地柔聲安慰侯夫人道。
  
  「揚兒,苦了你了,你放心,娘一定會想法子治好你的病。」侯夫人的淚如泉湧,拿著帕子輕輕地幫紹揚擦著汗,哽咽著說道。
  
  「嫂嫂,謝謝你,讓你費心了。」紹揚微轉了頭,虛弱地笑了笑,對素顏說道。
  
  素顏收回診脈的手,轉眸看著床上這個俊逸而又堅強的大男孩,笑道:「你很堅強,肝區的疼痛在五臟裡,是最痛的。」
  
  紹揚淡淡地一挑眉,臉色略有一絲俏皮地道:「不是堅強,是習慣了,任何一種痛,有了十幾年的經驗後,也會麻木一些的,嫂嫂醫術不錯,一下就看出來,我是肝痛。」
  
  素顏的鼻子有些發酸,剛剛大病大痛過的人,還有心思安慰別人,說俏皮話兒,沒有抱怨,沒有失望,雲淡風輕,這樣的人,更讓人心痛心憐。
  
  竟是痛了十幾年了,難道,他中了十幾年的毒嗎?那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毒,竟然十幾年都沒有解,又沒有要了紹揚的命,侯夫人給紹揚吃的藥又是什麼?怎麼他一吃下去,就好轉得那麼快?難道,是摻了小園子裡的那種植物?
  
  「我只是懂些粗淺的醫理,二弟,你以後可不能吃辛辣之物,火氣重的,有發性的,全都不能吃,每天喝一碗豆漿吧,能清熱解毒,對身體有好處的。」所以沒有用憐憫的眼光看紹揚,她很欣賞紹揚的堅強和淡然,用很平常的語氣對他說道。
  
  像紹揚這種病人,怕是很早就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了,他最不想的,便是別人的同情和憐憫。
  
  「呀,那不是要失去很多人生樂趣?嫂嫂你是不知道,我最喜歡吃辣椒了,無辣不歡啊,口味又重……」紹揚聽得笑了起來,雖然仍很虛弱,但那笑容乾淨溫和,像個鄰家大男孩一般,給人一股清新明淨的感覺。
  
  「揚兒,你……你嫂嫂說的,興許有用,你就聽她的,忌忌口啊,豆漿,可是豆腐腦?」侯夫人看著紹揚那強顏歡笑的樣子,心頭更是酸痛,但見他與素顏有說有笑,兩人關係融洽得很,倒是沒有再排斥素顏。她如今就像是個落水之人,只要有一根能浮起的東西,就要抓在手裡,當做救命稻草用著。
  
  「不是豆腐腦,不過,豆腐腦也不錯,同樣能清火的。」素顏這才想起,這裡並沒有豆漿,人們一般將豆子磨了,就直接打成豆腐了,沒有喝漿的習慣。
  
  「豆腐腦有股味兒,我不喜歡喝啊,娘,我不要喝。」紹揚像個孩子似的往被子裡鑽,小聲嚷嚷,一副怕怕的樣子。侯夫人有點無奈,扯著被子想勸他,素顏笑道:「就喝豆漿吧,嫂嫂每天讓人給你送一碗來,還有啊,嫂嫂給你開個食譜,你每天照我的菜單子吃飯,應該能減輕些病情的。」
  
  侯夫人聽得怔住,眼睛定定地看著素顏,素顏知道她並不相信自己,便笑道:「一會子單子開好了,母親拿到自己的小廚房裡給二弟做吧,做豆漿的法子我也教給晚霞,很容易的。」單子給了侯夫人,侯夫人必然會去找太醫查驗,如此,她便知道,自己是好心,還是惡意。
  
  侯夫人聽了目光閃動了一下,眼裡仍帶著戒備,素顏便與紹揚又說了幾句話,正要起身走,便看到紹揚的眉頭又皺了起來,放在被子外頭的手又攥得緊緊的,似乎在強忍著痛苦。
  
  侯夫人見了便緊張地說道:「是又痛了嗎?快來人,拿藥茶來,給二少爺鎮痛。」
  
  素顏不由得停住腳,疑惑地看著紹揚,只見紹揚原本清亮的眸子裡閃出一絲狂躁來,眼睛死死地看著門簾子。一時,小梅快速地端了一碗熱騰騰的茶來,屋裡瀰漫著淡淡的香氣。這種味道,使紹揚像餓極了的野獸看到了一塊可口的食物一般,狠狠地盯著小梅手裡的碗,他的神情近乎猙獰,不待小梅走來,他便猛然坐起,向小梅撲了過去,素顏腦子一動,立即想起什麼,一伸手,便將小梅手裡的碗打掉了。
  
  紹揚一見,近乎瘋狂地向地上伸出手去,絕望地看著地上的殘湯,喉嚨裡發出一聲低吼,抬頭,惡狠狠地看著素顏,像是素顏搶了他最心愛的寶貝一樣。
  
  素顏心中一凜,這樣的紹揚與先前溫和淡雅的樣子判若兩人,這茶裡,肯定是摻了那種東西,那種與前世的罌粟很相似,卻又不盡相同的東西。
  
  「你怎麼把紹兒的鎮痛藥給打翻了,你……你是什麼意思?方纔我還以為你好心為紹兒著想呢,現在看來,你就是個心狠手辣的毒婦,你知道不知道,那藥有多珍貴,每年花了好大的精力才培養幾株出來,你……你竟然還打翻了一碗……」侯夫人有點不相信眼前的事實,等反應過來,衝過來就要打素顏,那是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鎮痛藥,劉姨娘那賤人如今在跟她賭氣,故意不讓成良去看管藥材了,園子裡的那幾株好像都要死了,紹揚的病,根本就沒有起色,若再沒有鎮痛藥,紹揚會……
  
  青竹又及時地擋在了素顏面前,侯夫人沒能碰到素顏的半片衣角,床上的紹揚又開始抽搐了起來,素顏忍不住問道:「剛才不是吃過藥了,好了麼?怎麼又發作了?」
  
  「大少奶奶,二少爺這不是發作,每次他發病後,吃過藥了,會好上一段時間,但又會開始痛,有時要痛上好幾個時辰才能好轉,那種痛太難受了,一般的鎮痛藥根本就不管用,只有這種藥吃了才行。」小梅心疼地看著地上的藥茶殘漬,小聲解釋道。
  
  不可能,如果侯夫人先前給紹揚吃的是解藥的話,紹揚的毒素應該是暫時鎮住了的,他如今分明是另一種毒癮發作了,對,就像鴉片一樣,有毒癮,所以,堅強的紹揚才會控制不住自己,才會露出如野獸般的凶狠眼神來。
  
  「你給我出去,滾,不要你在這裡假惺惺地裝好人。」侯夫人憤怒地對素顏罵道。
  
  「娘,不要……怪大嫂。」紹揚在極力強忍著,他痛苦地將身子又縮成了一團,死死抓撓著床單,唇間艱難地溢出一句話來。
  
  素顏心一酸,哽著聲道:「這藥茶有毒,二弟再喝下去,只會中毒更深,而且,二弟現在是染上毒癮了,他身上並不是病痛,而是藥茶癮發作了。」
  
  侯夫人聽得大驚,不可置信地看著素顏道:「你胡說,這藥連太醫都說過,是有鎮痛功效的,怎麼會有毒?」
  
  「是藥三分毒,所有的鎮痛藥都有毒,而且常服就會上癮,不信,您可以問陳太醫。」素顏堅定地對侯夫人說道。
  
  這時,紹揚終於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來,他的雙手開始抓撓自己的頭髮,頭往牆上撞了去,這是毒癮發作得最厲害的時候,紹揚那樣堅強的人,也受不住了。侯夫人不由大慟,對小梅道:「快,快去,再弄一碗藥茶來,我不管它是不是毒藥,只要能讓我的揚兒沒這麼痛苦就好,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受苦啊。」
  
  侯夫人幾乎是嘶聲竭力地在哭了,素顏也不忍心看紹揚那痛苦的模樣,忙對青竹道:「點他睡穴,過了這一陣,他就會好一些的。」
  
  青竹毫不猶豫地一指點了過去,紹揚身子一僵,人便倒在了床上,素顏忙讓方媽媽過去,服侍他睡好,蓋上被子。
  
  侯夫人停了哭,有些怔忡地呆站著,半晌後,有些遲疑地問素顏:「他睡一覺起來,就不會再痛了麼?」
  
  「今天這一關算是過了,但他這種毒癮,應該會很深了,如今不及時停藥,及時治療,以後發作會更頻繁,會更厲害,就算他的其他病好了,這種病,最終也會……也會致人於死地的。」素顏肯定地告訴侯夫人。
  
  侯夫人聽得大震,整個身子都搖搖晃晃起來,差一點就要倒下去,幸虧晚霞扶住了她,好半晌,她突然轉身就往外衝,素顏讓青竹攔住了她,「母親,您要做什麼?」
  
  「我要殺了劉氏那賤人!」侯夫人狀若瘋狂地說道。
  
  「母親,您又衝動了,您可有證據證明,是劉姨娘要害紹揚?這藥,可是劉姨娘非逼著給紹揚吃的?」素顏無奈地搖了搖頭,對侯夫人道。
  
  侯夫人聽得怔住,不解地看著素顏道:「這藥是她找來的,當初,只說是有鎮痛作用,但她從來也沒說過,這藥能上癮,能致人於死地,這賤人,她心機深沉狠毒,她早就布好了局,要害死我的揚兒。」
  
  「這藥的事情,父親可是知曉?」素顏忍不住問道,侯爺不是個糊塗人,紹揚病得如此重,他不可能不知道,劉姨娘的這種手腕,難道侯爺一點都沒察覺?如果,這一切都是劉姨娘的主意,那她一個姨娘在府裡本事也太大了些,而侯爺,也太過縱容她了些,就算劉姨娘美貌如花,比侯夫人溫柔可人,但兒子可是他親生的啊,他難道捨得紹揚如此受苦嗎?
  
  「侯爺?」侯夫人聽了身子又搖晃了一下,後退兩步才站穩,嘴角帶了一絲譏諷的苦笑,「他自然是知道的,可是,知道又如何,他也……」講到此處,侯夫人頓了頓,突然怨恨地看向素顏,素顏被她看得發毛,心裡很是不豫,紹揚的毒可是早就中了的,侯夫人恨自己做什麼?
  
  侯夫人盯著素顏看了好一陣,才收回了眼神,無奈地說道:「你說得對,當時,給紹揚喝這種藥時,那賤人是經得侯爺允許了的。」
  
  「母親,您也累了,回屋去吧。以後,您自己也小心著些,有些東西,如果天天吃,不吃又心裡鬧得慌時,你就要想辦法戒了,不要再吃。就像紹揚喝的這種藥茶也是一樣,他若不喝這茶就受不了,那就再也不要給他喝了,不然,你們都會受制於人的。」素顏冷靜地看著侯夫人,語重心長地說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04:37 PM

  第一百零八章
  
  聽了素顏的話,侯夫人眼神幽深地看著素顏,半響,眸中淚光閃爍,眼底愧意一閃而過,點了頭道:「嗯,我明白了。」
  
  素顏在心裡微歎,侯夫人可憐又可嫌,但不管如何,一個疼愛子女的母親,肯為兒女奉獻的母親,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她只希望侯夫人不要總陷在權利之爭的泥沼裡,能夠看開一些,眼界放得更遠一些,至少,不要總糾結在自己和葉成紹身上就好,若是能化解侯夫人與葉成紹之間的仇怨,自己在侯府的日子,就能好上很多。
  
  劉姨娘……好像是該想法子查探查探她了,那個氣質如仙子一般出塵的女人,內心倒底有多醜陋,有多惡毒呢?或者,她的身後,還有一雙更可怕的手在操縱著?
  
  侯夫人不願意離開紹揚,非要陪著紹揚,在一旁看著他,素顏有些心動,現在還不能解開紹揚身上的穴道,因為,他的毒癮還沒有過去,醒來只會讓他痛苦和難受,素顏便讓青竹留在紹揚屋裡,等過小半時辰後,再幫紹揚解穴。
  
  自己屋裡還有事,方媽媽手裡還拿著一大堆子的帳本,素顏得回去查看查看,便先告辭離開。
  
  素顏出門時,侯夫人難得的叫住了她,遲疑了一會兒子才道:「素顏,長孫氏……是皇后送來的,你……」說到此處頓住,侯夫人並沒有往下說,素顏卻是知道她是一片好意,長孫氏的來歷,她知曉一些,現在,她也不想放再多的心思到幾個妾室身上去,這種事情,主要還是看葉成紹,如果他是專情的,那她不用防,那幾個人也鬧騰不起來,如果他是花心的,自己便是將他栓到褲腰帶上也沒用。
  
  他們雖然才成親不久,但也算是經歷了好些事,如今兩個感情更進一步了,相互信任的感情才能長久,雖然,心裡仍會有些不安,不夠自信,但是,既然選擇了他,就相信他吧,在他犯錯之前,她不想讓猜忌和戒備破壞了他與她之間正越來越深的感情。
  
  「多謝母親,我知道了。」不管如何,侯夫人肯這麼著提醒她,也算是一個交好的信號,不管侯夫人是否真心,素顏都很開心,她恭敬的又給侯夫人福了一福,才帶著方媽媽離開了。
  
  走在路上,方媽媽一路上若有所思,素顏也心事重重,兩人都沒有說話,到了背僻處,方媽媽走近素顏,小聲道:「大少奶奶,侯府裡這種事情多了去了,您還是少沾邊的好,侯夫人與劉姨娘也不是只斗這麼一兩天了,您何必……」
  
  「我知道媽媽是好意,可是,紹揚是無辜的,他還這麼年輕,我實在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人害死了,侯府雖然水深,但如今我既然當了家,就盡最大的努力讓這潭水變得清澈些吧。」素顏眼神堅定而自信地說道。
  
  方媽媽聽了欲言又止,素顏哂然一笑道:「媽媽不用擔心,有青竹在,她會保護我的,再說了,這府裡,只有世子爺向著我,我就什麼都不怕,水來他挑土來淹,兵來他就是將來擋,他會幫我遮風擋雨的。」
  
  方媽媽聽了有些無奈,卻也笑了起來,「奴婢也看出來了,爺是真心疼大少奶奶的,奴婢打小兒守著世子爺,很少見他肯對一個人如此遷就,如此包容的,大少奶奶肯相信爺能護得住你,這是對的,不過,爺的事也多,他會經常不在府裡頭,就怕有那陰狠的,趁爺不在的時候,下黑手,所以,大少奶奶還是盡量趨利避凶的好,您若是有個什麼,爺定然會發瘋了。」
  
  素顏聽得微怔,方媽媽說得不錯,葉成紹確實會有照顧不到自己的時候,可是,自己也不是瓷娃娃,任人捏,任人摔,葉成紹不在家的時候,自己會小心應付那些人的,她相信,那些人再狠,也不會真就要了自己的命,畢竟,誰也不敢承受葉成紹回來後的瘋狂報復,前幾天白媽媽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媽媽也會護著我的,對吧。」素顏突然湊近方媽媽,慧黠的大眼眨巴了幾下,笑吟吟地看著方媽媽,方媽媽是她特意請來的,在侯府又呆了一二十年,可謂侯府資深宅斗人士,就憑她方才對自己的一番勸說,也可以看得出來方媽媽對自己還是有幾分真心的,所以,素顏很想方媽媽能像陳媽媽一般,對自己忠心不二。
  
  方媽媽果然笑了,眼裡含著淡淡的寵溺,神情也不像先前那樣拘著,「那是自然,奴婢守了世子爺幾十年,世子爺好了,奴婢才會好,如今大少奶奶是世子爺的心頭肉,自然大少奶奶好了,奴婢也會好,奴婢本事不大,但大少奶奶若真有事,奴婢也不說那什麼拼老命的話,但會盡最大努力護著您的。」
  
  這話說得實在,既沒有什麼信誓旦旦的大表忠心,也沒有虛與尾蛇的假意應付,這樣的方媽媽讓素顏很喜歡,她高興的挽住方媽媽的手,頭靠在方媽媽的肩上,笑得嬌容燦爛,就像依偎著母親的女兒一樣,自然而又隨意,方媽媽的身子先是有點僵硬,直著腰不頂著素顏的頭,但走了一段路後,她聽到素顏嘴裡輕輕的哼唱著不知道名的曲子,曲風怪異,卻很好聽,一副輕鬆自在的樣子,她便也放輕鬆下來,趁素顏不注意,凝了眼□了素顏幾眼,眼底閃過一絲懷念和傷感,下意識的,就伸出手來,輕輕撫去素顏臉側的一縷頭髮,笑容溫暖和煦。
  
  「大少奶奶今兒十六了麼?」方媽媽柔聲問道。
  
  「嗯,十六了,媽媽,您也有閨女麼?應該比我大一些吧。」素顏歪著身子膩在方媽媽身上,漫不經心地說道。
  
  「嗯……大幾歲,如果還在的話。」方媽媽的聲音黯然,眼神幽幽的看著遠處正凋謝著的梅花,眼睛浮起一抹水光。
  
  素顏聽得心頭一緊,忙站直了身子,黑亮的眸子定了定,帶了一絲的內疚,拍了拍媽媽的手,柔柔地說道:「媽媽,您相信輪迴嗎?」
  
  方媽媽聽了臉上浮出一絲苦笑,眨了眨眼,將那一絲淚意逼了回去,「大少奶奶,奴婢只相信眼前,逝去的,奴婢已經放下了。」
  
  越是這樣說,素顏越覺得心酸,她並不太瞭解方媽媽的過去,自第一眼見到方媽媽時,她就能感覺得到,方媽媽的人生並不簡單,雖然四十多歲的人,但容貌秀麗,身材纖秀,年輕時一定是一個大美人,而且,她行止優雅,行的都是宮裡最現范的禮儀,她肯定不是侯府的人,如果料得不錯的話,方媽媽應該出自宮裡,只是,她為什麼在侯府裡,也許,與皇后娘娘有關吧。
  
  嘴裡說放下,眼裡卻有淚意,只是不想再說起,怕傷心罷了,素顏很想開解方媽媽,便笑道:「可是,我是相信輪迴的,甚至,我記得前生的事情,您信嗎?」
  
  方媽媽聽了臉上露出古怪的神色,只當素顏在逗她開心,沒往心裡去,便順著素顏的話道:「哦,那大少奶奶您前生是什麼樣子的?」
  
  「我的前生啊,是生活在一個平等而有法制的社會裡,男人和女人有同等有受教育的權利,女孩子七歲時,就可以背著小書包和男孩子一起去上學,畢業以後,也和男子一樣去社會上找工作,也要承擔家庭責任,也能當官……與男子,有同等的競爭機會,男人,不能三妻四妾,只能一夫一妻,如果男人花心搞外遇,那女子就可以提出離婚,財產還都要歸女方所有……」素顏越說神情越發的悠遠,一時,心裡湧出濃濃的離情來,好生懷念前世的生活,簡單快樂,人與人之間沒有如此地算計與陰謀,愛便愛,不算便散,哪像現在,想要份簡單專一的愛情,都要拚死拚活的。
  
  「大少奶奶,您快別說了。」方媽媽越聽越心驚,素顏這番話可是太過離經叛道,太過驚世駭俗了,幸好聽到的是自己,若是讓那些有心人聽了去,就是大罪過了,忙阻止道。
  
  「呵呵,都說是前世啦,您不知道,前世我們那的孩子喚母親,都是叫媽媽的。」素顏無又將頭依靠在方媽媽的肩膀上,所謂地說道。
  
  「所以啊,媽媽,您不要不開心,那位小姐姐肯定到了我以前生活過的那個世界裡,在那裡,生活平靜安寧,她會過得很幸福快樂的。」素顏很認真,很認真的對方媽媽說道。
  
  就像乾涸的土地上下了一陣春雨,曾經的傷痛被滋潤,方媽媽的鼻子一酸,眼睛再也忍不住的流了出來,她垂著頭,偷偷用衣袖擦掉了淚水,笑道:「嗯,是啊,大少奶奶說得很對,謝謝您大少奶奶。」
  
  素顏沒有再說話,只是偎著方媽媽繼續往前走著,到了屋裡,陳媽媽正在穿堂裡焦急地往外頭看,見素顏回來,方媽媽手裡還拿著帳本,不由鬆了一口氣,笑著迎了出來。
  
  「大少奶奶,爺回來了,正在屋裡等您呢,看著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素顏聽得心裡一喜,不過才分開一個時辰而已,聽說他回來了,心裡就有些雀躍,唇邊很自然的就帶了笑意,讓方媽媽拿了帳本先看著,自己一溜煙兒就進了裡屋。
  
  卻看到葉成紹劍眉微蹙,正負手立在窗前,她笑著走近他,輕輕抬手撫在他的好看的劍眉上,柔聲問道:「怎麼了,相公,遲到挨皇上罵了?」
  
  葉成紹見素顏兩眼亮晶晶的,眉眼間都是笑意,不覺心情也好了起來,捧起她的臉,抵著她的額頭,鼻尖對鼻尖,輕暱地笑道:「皇上愛罵不罵,我早就是老油條,被他罵慣了的,我才不會為他的幾句話影響心情呢,不過,娘子,你今兒遇到了很開心的事嗎?」
  
  一想到紹揚的事,素顏的心又揪了起來,她的好心情主要來自侯夫人對她態度的改觀,可是,紹揚的病和毒癮都是很棘手的事情,讓她一時心情又低落了起來。
  
  「沒有,只是今兒去找母親要了庶務帳和府庫鑰匙來了,先頭母親不同意,後來還是全給我了……我看到二弟發病了,好恐怖,真可憐,他究竟是得的什麼病,相公你知道嗎?」
  
  葉成紹聽了很是詫異地看著素顏,問道:「你去看二弟了?他那個病,說起來也古怪,聽說是胎裡就帶了病的,後來,又聽說不是,母親總把他護得緊,防我像防賊似的,不肯讓我看他,也不肯讓我跟他走得近,我雖是知道他那病怪,但卻不知道究竟是什麼病,曾經我也暗查過,不過,被父親阻止了,我便沒有再管了。」
  
  「你的意思是,父親不讓你查二弟的病因?為什麼?」素顏聽得好生詫異,侯爺究竟是懷著什麼心思,他為什麼不讓葉成紹管葉紹揚的病?裡面有什麼隱情不成?
  
  「娘子,這件事情你不要管了,也不是你能管得了的。」葉成紹並沒有正面回答素顏的問題,而是憂慮地對素顏道。
  
  「可是,我覺得他可能不是病,而是中毒了,而且,他如今中的,還不只是一種毒,另外一種毒也很霸道,有可能,會要了二弟的命,相公,你真的一點也不知曉嗎?」素顏皺著眉頭問道,她不希望葉成紹是個對自己兄弟都心狠的人。
  
  「兩種毒?哼,是劉姨娘搞的鬼吧,後園子裡的那幾珠藥草應該剷除了。」葉成紹的眼眸變得幽深起來,他冷笑一聲說道。
  
  「相公,你能去查查,這藥裡都有些什麼成份麼?這是母親給紹揚吃的解藥,如果能查出裡面的成份來,或許,就可以知道他究竟中的何毒,從而能製出真正的解藥來也不一定呢。」素顏拿出帕子,裡面包了一些黑色的粉沫,是她從侯夫人給葉紹揚所吃的那料藥丸上刮下來的。
  
  「娘子……你的好心,可能會給你帶來麻煩,我不想你出事。」葉成紹拉著素顏的手,擔心地說道。
  
  「相公你會護住我的,是嗎?有你在,我不怕。」素顏狡黠地眨了眨眼,踮了腳在葉成紹的臉上輕啄了一下,笑著說道。
  
  看她巧笑嫣然的嬌俏模樣,葉成紹無奈的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笑道:「嗯,守護你,就是守護我自己,只要娘子開心,就算惹再大的麻煩,我也會替你解除。」
  
  素顏聽了心裡像流進了一汪清泉,暖暖的,清緩舒暢,被人呵護和寵愛的感覺還真是好,她伸手輕撫葉成紹的眉眼,任他那長長的眼睫毛在手心裡輕刷著,癢癢的,軟軟的,一如她現在的心情,她知道,他對她的縱容到了何種地步。
  
  葉成紹對侯夫人肯定是有心結的,在府裡的這些天,她也知道了一些葉成紹小時候的事情,在他成長的過程中,侯夫人沒少折磨和虐待他,一個被父母遺棄的孩子,被迫佔了別人孩子的地位,心靈在遭受親生父母遺棄的同時,還要遭受來另一個母親的怨恨,那是一個多麼艱難又痛苦的童年,他會對侯夫人和紹揚冷漠,很理所當然,那曾經是傷害過他的,恨不能將他致於死地的人啊,如今卻因為她而放下仇怨去幫侯夫人,如果不是對她寵上了天,他怎麼能做得到?
  
  「相公,你真好。」素顏柔聲對葉成紹道,她如此做,除了想幫助紹揚,也正是想幫他,心中有仇,有怨,對葉成紹來說只會是痛苦的折磨,她不想讓他一輩子都背著怨恨的包袱,她希望他過得輕鬆,幸福,快樂。
  
  「真的很好嗎?」葉成紹將素顏樓進懷裡,下巴擱在她的肩上,偏了頭親吻著她透亮晶瑩的耳垂,小聲道:「我以為,我昨兒晚上比現在更好呢,你昨兒晚上可是沒誇我,看來,我還需更加努力才行。」
  
  素顏聽得大窘,這廝就是個惡魔,昨晚把她折磨得死去活來,渾身像散了架似的,這會子還要說努力,再努力下去,她的小命都要飛到天外去了,她不由嘟了嘴,小嘴一張,在葉成紹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哇,娘子是小狗,好痛啊。」葉成紹哇哇怪叫著,伸了手就去咯吱素顏的軟腰,素顏最怕癢了,他不過十指亂彈幾下,她就笑得渾身軟了筋骨,小聲求饒起來:「相公,相公,別……我怕癢。」
  
  葉成紹這才鬆了手,將她攬進懷裡,這個活潑嬌俏的素顏讓他心境輕鬆開朗,垂眸看到她紅潤泛光的豐唇,身子一緊,一附身,便吻了上去……
  
  當素顏呼吸都有些困難的時候,葉成紹才依依不捨的放開了她,若不是知道她昨晚太過疲倦,他真想又將她抱到床上去好生愛憐一番。
  
  素顏也是嬌喘吁吁,眼神迷離著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心鮮空氣,好半晌,她才緩過勁來,問道:「相公,今兒在朝裡,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葉成紹的眉輕輕蹙了起來,眼睛向窗外看去:「皇上讓我盡快將兩淮賑災銀貪默一案結了,有很大一匹官員將會落馬,這其間,有很多關係錯綜複雜,一個不好,會得罪很多人,更會陷入權力爭鬥的漩渦……我真得很不想做……」
  
  皇上是在磨練他,還是將他當作其他幾位皇子的磨刀石?素顏聽得心頭震動,皇上交給葉成紹的兩件事都是很難辦的,兩淮貪默一案,皇上明令不得徇私,要一查到底,那便要讓他斬斷與朝中很多大臣的交情,做一個孤臣麼?
  
  這件事辦好之後,葉成紹除了得罪了大臣們,幾乎沒有半點好處,他掌管司安堂,身份半明半暗著,朝裡一部份大臣是知道他是那司安堂的少主子,但老百姓不知道,貪官被他拉下了馬,百姓只會誇皇上聖明,會對皇上歌功頌德,沒人會知道葉成紹在其中做了多少事。
  
  但朝臣卻是會從此忌恨他,那些被打落下馬的人,他們的親人朋友會恨葉成紹,而與此案無關的朝臣們,也會忌憚他,歷朝歷代,大臣們最怕的就是他這種幕後的鷹犬,最恨的也這種在暗處窺視監察他們的人,他會成為朝中人人忌憚又討厭的對象。
  
  而現在,皇上又要派他去兩淮治河,兩淮水患多年,從來就不有人真正治好過,葉成紹原本就名聲不好,如今再將朝臣們得罪得差不多了,真要做實事,怕是相幫的人沒有幾個,從中作梗,給小鞋穿,故意為難的卻不知道有多少了,治理兩淮,工程浩大,如果沒有上下一心的一個團隊,沒有各方的支持,任誰也能辦好啊。
  
  想通這一些,素顏的心又為葉成紹痛了起來,她知道,葉成紹其實是很想做成一件大事,好證明自己的,他的身份一直是見不得光的,不尷不尬地生活著的日子,他定然是受夠了的,可是,那個可能是他親身父親的人,卻一再的為難他,看似重用他,實則……還不知道是何目的。
  
  「相公,人家說,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你憑著良心去做事,以證據說話,如果那人真的罪大惡極,真的殘害過百姓,那你就不要手軟,如果只是有些牽扯,並非首惡,那得饒人處且饒人,記得,放過他們的同時,你一定要讓他們知道,是誰對他們網開了一面,該做好人時,一定要讓人知道,那個好人是你,該做惡人時,也要讓人知道,他是罪有應得,咱們也不為了沽名釣譽,只為了能減少些麻煩罷了。」
  
  素顏平靜的對葉成紹道,司安堂的事情,她所知不多,但也能猜到一些,皇上想做聖君,又不想擔惡名,有些見不得光的事,就由司安堂做,手掌司安堂的主子便成為了黑暗中的狼,成為了眾矢之的。
  
  葉成紹黯淡的眼眸變得明亮了起來,雖然,素顏說的這些,他早就有了打算,也有了對策,但素顏的支持和理解,是他最大的動力和安慰,他原就是個渾不賃的人,對很多事都滿不在乎,下手也狠,從不怕人報復,更不在乎名聲,可如今他有了她,他就不得不有所顧及,顧及她的安危,顧及她的娘家,顧及他和她將來的幸福。
  
  所以,才會有了煩惱,才想要改變過去的行事作風,做事想要留一線退路了。
  
  「娘子,王家人,你想不想留?他們家與大皇子牽涉甚密,如今二皇子希望我能趁機打壓大皇子,將大皇子也牽扯進去。」葉成紹很慶幸自己娶了素顏,她不同於一般的閨閣千金,她見識特別,思想活躍,連皇上都對她誇讚不已,他很願意與她談論公事。
  
  「王家可是主犯?」素顏很認真地問道,王大老爺可是戶部侍郎,兩淮震災,好幾百萬兩銀子被貪了三分之二,他牽涉在裡面那是一定的,但是,一個侍郎,也不可能有那麼大的膽子敢下那麼大的手筆,一定有更大的主子在他上頭指使。
  
  「他自然不是最大的主犯,但如今,各種證據都指向他,而且,戶部尚書是個老狐狸,去年兩淮災情一現,他四處籌集了調撥齊了銀兩後,就稱病休養了,後來的許多事情就是由王家王大人來主事的,但是,王大人又怎麼可能撇開頂頭上司獨貪呢?」葉成紹嘴角含了譏誚地說道:「戶部尚書可是與二皇子走得最密的人,真要查起來,二皇子也脫不得干係,只是如今,我想放他一馬,不再深挖,他卻想借我的手打壓大皇子,真當我是肉夾膜了。」
  
  這裡面的關係可還真的複雜,素顏也聽明白了一些,她也笑了起來,「大皇子不是有陳閣老護著麼?這事可牽扯了陳家進去?」
  
  「朝中的哪件事情,能少得了陳家,只是陳家在朝中勢力過大,根基深厚,便是皇上,也不敢輕易動陳家,大皇子,現在根本就動不得,但是,皇上的意思似乎也想要壓一壓大皇子和陳家的氣勢,所以,二皇子才想藉機做大一些,就算推不倒大皇子,也想讓他傷些元氣。」葉成紹無奈的笑著說道。
  
  「既然不能一舉打壓大皇子,你就不要摻進他們兄弟之間的事情了,他們怎麼鬥都好,相公,不如將那些找來的證據交一部分給二皇子,再送還一部份給陳家,表明你的態度?」素顏對皇權爭奪很是厭惡,但葉成紹身份特殊,皇上又似乎故意要將他攪進鬥爭裡去,他身不由已,不得不鬥,那便裝傻充愣好了,在這總爭鬥中,太聰明,會死得快啊。
  
  「不行,陳貴妃上回被我狠整治過後,陳家與我的矛盾無法再調和,我雖不想參與爭鬥,也不願意去討好陳家。」葉成紹聽了很堅決的回道。
  
  素顏覺得也對,陳家與葉成紹的矛盾,比之侯夫人來更深,當年葉成紹被迫被送到侯府來,可能陳家也是罪魁之一,那是生死仇敵,是不可能化解得了的。
  
  而且,畢竟,二皇子是皇后養大的,葉成紹的心還是向著二皇子的。
  
  「那相公你小心些就是了,總之,咱沒有榮華富貴都行,只要你平安就好。」素顏聽了拍了拍葉成紹的手說道。
  
  「嗯,放心吧,我還想陪著娘子海角天涯的四處逛逛呢。」葉成紹笑著說道。
  
  這時,紫睛在外頭稟道:「大少奶奶,四老夫人那邊來人,說是四老夫人突然病倒了,請您過去看看。」
  
  四老夫人昨天不是還好好的麼?怎麼突然病了?素顏和葉成紹兩人同時著急了起來,一起走出門去。
  
  紫睛這兩天神情很是倦怠,像是有什麼心事似的,這會子陡一見葉成紹與素顏手牽手走出來,眼神一黯,讓開了一些,青竹不在,素顏便讓紫睛跟著自己一同往四老夫人院裡去。
  
  四老夫人住著一個二進的小院,她身邊服侍著的常媽媽正焦急地在院門口張望著,一見葉成紹和素顏雙雙都來了,似是鬆了一口氣,忙行了禮道:「奴婢給世子爺和大少奶奶請安,老夫人突然暈倒了。」
  
  素顏聽得心驚,忙問:「可醒過來了?」
  
  「回大少奶奶的話,還沒有,奴婢已經著人通知侯夫人,得速速請太醫來醫治才行。」常媽媽回道。
  
  素顏幾步便走進了四老夫人屋裡,見四老夫人面如金紙,雙眼緊閉,連呼吸都有些弱了,忙抓了她的手探起脈來,一探之下,脈像微弱,幾乎探不到了,好好的人,怎麼一病之下如此嚴重?
  
  她忙扒開四老夫人的眼皮,還好,瞳孔並沒有渙散,她稍鬆了一口氣,葉成紹走近四老夫人,兩指疾點,在四老夫人身上點了兩處穴道,四老夫人竟是動了動,素顏看得大喜,忙上前去扶住四老夫人,葉成紹又在四老夫人的背後拍了一下,四老夫人噗的一下,吐出一口黑血來,這才悠悠醒轉。
  
  素顏疑惑地看著葉成紹,葉成紹創眉緊蹙道:「四老夫人身上被人動了手腳,我方才幫她順了氣。」
  
  動了手腳?是點了穴嗎?這府裡,誰會有這功夫?能來後院的,只能是家裡的親子或是女眷才行,外男是不可能進來的,但女子裡,有功夫的應該沒有幾個,是誰會對四老夫人下手?
  
  常媽媽在一旁聽得也是滿臉震驚,素顏便問她:「叔祖母今天可有到別的地方去過,她暈倒前,可是見過什麼人?有什麼可疑的人在她身邊?」
  
  「回大少奶奶的話,除了昨兒個去了大少奶奶院裡,老夫人就一直呆在院裡沒離開過,這身邊的人,也便是院子裡的老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可沒有一個會那種本事啊。」常媽媽滿臉驚恐地說道,四老夫人病得突然,如果身邊真有這樣的人,那可是非常危險啊。
  
  「只去過我院子裡,可是,昨天她是好好的啊,並沒有什麼異樣?」素顏很是不解,冷靜地抬頭看了四老夫人屋裡的人一遍,四老夫人低調,身邊就一個常媽媽和一個貼身丫頭喜兒,兩人都是素顏見過的,看著也不像有那功夫的人啊。
  
  「娘子,有種點穴功夫,當時並不發作,十二個時辰後再發,好像,正是這種症狀。」葉成紹皺著眉頭說道。
  
  「哎呀,聽說四嬸子病了,可好些了?」這時,外頭傳來二夫人的聲音,素顏眉頭皺了起來,回過頭去,果然二夫人和三夫人一同進來了。
  
  素顏只好上前行禮,今兒早上她將採買單子全改了,截斷了不少人一大筆收入來源,只怕她們會趁機又要作亂了。
  
  「點穴手法啊,府裡如今可是越來越亂了,連四嬸子也要害,四嬸子可是府裡的老祖宗了,侯爺最是敬重她老人家,哎呀,誰這麼黑心肝啊。」三夫人邊說邊拭著眼角,走進屋裡,向四老夫人看去。
  
  「聽說晚玉也是被人用點穴手法害死的呢,如今又有人把這手法用到四嬸子身上,那人是誰啊,如此的惡毒!」二夫人在一旁歎息一聲說道。
  
  她這話一出,便是常媽媽也看向了素顏,府裡都知道,晚玉是因為得罪了素顏才挨打的,而晚香更是認定了素顏對晚玉下了暗手,才導致晚玉的死,而且,晚香也因此加害過素顏,這段公案雖是了了了,但有不少人還是相信了晚香的。
  
  二夫人這是把矛頭往素顏身上指了,常媽媽在一旁似是自言自語地說道:「這兩日,老夫人可是只去過大少奶奶屋裡,並沒有碰到其他人啊?這就怪了,誰會對老夫人下手呢?」
  
  「這後院子裡頭,除了成紹常進來,便是成良幾個也很少來的,成紹你是懂武的,不會……當然不會是你,四嬸子可是從小兒就最疼你呢,哎呀,侄兒媳婦,聽說懂醫的人,也會認穴的,前兒大嫂的腰啊,請了太醫來,太醫說,也是有人點了她的穴,大嫂痛得不行了的,哦,是了,侄媳身邊還有個丫頭青竹,她像也懂些功夫吧……」二夫人也不等其他人說話,她又說道。
  
  「二嬸還不如直說,是侄媳我動手,想要害死四叔祖母。」素顏終於明白了二夫人的意思,冷笑著說道。
  
  「我可只是就是論事,侄媳你的脾氣可真衝啊,我又沒明說是你,你這可是不打自招?」二夫人的臉也垮了起來,冷冷地看著素顏道。
  
  「那請問二嬸子,我為何要害四叔祖母?害她於我有何好處?」素顏聽得氣急,冷聲質問二夫人道。
  
  「那我可不清楚了,我只是在分析問題而已,也許,侄媳認為四叔祖母礙了你的事呢?誰不知道,悠然居的陳氏可是四叔祖母的遠親啊,洪氏死了,司徒氏被趕走了,接下來的,自然又有人咯。」二夫人譏誚地看了眼三夫人後才對素顏道口
  
  三夫人自進屋來,一直沒有做聲,這會子被二夫人□了一眼,她張了張嘴,但仍是低了頭去,並沒有說話。
  
  二夫人鼻間主輕哼了一聲,瞪了三夫人一眼。
  
  陳氏是四老夫人的遠親?這素顏可是才聽說的,她不由看了葉成紹一眼,葉成紹冷冷地對二夫人道:「二嬸,你要是閒得無聊了,還不如好生教教成郁吧,他如今可是十五歲了,還是那麼的不成器,大房裡的事情,就不由您來操心了啊。」
  
  「你這是什麼話,現在是葉家出了大事,四嬸子被人下了黑手,我也是葉家之人,憑什麼管不得,成紹你這麼說,嬸嬸我可是要到族裡去,請族老們來為四嬸子來作主了,可不能欺負老人家沒依沒靠,就要置死她。」二夫人大怒道。
  
  「不要吵了,老二家的,你也少說兩句吧,我還沒死呢。」這時,四老夫人終於清醒了些,虛弱的對二夫人道。
  
  「嬸子,我可是為您不平啊,您可是府裡最受尊敬的老祖宗,有人容不下您呢。」二夫人哽著聲對四老夫人道。
  
  「二嬸,四老夫人被害一事,侄媳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究竟是誰在背後搞鬼,不久就會知道,現在,請您回自己院裡去吧。」素顏懶得跟二夫人囉嗦,她總覺得幕後那個黑手好像要顯現出來了,現在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害自己,怕正是因為自己觸動了他的利益吧。
  
  二夫人氣得臉色發白,素顏竟是當著眾人的面趕她,她冷笑著,還要再說話,素顏又道:「二叔就要回府了,正好,母親將府裡的府庫鑰匙和月例銀帳都交由我管了,以後就好好分割一下,二房的帳由二房自己管著,公帳中不再給二房支付開銷了,二嬸子院裡的人,全由二房自個兒支付月例。」
  
  「你……好大的膽子,這是要鬧分家嗎?侯爺最重兄弟情份,他不會准許你這麼做的。」二夫人大驚,一拍桌子對素顏道。
  
  「如今侯爺可是將整個府裡交由我管,三房人擠在一起吃飯,著實事非多,不若分開了的手,侯爺那裡,自由我去分說,二房若不想分家也可以,請將二房的庶務帳本全交由兒媳來掌管,每月二房的收入全都充公,公里才能擔起二房的開支來。」素顏強勢地看著二夫人道。
  
  二房和三房太過份了,吃穿都是大房的,還不斷的想在大房裡討佔便宜,侯爺根本就是管這些庶務,只求兄弟表面和睦的虛名,其實,府裡很多事,都與二夫人與三夫人有關,她們總在府裡興風作浪,是該好好瞭解了。
  
  「憑什麼,三房也在公中吃,又沒見三房交過庶務帳?」二夫人怒氣沖沖地說道。
  
  「一房一房來,侄兒媳一下子也做不了那許多,二叔在大,自然從二房來。」素顏知道二夫人這是想聯合三夫人一起對付自己,便笑道。
  
  三夫人聽了這話,倒是輕吁了口氣,她現在一點也不想跟素顏鬧翻,侯爺雖是府裡作主的,可是,素顏身後,可是有皇后娘娘撐著啊。
  
  「今兒可不是在談論分家的事,是在談論四嬸子被害的事。」二夫人狡賴地說道。
  
  「分家後您想接四叔祖母過去奉養嗎?」素顏直視著二夫人道。
  
  二夫人立即沒了話,被噎得直楞楞地看著素顏,今天的素顏太過強勢了,她根本就沒討到半分便宜。
  
  「既然四叔祖母還是由侯爺和世子爺奉養,那四叔祖母的事就是大房的事,與二嬸子無關。」素顏半點面子也不給二夫人。



  第一百零九章
  
  這時,陳太醫被人請了進來,素顏便道:「太醫要給四叔祖母診脈,兩位嬸娘還是先到外頭屋裡坐著,不要影響了太醫。」
  
  說著,自己行先走了出去,二夫人氣呼呼的衝到了前頭,被素顏如此沒臉的頂撞了一回,她氣歸氣,卻並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坐在四老夫人的正屋裡坐著,黑著臉,誰也不理。
  
  三夫人這一次很老實,半句多言也沒說,就是素顏方才連著她一同趕出來,她也沒表示什麼,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素顏雖然有些詫異三夫人的平靜,但只要不跟著二夫人鬧,她也還是不願意與三夫人也起衝突的。
  
  沒多久,陳太醫就出來了,二夫人先素顏一步上前問道:「太醫,四嬸子的病情如何?」
  
  「不過是年紀大了,呼吸不暢,被濃痰堵了,如今世子爺已經幫老人通了氣,好聲將養一陣子就會沒事了的。」陳太醫笑著回道。
  
  屋裡的人聽得一陣愕然,素顏心中雖也有疑慮,但並沒有說什麼,二夫人卻是眼睛睜得老大地說道:「怎麼可能?不是說被人下了黑手,點了穴道麼?怎麼只是痰堵了?」
  
  陳太醫很淡然地笑道:「下官行醫多年,老年人這種病是常見的,不可能會診錯。」
  
  二夫人聽得一急,衝口道:「怎麼可能,明明就是被有武功的人施了點穴功夫!」
  
  素顏眼神凌厲地看著二夫人道:「二嬸子怎麼如此肯定四叔祖母是被人施了點穴功夫?難道您親眼看到了,或者,那個下手的人告訴您了?」
  
  二夫人聽了臉色霎白,結結巴巴地說道:「我哪……哪裡知道,不是……不是成紹親口說的麼?他就有武功啊。」
  
  「太醫說的您不信,您倒是信了我相公的,二嬸子您以後病了就直接讓相公給你症治得了,還可以省下診費。」素顏譏誚地說道。
  
  二夫人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她瞪了素顏一眼,灰頭土臉的走了。
  
  三夫人看二夫人走了,便對素顏道:「我是來看望四嬸子的,既然四嬸子病情好轉,那我就先走了,兒媳你也不要太操勞了,府裡的事太多,不是一下子就能理得清的。」
  
  素顏聽三夫人的話說得客氣,便也給她行了一禮,將她送到了門外。
  
  兩位夫人走後,素顏問陳太醫:「大人,我四叔祖母真的只是被痰堵了麼?」
  
  陳太醫但笑不語,看了看裡屋,並沒有說話,素顏覺得奇怪,便走進裡屋,卻見四老夫人正在同葉成紹親切地交談著:「紹兒,別人不管如何說素顏,叔祖母都是信她的,叔祖母看得出來,她是真心想把侯府打理好的,侯府也亂了這麼些年了,也該有個有魄力,有頭腦的主母好好治治了。」
  
  「叔祖母,紹兒的眼光不錯吧,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心思從別人那搶過來的呢。」葉成紹的語氣裡竟然有絲撒嬌的味道。
  
  素顏聽得氣急,這廝如今看自己給了他幾分顏色,便將他那無恥的行徑當成了英雄事跡了,也不想想,這話說出去,人家會怎麼看她,一女不許二家,許過的人,再嫁於他,難道是光彩事?
  
  一看素顏沉著臉進來了,葉成紹立即老實了,臉上的神彩飛揚變成了一昏做錯事被抓的樣子,四老夫人看著就笑出了聲來,對素顏道:「來,孩子,坐到叔祖母床邊上來。」
  
  「叔祖母,您自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嗎?」素顏不太信陳太醫的話,陳太醫是葉成紹的心腹,素顏自上一次在宮裡頭時就看出來了。
  
  「孩子,你就別管了,叔祖母知道不關你的事,紹兒會查清的。」四叔母親慈愛地看著素顏道。
  
  「可是……」素顏還想說什麼,葉成紹眨著眼睛道:「難道娘子不信為夫的本事?」
  
  素顏只好不再說什麼了。
  
  從四老夫人屋裡回來,素顏還是忍不住問葉成紹:「你是不是看出些什麼來了?」
  
  「嗯,我已經佈置人手過去了,最遲明天,就會有結果,娘子,咱們兩個回去合計合計,這回,要一次性將那個人給揪出來,可不能讓她再在府裡頭害人了。」葉成紹胸有成竹地說道。
  
  回到屋裡,青竹已經回來,對素顏說,紹揚的病情暫時穩定了,不過,只怕短期內還會再發作一次,侯夫人正心痛得很呢。
  
  素顏對紹揚那個俊逸乾淨的男孩有著深深的同情,他的病,怕也是各方權利爭奪的下的產物,他就是個無辜的受害者。
  
  葉成紹聽了青竹的話,並沒有多少什麼,在屋裡坐了一會子後,他就出去了。
  
  素顏便對青竹道:「你今兒不用守著我,去守著侯夫人吧,我總感覺,紹揚的病是有人在幕後操縱著,也不知道侯夫人的藥是從哪裡來了,一吃下去就見了效,但是,十幾年卻不斷根,這藥裡肯定有古怪。」
  
  青竹聽了點了點頭,卻是勸道:「侯夫人自己定然也是清楚這些的,大少奶奶,您又何必摻合進去,也許,是一個無底深淵呢,奴婢可不想因此給您帶來危險。」
  
  「無事的,世子爺在府裡頭,相信那些人再大膽,也不會在這個時候來加害於我,你且去吧,我會顧好自己的。」素顏無所謂地說道。
  
  青竹走後,素顏坐在屋裡總覺得心頭不安,開口喚紫睛,想讓她給倒點,水來喝,卻見紫睛神魂不定的,兩眼游移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叫第二聲,才聽到,素顏不由沉了臉,說道:「你這丫頭,成日都在想什麼呢?」
  
  紫睛聽得一震,恍然回神道:「大少奶奶您說什麼?哦,要茶嗎?奴婢這就去。」說著,也不顧素顏板著臉,急急的就往後堂而去,素顏心中疑惑,想起前些日子三夫人曾經說過要給紫睛說媒的事情來,這丫頭,不是思春了吧,看她這樣子好像不太安心了似的,不如就真的把她嫁了算了,也省得做事丟三落四的。
  
  紫睛沏了茶過來,素顏就又跟她提起三夫人說的那門親事:「我看也不錯,雖是填房,但畢竟過去後就是正經地奶奶,從此脫了奴籍,對你也是天大的好處。」
  
  紫睛聽得當時臉就白了,眼圈兒一紅,就要給素顏下跪:「大少奶奶您是嫌奴婢太笨,不想要奴婢服侍您了麼?您到這府裡來可沒多久,您看您,都遭的什麼罪啊,不是侯夫人打罵你,就是二夫人,三夫人幾個擠兌你,世子爺還有一大堆子的小妾在後院子裡巴巴的等著跟您分寵,奴婢雖說沒什麼本事,可至少有一顆忠心,您把奴婢這會子嫁了,一時半伙的,到哪裡找更合適的人幫您啊。」
  
  素顏被她說得心酸,紫睛說的句句是實,她身邊的確沒幾個真能用得上的人,紫綢和青竹是天天跟著的,但她們兩個還是要休息的,如果紫睛再一走了,就連個頂替的人也沒了……她心底裡,也是捨不得紫睛的,這丫頭手巧,只是脾氣暴了些,嘴利,但忠心確實是有的。
  
  「你快起來,怎麼說兩句就要哭了呢,不嫁就不嫁吧,我也是為您好,這麼好的一樁親事,若是黃了,以後想再找一家,可沒那麼容易,你可是要想親楚,我不想耽誤你。」
  
  「奴婢想清楚了,奴婢暫時還不想嫁。」紫睛垂著頭,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語氣卻是很堅定,素顏也不好再逼她,只能由她去了。
  
  侯夫人自紹揚屋裡回來後,就急得在屋裡團團轉,白媽媽早就回屋養傷去了,身邊就只有晚霞,晚霞見侯夫人這個樣子,看著也辛酸,便勸道:「夫人,您別太著急,奴婢看大少奶奶是個有主意的,不如,您去跟大少奶奶商量商量,指不定,她能找出救二少爺的法子來呢。」
  
  侯夫人聽得眼睛亮了一亮,隨即又搖了搖頭道:「她不過是希望我不與她爭掌家權罷了,紹揚有事,她應該是最開心的才對,如今表面看著很關心紹揚,誰知道心底裡又是怎麼想,她先頭逼我交帳本事,可是厲害著呢。」
  
  晚霞聽了很不以為然,小聲道:「奴婢看大少奶奶是真心關心二少爺的,不然,也不會說出那些提醒您的話來,而且,以前您怕是根本就不知道,二少爺喝的那鎮痛茶是有問題的,這也是大少奶奶看出來的,夫人,您還是……」
  
  「不要再說了,她始終都是成紹的妻子,她的心只會向著成紹,我也覺得她對紹揚沒有噁心,但是……」但事有些事情,是不能讓藍氏知道的啊,想起紹揚的病情,侯夫人心對就在滴血,眼裡湧出濃濃的恨意,若不是那個野種,紹揚又如何會受如此大的苦楚,他的老婆,又如何能讓自己信得過?
  
  晚霞聽了便不敢再勸侯夫人,侯夫人看了她一眼道:「你去給我熬點八珍粥來,我先歇一會子。」
  
  晚霞聽了眉頭皺了皺,還是乖乖的走了,侯夫人等她一走,便悄悄的走向後堂,穿過後堂的門,到了那個立櫃前,靜靜的站在那裡看著那酸梨木做的立櫃,默默無語。
  
  「還想要解藥嗎?你太沒用了,連個十幾歲的丫頭片子也對付不了,不但沒將她趕出府去,還讓她掌了全府的權,再這樣下去,哼,你知道後果的。」立櫃後果然又響聲一個尖銳的聲音,那聲音不男不女,像是有人捏著嗓子發出來的,聲音冰冷如霜,陰森森如地獄魔音一般。
  
  侯夫人聽得大急,眼淚都出來了,哭道:「你不能這樣,你既然如此清楚侯府的事情,那你也應該知道,我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暗中也下了不少黑手,可是那藍氏太過聰慧狡猾,我真的沒法子鬥過她啊,如今她既有侯爺的支持,又是一品誥命,我拿什麼跟她鬥啊。」
  
  那人聽了之後,鄙夷的冷哼了一聲道:「你還真是個蠢貨,如今她在府裡已經站住了腳,再讓你趕她出府也是不能的了,不過,如果再讓她生出兒子來,你就等著給你兒子收屍吧。」
  
  侯夫人聽了大聲哭了起來,哀哀的求著那人,「求求你了,放過紹揚吧,他是無辜的。」
  
  櫃後的人無情的冷哼一聲,只聽得嗖得一聲,像是走了,但是,很快,侯夫人又聽到一陣金屬碰撞的聲音,她不由詫異,很想到立拒後頭去看看,卻又不敢,這時,立櫃突然開始搖晃了起來,侯夫人嚇得忙躲開,生怕那立櫃倒下來,砸傷自己。
  
  這時,就聽見一聲清脆的喝斥:「還想往哪裡走?」
  
  侯夫人聽得震驚,那聲音……有點耳熟。
  
  就在這時,搖晃著的立拒終於轟然倒賜,砸向地面,揚起一層薄薄的塵埃,侯夫人趕緊避到了門後,驚恐地看著傳來打鬥聲的地方,果然,看到兩條正要激戰的身影,其中一外身姿修長纖麗,冷峻絕然,卻又飄逸如仙,正是藍素顏身邊的那名貼侍身女青竹,而另一個,身材稍胖,身穿一身黑色衣形衣,頭上套著一個黑色頭套,連頭髮都包裹了進去,只看得到鼻子和眼睛,那雙眼睛,渾濁昏黃,但眼神中透出凌厲陰狠的目光,望之令人透骨生寒。
  
  青竹手持一柄尺長的短劍,正凌厲地刺向那黑衣人,黑衣人徒手與之格鬥,巧妙躲過青竹的致命一擊,左掌如崩山之勢拍向青竹的膛,青竹身形驟然飛起,躲過那一掌的同時,凌空一腳踢向那黑衣人的頭部,黑衣人沒料到青竹躲過她凌厲一擊的同時,竟然還有餘力進攻,頭部被狠狠踢中,身子身後倒飛,但他臨敵反應很快,身體矯健地於空中打了個一百八十度的旋轉,又穩穩地落在了地面,不過,他似是身上重創,落在地上後便手捂前胸,吐出一口鮮血來,青竹乘機襲進,那黑衣人卻是轉頭陰狠地看了眼侯夫人,手中突然彈出一個珠子,一股濃黑嗆鼻的黑煙慕然升起,嗆得侯夫人連連咳嗽,眼淚都出來了,再睜開眼時,青竹與那黑衣人同時不見了,侯夫人心中無比惶恐,青竹似乎傷了那個黑衣人,黑衣人可是貴妃娘娘派來的,如今被青竹打傷,貴妃會不會遷怒自己?那揚兒的解藥不是……
  
  她越想越哀傷,越想越惶恐,踉踉蹌蹌地回到自己的屋裡,猛撲到床上,悲淒地痛哭起來。
  
  晚霞端著熱粥進屋,卻沒找到侯夫人,她很是詫異,以為侯夫人在她熬粥時出了門,便到院裡找,這時,聽到屋裡有侯夫人的哭聲,不由好生怪異,明明她在各個屋裡都找了個圈,也問了其他人,都說沒看到夫人出來,也沒看到夫人進去,夫人怎麼突然不見了,又突然回到了屋裡?
  
  正疑惑不解時,青竹護著素顏,還有方媽媽一同來了,晚霞忙上前給素顏請安,素顏臉色凝重,只是對晚霞點了點頭,便進了穿堂,直接往正屋裡而去,晚霞心急,不知道侯夫人是不是方便見大少奶奶,忙要上前攔住,青竹手一格,便將她擋住,冷聲道:「快帶大少奶奶去見侯夫人。」
  
  晚霞被青竹的氣勢震住,不敢再多說,掀了簾子請素顏進去,侯夫人哭了好一陣子,只哭得天昏地暗,整個人像被抽乾了似的,昏昏沉沉,正躺上床上。
  
  「母親,您可有受傷?」素顏走到侯夫人床前,神情凝重地看著床上的侯夫人。
  
  床上的侯夫人聽到素顏的問話,一動也沒動,像根本就沒聽見一樣。
  
  「大少奶奶,侯夫人並未受傷,不過,怕是嚇到了。」青竹譏誚地看著床上的侯夫人道。
  
  侯夫人聽到青竹的聲音,身子一震,緩緩轉過身來,眼神凌厲地看向青竹。
  
  「母親,那人可有傷著了您?」素顏又關切地問道。
  
  「出去,全都給我出去,滾啊,不用你來假惺惺。」侯夫人突然像瘋狂了一般,對著素顏和青竹几個嘶聲吼叫了起來。
  
  素顏聽得秀眉緊皺,看了青竹一眼,青竹秀美冷峻的眸子裡快要噴出火來,狠狠地瞪著侯夫人。
  
  晚霞看著便有些難過,大少奶奶的一個奴婢也敢如此蔑視侯夫人,也太過份了些,抬腳上前,就想要護住侯夫人,結果,青竹伸手一下拎住了她的衣領子,將晚霞拎了出去。
  
  方媽媽看這情形,便對素顏道:「大少奶奶,奴婢去守在門外,您與侯夫人好生談談。」
  
  屋裡就只刺下了侯夫人,素顏和青竹,侯夫人似乎也有些畏青竹的火,只是怨毒地看著素顏,罵道:「出去,我不想見你。」
  
  青竹冷笑一聲道:「侯夫人,事情已經被奴婢抓了個正著,那個人,奴婢雖然沒有抓到,不過,可以肯定,她就是這個府裡的人,您難道想一輩子被她協迫嗎?難道您就不恨他害了二少爺嗎?」
  
  「都是你們,是那個野種,是他害得我的揚兒被人下毒,痛苦折磨十幾年之久,如今你們連揚兒他最後一點救命藥也要給弄沒了,你們究竟想怎樣?難道非要害死揚兒才夠嗎?」侯夫人狀若瘋狂,根本就不講理。
  
  素顏冷靜地看著侯夫人,她真的有些無奈,不知道侯夫人的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怎麼敵我不分,好賴也看不出來呢?
  
  「真正想害死二弟的人是您,那個人,拿給您的根本就不是解藥,而是毒,是另一種毒,如果真是解藥,為何二弟的病情會越來越重,發病期越發的頻繁?這不過是那人控制您的手段而已,難道您甘願被他所制?」素顏對侯夫人怒喝道。
  
  侯夫人如被當頭棒喝,整個人像是被凍住,愕然地看著素顏,兩眼幽深空洞,像是癡了一般,素顏見了又道:「那是誰的人?是他一直協迫您,要您加害兒媳和相公的嗎?您應該說出來,我們一起聯手對付他,齊心協力幫二弟找到治病的藥方才是啊。」
  
  侯夫人紅腫而空洞的眼裡又溢滿了淚水,她又掩面哭泣了起來,素顏有些無力地看著侯夫人,靜靜的站在一旁,等候夫人哭個痛快了再與她說話。
  
  侯夫人又哭了好一陣,才終於止住了哭聲,抬起頭,卻是問青竹:「你……方才說,那個人是府裡的?」
  
  「是的,她身形好快,一出那間屋子,奴婢就追了出去,但她的身形一下子就消失在了松竹院裡,她似乎對這個院子裡的屋子都很熟悉,奴婢幾追之下,便找不到她的氣息了,所以,奴婢斷定,她仍在這片屋子裡,而且,奴婢看得出,她是個女子,而且,並不年輕。」青竹很肯定地說道。
  
  侯夫人聽得渾身一顫,眼裡露出怨恨之色來,雙手緊攥著被子,咬牙切齒道:「原來,身邊養了一頭狼,一頭兇惡的狼,她定然天天冷笑著看著我痛,看著我苦……」
  
  「母親,您知道她是誰嗎?青竹說,她已經打傷了那個人,兒媳現在就招集人手,將您院裡的人全都排查一遍?」素顏真有點可憐侯夫人了,不過,她也不像先前那樣為侯夫人心軟了,自己幾次三番不計前嫌想要幫助侯夫人,可侯夫人不領情也罷,竟然就所有的怨恨都遷怒到自己頭上,這就有些太不盡人情了,侯夫人,不值得她同情。
  
  「現在去查,根本就查不到了,她既是對這個院裡非常熟悉,那定然會想到隱藏的辦法。」侯夫人也逐漸冷靜下來,皺著眉頭回道。
  
  「怎麼不能查,現在就將您院裡的人全部召集出來,看哪個人頭上有傷,那不就知曉了?」青竹冷冷地說道,眼神輕蔑而懷疑地看著侯夫人。
  
  「對,母親,現在就將您院裡的所有人全都召集起來,青竹一定能夠認出她來。」素顏也說道。
  
  侯夫人遲疑了一下,又搖了搖頭,對素顏道:「算了吧,查出來了又如何,那個人,還是再派另外的人來,說不定,會對我的揚兒下更重的黑手,我還人文嫻呢,我不能再讓文嫻也遭不測。」
  
  素顏聽得大怒,問道:「您說的那個人是誰,她真有通天的本事嗎?這可是寧伯侯府,是皇后娘娘的娘家,難道就沒有人能治得住她嗎?」
  
  「侯爺也知道,連他都沒有法子,你能有什麼辦法?」侯夫人冷冷地看了素顏一眼,語氣中,帶著深深的怨恨和悲痛,說到侯爺時,她的眼神冷若冰霜,似是含著切骨之恨一般。
  
  素顏聽得大震,侯爺也知道,那就是說,那種毒,以侯爺的本事,也難找到解藥出來,侯爺他……怎麼忍心讓紹揚受那樣的苦楚?
  
  不行,就算侯爺知道又如何,如今那個背後之人害人的目標就是自己和葉成紹,她既然發現了,又怎麼能夠她繼續得懲下去?
  
  素顏眼神凌厲地看著侯夫人道:「今天,您同意與不同意,我都要將那個受傷之人,您身邊的奸細給查出來。」
  
  說完,便再不看侯夫人一眼,轉身便走了出去,侯夫人聽了卻很是反常,她一動也不動的坐在床上,眼神木然,任素顏帶著青竹走了出去。
  
  「查吧,只有你自己查,我才能脫得了干係……」等素顏幾個出去,侯夫人似是自言自語的喃喃說道,她木然地看著那晃動著的門簾子,眼裡露出一絲希翼和期盼來。
  
  素顏出了門,但對方媽媽道:「媽媽,叫人來,將這院子裡所有的人全都集合在正屋裡。」
  
  方媽媽看了素顏一眼,便走了出去,不過兩刻鐘的樣子,屋裡便擠擠的站了二十幾個人,連守完的婆子,灑掃的三等丫頭,小廚房裡的粗使婆子全都叫了進來。
  
  方媽媽手裡拿著個名冊,靜靜地站在素顏身旁。
  
  松竹院裡的人都覺得莫名其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大少奶奶怎麼突然將她們全都召齊,連手上的差事都不讓幹了,而且,也沒見到侯大人,難道,大少奶奶搶了侯夫人的掌家權後,又對侯府人屋裡的人來個大清洗?這也太過份了吧,侯夫人可是她的婆母啊。
  
  一時,就有嘴巴利害,在院子裡又有些頭臉的開始小聲議論起來:「大少奶奶這是要做什麼?難道是想連侯夫人屋裡也要把持嗎?」
  
  「可不是,就算是大少奶奶當家,也沒有兒媳管著公婆屋裡事情的道理,我們可是侯爺和侯夫人的人,她的手也伸得太長了些,憑什麼指使我們啊,夫人都沒出來呢。」另一個人小聲附合道。
  
  有人起了頭,另外的人一幫子就跟著起哄:「大少奶奶這樣做,可是有違禮教的,走吧,我手裡的差事還沒做完呢,咱們只認侯夫人這一個主子,其他的人,咱們不用理會得。」
  
  素顏聽得臉色鐵青,看了青竹一眼,青竹州要動手,就聽方媽媽道:「侯夫人今天遭人襲擊,幸得大少奶奶派了青竹姑娘保護於她,侯夫人才得以脫險,如今青竹已經發現,那襲擊侯夫人的人就在你們當中,召集你們,不過是要找出那名兇手而已,現在,看誰在掏亂,誰就可能與那刺客有隙,大少奶奶抓到一個,嚴懲一個。」
  
  人群立即嘩然,有的人便看向侯夫人屋裡的晚霞,晚霞很不以為然地看了素顏一眼,小聲道:「大少奶奶這是說的哪裡話來,夫人明明在屋裡好好的,哪裡遇襲過,倒是方纔,大少奶奶帶了人去逼迫夫人,怕是真的想連夫人也控制了吧。」
  
  青竹聽得大怒,她知道晚霞這是在報復自己方才將她拎出去的事,不由抬手就想將晚霞再拎出來,素顏手一揚,淡定地說道:
  
  「是與不是,一會就能見分曉,我是什麼用意,想做什麼,你們很快就知道了,但是,現在請你們都安靜,不然,不要怪本少奶奶下了重手。」
  
  素顏的語氣沉穩而從容,聲音裡帶著一股嚴厲,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下面的人聽了便沉默了下來,就是晚霞,也沒再多說什麼,都靜靜地看著素顏。
  
  方媽媽便開始對名冊,叫了名冊的人,都應了聲,青竹便上前認真的查看一番,將沒有疑點的,就放了出去。
  
  松竹院裡的人便開始相信素顏的話了,大少奶奶可能真的只是在找某個有問題的人,於是,她們更配合了,凡被點了名的,就上前一步,走出隊列,讓青竹查看。
  
  一共二十六個人,全點了現來,卻沒發現任何異樣,青竹不由焦燥了起來,那個人,明明就是躲進了這片屋群裡,難道,並不是侯府的,只是藏在了某個地方?
  
  素顏也覺得不可思議,也許,青竹的判斷是錯的,那個人,只是熟悉侯夫人的院子,藏在院子裡了,這時,方媽媽突然提醒素顏道:「大少奶奶,只有白媽媽沒來。」
  
  素顏聽得一驚,正要說話,晚霞便道:「媽媽肩膀受傷,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白媽媽可是侯夫人的奶娘,她怎麼可能對夫人不利,這屋子裡,怕是只有白媽媽對侯夫人最忠心了吧,大少奶奶早就容不得白媽媽了,不會連這種髒水,也想往白媽媽身上潑吧。」
  
  「好大的膽子,大少奶奶可有說過白媽媽半句不是,你倒是牙尖嘴利的就把大少奶奶污了一通,真以為,你是侯夫人的人,就沒有治得了你嗎?」
  
  青竹聽得大怒,一步躍下就將晚霞又拎了起來,刷的一個大耳刮子打在了晚霞臉上,晚霞立時痛得眼冒金星,青竹隨手一扔,將她甩在了一邊地上,冷冷道:「我倒要看看,誰還敢對大少奶奶無禮,別以為大少奶奶脾氣好,你們又是侯夫人屋裡的人,就不拿大少奶奶當主子敬著了,我可告訴你們,我的拳頭,隨隨便便就能擰斷你們的骨頭,不信,你們大可以再試試看。」
  
  晚霞徹底被青竹給震住,不敢再多發一言,這時,方媽媽命晚榮去請白媽媽來正堂。
  
  晚榮應聲去了,但沒一會子就出來道:「回大少奶奶的話,白媽媽正在發燒,臉都燒紅了,沒力氣出來,怕是染了風寒。」
  
  先前還只是肩膀受了傷,這麼快就發高燒了?素顏心裡覺得疑惑,便讓晚榮帶路,又叫上了夫人屋裡另一個有身份的婆子,與方媽媽,青竹一同往白媽媽屋裡去。
  
  白媽媽果然睡在了床上,屋裡有著濃濃的中藥氣味,青竹很謹慎的走近白媽媽床前,撩開紗帳,床上的白媽媽輕哼了一聲,向裡睡著的頭便轉了過來。
  
  青竹看得一驚,見白媽媽頭上挽著一務白色的巾子,眼睛也似乎因高燒有些睜不開來,白胖的臉龐確實被燒得痛紅,她便上前,想要給白媽媽探脈,白媽媽的手一縮,虛弱地說道:「奴婢這病來得凶,怕是會感染到大少奶奶呢,大少奶奶還是不要離得奴婢太近的好。」說著,便激烈的咳了起來,那咳一起勢,便像是停不下來,白媽媽咳得縮成了一團,方媽媽看著臉色微沉,拉著素顏往後退,小聲道:「大少奶奶,白媽媽怕是肺受損了,您還是遠著些的好。」
  
  青竹卻是死死地瞪著白媽媽,她有種異樣的熟悉感,很想去扯掉白媽媽頭上的巾子,但是,白媽媽一直在咳著,她又不能確定,畢竟白媽媽的身份在那裡,她也不能像對待晚霞一樣對待白媽媽。
  
  白媽媽咳了好一陣才停了下來,虛弱地喘著氣,掙扎著似乎想坐起來,但身子虛軟無力,幾次努力之下,又倒了下去,素顏只好說道:「媽媽既是病了,那就好生休息吧,一會子請個大夫給您醫治。」
  
  白媽媽聽連聲致謝,閉著眼睛養著神,一隻肩膀側臥著,似是生怕碰到了另一個傷肩,素顏覺得不可能是白媽媽,聽青竹的意思,那人武功也很是不弱,白媽媽如果有功夫,又怎麼可能在葉成紹對她動手時,忍得住不反抗?武者對外力的攻擊有著本能的抵抗意識的,再者就是,白媽媽的肩膀傷了,就算是有武功,與青竹對打時,也會有影響啊。
  
  於是,素顏便抬腳向外頭走,誰知這時,青竹不死心,突然抽出短刻,驟然向床上的白媽媽發起凌厲一擊,床上的白媽媽大聲尖叫了起來,身子嚇得一動不動,眼神驚恐萬分地看著青竹。
  
  青竹懊惱地收回短創,她生生的在白媽媽身子前一寸的地方止住劍勢,她仍是不太相信白媽媽,白媽媽給她一總熟悉的感覺,那氣息很像是先前與她打鬥之人,但現在一刻試出去,白媽媽像個普通的老婦人一樣,只會驚叫,並沒有半點內力漾出,讓她很是意外,也很懊喪。
  
  「大少奶奶,您……您送奴婢回去榮養就是,為何又要殺死奴婢?」白媽媽哭了起來,跟著,又開始咳,素顏很是無奈地看了青竹一眼,不好意思的對白媽媽道:「青竹只是跟您開了個玩笑,您好生養著吧,夫人身邊可是少不得您呢。」
  
  白媽媽抬了眼,冷冷地看了青竹一眼,冷笑道:「玩笑麼?奴婢也是一把年紀了,可經不得這種玩笑,大少奶奶何必用這種手段來對付奴婢呢。」
  
  青竹知道白媽媽這是得理不饒人,想在素顏這裡討個說話了,她也不為難素顏,很乾脆地上前對著白媽媽單膝跪地,說道:「是小的錯了,媽媽不要責怪大少奶奶,小的一時衝動,認錯了人,請媽媽責罰小的就是。」
  
  白媽媽眼底劃過一絲銳利的鋒芒,像利刃一般的刺向青竹,但很快就收斂起來,讓素顏以為自己看錯了。
  
  「算了,你也是大少奶奶身邊得力的,我不過是個過氣了的奴婢,沒本事責罰你,你們走吧,我要歇著了。」白媽媽像是很疲倦,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似的,淡淡的說完,便閉上了眼睛。
  
  素顏帶著人退了出來,但心中疑慮卻是加深了,晚榮和另一個夫人屋裡的婆子並沒有多說什麼,臉色雖然不好看,但對素顏的神情卻還算是恭謹。
  
  素顏將正屋裡的人全都散了,呆坐在侯夫人的正屋裡,腦子裡有些發木,這時,紫雲氣喘吁吁的跑來,也不顧得給素顏行禮,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大少奶奶,不好了,世子爺和侯爺兩個吵起來了,就在前院書房裡頭,墨書來報信,沒找到大少奶奶您,奴婢想起您來這裡了,便找了過來。」
  
  素顏聽得頭痛,葉成紹說是為四叔祖母被人點穴一事去查案了,怎麼一下子又跟侯爺吵起來了?莫非,侯爺想要阻止他?還是,他做了什麼,影響到了侯爺的利益?
  
  「快走,大少奶奶,爺那性子,可別跟侯爺打起來了就不好了。」方媽媽聽得大急,扯著素顏就往外走。
  
  素顏也忙提了裙,卻是回頭對青竹遞了個眼色,不讓她跟著,青竹很見機的點了頭,雖然跟著出了松竹院,卻是向另一個方向而去。
  
  素顏急急地趕到侯爺的書房,果然聽得裡面葉成紹大聲在吵。
  
  她心一緊,忙走了進去,就見葉成紹更擰著脖子,斜眼看著侯爺,侯爺還好,倒是坐在書桌後,眼睛銳利無比的瞪著葉成紹,兩個正以眼神對恃,見素顏進來,都有些愕然,侯爺的眼神緩了緩,冷聲道:「兒媳,你來得正好,把這逆子給我拖回去,好生開導開導他。」
  
  素顏聽了忙向侯爺行禮,轉頭看向葉成紹,葉成紹臉都氣紅了,不過,看見素顏後,眼神變了變,啞聲道:「娘子你來做什麼,快快回去歇著,這是我跟父親之間的事情。」
  
  「相公,有話好好說,怎麼跟父親吵起來了呢,咱們可是小輩啊。」素顏走近葉成紹,扯了扯他的衣襟,這廝有時脾氣太過爆燥,不知道有的事情,換一種方式,就能達到不同的效果麼?侯爺可也是個很強勢的人啊。
  
  「不行,我今天非要把劉姨娘那個賤人給處置了,不然,侯府別想安寧,娘子你也會被她毒害。」葉成紹擰著脖子,對侯爺吼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04:38 PM

  第一百一十章
  
  「劉姨娘?姨娘怎麼了?」果然是劉姨娘在壞事,葉成紹說去查四叔祖母的事,果然就查到了劉姨娘身上去了麼?如果真是劉姨娘下的手,那她就太可怕了,確實應該整治,如此一想,素顏便故意引得葉成紹往下講。
  
  只是,劉姨娘不是身上有傷麼?四老夫人這兩天又沒有去過劉姨娘的院子,劉姨娘也沒有到過四老夫人那裡去,她總不會隔空點穴吧?葉成紹真拿到了劉姨娘害人的確鑿證據?
  
  「哼,她看著柔弱,卻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呢,父親,這麼多年來,您可發現了她這一點?」葉成紹沒有正面回答素顏,卻是冷笑一聲對侯爺道。
  
  果然啊,那一次在侯夫人屋裡時,素顏就感覺到劉姨娘的不簡單,兩個身強力壯的粗使婆子上前都沒有拉得住她,原來,真是身負絕技的高手,侯爺不可能看不出來吧?素顏不由也靜靜的看向王爺。
  
  「紹兒,你管得太寬了。」侯爺的臉色沉靜如水,聽了葉成紹的話,神情並無波動,似乎半點也不驚訝,看來,他應該是知道劉姨娘身負武功的事實。
  
  葉成紹一聽這話,氣得暴跳如雷,大聲道:「父親,您怎麼能夠袒護一個如此蛇蠍心腸的婦人在您身邊,她可是在二弟身上下過毒藥的啊。」
  
  侯爺聽了眼神一黯,猛地站了起來,凌厲地看著葉成紹道:「紹兒,沒有證據,你不可以亂說。」
  
  「父親,相公說得沒錯,劉姨娘確實給二弟下了毒,雖然,二弟的病,並非由她下毒所致,但她給二弟配的鎮痛茶,卻是有另外一種毒性,這種毒,初入身體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反應,也確實能起到鎮痛的效果,但是,長久服用,病人便會對此藥產生依賴性,甚至逐漸上癮,想戒都難戒掉,中毒之人,如果一直服用下去,身體機能會逐漸變差,抵抗力下降,最後,會走向死亡,這是一種殺人不見血的毒啊。」素顏冷靜而肯定的對侯爺說道。
  
  侯爺的臉上終於起了一絲波瀾,眼裡露出驚詫之色來,眼底的無奈和痛苦緩緩流過,但他很快又壓制那一絲悲痛,啞著聲對素顏道:「兒媳如何知道紹揚的的鎮痛藥有此副作用?這……就連太醫也沒看出來,當初,我見紹揚痛得難受,實在不忍心讓他痛下去,才四處求醫問藥,劉氏也是托了她的師兄才弄到這種鎮痛藥的,可能,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有此藥性吧。」
  
  「父親,兒媳也學過醫的,看過不少醫學雜書,認識那種草藥,不過,這種草也確實不多見,也不知道姨娘的師兄是哪裡人,如何會認得這種草的,又是從哪裡帶來的?」素顏深感奇怪,罌粟在前世可是生長在西南的,前世的歷史裡,這種植物是七世紀時由波斯傳入中國的,她不知道現在所處的年代對應前世是哪個世紀,這裡的歷史與前世相差很大,雖然也尊孔孟之道,文化和習俗基本差不多,但地理環境和歷史真的不太一樣啊。
  
  太醫對這種植物不熟悉,探查不出來它的副作用,這還可以理解,但是,劉姨娘已經拿這種植物害過幾個人了,洪氏飲食裡就有這種藥的影子,而司徒被關在小黑屋裡,炭盆裡燒的,也是這種藥,而且,司徒身上還中有另一種毒,好在,上回葉成紹趕她走時,逼著她吃了一種藥,那藥除了使司徒蘭狀若發高燒外,其實還有解毒作用,想必,如今司徒蘭身上的毒素應該淡了很多,劉姨娘,確實如葉成紹所說,心如蛇蠍啊。
  
  但侯爺的語氣裡,卻是對她頗為袒護,難道,真的對劉姨娘有情,情深到連自己的嫡子被害,也能原諒?
  
  「她……也是費了很多精力才找到的這種草藥,聽說是她的師兄去大食國做生意,從那邊帶過來的。」侯爺也不是很肯定的說道,他的眼神裡帶了一絲疑惑,但臉上卻並不顯露,仍是很鎮定的樣子,並沒有因為知道了罌粟的毒害而生怒。
  
  「父親,您可知道,洪氏死前,也是中了這種草藥之毒的,這種草藥如果連續幾天大量吸食的話,會使人性子暴躁反常,狀若瘋狂的,而且,不止是洪氏,連司徒氏也少量中毒,府裡瞭解這種草藥的人並不多,夫人肯定是不知道的,不然,她也不會允許給紹揚服用了,兒媳雖知,但此次中毒之人被害,矛頭都是對準兒媳的,兒媳再蠢,也不會做不利於自己的事情吧,如此明顯的陰謀,父親您還不能斷定劉姨娘的居心麼?」
  
  素顏在心頭積了很多天的話,今天終於當著侯爺的面全說了出來,她不是不想揭穿劉姨娘,但劉姨娘在府裡的根基也很深,她不想揭穿劉姨娘,但劉姨娘在府裡的根基也很深,她不想一進門,便讓侯爺覺得她是個惹事的,不是與侯夫人關係不好,就是與葉成紹的幾個小妾鬧,如今再加上一個劉姨娘,便是事事都是別人挑起,別人先針對她,在侯爺和府裡的人的心裡,也會覺得她也是有問題的,不然,為什麼,她會跟這麼多人關係都處不好呢?
  
  正好,今天葉成紹出手了,她不趁機聯合葉成紹一起將劉姨娘給處置了,實在是對不住自己啊,劉姨娘就像一根毒刺插在侯府裡頭,隨時都可能毒害別人。
  
  侯爺聽得大驚,終於臉色升起一股怒意來,他沉聲對素顏道:「你說的,可全是事實?」
  
  「父親如果不信,可以派人調查,兒媳敢肯定,劉姨娘與洪氏之母陳洪氏也是有勾連的,當初陳洪氏鬧得那樣凶,根本就是受劉姨娘的指使,還有,司徒夫人為何來侯府如此之快,定然也與劉姨娘有關係,今兒四叔祖母為何突然發病,也與劉姨娘脫不了干係,父親,您如果再偏袒與她,這個府裡,定然永遠不得安寧。她的居心,怕不只是針對侯夫人和二弟呀。」素顏淡定的看著侯爺,很肯定的回道。
  
  侯爺的眼神變得銳利無比起來,對葉成紹道:「你查到是她對四嬸動手?」
  
  「沒有,兒子只是查到她身負武功,內力深厚,而且,深藏不露,而這院裡,會武的女子並不多,所以,兒子懷疑是她。」葉成紹很老實地說道。
  
  「你與她過招了?」侯爺的臉色更加嚴峻了起來,「她比你如何?」
  
  「沒有,她藏得很深,但是,還是被兒子試出來了,娘子所說的那些,兒子也著人調查過,確有其事,洪氏的茶裡,司徒氏的炭盆裡,的確是都有娘子所說的那個毒藥,兒子是做什麼的,您應該清楚,兒子手下的人要查事情,沒有查不到的,兒子如今是尊重您,又看在她是文英和成良的生母,才來請示父親,如若不然,兒子早就暗中結果了她,一點痕跡也不留。」葉成紹定定地看著侯爺,聲音沉著而堅定,神情凜然,還帶了一絲霸道和囂張,與平素在素顏面前那小男生的模樣判若兩人。
  
  「你……容我再想一想,你也說了,她是文英和成良的生母,這十幾年來,她服侍我也盡心盡力,她……也是苦命人,會到如今這步田地,也受了很多的委屈和苦難,你們,既是給了為父這個面子,那便網開一面吧,為父會處理她,讓她再也無法害人的。」侯爺聽了葉成紹的話,先是眸子精光一閃,凌厲如尖刀射向葉成紹,但只是一瞬,那目光又變得慈和,似是整個人都頹唐了一樣,沉痛的歎息了一聲,語氣裡帶著一絲的哀求。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素顏還能說什麼,她不由看向葉成紹,劉姨娘可比不得侯夫人,侯夫人雖然也壞,但她總是在面上鬧著,並沒有真對素顏造成很大的傷害,但劉姨娘總在暗處動刀子,這樣的人,防不勝防啊,如果不能一次將她搞定,以後終究會是個禍害,何況,那還是個有功夫的人,更加可怕了。
  
  「好,兒子由父親處置,並不再插手,但是,如若她再犯事,可不能怪兒子心狠了。」葉成紹定定看著侯爺道。
  
  侯爺聽得眸中厲光一閃,皺了眉頭看著葉成紹,神情像一頭要開戰的雄獅,氣勢凌人。
  
  葉成紹毫不示弱,針鋒相對的看著侯爺,沒有半點退讓的意思,侯爺終究還是轉過頭去,不再與他對峙,卻是對素顏道:「府裡諸事如今都交由你打理,你可應該拿出十二分的精神來,侯府,可不能再傷筋動骨了,不管是洪氏,還是司徒氏,還是劉氏,都是上了侯府的族譜的貴妾,兒媳你才進府多久,便有幾個人出了狀況,為父可不想聽人說,是兒媳你的為人品性有問題所致啊。」
  
  素顏聽得眉頭一皺,侯爺這是鬥不過葉成紹,便來拿自己開涮了,她不由淡淡一笑道:
  
  「兒媳其實也正想說,過門這些日子,基本都是在惶恐和不安中度過的,不是今天被人打,就是明天被人罵,後天就被人陷害,兒媳也過得很辛苦呢,父親如若覺得兒媳沒有這管家之能,兒媳可以雙手將之交還給父親,也正好過點清靜的日子。」
  
  侯爺聽得一滯,他一直是很欣賞素顏的,洪氏與司徒氏兩家對付素顏時,他也是站在素顏這一邊,很是維護她,沒想到,如今自己只是被葉成紹逼急眼了,對她發點小火,她也是如此強勢的頂撞……不過,也是,侯府還真需要一個這樣強勢一點的人來主事,先前看她還不夠厲害,手段也太稚嫩,如今看來,她這些日子倒是成長得快,懂得如何保護自己了,不過,鋒銳有足,但圓滑不夠,還要再多磨礪呀。
  
  「父親……正好,我想帶著娘子離開府裡,去別院裡住上一段時日,娘子在侯府,神經都是緊繃的,我想帶她去散散心。」葉成紹看侯爺總瞪著素顏不說話,心頭震怒,侯爺對他如何,他不在意,但絕對不委屈素顏半分,那是他的底線,娘子嫁給他,是要被他疼,被他寵的,不是來受氣的。
  
  「皇上還交給你一大堆子事要辦,你這會子說什麼去別院?要是心疼老婆,就讓她好好回娘家住兩天吧,正好,她不是被封了一品誥命麼?藍大人可是跟我提了好幾回了,藍家可沒出過一品,正好帶她回去風光風光。」侯爺被葉成紹的話打破深思,沒好氣的對葉成紹道,一甩袖,自己先走出了書房,把那一對小夫妻扔在了屋裡。
  
  素顏與葉成紹面面相覷,好半晌,葉成紹咕噥道:「太不講理了,總是護著劉姨娘。」
  
  「相公,畢竟父親與姨娘有十幾年的感情,你也不能逼他太過,就算是要處置劉姨娘,也得給父親一個緩衝期,放心吧,我看父親其實心裡也很氣憤,只是不想在我們面前表露罷了,老人家愛面子呢,要讓他知道,自己身邊最寵愛的一個小妾是個蛇蠍美人,而自己卻沒有覺察出來,還要小輩來揭穿,很沒面子的。」素顏笑著安慰葉成紹道。
  
  葉成紹一想,也是這麼個理,便牽了素顏的手道:「要不要回娘家?正好,穿了一品誥命服回去,讓你家老太太看看,她曾經無情對待過的孫女,如今比她的品極還要大。」
  
  「不了,我如今也不怎麼恨她了,都是風燭殘年的人了,只要她能好生對待我娘親還有小弟就好了。」素顏有些悵然地搖了搖頭,她不是個仗勢壓人的人,老太太畢竟是她的祖母,要讓她在自己面前行禮,她心裡還是過意不去的,何況比她品級低的,何止是老太太,大夫人品級也低,她怎麼能讓自己的親娘給自己行禮呢?
  
  「哦,對了,四叔祖母真的是被劉姨娘下了點穴手嗎?」素顏很是疑惑,真不知道劉姨娘是如何下的手,太神不知鬼不覺了,四叔祖母根本就沒有離開過自己的院子,怎麼可能……
  
  「應該是她,她是在四叔祖母自我們院子裡回去時,在路上下的手,她的功夫高深莫測,與我在伯仲之間,但願父親真能夠處置她,不然,這個人真的很危險。」葉成紹皺了眉頭說道。
  
  「可是,我真不明白,她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素顏很是疑惑,如果說,劉姨娘一直針對侯夫人和紹揚,她還能明白點,但自己與她的衝突並不大,難道,她以為,侯夫人不掌家了,接位的,應該是她不成?
  
  「娘子,因為你太好了,有人,不想你我過得太好。」葉成紹一把將素顏攬進懷裡,在她額頭親吻了一下,眼裡含著滿滿的笑意,還有一絲得意。
  
  「是你太特別,所以,別人才不希望我們過得幸福,相公,以後,你不會……」素顏笑著擰了下葉成紹的鼻子,笑著說道,不過,心裡又湧出一絲的不安來。
  
  「該我的,我是會奪回的,不過,我要的,並不是他們擔心的,但是,在沒得到之前,讓那些人擔心和惶恐地過著,那也不錯,誰讓他們曾經那樣對待過我。」葉成紹的眼裡浮出一片陰戾和嘲諷來,轉眸又深深地看著素顏,再輕啄了下她的鼻尖,燦亮的眸子變得幽深起來:「娘子,不管我的地位如何變化,你,是我的唯一,你擔心的,我明白。」
  
  素顏凝視著葉成紹,好半晌,輕輕喟歎一聲道:「我既然嫁了你,自然要風雨同舟,相扶相攜的生活下去,你既是真心待我,你想要什麼,我自是盡最大的努力幫你,便是沒什麼本事,只在你身後默默地支持,不給你添亂,也是一種助力。」
  
  葉成紹聽得心神一蕩,猛地擁緊了素顏,像是擁緊一件最至愛的珍寶,聲音有些發顫,像是吐盡滿腔的胸懷,只喚了聲:「娘子……」
  
  二人第一次心意相通,相互都明白對方的理想和憂慮,沒有更多的承諾,也沒有說透,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良久,素顏才在葉成紹的懷裡鑽出頭來:「走吧,這裡可是父親的書房呢。」
  
  葉成紹痞痞一笑道:「有何關係,我們可是名正言順的夫妻,誰敢多說什麼?」
  
  素顏對這厚臉皮之人有點無語,他是臭名昭著,自己可不想也跟他一樣,扯了他就往外走,葉成紹邊走邊嚷嚷:「娘子,明兒個回娘家去吧,難得父親允許了,你不想看看我那大舅子長什麼樣了麼?」
  
  素顏也著實想回家去看看大夫人和小弟了,好些日子沒見,著實心裡掛念,便道:「那好吧,明兒你有假麼?」
  
  「陪娘子回家,沒假也得有假啊。」葉成紹笑得痞賴,一副嘻哈的模樣。
  
  第二天,葉成紹一大早就上朝去了,兩淮貪沒案到了最後的關頭,他必須將案情向皇上稟報,而且,有些事情,得暗中佈置了。
  
  素顏在屋裡和紫睛幾個收拾東西,方媽媽在向素顏稟報侯府的庶務情況,將侯府所轄的鋪子,錢莊,田莊都列了出來,每個莊子的收入賬,也寫得明明白白,讓素顏看得一目瞭然,不由深感方媽媽的精明與能幹,同時,也為侯府龐大的家財而震驚。
  
  皇上確實厚愛寧伯侯,竟然讓侯爺掌管著玉器專貢,京郊的一座玉礦原是皇家的產業,竟然由侯府掌管著,每年的採礦量只須上交七成,而餘下的三成,就成為了侯府的佣金,怪不得,侯夫人花錢如流水,原來,真有座金山在打挖著呢。
  
  而且侯府還佔據了京郊上百傾的良田,莊子就有二十個之多,綢緞鋪子,茶器鋪子,乾貨鋪子,也有十幾個,在京城,怕是首屈一指的富貴人家了。
  
  怪不得,侯府死都不肯將庶務賬交給自己看,想牢牢的把持著收入賬,也是,就算葉紹揚得不到世子之位,有了這麼大的產業繼承,一輩子也是衣食無憂啊。
  
  正看得出神,紫睛給素顏拿了一套衣服出來,對素顏道:「大少奶奶,你真的不穿命服回門子麼?」
  
  「不穿,就穿尋常的衣服便好,我回娘家是看娘親的,不是去炫耀的。」素顏頭也沒抬,仍在看著賬本。
  
  「不過就是有些錢財罷了,大少奶奶以前也不是那愛財的人啊。」紫睛在一旁小聲嘀咕道。
  
  素顏聽得好氣又好笑,抬了眼瞪她:「死妮子,這世上,錢不是萬能的,可是沒錢,也是萬萬不能的,這是我夫家的產業,我便是不愛,也得好好打理不是。」
  
  紫睛撇了撇嘴,轉過頭去,又道:「爺不是說了要陪您回去的麼,都這個時辰了,還沒回來,哼,男人的話,果然是不能聽的。」
  
  紫綢在一旁聽得氣急,揚手就拍了她一記道:「你可真是越發大膽了,連主子也敢編排,仗著大少奶奶對咱們優榮,就連規矩都不懂了嗎?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在憋個什麼氣,好日子不好過,就該大少奶奶把你配出去才好。」
  
  紫睛聽了這話,也感覺自己方才卻是逾矩了些,垂了頭,抖開手裡的衣服,小聲對素顏道:「換衣服吧,陳媽媽昨兒個就送了信回去,說是大少奶奶要回門子,這會子只怕大夫人正在前院翹首望著呢。」
  
  素顏聽了這才放了手裡的賬本,交給方媽媽,起身換衣,紫睛拿了一套淡紫色雕繡開襟大擺長襖,外罩一件煙霞色的雕繡紫玲蘭半臂,素顏原就梳了個半月髻,頭上插著一枝三尾鳳金鑲玉步搖,看著大氣端莊,溫婉著,透著嫻靜的氣質,整個人,亮麗脫俗,紫睛兩人在一旁看了,好一番讚歎,又忍不住道:「大少奶奶這氣質,可真是如九天仙女一樣的,可惜,和爺那吊兒郎當的模樣兒站在一塊兒,怎麼看怎麼不搭調。」
  
  素顏腦子裡就浮現出葉成紹那痞賴的模樣來,也忍不住敲了紫睛一記,笑道:「你小心爺聽到,割了你的舌頭。」
  
  「就是,爺其實也是長得很俊朗的,哪時就跟大少奶奶不配了,死妮子亂嚼舌根。」紫綢在一旁笑罵道。
  
  「喲,我說紫綢,你不會是動了小心思,喜歡上爺了吧。」紫睛邊說就邊笑著往一旁躲,把個紫綢氣得滿臉通紅,又怕素顏真的懷疑,抓起手裡的梳子就往紫睛身上砸,她真動怒了,紅著眼罵道:「死蹄子,你自個兒心裡有什麼自個清楚,我才不是那不切實際的人,大少奶奶如今都已經跟爺好了,你還存著那不該有的想法兒,大少奶奶容著你,你便越發的蹬鼻子上臉了,看我不收拾你。」
  
  素顏聽得眉頭一皺,冷冷地看著紫睛,紫睛的異樣,她不是沒有看出來,她只當少女對初戀的癡迷,難以忘懷,想時間長了,紫睛總會忘了某些人的,卻沒想到,她對上官明昊仍是如此癡心不忘,若不是紫晴在侯府裡,還是一心的維護和忠心於她,她早就要治治她了,這會子被紫綢挑明了,便也想趁機敲打敲打紫睛。
  
  「你胡說什麼?我哪裡有不切實際的想法,我不過是……」紫睛看素顏動了真怒,一時也嚇住,忙小聲解釋。
  
  「你如果真喜歡那個人,我倒可以想法子送你去中山侯府,只是,你自己要想明白,去給人做妾,將來是否就能得到幸福,我看著你服侍我多年的份上,由你自己選擇。」素顏不等她說完,便沉聲道。
  
  紫睛嚇得立即跪了下來,眼淚汪汪道:「沒有的事,大少奶奶,紫綢她是氣糊塗了,亂編排奴婢,奴婢便是以前有那心思,如今大少奶奶都已經嫁到這裡來了,奴婢自然也就死了心了,大少奶奶,奴婢向來嘴巴就不會說話,您饒了我吧,奴婢可不敢對您有二心。」
  
  紫綢也覺得自己剛才那話過了些,便小聲對素顏道:「大少奶奶,我和她鬧著玩兒呢,她雖然死腦筋,但也沒犯過什麼錯,對您也是貼心貼意的,您就饒了她這一回吧。」
  
  素顏微瞇了眼睛看著紫睛,腦子裡一時浮現出好多事情,不過,一是沒有證據,二是,紫睛確實沒有做過傷害自己的事情,她想再觀察一段時日再看,有青竹在,這屋裡想有小動作的人,都逃不過她的法眼。
  
  換好衣服,讓紫雲去外頭看葉成紹回了沒,素顏又讓方媽媽備了好些禮品,回去後,家裡的那些人都要走動走動,沒禮可不行。
  
  正邊忙邊等著葉成紹回來,就聽外頭春紅道:「大少奶奶,大小姐來了。」
  
  素顏聽得詫異,讓春紅將文英請進來,文英一進門,便撲通一下跪在了素顏面前,素顏看得一怔,隨即明白了她可能是為了劉姨娘的事來求自己了,不由皺了眉,劉姨娘太過陰毒,根本就留不得,也不知道侯爺是如何懲治了她。
  
  「大妹妹,你這是做什麼,快快起來。」素顏忙去拉文英。
  
  文英不肯起來,流著淚道:「我來替姨娘陪罪了,大嫂,求您勸勸侯爺吧,他要……他要廢掉姨娘……」
  
  侯爺還真是個雷厲風行的人,廢掉劉姨娘……是廢了她的武功吧,那不正好嗎?既懲治了她,又留下了她的性命,還讓她以後難以再害人,侯爺這分寸倒是拿捏的很得當啊,她才不想去勸呢。
  
  「廢掉?不是要打斷姨娘的手腳吧,唉呀,父親這懲罰也太重了些。」素顏故作不知的說道。
  
  「呃,不是打斷手腳,而是……」文英一時也不知道要如何說才好,劉姨娘身負絕技,連她也不太清楚,只是方才聽成良來報信時,說得急切,她才急沖沖就到素顏這裡求助來了,只知道廢掉這話聽著就嚇人。
  
  「那是什麼,難道父親要親手殺了姨娘不成?不會的,父親不是如此冷情憐性的人,畢竟還有你們三兄妹呢。」素顏狀似擔憂的安慰文英道。
  
  「大嫂,不管是如何,都請你去勸勸父親吧,妹妹求你了,你的大恩大德,妹妹來日一定重報。」母女連心,文英急得都要給素顏磕頭了。
  
  「那就去看看吧。」素顏看著文英又有些不忍,起了身,她也想看看,侯爺究竟會如何懲治劉姨娘。
  
  走到劉姨娘穿堂裡時,只聽得一陣細細的呻吟,透過挽起的簾子,侯爺如松似竹般的身子,正挺立在劉姨娘的床邊,而劉姨娘正躺在床上,大汗如雨,整個人都軟攤著,像失了筋骨一樣。
  
  「侯爺好狠的心,妾身一身修為,竟然毀在了您手裡,好,好,好啊,不妄當年您教導我一番,如今再全收回去,也算不欠侯爺的。」劉姨娘聲音虛弱,卻是咬著牙,盡量不讓自己發出痛苦的呻吟。
  
  「你不該連司徒氏也下手的,如今造成的後果,根本就無法估量,司徒雖然表面與本侯和好,但心裡卻是生恨,你太喜歡自作主張了。」
  
  侯爺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疲倦和惱怒,一抬眼,看到屋外的素顏,眼神凌厲如刀鋒,又對劉姨娘道:「只是廢了你的功夫,但你的身子並未受損,以後就安份點過著吧,若真為成良著想,就少招惹事非。」說罷,侯爺轉身,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劉姨娘的屋子。
  
  素顏給侯爺福了福,侯爺點了下頭,便徑直而去,文英哭著撲到劉姨娘床邊,大哭起來。
  
  素顏跟著走了進去,她對於武功一道實在不太懂,只看見劉姨娘渾身大汗,連身上的裌襖都濕透了,臉色很是痛苦,應該是真的廢了功夫吧。
  
  劉姨娘睜開眼,見素顏進來了,眼神冰冷如寒霜,淒然一笑道:「大少奶奶,你是來看我有多慘的麼?」
  
  「我是來給您請太醫的。」素顏沒有走近劉姨娘,只是站在一旁冷冷地看著,但願劉姨娘這一次能吸取教訓,不要再做陰毒的事情了。
  
  「那就多謝大少奶奶了,不過,你只怕要失望了,你們,找錯目標了,有些事情,雖是我做的,但是,四老夫人,的確不是我動的手,大少奶奶自己小心為好。」劉姨娘眼裡露出一絲譏誚,淡淡地看著素顏,並無半分陰謀被揭穿後的愧疚之意。
  
  「多謝姨娘提點,我會注意的,不過,既然能查出姨娘來,那個人,也不會藏的太久,姨娘請放心。」素顏淡淡的說道,她也明白,光一個姨娘手段再大,到底手上資源不夠,又被侯夫人拿捏著,很多事情,也不可能真是她一個人能做得來的。
  
  素顏轉身要走,劉姨娘突然一改方纔的冷傲,叫住素顏道:「大少奶奶,如果你肯幫成良和文英,我願意幫助你。」
  
  素顏聽得怔住,但並沒有回頭,站在原地想了好一會兒才道:「只要姨娘安分些,成良改得的,文英該有的,都不會少了就是。」
  
  劉姨娘聽了眼睛露出一絲希冀來,突然道:「並非我要出手對付你,是另有人想讓我這麼做,他許了我很多好處,包括成良的前程,我不得不這麼做,不過,如今我也廢了,那個人,也不會再用到我了,請大少奶奶自己小心。」
  
  素顏聽得詫異,回過頭來想問那人是誰,有何目的,但劉姨娘已經閉上了眼睛,似乎再不願開口了,素顏知道劉姨娘能說這麼多,也算是極限了,她肯定還有把柄被人捏著,素顏也不再逼她,轉身離開了劉姨娘屋裡。
  
  回到屋裡,葉成紹派了墨書回來,說他被皇上留下了,暫時回不來,但中午一定會去藍家用飯,讓墨書和青竹送素顏回娘家去。
  
  素顏也起了身,上了馬車,到藍家門口時,果然看到大夫人派了張媽媽在外面等著,一看寧伯侯府的馬車來了,張媽媽忙上前去迎,一個小丫頭飛快的跑回後院去報信,一時,大夫人和三姨娘,還有素麗一起迎了出來。
  
  素顏忙給大夫人行禮,給三姨娘行了半禮,三姨娘身子一偏,讓過了她的禮道:「奴婢可不敢受一品誥命夫人的禮,這可會折了奴婢的壽去。」
  
  素顏拉起三姨娘的手道:「姨娘快別這麼說,您可是長輩,三妹妹的生母,我這一禮是受得的。」
  
  大夫人聽了眼底都是笑意,對素顏道:「孩子,你很好,並沒有因為地位變化而凌勢,快進府吧,先去給你祖父請個安,一會子咱們娘倆再聊,下個月你二妹妹要嫁了,正好,有些事情跟你商量商量呢。」
  
  素情要嫁了麼?素顏差點忘了這回子事,也是,她與錢家早就訂親,也是該嫁了,她嫁了後,大夫人在府裡也能過得安生一些。
  
  大夫人不方便去老太爺的書房,便帶著三姨娘先回自己院裡了,素麗陪著素顏往老太爺書房裡去,路上素顏拉著素麗的手道:「半月不見,三妹倒是清瘦了些,怎麼,有了中意的對象,犯相思病了?」
  
  「大姐,不帶這樣的,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就拿妹妹打趣。」素麗嘟著小嘴,不樂意的嗔道:「不過,大姐,我聽說姐夫要去治淮了,您也要跟著去,是真的麼?」
  
  素麗的消息還真快,素顏不由皺了眉,斜了眼看著素麗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去,老太爺說的,你都不知道,老太爺有多激動,那天皇上召老太爺進宮,好生誇了你一回,還說你若是男子,當有治國之才,老太爺臉上有光,回家就每人賞了五錢銀子呢。」素麗扭著素顏的手,明月般的大眼亮晶晶的,眼裡露出希冀之色。
  
  「我不過是去服侍相公罷了,我一個女子,能懂什麼啊,老太爺可能難得被皇上誇一回,所以才高興吧。」素顏淡淡的說道,她不想做得太出格,這個世界並不能容忍女子太有才華,更不會給女子一方施展才華的天地,她只要站在葉成紹的身後,默默支持葉成紹就好了,葉功成名就,她也一樣有榮光。
  
  素麗聽了狡黠的一笑,也沒再往下說,卻道:「大姐可知,錢家管著幾個石料場,就在兩淮一帶,到時,大姐夫怕是要跟錢家打交道呢。」
  
  素顏聽得一怔,素情就要嫁入錢家,她還真不想與錢家的人打交道,可是,治淮,石料肯定是要用上的,歷年的河堤上,都要用石料修築,做基石,護住堤岸不被洪水洗刷衝垮,雖然用料不多,但卻也很重要的,錢家的石料場,也是專供麼?
  
  「不過,二姐最近在母親面前可是乖順多了,也不知道她怎麼就突然像變了個人,在府裡,一下子對誰都和善了起來,前兒個還送了我一套上好的金五飾呢,還真是難得。」素麗看素顏陷入沉思,又似是不經意的說道。
  
  「也許是要嫁了,以後就是別人家的人,到底娘家還是她的依仗吧。」素顏很隨意的說道,心裡卻想,錢公子精明得很,怕也是打著兩淮治河石料專供的主意,所以,才想讓素情跟自己把關係改善吧。
  
  兩人邊說邊走,很快就到了老太爺書房裡,素麗卻是站在外頭,不肯進去,小聲道:「老太爺有話對大姐你說呢,我就不進去了。」
  
  素顏覺得好生詫異,便抬腳走了進去,卻見老太爺屋裡正坐著另外一個男子,身材高大挺拔,長相俊朗無匹,只是一張俊臉上清冷如霜,冷肅中泛著生人勿近的寒氣。
  
  素顏不由怔住,竟然是二皇子,他怎麼會在老太爺的書房裡,二皇子何時也跟老太爺交好了?
  
  素顏忙收斂心神,上前給老太爺行禮,又大方的給二皇子行禮。二皇子一抬手,臉上雖然仍無表情,冷峻的眸子驟然湛亮如星,泛起一絲暖意:「世子夫人免禮,本王與世子親如手足,我們之間,不講這些虛禮,夫人儘管隨意些就好。」聲音鏗鏘,有如金屬相碰的質感,硬質如鋼,儘管他放軟了,還是聽得令人心中凜冽生畏,這二皇子,還真是天生具有一股帝王之相,連聲音,都是威嚴盡顯。
  
  老太爺見了素顏很是高興,滿臉是笑道:「今兒也是湊巧了,正好王爺與我一同討論你說的一番言論呢,你就回來了。」
  
  素顏聽得愕然,疑惑地看向老太爺,二皇子見了便道:「夫人在母后面前曾進言,文能治國,武能安邦,本王也覺甚是,如今雖非太平盛世,但也算國泰民安,大周過分重視武力,忽略文官的作用,實在有失偏頗,本王與藍大人正說到夫人,夫人正好也給小王解解惑,文怎麼安邦?」



  第一百一十一章
  
  素顏聽得愣住,二皇子這是要與她談論如何治國?以前,可沒有見過二皇子與老太爺有交情,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爺,而藍大人雖然也是官居二品,但畢竟只是個大學士,手中無兵無權也無財,自然不是二皇子籠絡的對象,而如今,真的是因為自己的那一席話,就開始籠絡文臣了?
  
  「臣婦不過是一點淺顯的見識,王爺雄才大略,有經天緯地之才,臣婦哪裡敢在王爺面前班門弄斧。」素顏垂頭低眉說道。
  
  她可不想在二皇子面前太過張揚,她相信,二皇子肯定是知道葉成紹的身世的,如果是這樣,他對葉成紹懷有什麼心思,就不得而知了,如今突然與藍家交好,讓她心中不安,而且,自己已出嫁為人婦,二皇子再是皇子皇孫,那也是外男,自己與他交談過多,實在有違婦道。
  
  「夫人太過謙了,小王可是特意來聆聽夫人高見的,小王雖與夫人不太熟悉,但與藍老大人一見如故,如今已是結為忘年交了,而小王與世子又是親如手足,夫人在小王面前,大可不必拘束,小王虛心受教,還忘夫人不要推辭才是。」
  
  二皇子表情雖然還是冷清,但語氣親和多了,話語也很是謙遜,他竟然肯屈尊降貴,把一個二品的藍老太爺稱為是忘年交,以朋友之誼待之,也確實是很給藍老太爺面子了,而且,又將他與葉成紹的關係說成親如兄弟,這更是讓素顏不好太過生分客氣,一抬眸,果然看到藍老太爺一福與有榮焉的樣子,一位王爺肯如此禮遇於他,老太爺也覺得很榮光吧,她不由在心裡歎了一口氣,果然皇家出來的人,說話就是厲害,所提要求,讓人還難以推拒。
  
  她只好恭謹地回道:「王爺太看得起臣婦了,當日臣婦也是一時意見之言,太過大膽妄為了,如今想來,還是一身冷汗呢。」
  
  二皇子聽了臉上終於帶了一絲笑意,他不知道當時素顏與皇后說話的全過程,只聽聞得皇上誇此女見識獨特廣博,便認真聽進去了幾句,對於她所說的文治國的觀點很是贊同,所以,想再找素顏細細品論一番,不過,對於一位閨中婦人敢在皇上面前大談國事,他也著實佩服她的膽量,如今再聽她如鄰家小女一般的說出後怕的心情,覺得莞爾,倒是也看出她率性的一面。
  
  「呵,夫人所言於國於民有利,怎能算是妄語,便是聖上,也很是讚賞,夫人就無需顧慮,正好藍老大人也在,我們便放開身份桎梏,暢所欲言吧。」
  
  藍老太爺聽了也對素顏道:「孩子,你的文能治國,武能安邦之言確實很合現在的朝勢啊,大周以武建國,建國近百年,歷經兩代聖君,周邊一直戰事不斷,兵道正倡,而文卻過弱,武將治國,太過簡單直接,著實有待改進啊。」
  
  素顏聽了很以為是,她想了想道:「國家要倡盛,文官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一個聖明的君主,如果想做幾件豐功偉績,長垂青史,在和平年代,那便只能在治國上作文章,而治國之策,最大便是要富國強民,何以富國?武力只能搶掠,那不是根本之治,而文官,卻是能從經濟上,政治上提出經天之策,而且,君王政令的通行,民心獲取,都必須由文官來實施,文官能主導民心,是民心的風向標,得民心者,才能永得天下,一個國家要長治久安,除了武將的保家衛國以外,還要文官的清明治理,更需要繁榮的教育,這樣才能保持國民的素質,人才的持續,而教育,也必須由文官來實施啊。」
  
  素顏這一番話,讓二皇子陷入了沉思,其實,素顏也不過也是泛泛而談,並沒有切實深入地講什麼,但是,這些論點,在其他朝代,也許是再普通不過,但大周,卻是太過重武,將官弱化,也使得文化並不繁榮,長此以往文明的傳承便會出現問題,所以,素顏也希望當今聖上能扭轉重武輕文的情勢,文武兼治,才能真正的長治久安。
  
  「夫人果然思想大膽獨特,令小王聽得耳目一新,不過,夫人一再的說到經濟二字,讓小王覺得也新鮮,夫人能不能再與小王說一說,這經濟與政治,孰輕孰重!」
  
  經濟政治課麼?素顏有點暈了,不過,這二皇子倒是很會抓重點,能一語切的,治國,原就是搞好經濟與政治之間的關係呀,她來到這個世界裡,感覺朝庭除了重武輕文外,還重農輕商,更是不重視教育,把工商業者排在三教九流之中去了,確實不是強國的好現象啊。
  
  今天既然談開了,那便多說幾句把,也許,將來真是二皇子即位,希望他能真的聽得進去,將來能將大周王朝治理成一個經濟繁榮,政治清明的國家啊。
  
  「回王爺,經濟是一切政治的基砝,說句不好聽的,人說有錢能使鬼推磨,一個國家,何以為強,那便是國庫豐鼎,百姓殷實富足,國家有錢了,才有能力建立強大的軍隊,經辦教育,治河建城,錢不是萬能的,但沒錢,是萬萬不能的,所以,政治,必須有經濟的支持,掌握了渾厚的經濟實力,那才是掌握了國家的根本,有錢,很多不可能辦到的事情,也能辦到,政治,不過是服務於經濟的,人世熙嚷,不過皆為利來,而統治者,幾乎所有的施政措施,皆是保護自己這一階團的利益的,所以,有了強大的經濟作基礎,那掌政者,也才能坐得安穩。」
  
  「政治不過是為經濟服務的麼?」二皇子聽了素顏的話,喃喃自語道。
  
  素顏笑道:「自然是,王爺也知,每年老百姓必須上交賦稅,交糧,服役,這些,說穿了,都是經濟的一種形式,皇家的正常生活,國家機器的運轉,軍隊的運行,哪裡不首先要說到錢,沒錢,士兵吃什麼,穿什麼,沒吃沒穿,人家怎麼替你打仗?所以,發展經濟才是強國的第一要務,而發展經濟,卻是要以文官為重的,總不能讓老兵油子去管著工部,管著戶部吧,這些部門,可都得是飽學之士擔任才行啊,自然,文官,也是很重要的。」
  
  二皇子聽得笑了起來,素顏繞著繞著,又繞回文官的重要性來了,他還是第一次向一個女子如此虛心的求教,而且,這個女子的言談風趣,並非全說的大道理,更非之乎者也,如老學究一般的咬文嚼字,掉酸袋子,聽著親切舒服,讓他心情快慰。
  
  「王爺,臣婦還覺得,朝庭不但要重文,還要重工,重商,不能只重農,臣婦之知道,農是大周之根本,但土地有限,土地每年的出產也有限,但是,工,卻是能提高土地的出產,能幫助農民提高生產力,更能增加農業的收入,所以,應該加強工的建設的,而商,卻是更重要了,商是最能繁榮經濟的,也能活躍經濟,更能給朝庭增加比農更大的稅收,只有工商農並進,國家經濟才能真正發展起來。」素顏不等二皇子再問,又說道。
  
  這話一出,就連藍大老爺也很是震驚,他不由皺起眉頭來,瞪了素顏一眼,自手工業,便稱為奇淫巧技,上不得正板,商人也是最不入流的,比起文人和武將來,更是不能相提並論,而自家孫女卻在大談工與商和重要性,甚至將之提到與農一樣的高度,這打破了藍大老爺幾十年來固有的觀念,讓他很是不安和惱怒,太不合規矩和古訓了。
  
  「孩子,你話太多了。」藍大老爺冷聲對素顏道。
  
  素顏聽得微怔,立即回過神來,自己將得太激動,一下子將心中所思所想全都講了出來,忘了這個社會固定的規矩,約定成俗的觀念,她的觀點有點驚世駭俗了,太出格,可不是好事啊,不由垂了頭,默默地退到了一邊去。
  
  而二皇子卻是陷入了沉思,他俊眉凝深,神情嚴肅,似在苦苦冥想之中。
  
  素顏便低頭道:「臣婦還要拜見祖母,就此告退。」
  
  二皇子似是沒有聽見,半晌也沒作聲,素顏看他神情嚴肅,眸光凌厲,不由喟歎一聲,自己怕是將他高看了,也許,他也會認為自己的觀念很不合時宜呢,但願他不會以此為把柄,來為難葉成紹和自己就好。
  
  看二皇子不言,素顏便默默退了出去,而二皇子其實是正在苦想素顏的話,待到抬起頭來,卻見眼前只餘一絲淡淡的幽蘭清香,那奇特的女子,已經走了,心裡不由一陣空落,轉頭看向藍老太爺,老太爺巴不得素顏離開,便乾笑道:「方纔小孫女向王爺辭行,王爺准許後,她便走了。」
  
  二皇子不由詫異,問道:「她向小王辭行了?小王還應了她?」
  
  藍老太爺眸著閃過一絲狡黠,一本正經道:「自然是真的,王爺您不記得了?」
  
  二皇子不由一陣悵然若失,撫掌道:「小王還有很多問題想請教於她,她卻走了……」
  
  明君應有的胸懷和品性,藍老太爺不由對二皇子又高看了一眼,由衷的讚賞起來。
  
  素顏自老太爺書房裡出來,卻看到素麗正站在書房外等她,院子裡,早春的寒風仍是瑟瑟刺骨,素麗小小的身子清冷地立在廊下,顯得孤單而落漠,微蹙的秀眉,讓她顯得心事重重,不過才十四歲的小姑娘,放在前世,正是天真爛漫,無憂無慮的年紀,而小小的素麗卻是有著超乎年齡的成熟和深沉,庶出的身份和複雜的環境,使得這個女孩過得並不快樂,素顏有點微微的心痛,走上前去,攬住素麗的肩道:「傻丫頭,站這裡挨凍做什麼,不會先去老太太屋裡等我麼?」
  
  素麗見素顏突然走出來,微微有些發怔,轉頭迅速地看了書房裡一眼,臉上綻然一朵美麗的笑顏來:「大姐,老太爺問了你很多事情麼?怎麼聊了這許久?」
  
  素顏聽了很隨意的往前走,「沒什麼,二皇子在裡頭,說了幾句話,我覺得不太方便,就出來了。」
  
  素麗聽了眸光閃了閃,低了垂了頭,「哦」了一聲,拉了素顏的手道:「現在就去老太太屋裡麼?這會子怕是二姐姐也在呢,她每天上午都窩在老太太屋裡的。」
  
  「嗯,得去老太太屋裡,給老太太請安,上回回來,因著受傷,沒去見老太太的,這一次再不去可說不過去了。」素顏抬了腳往二門處走。
  
  素麗也跟著她,卻是不時地回頭往老太爺屋裡看,素顏覺得奇怪,拍了下她的額頭道:「你在看什麼?莫非……心裡藏著事?」
  
  素麗聽得臉一紅,忙拽住她往前走道:「哪有看什麼,只是聽大姐說二皇子也在,覺著奇怪罷了,那個人,好冷厲的,我看著怕呢。」
  
  素顏聽了就想起在壽王府梅園裡,素麗躲在草叢裡偷蝗劉婉如與二皇子說話的事情來,心中一動,深深地看向素麗,不由暗歎一聲,對素麗道:「明兒個就是壽王府的賞梅會了,三妹跟我一起去吧,我給你介紹幾個貴夫人認識,好生給你相門親事去。」
  
  素麗聽得臉色更紅了,垂著頭嘟嚷道:「大姐,我還小呢。」
  
  「知道自己小就好,別想些有的沒的,有的人,不合適你,有的環境,聽著光鮮榮耀,其實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你人小,把心也放小些才是。」素顏一語雙關地說素麗說道。
  
  素麗聽得臉色微白,嬌羞地把頭鑽到素顏懷裡,撤著嬌道:「大姐,你說什麼呢,我的心很小很小的。」
  
  素顏無奈地撫摸著素麗的頭,她不希望素麗有野心,皇家,不是素麗能去的地方,素麗是她好不容易在這個世界裡當成親妹妹一樣對待的成存,她更不希望在以後的歲月裡,因為爭權奪利,自己與素麗也站到對立面去,她很珍惜兩人之間難得的姐妹親情,所以,她想要防範於未然了。
  
  「小就好,姐姐是希望你能幸福快樂的,要知道,找一個平凡些的,但是能疼你,珍惜你的人,才能給您幸福,姐姐如今聽著是嫁得風光,身份地位也高了,可是,卻過得很辛苦,很不快樂,好在,你姐夫還算好,沒有讓我失望,不然,姐姐真的很想一個人單獨的過下去,大富大貴的人家,爭鬥太過慘烈,越是富貴鬥爭就越恐怖,一個不好,就會粉身碎骨的。」素顏感慨地對素麗說道。
  
  素麗抬起頭,眼裡含著一絲感激,笑道:「嗯,謝謝大姐,我明白的。」
  
  素顏可以說是把掏心窩子的話都跟她說了,如果再不能勸得動她,素顏也無奈,素麗的人生是她自己的,路要她自己走出來,而且,素麗雖是年紀小,卻向來是個有主意的,別人的話,也不一定能聽得進去,不過,自己倒是可以利用手中的資源幫她改變一二,只是,就怕這丫頭不一定能領情。
  
  兩人走到老太太屋裡,老太太早就坐在正堂裡等素顏了,讓素顏驚詫的是,不止素情也在,王家大太太也在,她不由皺起了眉頭,自己不過是臨時起意要回娘家,可家裡就將她回來的消息四布了,老太爺屋裡遇到二皇子,老太太屋裡就有王大太太,如今兩淮貪沒一案正在最緊要的關頭,那些涉案的官員像餓鬼一樣,到處托人找關係,想逃脫懲治,或者,減輕罪行,王大太太定然也是來有求於自己的,她心裡覺得好一陣厭煩。
  
  但面上的禮數還是要的,素顏給老太太行禮,老太太笑呵呵的起了身,忙道:「如今你可是一品誥命的,奶奶可是擔不起你的大禮呢。」
  
  素顏聽了忙道:「不過孫女身份變成什麼,您都是孫女的祖母,一家子人,不論身份,只論親情。」
  
  王大太太在一旁聽了就附合道:「世子大人可真是高義孝順啊,這一家子人,著實就該這樣,只論親情才對。」
  
  素顏聽她話裡有話,便只是笑了笑,坐到了老太太身邊的位子上,大夫人和三姨娘沒在屋裡,應該是去備飯了,素顏便看向一旁的素情,素麗這會兒子也正給老太太行禮,素情一身明藍的宮錦金絲雙繡長襖,頭上戴著一套紅寶石頭面,看著華貴而雅致,配上她嬌嬌柔柔的氣質,更顯出幾分清麗出塵來,她見素顏看過來,微微一笑,大大方方起了身給素顏行禮:「大姐姐好,多日不見,大姐姐越發的秀美了,妹妹看了著實羨慕呢,看來,大姐姐過得很是舒心啊。」
  
  一番話,聽著熱情,可卻感肉中帶刺,素顏出嫁兩天,便鬧了一回回娘家,全京城都知道,自己與侯夫人不和,又鬧出了洪氏和司徒氏的事,素情哪裡有不知道的道理,如今卻說她過得舒心,分明就是諷刺。
  
  素顏也不生惱,淡淡一笑道:「多謝妹妹桂牽,姐姐我過得還算好,主要是你姐夫他知冷知熱,萬事以姐姐的心意為第一,所以,姐姐卻是還算是舒心呢,聽說妹妹就要嫁了,嫁妝可是都備齊了?」
  
  素情聽說素顏與葉成紹夫妻琴瑟合鳴,心頭一酸,眼中便帶了絲譏笑道:「倒是沒看出來,姐夫也是個知道疼人的,哎呀,妹妹可是怕他得緊,實在是不敢再見她,當初,他不過是只見妹妹一面,便要強娶……哎,算了不說那些事情了,只要姐姐過得幸福就好。」
  
  「是啊,你姐夫是個真性情的人,連護國候府的嫡長女也敢鬧著抬回府裡戲說是妾,卻只是好玩,當人家妹妹待著,就莫說其他人了,妹妹不敢見他也是真,那人有時毛手毛腳,出手又沒輕沒重的,我不在的時候,還是別惹他為妙。」素顏眼中射出一股利芒,臉上雖然帶笑,話語卻很不客氣。
  
  素情聽得面色一僵,眼裡露出一絲羞怒來,當初葉成紹也著實非逼她成妾不可,還打過她兩次,如今想來還心有餘悸呢,素顏不軟不硬的又在她心頭戳了一刀子,讓她半點便宜也沒佔到,連護國侯府的嫡長女都敢拉回家去當妾,又何況她這個小小的五品小官家的庶出姑娘?素顏這是在拿她的話,打她的臉呢。
  
  老太太聽出了兩姐妹之間的火藥味,忙打圓場道:「說那些個做什麼,如今你姐姐難得回來一趟,一會子錢公子也要來府裡陪你姐夫吃飯,老太爺那裡把王爺也懇留了下來,男人們關係好得很,你們兩姐妹倒是還像小時候樣的鬧,也不怕人笑話麼?」
  
  素情一聽這話,眼皮子立即扯了扯,對素顏乾笑道:「可不是,大姐難得回來一回呢,妹妹又正要嫁了,以後再見面的機會著實不多,以後,妹妹還要多去大姐府裡多走動走動呢,都是親姐妹,自然要比別家親近一些才是。」
  
  她還真轉彎轉得快,素顏看她改了態度,也就不再與她針鋒相對,倒底自己是回娘家來的,不是來與她治氣的,便與老太太閒聊了起來,老太太對她很是和藹,話語裡,還帶著幾分小心和討好,素顏也明白,這是自己身份地位變化了的緣故,老太太不敢再如以前那樣待自己,心裡覺得素然寡味,但又不得不應付著。
  
  說著說著,老太太便說到了王家的事情上頭去了:「你小時候,你舅舅可沒少疼你們幾個姐妹,每回送年節,回禮什麼的,你和素情都是得一份好的,唉,以前你舅爺家,可是鼎實得很,門前去拜房來往的客人,車水馬龍的,可是現在呢,冷冷清清,那些個人,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說著,又長歎了一口氣,眼角沁出淚水來。
  
  素顏在心裡就腹誹,前幾年,顧家出事之後,小王氏便仗著王家之勢,無情的虐待和打壓自己母女,王家就算是送了東西來了,也是最好的給素情,挑剩的,才給她和素麗,給她,也不過是在炫耀王有的權勢罷了,那幾年,她雖沒有穿越過來,但腦子裡的記憶還是有的,虧老太太現在還拿出來當恩情說,這個身體所受的屈辱,至今還會影響到她的心情呢。
  
  「哎呀,姑姑,您別說那些個小事了,不值一捉的,不值一提,只要幾個侄女過得好,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心裡也就舒坦了。」王大太太很謙遜的擺了擺手說道。
  
  素情的神色也肅然起來,她眼底帶了一絲的不甘,但又像是不得不屈服一樣,笑著對素顏道:「聽說皇上如今可是正重用著姐夫呢,大姐,咱們怎麼說都是一家子人,能不能幫幫大舅舅啊,錢不是問題的,只是,如今實在是沒有好用的人脈,大姐,如今姐夫又那麼疼你,你的話,他一定是會給面子的。」
  
  素顏聽了就冷下臉來,聽素情這話,似乎對葉成紹所擔的差事也瞭解一二,司安堂的事情都是在暗處的,上回王大太太便是知道了一些事情,當著一干的貴夫人的面來求她,弄得她好生下不得台,如今素情又來說這種話……
  
  「你姐夫能有什麼本事,不過是個紈褲之弟罷了,成天也不過是溜狗斗鳥,無所事事,他哪裡能幫得上大舅舅的忙,二妹,你可太看得起你這個廢物姐夫了,當初,你死活不嫁,不就是看他無能,沒用麼?」
  
  素顏毫不留情的將素麗的話給擋了回去,她幫不了葉成紹什麼忙,但絕不會拖他的後腿,如今王家再將葉成紹的身份事情宣揚出去,那也怪不得她真去落井下石了,要知道,司安堂也司暗殺,少主的身份如果有太多人知道,定然很是危險,說不得,就會有人也同樣要暗殺葉成紹的。
  
  素情果然被素顏的話給噎住,臉上露出尷尬之色,一時有些下不來台,一旁的王大太太便笑道:「素情的意思是,倒底侯爺家與皇后娘娘是嫡親,能不能求侄女在皇后娘娘那裡,幫你舅舅求個情,如今判決快下了,若是……若是整個王家都要流放千里,諾大個王家就會毀了,大侄女,你行行好吧。」
  
  素顏聽得當時就板了臉,起了身道:「舅母,這是朝庭裡的政事,我們婦道人家,怎麼好干涉,再說了舅舅清者自清,若沒做過什麼缺德的事情,也不用太過擔心,當今聖上賢明,不會冤枉好人的。」說著,她見到老太太就要哭了,便起了身,對老太太行了一禮道:「祖母,孫兒多日未見父親和弟弟了,很是想念,一會子再來看望祖母。」
  
  老太太和王大太太兩個面面相覷,無奈地看著素顏和麗兩個一同離去。
  
  等她們兩個一走,老太太就瞪了素情一眼道:「早就跟你說了,不要再與她治氣,你怎麼還是沉不住氣,你看看,如今把她又氣跑了,你再這樣子,別說害了你舅家,就是錢家,也不會待見你的。」
  
  素情聽得眼圈兒一紅,衝著老太太道:「她得瑟個什麼勁,不就是有個皇后娘娘做姑母嗎?在葉家,還不是被侯夫人打得鼻青臉腫,還不是被幾個妾室整治得灰頭土臉,人家護國侯的嫡長女,脫身回了府,還被皇后封了縣主呢,又變成了清清白白的人,比她風光多了,她不過就是在咱們面前耀武揚威罷了。」
  
  老太太聽了好歎了一聲氣,一副恨鐵不成鋼地看著素情,軟了聲勸道:「錢家還有求於她的,你不要做得太過,便是心裡再不喜,也要裝出幾分親熱來,怎麼教了你這麼些年,你還是那臭脾氣不改呢。」
  
  素情聽了,便將頭偏到了一邊去,氣呼呼的,不再說話,王大太太卻是急得不行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對老太太道:「平日介,侯府根本就進不去,也更不敢去,好不容易她回來了,這個機會,怎麼也不能失了,姑姑,這可是十萬火急的大事啊,一會子,素情還是回自個屋裡去吧,少不得,我這張臉也不要了,再去求求她去。」
  
  素情聽了王大太太的話,蹭的就起了身,氣沖沖的,禮也不行,就走了。
  
  素顏其實在外頭並沒走遠,聽到屋裡的話,臉上露出一絲冷笑,腦子一動,等素情一走,她倒是走得更慢一些了,對素麗道:「三妹妹,你且先去幫我娘打理打理吧,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想一個人在院子裡走走。」
  
  素麗聽得一怔,深深地看了素顏一眼,笑道:「也是,自小兒長大的地方呢,如今姐姐嫁了,回來的次數也少了,少不得有些留戀的,那姐姐慢慢逛著,我先走了。」
  
  陳媽媽回府後,素顏便放了她的假,讓她去找相好的老姐妹聊天去了,只有青竹貼身跟著素顏,素顏便在青竹耳邊小聲說了一句,青竹點了頭,將素顏送回了她以前住著的院子裡。
  
  素顏的院子還是空著的,打掃得也很乾淨,一切物什還是照先前自己未出嫁時一樣擺放著,看得出,大夫人對她很是用心,就想著她回來時,不會感覺生分,處處透著一份親切和關懷,讓素顏的心情舒暢了好多。
  
  沒多久,青竹便回來了,對素顏點了點頭,這時,王大太太悄悄的自小院後頭溜了進來,一見素顏,屈膝就在跪下去,素顏忙起了身,扶住她道:「舅母這是要做什麼?莫非要折剎素顏麼?快快請起,您怎麼找到這地方來了?」
  
  王大太太自素顏出了老太太屋裡後,正自惶惑,想著找個什麼好點的機會去求素顏才好,卻看到寧侯府的侍女正站在老太太院外,似是等著什麼人,她大著膽子去問,結果就聽就素顏獨自到了自個院裡,心中大喜,忙悄悄的來了。
  
  「侄女兒,舅母明人不說暗話了,如今是上下幾百口人命的事情,求侄女兒救救舅母一大家子吧。」王大太太哪裡肯起來,埋頭就在跪下,素顏對青竹使了個眼色,青竹提起王大太太后胳膊,王大太太就跪不下去,素顏便對她笑道:「舅母這話說得侄女糊塗,您說了半天,侄女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您先坐下,慢慢跟侄女好生說說,不然,侄女就是想幫,也不知道從何處幫起啊。」
  
  王大太太聽素顏這口氣有鬆動,眼睛一亮,也不堅持,自身後拿出一個盒子來,向素顏遞了過去,訕訕道:「侄女兒,你先把這個收了,舅母慢慢跟你細說,你真要幫忙的話,上下打點,是少不得這些的,舅母可不想你出力又出錢啊。」
  
  王大太太這話倒是說得藝術,不說是送給素顏的,只說是請她幫忙打點的,那便脫了受賄的嫌疑,但素顏又豈肯輕易收她的東西?
  
  手輕輕一推,素顏也不看那盒子裡是什麼,笑道:「舅母且先說說,究竟何事吧。」
  
  王大太太臉色微黯,那盒子也收了回去,卻是放在膝上,並沒收進去,便開始說起兩淮貪沒一事來,素顏聽完後便問:「舅母,你可想讓我幫忙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得說實話,這事,是不是大舅舅的主謀,他究竟拿了多少?」
  
  王大太太臉上沁出汗來,吶吶道:「你舅舅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一個人下那麼大的黑手,這當中,自然是有上面的人點頭的口咱們王家,不過是只得了個零頭罷了。」
  
  「那您怎麼不求大皇子,您的女兒不是大皇子的側妃麼?舅母這可是本末倒置了呀。」素顏聽她這話還是說得閃爍其辭,便淡笑著又打起了太極。
  
  「要是他肯幫,舅母又何必來勞煩侄女你呀,如今大皇子,因著貴妃娘娘的事情,變得低調了很多,都是稟著明哲保身的態度呢,躲都躲不及,又怎麼肯保你大舅,再說了,你那姐姐,也不過是個側妃,上頭還有正妃壓著,她的話,也頂不得多大用處,皇上又下了死令要嚴辦……」王大太太眼淚都出來了,她過去是何等的囂張一個人,如今四處找門路救自家,天天低三下四的求人,早沒有了當初的傲氣和脾氣了。
  
  原來如此,素顏眼波一轉又道:「你說大皇子都要明哲保身了,我家相公一個閒人又能頂個什麼用,大舅母還是求錯了人了,我怕是幫不上忙呢。」
  
  王大太太聽了立即撲通一下跪到在了素顏面前,納頭就磕,「侄女,舅母就跟你說句實話吧,實在是走投無路了啊,上回在這裡求了你一回,惹怒了世子爺,你大舅舅在牢裡就被狠打了一頓,我如今也不敢胡說半句了,只要大侄女你肯救這一回,我王家今後就是世子爺的人,身家性命全系到世子爺身上去了,求侄女開恩哪。」
  
  原來,果然是走投無路了,到了最後關頭,不得不求自己來了,素顏一陣冷笑,卻是親自起了身,扶住王大太太道:「看您說的,咱們是一大家子,以前王家和藍家可也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就是不幫王家,侄女也得幫藍家不是,誰也不願意自己的姻親垮了呀。」
  
  王大太太聽得大喜過望,看著素顏,顫著聲道:「侄女兒,你這是……答應了?」
  
  素顏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幫是要幫的,不過,也不一定幫得到,我的心是向著舅舅一家的,如今,就看舅舅能有什麼自救的法子,咱們一起使勁,應該雙館齊下,或許,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王大太太聽得眸光閃爍,眼裡露出遲疑之色,素顏也不打憂她,這個時候,只能她自己拿捏和選擇了,逼緊了,她怕王大太太會退縮。
  
  半晌後,王大太太似乎下定了決定,定定地看著素顏道:「舅母算是豁出去了,今兒個身上沒帶,你舅舅進去時,交給了我一大包東西,一會子,我就全去拿來,侄女兒,舅舅一家,就全靠你了,你那幾個妹妹,才十幾歲,若是真判了,怕是會被買入教坊去,幾個弟弟也會進礦井賣苦力,那可都是死路啊,求你了。」
  
  素顏點了頭道:「我也不能打包票,只能是盡力而為,求幫舅母求侯爺,再冒著生命危險替您求求皇后娘娘,哎,能不能成,也只能是盡人事,安天命了。」
  
  王大太太其實只要素顏肯幫,就感覺成功了一半,忙起了身,將手裡的東西往素顏手上一放,抬腳就要走,素顏在後頭追了上來,將盒子遞還給她道:「舅母也說了,這是要打點用的,侄女為舅母花點子沒關係,但是,舅舅家要打點的地方可多了,留著救急用吧。」
  
  王大太太聽了眼淚就出來了,這是她這一個月來聽得最窩心的話,很多人是收了她的禮,卻不肯辦事,家裡的錢財也耗了一大半了,人卻沒救出來,還越來越險,難得這個以前她也跟著欺負過的隔了好幾層的侄女肯這樣待她,她只覺得素顏就像是一尊救世的菩薩,轉身又要拜,素顏忙扶住她道,「您趕緊回去辦事吧,事不宜遲,怕是就在這兩天了。」
  
  王大太太走後,青竹不解地問素顏:「大少奶奶,您真要幫她?」
  
  「我這是在幫世子爺,如今世子爺手裡沒有掌握王大人上頭那個人的確切證據,王大人死咬著不肯拿出來,可能也是怕被報復吧,王大人存著一線希望,以為那個人會救他一救的,怕是根本不知道,他已經被人當了替罪羊了,如果王大太太聰明的話,就會將那些東西全交出來的。而且,王大人雖貪,卻是在戶部做了十幾年的侍郎,他對掌財理財可是一把好手呢,這一次若是救了全他家,他定當全心感激世子爺,這種人,不可重用,卻也不能少,他們,有他們的特定的才華,尤其是他們在官場是浸淫多年,懂得官場規矩,又經過了這一次大劫,更是知道如何趨利避凶,以後,會成為世子爺的一個助力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04:39 PM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可是,奴婢聽說,王家以前對大少奶奶您和親家夫人可都不太好,甚至……還加害過您的……若是奴婢,定然會趁機將王家就此滅掉,讓他們從此不得翻身。」青竹很是不平地說道。
  
  素顏聽得淡淡一笑,眼裡露出一絲淡淡的釋然之意來,「我也並非聖女,只是,王家的人,真正害過我的,對不起我的,不過是幾位主子太太們,他們府裡的那些小姐,少爺,還有幾十上百號的丫環婆子並沒有害過我,因一人之罪,禍害百人,如今的律法太過嚴苛,如若能救,便救下吧。而且,我也不是個太喜歡記仇的人呢,仇恨和報復只會桎梏自己的心靈,讓心靈帶上枷鎖,那樣會過得很辛苦,很累的。而且,這一次,說穿了,我也並非全是幫王家,不過是利用罷了,順帶救了王家府裡頭那些無辜的人們。看著吧,王大太太,我還是會想法子懲治懲治的,只是,不傷筋動骨就是,不然,別人還當我是軟柿子,想怎麼捏就怎麼捏呢。」
  
  青竹聽得笑了,「大少奶奶倒是豁達之人,奴婢其實也明白,大少奶奶如此做,最終的目的是要幫助世子爺。」說著,青竹的眼神有些幽暗起來,美麗的眸子泛出淡淡的氤氳,「如此,倒也能給大少奶奶您自個兒掙個以德報怨,不計前嫌的名聲,對世子爺也是有好處的,爺的名聲,可是太差了些呢。」
  
  這話說得再正常不過,但素顏感覺青竹的心緒有些波動,像是有心事一般,不由多看了青竹一眼,並沒多言。
  
  素顏沒有在自己的院子裡多呆,王大太太應該一時半會兒還不會來,她便去了大夫人的院子裡,守門的婆子遠遠地看見素顏過來,便躬身行禮,素顏忙讓青竹打賞,等素顏過去後,幾個守園的婆子便小聲議論道:「大姑奶奶可真大方,出手就是五錢銀子呢。」
  
  「可不麼,大姑奶奶如今可是一品誥命呢,聽說整個大周朝也沒幾個,這可是從咱藍家出去的姑娘,可是藍家的榮光啊。寧伯侯府原就富足,給咱們五錢銀子算什麼,那裡面屋裡的幾個,怕是一人會得二兩呢。」另一個婆子笑瞇瞇地說道。
  
  「咱們怎麼能跟青楓幾個比啊,那是大夫人身邊的紅人,大姑奶奶自然是要重賞的,如今咱們府裡攀了個好親,老爺和夫人們出手都比過去大方了,二姑娘嫁的那個雖然是白身,可那是皇商啊,家有萬貫呢,指不定,以後二姑娘回門,咱們也能得大賞呢。」先頭那個婆子笑道。
  
  「你就做夢吧,那錢家的人也來了幾回了,給二姑娘的聘禮是豐厚,可是你沒聽前頭老太太屋裡的藍仁家的說嗎?上次她給二姑娘去送錢家的托盤,就打發了她十個大子兒,我呸,還說是嫁給皇商了呢,真摳門。」另一個不以為然地說道。
  
  「那倒是,以前二夫人當家時,對幾個嫡女庶女都是苛刻得很,對咱們這些人,那更是厲害,別說打賞了,少挨些打也是好的。」
  
  先頭那婆子也是撇著嘴說道,可是,話音還沒落下,臉上就突然挨了重重的一巴掌,聽得一聲喝罵,「下賤東西,叫你們亂嚼舌根,主子也是你們能隨便議論的?」
  
  那婆子被打得懵了,轉過頭來看時,就見素情秀眉倒豎,怒視著她,她嚇了一跳,捂著臉垂下頭去,並不敢多言。
  
  另一個婆子也是趕緊垂了頭,生怕素情又會向她發火,但是,很快,臉上也挨了一巴掌,「兩個下賤的老東西,不要以為二夫人如今落難了,你們就猖狂,有本姑娘在,誰也不許詆毀她。」素情像是心中有火,正好找到了發洩的地方,又打了另外一個婆子。
  
  這個婆子是個烈性的,素情一來,她就沒吱聲了,她們又是大夫人院裡的人,二姑娘便是有氣,也得跟大夫人說,讓大夫人處罰她們才是。如今卻是在大夫人院裡如此打罵她們,分明就是要給大夫人沒臉,她想明白這些,便仗著膽子回了句:
  
  「二姑娘,奴婢幾個也沒說什麼,您就出手打人,也太不講理了些。」
  
  「還敢頂嘴,本姑娘打死你。」素情氣急,沒料到大夫人院裡的婆子還敢跟她頂嘴,以前,二夫人掌家時,全府可沒有幾個敢頂撞她,便是二夫人沒落了,有老太太在府裡,府裡人對她也是心懷畏懼的。她的手一揚,又要打下去,那婆子倒也是個潑辣的,素情的手還沒打下來,她倒好,一屁股往地下一坐,放開嗓子就嚎了起來:
  
  「二姑娘要打死人啦,天啊,冤枉啊,二姑娘無緣無故就打人啦。」
  
  素情被她突如其來的哭嚎震住,一時沒下得去手,怔在一旁,這時,張媽媽聽到聲音從屋裡出來,見是素情站在外頭,守園的兩個婆子,一個坐在地上大哭,另一個捂著臉,氣呼呼的,頓時心中有氣。二姑娘也是的,自二夫人被逐出族譜後,她便有事沒事找大夫人的茬,大夫人一直忍著,不想與她起衝突,更不想因此而惹得老太太不高興。可是,今兒大姑娘回來了,她也還是如此的囂張,張媽媽眼珠子一轉,大夫人平素就是太懦弱了些,不若趁大姑娘在家時……
  
  「二姑娘,您這是怎麼了?一大早兒的,生這麼大的氣,也不怕傷了身子?」張媽媽板著臉,走上前去,不陰不陽地說道。
  
  素情不過是打罵下人慣了,方才一聽到兩個婆子貶損二夫人,她心中一氣,抬手就打了人,這會子張媽媽那話聽著更像指責,她的火氣一竄便上來了,陰著眼道:
  
  「這幾個婆子欠治,竟敢胡亂詆毀主子,該打。」
  
  「這裡,好像是大夫人的院子,她們幾個便是做錯了什麼,二姑娘也該給嫡母幾分顏面,讓大夫人來懲處她們吧。怎麼二姑娘都是要嫁人的人了,連這點子規矩都不懂,將來如何到別人家裡做兒媳啊。」張媽媽聽得更氣,說話就嚴厲了起來。
  
  素情聽得大怒,還從來沒有下人敢教訓她的,哼,都是看二夫人落了難,就以為她失了勢。二夫人還在宗廟裡頭,自己就要嫁出去了,若不在府裡給這些個人一點子顏色,將來自己走後,只怕那些人會更加冷待二夫人。如此一想,素情喝斥道:「張媽媽好本事,連本姑娘也敢教訓起來了,真以為你是母親屋裡有臉面的,就無法無天了嗎?」
  
  張媽媽聽得一聲冷笑,高揚著下巴道:「二姑娘,奴婢沒什麼本事,奴婢只是跟您講道理,您如此做派著實太不合規矩了些,如此……」
  
  「老東西,給你幾分顏色,你就要開染房了?這府裡,老太太還在呢,大夫人也不能一手遮了天去。」素情不等張媽媽的話說完,手一揚,一巴掌向張媽媽打去,但手在半空中卻是被另一隻堅如鋼鉗的手給捉住了。她不由得掙了掙,竟沒掙得脫,一抬眼,看到是素顏身邊的那個侍女抓住了她的手腕,讓她動彈不得。
  
  素顏和大夫人在屋裡正在說話,先就聽到吵鬧聲,張媽媽出去後,又聽到張媽媽和素情吵,素顏心裡就有氣,看了眼大夫人,大夫人雖然心中不舒服,但卻歎了口氣,眼裡露出無奈和隱忍之色。素顏立即明白,大夫人在府裡過得並不如意,雖說掌了家,但老太太在,很多事情怕還是做不得主,以至於素情仍對她不恭不敬,連她院子的人也敢打。
  
  她便對青竹使了個眼色,青竹身子快如閃電,走出門時,便正好看到素情連張媽媽都打,及時制住了。
  
  「二妹,你這是做什麼?張媽媽可是娘親的奶娘,也是你我半個長輩,她就算做錯了什麼,也由不得你來教訓。」素顏的聲音冰冷如霜,冷厲地看著素情。
  
  「不過一個下人,什麼時候還能成為我的半個主子了?大姐,你如今身份高了,連你娘親身邊的下人,也要高出妹妹一等麼?」素情毫不示弱,她受不了老太爺,老太太對素顏的禮遇,就算是嫁了個侯府世子又如何,那個人,還是自己不要的呢,不過一個痞子罷了。
  
  「就高你一等又如何,你再敢對張媽媽動手試試,你打她一巴掌,我賞你十巴掌,不信你試試!」素顏氣急,素情就算個蠻不講理的,口舌之爭於她已經很沒意思了,她就算個招打的。
  
  「哼,果然會仗勢欺人,為了個下人,竟然要打我這個親妹妹,有本事你打,這府裡,可不是你這個出嫁之女在當家,還有老太爺和老太太在呢。」素情冷笑著看著素顏道,她就不信,素顏真敢在娘家打她,老太太對她最是疼愛,雖然因她以前胡鬧,沒議得門好親,但自從二夫人被逐了後,老太太便把一腔子的疼愛全給了素情,她自然是恃寵而驕了。
  
  「你還知道這府裡是誰在當家?你打我娘親的人,就是打我娘親的臉,出嫁之女又如何,我今天就替我娘家教訓了你,看你能鬧破天去,能拿我奈何!」素顏冷冷地對素情說道,又對青竹道:「我懶得動手,青竹,給我打,打得她明白事情了再停手,你可是寧伯侯府的人,她有本事,到寧伯侯府鬧去。」
  
  青竹一聽,毫不猶豫地就揚了手,正反兩下,打得素情眼冒金星,頓時大哭了起來,大夫人見這事鬧大了,忙止住了青竹,勸素顏道:「算了,你也難得回府一趟,何必跟她鬧,畢竟是親姐妹呢。」
  
  素顏聽了大夫人的話,沒讓青竹繼續打了,只恨聲對素情道:「不要再惹我母親,你就要嫁了,老實點在府裡呆著,若是讓我再聽到你對我母親不敬,那可就不是只打你兩巴掌的事了!」
  
  素情聽得目瞪口呆,現在的素顏好生霸道和厲害,比起出嫁前,更加果決無情了,她怔忡地站在原地,眼淚如泉般湧出,狠狠瞪著素顏,倒是沒再敢多說什麼。
  
  素顏懶得再看她,扶了大夫人往院子裡去,大夫人卻是怕素情鬧出更大的事來,忙勸素情道:「你姐姐是在氣頭上,你……要不到我屋裡去敷下臉吧。唉,姐妹幾個難得見面,就不要為小事慪氣了。」
  
  素情卻不領大夫人的情,怨恨地瞪了大夫人一眼,一扭身,捂著臉衝了出去。
  
  大夫人還有些擔心,素顏沉聲道:「娘親,你在家裡,是不是還是過得不如意?」雖說有風傳說顧老太爺會起復,但至今仍沒動靜。她也知道,那批貪沒者沒被最後處置,新官就難以起復,如此,在藍府裡頭,老太太就還是有些著意地打壓大夫人,大夫人又是個懦弱的……
  
  大夫人的臉色果然有些黯淡,但卻笑道:「哪有,如今娘親也不是正當著家麼?老太太喜歡你弟弟,對我也好。」
  
  張媽媽卻是插了嘴道:「大姑奶奶,別怪老奴多嘴,大夫人哪裡是真正當家呀。府裡大繁小事,全都得請示老太太,做不得半分的主,瑣事又全都由少夫人操心,有了半點的差錯,錯處便全是夫人的。老太太就會想了法子折騰大夫人,就是二姑娘,也沒怎麼拿好臉子給大夫人看,今兒這事,往日也不是沒發生過……」
  
  「張媽媽!」大夫人皺了眉頭喊道,她不想素顏難得回府一趟,就要為自己揪心,寧伯侯府也不是好地方,素顏在那邊定然也過得很艱難,大夫人可是親眼見到了侯夫人的厲害的。
  
  「娘親,您別怕,今兒個,女兒就是來為您撐腰的。弟弟還小,您身子骨也不好,老太太若還像以前那樣對您,女兒怎麼能安心啊。」素顏聽得又急又心酸,橫下心來,這一次,非得好好治治老太太才好。
  
  她扶著大夫人進了屋,母女倆正說著話,就聽得老太太身邊的玉環來稟報:「大姑奶奶,大夫人,老太太請兩位主子過去呢。」
  
  大夫人聽了臉色就有些發白,素顏從容地起了身,扶起大夫人道:「走,娘親,老太太說什麼,自有女兒給您頂著。」
  
  到了老太太屋裡,果然看到素情正捂著臉苦,素顏冷冷地掃了眼素情,扶著大夫人坐下,老太太的臉陰沉沉的,大夫人一見之下,哪裡敢坐,立在一旁給老太太行禮。
  
  老太太皮笑肉不笑地對大夫人說道:「坐下吧。」
  
  大夫人這才在一旁坐了,老太太又笑著對素顏道:「你妹妹不懂事,你難得回來一趟,何必跟她見氣呢,她也是藥出嫁的人了,你這……把她的臉又給打腫了,一會子錢家的人看見了,可如何是好?」語氣還算是客氣,並沒有重斥素顏,只是渾身都冷冰冰的,像是在強壓怒氣,令大夫人坐立不安。
  
  「回奶奶的話,孫女兒也是為了妹妹的將來著想,她動不動就打嫡母身邊的人,連嫡母的奶娘也不是她的下飯菜,如此沒上沒下,將來去了婆家,對婆母身邊的人也是如此,那不是讓人家說我藍家沒教養,兒媳連婆母都不敬麼?」素顏冷靜地對老太太說道。
  
  老太太聽得一滯,掃了素顏一眼道:「她如今也是沒個親娘在身邊,你娘是厚道人,倒也疼她,反而讓她生了驕,不過,你畢竟是姐姐,罵她幾句也就算了,怎麼能動不動就打呢。」
  
  「正是因為我娘厚道老實,所以,她才敢對我娘不敬,我才得好生教訓下二妹妹,也讓府裡人知道,老實人,不是可以隨便欺負的。今兒這兩巴掌,不止是打二妹妹,也是打給府裡的人看的。以後,再有誰欺負我娘,只要我得了消息,見一個,打一個,打得她老實了為止。」素顏不想再與老太太磨嘰下去,以前沒嫁時,已經跟老太太鬥智鬥勇了不少次了,老太太也是屬服打的,好言什麼的都沒用,只能來硬的。
  
  老太太頓時氣得臉色煞白,雙手都在發抖,但素顏又道:「明兒起,我送兩個人來給我娘親,幫她理理家事,這府裡我呆得久了,也知道有起子小人,不拿我娘親當一回事,不聽我娘親的調派,自以為本事,自作主張,為所欲為,我寧伯侯府的規矩可是大了,有誰膽敢再忤逆我娘親,那就按寧伯侯府的規矩來辦。」
  
  說罷,素顏起了身,給老太太行了一禮道:「孫女兒回娘親院裡看望弟弟了,祖母您好生休息。」
  
  老太太氣得半晌沒有說話,素顏竟然強勢到以出嫁之女的身份來管著娘家的事了,這讓她如何嚥得下這口氣?正在這時,下人來報,說王大太太求見大姑奶奶,老太太身子一僵,這才又想起了王家的大事來,又想求素顏幫王家,可面子上卻又放不開,僵在那兒,只拿眼瞪素顏。
  
  素顏聽了那下人的回報,冷著聲道:「舅母來了,就讓她先在祖母這裡等著吧,我沒空見她。」
  
  「素顏啊,你還是見見她吧,王家,如今正是困難的時候,你若是……」老太太急了,王家可是她的娘家,雖然出了事不會連累到她,但沒有了娘家的支持,她在藍家的地位也會失色,忙放軟了聲音對素顏道。
  
  「娘親身子不好,她每日辰時不到,就要起來請安、理事,還要照顧弟弟,孫女兒得先給娘親請個太醫來瞧瞧病,給她調養調養。」素顏卻不肯留下,扶著大夫人說道。
  
  「她身子不好麼?府裡就那麼點子事,起那麼早做什麼,她也是個實心眼兒的人,每天非得一大早就來給我請安。其實我年紀也大了,起不得那麼早呢,明兒起,兒媳你就不用給我請安了,有空來看望下就得了,你最大的事情,就是好生教養我那孫子。」老太太也反應得快,臉色微變了變說道。
  
  「可不是麼?娘親,您看祖母多心疼您,以後,您就別起那麼早了,打擾了祖母的睡眠也不好,好生養好身子才是正經。還有啊,那些個不聽您使喚的奴才們,您能換的就換了,不能換的就賣掉,府裡就圖個安寧,對那起子一自以為是的,全都打發了就是。」素顏聽得心中滿意,又道。
  
  老太太聽得眉頭一皺,見素顏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忙又道:「兒媳,大姑奶奶說得對,這府裡既是你當家,自己人你自己想如何做都行的。」
  
  素顏有了這句承諾,才放了些心,便對下人們道:「我先送夫人回屋了,請舅母到我的院裡先等著。」
  
  說著,便扶了人走了,至此後,大夫人在藍家,才算得上真正的過上了安生日子,尤其是素顏送了兩個寧伯侯府的婆子來後,更是震懾了藍家的下人們。有個如此強硬的大姑奶奶撐腰,下人們再也不敢對大夫人輕慢了,而老太太那一日又被老太爺訓斥了一頓,也不敢輕易為難大夫人。
  
  王大太太果然拿來了很重要的證據,素顏也沒看,午飯過後,素顏跟著葉成紹回寧伯侯府,在馬車上,她便將王大太太的東西交給了葉成紹。
  
  葉成紹打開一看,大喜過望,驚詫地看著素顏道:「娘子,你是如何得到的?那王大人,可是死咬著不肯交出來啊。」
  
  「相公,你如果可以,就從輕發落王大人吧,我應了王太太的。」素顏笑著對葉成紹道。
  
  「我以前,可不就是看他家欺負過你麼?所以,就沒打算過要放過他家,不過娘子既然開口了,我自然聽娘子的。」葉成紹將素顏往懷裡一攬,親了下她的額頭說道:「凡是欺負過我娘子的,我可不會放過他們。」
  
  「哼,就你不欺負我就好了。」素顏嗔了他一眼,嬌聲說道。
  
  葉成紹墨玉般的眼立即閃閃發亮了起來,斜著眼道:「娘子,除了那個時候以外,平素可都是你欺負我哦,也只有在那個時候,娘子你乖得就像只小貓兒,最可人疼了。」
  
  素顏聽得大窘,知道這廝又是在說他們行房事的時候的事,這廝太過勇猛,她是一次一次敗下陣來,只有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被他欺負得狠了,也只得嬌聲求饒,這廝偏就得意得緊,一副好有成就感的樣子。越想越羞,伸了手就擰住他腰間的一塊軟肉,罵道:「今兒晚上你睡書房去,不許碰我。」
  
  葉成紹顧不得腰痛,一聽這話就炸了,嘟著嘴就道:「那怎麼能行,娘子,我會憋壞的。」
  
  「滾開,沒個正經。」素顏氣急,這廝說話越來越直白了,她都聽不下去了。
  
  「再正經不過啊,娘子,夫妻之間的那個事,可是天經地義的,這可是關乎到人類傳承的大事,沒有什麼比這更嚴重,更正經的了。」葉成紹一把揪住了素顏的鼻子,一本正經地說道。
  
  素顏聽得無語了,這廝連人類傳承都搬出來了,簡直是無恥到極致了,再與他嘰歪下去,他會有更好聽的說出來,便轉了話題道:「王家的上頭主子是誰?這一回,能制得住他嗎?」
  
  「他的正經主子是陳家,並非大皇子,這本賬可是難得的好證據,陳家一直隱在大皇子身後,自以為做得乾淨,百葉不沾身。哼,他們可能沒想到,王大老爺也是個老狐狸,這麼多年與陳家的一筆一筆見不得人的勾當,全都記錄下來了呢。最重要的是,還有證據,哼,我只需讓人抄錄其中一張,送到陳閣老手裡,他就會徹夜難眠。」
  
  葉成紹對素顏這次的行為很是滿意,也怪不得王大老爺口緊,這東西真要公諸於世,大周朝廷都會發個地震去,陳家,更是首當其衝,便是陳閣老再聲望高濃,也會被打入地下去。只是,葉成紹也知道,現在不是讓這東西現世的最佳時機,皇上明著就是不想打垮陳家,更不想葉家一支獨大,帝王的制衡之術用得極其的巧妙和高端。他現在去端陳家的底,無異於觸皇上的逆鱗,那會得不償失,但是,讓陳家難受一陣子,也是不錯的。
  
  而且,他還打算抄上一頁送給二皇子,二皇子與大皇子正鬥得如火如荼,正愁拿不到陳家的把柄,送他這麼大的一個禮物,他應該知道如何做的。
  
  「王大老爺也不能真的就此免了罪,相公,你只需免了王家一家老小的流放之罪就行,至於王大老爺和二老爺,該處置還是得處置,不過,要留下他們的一條命,將來,你再去救他們一次,你就徹底成了他們的大恩人了。」素顏見葉成紹的打算,正與自己的相同,心裡很是高興,又對葉成紹道。
  
  葉成紹聽得一怔,伸手就擰住了素顏秀巧的鼻子,笑道:「我家娘子可真是個小狐狸啊,我明白你的意思的,王家曾經那樣對你,你肯救他全府的老小也算是仁義了。不過,你的小心思裡,還是不肯輕易放過王大老爺和王大太太對不?放心吧,該讓他們吃的苦頭,一點也不會少的。」
  
  一月後,皇上果然下了旨,免去王大老爺的戶部侍郎之職,發配千里之外的兗州,還特命王大太太一同發配,王家抄沒家財,但餘眾一律免於流放。至此,王家這個百年望族也算是一夜倒塌,王家子女從官家千金、少爺一下子變成了貧民百姓。好在,他們既沒被賣入教坊,也沒有被押入礦井之中,只是生活由富足,變成了貧寒罷了。藍家老太太也收留了幾個侄孫子孫女在藍家生活,倒是因此,便對大夫人更為優容了起來,再不如先前那樣刻薄了,這些,都是後話。
  
  素顏與葉成紹坐著馬車回到寧伯侯府,一進門,便遇到了文靜前來拜訪,素顏前天與二夫人大吵了一次,說是要給二房分家,但出了劉姨娘的事情後,葉成紹與侯爺有點小衝突,這事就壓下來了。不過,素顏說出去的話,自然是要兌現的,只是還沒來得及罷了。
  
  文靜今天打扮得很是得體,神情也很恭謹小心,「大嫂從娘家回來了?辛苦了吧。」
  
  文靜慇勤地上前扶住素顏,葉成紹斜了眼看了眼文靜道:「明兒個要去壽王府赴賞梅會,二妹妹不在自己屋裡準備才藝,怎麼還有空到我屋裡來啊?」
  
  文靜被葉成紹說得臉一紅,訕笑著對素顏道:「大哥也真是的,我沒事不能來看望嫂嫂麼?嫂嫂可知,明兒壽王府賞梅會可與往年不同呢,往年雖然也有才藝表演什麼的,可沒有正經的比試,明兒個的,可是各大府裡頭的姑娘,小姐們都要參賽,要選出京城第一才女來呢。大嫂,你也來參賽麼?」
  
  素顏聽得一怔,淡然笑道:「我參加做什麼,我一個有夫之婦,才不與你們這些待字閨中的大姑娘去搶這風頭呢。」
  
  「那倒也是,不過,妹妹就是想見識見識大嫂的才藝呢。聽人說,就是皇后娘娘也誇讚過大嫂,說大嫂見識獨特,學識廣博,可惜,明兒個大嫂不參賽,妹妹是沒這個眼福咯。」文靜聽了眼眸一閃,笑道。
  
  素顏有些奇怪,二夫人可是不待見自己,這會子怕是正在屋裡畫圈圈詛咒自己呢,這文靜又是發什麼瘋,突然又來討好她了,她不由得深深地看了文靜一眼,問道:「三妹妹這兩日沒見著人,難道就是在屋裡練琴去了?聽說三妹妹一手琴藝很是精湛呢,二妹妹,你明兒個打算用什麼參賽?」
  
  文靜聽得眼神一暗,臉色竟帶了一絲郝色,期期艾艾地對素顏道:「大嫂,我的琴技比不得三妹妹,繡功也不行,就是畫畫,也拿不出手,這會子正著急呢,想大嫂您給出個主意。」
  
  素顏聽得好笑,明兒就要參賽了,文靜這會子來抱佛腳,來得及麼?不過,她也覺得好生奇怪,早接了壽王府的賞梅帖了,怎麼沒聽說過要比才藝,怎麼一下子冒出了這麼個事情來了?
  
  「我也沒什麼才藝啊,琴雖然會彈,可是,只一天的時候,我也沒法子教你什麼啊。」素顏笑著對文靜道。
  
  「可是,大嫂你有好多好聽的曲子呢,我如今琴藝一下子提高是不可能的了,但是如果能出新,那說不定,也能讓那些評選的貴夫人們留些印象呢。大嫂,你就教教我吧。」文靜終於說出她心裡的話來。
  
  原來如此,只是,文靜是怎麼知道自己會些新曲子的?素顏好生納悶,她可是從來也沒有在侯府裡頭出過這種風頭啊。
  
  「大嫂平日間哼的歌兒就好聽,你自個兒沒注意,有時一高興,就會哼上幾句呢。我也是不經意時聽到的,大嫂,你就教教我吧。」文靜看出素顏的疑惑,搖著素顏的胳膊說道。
  
  素顏聽得莞爾,心裡卻是盤算起來,明兒個肯定有不少皇親貴族的妃子、夫人參加,評選打分。不然,文靜也不會如此在意了,她的才貌都是中等,想在眾多佳麗中間脫穎而出是不可能的。但是,若能別出心裁,給那些夫人留些好印象,即便得不到太好的名次,被那些夫人們相中,也有可能議上一門好親呢,文靜的想法還算聰明,不過,自己怎麼能如此輕易地幫她呢?
  
  來了侯府的這些日子,她也算看明白了,文嫻天真單純,但也自私,她只不害人,卻不肯幫人,對侯夫人都有些冷漠,這也是這個時代,很多大家閨秀的通病。在府裡只管做好自己的大小姐,等著家族給她議門好親,風風光光嫁出去就好,家裡的紛爭盡量不參與。
  
  所以,她便是對侯夫人好,對紹揚好,也沒看見文嫻如何來親近她。
  
  而文靜,便更是功利,又驕橫自大,自以為是,陰不陰,陽不陽的,老有些小動作出來,她就算是對她好了,她也不會太領情,所以,白白幫她還真不划算。
  
  「我這裡,倒還真有些新曲子,保準全大周都沒有聽過,曲風新穎獨特,若是二妹妹在賞梅會上一彈,定然會吸引很多人的目光,不過,二妹妹,二嬸子可是對我很有意見呢,二妹妹這會子找我,我可是怕二嬸子說我教壞了你呢。」素顏很是為難地對文靜說道。
  
  「大嫂,我娘親怎麼會怪你教壞了我呢,這可是我自個兒要來學的,不關娘親的事的。」文靜臉一僵,二夫人與素顏鬧得有多凶,她也是清楚的,只是有求於素顏,就裝作不知罷了。
  
  「那算了,沒有二嬸子的許可,我可不敢教你。哎呀,我去教三妹妹一首好曲子吧,指不定,她彈了新曲,明兒個一舉奪魁也說不定呢。聽說東王妃也回來,明兒個可真會很熱鬧呢。」素顏一本正經地說道,半點也沒有要教文靜的意思。
  
  文靜一聽,果然急了,明天的賞梅會可是關係到她的終身大事啊,忙又求素顏,素顏硬是推說怕二夫人不高興,硬是不肯。文靜好生著惱,卻又不敢在這個時候得罪她,無奈之下,回去找二夫人去了。
  
  葉成紹一直歪在正家正屋的椅子上,聽她們姑嫂談話,這會子待文靜走了,笑著斜了眼素顏道:「娘子,你又起了什麼小心思?」
  
  「誰起小心思了,我本來就是不敢教她嘛,二嬸子這會子可是恨死我了呢。別我一片好心,又成了她的話柄,我才不做那費力不討好的傻事呢。」素顏嗔了葉成紹一眼說道。
  
  「你呀,就算是要分家,也不在這一時,這會子父親不會允許的。」葉成紹起了身,一把將她摟進懷裡,一旁的青竹一見著兩口子又當她們是空氣,光天化日之下就親熱,清冷的臉上就泛起一絲古怪之色,手一伸,就將正在沏茶的紫綢給拖走了。
  
  紫綢雖然也窘,不過也不是經歷一次兩次了,倒也不太介意,不過,看青竹臉色古怪,也悄悄地退走了。
  
  「不允許,那也是要分的,我懶得跟二嬸子她們磨嘰,總是得了好,卻不知道好,沒事就攪出事了,這個家,就是太龐大,太複雜了。讓二房分開過,不是簡單得多麼?」素顏堅定地說道,大宅院裡頭,紛爭之所以多,就是人口太過複雜了,如果,二、三兩房分開過,侯爺也沒那麼些妾室,生活定然要簡單得多。
  
  「娘子想如何都好,反正我是舉雙手支持的,只是,你得抓住理兒,不要惹了眾怒,別讓人抓了你的把柄,不過便是抓住了也不怕,有我呢。誰敢對娘子如何,我一定給他好看。」葉成紹附頭親了下素顏,大手就有點不老實了,伸出她裡衣裡,就毛毛躁躁起來。
  
  這時,外頭紫雲一頭撞了進來,報道:「大少奶奶,二夫人和二小姐來了。」一抬眸,看到素顏和葉成紹的那副模樣,頓時小臉紅得沁出粉了,也不等素顏回答,垂了頭就衝了出去。
  
  素顏不由得狠狠地踢了葉成紹一腳,瞪著他道:「你個混蛋,我的臉面都被你丟盡了。」
  
  葉成紹看素顏像是動了真怒,也老實了,訕笑著道:「娘子哪裡丟臉啊,你看,這小臉紅撲撲的,好生漂亮。」只是邊說邊往裡屋溜,在素顏另一腳踢來之前,溜之大吉了。
  
  二夫人真的帶了文靜進來,臉色有點僵木,素顏神情也是淡淡的,她也不想給二夫人太多好臉色看,如今是她們來求自己,不是自己求她們。二夫人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兒子還小,二老爺的小妾也是有好幾個,生了兒子的也有兩個,二夫人再二房裡頭的日子也並不太好過。二夫人急需為文靜找個好婆家,增加自己的勢力,所以,她不得不來求素顏。
  
  「大嫂,我娘相通了,她說以前不該跟你鬧的,你看,娘她都來賠禮來了,你就……」文靜心中有事,就有點口不擇言了,把個二夫人氣得臉都發黑了,她不過是找台階下啊,沒料到文靜直接說她是來賠禮的,那她一個長輩的臉還往哪擱啊。
  
  「那可不敢,二嬸子可是想好了,什麼時候談分家的事?」素顏淡淡地說道,臉上半分笑意也無,讓二夫人好生下不來台。
  
  「分家也得等你二叔回來之後吧,你放心,我如今也知道你在府裡是能做主的,跟你鬥,我也鬥不贏。算了,你說要分就分,只是,等你二叔回來,跟侯爺談妥,如何分。」二夫人想了想,冷靜下來道。
  
  「是吧,大嫂,你看,明兒個就要參賽了,你快些教教我吧。」文靜心裡急著自己的事,分不分家,於她沒多大關係,反正她是侯府的嫡女,嫁妝怎麼都不會少了她的就是。
  
  「二嬸子既然肯了,我自然是要教二妹妹的,明兒個,很多貴夫人都會去,二妹妹你就呆在我身邊吧。」人家態度好,她也好說話,素顏笑著對文靜道,不過,卻是進了屋,拿出一本賬和一張轉筆來寫著什麼,文靜以為她在寫曲子,便沒注意。
  
  但素顏卻是拿了那張紙對二夫人道:「二嬸子,您在上頭簽個同意二字吧,今兒就先把分家這事說定了,等二叔回來,再談分產的事。」
  
  二夫人沒料到素顏如此當真,竟然真的要她立字據,她不過是拿話搪塞她罷了,怎麼……不過,有產可分?她聽了這句心裡才舒服了些,眼珠子一轉,能分了侯府的產業,分開過那其實更好啊。於是拿起那張字據仔細看了看,便簽了字,她是想,反正到時候,談得不如意,還有二老爺在呢,二老爺才是二房的家主,可以不認她的字據。
  
  素顏也知道二夫人心裡的小算盤,不過,能搞定二夫人,二老爺那裡,還有葉成紹呢,她也不怕。
  
  素顏收起字據,拿出一把琴來,自己先彈了一曲,頓時琴聲叮咚,樂聲悠揚,曲子歡快活潑,曲意深遠。整個院子裡的人都被大少奶奶的琴聲所吸引,下人們放下手裡的差事,趴在窗前偷聽了起來。躲在裡屋的葉成紹被琴聲吸引,不由自主地就走出門來,眼神悠長,深如幽潭,深情地看向素顏。



  第一百一十三章
  
  素顏來了這個世界後,就很久沒有聽過前世的音樂,平日間偶爾哼唱,也是隨心而行,並不太在意,而今,經自己的手,將一首熟悉的,歡快樂的曲子彈奏出來,心彷彿就回到了前世,回到了那個喧囂而又簡單忙碌,平幾的生活裡,一首梁靜茹的《暖暖》,雖不太適合用古箏彈奏,但曲風明快溫馨,似明淨的小溪流,緩緩地流淌在山間,空明而安寧的平凡小日子躍然琴間。
  
  被這複雜又陰暗的深宅大院鬥得疲憊不堪的心靈頓時受到了安撫和洗禮,眼前又浮現出前世的鄰家小院,越牆而開的紫色扁豆花,門前用竹竿搭著的絲瓜架,懶懶的躺在屋簷下曬太陽的小花狗,屋裡,正帶著老花鏡看報紙的老爸,廚房正在炒著菜的老媽,一切是那樣的平靜祥和,素顏的心情頓時暢快了起來,跟著那跳躍著的樂曲起伏,嘴角不由自主的就勾起了抹恬適的笑嫣,美麗淡靜如一朵靜放的茉莉花。
  
  葉成紹看呆了,他的心神彷彿都被凝聚在了素顏身上,這一刻,他不能自已,眼前的女子成了神魂的依托,他靜靜地聆聽著,連呼吸都放得平緩,生怕打攪了素顏。
  
  「叮……」一曲終了,素顏手一收,四根纖長白晰的手指輕撫在琴弦上,她微笑著抬眼,心神便被吸入一股墨黑深潭中,那裡同波光流轉,漩渦一般吸引著她,讓她沉淪進去而不能自拔。
  
  「娘子……」葉成紹大步走近素顏,一把握住了素顏的手,「真好聽,以後,經常彈給我聽好嗎?我們找一個小小的院落,你彈琴,我舞劍好不好?」
  
  素顏聽了微微點頭,眸光柔軟似水,這時,二夫人和文靜終於也從琴聲中回過神來,文靜的眼睛睜得老大,兩眼冒光,疾步就衝了過來,扯住葉成紹道:「大哥,你先一邊去。」轉而又萬分期待地看著素顏道:「大嫂,快教我,快教我,就這曲子,彈好了,明兒個我一定能排到前五名裡頭去。」
  
  二夫人原本不太相信素顏的琴藝,她完全是被文靜鬧得沒辦法了才來向素顏低頭的,這會子聽完素顏彈奏了一曲後,她的心思也活泛了起來,如果素顏真能教了文靜這一首曲子,文靜可能真的進前五,那……保不齊她就會被一個侯爵夫人看中,到時侯,閨女能成為世子夫人,那,自己的二房裡的地位就無人難憾動了。
  
  「侄兒媳婦,你的琴著實彈得很好,文靜這孩子天賦不錯,就請你好生教會她吧,嬸子以前有什麼做的不好的地方,你也別見氣了,這次你若是能幫到文靜,嬸子……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二夫人臉色有點不自然,但語氣裡還是帶了絲誠意的。
  
  素顏也不是非要與二夫人鬧僵,只是想把侯府的生活變得簡單些罷了,見二夫人如是說,她也不再板臉,笑道:「看二嬸子說的,我既是應了要教二妹妹,那就會盡全心的,時間緊迫,二妹妹這就開始吧,但願二妹妹明日能在賞梅會上,大放異彩啊。」
  
  整整教了文靜一個時辰,才把那首曲子教會,其實文靜的樂感也不錯,只是她彈奏出來時,遠達不到素顏的竟境,素顏又解說了好幾回,仍是不能達到最滿意的效果,沒辦法,主要是文靜的生活經歷不同,她心中沒有那分恬靜,便演繹不出那分活潑和甜美的小生活出來,而且,她長期養在深閨之中,沒有到戶外走動過幾回,更沒有徹骨的愛情,最多有是小女兒似的情思萌動,沒經歷過,怎麼會理解曲中真意?自然,就彈不出那樣美妙的樂感來。
  
  後來,文嫻和文英雙雙也來了,她們聽了文靜的曲子後,很是羨慕,也想向素顏討教一兩首新曲,但文靜的臉色沉如鍋底,嘴巴厥起像要掛起一個夜壺,她原來就容貌不如這兩人出眾,琴技也略遜一疇,找素顏便是想要出新,如若文嫻和文英兩個也同樣出新,那她還有什麼持色可言,自然是不願意那兩姐妹也學她的。
  
  好在文嫻明白文靜的心思,而劉姨娘雖是教坊出身,一身舞技也冠絕天下,文英早就在劉姨娘的教導下,練出一身柔骨纖功,據說一支鳳舞九天跳得驚世絕艷,她也有自己的優勢,也不一定非學新曲不可,文嫻則是上就有了消息,暗自強練一支古曲,如今也是彈得得心應手,也還算自信滿滿,便就都不再免強了。
  
  葉成紹則在下午便出了門,他要快些整理兩淮貪沒一案,好瞭解了,早些動身去治河。
  
  第二日,素顏起了個大早,紫睛得知道她要去赴宴,便幫她梳了個高貴的芙蓉歸雲髻,發中插上一根三尾鳳簪,兩邊同插一根藍寶石華勝,華勝上吊著兩根水晶流蘇,晶瑩剔透,光華流轉,再給素顏化了個淡粉的煙妝,穿上一套素淡卻高雅宮錦繡幽蘭長襖,外罩一傭補繡輕紗背子,長襖裁喊得纖合得體,將素顏高挑豐滿的身材襯得越發的婀娜嬌俏,打扮完後,紫睛還上上下下打量了素顏一番,才免強的收工,好像還並不滿意,素顏看著那那正經嚴肅的樣子,不由噗次一笑道:
  
  「你把我打扮這麼好看做什麼,我可是出嫁之女,又不能參選才女,難道還要跟那群小汝擊娘們爭風頭不成?」
  
  紫睛聽了便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嘟了嘴道:「大少奶奶這才嫁了人幾天呀,就一副老氣橫秋的口吻,您如今正是風華正茂,不是奴婢吹,您這樣子往地群姑娘小姐們中間一坐,誰能蓋得過您的風華去?」
  
  紫綢在一邊也是笑道:「可不,要說這次賞梅會開得還真不是時候,早個一年半載的,咱們姑娘去參賽,就那一手琴技,也無人能匹,再加上這樣貌兒,誰能越得過姑娘去?」她一高興,竟像是素顏又回到了未嫁之身一般,說話也就橫沒忌諱起來。
  
  正自己淨完面,自耳房走出來的葉成紹原來看著素顏那一身妝容,眼睛一亮的,聽完紫綢和紫睛兩丫頭的話,立時就黑了臉,嘟了嘴就走了過來,走到素顏身邊時,又頓了頓,狀似隨意的撥下素顏發側的藍寶石華勝,「娘子,為夫覺得,這個華勝不太襯你,換一個吧。」說著,不由分說就到梳妝盒裡重新拿了根銀質的蝴蝶簪子歪歪斜斜的插在素顏的髮際,然後,左右搖著頭,看了又看,嘟了嘟嘴,小聲咕噥:
  
  「還是不行,太顯眼,再換一支。「說著,又撥下了銀簪子,還帶得將素顏的髮絲勾亂了一束,又找了根綠玉簪子要往素顏頭上插。
  
  素顏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含笑看著葉成紹,嘴角帶了一絲戲謔,葉成紹沒注意,擺弄完素顏的頭髮,又覺得衣服也太雅致了,親自去後堂裡,一頓亂翻,給素顏弄了套大紫的絨襖來,非要素顏換上,紫睛和紫綢兩個站在一旁,臉都要綠了,世子爺這是在掏亂來的,那小心眼兒也太不掩飾了些,明著就是想把大少奶奶打扮成村姑呢。
  
  可是,大少奶奶重新換了那身衣服,就那樣沉沉靜靜的站著,一句話也不說,照樣明眸善睞,照樣端莊秀麗,光那雙靈動清澈的眼睛,就能吸引住別人的目光,便是穿戴得再普通,也能掩她出塵嫻靜的氣質。
  
  葉成紹自然也是發現了,他是又得意,又有些挫敗,嘴角扯了扯,咕噥道:「啊,娘子,今兒個要不我也去請個假,陪你一起去吧。」
  
  「得了,你還是做正經事去吧,你一出現,那三個妹妹可就得大哭了,往年她們可沒少受你連累呢。」素顏無奈的拿手戳了戳葉成紹的腦門兒,嗔道。
  
  文靜和文嫻可是早就說過的,葉成紹就算去,也不要跟大嫂挨在一起,她們可還要跟著素顏這個一品誥命去結識京中貴夫人的,才不願意臭名昭著的葉成紹影響了寧伯侯府的形像呢。
  
  紫睛實在是忍不住了,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對葉成紹道:「世子爺,天色不早了,您還是早些去上朝吧,奴婢幾個會服侍好大少奶奶的。」
  
  葉成紹今天也著實有重要的事情要辦,只好又扯掉了素顏另一邊的華勝,才悻悻的,不甘的,擔憂的走了。
  
  等葉成紹了出去,紫綢就捧腹大笑,「大少奶奶,爺這醋勁可是酸到天上去了,巴不得把您給藏到衣袖裡去,只他一個人看見才好呢。」
  
  紫睛則是厥了爵嘴道,「什麼眼力介啊,盡選些持不搭調的衣服給大少奶奶穿,他成心就是想大少奶奶您出醜呢。」說著,毫不猶豫的動手,重新給素顏梳頭,把才纔換上去的衣服,又換回來,還持地又給素顏配個玉墊子桂在腰間,才算滿意了。
  
  其實,素顏也不想打扮得太出挑,但也不能太亂了,她今天還是打著要交好一批京城權貴夫人的目的去的,葉成紹在京城裡頭的名聲不好,但他將來,不管願意不願意,權利之爭肯定是要沾上的,多結識和交好幾個權貴夫人,對葉成紹還是有些好處的,她不是要爭權,只是想要自保,要自保,就得有足夠的能力和資源,這是她在深閨中,能為葉成紹做到的,當然,就會不遺餘力的去做。
  
  打扮好後,她去給侯夫人請安,侯夫人自那日青竹發現神秘幕後人之後,就沉默了很多,每天只去紹揚的屋裡,去照看紹揚,紹揚毒癮過後,倒是很快又恢得的活力,每天都很勤奮的讀書,當他看到侯夫人那雙痛苦而哀傷的眼睛時,紹揚總是笑得溫暖明淨,安慰侯夫人道「母親,我會好起來的,大嫂說,她會找到救助我的法子,昨兒個大嫂就開了方了來了,每天讓我吃上一劑,雖是斷不了前種病根,但大嫂說,只要我有毅力,後一種藥茶之癮,我還是能抗得住的,只要能熬過幾次,那就應該沒什麼問題的。」
  
  侯夫人心中震動,眼裡露出希翼之色來,她如今倒是不太懷疑素顏對紹揚的真心了,只是,心裡仍是對葉成紹有恨,又想著整個家都被素顏掌在手裡,怎麼也越不過去自己那個坎,不能坦開了胸懷接受素顏的好意,但紹揚既然信她,那就讓他信著好了,人總要希望才能抗得住那撕心裂肺般的病痛的,所以,侯夫人在紹揚面前,還是不說素顏的半句不是,總是附合著紹揚的話往下說。
  
  但回到屋裡,人便有些發怔,發呆,連文嫻的事情,也沒太放在心上,這天一大早,文嫻就到了侯夫人屋裡請安,其實,她也正好在侯夫人屋裡等素顏,好一會子同坐一輛馬車,一齊往壽王府去。
  
  素顏進得侯夫人的屋裡,侯夫人正坐在正堂裡,跟文嫻說著話,見素顏進來,母女兩停了下來,都看著素顏。
  
  要說紫睛的手還真巧,經她一打扮,素顏原來就出塵的容貌變得更加眩目了,侯夫人看了眼素顏,又轉頭看了下文嫻,臉色主有些發沉。
  
  素顏倒沒怎麼在意,讓前給侯夫人行了一禮,侯夫人淡淡地說道:「今兒要去壽王府,你是長嫂,可得關照好幾個妹妹,凡事要以幾個妹妹為重,她們幾個如今年歲也大了,到了談婚議親的年紀,你可要多為她們留意些。」
  
  「母親不去麼?有您在,與那些夫人們,也能談得來一些,兒媳畢竟年輕,沒見過大場合,也不知道會不會得罪了那些夫人們,若是母親在,兒媳心裡也踏實一些。」素顏這話倒是出自真心,倒底侯夫人在京中貴夫人因子裡頭也是混了好些年的,寧伯侯夫人的招牌,在貴夫人裡頭也能算排在前頭的。
  
  侯夫人聽得好生惱怒,冷冷道:「你父親禁了我的足半年呢,不許我出院子一步,我如何還能去赴宴?」
  
  素顏聽得一滯,侯爺是下了禁足令,但侯夫人早就沒有遵守了,紹揚住在前院,她幾乎每天都要去前院看望紹揚,那禁足不過是個借口罷了,自己請她,也是尊重她的身份,更是看她最近在府裡過得太過壓抑,出去走走總是好的,沒想到,侯夫人根本就不領情。
  
  可她哪裡知道侯夫人的心思,如今素顏掌管著侯府,而素顏的品級又比她高過一級,加之上一回,為了洪氏侯夫人打了素顏一頓鬧得全京城皆之,侯夫人還被逼,不得不接了素顏回來,再跟她一同出去,她的顏面還往哪裡放,怕是最近年把內,侯夫人也不想與素顏同時出現在公共場合裡頭。
  
  文嫻一看侯夫人的樣子似乎又要為難素顏,忙上前說道:「嫂嫂,娘身子不太舒服呢,又為了二哥哥的事情憂著心,沒心思去赴宴,她不去,有你在也是一樣的,咱們走吧。」
  
  素顏聽了也不免強,淡笑著說道:「兒媳倒還真是忘了,父親是禁了母親的足的呢,那母親好生在府裡歇著吧,原本,兒媳還想著今兒個怕是回不來,要在壽王府午餐,請母親幫著照管府裡的鎖事,可惜母親出不了院子,那便算了,我自派方媽媽管著就好了。」
  
  侯夫人聽得一滯,素顏那話語裡,似乎還有些想還她一些想與她共同管家意思,這下,倒被自己的話給推了,不由又有些懊惱,吶吶地又想反口,素顏已經起了身,對侯夫人福了一福道:「方纔也是兒媳說話不慎,倒是冒犯了父親的威嚴了,半年之期一月不到,母親還是好生在院子裡,不要隨便出去的好,兒媳一會子便派了人來在院外聽候,母親有何事要辦,儘管差遣她們。」
  
  侯夫人聽了差點氣炸,素顏這分明是在報復,分明是在監督她禁足罰令的實施,那她以後不是行動都有人監視?真真氣死她了,可是,話是她自己挑起來的,也只能是自作自受了。
  
  橫了素顏一眼,侯夫人氣呼呼的走進裡屋去了,文嫻自然也知道素顏的意思,她也知道是侯夫人不對在先,只是大嫂也太厲害了些,一點了忍讓也沒有,但是,她今天也有求於素顏,這種事情,她也就不好多說什麼了,只能跟著素顏身後,一言不發的走了出來。
  
  素顏已經是第三次向侯夫人發出和解的信號,卻次次被侯夫人擋了回來,她只能苦笑,看來,有些怨恨,不是自己想忘記,自己想原諒就能消除的,善意並不能化解侯夫人與葉成紹之間的恨意,既然人家非要一如既往的與她作對,那她也只能打起精神來壓制她,她善,並不代表她可以任人欺負,更不代表她能毫不計前嫌。
  
  外頭,文英和文貞已經等在馬車外了,奇怪的是,成良竟然也在,他老實地站在侯府的一輛馬車前,憨厚的笑著,見素顏和文嫻出來,忙上前來行禮:「見過大嫂和三姐。」
  
  文嫻對成良並不太感冒,眼睛淡淡的掃了他一眼道:「三弟不是要去學堂的麼?怎麼今兒也要跟著去壽王府?」
  
  「大姐和四姐兩個說是害怕,沒出去過,想要弟弟陪著,又說讓弟弟也出去長些見識呢。」成良黑漆的眸子老實地盯著自己的腳尖,聲音也有些微顫,似是帶了些怯怯的味道,一旁的文英也上前道:
  
  「三妹,三弟他很少見過大場面的,我想,帶他出去見識見識,大嫂,你不會介意吧。」
  
  素顏看了眼成良,腦子裡浮現出後院子裡,那片小藥園裡的植物來,心底由衷的不喜歡成良,更是討厭成良那狀似忠厚,實際蔫壞的樣子,但她也沒表露出來,只是點了頭道「有成良在也好,有個男孩子伴著,總是踏實一些,文英,你就跟我一輛馬車,文貞和成良,還有文靜一輛馬車吧。」
  
  文嫻聽得一怔,不知道素顏如此安排是什麼意思,而文靜更是嘟起了嘴,只有文英心中高興,能與素顏同坐一輛馬車,說明大嫂沒有輕看她這個庶女,便歡歡喜喜的應了,率先上了車,而成良而是聽得眼光閃了閃,憨厚的一笑道:
  
  「大嫂放心,我一定好生顧著四姐和二姐的。」
  
  文靜黑著臉,無奈的上了馬車,幾人都上了馬車後,文嫻便有一答沒一答的跟素顏說著話,文英很安靜,眼睛不時地看向車簾子外頭,目光悠遠,微蹙的秀眉似乎流露出一股淡淡的憂傷。
  
  素顏實在是不太相信成良,總感覺他像個定時炸蛋,劉姨娘如今被廢了武功,成良那陰沉的性子,怕是會恨死了自己和葉成紹,如果讓他們親三姐弟一輛車,她實在是怕自己與文嫻,文靜坐的馬車會被人動手腳,所以,把文英拉上來,也是一自我保的法子,不過,自己身邊有青竹在,她倒是沒什麼太多擔心,只是成良成恨的,怕是侯夫人,所以,她怕成良會遷怒到文嫻身上,這幾個妹妹都是自己帶出來的,當然,也得自己負責她們的人生安全。
  
  壽王府所在的街道上,車水馬龍,人群擁擠,壽王府的前門開得很大,但是,那馬車,還是排成了長龍,寧伯侯府的車輛算是來得早的,但還是有比她們還得更早的,早在前頭等著了,由於這一次有不少身份貴重的人到堂,所以壽王府的僕役安栓做得很仔細,生怕有不法之人混入馬車和人群裡,尤其兩淮因受災人太多,震災銀子發放不到位,也不及時,有些地方的災民在某些別有用心的人的帶領下,出現在了暴動,更有一些流民混入了京城,所以,壽王府的人,不得不小心懂慎,生怕有人在這次宴會上搗亂。
  
  素顏安坐在馬車裡,文嫻和文英兩個不時的揭開一線車簾子往外頭看,突然,就聽得有人大喝的聲音:「讓開,讓開,東王妃和東王世子來了,前面的車輛全都靠邊。」
  
  文嫻一聽,漂亮的眸子頓時閃閃發亮,將車簾子掀開了一些,向外頭看去,素顏也是對東王世子早有耳聞,也知道侯夫人有意將文嫻說給東王世子為妃,但是,對這位東王世子之名早就如雷灌耳了,也很想看看,令京城無數少女迷戀的人物是何等模樣,不由也悄悄湊近了車簾子一些,想八卦一下下。
  
  只見有人在將堵在路中間的馬車趕到一邊去,馬車裡自然也是坐著有身份的富家千金的,只是身份上比不得東王府,被壽王府的人像驅乞丐一樣的打著馬兒往邊上趕,面子上就有些掛不住,有一輛車上的小姐乾脆掀了門簾子探出頭來,罵壽王府的人:
  
  「瞎了你的狗眼兒,本姑娘也是你們能輕視的?你們壽王府不好將姑娘迎進府去,卻要把姑娘往邊上趕,也太不講理了些。」
  
  那壽王府的僕役正要開口斥罵,一看那馬車竟是護國侯府的,而探出頭的正是護國侯府的三小姐司徒敏,她可是出了名的小辣椒,京城裡頭很多人都不想惹她,不由聲音也放軟了些,好生相勸道:「實在是對不住姑娘了,小的沒看出來是您家的馬車,只是東王妃遠來勞頓,我們王妃持意讓小的們先接了王妃前去歇息,不到之處,請小姐原諒則個。」
  
  司徒敏聽他這話說得還算和氣,倒也沒再發脾氣,正要縮回頭去,突然,她家的馬兒像是被什麼驚了一下,發力向前走了一步,司徒敏猝不及防,一個不小心,身子便身前栽了出去,眼看著就要掉下馬車,這時,一條白色飄逸的身子凌空出去,在空中瀟灑的空踏幾步,一個旋身,長臂一捲,堪堪將司徒敏摟住,又一個翻身,穩穩地落在了地上,這一切都發生在剎那之間,白衣人那一身玄妙又優雅的身姿有如仙人下凡一般頓時將兩旁馬車裡的大姑娘,小姐們的眼光全都吸引住,有人忍不住驚呼出一個「好」字來。更多的,是有人在驚歎:「那是東王世子麼?長得好生俊逸啊。」
  
  「是東王世子,聽說他文才絕卓,沒想到,還有這麼一身好功夫,呀,他可長得真俊啊。」
  
  「那是司徒家的三姑娘麼?她運氣真好,竟然被東王世子救了。」
  
  「是啊,要是方才受難的是我,東王世子會不會也救我呢。」
  
  一群花癡都開始冒星星眼了,素顏忍不住便向那東王世子看去,只見那世子已經放開了司徒敏,溫文爾雅的對司徒敏一笑,瀟灑轉身往自家馬車裡走,一句話也沒多說,但,那確實是一個稱得上美男子的人,身材修長,相貌英俊非凡,一身素潔的白衣迎風獵獵,雙眸炯炯有神,走路豐姿如松,神情淡然從容,有如天外謫仙般超然脫俗,素顏也看過幾位美男子了,二皇子冷峻,上官明昊溫潤,而葉成紹雖然痞裡痞氣,但他渾身散發著一股桀驁不馴的野性,也稱得上是少女殺手,而這位東王世子,更是溫潤軒昂,如竹似松,有著獨持的氣質。
  
  文嫻盯著車外,小臉紅撲撲的,眼裡帶著一絲的遺憾,素顏充分相信,這丫頭這會子怕也巴不得方才出現險情的是她呢,兩眼都在冒星星了。
  
  而司徒敏,被東本世子救下後,好不容易穩了神,伊人便立即走了,她心跳如鼓,對自己沒來得及與東王世子多說幾句話後悔得不行了,紅著小臉往東王府的馬車裡瞄,就聽裡面有聲清冷地喝斥:
  
  「還站在外頭做什麼,快快上車,下頭全是低賤的下人,你也不怕失了身份」
  
  素顏一聽,便知道那是司徒蘭的聲身,不由皺了皺眉,這司徒蘭經了那麼一場失敗的婚姻,怎麼還是如此的傲驕,這話可是打擊一大片呢。
  
  果然,壽王府的下人們原本還因為護國侯府的小姐出了狀況,有些心虛,聽了這話,都臉色不好看起來,有一個人更是將護國侯府的馬車往最邊處拉,邊拉邊道:「也太不會趕車了些,就你們家的馬車擋了路,害處好多府裡的馬車進不去。」那意思分明是讓司徒家的馬車暫時進不去。
  
  果然,護國侯府的馬車移開後,素顏前頭的馬車就動了起來,人行速行了快了好多,先是東王府的馬車走過去了,緊接著有壽王府的下人走到素顏馬車前來問道:「可是寧伯侯世子夫人和小姐們。」
  
  青竹忙掀了簾子回道:「正是。」
  
  「王妃也請世子夫人先進去,去望梅軒喝茶。」
  
  素顏聽了在馬車裡謝過,車子在護國侯府和兩列馬車前緩緩前行,倒是先那些人家進了壽王府裡。
  
  後頭就傳來議論聲,「壽王府這樣做也太勢利了些,東王妃遠道而來,先進去也就罷了,怎麼寧伯侯府的世子夫人也要先進去呢,咱們府裡頭可也照樣王親侯爵呢,憑什麼啊。」
  
  「憑人家是一品誥命啊,與東王妃也不過差了一個品級,你氣也是白氣的,你的身份沒人家貴重呢。」又有人在後面說道。
  
  「哼,不就是嫁得好,有皇后娘娘撐腰麼?一品又如何,聽說只是個五品小官家的女兒呢,一會子大賽開始時,還真想讓這全京城最年輕的一品夫人來個表演賽,看那五品小官家能養出什麼才貌出眾的女兒來。」
  
  「可不,出身比咱們也不知道低了多少了,哼,只怕根本就不敢上台,她能有什麼才藝啊,寧伯侯世子不過是個浪蕩子,他的眼光下的,不過是個狐媚子罷了。」這聲音,有些熟悉,如果素顏能聽到的話,定然知道,那是司徒蘭在推波助瀾。
  
  後面的議論素顏直接無視,馬車停下後,她領著文嫻,文靜,文英文貞幾個下了車,壽王府立即上來兩個有體面的丫頭,給素顏行了一禮後,道:「王妃在望梅軒呢,方才東王妃也去了,請世子夫人和幾位小姐隨奴婢來。」
  
  壽王府的梅花果然與眾不同,梅園很大,梅樹載種也很講究,錯落有致,似是很隨意,但細看之下,梅村的佈局竟有幾分道家的意韻在內裡,竟似是有乾坤八卦的妙境在,身臨其境時,除了撲鼻來的梅香,更似有大自然無限靈氣在週身蕩漾,令人心曠神怡,雖是早春,料峭的寒風吹在臉上卻不覺得寒冷,走在梅林裡,竟有一種身臨仙境的感覺。
  
  望梅軒,顧名思義,所處之地要比梅園子裡的其他亭台要稍高一些,此處雖也有梅村,但週遭的村枝仝都往一個方向生長,竟是生生將亭子當中用梅村,梅枝圍了個很大的坪出來,本是著意造出這一方空地,但細看之下,又很像是天然形成,素顏不由暗歎這個時代園林匠人的智慧無邊。
  
  望梅軒裡,已經有好幾位夫人正坐著,輕紗圍籠的亭子裡,溫暖如春,沒有看到火盆這類的器物,但亭子裡卻生生比外頭暖和了好幾度,素顏不覺詫異,這亭子好生古怪呢,怎麼不見有火,卻如此溫暖呢,走上台階,透過紗籠,就看到幾個貴夫人正含笑看著她。
  
  她忙收斂心神,從容大方的走上前去,先向正中間的夫人行了一禮:」世侄媳給向位王妃請安,王妃萬福。」
  
  中間那個年約五旬的正是壽王妃,她含笑打量著素顏道:「怪不得皇后娘娘絕口稱讚,就是太后娘娘也是不住的誇,果真是個美麗又端莊的可人兒,東王妃,你瞧瞧,那模樣兒,可真是出挑呢。」
  
  一旁的中年美婦就是東王妃,她氣質雍容,神情嫻靜,聽了壽王妃的話也是笑道:「那是自然,皇后娘娘的眼光可是很厲害的,她眼誇的人,哪裡還有錯的,快進來吧,外頭幾個是寧伯侯家的小姐麼?」
  
  素顏被兩位王妃誇得有些不自在,一聽東王妃說到文嫻幾個,忙將她們喚了進來,一一向東王妃和壽王妃介紹,東王妃果然多看了文嫻幾眼,但含笑不語,並沒多說什麼,文嫻表現得也很得體大方,而文靜幾個上前時,兩位王妃神情就淡多了,只是點了點頭,話也沒說什麼,望梅軒的亭子裡佈置很別緻,但是,卻容不下這許多人。
  
  壽王妃又向素顏幾個介紹邊上坐著的另外幾位夫人,其中一位便是陳王妃,也就是明英郡主之母,可能陳王妃的品級並不如東王妃和壽王妃高,所以,沒有第一時間介紹,但素顏仍是很恭敬地給陳王妃行禮,陳王妃是個很親和的人,笑著起身,竟是拉住素顏的手道:「本妃倒是常聽明英那孩子說起過你,說你的手最是巧,會做些別人沒見過的小玩意兒,還是世子夫人風趣爽朗呢,以後夫人有了空,可要多到陳王府來走動走動,與明英一塊玩兒。」
  
  素顏聽了忙點頭應是,陳王妃又笑著讓素顏帶了文嫻幾個姐妹一同去,倒是解了文嫻幾個不被重視的尷尬。
  
  另一旁坐著的,就是護國侯夫人了,素顏雖然沒見過她,但自她進來時,就感受到護國侯夫人那像要刺穿自己身休的凌厲目光,這京城上下,除了護國侯夫人,應該沒有人如此恨素顏了吧,她只當沒看見護國侯夫人的眼神,當壽王妃介紹時,她很大方的過去給護國侯夫人行了禮,可是,她一禮下去,護國侯夫人卻是眼睛看向紗籠外,似是沒聽見一般,讓她半屈了身,久久不能站起來。
  
  壽王妃見了就有些過意不去,正要說話,素顏自己卻大大方方的直起身來,向另一邊的一位夫人走去,壽王妃心裡一鬆,說道:「這是靖國侯夫人。」
  
  靖國侯夫人不就是陳貴妃的嫂嫂?又是一個難纏的人物,素顏斂了心神,上前給靖國侯夫人行禮,她行的都是晚輩禮,靖國侯夫人卻是並沒為難她,臉上帶著笑容,一點也看不出來,她對素顏有什麼嫌隙的樣子,倒讓素顏有些詫異了。
  
  「你就是皇后娘娘常說起的世子夫人麼?果然是個玲瓏剔透的人兒,我見憂憐呢,長得好生俊俏。」
  
  「可不是嗎?長得不好看,也不能隨便就收了男人的心,我說靖國侯夫人,有些個人呢,靠的就是這個呢。」一旁的護國侯夫人不陰不陽的說道。
  
  東王妃聽了就有些皺眉,她靜靜地看著素顏,並沒有說話,素顏聽護國侯夫人那話裡的意思可是直接在這個時候就要對她開戰了,她不由冷笑,護國侯夫人不會與自己家裡的那位也是一個德性,半分涵養也沒有,想在這裡鬧起來吧。
  
  她淡淡一笑,對護國侯夫人道:「世侄媳方才遠遠的就看到了侯夫人,早就震驚了,侯夫人雖說已不年輕,卻也是風韻猶存,風華仍在呢,不然,司徒妹妹當年,也不會艷冠京城了,想來,也是太肖夫人的緣故啊。」
  
  說我狐媚子,你家姑娘可是曾經給人當過妾的,在當今社會裡,所有的正室夫人,幾夫無人不是瞧不起妾室的,自己好生幫助司徒蘭,讓她脫離妾室的命運,還給足夠了護國侯府的面子,護國侯夫人不領情也就罷了,在這種場合也要為難自己,也實在是太過輕浮了。
  
  果然,一旁的幾個王妃們聽出素顏話裡的意思,臉色各異起來,素顏被護國侯夫人說是以色事人,而素顏則不止是誇了侯夫人的美貌,更是點出了司徒蘭來,那裡面的意思可就是多了去了,司徒蘭如今是京城裡熱議的人物,護國侯夫人真不應該在素顏這位持殊人面前說這樣的話,簡直是自討苦吃。
  
  「你……蘭兒哪比得上你呀,她自幼知書達禮,不懂得半點手碗謀略……你過,也是皇恩浩蕩,知道蘭兒品性高潔,才賞了蘭兒自由之身,若是換了別家的姑娘到了那種處境,只怕……哼……不過,有的人原就是愛慕那身份去的,沒法子啊,出身太低了,只能如此。」護國侯夫人臉色一白,隨即又忍了忍,冷哼著說道。
  
  壽王妃感覺再說下去,定然會冒煙起來,她是主人,忙打散方道:「寧伯侯夫人不是要來麼?怎麼還沒來呢,侄兒媳,你婆婆身子不舒服麼?」
  
  素顏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與護國侯夫人吵,聽了壽王妃的話笑道:「母親身子不適,頭痛病犯了,讓侄兒媳向王妃告罪呢。」
  
  正說著,外頭又有丫環來報,說是中山侯夫人來了,護國侯夫人聽了又是冷哼一聲道:「中山侯夫人來得蠻快啊,不過,她要是見了有些人,怕是不會太高興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04:41 PM

  第一百一十四章
  
  素顏與上官明昊先議婚再退婚的事情,京城裡不少人都知道,對於這件事情,京中貴婦圈子裡眾說紛紜,上官明昊相貌出眾,驚才絕艷,溫良俊雅一翩翩佳公子,據說,中山候肯與藍家聯姻,完全是因為侯夫人看在與藍夫人手帕交關係的緣故,不然,以上官明昊中山候世子之位,又是如此絕佳的一個好絕世公子,想嫁與他的京城閨秀多了去了,又怎麼會找一個五品小官之女。
  
  後來最讓京城閨秀吐血的是,這五品小官之女竟然還退了中山侯世子的婚事,嫁與全京城名聲最醜的寧伯侯世子,兩位世子雖然都是名噪一時的京城貴公子,但就品性,名聲來說,真是一個天山,一個地下,很多貴夫人都很是不明白藍家大姑娘為什麼會如此選擇。
  
  不過東王的藩地遠在蜀地,東王妃自是不知道這些京城八卦的,聽了護國侯夫人的話,東王妃忍不住轉過頭去,小聲問壽王妃:「中山候夫人性子溫和嫻雅,怎麼,她與在座的誰有嫌隙麼?」
  
  壽王妃被東王妃問得有些尷尬,畢竟談論這種事情,還是對素顏的閨譽有損的,何況,還當著正主的面,守望就更不知道要如何解釋了,那邊靖國侯夫人也似是半點也不知情,她湊過來問了一句:「是啊,我與中山侯夫人關係甚好,說起來,她家老太君還是我家的老姑奶奶呢,乃是親戚呢,怎麼不知道她與誰有嫌隙呢,她那人,最是溫和厚道,應該不會與人有爭才是。」
  
  護國侯夫人聽了便得意的一笑道。譏誚地看著素顏道:「東王妃您不知道麼?明昊那麼好的孩子,竟然被人退婚了,唉,那是個多好的孩子啊,聽說還傷心了好一陣子,人也頹廢了好久,無故被人退婚,受了打擊啊。」
  
  東王妃頓明覺得好生詫異,說道:「明昊那孩子也會被人退婚?那孩子與我的晨兒可是關係甚好,曾經一同在太學院裡就讀過呢,是哪家姑娘會看不上明昊啊,那姑娘的眼光還真是不一般呢。」
  
  「可不,不過,人家可不是看的人才,看是家世,說起來,中山侯府也算得是顯赫人家了,可是,人家不是皇親國戚呀,要是侯府裡頭有位當姑姑的皇后,那怎麼可能會被人退婚呢!」護國侯夫人聽東王妃這一說,就更來勁了,大眼裡全是鄙薄之色,一副為上官明昊抱不平的樣子。
  
  壽王妃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她感覺護國侯就是來給素顏找茬的,她今天特意請了素顏到望梅軒來陪著東王妃和陳王妃一起坐,原是是一番好意,禮遇於她,卻沒想到,給她惹了麻煩,心裡好生過意不去,為難又愧疚的看著素顏。
  
  素顏只當護國侯夫人說的與自己無關,靜靜的在一旁坐了,與文嫻小聲閒聊著,臉上並無半分的不豫,讓護國侯夫人感覺一拳打在了軟枕上,沒著到力,心中更是冷笑,只覺素顏的厚臉功夫真是到家了,怪不得自家的閨女沒鬥得過她。
  
  可是,文英卻是聽不下去了,她是個直爽的性子,護國侯和靖北侯夫人的話就是傻子也聽得出來,那是在貶損自己嫂嫂,她雖被介紹給幾位夫人認識了,但是,那些個夫人都不怎麼拿正眼看她,庶女的身份,在這幾位夫人眼裡,就是上不得台階的,正好她心裡有氣,因此便狀似不經意的小聲嘀咕:
  
  「哎呀,我家就有個當皇后的姑姑呀,我家果然是比中山侯府有勢力一些,怪不得人家侯府嫡長女都肯給我打個做妾,如今大嫂好意懇請了皇后娘娘,讓她得了自由,更是給她封了縣主,人家還是捨不得我家的家世,心存怨恨呢。」
  
  這話可算是拿刀子戳護國侯夫人的心窩子了,司徒蘭的事,幾位在座的貴夫人都心知肚明,她方才諷刺素顏時,幾位知情的夫人都不好說什麼,但心裡自然是有想法的,這會子被文英狀似天真的說了出來,幾位夫人就有些想笑,可又知道護國侯夫人那脾氣,都不好笑出聲來,只在心裡頭悶著。
  
  而東王妃倒是聽明白了,兩年前,護國侯府嫡長女被迫嫁給寧伯侯世子為妾之事也是鬧得沸沸揚揚,就是遠在蜀地的東王妃也是有所耳聞,當時,很多人都想不通,護國侯府為何會同意了嫡長女送與人做妾的,不過,像東王這些皇室貴胄多少還是清楚些內幕的,之事不能細思忖罷了,如今聽聞是素顏幫了司徒蘭脫離了小妾身份,還求得皇上封了她一個縣主,算起來,司徒蘭也是因禍得福,名聲由聞惡劣被清洗了不少,按說,護國侯夫人還是應感激素顏才是,可聽說那口氣竟是處處針對,還真有些不知好歹啊。
  
  東王妃心裡隱隱猜想,如果某些傳言屬實的話,倒是能夠理解當初護國侯送嫡女做妾的本意,更能明白如今的侯夫人對素顏有怨的原因,不過,那不過是水中花,鏡中月的事情,護國侯夫人還真是功利心極重呢,想貴不可言,那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想通這些,東王妃眼底一絲譏笑一閃而過,但很快平淡下來,仍是一副溫婉沉靜的樣子,但笑不語。
  
  護國侯夫人氣得臉色煞白,她狠狠地瞪著文英,像是要將她剝皮拆骨一般,可是,文英淡淡一笑,轉過頭對文嫻和文貞,文靜道:「幾個王妃和夫人在此聊天,我們這些個晚輩實在是不宜打擾,梅園美如仙境,不若我們去園中遊玩賞花吧。」
  
  壽王妃也正有此意,望梅軒雖好,但畢竟不大,一會子還有其實京中貴夫人要來,幾個小輩在這裡實在佔地方,她聽文英如此一說,便順著道:「嗯,也好,來人,請二姑娘來陪幾個寧伯侯的小姐去梅香閣去玩耍。」
  
  沒多久,丫頭們請了壽王府二姑娘前來,陪文嫻幾個出去,但文靜卻期期艾艾地看著素顏,縮了肩道:「大嫂,我就在這裡陪你吧。」
  
  素顏正也說要跟著文嫻幾個走的,她也著實不太想在這個場合與中山侯夫人相見,縱然是有愧於中山侯夫人,她也只想私底下向她道歉,不想在當著眾多人的面與中山侯夫人起衝突,沒料到文靜這樣一說,她倒不是立即就走了。
  
  壽王妃原就不想素顏也走,只是多留文靜一個倒也沒什麼,便笑道:「既然二小姐想陪我們幾個老的說話,不嫌悶,那就跟你嫂嫂一同坐下吧,外頭也著實有點冷,這亭子可是建上地熱上頭的,暖和得多。」
  
  眾人這才明白望梅軒為何比外頭暖和了許多,原來如此,不由大為驚訝,又對壽王府園林的巧妙構造和地勢的地特大家誇讚了一番。
  
  素顏無奈只好留下,壽王妃聽了眾人對自家園林的讚揚心中也仍是高興,又喚來丫鬟僕役們,送上宮廷特製的果品糕點,沏上頂級銀針梅花茶,幾位夫人一同坐著品茶聊天,護國侯夫人方才被文英打了一悶棍,她有苦說不出,有怒不好發,而罪魁文英已經高高興興的帶著文嫻幾個走了,她的火就只往素顏身上燒,但是素顏淡雅地坐著,眼睛都不往她這邊飄一下,視她為無物,讓她更是郁堵難受。
  
  好在一會子,中山侯夫人總算來了,她便像看到了救星一般,譏誚地看了素顏一眼,一副好戲就要開場了的樣子。
  
  中山侯夫人仍是一副端莊穩重的打扮,走進來時,方一抬眼,便看到了素顏,她眼神一黯,但隨即又露出溫婉的笑容,素顏看得心中一暖,也不等壽王妃說話,她便先起了身,深深地向中山侯夫人行了一個晚輩禮:
  
  「侄女向夫人請安,夫人萬福。」
  
  她以侄女自稱,並非稱侄媳,這倒讓中山侯夫人心情舒服了一些,素顏是在向她表明,無論她自己嫁到哪裡,她還是藍家的姑娘,是藍夫人的女兒,還是以前那個中山候看重的侄女兒。
  
  「你倒是清減了不少,可憐見的,起來吧,如今過得可好?」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中山侯夫人對素顏很是平和,語氣中透著淡淡的關切,根本不像護國侯夫人那樣,像與素顏有深仇大恨一般,立時,在座的幾位王妃和夫人們心中便比出了高下,中山侯夫人的素養和品性要比護國侯夫人強多了,人家的兒子可是被素顏退過婚的呢。她都如此豁達,不找別人的麻煩,而護國侯夫人按說是受人恩惠的,不回報也就罷了,卻還拿別人當仇敵,真是有愧於她那侯夫人的身份。
  
  「過得還好,多謝夫人掛念。」素顏溫柔地看著侯夫人,大夫人和她正處最困難之時,是侯夫人伸出友誼之手幫助了她們,並且不顧阻攔,識破二夫人和素情的陰謀,堅定地與素顏議親,這份情誼,素顏時永記於心的,雖然她對上官明昊沒有半份情感,但對侯夫人,她是敬重而感激的。
  
  「過得好就好,也不妄……掛念你一場。」夫人的聲音很小,帶著一絲傷感,頓了頓才道。
  
  你們果然是娘倆,一見面就好生親熱,倒是把我們幾個都涼一邊去了。「靖國侯夫人見素顏與侯夫人相談正歡,很熱情地笑道。
  
  但她這話卻是讓中山侯夫人聽得臉色微僵,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素顏退了上官明昊的婚事,可以算得上是打了中山侯府的臉,她盡量想裝得忘記前嫌也不行,總有人一再的提醒,似乎想要挑起她與素顏的矛盾來。
  
  素顏也聽出了靖國侯夫人的不懷好意,倒是更為親熱的挽住中山侯夫人的手道:「靖國侯夫人說得極是,夫人,我看見您,就像看到了娘親一樣,您與我娘親自小便是手帕交,我在您面前,可不就像是您的女兒麼?」
  
  這話瞬間解了中山侯夫人的尷尬,她笑著拍了拍素顏的手,嗔道:」你也知道你在我面前就像個女兒啊,我可是早就盼著你這個女兒去看望我呢,如今是嫁出去了,連伯母都忘了啊,說了幾回了,也不見你來,可是要我這個伯母下帖子給你?」
  
  素顏聽了頭往侯夫人身上一靠,撒嬌道:「最近有些事忙,過陣子一定上門拜訪老太君和伯母您。」
  
  壽王妃聽了這話就笑了起來,指著素顏與侯夫人道:「你們看看,這兩人,當我們是空氣呢,只顧著自個兒說話,就是請人,也沒說要請我們家的孩子去玩,真是,什麼人啊。」
  
  一旁的陳王妃知道壽王妃在活躍氣氛,也笑了起來:「可不是,我家明英可是跟世子夫人也算的上是手帕交呢,中山候夫人,你可是太偏心了啊,要請,也得連我家明英一塊請了。」
  
  中山侯夫人聽了忙向她們賠罪道:「幾位王妃家的千金可是金枝玉葉,能到我家去玩,那是給我天大的臉面,不是我不請,只怕她們不來呢。」
  
  一時氣氛果然活躍了起來,護國侯夫人和靖國侯夫人也知道這會子不能再討人嫌,說那些掃興的話了,素顏坐著也自在了很多,文靜安靜地坐在一旁,見素顏與中山侯夫人關係甚冾,暗暗地就扯她的袖子,素顏沉色微沉了沉,但還是向中山侯夫人介紹道:「伯母,這就是我家二妹妹。」
  
  中山侯夫人好像這才看到素顏身邊站著這麼一個女子,寧伯侯家的二小姐……那是葉大人的千金吧,並非寧伯侯的嫡女,中山候禮貌地對文靜點了點頭,問她:「多大了?在家都做些什麼呢?」
  
  這些話其實是禮貌待客用語,可是文靜聽在耳朵裡,卻像是仙音一般,她難得人如其名,文靜的垂首,一副嫻雅淡靜的樣子回道:「回夫人的話,侄女今年十六了,平日在家做些女紅,彈琴作畫,也向大嫂學些管家治府的本事。」
  
  侯夫人聽了便誇了幾句,並沒多言,那邊靖國侯夫人聽了卻是多問了幾句:「這孩子倒是乖巧得很呢,只是你大嫂不過才過門一月罷了,怎麼你不向你伯母學些當家理事的本事,倒是向大嫂學呢?」
  
  文靜一下子被這話問得怔住了,侯府為了掌家的事情鬧開了花,她豈有不知的,方才不過是想多說素顏兩句好話,增回中山侯夫人的印象罷了,沒想到靖國侯夫人立即就聽出了問題,她不由為難地看了眼素顏,回道:「回夫人,我家大嫂賢能精幹,伯父甚是看重於她,如今伯母身子不好,要多休息養病,家裡的事情就全交給了大嫂主理。」
  
  「還真是個少見的精幹之人,寧伯侯夫人不過四十餘歲,正當年的時候,哪裡就病倒了不能當家理事的地步了,這媳婦一過門就當了家……呵呵……」護國侯夫人總算找到一個攻擊素顏的話題,故意說一半,留一半,讓在座的自己去想。
  
  「我要是能娶個一過門就能擔得起整個大家子的媳婦,我可是做夢都會樂醒呢,成日圍著那柴米油鹽打交道,我煩都煩死了,我怎麼沒有寧伯侯夫人那福氣啊。」一旁的東王妃卻是看著素顏,。兩眼亮晶晶的說道。
  
  這下護國侯夫人沒話說了,素顏聽了謙虛地對東王妃道:「侄兒媳哪是什麼精明能幹,也是家中婆母身體不適,侯爺想要調教小輩,才勉為其難的強撐著呢,今日見過世子爺,可是一位相貌俊雅豐姿如玉的佳公子呢,王妃您將來的兒媳定然也是人中之鳳,無人能匹的。」
  
  東王妃聽得素顏誇讚她的兒子,自然很是高興,笑得眼都瞇了,嘴裡卻道:「唉,不提也罷,我那晨兒是個呆頭鵝,都十八了,還不肯成親,真是急死我和他父王了,這回來京裡,怎麼著也得給他說個媳婦兒了再回去。」
  
  雖然很多人都知道東王妃這次回京誰是想給世子說們親事,但親耳聽到東王妃放出話來,心裡還是都很高興,東王可是皇上的親弟弟,雖然遠在蜀地,但蜀地也算是富庶,又加之天高皇帝遠,如有女兒能當上東王世子妃,那便是將來的土皇后啊,誰不想將女兒嫁到這樣的人家去?
  
  一時,好幾個夫人的心思就活泛了起來,素顏就想起了文嫻,先前在壽王大門口文嫻看東王世子的眼神可是非常熱烈的,侯夫人也是一心想要將文嫻嫁入東王府……
  
  「王妃您太謙虛了。世子如此人才,就是放在京城,也沒哪幾家的公子能比得過,您只說是選兒媳,這話一出,怕是有媒婆要手擠破您家的門呢。」素顏掩嘴笑道。
  
  護國侯夫人聽了眼珠子一轉,對東王妃更加親熱了起來:「世子十八歲麼?我那蘭兒也正好十七歲,敏兒年紀小些,過了年,也是十五了,蘭兒如今也是正經的縣主了,還是皇上親封的呢,敏兒活潑可愛,一會子王妃就能看到她們,她們這會子正和明英郡主幾個在院子裡偷玩耍呢。」
  
  這話說得也太明顯了些,好像是在向東王妃自檢女兒似的,一旁的幾位夫人聽著心裡便有些不屑,這護國侯夫人好像女兒嫁不出去似的,便是有心要聯姻,那也得含蓄些才是,哪有這麼巴巴要將女兒推出去似的,如今有閨女的,誰不是自家愛若珍寶,矜持的等男方上門提親的?如此不是自賤女兒身份麼?
  
  壽王妃見氣氛又要冷,一抬眼,見到亭子外頭來了好些人姑娘家,便笑道:「陳王妃,你看明英那孩子,如今可是越發的出挑了,性子有沉靜,在那幾個孩子裡面,顯得好生出眾,一下就把別的女孩子比了下去。」
  
  這話正好解了東王妃的圍,她也懶得再回護國侯夫人的話,也順著壽王妃的話向外頭看去:「中間那個個子高的就是明英麼?幾年不見,果然成了個大美人兒,也不知道我那東兒有這福氣沒。」
  
  如此一說,等於是間接的拒了護國侯夫人的提議,東王妃其實一聽護國侯夫人想要將司徒蘭許給東王世子的話就好生氣憤,司徒蘭再是縣主又如何,與寧伯侯世子鬧了那麼一出,被人送回府的,竟然還敢跟自己這等人家提親,那不是要讓自己娶個別人不要的女人做嫡妻麼?真真好沒輕重,所以,正好順著壽王妃的話說了那麼一句。
  
  陳王妃一聽東王妃的話,臉色稍變,笑道:「明英那孩子是個有主意的,連我都不知道她的心思呢。」
  
  明英可是二皇子內定的正妃,東王府再如何富貴也比不得皇家,陳王妃可是生怕這一樁好姻緣被東王妃給攪合了,東王妃聽得一愣,隨即也反映過來,皇家的事情,她也得過不少消息,裡面的彎彎繞繞自然是清楚的,方才也不過為了打壓護國侯夫人,隨便一提罷了,聽了陳王妃的話,不由潸然一笑:「啊,明英身邊的那孩子,哦,是叫文嫻麼?看著還真不錯呢。」
  
  素顏聽了忙接口道:「那正是我家三妹妹,她剛才見過王妃您的,性子最是文靜,貞經賢德,女紅也是做得很好的。」
  
  壽王妃聽了便道:「我看你呀,跟著我們幾個老的坐在一起就不安分,也是,你雖說嫁了,年紀卻與她們相仿,我也不拘著你了,下去跟她們幾個玩吧。」
  
  素顏聽得一喜,她也著實不太想與這些個貴夫人在一起,心裡有惦記著素麗,不知道她來了沒有,望梅軒的幾位家世太過顯赫,不太適合素麗,素顏便想到其他地方轉轉,她跟那些朝臣的夫人交談交談,也好幫素麗找個好些的人家。
  
  於是說了幾句客套話後,也不推辭,出了望梅軒,帶著文靜想明英幾個走去。
  
  「呀,那不是素顏姐姐麼?好久不見。」明英正與司徒敏,司徒蘭站在一起,見素顏來了,便笑著打招呼,一旁的司徒蘭臉色清冷孤傲,如一頭離群的白天鵝一樣冷冽突兀,見素顏過來,渾身更是散發出一種冰冷的氣質,文嫻站在她身邊感覺好生不適,不由挪開了些步子。
  
  「郡方,好久不見。」素顏淡定的走進明英,笑著對明英說道。
  
  「如今素顏姐姐可是一品誥命了,我可不敢像以前那樣在姐姐面前隨便說話呢。」司徒敏兩眼彎彎的,歪了頭,嘟著嘴對素顏說道,那樣子很是可愛,並沒有半分的疏和怒氣,反而比以前看著更為親暱了些。
  
  素顏微怔,這是司徒家唯一一個對她懷有善意的人,她也很友好的對司徒敏點了點頭,笑道:「敏妹妹也長高了不少呢,先前我看你差點摔著,可還好?」
  
  司徒敏立即就想起了那個溫潤如謫仙般的男子,鼻間似乎還留有他身上淡淡的龍檀香味,小臉兒一紅,嬌嗔的對素顏道:「沒傷著,幸好被人救了,也不知道那馬兒是怎麼的了,好生奇怪。」
  
  「妹妹不知道吧,有些人身邊可是有武功高強之人,摘花飛葉全是武器,想要害咱們姐妹呢。」司徒蘭突兀的說了這麼一句。
  
  當時,素顏的馬車就在司徒家的後面,而青竹正是那武功高手,如此一說,也是極有可能,素顏聽得一怔,這司徒蘭的想像力還真強,她都走了,已經對自己沒什麼影響,自己還要害她做甚?
  
  司徒敏卻是不知這一些,聽了驚道:「有這等事麼?誰家夫人小姐身邊還跟著一個武功高強之人啊,又不是赴鴻門宴,難道還要人保護不成?」
  
  明英也是聽得奇怪,她身邊的侍女雖然都是百里挑一的人兒,但也沒個是有功夫的,聽著也附合著問道:「是啊,誰家的丫頭這麼本事呢,不過,聽說這次有不少流民進了京,身邊跟這麼個人出門倒也不錯,安全一些呢。」
  
  文貞突然走過來小聲道:「我家大嫂身邊就有這麼個人呢,那天我還看到她把我們府裡的二管事給打了一頓,那二管事可是個身強力壯的男人,只那丫頭手掌輕輕一拍,就被打在了地上起不來了。」
  
  文貞才十四歲的樣子,一派天真無邪的模樣,說出來的話,自然是很讓人相信,文英和文嫻在一旁聽著就皺了眉,都瞪了文貞一眼,文貞見了嘟了嘴,小聲道:「本來就是,把我娘親害那麼慘,還不讓我說哦。」
  
  文英聽得大怒,但這是在壽王府,她不好發作,只但願那幾個外人沒有聽出這意思才好。
  
  司徒蘭聽了便是冷笑一聲道:「果然呢,今兒世子夫人也是帶了這個丫頭來了吧,我家那馬兒可是驚得蹊蹺,你便是對我有氣,馬車裡還有我敏妹呢,你也不能如此狠心吧。」
  
  這話可就是吃果果的冤枉和指責了,素顏聽得大怒,輕蔑地看著司徒蘭道:「你家馬兒為何受驚與我何干,青竹的卻是有功夫,可是,我害你有何意義,你又有什麼東西值得我謀害呢?」
  
  說著,就在拂袖而去,壽王家的二姑娘明慧可是今天的主家,她負責來陪同幾位侯爵家的小姐,她可不想幾位小姐之間發生爭執,忙道:「世子夫人如今可是貴為一品了,身邊有個懂功夫的人陪著也是再正常不過的,這原是個家的私事,沒什麼好說的,司徒妹妹今兒個受了驚,實是我壽王府照應不周,姐姐在這裡給你們姐妹賠禮了,希望海涵。」
  
  明英也看出司徒蘭與素顏不對盤,也上來笑道:「可不是,咱們幾個可是好難得見面呢,如今素顏姐姐又嫁了,以後再也難跟我們一樣隨便能出得了門子,今兒個就該開開心心的玩鬧才是。」
  
  司徒敏也笑著對素顏道:「素顏姐姐可不是那小器之人,姐姐你可別亂說話,爹爹臨出門時可是囑咐過了,今兒是讓你來散心的呢。」
  
  說著,對素顏頑皮一笑,走過來,在她耳邊說道:「我還要謝謝你救了我姐姐呢,成紹哥哥那傢伙根本就沒有把姐姐放在心裡頭,如今這樣對她是最好的了,只是她心高氣傲,一時沒想得轉彎罷了,姐姐不要跟她計較。」
  
  難得護國侯府也有個明事理的,素顏笑著點了下她的秀巧的鼻子,也小聲道:「這是自然,不過,你得再勸勸她,不要總為難於我才是。」
  
  正說著話,那邊素麗和幾位朝臣之女也逛到了這邊園子裡來了,素顏一見,心裡高興,跟明英幾個說了幾句,便要過去,明英卻拉住她的手道:「你家三妹妹我又不是不認識,叫她一塊兒過來玩兒就是。」
  
  說著,讓身邊的侍女將素麗請了過來,素麗圓臉圓眼,睫毛在大眼邊一顫一顫,身子嬌小可愛,明英幾個很是喜歡她,她正與劉婉如在一起,見這邊就請,便笑嘻嘻的過來了,一見素顏也在,親暱地上來就抱住素顏的腰道:「大街好生無趣,不是說了今兒會叫我一同來的麼?」
  
  「這個小傢伙,你大姐如今可是別人家的人了哦,她哪裡能再回去叫你同來?」明英與素麗相熟,點了下她的腦門子笑道。
  
  這時,就看到望梅軒前面已經圍來了不少人呢,有朝臣夫人,也有公爵家的夫人,只是品極不若望梅軒亭子裡的幾位身份貴重罷了,其中,竟還有一位素顏的熟人,大個肚子在人群中,笑嫣如花,八面玲瓏,與幾位品級高的大臣夫人談笑正歡,竟然是王側妃,她的肚子已經顯懷了,怎麼不在府裡養胎,倒是出來交際了,怎麼皇子妃卻是沒來呢?
  
  那邊王側妃似乎也看到了素顏,她臉色一變,隨即笑著走了過來,主動與素顏打招呼:「表妹,你也來了?可是去見過壽王妃?」
  
  素顏淡淡一笑,並未給她行禮,她現在的品級比王側妃還高出兩級,就算側妃是皇家兒媳,她也不用給她行禮,不過,王家如今敗了,大皇子卻還是重禮與她,讓她出來交好朝臣夫人,看得出,她也是個有手腕的人,不過,當初第一次見面時,這位所謂的表姐便是一幅高高在上的樣子,很是瞧不起素顏和素麗,如今就算做得再好,心裡也是有了隔應了。
  
  「一早兒就見過了,表姐如今身懷六甲,要好生注意才是。」素顏說得客氣,但語氣卻是冷冷的,她不想與大皇子府裡的人走得太近了。
  
  素麗卻是上前,很恭敬地給王側妃行了一禮,王側妃看素麗的眼光頗冷,只是微點了下頭,便側過頭去,並沒有說話,素顏知道她是看不起素麗的庶女身份,心中好生討厭她,便拉住素麗的手道:「三妹妹,我帶你認識幾位夫人去。」
  
  那邊的朝臣也有幾個與素顏是相熟的,如今朝中正在大換血,素顏的身份是特殊,一個三品世子夫人能被封為一品誥命,這本身就透露著一個特別的訊息,那些朝臣夫人大多都是人精,這會子見素顏主動向她們走去,有幾個便自動走了過來給素顏以品級行禮,素顏哪裡肯受,一一以晚輩禮還了過去,工部尚書劉夫人對素顏如此謙遜的行為很讚賞笑道:「世子夫人果然風華絕代,聽說連皇后娘娘也很是讚賞呢。」
  
  邊上一位也是兵部尚書揚夫人,她家老爺正是寧伯侯爺的屬下,說話便是更為客氣一些:「可不是嗎?世子夫人不但是相貌美,人品也是絕佳啊,就光她能勸得世子爺一心改過,給護國侯嫡女一個好前途,那份心胸和魄力也不是常人能比的。」
  
  邊上的幾位身份都沒有這兩位尚書夫人高,自然是也跟著附和,先前全都圍在王側妃身邊,好生熱鬧的情況一下子變了,朝臣們都對素顏熱絡而恭謹,而素顏性子恬淡禮貌,說話又俏皮有趣,一時在朝臣夫人們裡,引得陣陣笑聲,大家便是以她為中心,氣氛很是活躍,素顏也適時的向幾位朝臣夫人介紹素麗,素麗長得可愛又秀麗,自然也得到了幾位夫人的喜歡。

  「有幾個眼讀,明年開春便會參加殿試,不知夫人可有意否?」侍郎夫人立即聽出了素顏的話音,很高興的接口道。
  
  素顏聽了也是大喜,不過,這種盲啞嫁的形式她可不願意,家世算得上門當戶對,但重要的,還是要看人品,便笑道:「郁公子今兒可有來了?」
  
  郁夫人聽了喜上眉梢,連連道:「來了,來了,一會子姑娘們比賽時,他會同中山侯世子幾個一同來呢。」
  
  話音剛落,就看到那邊,二皇子為首,東王世子,陳王世子,上官明昊,還有幾位不太熟悉的青年才俊一同往這邊走來。
  
  這邊的姑娘們一見到風采卓絕的幾位少年公子同時來了,都眼睛冒星星起來,文嫻更是不住的偷瞄東王世子,而文靜的眼睛就膩在上官明昊身上錯不開了,素麗的神情淡淡的,垂了頭,並不往那邊看,素顏與郁夫人的話讓她也聽到了,但她似是不太熱情,素顏反正是已婚,又正幫素麗找個如意郎君,便大膽的向那邊看去。
  
  郁夫人見了便小聲在她耳邊說道:「那左邊的第一個,身穿煙藍色綴的就是我那不肖小子。」
  
  素顏聽了仔細看去,那郁公子看著一身的書卷氣,儒雅俊秀,舉手投足間很是得體,就在一從的皇子貴親面前,也從容自若,並無謙卑之態,素顏簡直只看一眼就覺得很合適素麗,不由扯了扯素麗的衣服,跟她耳語了幾句,素麗無奈的抬眼看了過去,那郁公子好像有感似的,正好也看了過來,兩人眼光不期然便相遇了,那公子竟然微微一怔,抬手輯了一輯。
  
  素麗立即大窘,瞪了郁公子一眼,垂下頭去,素顏覺得那郁公子好生有趣,竟然當著一眾公子和姑娘的面,第一次相遇便跟素麗遙打招呼,弄得素麗有些下不來台。
  
  上官明昊原是一派風淡雲輕的模樣,驟然在人群裡看到了素顏,看到他一幅婦人打扮,縱然在眾多佳麗群中也是那樣的清麗脫俗,氣質出塵,眼神立即黯了一黯,素顏感覺到了他的注視,忙要飄過頭去,上官明昊的眼神那樣的落寞,竟然帶著濃濃的哀傷,更是凝聚著痛苦的思念,便是她與他相隔十幾米遠,她也能感受到他內心的湧動,如果不是真的付出了感情,那上官明昊的演戲功夫便達到了極致,素顏的心裡不由湧起了一絲波瀾,竟然難得的帶了一絲愧意。
  
  眼光還沒收回來,便觸到一雙清冷而湛亮的眼睛,那眼神裡,竟是帶了一股淡淡的侵略性,素顏立即感覺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縈繞心間,她忙定了睛看,卻見那雙眼睛已經恢復的平靜,不遠處,二皇子微笑著對她點了點頭。
  
  不多時,壽王府的僕役們便招呼大家入座,望梅軒前的大坪裡,已經架起了一坐一米的高台,分男女賓客擺放了桌椅,賞梅會的重頭戲就要開演了。
  
  壽王爺挺著胖胖的肚子出現在高台這上,由於這一次來的賓客身份都比較貴重,他親自來說幾句開場白,素顏聽完有些驚詫,比賽竟然也有男子參加,這分明是一項變相的相親大會啊,不過,這種相親比起父母這命強制的來說,倒是要開明得多,至少能讓男女雙方在婚前見面,而且,很可能是兩方合了意之後才會議親,她倒是由衷的覺得壽王府舉辦這個宴會很好。
  
  壽王只是說了幾句場面話便坐到望梅軒不遠處的另一個亭子裡去了,素顏這才知道,那邊亭子裡,也坐了些重量級的人物,隱約間,看到寧伯侯也在,還有一個坐在中間的人略顯神秘,週遭的人對他都很恭敬,離得太遠,她不是看得很清楚。
  
  壽王世子妃笑吟吟的上台來,她是今天的比賽主持,這位世子妃也是個八面玲瓏之人,說話風趣而得體,她將比賽的規矩說了之後,便拿出一些竹籤子來,讓大家抽籤,以決定參賽的順序。
  
  先在男賓處送簽,送完後,壽王世子妃又親自帶著丫環們走到女賓處,拿了籤筒給各位小姐姑娘們抽,在坐的閨秀們神情更為激動起來,今天不但有好多貴夫人到場,那些貴公子們也沒像以前那樣,分園子隔開,能近距離的見面,這是她們最為開心的,而一會的表演被她們看得更重了,都卯足了勁要將自己最拿手的才藝表現出來。
  
  素顏是已婚之人,自是不抽籤的,可是,沒想到,等姑娘們抽完後,壽王世子妃竟是拿了個簽向她走來:「夫人,我可是早聞你才貌雙全,見識非凡,便是皇上,也曾金口誇獎過,難得今兒有這個盛會,夫人怎麼著,也得讓我們大傢伙兒開開眼界,不參加比賽,但要表演一番。」
  
  素顏聽得一怔,她可不想再這種盛會上出風頭,要是真將那些閨秀比了下去,只怕有幾十雙眼睛要抽她的骨筋呢,忙笑著推辭道:「夫人,我又不是小女孩兒了,這……我就免了吧。」
  
  「那可不曾,我們幾個都要參加呢。」一旁的陳王世子妃,還有幾位尚書家的兒媳,公主家的兒媳,都在一旁笑道。
  
  「可不是,憑什麼咱們幾個沒嫁時,沒有這樣的比賽啊,如今咱們雖是嫁了,可也那些個小姐們大不了幾歲,我也要參加。」說話的正是寧安公主兒媳,周大奶奶。
  
  壽王世子妃聽了歪了頭對素顏眨了眨眼道:「看吧,你推脫不了哦。」
  
  「她怕不是推脫,是不敢呢,聽說,連女紅都做不好,嫁衣都是丫環做的呢。你們想讓她表演什麼呢,若是什麼都不會,不是對不住那身一品誥命服了麼?」那邊小姐堆裡,司徒蘭不陰不陽,聲音不高不低,正好讓很多人都聽得見。



  第一百一十五章
  
  立即有很多人聽了司徒蘭的話議論了起來,小姐們也有不喜歡素顏的,方才二皇子和上官明昊那看素顏的眼神讓她們很不舒服,都是出嫁為人婦了,還與外男勾眼神,很不檢點,不過,她們只敢在心冒酸,誰也不敢真說什麼,這會子有人打了頭陣,自然就有人跟了:
  
  「唉,嫁妝也是要丫頭繡的麼?難道,那做給姑爺的,也是丫頭的手藝?」其中一個朝臣之女小聲說道。
  
  「不是說才貌雙全,賢達聰慧麼?怎麼連女紅也不會呢?」另一個有些譏諷的說道。
  
  「那丫頭怕是也備著給姑爺的吧,不然,哪有陪嫁丫頭連姑爺的貼身衣都做的,要是做通房的,那倒也還合適。」素顏身邊的少夫人隊列裡也有人聲音不大地說道。
  
  素顏聽著身邊的議論,心中火起,姑奶奶就不會女紅又怎麼的了,前世的衣服可全是現賣的,誰會做這個呀,可是,這會子她要發了火,定然會落了司徒蘭的套了,她才不如司徒蘭的意呢,她淡笑一聲,伸了手去籤筒隨手抽了根簽,一看那簽上的序號,竟然很是靠後,眉頭蹙了蹙,漫不經心地說道:
  
  「說起來,我也著實不太會女紅,如今誰府裡沒有丫環婆子服侍著,哪家府邸裡沒有針線紡,何必自個兒動手做衣裳那麼麻煩呢,再說了,我家那位爺也不在乎我這樣,府裡的小妾也沒少給他做衣服,他一件也不肯穿,倒是我拿什麼給他,他就穿什麼,很好說話。」
  
  這倒是大實話,如今各府裡頭的大奶奶,夫人們,真動手做針線的,也不是很多了,偶爾給自家相公做兩件,不過是應應景,討男人歡心罷了,平素自個的衣服都是府裡針線紡做出來的,所謂女紅,不過是長輩們對子女賢惠持家的一個要求罷了,子平常百姓家了,那倒確實重要,因為小家小戶的,請不起針線師傅。
  
  素顏這話倒是讓很多奶奶少夫人們心中贊同,倒也有幾個跟著附和,壽王世子妃更是有玲瓏剔透心,她正為自己送個簽惹了不小的波瀾而煩惱,這司徒蘭也真是的,不知好歹也就罷了,非要在自己主事到時候鬧,也太不給自己面子了些。
  
  而有些人,倒是聽出素顏的話外的話了,寧伯侯世子可是花名在外,最是放蕩無形,桀驁不馴的,聽世子夫人的口氣,他竟是很服這位夫人,對這位夫人言聽計從呢,而且,小妾的親手做的也不穿,那不是獨寵這位夫人了?
  
  一時就想起司徒蘭原是那位世子的妾室,怕是她為世子做的衣服世子也不穿的吧……外頭傳司徒是被逼到寧伯侯府的,說是司徒守身如玉,不肯讓世子碰觸一下,至今還是完璧之身……恐怕內情不是如此呢,不然,這位世子夫人幫她脫了牢籠,還讓她有了縣主之位,她不生感激,範圍怒氣衝天,怕是心裡有世子,卻得之不到,所以才因嫉生恨吧……
  
  「也不知司徒姐姐以前給世子做過沒?」有大膽的人真的小聲咕噥道。
  
  這話一出,司徒蘭頓時臉色通紅,回頭就去找那說話之人,她脾氣暴躁,這話正踩了她的痛腳,她確實給葉成紹做過幾件的,除了出嫁時備的,兩年了,春夏秋冬四季,她都有做,也著實沒看葉成紹上過身,這讓她好生光火……
  
  身邊的司徒敏感覺她氣得在發抖,也回過頭來瞪了那說話的人一眼,又悄聲對司徒蘭道:「大姐姐何苦說這些個,不過送了臉給人打麼?外頭雖然說得好,挽了你的名聲,但別人心裡頭還不知道如何想呢,姐姐應該遠避寧伯侯府的人和事才對,偏還要自動去招惹,真是不明智。」
  
  司徒蘭被司徒敏說斥的心頭更惱,一甩袖就想站起來,司徒敏將她一扯,說道:「前頭可有好些人看著呢,大姐姐生氣不要緊,護國侯府的臉面可是要的。」
  
  這話說道司徒蘭眼圈兒一紅,斥道:「你這是怪我丟了侯府的臉了麼?」
  
  她正在氣頭上,聲音就有些大,令周圍的人都看向她,司徒敏恨不得將她抓起縮小丟進袖袋裡藏起來才好,這個姐姐其他還好,就是頭腦一發熱,說話做事都有點不管不顧……
  
  「我沒有,沒有,大姐,坐下來,娘親在前頭坐著呢。」司徒敏無奈地小聲勸道。
  
  司徒蘭這才瞪了她一眼,沒有在說話,只是臉更紅了。
  
  包包的兩頭用小紅寶石綴出兩串流蘇,看著亮麗又精緻,還顯得質樸大方,包帶也用棉布搓成布帶子做的,只是帶子上纏上了金銀雙絲混紗搓成的線繞了一層,看起來就是別緻一些,青竹先前很隨意的跨在肩上,並不顯形,在坐的夫人小姐們也沒誰去注意她一個丫頭,這會子青竹將包包提得老高,春日的陽光灑在那包包上,閃出炫目的光澤,剎是好看。
  
  壽王世子妃第一個驚訝的叫了一聲:「呀,好漂亮的袋子,世子夫人,這也是你的丫頭做的?」
  
  青竹一聽這話沒好氣的回道:「奴婢幾個可是做不出這麼精巧又實用的東西來,這可是我家大少奶奶親手做的,那心思還真是靈巧的很呢,世子妃您恐怕是沒見過這樣的包包吧。」
  
  壽王世子妃一把搶過那包包,在手裡輕輕觀摩起來,要說繡工確實不咋地,包面上的幾朵小花做得也簡單,上頭還剪了一個誇張的小兔子訂著,看著就覺得新穎,還很是可愛,她頓時就有些愛不釋手起來,越看越喜歡,笑道:
  
  「誰說世子夫人的女紅不好呢,這東西,別人還真是做不出來呢,怕是全大周朝只此一個吧。」
  
  「回世子妃的話,兩個,奴婢帶了一個,紫綢也帶了一個。」青竹見果然有效果,也不等素顏回答,她有面無表情地說道。
  
  壽王世子妃被青竹的回話和表情逗樂了,看了她一眼道:「世子夫人,你這丫頭可真有意思。」
  
  「她不就是我身邊有功夫的那位咯,相公特意請了她來護著我的,最是怕我被別人欺負呢,這丫頭,俠肝義膽著呢。」素顏笑著對壽王妃說道,神情坦然的很。
  
  一邊的人裡頭,有幾個先前司徒蘭責怪素顏的丫頭害司徒敏的事情,這會子再聽到素顏坦承青竹是有功夫的人,不由都看向青竹,見她雖是丫頭打扮,卻氣質冷肅出塵,相貌絕佳,比在坐在很多大家小姐也只強不弱,不由暗暗佩服素顏,這麼強大的女子她也敢帶在身邊,也不怕她奪了世子爺的寵麼?
  
  再回頭一想,這麼美貌的丫頭都肯信任,又何必去加害一個已經離開寧伯侯府,根本對她造不成任何威脅的司徒蘭呢,司徒還真沒事找事,虧得世子夫人大度,不太與她計較。
  
  一旁還幾個夫人也想看世子妃手裡的包包,接過來,大家湊在一起看,一個一個都覺得新奇,有的就說要學了自己回家做,有的看著那別緻的做工,就直誇:「怪不得皇后娘娘喜歡世子夫人呢,夫人果然蘭質蕙心呢,這包包做起來不難,難就難在這份心思巧啊。」
  
  一時,那邊小姐堆裡的人也湊過來要看,明英郡主更是笑著過來要搶,對素顏說:「藍姐姐,以前那個小掛飾你給了我一個,這包包也要歸我才是。」
  
  司徒敏原也想找素顏要的,卻想起自家姐姐一再的為難素顏,有些不好意思,又要顧著姐姐的面子,只好脖子伸的老長看著。
  
  壽王世子妃一聽明英這話,那裡肯讓她搶去,立即就抓過包包不顧形象的抱在懷裡,笑道:「要給也是給我了,我拿著做樣子,在做幾個出來。」
  
  一邊有幾個少婦夫人就道:「都做一樣兒的可就不美了,得,世子夫人,你再做幾個別得樣子的包包出來吧,大夥兒都喜歡呢。」
  
  那邊壽王東王坐在望梅亭裡,等著表演快些開場呢,主事的世子妃卻是在這麼鬧得忘了正事,年輕人這邊又是熱鬧得緊,歡聲笑語的,不由詫異,使了人過來看。
  
  素顏被這些夫人和小姐鬧得頭暈,包包被人搶來搶去,最後她沒法子了,答應再設計幾款包包出來,送給幾位夫人做樣子,那包包才終於到了她的手裡,她在包裡拿出一個小瓷瓶而,揭蓋,頓時芳香四溢,挨她坐得緊的幾位夫人立即眼睛一亮,眼睛又轉而盯著素顏手裡的小瓷瓶了。
  
  素顏將瓶裡的東西倒了一些出來,均勻地擦在手上,原本就光潔的手上,就像乳液一樣的東西迅速被皮膚吸收,皮膚更加潤資了,而且,氣味幽雅沁人心脾,邊上圍著,離得遠一些的夫人頓時站起來,脖子伸得老長,想看這又是什麼稀罕物件兒。
  
  「世子夫人擦的可是那丫頭剛才說的潤膚露,那是哪家香粉店裡買的,這味兒可真好聞。」世子妃立即又像發現了寶藏,幾下便擠了進來,抓住素顏的手就聞。
  
  素顏微微一笑,倒了些在她手上,幫她抹勻倒:「這是護手霜,我平時好閒著好玩時,自製的,世子妃要是覺得好用,這瓶就送給你了。」
  
  「呀,手上果然不乾燥了,摸著也順滑,還有護手霜這種東西麼?以前還真沒聽說過這名兒呢。」世子妃眼睛熠熠生輝,看素顏的眸光很是熱切,她的心思活絡了起來,這東西,要再加上先前的那個包包,要是獨家經營,只怕會大賺呢……
  
  一旁的夫人們看世子妃得了好東西,紛紛也要擦些試試,世子妃心思正動,立刻大方的給每位在座的都倒了些給她們擦,一時,夫人們讚不絕口起來,有些直接就像素顏討,有的就說,要是有買的,能買也是一個的,有的就拿自己做得最拿手的繡活向素顏交換。
  
  素顏心頭也活動了起來,其實,她以前也想過要做些現代的東西出來,在這個世界賣,只是,她所生活的環境沒給她這個機會,成日裡在深宅大院裡與人爭鬥不休,當有時間想這些事情,如今被壽王世子妃一提,她的枯寂的心思又活了,穿越一趟,總要活出穿越女的神采來,如果世道允許,她一定要改變現狀,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
  
  那邊未嫁的姑娘小姐們見夫人們都塗了那東西,一個個也羨慕不已,一隻隻雪白細嫩的素手伸了過來,也向壽王世子妃討要護手霜,壽王世子妃大方得很,將素顏的一小瓶護手霜——倒在那些雪白素手上,小瓶終是容量不夠,很快就倒完了,還有好幾位富家千金沒有塗到,好心失落和遺憾,塗了的,讚不絕口,沒有塗到的,就向素顏討要,打聽,有的甚至發脾氣,說素顏厚此薄彼,弄得素顏苦笑不得。
  
  不過,更多的夫人和姑娘們都驚異於素顏的聰慧和能幹,連這種東西都能制得出來,有些人便問她,藍家是否曾是胭脂古世家出身,是否有高人指點於她,素顏實在是被她們的熱情和古怪猜疑搞得頭暈,好在素麗在一旁極力為素顏辯解,
  
  「我們藍家可是詩書世家,百年望族,我大姐不但文才卓越,便是琴棋書畫樣樣也精通,這些小技藝,不過是大姐閒來時的玩鬧之作罷了,大姐的才華,哪是某些個自認清高,其實一無是處的孔雀女子所能比的。大姐只是不愛女紅罷了,她真要想做好一件事情,又有誰能越得她過去?」
  
  素顏被素麗說得好生臉紅,自己哪有她說得那樣的能幹與強大,不過是佔了幾千年文明精粹的便宜罷了,不過,想起司徒蘭一再的挑釁污辱自己,讓她受些挫折也好。
  
  兩個群體的人裡,只有司徒蘭是孤獨的,如今不管是對素顏印象好還是以前便不喜歡素顏的,都不想再與司徒蘭交談,對於她一再的誹謗素顏,人們心生厭惡,事實勝過雄辯,尤其在素顏答應會用心做出更多更好的包包和護手霜送給在坐的很多夫人和姑娘小姐以後,更是沒有人願意挨著司徒蘭坐下了,便是司徒敏,也早就耐不住心頭癢,也竄到素顏面前,與她好生廝磨了一陣,等素顏應了她兩個包包,兩瓶護手霜,她才心滿意足,笑眼彎彎的回到坐位上,卻是故意無視司徒蘭那黑如鍋底的臉色,和落魄挫敗的神情。
  
  壽王妃坐在望梅軒裡快氣死了,使過去查看的丫頭半天也沒回轉,幾個丫頭也被這邊的熱鬧給吸引住了,忍不住兩眼熱切的看著夫人小姐們都爭搶一個小瓷瓶子,她們自然是沒有資格上前去討要一星點兒的,不過像聽新聞一樣的捨不得離開就是。
  
  壽王世子妃也總算明白今兒她的本職是什麼,待回頭看望梅亭裡壽王妃那快變黑的臉時,她吐了吐舌頭,笑嘻嘻的走上台去,宣佈第一個表演的名字。
  
  第一位參賽表演的人竟然是劉婉如,這讓素顏好生震驚,她自來了壽王府梅園以後,並沒有看到劉婉如的身影,以為她不會參會了,沒想到,抽到第一枝簽的竟然是她?
  
  劉婉如一身湖綠色輕籠紗衣,紅白雙色繡衣邊,將她曼妙的身材包裹得更加婀娜多姿,她裊裊挪挪,輕移蓮步,抱琴走上表演台,優雅地坐在台上,纖纖十指輕撥瑤琴,叮咚一聲,一首古樂曲便輕洩而出,神情輕柔靜謐,像一株正要綻放的水仙。
  
  還莫說,她的琴藝倒也不錯,一曲輕彈,全場靜默,人們不再小聲輕談,靜靜地聽著她的琴聲,但是劉婉如似是心思不寧,有幾個細小的音節彈錯,樂中高者只需用心,便不難聽出來,一曲終了,場中掌聲齊大響,但壽王妃,東王妃幾個面上神情卻是淡淡的,遠處男賓席間,還有幾位身份高貴之人在附耳閒談,說明她的琴聲並未征服全場,有夫人開始和男賓中的貴客給她打分。
  
  靖國侯府的給了三朵梅花,而東王妃,壽王妃,陳王妃幾個都只給了兩朵,護國侯夫人更是嚴苛,竟然只給出兩朵花。加上男賓的梅花數,總算下來劉婉如得了32朵梅花,成績算是不錯的了。
  
  此次大賽,評委總共十人,最高每人給出五朵梅花,滿分自然是五十朵,劉婉如過後,便是一位尚書千金上台,她半包琵琶,一曲春江水暖,彈奏得輕盈如月下精靈,指法嫻熟,技藝精湛,她表演過後,所得梅花34朵,比劉婉如多出兩朵,暫時領先。
  
  再下來,便是有幾位姑姐穿上漂亮的舞衣,身姿輕靈,骨身柔軟,在台上輕盈旋轉,舞姿美妙,讓人目眩神迷。
  
  但是,幾曲歌舞下來,人群便覺得有些乏味,畢竟這種曲、舞看得多了,便覺得厭煩,沒有新意之下,觀眾便產生了疲累感。
  
  再下來,就是文靜的表演,文靜上台前,有些忐忑不安,前面的幾位彈琴者琴藝都很高,最高的得分也就是34朵梅花,至今還無人突破這個數字,而且,她也有自知之明,自己的琴藝不如多人多矣,也不知道自己能得多少分。
  
  她不由求助地看著素顏,素顏微微一笑,讓她以平常心待,好生彈出自己的水平就好,不要太在意結果,文靜聽了這才心情平復了些,大膽的走上台中央。
  
  抬頭看了一眼台下的上官明昊,只見那位玉面豐神的公子神情憂鬱,眼中有淡淡的憂傷,甚至還有一絲的頹廢之色,這樣俊公子更具殺傷力,文靜心頭怦怦直跳,竟是有些癡了,一時坐在台上,半響也沒有動靜,台下便有人在小聲議論起來,素顏看著便覺得急,對青竹看了一眼,青竹兩手一攤,聳聳肩竟是做了個愛莫能助的樣子,讓素顏哭笑不得,這丫頭平素看二房也欺負過自己,便不喜歡二房的人,根本就是故意想看文靜出醜,不願意出手相幫。
  
  人群裡上官明昊似是感覺到了文靜那迷離的目光,長眉一蹙,眼神變得冷漠起來,緩緩偏過頭去。
  
  文靜心神一震,素手輕彈,一曲歡快的樂音流洩而出,《暖暖》,輕快的音符像快樂的精靈一樣,跳躍在文靜的十指之間,平凡而又溫暖的小幸福在梅園上空環繞,這些過慣了繁華喧鬧生活的貴婦人,貴公子,貴小姐們,頓時覺得耳目一新,那位身份高貴的客人眼裡也露出一絲驚色,一曲終了,掌聲雷動,就是上官明昊也多看了文靜兩眼,文靜沒想到,素顏教給她的曲子真的獲得了上官明昊一眼,最終,她得了38朵梅花,如果不是她琴藝不佳,得的梅花肯定更多。
  
  文嫻坐在一旁就厥起了嘴,小聲嘟嚷:「大嫂可真偏心,只教了二姐一個人,我和大姐都沒教,看二姐那得意的樣子,她今天怕是能上前十呢。」
  
  一旁的文英聽了就笑道:「誰讓你沒有文靜見機呢,她可是磨了大嫂好久呢。」
  
  邊上有小姐們聽到了寧伯侯家的兩位小姐的談話,好生震驚,問道:「這曲子好生新鮮,還是第一次聽到呢,不是你們二小姐自己譜的麼?」
  
  文貞在一旁聽了就呲牙,不屑地說道:「二姐怎麼會這些,她的琴藝都是我姨娘教的呢,哼,不過是會拍大嫂的馬屁罷了,我家那大嫂也不知道是什麼出身,這種鄉野小調也會。」
  
  文英聽得大怒,狠狠地瞪了文貞一眼道:「你再胡說八道,我就送你回去,小小年紀,怎生如此刻薄。」
  
  一旁的小姐們也是輕蔑地看著文貞,不過是個庶出的小姐罷了,竟敢對自家的嫡長嫂如此無禮,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不過,也看出素顏是個厚道的,這樣的庶女如果換在別家,只怕早就被嫡嫂整的骨頭都不剩了。
  
  文靜之後,就是司徒蘭了,她一身緊身勁裝,將豐滿纖長的裹得更是火辣妖嬈,再配上她清冷高傲的氣質,便像一個颯爽俠女,手持一柄秋水長劍,樂聲響起,她隨聲起舞,劍氣如霜,揮動得四周梅花片片飄落,台上的司徒蘭如一枝傲雪寒梅,艷麗而清冷,揮舞間,劍影和嬌軀揉成一體,劍花與梅花交合,素顏不由得想起了李白的詩句裡的公孫大娘,劍舞著神能攝人心神,令久在溫軟的歌舞中浸淫的觀眾心神為之一振,血氣都跟著司徒蘭的劍氣沸騰起來,司徒蘭果然也是懂得求新的,不過,素顏還真沒想到,她能舞出如此一曲好劍舞,倒也不負她才女之名。
  
  一旁有幾位夫人也是小聲讚歎;「不愧是當年的排在前幾名的閨秀,將門之女,英姿勃發,壓倒很多人啊。」
  
  果然,男賓中不少公子的目光都被司徒蘭給吸引,有人乾脆就唏噓起來:「如此才色絕佳的佳人,竟然被成紹兄錯過,真是暴殄天物啊。「
  
  東王世子一直是雲淡風輕,前面幾位佳麗的表演,除了文靜的曲子讓他產生了些波動外,司徒蘭的劍舞也讓他多看了幾眼,不過,神情淡如雲月,眼神也是寧靜無波。
  
  二皇子聽了前面的話,冷峻的眸子時裡頭射出一束精光,劍眉稍皺了皺,不過,很快就平復下來,以花心風流的葉成紹竟然能兩年不碰如司徒蘭這般美艷脫俗的女子,他不是心理有問題,那便是身體有問題,可是,那個女子……似乎已是婦人……
  
  正沉思中掌聲如雷,將他驚醒,司徒蘭也得了39朵梅花,比文靜還多出一朵來,接下來的幾位歌舞表演也沒什麼新意,大家聽久了,竟然有些昏昏欲睡,不過,好在一曲了時,很多人還是禮貌的給予了掌聲,不致於讓表演的千金太過沒臉。
  
  素顏卻是擔憂了起來,她不由看向素麗,文嫻表演過後,就是素麗了,她真不知道素麗會表演什麼,不由心中有愧,早知道,應該教教素麗一支更好的曲子的。
  
  但素麗神情淡淡的,大眼清亮如舊,並無擔憂之色,素顏也放下心一些,素麗向來就是個有主張,又自強的女子,她一定不會讓自己失望的。
  
  文嫻的表演波瀾不驚,不過,她琴藝精湛,也得了37朵梅花,比文靜少了一朵,讓她心裡有些懶懶的,提不起勁來,輪到素麗了,素顏看她空手上台,心裡便覺得沒譜。
  
  但素麗大大方方的走到台中間,大聲道:「藍家三姑娘素麗先給各位看客行個禮,先前各位姐姐們表演得太過精彩了,小女子歲也準備了琴;舞,但有了姐姐們前頭的精湛表演,實在覺得拿不出手,那我便給大家助個樂子,表演剪紙吧。」
  
  說著,她身一彎,做了個請的手勢,後台壽王府的侍女托著一個托盤上來,托盤上放著幾張各色紙,和一把小剪子,素麗笑著輕輕上前,將托盤放置在早就備好的桌子上,拿起一張紙,素手輕翻,很快就疊了個形狀出來,只見她,拿起小剪子,動作熟練,如行雲流水,剪了一東西出來。
  
  她卻拿著那東西在台上輕盈地轉了個圈兒,笑道:「有誰猜出我剪的是什麼麼?」
  
  下頭男賓裡就有人起哄,笑道:「蝴蝶。」「鯉魚躍龍門。」「百花圖。」
  
  更有鬧事者哄然道:「不會是洞房花燭夜吧。」
  
  郁三公子自素麗上台時,兩眼便湛亮如星,嘴角含笑看著台上那輕靈如小仙子一般的女子,這會子聽人起哄,眉頭皺了起來,瞪了那說粗話之人一眼道:「有辱斯文。」
  
  素麗其實也聽到了那些低俗之語,不過,她並不受影響,只是淡淡一笑,將手中剪紙打開,當那紙片就要呈現出形狀來時,她的手臂向空中畫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頓時,自她手中如魔法般飛舞出幾十隻蝴蝶來,那原就是鍍了金邊的各色彩紙,在陽光下,紙做的蝴蝶竟翩翩起舞,與梅花片片紛合,在空中旋轉,飄飄灑灑,揚揚而飛,而素麗的小手還在不停的向空中飛撒,頓時,整個梅園像是到了春暖花開的四月,梅舞飛揚,令人目眩。
  
  素麗手一收,彎腰行禮,抬眸時,觸到一雙溫暖而關切的清眸,她秀眉一皺,看向的,卻是另一張冷峻的臉,但那人的眼光卻只是淡如靜湖,沒有變得波動,她眼神一黯,隨即從容退下。
  
  素麗的表演讓整個比賽進入了又一個小高潮,人們萎頓的精神也得到了振奮,結果,她得到了38朵梅花,僅憑剪窗花也能得到如此高分,算是大跌了名門貴府千金門的眼鏡。
  
  小姐們表演過後,就是少夫人們了,少夫人們也是驚才絕艷,很多夫人女紅超絕,正反雙面補繡繡出的帕子上,圖案有如生靈,動靜韻致,讓人歎為觀止。
  
  不過,所有的比賽者上完場,分數最高的,還是司徒蘭的劍舞,一時,在場之人便全都認定,司徒蘭應該是最後的冠軍,畢竟她的劍舞融舞蹈與劍氣於一體,既有女子的柔媚,又有男子的陽光颯爽,迄今為止,還無人能匹,司徒蘭也是暗自得意,高高揚起下巴,不時輕蔑地看向素顏,眼中帶著挑釁的意味,而周邊小姐們向她提前祝賀時,她一副清冷孤傲的樣子,眼裡根本容不下人進去,讓好些小姐們露出不屑的神情來。
  
  司徒蘭也是在鼻間冷哼一聲,劉婉如早就回到了小姐們中間,不知道何時坐到了司徒蘭身邊,聽了司徒蘭的冷哼,她湊過來道:「不過是最後一位表演者了,如同雞肋一般,司徒姐姐不必介懷。「
  
  「我很期待,看她又能耍出什麼小把戲來贏我。」司徒蘭淡淡的看了劉婉如一眼道。
  
  素顏從容地坐在古琴前,輕輕撥動了下琴弦,她不過在試音而已,彈了下,便停了手,司徒蘭聽了便又是一聲冷笑,聲音不高不低的說道:「裝模作樣,也不知道會不會彈琴。」
  
  素麗坐在一旁好生憤怒,忍不住說道:「只要不是牛坐在下頭,一會誰都會聽得出來,我大姐的琴藝有多精湛。」
  
  文靜也是聽過素顏的琴聲的,得虧素顏幫她,她的成績才很是冒尖,她聽了司徒蘭的話也很是氣憤:「我的琴還是大嫂教呢,她談不好,我怎麼會去向她學。」
  
  「哎呀,咱們爭個什麼勁,聽她彈就是,是驢子是馬,出來溜了才知道。」劉婉如笑得春花爛漫,嬌聲說道。
  
  素顏琴未彈,先抬了頭向人群中看去,果然,看到一抹藏青色的身影,就立在不遠處的梅林裡,吊兒郎當的斜靠在樹枝上,嘴角帶著一絲寵溺的笑,正饒有興趣地看著自己,見她望過去,他還挑了下眉,用嘴型告訴她:「娘子,別太出閣了,意思意思就行,我可不想讓那些個不安好心的哥兒聽了去,我娘子的琴,可是只能彈給我聽的。」
  
  他連連咕噥幾遍,素顏總算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好笑地搖了搖頭,斂了心神,頓時,場面肅殺之聲突然起,一曲《滿江紅》錚錚而出,如金戈鐵馬在亂世穿行,萬劍齊發,兵馬嘶吼,悲壯而激越,素顏紅唇輕啟: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駕長車,踏破賀蘭山闕。」
  
  這是千古名將岳飛年作的詞,素顏稍作修改,將不合時宜的句子改了,她聲音渾厚,醇如香茗,清冽激揚,詞曲悲壯有力,激勵人心,在座之人頓時被歌聲,琴師帶入了一個曠古戰場,正看到自己的祖先與外敵搏殺,場面壯烈感人,如此裝置昂揚的琴聲,將所有人的熱血都要燃燒起來似得,就連男貴賓處那位神秘高貴的客人也神情震動,踏腳合拍,似是要與素顏一同高歌。
  
  東王世子兩眼如湛亮的星辰,激動地看著場中的女子,更是拿出一管碧綠的玉簫出來,和著素顏的琴師,吹出低沉激越的簫音,為她伴奏,上官明昊溫潤的眸子中沉痛,驚喜,失落更加濃烈,雙手握緊成拳,長長的指甲深陷肉中,滴滴鮮血流出卻不自知。沒有人比他更苦澀:怎麼會失去如此一位獨特而美麗的女子,當初,自己究竟在做什麼……一股想要捶死自己的衝動直湧心頭。
  
  遠處葉成紹看著場下那些男人們如狼似虎的眼神,臉黑如鍋底,一個縱身飛上了台去,長劍飛舞,隨著素顏的歌曲而舞出一道凌厲的劍氣,林中,梅花紛落如雨,落在這一對俊美佳人肩頭,男子俊逸英偉,女子飄然如月中仙子,這樣一對佳偶,令人好生嫉羨。
  
  一曲終了,葉成紹的一套劍式也舞完,素顏纖指在琴上一抹,頓時場中一派寧靜,連飛花落葉之音也能聽見,良久,才有人開始鼓掌,頓時,掌聲如濤濤江水,綿綿不絕,久久沒有停下來。
  
  東王世子手中持蕭,久久沉浸在那如夢似幻的歌聲裡,似乎還沒有從激烈的古戰場中抽回身來。
  
  二皇子的雙眼不再峻冷,眼睛燃燒出一簇火苗來,尤其是看到葉成紹那修長的身姿與素顏一同琴劍和鳴時,那火苗便更是旺盛了。
  
  男賓中,一人高聲道:「好!」
  
  素顏與葉成紹下台良久,掌聲才絕,大周以武興國,對將士最是推崇,更是敬佩以為國獻身的英雄,岳飛此曲正合大周朝上層社會的驚魂,很多夫人和小姐是武將家屬,有很多人的先祖也曾血染疆場,英魂永留在後人心間,他們當然能與素顏的歌曲產生共鳴。
  
  掌聲平息後,男賓中走來一位太監,當中宣佈,寧伯侯世子夫人奪得今日之冠,所彈之曲,選入皇家樂譜之中,作為軍歌而存。...<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04:42 PM

  第一百一十六章
  
  如此結果一點也不在眾人的意料之外,素顏得到了全場最高的滿分,50朵花,當之無愧的頭籌,便是男子們還沒有開始表演,結果也沒有什麼懸念,便是再有人得出高分,也不能越得過素顏去,因為,她的表演,突顯的不僅只是琴技的高下,那首慷慨激昂,壯烈豪邁的詞也是文采飛揚,超凡脫俗啊。
  
  再加上素顏是彈唱俱佳,醇厚清越的嗓音,以女子之身,唱出男子的陽剛氣概,卻又柔中帶剛,再加上人家還有家屬配上劍舞,讓人眼前浮現出古戰場時,又會懷想,戰士離開赴疆場,紅粉佳人十里長亭彈琴送別,一曲高歌送至親,人未走,情相隨,鋼腸硬骨化作繞柔,翹首盼回歸的感人場面。
  
  司徒蘭的那曲劍舞與素顏的這一曲高歌相比,簡直就是蜉蟻與大樹的區別呀,但劍舞而言,她不過是刻意的表達女子的英氣勃發,但葉成紹是何等人物,全京城的人可以罵他品行如何的壞,罵他如何的無形浪蕩,罵他如何的痞賴奸猾,但卻不得不承認,他一身武功出神入化,那套劍術初舞之時,劍氣激盪,園中梅花簌簌飄落如雨,坐進台前的觀眾能夠感受到凌厲劍氣,冰寒刺骨,練家子更是感一陣陣強者氣息撲面而來,汗毛倒豎,那是來自練武者的危險直覺。
  
  比剛柔並濟沒法與素顏比,比劍法,又不過是花拳繡腿,素顏與葉成紹夫妻二人簡直配合得天衣無縫,這一曲完了,讓全場之人對葉成紹也有了改觀,這還是大家第一次見到葉成紹如此一本正經的認真做一件事情,更是難得的發現,他肯真心地呵護一個女子了,以往日日流連花叢之中,遊戲人間的紈褲子弟似乎一日蛻變成為了一個大好男兒。
  
  全場的人聽完那太監的宣佈,有幾秒的靜默,好半晌,有的眼尖之人才認出,那太監似乎是皇上身邊的執事太監,掌管乾清宮的大總管啊,頓時有人小聲議論起來,「皇上也親來比賽現場,看來,這一次怕是真的會給二皇子選個正妃回去了,只怕連著良娣也一併選了呢。」
  
  「可不是麼?真可惜,若是藍家大姑娘沒有嫁人,只怕二皇子正妃非她莫屬了。」有人接口道。
  
  上官明昊就坐在這些人身邊,言者無意,而聽者,卻只覺肝腸寸斷,上官明昊從來沒有如此的失落和懊悔過,明明這顆最美的明珠本應屬於他的,他卻沒有抓得住,於只見中流失,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痛和自傷自艾。
  
  二皇子可以說是相逢恨晚,而他呢,他是最先認識她的,是最先與她訂親的,竟然讓他給白白失去了,那時,為什麼就沒有房發現她的好,只當她是與其他女子沒什麼區別,當他發現她的獨特時,她已經用審視和鄙夷的眼光看他了……
  
  「不過,皇上親定寧伯侯世子妃為冠軍,表明皇上也看中此女的才華,聽說,皇后曾招此女進宮,又曾同此女大談國事,皇上聽聞後,不但不怒,反而讓她細說,兄台也知,我大周可是最忌女子干政的,皇上卻對她如此優容,只能說明此女才華確實出眾,不止是在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上,更是於施政,行政上也有獨特見解,聽說,她曾力薦皇上,文武並進呢,再聽她今天這一首詞曲,此女之才堪稱當世女中第一了。」另一位儒生也湊過來,小聲議論道。
  
  「兄台如此推崇葉家大少奶奶,不會是心中有想法吧。」另一個懶散的世家公子斜了眼說道。
  
  「哪敢啊,你沒看到寧伯侯世子那護妻的小意摸樣,這話兄台最好小聲些,不然葉兄可不是個善茬子,小心他半點情面也不留,打得你四肢皆殘。」先前那為儒生似是很不喜這世家公子說話的調調,冷聲說道。
  
  那世家公子聽了不以為然,流里流氣的說道:「家有好女百家求,就算是嫁了又如何,以葉成紹那品性,藍大姑娘還真是明珠蒙塵,可惜,可惜呀,聽說她才嫁過去兩天,就被婆婆寵妾滅妻,打回娘家去了,還是寧伯侯親自接回來的呢,唉,如此好女子,就應該與葉成紹這等半禽獸和離啊。」
  
  東王世子,俊雅俊逸,鳳眸湛亮如星,眼角微微上翹,正靜靜地聽著身後之人的議論,在聽到那女子曾經婆婆打回娘家時,湛亮的眸子微黯,閃過一絲憐意,略顯建議的唇角輕抿了一下,抬眼向台上看去。
  
  台上,葉成紹正彎腰替素顏搬起那台古琴,眾目睽睽之下,竟是毫無顧及的牽起素顏的手,聲音不大不小,卻是很讓在場很多人聽見:「娘子,你今天彈唱的,沒有以往在家裡給我聽的好啊,不過,也不錯了,我娘子可是得了第一了呢。」說著,他還回頭示威似的往世家公子堆裡看了一眼,劍眉微挑,嘴角漾開了一抹得意的笑容,故意牽著素顏往台下走。
  
  台下不少時間公子看著他欠扁的樣子,真想上台一起抽他一頓,這廝還真是命好,有個當皇后的姑姑疼著,生出來就是含著金鑰匙,在京城裡為所欲為,大惡不作,小惡不斷,不學無術,偏又家財萬貫,從不為前途著想,這也就罷了,偏生京城第一,才貌雙全的女子也被他娶了去,沒天理啊,沒天理。
  
  娶了就娶了吧,他還那麼得瑟,真是氣死人啊。
  
  素顏也是大大方方的任葉成紹牽著她的手,跟她是一同下台階,自己也就彈過一回琴,這廝說得好像她以前經常彈給他聽似的,明知他莫名其妙的打翻醋罈子,要小孩子脾氣,這是柔聲附和他道:「這裡人太多,我有些怯場,幸虧相公相助,我才能發揮好一些。」
  
  葉成紹聽了心裡的酸味這才淡了些,娘子肯顧著他的面子,這讓他好不得意,那些人的狼眼要看就看吧,就讓你們看我們夫妻有多恩愛,他臉上綻開一朵燦爛的笑容,就像點亮了黑暗的天際,那笑容陽光而純淨,墨玉般的星眸熠熠生輝,便是天天看著他的素顏也在這一刻被那笑容給感染,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葉成紹還覺得不滿足,傾著身子把頭向素顏歪去,「娘子,給我擦汗。」
  
  素顏真有些敗給他了,表現得這麼親密,一會子司徒蘭之流又要說三道四,指責她不守婦道了,不過,難得他開心,她也想呵護他那顆不太自信的心,便無奈地拿出帕子,輕輕幫他擦著那並不存在的汗水。
  
  司徒蘭自素顏那一曲激越昂揚的曲子彈出來時,她心裡就像塞了一團大棉花,又堵又悶,再聽素顏彈唱的那首好詞,更是覺得手腳冰冷,藍素顏,從來不知她才華也如此初中,原以為,她不過運氣好,性子比自己溫婉才得了那個人的心,要比起才貌來,哪裡能和自己這個京中有名的才女比?
  
  可是,為什麼?便是不相稱人也不行……她不只琴藝精,詩才橫溢,自己以剛柔並濟取新,她不走他徑,也走剛柔並濟的路子,生生將自己比下去一大截,她是故意的,故意要讓自己出醜的,故意要事事壓自己一頭……藍素顏,你是我的劫星麼?
  
  正暗自郁堵,就見到一條修長偉岸的身影瀟灑掠上台中,合著藍素顏的那曲歌拔劍起舞,男子相貌卓絕,灑脫不羈,劍勢凌厲,身姿矯健,女子清麗出塵,飄然若仙,歌聲激越,靈動大方,這樣的一對璧人看著好生刺眼,從來不知,原來那個人也有如此溫柔貼心的時候,他那樣混不吝的性子,也會為藍素顏拔劍伴舞,只為給她增添榮光。
  
  心,像是被人用手揪成了一團,又痛又亂,偏生那一雙人兒還故意在大庭廣眾之下牽手親暱,像是在向全世界詔告他們有多麼的深情蜜意,不知羞恥!司徒蘭的眼睛一陣刺痛,酸澀的淚爬上了眼眶,一次次在心裡咒罵。
  
  卻仍是癡癡地望著那個欣長挺拔的背影,兩手將帕子死死絞著,似要生撕了那雲錦繡帕一般。
  
  遠處貴賓亭子裡,有些大臣忍不住便笑了起來:「寧伯侯世子和夫人倒還真是琴瑟和鳴,夫妻情深啊。」
  
  「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另一個年紀稍大些的朝臣也附合道。
  
  中間位卻正是大周天子,他威嚴天成的臉上這會子帶了一絲懶散的笑容,往日凌厲的星眸也變得柔和了些,剛毅的唇角邊帶了一絲笑意,擺了擺手道:「朕那侄兒媳倒是才貌雙全,至於那不爭氣的侄兒嘛……算得上是男貌女才吧,朕是怎麼看,怎麼都覺得他還是個調皮小子,何時才能長大啊。」
  
  邊上的一位老臣,灰白的頭髮,正室陳閣老,聽了皇上的話,忍不住輕笑起來,「皇上,世子是那頑皮的性子,雖是愛玩,但也沒有犯有打過,倒也是個真性情的人呢,等過幾年,他心性成熟一些,定是國之棟樑啊。」
  
  一邊的護國侯聽了眼睛微閃,看了陳閣老一眼道:「世子哪裡真是玩鬧,他不過是在嬉笑怒罵裡參悟人生罷了,就他剛才那套凌雲劍法,舞得可是出神入化,他可是大將之才啊。」
  
  一邊的好幾位大臣被護國侯一句參悟人生給囧住了,皇上正端了茶在喝,聽了差一點噴了身邊太監一身茶水,葉成紹那痞賴的性子,成天都表現得不務正業,那是在參悟人生麼?
  
  一抬眼,看見那小子護在藍素顏身邊,像只護食的哈巴狗兒一樣,皇上的心一沉,死小子,有些出息號碼?老婆再出色,也不至於如此的沒自信,生怕人家搶了他老婆似的,真丟臉啊,那副樣子做給誰看呢……將手中的茶重重一放,沉著臉,皇上對一旁的大總管道:
  
  「去,把那死小子給朕叫過來。」
  
  皇上突然變了臉,一眾大臣驚詫莫名,不知道何事犯了天顏,陳閣老偷偷□了皇上兩眼,渾濁的眸子裡閃出一道精光,精明的發現,皇上眼底含著一絲寵溺,心頭一震,忙笑道:「皇上,世子爺可也是太過喜歡世子夫人呢,世子夫人今天可是風華盡顯,換做是其他世家公子,有如此如花美眷,也會覺得志得意滿的。」
  
  皇上果然聽了陳閣老的話臉色又沉了幾分,女人再出色也是女人,皇上雖看中藍素顏之才,但絕不喜歡葉成紹太過以女子為意,不管將來葉成紹會走到何種地步,以他的身份,也不能像個小男人似的窩在婦人懷裡過日子。
  
  那太監匆匆忙忙的去了,這邊葉成紹牽著素顏走到一眾少夫人隊裡,素顏掙了掙手,想要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葉成紹卻是不肯鬆手,素顏看著他就頭痛,哪裡可是女眷區,他一個大男人跟著做什麼?那邊還坐著一眾的未出閣的女孩兒家呢,對於她們來說,他可是外男,如此跟著實在不合禮數啊。
  
  結果,那傢伙根本不理會這一些,遠遠的就跟壽王世子妃打招呼:「見過世嫂,今兒可是世嫂的東,可一定要照顧好我家娘子啊。」
  
  世子妃笑吟吟的在他們十指相連的手上掃了一眼,故意酸溜溜地說道:「我說成紹啊,你那娘子可成了今天的主角了,哪用得著我照顧,再說了,你身上那把劍還挎著呢,誰敢對她如何啊?」
  
  後面許多少夫人,大少奶奶們聽了壽王世子妃這一番話呢,全都掩嘴而笑,「可不是嗎?世子,這裡任人都對世子夫人喜歡得緊呢,你就哪好玩哪兒去吧,我們還找你家娘子有事呢。」
  
  就連那邊的文嫻也在說:「就是,大哥,大嫂可是撥得頭籌的人呢,她的冠軍可是皇上親點的,誰敢將她如何?」
  
  葉成紹聽了這才放開了手,卻對素顏道:「娘子,我就在那邊,一會子有什麼事,記得叫我。」眼睛似笑非笑地往人群裡看,當觸到司徒蘭那雙幽怨的眸子時,心中一凜,拔高了聲音,不緊不慢地說道:「娘子,若是有那不自量力的非要為難於你,你只管讓青竹教訓了就是,打死打殘有為夫替你頂著。」
  
  這話說得莫明,在坐的很多夫人小姐們聽得既驚又詫,全都左右四顧,不知道誰犯了這混世魔王的忌,心裡頭都有些忐忑,看素顏的眼神裡就帶了一絲的懼色,誰不知道葉成紹是個天不怕,地不怕,做事不著調,什麼都幹得出來的傢伙啊,看得出,他對藍素顏很是維護,誰還敢輕易得罪她?
  
  可是空穴來風,這人群子裡……大家看來看去,終於都看向了司徒蘭和文貞兩個,素顏為人和善可親,這裡初識的夫人和小姐們都對她印象極佳,別人是不會跟她爭吵,為難於她的,只有……司徒大小姐,好像處處針對她呢。
  
  而且,司徒蘭的臉色還……真像是剛吞了一隻蒼蠅一樣的難看呢,一時,有幾個挨司徒蘭比較近的人,不自覺的將身子往邊上移,想要離司徒蘭遠一些,可別遭了魚池這殃就划不來了。
  
  司徒蘭一聽葉成紹那警告的話語,也明白他是在針對自己呢,原本就郁堵的心上像是加壓了一塊大石,壓得她透不過氣來,又恨又委屈,死男人,有了新歡就忘了舊人,他……竟是對自己半點情分也不講,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要給自己難堪……
  
  加上一下子被十幾雙眼睛像看怪物一樣的看著,司徒蘭像一塊被充氣過度的氣球,已經到了要爆的極限了,就聽素顏對葉成紹道:
  
  「好的,有青竹在,你不用擔心,便是有人說些不中意的話,我也只當是有蚊子飛過就是。」
  
  罵我是蚊子嗎?你是什麼東西?素顏的話就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司徒蘭終於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憤怒地看著素顏和葉成紹,兩手簌簌發抖,司徒敏見狀嚇得忙抱住她,笑聲對周圍的人道:「我大姐心悸病犯了,我送她回去,各位嫂嫂姐姐們慢慢玩。」
  
  素顏那話就是故意氣司徒蘭的,司徒蘭也算是經歷過風雨的人了,竟然還是如此的不成熟,如此的沉不住氣,真讓人瞧不起啊,見司徒蘭怒目以對,素顏含笑看著司徒蘭,眼光柔靜淡定,半分也沒為司徒蘭的表情震怒,眼裡,還帶著一絲的憐憫,這情形,看在別人眼裡,司徒蘭就像一隻鬥雞,想要找人拚命,可對手卻像一直優雅高貴的鳳凰,根本就沒將她看在眼裡,這場比鬥,比剛才的表演還沒懸念,雙方沒說一句話,司徒蘭便在氣勢上被素顏打敗了。
  
  素顏眼裡的憐憫像一把銳利的鋼刀戳進了司徒蘭的心裡,讓她恨怒交加,卻又不知如何發洩,司徒敏將她抱得死死的,拚命想要將她推走,她掙脫不得,想罵又罵不出,想忍又忍不下,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有些與她家交好的小姐們就小聲勸道:
  
  「蘭姐姐,只是個比賽罷了,就算這一回被世子夫人奪了第一,不是還有下回麼?世子夫人的確比你高出一籌,你就不要再不服氣了。」
  
  「是啊,你也算得上你在小姐們裡是第一的,何必為了個名次計較呢,人家是強一些,不承認也不行啊。」
  
  這些人不勸還好,一勸簡直是雪上加霜,司徒蘭只見胸口一陣氣血翻湧,喉嚨一甜,一口血氣便湧進了嘴裡,自唇角溢了出來,司徒敏見了驚慌失措,一旁的小姐們也是大驚,頓時場面慌亂了起來,有人就在喊,護國侯府的嫡長女受不了寧伯侯世子夫人壓過她,氣得吐血了。
  
  司徒蘭一聽這話,頓時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素顏看司徒敏急得眼淚都出來了,到底心有不忍,便走過去,讓人扶住司徒蘭,在她胸前後背的幾個穴道處推拿了幾下,司徒蘭這是怒急攻心,順了氣就好了,果然,沒多久,司徒蘭悠悠醒轉,一抬眼,見到素顏那張寧靜而清麗的臉,心中的怒火又蹭了上來,抬首將向素顏甩了過去,邊上的夫人小姐們沒想到司徒蘭如此的不知好歹,心胸狹隘到了如此地步,明明是她對世子夫人無禮至極,世子夫人不計前嫌還救了她,她卻還要動手打人……這……也太過份了些。
  
  不過,司徒蘭的手根本就沒打到素顏,青竹早就提防著,一下就捉住了她的手,冷冷地罵道:「沒見過如此不知好歹的人,虧你還是個縣主,也不怕污了皇家的名聲。」接著,她毫不憐香惜玉的手一揚,便將司徒蘭重重的甩在了地上。
  
  司徒敏雖然氣憤青竹的粗暴,但自家姐姐也確實做過冷些,她鬧得她好生沒臉,忙指揮著護國侯府的丫環們去扶司徒蘭,壽王世子妃一直在邊上看著,司徒蘭與素顏兩人之間的矛盾一下子便讓她瞭然於胸了,這個玲瓏的人精忙招呼人手送司徒蘭去壽王府客房休息,又著人去請太醫為她醫治,「哎呀,司徒妹妹原來是有心悸病的啊,怪不得受不得半分刺激呢,這心悸病可是最受不得忽寒忽熱的天氣的,快,快送她去好生歇著。」
  
  一句話,便輕輕巧巧的將司徒蘭發病的原因說成是心悸病,也算為司徒蘭圓了體面,接著,她又笑著親熱地拉起素顏的手道:「我可是越發的喜歡世子夫人了,原來,夫人不止是琴藝高絕,會作詞作曲,就是醫術上,也有涉獵,哎呀,有你在,我們這些人啊,只能鑽地洞裡去了,無地自容啊。」
  
  一旁的夫人聽了壽王世子妃的俏皮話,也跟著笑了起來:「可不是,世子夫人剛才那一手可算得上是妙手回春呢。」
  
  節誒這又有人小聲道:「這也是世子夫人胸懷優容,若是換了我,人家那樣對我,我才懶得去救呢,她自己要生氣,那就讓她氣好了,沒見過這麼小心眼兒的人,怪不得,當年世子要那樣捉弄於她,著實是喜歡自討苦吃。」
  
  葉成紹先前扯著素顏不肯讓她救司徒蘭,但如今聽了這些話,臉上又有了笑意,自家娘子也不是個好相與的,明明把人氣個半死,還要表現得大度去救人,兩相一較之下,司徒蘭還真的沒法子跟自家娘子比了,他的眼睛一時膩在素顏的身上就錯不開了,越看心裡越喜歡,人家看她,只會覺得她溫婉大方,賢淑豁達,但在他的眼裡,藍素顏,你這隻小狐狸,真是半點打壓別人的機會也不放過啊。
  
  「世子妃性子爽朗,為人親和,可是咱們這裡人緣最好的,又精明能幹,偌大個賞梅會,開得有聲有色,連皇上都親來參加的盛宴,要換了我,哪裡調派得如此井然有序,光這一手,素雅就不敢比啊。你要再誇我,我才是要找地洞鑽呢。」素顏笑著對壽王世子妃道。
  
  一旁的夫人們也跟著附和,一時,大家很快就忘了司徒蘭帶來的不愉快,有說有笑了起來,這時,皇上身邊的大總管將葉成紹喚走,他一走,夫人們和小姐們便自在多了,又圍上了素顏,有的向她討教小提包的做法,有的聽她對養顏保養很有見底,便向她求教如何養顏,又見她有醫術在身,便問起了女人家的事,素顏看到劉尚書的兒媳年紀很輕,臉色卻是暗沉焦黃,就是用粉遮著,也沒掩蓋得住,就問她,是否月事不調,有白帶之類的病症,劉尚書兒媳被她問得滿臉通紅,但看素顏眼神坦然,便垂了頭,小聲道:
  
  「世子夫人如何知曉的?」
  
  素顏輕輕一笑道:「夫人不必介懷,這不算是什麼醜事,女人家的在這方面原本就總在調理,夫人這是有些婦科病了,一會子我告訴夫人一個方子,夫人拿了回去試著服用一段時間,應該不出三個月,夫人就會痊癒,而且啊,包你臉上光澤白潤。」
  
  劉尚書的兒媳聽得大喜,激動地抓住她的手道:「真的麼?那太好了,多謝世子夫人。」
  
  這劉尚書的兒媳,最是膽小怯懦,原是劉尚書夫人的內侄女,嫁給尚書公子後,兩年身子沒有動靜,尚書夫人對她便是不喜,也請過太醫為她調理過,卻不知為何總不見效,她自個心裡也急,相公雖對她好,但礙不得午後這件大事,若身子再不調好,不能給劉佳生個一男半女,婆婆怕是會給相公添上幾房妾室……今天聽了素顏的話,雖然不抱太大希望,可是,能試試也是好的,而且,她直覺的相信,這個世子夫人怕是真能治好她的病呢。
  
  一旁的夫人們聽素顏說得肯定,又親眼見她對司徒蘭只是幾手功夫就救了過來,便更是相信了起來,不少人扯著素顏讓她幫著探脈,尤其是嫁了人的夫人們,有的沒生一個孩子的,就更像在素顏這裡討要調養的方子去,而那些年紀稍大些的生了孩子的,就想討養顏的方子,一時,素顏忙得不可開交,壽王世子妃也光顧,反正那邊大人物、老一輩的有壽王妃打理,她便命人拿了紙筆來,弄了個字寫得好的管事娘子,專門在一旁幫素顏些方子。
  
  小姐閨秀們表演完了,世家公子們的表演還沒開始呢,主持人是壽王世子,這會子,世子已經上了台,宣佈第一個上台表演的人名。
  
  這邊小姐夫人們圍著素顏討方子,要護膚品的要護膚品,還有些就像素顏討曲子,想在她這裡學習新曲,將她團團圍住,連壽王世子說了什麼,也沒人聽見,鬧哄哄的,不得安靜,壽王世子見了心裡有氣,眼睛在台上尋自家的那能幹的娘子,卻沒想到,自家娘子正是忙得不亦樂乎,根本就忘了還有賽事沒完這一茬,正樂滋滋的將素顏開的所有單子,讓丫頭們多抄一份呢。
  
  那邊壽王妃和東王妃們也被驚動了,世子妃向來是很分得清輕重的,今兒這麼大的宴會,她也不出來理事,怎麼跟著一幫小姐們在玩鬧?
  
  便又使了人過來問,結果,回稟說,大傢伙兒都圍著寧伯侯世子夫人養顏的調身的方子呢。
  
  東王妃聽得好笑,先頭素顏的那番表演已經艷壓群芳,還弄了個好看的包包和護手霜讓大傢伙兒開眼界,這會子又有了養顏的方子,那孩子看著端方的很,怎麼機靈古怪著呢?
  
  哪個女人不想美啊,壽王世子妃先頭偷偷送來一些剩餘的護手霜給壽王妃塗著用了,壽王妃就感覺自己的手潤滑了很多,這會子一聽說還有好的養顏的方子,心就動了,再看那些年輕人,歡歡喜喜的笑作一團,便也像過去湊熱鬧,可她是東家,得在這裡陪著客人啊……一時眉頭又皺了起來一旁的劉尚書夫人很是見機,扯了扯壽王妃的衣袖,悄悄兒道:「剛才我那兒媳使了人來說,葉夫人還開了個方子給她調養呢,聽著很靠譜,王妃何不把那孩子請過來,讓她給我們幾個老的也瞧瞧,也好讓那邊安靜著些。」
  
  壽王妃一聽正是這麼個理兒,忙使了人去請素顏,這邊素顏還沒有忙完,壽王世子已經無奈的下了台,走過來把世子妃叫了過去,世子妃這才響起還有比賽沒完,揚了聲對姑娘夫人們道:「看比賽了,看比賽了,大家安靜著些。」
  
  小姐們倒是安靜下來了,她們今天來,可是帶有目的的,也想在那一堆子俊公子裡頭找個良人呢,一聽公子們要開始表演了,兩眼又開始冒星星,一下子變得端莊賢淑了起來,穩穩地坐在椅子等著看表演。
  
  但夫人們可沒那心思了,公子們再好看,她們也不能肖想,還是先養好了自個兒的身子,讓自個兒變漂亮些,好抓住相公的心,所以,她們還是圍著素顏嘰嘰喳喳的。
  
  這邊還是安靜不下來,素顏也是來者不拒,有求必應,她就是要趁這次機會,打開自己在京城貴夫人中間的的人脈關係,好以後能幫助葉成紹。
  
  不過,還好,壽王妃派了人來,將她請了過來,這方小天地才算是安靜了,素顏臨走時,還有不少夫人在手面說:「葉夫人,今兒個時間不夠,明兒咱們再約了一起坐坐啊。」
  
  「是啊,去我們家吧,我家後園子裡的茶花開了好多呢,就咱們幾個姐妹聚著,沒人拘著,像說些什麼都成啊。」她們也懶得叫世子夫人了,因為人堆子裡,世子夫人就有好些個呢。
  
  「那你就快些下帖子,定日子啊,我還有好些事情要問葉夫人呢。」
  
  壽王世子妃聽了笑著替素顏回道:「你們自個兒快些商量好,到時候,我帶了葉夫人去就是。」
  
  幾個夫人一聽世子妃給了承諾,頓時放下心來。
  
  素顏跟著壽王世子妃一同回到了望梅亭裡,她顯示給幾位王妃見禮,護國侯夫人此時臉黑如鍋底,她當然也聽自家的丫頭說了,更是聽到了那邊的叫聲,說是司徒蘭被素顏氣得吐血了,今兒原就是想讓司徒蘭出來與那些公子打照面的,司徒蘭雖然有那麼一段不太光彩的歷史,但好在皇上給她封了縣主,皇后又下詔嘉獎了她,把司徒蘭說成一位聖潔女子的典範了,倒也算是洗清了污點,又憑司徒蘭的才貌,定然能再尋得一個佳偶的。
  
  可是,沒想到,這素顏陰魂不散,處處與司徒蘭作對,原本十拿九穩的京城第一才女的名次被她最後奪了去,風頭搶盡,而後又將蘭兒氣得吐血,藍素顏,司徒家跟你沒完。
  
  素顏給兩位王妃行了禮後,走到護國侯夫人面前,護國侯夫人兩眼怨毒地看著素顏,像是要生吞了她似的,素顏心知她也如司徒蘭一樣的不知糊塗混賬,身子一偏,懶得理她,逕自走到靖國侯夫人面前,對靖國侯夫人行了一禮,靖國侯夫人淡淡一笑,抬手說道:「世子夫人今兒可是出盡風頭了。」
  
  素顏直起身笑道:「都是大家看得起,其實,幾位妹妹和嫂嫂們,比起素顏來強多了,素顏不過是取了個求新的巧兒罷了。」
  
  靖國侯夫人聽了便笑道:「年輕人,知道謙遜是好的,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素顏聽她話裡有話,也沒往心裡去,又向中山侯夫人走去,中山侯夫人一把拉住了她,眼裡有些泛濕,拍了拍她的手道:「好孩子,好孩子啊,只是……」聲音有些哽咽,素顏自然知道中山侯夫人的意思,也不好多說什麼,正要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就聽護國侯夫人冷聲道:
  
  「不知天高地厚,以為得了個京城第一就了不起了麼?連些尊卑長幼都不分,太無禮了。」
  
  東王妃和陳王妃都知道護國侯夫人這是下不來台,素顏給在場的每位夫人都行了禮,就包括幾位尚書夫人,身份比她要低好幾級的,她都以晚輩禮見之,獨獨落了護國侯夫人的面子,護國侯夫人自然是要發難的。
  
  可是她也不想想,人家是想給她行禮來著,她那張臉黑得能浸出一罈子油墨來,人家孩子是來參加宴會的,又不是來受你的氣的,憑什麼看你臉色啊。
  
  「夫人可是在罵我?」素顏不想再忍這位混賬侯夫人了,她比家裡頭的那個還要討厭。
  
  「是罵你又怎麼地,這裡除了你這個小蹄子,還有誰會不知道天高地厚,大庭廣眾之下與男人拉拉扯扯,有失體統。」護國侯夫人冷笑一聲罵道,她正怕素顏不接她的話茬,她的氣就沒法子出。
  
  「請夫人自重,您可也是一位二品的侯夫人,說話可要注意身份嗎,再行侮辱於本夫人,本夫人可是要告到御史那裡去的。」素顏毫不示弱地說道。
  
  「哎呀,侄媳,你怎麼能頂撞護國侯夫人呢,她怎麼著也算是個長輩呢,你方才著實是沒給她行禮的。」靖國侯夫人見素顏好生強硬,心中不豫,她也是早就想找素顏的茬子,這會子正好趁著護國侯夫人的由頭,一起發難。
  
  「我可是當她長輩待著的,可人家也要有長輩的風度啊,第一次給她行禮,她便愛理不理,半個回音也沒有,我便想,可能護國侯夫人並不拿我當晚輩待呢,既是如此,那我便以品級論事,我好歹也是個一品誥命,按品級,侯夫人應該給我行禮才是,她既是不知禮數,我也不與她計較,沒想到,倒變成了我不分尊卑了,請在座的幾位長輩們評評理,這可是侄媳的不對?」素顏淡淡地看著靖國侯夫人道,真是老虎不發威你們當我是病貓呢。
  
  她這一番話說得好些個夫人們心裡舒坦的很,有幾位夫人可只是尚書夫人,雖也有誥命,卻比素顏的品級低多了,但素顏以晚輩自居,便讓她們很有顏面,而且,方才素顏的那一番話可是把她們都稱作了長輩,並沒有在那要行禮的範圍裡頭。
  
  護國侯夫人氣得臉都在發白,但又不好反駁,人說官大一級壓死人,御史又最是喜歡拎著這些瑣碎說事,要真往御史裡頭告,她還真麼什麼便宜可佔,這會子,在亭子裡頭的給為夫人都看著她,讓她好行沒臉。
  
  偏生素顏還冷冷地看著她,又說了一句:「侯夫人,皇上就在那邊,相信,皇上身邊也有御史大人在吧。」
  
  這是在逼她行禮?一旁的靖國侯夫人也好生氣惱,但是,她也比素顏低了一級,她家就閣老夫人是一品的,她是二品,若為護國侯夫人強出頭,只怕也會連累得要給個晚輩行禮呢,她只好也閉了嘴,不再說話。
  
  東王妃和壽王妃、陳王妃幾個原是叫了素顏過來,想看她的新鮮東西的,沒想到,這位護國侯夫人也太掃大家興了點,明擺著連皇上都對素顏青眼相看,她又何必觸這風頭,自討沒趣,也讓她出出醜的好,壽王妃更是對護國侯母子頭疼,她女兒在那邊鬧,她又在這邊鬧,今兒可是自己加來辦宴會呢,也太不給自己面子額些,她作為東家不開口打圓場,其他人,就更不作聲了。
  
  護國侯夫人被大家團團盯著,心裡氣得快要爆了,可是,沒一個人給她台階下,而素顏的神情又是一副決不退讓的樣子,一雙清涼的眼睛冷峻無情地看著她。
  
  「怎麼?夫人不知道大周的禮儀規矩麼?不若讓本夫人背上幾條給你聽?」素顏微瞇了眼對護國侯夫人道。
  
  護國侯夫人氣得猛然呼著氣,突然眼一翻,也暈了過去,素顏沒料到這母女都用這一招,不過,司徒蘭怕是真的是氣暈了,而護國侯夫人則是裝暈逃避呢。
  
  這時,靖國侯夫人大驚小怪的說道:「啊呀,你這孩子,看把侯夫人給氣得,王妃,還是請人來扶了侯夫人去歇著吧,她這……」
  
  壽王妃聽了這才驚訝的說道:「哎呀,怎麼這兩母女都有心悸病啊,是遺傳的麼?快,快抬到客房裡去。」心裡卻好生厭煩,一下子在自家的宴會上暈倒兩個,知道的,是這兩母女自己龜毛鬧事,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這宴會招待如何不周呢。
  
  護國侯夫人走後,亭子裡氣憤便輕鬆多了,東王妃早就按耐不住,過來問素顏養顏的方子。
  
  素顏笑道:「您啊,皮膚比我們這些年輕人都細嫩呢,您現在就是要補水,要防皮膚乾燥,若是園子裡頭種了蘆薈,黃瓜呀,都可以搗碎了拿來敷臉的,保準您越過越年輕,再有啊,就是得鍛煉啊,一會子有空,侄兒媳婦教您練一練總能強身健體,又能養顏的操做做,生命在於運動呢。」
  
  「有這種操麼?沒聽說過。」邊上的陳王妃聽著就來了勁,她比東王妃年紀還大呢,自然也是想養身的。
  
  「有啊,叫瑜伽,很讓您保持苗條的身段,堅持下去,還能去病強身呢。」素顏笑道。
  
  有幾位夫人的身材可是有些發胖了,一聽這話,更是心裡發癢癢,巴不得素顏立馬就教了好,東王妃是個溫婉沉穩的性子,如今女子講究的就是貞靜賢淑,練操……好像不太合規矩呀。
  
  「這操可以就在福利頭腦,找個清靜些的小屋子,一個人,在床上也能練的。」瑜伽原就是要躺在墊子上練才好的呢,素顏像是看穿了東王妃的心思,又補了一句。
  
  東王妃聽了思路就活絡了起來,在床上練,那就不怕被人看著不雅了,於是也道:「那好,哎呀,可惜今兒個沒時間啊,侄兒媳,明兒個我下個帖子到你府裡頭去,請你到我京裡的府裡來做客,你可不能推辭啊。」
  
  邊上的陳王妃聽了就不樂意,堵了嘴道:「你既是請她,那便把我們幾個一起請了進去吧。」怎麼有好事一個人佔著呢,大傢伙兒可都想學呢。
  
  素顏聽了笑了:「幾位世伯不用著急,哪天到侄女兒下帖子請幾位到寧伯侯府來做客吧,侄女兒一定包學包會啊。」
  
  「母妃,嫂嫂這事要教您什麼,孩兒只聽了一句,生命在於運動呢。」一個溫潤又極富磁性的聲音在亭間響起。
  
  素顏好生詫異,一抬眼,卻觸到一雙湛亮如晨的眸子,那眸子深邃明澤如湖,像是帶有魔力,要將她的靈魂都吸進去一般。



  第一百一十七章
  
  她心頭一震,忙收回了目光,就聽東王妃道:「晨兒,不是快輪到你表演了麼?你怎麼過來了?」
  
  「孩兒看娘親這邊好生熱鬧,就過來走走,不曾想,就聽到世嫂說,生命在於運動的話,細想來,這話倒是很有道理啊,娘親,你可真該聽世嫂的,多運動運動,對身體有好處。」東王世子冷傲晨臉上的笑容和煦溫暖,磁性的聲音聽在人耳朵裡,如沐春風。
  
  東王妃聽了笑道:「可不是麼?為娘正跟葉夫人說,要請她到咱們府裡頭去教娘那什麼……操呢,她說能養顏健身啊。只是就怕她沒時間,抽不出空來呢。」
  
  冷傲晨聽得黑眸一亮,微笑著對素顏道:「世嫂,王府在京城郊外有一座別院,緊臨含香山,過一陣子,梨花白,杏花紅的時候,山上還有溫泉,景致宜人,世嫂難道不想在梨花樹下彈奏一曲嗎?到時,也請世兄為你舞劍,小弟為你伴簫,豈不好生快意?」
  
  素顏還從沒聽人如此邀請人過,這分明就是在誘惑啊,若他不是提到了葉成紹,素顏還真是會懷疑這位東王世子居心叵測呢。
  
  她還沒想好要如何回答,東王妃又道:「是啊,含香山上氣候溫暖適宜,侄兒媳,你可以帶著你幾位妹妹一同去玩耍啊,到時,我把明英和你壽王伯伯家的幾位小姐們也請了去,你們年輕人好生遊玩一番嘛。」
  
  一旁的壽王世子妃聽得眼睛瞪得老大,搖著東王妃的手,撒嬌道:「呀,王嬸,不帶這樣的呀,侄媳就站在您身邊,您說來說去,也沒說要請侄兒媳婦兒去,太偏心了啊,我也要去。」
  
  陳王妃聽了也道:「說得是,我們幾個老的也坐在這裡呢,都想著請葉夫人世侄媳到家裡去,教我們那個什麼操……來著,弟妹你私心太重了些,請年輕人,也沒說把我們這幾個老婆子一同請了去?」
  
  東王妃聽得掩嘴就笑,回過頭來看圍圈兒看了一眼道:「那便說定了,今兒我就把在座的一併都請了啊,就二月十八,那天我在含香別院裡恭迎各位光臨啊,尤其是寧伯侯府世子夫人,你若要不來,哼,我們幾個老的,就打到你寧伯侯府去。」
  
  陳王妃、壽王妃還有劉尚書,劉尚書夫人全都齊聲附和,東王世子冷傲晨道:「世嫂,你再不答應,幾位嬸嬸們可會吃了你的。」
  
  話都到了這份上了,素顏還能不答應麼?而且,她原也是打算著要與這些朝臣貴夫人們搞好關係的,這也正是她想要達到的效果啊,自然是乖巧的點頭應了。
  
  一時,幾位貴夫人都高興了起來,東王妃便一一跟幾位夫人道:「各位家裡的公子、小姐那天,可都要去哦,年輕人,就該湊在一塊兒熱鬧著才有意思呢,我們幾個老的,除了讓葉夫人教那個什麼操外,就看著那群年輕人樂和了。」
  
  幾位夫人一聽,自然是更高興了,壽王梅花宴原本就是為了相親來的,今兒很多年輕人都是頭回見面,也不知道有幾對能看對眼,若是再去東王府別院裡多聚聚,保不齊就能多成幾對,而且,能去東王府的,都是家世顯赫,身家清白的,尤其是家裡有適齡姑娘的,有東王世子如此一位品貌絕佳,家世貴氣的人物在,對下次的宴會更是期盼得很,巴不得東王妃就能瞧上自家閨女才好。
  
  而素顏心裡也打著小九九,她最為掛心的就是素麗的終身大事,侯府裡頭,文英的身份也不太高,文英為人爽朗,性子謙和直率,比起劉姨娘的另外兩個子女來,品性純良多了,她很希望文英能有一個好歸宿,文嫻和文靜兩人畢竟都有嫡女的身份,將來的婆家肯定不會差,只是,能不能真合得了她們自己的心意,那就要看她們的緣分了,不過,如今看來,文靜似乎對上官明昊很有意,但上官明昊今兒個看著總感覺失魂落魄的,也不知道是真的對自己不能忘情,還是在那裡故作深沉,總之,感覺他和文靜怕是能成。
  
  至於文嫻,她喜歡的這位東王世子,也太出色了些,她看得出,司徒敏好像對東王世子爺很是青睞,加上壽王府的三姑娘,看東王世子時,都是星星眼啊,含羞帶怯的樣子,誰都能看得出來那心思,只是,這東王世子怕是眼光不一般,也不知道誰有本事能採到這棵頂級香草。
  
  正在思慮著,就聽中山侯夫人笑道:「到了那天,我家昊兒也會去,晨兒世侄,你可要多陪陪昊兒,他最近不是太打得起精神來,心情不太好。」
  
  冷傲晨見素顏應了約,便垂眸看眼前的女子蹙眉深思,神情看著靜謐,但眼珠子卻是不停轉動著,眼裡的笑意就更深了,恍然聽到中山侯夫人喚他,他微微一怔,隨即溫和恭敬地回道:
  
  「明昊兄性情向來灑脫,夫人不必介懷,侄兒與他原就是至交好友,難得來京一趟,正是要明昊兄陪侄兒多在京城裡走動走動呢。」
  
  中山侯夫人聽了便看了素顏一眼,眼光微閃,點了頭道:「那便多謝世侄了。」
  
  素顏自顧自想著事情,這會子聽到中山侯夫人說話,心頭一緊,不管上官明昊如何,侯夫人對自己終歸是好的,素顏有些汗顏,今天有些忽視中山侯夫人了,上官明昊心情不好,侯夫人定然也很揪心吧,她不由回頭,歉疚地看著中山侯夫人道:
  
  「伯母,侄女兒給您備了些禮,原是想著今天帶來了,又想著這樣送給您不太禮貌,明兒個侄女兒親自登門送到府上去吧。」
  
  侯夫人聽了眼裡露出一絲苦笑,微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在這個場合說,素顏能拿得出來的東西必定是新鮮的,只要一說出口,在座的夫人們肯定都會想要的,她不想給素顏添麻煩。
  
  素顏明白她的意思後,更覺得鼻子發酸,走到中山侯夫人身邊挨近一些坐了,眼裡泛出一絲淚意,將頭依在中山侯夫人的懷裡,柔柔的說道:
  
  「伯母,對不起,素顏不是故意的,素顏不想您不開心的。」
  
  中山侯夫人嘴角噙著一絲苦澀,輕輕撫摸著素顏的頭道:「姻緣天注定,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怪只怪……明昊他沒福氣,當初沒用心,如今再後悔……卻是晚了,孩子,這不是你的錯。你如今就像一朵耀眼的冰山雪蓮,你越是開得燦爛,他便越是心痛,我這做娘的,其實,真的不想他再看見你啊,可是……我又不忍心看他沉淪下去,孩子,你要是真的心疼伯母,就幫我勸勸明昊吧,讓他死了那份心思。」
  
  素顏聽得心中更酸,上官明昊的話她可以不信,但是中山侯夫人的話她還是信的,母親對兒子的愛從來就是最無私,最縱容的,又是最無奈的,如今上官明昊真因自己而頹廢,她真是對不住中山侯夫人啊,儘管很不想再與那條大尾巴狼再見面,但她還是不忍心拒絕中山侯夫人,窩在中山侯夫人懷裡,深吸了一口氣,仰起小臉對中山侯夫人道:「這種事情,得快刀斬亂麻,就像割毒瘤一樣,如果要斷根,就必須下重手,會很痛,夫人,您到時不要怪我對他無情,只有這樣,才能救他啊。」
  
  侯夫人聽得一震,眼裡浮出一抹痛色,微帶了一絲哀求的口吻說道:「你……你就看在我的面上,對他溫和一些吧……」
  
  「溫和只會害他啊,伯母,我又嫁為人婦,與他是不可能的了……,好吧,我會委婉一些的。」素顏被侯夫人眼裡的哀痛給打敗了,只好妥協道。
  
  侯夫人聽了這才略感安慰,臉上帶了笑意,將素顏額頭一縷秀髮輕撫到耳後,深深地看著她道:「你這孩子,對明昊多有誤會,當時若肯將心裡的話全都說出來,也不至於弄到現在這個樣子,你如今過得並不輕鬆,若是你能給我當兒媳,我哪裡捨得彈你一個指甲啊。」
  
  素顏聽得心一滯,曾因上官明昊而變得堅硬的某處心角頓時融成了一潭春水,緩緩在心間流淌,是啊,也許,當初上官明昊不是那麼花心,不是那麼的自以為是,若是肯對自己多用幾分心思,或許,她會嫁入中山侯府,與夫人會成為一對關係和睦的婆媳,更不會像在寧伯侯府一樣,面對四伏的危機,她……確實過得很辛苦啊,本就泛濕的眼淚。終於盈眶而出,哽聲道:「伯母,您別說了,是素顏福薄!」
  
  素顏與中山侯夫人兩個小聲說話,兩人臉色都有些悲傷,邊上的夫人們雖然沒聽清楚她們在說什麼,但也感覺到她們之間的深厚的感情,像藍素顏這樣的女孩子,沒能收為兒媳,別說是差點成為她婆婆的中山侯夫人,就是她們幾個頭回見著的,也覺得有些惋惜,東王妃看著中山侯夫人的神情,就忍不住想起了冷傲晨,抬頭看了眼一旁靜坐著的兒子,果然見兒子的神情雖然淡淡的,但眼睛卻是看向了那個女子,眼底帶著一抹探詢,若有所思之感,王妃心頭一緊,暗暗喟歎一聲,原想著兒子這一回能在京城找個如意的佳人回去,可是,見過這位寧伯侯世子夫人之後,他的眼睛裡還挾得進別的女子嗎?
  
  好在,那邊世家公子們的表演終於開始了,第一位上場的是郁三公子,只見他手抱古琴,溫文的走上台,長袍一撩,坐了下來,修長的十指伸展開來,輕撥琴弦,琴音悠揚,竟是一首《蝶戀花》,他啟唇輕唱,清冽乾淨的聲音在梅園上空飄起,詞意是一位年輕的公子,對一位女子一見鍾情,卻發現那女子並不知曉,他想對她表白,卻怕女子會拒絕,遲疑猶豫,忐忑不安,又怕會因此失去女子,少年初次萌動的情懷,表達得很是細緻,詞句優美,曲風也清新自然,明顯能聽出是郁三公子自己所作,在場的很多少女們都被他的歌聲所吸引,原本在一眾的貴公子當中不怎麼出色的郁三公子,一下子也成了小姐們眼中的靚男。
  
  只是,郁三公子唱歌時,一雙溫潤而略帶羞澀的眼睛卻是始終柔柔地看著某處,那眼神如傾如訴,似乎這首歌,就是為那女子所唱,有幾個春思正萌動的少女以為他正看著自己,不由心頭竊喜,又羞,忍不住紅著臉低了頭,又忍不住會偷偷抬眼回望過去,一時,郁三公子坐在台上,被好幾雙眼睛熱辣辣地照射著,他有些羞澀,但眼神卻不肯躲閃,仍是柔柔地看向某個女子。
  
  有幾個聰慧機靈的小姐便隨著他的目光瞧去,終於發現,郁三公子深情遠望著的,竟是藍家庶出的三姑娘藍素麗,一時覺得跌破了眼鏡,藍素麗雖是長得漂亮可愛,但年歲不大,身子都沒長齊全呢,一副小娃娃的樣子,還是個……庶女,這郁三公子的眼光,還真是不一般呢,有幾位小姐便輕蔑地撅了嘴,暗道郁三公子沒眼光,她們心裡不見得看得起郁三公子的出身,畢竟他只是個侍郎之子,但是,哪個少女不希望得到俊男的青睞,少女的虛榮心,巴不得所有男子的眼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才好呢。
  
  此時的素麗卻正微垂著頭,如煙般的秀眉正微蹙著,眼中帶著淡淡的憂鬱,根本就沒有看台上之人一眼,更不知道自己差點成為眾矢之的,而台上的郁三公子因她的心不在焉,眼神裡便帶了一絲的失落,這種情形看在別的女孩子眼裡,更惹起她們的火氣,有幾個便輕斥了一聲:
  
  「裝什麼清高啊,那麼好的男子肯看上她就不錯了,不過就是個五品小官家的庶女,有什麼好拽的?」
  
  「可不,要才沒才,要貌也就那樣,像個沒長大的孩子,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可別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啊。」
  
  「就是,真看不慣她那樣子,方纔那什麼剪紙表演,就像個教坊裡的女子一樣,半點也沒有大家閨秀的矜持。」
  
  素麗終於聽出那些人是在說自己了,愕然地抬頭,看到邊上不少雙眼睛正在控訴著自己,不解地看了她們一眼,耳朵裡好似才聽到台上那悅耳的濕潤的歌聲,抬了眼看過去,眼神便落在一雙略帶欣喜的眸子裡,潤澤而幽深,溫柔中,略著了絲羞澀……還有,一絲的憐惜,她心頭一顫,憂傷的心弦似是被那多情的眼神給划動了,不由多看了兩眼,再細聽邊上小姐們的怨責,這才明白自己受人輕辱的源頭在哪裡,那一絲的心動立即被惱怒給淹埋,瞪著眼,將身邊的女子一個一個用眼神殺了回去,再抬眼,狠狠地瞪了台上那自作多情的男子一眼,秀巧的鼻子用力吸了吸,聳一聳,仰頭望天,對著天空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郁三公子並不知道自己的凝視讓素麗遭到了圍攻,他終於看到她肯抬眼注意他了,而且,那靈動的圓眼裡還帶了一絲好奇和迷離,讓他的心再一次咚的劇跳了一下,十指差一點就彈錯了一個音符,但,她怎麼又生氣了?還……那樣氣狠狠地瞪自己……不過那樣子,真的很可愛啊,可憐的郁三公子,不但沒有被素麗的表情給嚇退,反正越陷越深,雙眼都要看癡了。
  
  坐在望梅亭裡的素顏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幕,眼睛都快笑彎了,她不解素麗的心思究竟是什麼,可是,她是很喜歡這個單純而又乾淨的郁三公子的,如果,素麗能想得通,這個人,將來一定會很疼惜憐愛於她,跟著他,她一定會得到幸福的,心機一動,素顏就有了主意。
  
  葉成紹被皇上叫到貴賓亭裡,一見亭子裡滿坐著的都是朝中重臣,劍眉就皺了起來,老大不高興的走上前,給正位上高高在坐的皇上打了個千兒:
  
  「微臣給皇上請安。」眼睛瞟著邊上的大臣,就有些不自在,這群老東西不會又在打什麼鬼主意吧。他可是在為皇上辦差的當中半途跑來看他家娘子的,這裡狼太多,他要守好才行。
  
  「紹兒,朕看你好生悠閒自在,可是也給朕和列位臣公們準備了一個好節目?」皇上看他那吊兒郎當的懶散樣子就有些生氣,剛才為他老婆舞劍的時候,勁頭可足著呢,一到自己這裡,就這副欠抽的模樣。
  
  葉成紹聽得一震,壽王根本就沒有邀請他,他這幾日也是為兩淮貪沒案忙得焦頭爛額,哪裡有準備什麼表演節目,皇上這不是在寒磣他故意拿話斥他麼?
  
  「回皇上的話,微臣方纔已經表演過了,您不是還大加讚賞了,封了臣妻一個第一名麼?」葉成紹沒好氣的回道,皇上明明看見了自己的表演,還要明知故問,想罵就罵吧,別藏著掖著找理由了,直接點兒。
  
  「那也是,世子爺方纔那套劍舞,配上世子夫人那鏗鏘激昂的曲子,還真是完美絕倫的表演啊,郎才女貌,好一對神仙眷侶。」一旁的工部尚書晃晃胖胖的腦袋,笑著說道。
  
  這話葉成紹愛聽,他很光棍的拍了拍劉尚書的肩膀道:「好眼光,劉大人有前途,您的眼光是今兒這場子裡最好的。」
  
  這話聽得劉尚書一身冷汗,被拍的肩膀上像壓了千斤重擔,倒不是怪葉成紹沒大沒小,而是,皇上在場,還有一坐位高權重的同僚也在,他哪裡敢自認眼光最好啊,那不是把皇上也給比下去了麼?這寧伯侯世子果然是個不好相與的,誇誇他都不行啊。
  
  皇上原本葉成紹的話給氣著,結果一看劉尚書那像吃了死孩子的驚嚇樣,心情又好轉了起來,唇角忍不住就勾起一抹笑意,瞪了葉成紹一眼道:
  
  「沒大沒小的,劉尚書可算得上是你的長輩,你那爪子拍哪呢?」
  
  葉成紹聽了渾不在意的長臂一伸,勾了劉尚書的肩膀道:「尚書大人,小侄感覺與您意氣相投,不若結拜為兄弟吧,忘年交也行啊。」
  
  真是胡鬧,這寧伯侯世子還真是紈褲依舊,誰說他是司安堂的少主來著,此等頑劣品性也能擔那大責?一旁幾個老大臣的心裡就有了疑惑,最近朝野之外盛傳寧伯侯世子可能就是那司安堂的少主子,一干心中有鬼的大臣們便開始對葉成紹有了防備,更是忌憚於他,做事也小心謹慎了好多,令得葉成紹好些個部署又要改動,有些案子停滯不前,很難完結。
  
  劉尚書都快要哭了,他可是與寧伯侯同輩啊,葉成紹比他兒子還要小上幾歲呢,一下子就降了一級,這什麼人啊……
  
  「哦,大人您不同意啊,那算了,反正我與世兄也是好兄弟,那就不用與您再結拜了。」好在葉成紹也沒有繼續為難劉尚書,很快就從善如流地說道。
  
  劉大人算是鬆了一口氣,可是怎麼聽這話都覺得彆扭啊,明明跟自己兒子是好兄弟,那還要跟老子結拜,要不是皇上在,真想問候你家母親,劉尚書在心裡罵道。
  
  「劉愛卿,這傢伙就是個混蛋,別理他就好。」皇上在一旁看著就好笑,安慰了劉尚書一句,又對葉成紹道:「你不表演,跑來做甚?不是怕你老婆被人搶了吧,我說你有些出息好嗎?成日介遊戲紅塵也就罷了,怎麼好不容易討了個老婆,又開始圍著老婆轉了。」
  
  葉成紹聽了一跳三丈高,硬著脖子道:「皇上,不帶這樣的,您可是九五之尊,什麼老婆不老婆的,忒俗,一會子臣也去宮裡,找您的老婆,臣那親姑姑問問,平日兒您也是這麼著叫她麼?」
  
  老婆一詞,只有鄉下粗野小民夫妻之間才會用到,皇上如此稱素顏,讓葉成紹有些惱火,素顏是她的逆鱗,是最值得敬重的人兒。就是皇上,也不能用如此嘻笑的語氣調侃於她。
  
  一旁的朝臣們也是聽得滿頭是汗,皇上與葉成紹之間的氣氛好生詭異,兩人在一起,皇上便沒有了往日的嚴厲,人也變得……呃,也有些痞賴的感覺啊,而這寧伯侯世子,更是半點也不懼皇上威嚴,哪有敢如此質問皇上,又如此連著皇后也不敬著的?
  
  「死小子,就你那痞賴的模樣,朕要用什麼語氣同你說話,你平日間不就是這個調調的麼?這會子自個兒的老婆自個兒看得起了?」皇上沒好氣的罵道,眼裡卻帶了一絲寵溺之色,看葉成紹的臉愈發的黑了,也懶得再逗他,正了色道:「你也收收心吧,再過一個月,就該動身去淮安了,你那老婆……哦,你那夫人倒真是個人才,兩淮治水可是大事,朕可是寄予你很大的希望的啊。」
  
  葉成紹聽得一震,讓他做欽差大臣去治河的意思皇上雖早就有了,但一直沒有正式同朝中大臣商議過,今天突然在這種場合提出,皇上是何用意?
  
  果然,一邊的重臣們聽了這話面面相覷,治河是何等國家大事,葉成紹可是一介武夫,又是不學無術,游手好閒,遊蕩無形至極的人,他能勝任此等關乎國家民生的大事?皇上這提議也太草率了吧,就算再疼愛葉成紹,想扶他一把,也不能拿國家大事,百姓民生做賭注啊,去年兩淮災情就嚴重得很,幾十萬百姓遭災,很多人家流離失所,如今已有流民竄到了京城,給京城治安造成了很大壓力了,民心已有動盪,如今正是安撫民意,清理政事之時。
  
  皇上不派重臣去重新治理淮河,卻弄一個如此不著調,不靠譜,幾乎是一無是處的人去主理,也太過冒險了吧。
  
  頓時,陳閣老就走了出來,向皇上一揖道:「稟聖上,老臣覺得世子雖然武功卓絕,人才……很好,但是,到底年輕,未歷過大事,怕是難當此大任。」
  
  另一邊的壽王也是點頭道:「此事確實有些不妥,成紹這孩子雖有股子衝勁,但對水利怕是不太熟悉,還是請皇上三思而行。」
  
  工部尚書劉大人更是苦著一張臉,像死了老娘一樣對皇上一揖到地:「皇上……世子爺他……真的會修水利麼?」
  
  只有護國侯力挺道:「各位大人,凡事不是一蹙而就的,誰也不是天生就會修水利,總要給世子一個機會不是,年輕人,就該在大事中歷練。」
  
  皇上聽了,雙眸如電,靜靜的掃視了兩旁的大臣一眼,還好,護國侯很知趣,並沒有當面反對,但這話明著聽像是贊同,實際卻是暗中反對,什麼叫給個機會歷練,水利大事也是能給年輕人練手的麼?
  
  不過,他仍不動聲色,一副若有所思狀,果然,陳閣老見皇上似有鬆動,又道:「朝中工部水利大臣不少,比世子有經驗,有才華的大有人在,皇上請三思,世子要歷練也是應該的,但不能當主事官員,讓他跟著有經驗的老臣去學習觀摩幾年,將來必然能成國之棟樑。」
  
  言下之意,葉成紹現在根本不是人才,根本不堪重用,不能擔當治水大責。
  
  yyd,沒一個人看得起自己,葉成紹好生惱火,斜著眼睛看著陳閣老和工部尚書,冷哼一聲道:「本世子爺人還沒去,做都沒有做過,你們憑什麼就說爺做不好?爺原是遭不得那罪的,這會子還偏要去做這勞什子治河大臣去,爺就非要做出些事來給你們幾個沒眼力介的老東西看看。」
  
  這話可謂是狂妄之極,無禮之極,不但把一干反對他的老臣們罵了個遍,對皇上也很是不敬重,治河大臣也說成是勞什子了,如此邪戾之徒豈能堪以大任?
  
  陳閣老先前說話還算委婉,聽了這話後也是怒髮衝冠,老臉氣得通紅,怒道:「豎子,好生無禮,蔑視我等老臣也就罷了,竟然連皇上也敢輕視,不要仗著有皇后娘娘給你撐腰,你就可以如此無視國法,冒犯天顏。」
  
  一旁劉大人不敢罵葉成紹,但他也很是氣憤,方才葉成紹就讓他好生沒臉,這會子又罵他是老東西,臉就更是掛不住,也小聲附合道:「世子也太過不知輕重了些,治河是何等大事,豈能意氣為之,那可是關乎幾十萬百姓生存的事情啊。」
  
  護國侯還算好,關切地看著葉成紹,好言勸道:「世侄,你言語上注意著些,可不能再如此衝撞皇上和幾位大人們了。」
  
  皇上一直沒有開口,但看葉成紹的眼神裡多了幾絲玩味,這小子如此是在裝,還是真的這麼囂張狂妄?也好,只要他順著自己的意思來就行,管他是裝還是真的,他仍是沉住氣,看葉成紹要如何對陳閣老的斥責。
  
  「你不是豎著的還是橫著的?不過,你想要橫著也成,爺打你一頓,讓你橫著說話。」葉成紹陰戾地看著陳閣老,那老東西還真是會借勢,明知自已罵的就是他,偏生不但把皇上給拉了進來,還把在座的幾位大臣都拉了進來,哼,人說穿鞋的就怕光腳的,反正自己的名聲是臭的,也不怕再添一劑臭味進去,說完就走上前去,長臂一伸,就拎住了陳閣老的領子,將他像提小雞一樣的提了起來,舉得高高的。
  
  陳閣老大驚,雙腳懸空,沒在地上,脖子間也勒得生痛,他可是朝中一品大臣,兩朝元老,朝中首輔,哪裡被人如此污辱輕視過?而且,還是個後輩小子,當著皇上的面就敢對他動手,真真無法無天了。
  
  「大膽逆賊,敢對朝庭重臣無禮,當誅九族!」他一急,說話也就不顧想了。
  
  護國侯原本在葉成紹動手之際就想要阻攔,但他精明的發現皇上好像在放縱葉成紹,便故意慢上一步才走上前來,這時,陳閣老已經被葉成紹拎在手裡舉起來了,他便一副投鼠忌器的樣子,站在一旁警惕地看著,勸道:「世侄,快快放手,不要傷了閣老。」
  
  工部尚書劉大人一見之架式,脖子一縮,冷汗透濕了衣襟,想來先前葉成紹只是拍拍他的肩膀,還真算是友好了,皇后娘娘二十幾年如一日的被皇上寵著,而這位世子爺又是皇后的心頭肉,甚至比二皇子還要得寵,這小子又是個出了名的渾不賃,皇上要是想懲治他,怕是在他搶了護國侯嫡長女作妾時,就已經懲治了,這麼些年,葉成紹大惡不犯,小惡不斷,何時聽皇上斥責過他一句,而且,方才皇上與他說話的口氣,哪裡像君臣,分明就像是父子在吵嘴,劉大人精明而謹慎的垂著頭,老臉蒼白,嚇得嘴唇輕顫,一副說不出話來的樣子。
  
  「他自己想要橫著,爺還沒順了他的心呢,老東西,斬爺的九族,你知道爺的九族都是些什麼嗎?你以為你是誰,當個閣老就以為登天了?冒犯你就要斬三品世子家的九族,你可是快跟皇上平起平坐了啊。」葉成紹拎著陳閣老,手一抖,將他轉了過來,口水對著陳閣老的臉直噴,斜著眼,渾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
  
  陳閣老被衣領子勒得透不過氣來,臉都白了,說話也有些卡了音,但他這會子突然警醒了過來,自己方才一氣之下說錯話了,這小子的親爹老子就在座,自己竟然要滅他九族,他的九族別人不清楚,自己可是最清楚的,自已那話才是真有謀逆之罪啊,一時,他又痛又羞又氣又害怕,兩眼不停就往上翻,一副要暈過去的模樣。
  
  皇上終於開了口,瞪了葉成紹一眼,喝道:「胡鬧,還不把閣老大人放下來,你這小子,越發的任性了。」
  
  葉成紹這才算是給了皇上面子,手一甩,將陳閣老扔在了地上,還氣呼呼的瞪了他一眼。
  
  陳閣老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老骨頭都要散架了,他雖也練過,但畢竟年老體弱了,不如當年,而這葉成紹又是天生神力,看著瘦削不起眼,功力驚人,他根本就沒有料到葉成紹會突然發難,一下子就被他制住,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這會子摔了個四仰八叉,老臉算是徹底丟盡了,一時悲憤交加,掙扎著站起來,垂了頭就往一旁的亭柱子上去撞。
  
  葉成紹眼疾手快,早料他有這一招,一閃身就抓住了他背上的衣服,又把他拎了起來,再次扔在了地上,護國侯和劉大人幾個看這形勢會越鬧越大,兩人再不裝樣,忙上前去扶住陳閣老,勸道:
  
  「老大人,何必跟個小孩子計較,他那性子,全京城都知道,您氣壞了身子可真不值當。」
  
  「是啊,他連宮裡的妃子們都敢捉弄的,您跟他這渾人計較作什麼,算了,別氣了。」
  
  「皇上,老臣今日受此大辱,老臣不甘啊,您讓老臣死了乾淨吧。」陳閣老實在是覺得太沒臉了,不找回些場子,將來還如何統領百官?有誰還肯尊重於他?
  
  皇上這才怒道:「來人啊,把這無法無天的小子拖出去,打……二十軍棍。」
  
  一直站在一旁沒有作聲的兵部尚書聽了這話,忙走出來攔住道:「皇上不可啊,您不是要讓世子去治理淮河嗎?世子爺生性頑劣,但不過是個小孩子性子,他是與閣老大人開玩笑呢,您要是打傷了他,讓他如何治淮?」
  
  兵部尚書可是寧伯侯的直系屬下,自然是要幫葉成紹說話的,葉成紹當著皇上的面,打罵朝臣,按律法來說,打二十軍棍實在是輕得不能再輕了,但是,他可是知道皇上的心思的,皇上看葉成紹的眼神哪裡有半分怒色,分明就是寵愛,怪只怪陳閣老太沒眼力,明明皇上在磨礪葉成紹,拿他當了槍靶子,他還一頭往裡頭撞,正合了皇上的意呢,鬧到這步田地,再不勸,就不能收場了。
  
  陳閣老原就聽皇上只是打葉成紹二十軍棍,就氣得吹鬍子瞪眼,這會子連二十軍棍也有人說情,便更是氣了,仰天而愴然哭道:「皇上,律法可是治國之本,不能為私循法啊,老臣被打不要緊,但以後都學這豎子之行,那朝堂上一有政見不一時,便大打出手,那還不亂成一團,綱常何在,朝庭威嚴何在!」
  
  老東西還真會扣大帽子,皇上皺了皺眉,今天這頓打怕是不能免了,形式總是要走的,他不由瞪了葉成紹一眼,這傢伙做得也太過了些,意思意思就成了,還真動上了手,這會子討打了吧,便板著臉斥道:
  
  「你們都別勸朕,朕今天非要教訓教訓這臭小子不可,來人,拖下去,打二十軍棍。」
  
  卻說素顏坐在望梅亭裡,看著郁三公子對素麗一片情深,腦子就轉得飛快,正想著要怎麼拉攏素麗和郁三公子,抬眼看到侍郎夫人正坐在中山侯的另一邊不遠處,她便回過頭,對郁夫人甜甜一笑,郁夫人原就提過要與藍家聯姻,這會子見兒子也對素麗有意,心下歡喜,但她也精明的發現素麗似乎對自家兒子無意,心頭不由著急,再見素顏對她一笑,她立即明白了素顏的意思,主動走過來,挨了素顏坐下道:
  
  「今日夫人的風采可是蓋過群芳啊,想來,藍家果然是百年望族,書香世家,教出的女兒出類拔萃,令眾人傾倒,夫人家的妹子也是美麗靈慧得很呢。」
  
  素顏簡直和郁夫人一拍即合,笑著說道:「郁夫人過獎了,令公子也是一表人才,性子溫文,只怕我那娘親見了也是很喜歡的。」
  
  郁夫人聽得大喜,忙接了口道:「只怕敝府身份太低,大學士大人會看不上呢。」
  
  「哪裡呀,我家老太爺看重的可就是人品,再說,侍郎府也是清貴之家,兩家是再合適不過的。」素顏笑著說道。
  
  心想,這事只要郁夫人先去提親,老太爺應了,素麗那裡,自己會想辦法說服的。
  
  「那敢情好,回去我便找媒人上門,夫人可要為我那不肖子多多美言幾句啊。」郁夫人笑容可掬地說道。
  
  兩人相談正歡,便見郁公子表演完畢,台下掌聲熱烈,還有幾位大膽的小姐還使了丫環上前去送梅枝,郁三公子的人氣可見一斑。
  
  這時,該劉尚書家的二公子上台表演了,卻見二皇子和陳王世子,壽王世子都起了身,向貴賓處走去,神情有些急促,正要上台的劉二公子也放下手中之劍,竟然也跟了去,這下,台下有些嘩然了,不知道貴賓處出了什麼事。
  
  上官明昊對望梅亭深深凝望了一眼,擔憂地看著素顏,素顏好生詫異,卻見東王世子也飛身掠起,向貴賓處走去。
  
  東王妃忍不住便問:「出了何事,那邊不是……皇上也在麼?那幾個小伙子怎麼都往皇上那邊去了,連表演也停了?」
  
  這時,壽王家的家僕走近壽王妃,在壽王妃耳邊小聲說了幾句,壽王妃大驚,回看便擔憂地看向素顏。
  
  素顏被他們看得心裡發毛,葉成紹是被皇上招了去了,不是那廝出了什麼事吧?心裡一急,就站了起來,也想往那邊去,中山侯夫人忙攔住她道:
  
  「你做什麼,那是男貴賓區,有嚴兵把守,你不能過去。」
  
  素顏心中擔憂,生怕葉成紹犯了什麼事,皇上對他……可不是很仁慈啊,他已經遭受遺棄,若再受苦,不知道那顆千瘡百孔的心,何時才能癒合?
  
  葉成紹聽皇上果然要打他,他也不怒,也不掙,只是靜靜地看著皇上,眼裡古井無波,他早就知道皇上想讓他做孤臣,不想他與朝臣關係太好,所以,他便順了皇上的意,故意對幾位大臣無禮,這麼些年,他不管做得如何的無禮,如何任性混帳,皇上從來都沒有打過他,他對陳閣老動手,也著實是借勢而為,自已之所以落到如今這個不尷不尬的田地,這老東西當年可沒少出力,陳家,是他的宿敵,他早就想出出氣了,所以,才做得出格了些,皇上,真的會打他?
  
  皇上與他對視,眸光凌厲威嚴,這樣的葉成紹讓他有些難以拿捏之感,這讓皇上看了並不舒服,這小子,越來越不聽調擺了,是得治上一治,於是沉聲道:「還不拖下去!」
  
  立即上來兩個宮庭侍衛,真的上前來押葉成紹,葉成紹兩手一甩,冷聲道:「不許碰爺,爺自個兒走。」然後,冷冷地看了皇上一眼,逕自向台下走去。
  
  這時,東王世子已經過來,看到這情形心中一凜,也不知道是何時事,皇上要打葉成紹,二皇子也趕到,忙上前攔住侍衛,「稍待片刻!」
  
  他大步走進亭子,向皇上行了一禮後問道:「父皇,為何要打成紹哥哥?」
  
  陳閣老氣得大聲道:「他敢當眾毆打朝臣,皇上只是打他二十軍棍,難道二皇子還要抗旨不遵麼?」
  
  陳王一直沒做聲,這會子見二皇子上台來,忙一個勁的對他使眼色,讓他不要摻合,二皇子一見這情形,也知道不好再勸,只是不解地看著皇上,皇上可是從來沒有重罰過葉成紹啊,倒是自己,打小兒一點事情做錯,就會被皇上責罰……
  
  「皇兒退下,今天誰來說情也不行。」皇上語氣雖冷,眼中卻有暖意,二皇子肯維護葉成紹讓他覺得很寬慰,畢竟是兄弟啊,要友愛才行。可不能落井下石。
  
  東王世子見了這情形估計葉成紹這頓打怕是攔不住了,他與葉成紹並不太熟,但是,腦子裡立即浮現出先前葉成紹與那女子牽手下台時的甜蜜身影,葉成紹受傷,那個如仙子一般精靈慧巧的女子怕是會傷心的吧……
  
  縱身一提,人群裡,只有他轉身回到了望梅亭來,看著素顏,欲言又止,素顏正擔著心,見壽王妃幾個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躲閃,知道她們怕是不會對她說實話,這會子見東王世子從那邊過來,也用那種眼神看自己,她也顧不得禮節,走一邊去顫聲問道:「世子,可是我那相公出了事?」
  
  東王世子明澤如湖的眼裡泛起一絲波瀾,她真的好生關心葉成紹……心裡莫明的就有些苦意,但還是不忍著素顏擔心的樣子,點了頭道:「皇上要打世兄二十軍棍。」
  
  素顏心頭一震,二十軍棍,軍棍比板子更能傷人,皇上他……也打得下手,那可是他的……傷了身很快能治好,怕就是他的心傷更重,那廝看著玩世不恭,可是,有誰知道他的苦,連親生父母都不肯認,養母也視他為眼中釘,兄弟姐妹都對他有怨……不行,不能讓他挨打!
  
  「請你幫我,我要過去。」素顏下意識的就抓住了東王世子的衣袖,小聲哀求道,眼裡滿是焦急和心痛。
  
  素手輕拂在他的手上,冷傲晨的肌膚像觸電一樣,渾身一震,垂眼看她眼中泛起淚珠來,彈琴歌唱時,那樣的英氣勃發,原來,為心上人擔憂時,她也如此的柔弱堪憐,他無法拒絕她的要求,點了頭道:
  
  「世嫂請隨我來。」便抬腳先走。
  
  葉成紹出了亭子,侍衛要將他按到地上去,他回頭冷冷地橫了那兩名侍衛一眼,侍衛心頭一凜,忙放開了,但手中的軍棍卻是高高舉起,就要打落……
  
  「住手,誰敢打我相公!」一聲嬌斥傳來,就見一個俏麗的人影像一陣風一樣捲了過來,嬌小的身子就攔在了葉成紹高大的身影面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04:43 PM

  第一百一十八章
  
  葉成紹站直著身子,正等著那軍棍的落下,心頭一陣悲涼,原本以為,這麼些年來,那個人會對自己有了愧疚,有了親情,虎毒不食子,可是在他的心裡,權勢江山,比起自己這個原本就遺棄了的人來,算得了什麼……兒子於他來說,也許,只是棋子……工具?
  
  那拿著軍棍的侍衛軍棍舉得老高,用力正要打下去,眼前的受刑之人突然變成了一個溫婉美麗的女子,那軍棍堪堪落在素顏的腰間時,生生停住了,勁風仍將素顏的裙裾吹得飄起,但她嬌柔的身子筆直的挺立在葉成紹身前,清亮的眸子裡帶著憤怒地遣責,那侍衛的軍棍就頓在了手裡,再也提不起來。
  
  「娘子,你做什麼?」葉成紹荒漠的心靈裡,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清泉,素顏那一聲嬌喝就像天降的甘霖,悲涼的心頓時溫暖甜了起來,轉過身,見她嬌弱的身子堅定地擋在了自己身前,像只小母雞一樣,張開自己柔弱的翅膀護衛著自己,心裡頓時像是打翻了蜜罐,甜得他的五臟六腑,四肢八骸都充溢著幸福,滿滿噹噹的,連身上的每個毛孔都覺得舒泰起來,一把將眼前這個小女人攬在了懷裡,臉上笑得春光燦爛,哪裡有半點受刑之人的痛苦之色。
  
  親生父母遺棄又如何,養母算計又算得了什麼,那些人既是放棄了他,那就全tmd滾蛋吧,他不強求了,他只要有她就好,有她,就有了全世界。
  
  「傻娘子,這軍棍要是落下來,會打傷你的。」葉成紹將素顏擁在懷裡,甜蜜幸福的同時,他一陣後怕,感覺背上都出了冷汗了,他的傻娘子啊,竟然為他攔軍棍,知道不知道軍棍比板子會強上好多倍,一棒子下來,她那嬌弱的身子怎麼受得住?
  
  「不怕,我不能讓他們傷著你。」素顏自葉成紹懷裡抬起頭,心疼地看著他的臉,伸了手,撫著他光潔而明亮的額頭,憂急地問:「你……可有哪裡受傷?」
  
  葉成紹低著頭,臉上洋溢著甜得膩死人的笑容,陽光而得意,渾不在意地說道:「沒有,娘子擋著了呢,沒打得下來。」一滴清淚,卻是盈上了眼眶,聲音,也有些哽咽。
  
  「沒有就好,走,咱們回家去,不呆在這裡了。」素顏鬆了一口氣,牽起他的手道。
  
  「好,回家去,不呆在這裡了。」葉成紹像個乖寶寶一樣,任她牽著,真的就跟著她往外走。
  
  東王世子冷傲晨護著素顏走了過來,離那行刑之處還有一段距離,身邊的女子突然就提裙發力跑了起來,像一陣風一樣,向那個正要受刑的男子撲了過去,在那軍棍正要落下的一瞬間,堪堪攔在了那男子的身前,寒風吹過,那女子裙裾翩翩,柔弱得似要隨而飄逝,偏生她一臉的堅毅,穩穩地,堅定地攔在了那男子的身前,大膽喝道:「誰敢打我相公!」
  
  冷傲晨的心突然就一陣酸澀,一陣心疼,像是被人用絲線勾纏住了心臟,密密匝匝的痛頓時瀰漫開來,人海茫茫,他遇到了她,相逢不過一日,他便看到了她才華橫溢,聽到了她高亢激揚的歌聲,感受到她如男子般的英烈,求他時的楚楚可憐,柔弱得連他的心都是軟的,此時,再見她勇敢、大膽的一面,讓他震驚,更讓他失落……葉成紹臉上那甜得膩人的幸福此刻讓他感覺好生討厭,更是……好生嫉妒。
  
  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對那個男子如此深情,如此維護,如此的為他不顧一切,那個男子,真有那麼好麼?
  
  冷傲晨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的嫉妒一個男人,嫉妒得心裡像吞了一百顆酸梅,那種酸得牙都要掉的梅子,心裡酸成了海,偏那男人還笑得春光燦爛,笑得那麼的……欠抽。
  
  晚了,太晚了,遇到了又如何,終究是晚了。他是遲到的人,也許只是遲到了一個月,也許,只是遲到十幾天,但是,不管是遲到了多久,他……都是後來人,他從沒想過,遲到二字能讓他如此生恨,如此無奈,竟像是千斤重石潰壓在他的心上,沉重得,讓他透不過氣來。
  
  兩個行刑的侍衛終於回過神來,這算什麼事?受罰之人,一下都沒挨著就要走?
  
  「對不住,世子爺,您這……」其中一位伸臂攔住了這對恩愛小夫妻,可是,明明應該喝斥的,可是,他的聲音卻怎麼都硬不起來,那女子清清亮亮的眼睛淡淡地看過來,眼裡的譴責更深了,好像他犯下了滔天大罪一樣。
  
  另一個卻是大聲喝道:「世子,您想抗旨不遵?」
  
  葉成紹斜了他一眼,冷冷看著他道:「走開。」
  
  侍衛手中軍棍一橫,攔住他道:「皇命在身,請世子成全!」
  
  葉成紹護著素顏,向前逼近一步,沉聲道:「讓開,不然,別怪本世子不客氣!」
  
  話音剛落,守在亭子周圍的侍衛頓時呼啦啦地圍了上來,將葉成紹和素顏圍在中間,其中一名侍衛長身挎長刀,走上前來,聲音還算客氣:
  
  「世子,請服刑後再走。」
  
  「我若不呢?」葉成紹此時的心情有種破釜沉舟的壯烈,多年來的怨憤在這一刻爆發,他真的很想試試,那個人,是不是真的就會親自下令殺了他。
  
  素顏緊緊握住葉成紹的手,她很明白,很瞭解葉成紹此時的心情,正是瞭解,所以才更加心疼。
  
  二皇子和上官明昊都站在不遠處看著,二皇子過來之後,才知道葉成紹與陳閣老發生了衝突,但他沒想到,皇上會真的要懲罰葉成紹,葉成紹那傢伙也忒無賴了些,堂堂閣老,朝之重臣,他想打就打,真是個光棍性子,不過也好,這樣的人,終究是成不了什麼大氣的,這會子二皇子半隱在梅林裡,遠遠地看著,半點也沒有想上前調解的意思,葉成紹與陳家便是鬧得再凶,於他有百利而無一害,他在等待時機,等待那個最佳現身的時機,既要讓葉成紹因此而感激,又不能太過得罪了陳閣老,更不能因此而惹得皇上不快,所以,他淡定看著眼睛的一切。
  
  但是,令他料想不到的是,素顏突然衝了過來,那個女子,那個平素看起來總是淡定從容,機智靈慧的女子竟然像一隻護雛的小母雞一樣護在了葉成紹的面前,明明纖弱的像一根隨時就會折斷的楊柳,膽子卻是比天還大,敢昂首迎向那擊下來的軍棍,清澈的眸子裡,滿是堅毅。
  
  二皇子只覺得自己一口鋼牙都快咬碎了,看著葉成紹刺目的笑容,真有想親自上前去捶他一頓的衝動,這小子也太好命了吧,憑什麼,父皇母后當他心肝兒似的疼著,那個女子,還拼了死命的護著他,若是尋常女子也就算了,偏生是她,是那個能吸引萬眾目光,光彩四射的京城第一才女,這讓二皇子的心上像爬了一千隻蟲子,又癢,又酸,還有點麻麻的痛。
  
  而此時的上官明昊,他發現了是東王世子將素顏帶過來的,不由好生惱火,這位世子不好好地呆在一邊等著上台表演,湊什麼熱鬧,不知道那女子最是大膽的麼?竟然讓她陷入如此危險的境地,那侍衛的軍棍若不是停得及時,真要打下去,她會受得住麼?
  
  一時,又恨,藍素顏,當初你把我看成一隻螻蟻還不如,如今你嫁給了葉成紹這個混蛋,他何時好生維護過你,他只會闖禍,只會胡來,你……竟然把他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你那是什麼眼光啊……
  
  真想衝上前去,將那個讓他痛,讓他憐,更讓他愛的女人從那男人的懷裡挖出來,抱走,收藏起來就好,偏生她還對那個男人那樣的溫柔,那樣的呵護備至,好像那個男人受了全世界人的欺侮一樣……
  
  上官明昊的雙手再次握緊,這一天裡,他不知道自己有幾次被指甲傷了手心,只覺得,那刺痛來得不夠激烈,如果有可能,他想拿刀子一下一下的割裂自己的皮肉,只要能壓過那心碎般的沉痛就好。
  
  可是,錯過了,真的錯過了嗎?當初,究竟是誰的錯,為什麼會到了如今這步田地,這些日子日子以來,他一遍一遍地問自己,如果,當時他第一次見她,就能預料到現在的心痛和後悔,他會將她緊緊的抓住,再也不放開,如果,自己能夠態度堅決明朗一天,對蘭素情和劉婉如狠心一點,是不是會有不同的後果?
  
  如果……沒有如果……好些事情,都不可能從頭再來,他好恨,恨這時間不能倒流,恨這一切都再難挽回……
  
  亭子裡的人終於聽到了外頭的動靜,皇上皺了眉問道:「出了何事?外頭如此喧嘩?」
  
  劉尚書聽了便走到紗籠外,轉頭便看到葉成紹正與侍衛對峙,早該開始的刑罰卻是中斷了,而葉成紹的身邊,正是站著那位在今天比賽現場奪得頭魁的女子,好像……是那葉成紹的新婚妻子?
  
  劉尚書眼裡露出一絲古怪的神情,很有些莫名,先前葉成紹並未對受刑作何反抗之舉,如今這樣,難道是……那個婦人的緣故?那也……太大膽了吧。
  
  「皇上,葉成紹小賊竟然抗旨不遵,不肯受刑,還想要反出去!」劉尚書正想著,一會子要如何組織語言向皇上稟報,卻聽到身後陳閣老拔高了聲音說道。他頓時脖子一縮,很後悔自己剛才怎麼就八卦了,要先跑到外頭來看這事,失策啊,失策。
  
  皇上聽得劍眉一挑,眼神凌厲地看著陳閣老,這個老東西,給他點顏色,他就開染房了,外頭那個人與自己是什麼關係,別人不知,他難道還不知道?
  
  不過是看他是兩朝元老,成紹那小子又做得太過,才給他挽些顏面,忍痛打成紹幾下,如今不管成紹如何頑劣,這老東西千不該,萬不該,也不該說成成紹那孩子要反的話來。
  
  那孩子只是性子偏激,但本性純良,更是淡泊的性子,死老東西,不知道有些話是不能隨便說的嗎?
  
  皇上狠狠的瞪了陳閣老一眼,轉過頭,向壽王看去,壽王爺立即起了身,對陳閣老道:
  
  「閣老啊,東西可以隨便吃,話可不能亂說啊,世子爺是個胡鬧的性子,小孩子心性,哪裡知道什麼反不反的,哎呀,您剛才怕是腦子摔壞了,快,別站到風口子上了,進來歇著吧。」
  
  那邊的陳王也很見機的起了身,同壽王一道走了過來,一個一隻手,挽了陳閣老就往裡走。
  
  護國侯這時也站了起來,向皇上一躬身道:「皇上,微臣出去看看,去把成紹那孩子叫進來,他這會子是強到了,他那性子您知道,最是服軟不服硬的,您可別跟他生氣,為那混小子不值當。」
  
  皇上聽了冷哼一聲道:「快去,將那臭小子給朕叫進來,朕倒要看看,他是不是想翻了天了,仗著太后和皇后的寵愛,越大越混蛋了。」
  
  護國侯聽了趕緊地走了出去,一看那陣勢,倒吸了一口氣,侍衛長的長刀都拔出來了,而葉成紹就揚著脖子,任那凌厲的刀鋒舉在他頭上兩尺高的地方,而最讓他震驚的是,他身邊的那個女子,竟然與葉成紹一樣,堅強地站在那長刀之下,臉上毫無懼色。
  
  再不敢遲疑,護國侯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大聲道:「住手,發生了何事!」
  
  侍衛見護國侯過來,忙讓開了一條道,護國侯可是掌管御林軍的,整個宮庭侍衛都在他的統領之下,見到大領導一聲怒喝,那侍衛長立即放下了長刀。
  
  葉成紹在宮裡的地位,身為侍衛長的他哪裡不知,只是皇命在身,他不得不執行,而且,這世子爺也太囂張了點,皇上那二十軍棍哪裡會真打,不過是做做樣子,這位爺卻是偏生要正面對抗,那不是讓他們這些下面的人為難麼?
  
  還有這位世子夫人,你添什麼亂啊,哪有這麼護著夫君的,從來沒看到過如此大膽的女子,怪不得,那歌唱出來,那樣激勵人心,拿了武器就能上戰場。
  
  這會子有了上頭的人來了,侍衛長真覺得長舒了一口氣,半點也不遲疑的,讓開了身子,退到一邊去了。
  
  護國侯無奈地走到葉成紹身邊,對他使了個眼色,沉著聲道:「皇上有令,著寧伯侯世子及夫人見駕。」
  
  葉成紹聽得一震,嘴角泛起一絲的譏笑,那個人,還是捨不得要他死的吧,或許,只是他這顆棋子還有大用處,所以,不捨得吧。
  
  素顏大鬆了一口氣,雖然是堅定地站在葉成紹一邊,盡最大的努力支持他,讓他知道,他並不孤單,更沒有被世人拋棄,他還有她,她就是他最大的後盾,不管前面如何凶險,她也會陪著他走下去,但是,形勢太過緊張,她終是不想他以身犯險的。
  
  好在,他們的堅持有了效果,皇上還是沒有泯滅天良的,終是捨不得他的啊,她心裡又微微的替他高興起來。
  
  葉成紹帶著素顏走進亭子,昂著頭,不肯對皇上行禮,皇上的面頓時黑沉下來,瞪著眼看著葉成紹,這小子就不能給我和他自己一個台階下麼?非要把事情弄得下不來台才好?
  
  素顏一見這情形,鬆開葉成紹的手,上前一步,給皇上行了個大禮。
  
  皇上的臉色這才緩了些,揚了手道:「起來吧,你怎麼也這麼不懂事,跑過來了?」
  
  素顏站起身來,退到葉成紹的身邊,抬頭直視著皇上道:「回皇上的話,臣婦聽聞相公受難,心中難過,便過來了。」
  
  受難?那小子皮粗肉厚,二十軍棍對他來說根本就算不得什麼,她竟然說他是在受難,皇上聽得一滯,哭笑不得,無奈地說道:
  
  「他太過大膽,竟然打了陳閣老,朕不過是依法懲處他而已,哪裡就是受難了。」
  
  一旁的陳閣老見葉成紹沒挨得成打,還那樣桀驁囂張地站在那裡,皇上不但不重罰他,反而與那婦人嘰歪,心頭更是氣恨,冷聲道:「毆打朝庭重臣,還抗旨不遵,皇上,此乃重罪,絕不能輕饒,不然,我大周律法的尊嚴何在,朝庭威嚴何在!此婦人也是大膽妄為,竟然敢公然抗旨,應當以同罪論處!」
  
  素顏聽得冷聲一笑,一副驚詫莫名的樣子,轉了身對陳閣老道:「毆打朝庭重臣?怎麼可能,我家相公最是知書達理,明事非,重禮法,他怎麼可能會毆打朝庭重臣?」
  
  一亭子的人聽了這話差一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就葉成紹那痞賴遊蕩的樣子,還能被說成知書達禮?全京城誰不知道他最是無賴混賬了,根本就不是個東西,這世子夫人怕是被葉成紹騙娶回家的,不知道他的本性吧,也太胡說八道了些。
  
  皇上也是聽得一滯,更加的哭笑不得了,不過,他隱隱有些期待,想看這藍家姑娘會如何的顛倒是非,能把黑的洗成白的去。
  
  陳閣老聽了肺都快要氣炸,指著葉成紹的鼻子罵道:「這個小賊全京城誰人不知,他是個頑劣混賬的東西,方纔他可是當著皇上和幾位大臣的面,毆打於我的,你這無知婦人,難道連皇上的話也不信了麼?」
  
  素顏聽得秀眉一橫,大聲斥道:「您可是當朝閣老,怎麼說話如此粗鄙,太沒教養了,什麼叫小賊,我家相公可是堂堂寧伯侯世子,皇后娘娘的親侄,他是賊,那寧伯侯是什麼,皇后娘娘又是什麼?賊父,賊後?你就算是年紀大一些,官位高一些,也不能倚老賣老,把皇親貴胄都不放在眼裡吧。我看你才是大膽妄為,把大周律法,皇上威嚴不看在眼裡呢。」
  
  皇上早就知道素顏能言善辯,果然,她還真會講歪理,駁倒陳閣老也就罷了,竟然還把個六十幾歲的兩朝老臣罵了個狗血淋頭,還真是與成紹相配呢,這一對,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啊。
  
  「你……你……你個大膽賤人,竟然也當庭辱罵朝庭重臣……好大的膽子!」陳閣老向來老成持重,又在朝中權勢滔天,深得大臣們的敬畏,卻不知,一天之內,先遭葉成紹的毆打,這會子連個婦人也敢指著他的鼻子罵了,他氣得差一點岔過氣去。
  
  「誰是賤人?陳大人,你嘴裡放乾淨些,本夫人也是堂堂一品誥命,你如此辱罵一品誥命,是不把皇上的封誥放在眼裡麼?快別把個朝庭重臣掛在嘴巴上宣揚了,朝中如果都是你這種重臣,那還真是朝庭的悲哀。」素顏大聲怒斥陳閣老道。
  
  陳閣老聽得一滯,兩眼一翻白,身子搖了搖才站穩,指著素顏半點也說不出話來,嘴唇嚅動著,氣得快要吐白沫子了。
  
  葉成紹見了哈哈大笑,伸手一攬,當著皇上和眾大臣的面將自家娘子擁進懷裡,大聲道:「娘子,說得好,這老東西就是個倚老賣老的貨。」
  
  太過份,太囂張大膽了,皇上的眉頭擰成了山峰,狠狠地瞪了葉成紹一眼,那邊壽王,陳王卻像是老僧入定,似乎根本就沒聽到場中的爭吵,而護國侯卻是震驚得無以復加,怪不得這女子一過門,蘭兒就被送回了侯府,蘭兒那衝動輕浮的性子,怎麼跟人家比啊,智機也沒有如此出色啊。
  
  劉尚書則是將脖子縮得更緊了,垂著頭坐在一旁,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那一對夫妻全都不是好惹的主啊,這女子比世子爺還要強橫。
  
  素顏見陳閣老被氣得快要暈死,轉了身,拉了葉成紹的手,柔聲問道:「相公,你沒有打陳閣老吧。」
  
  「沒打,只是拎著他的脖子扔在地上。」葉成紹渾不在意的說道。
  
  素顏聽得一滯,這還不算打?人家可是貨真價實的當朝閣老啊,悄悄地瞪了葉成紹一眼,這傢伙笑得太討厭了,闖了禍還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會引得眾怒的知不知道?
  
  不過,她卻順著他的話道:「沒打啊,果然是冤枉你了,不過是碰了他一下嘛,不過,相公,你也是的,陳閣老是朝庭重臣,千金之軀,你怎麼能夠碰他呢,要是一不小心,碰壞了怎麼辦?」
  
  她有意把重臣兩個字咬得很重,那口氣又把陳閣老根本不當人,當物件呢,聽得一干大臣們直瞪眼,這可是皇上才親點的京城第一才女啊,才女都這個樣子,不尊老,又怎麼能成為京城女子的典範?
  
  皇上也聽不下去了,冷哼一聲,瞪著素顏道:「小子家家的,不要亂說話,成紹這次是真的犯錯了,該罰,你到一邊去,等罰完他,再罰你。」
  
  這話還真是說得輕描淡寫,語氣裡又透著寵溺,讓陳閣老那一口氣就堵在胸腔裡,半天也緩不過勁來,一旁的護國侯歎了口氣道:「皇上,小懲大戒吧,兩個孩子都不太懂事呢,慢慢來,會教好的。」
  
  皇上跟著點頭,又安撫陳閣老道:「老大人不必跟小輩們計較了,朕知道你今天受了氣,朕這就著人打那臭小子一頓,給你出氣。」
  
  「皇上,還是要打臣婦的相公?」素顏聽這話的意思是葉成紹還是要挨軍棍,心中不由大怒,皇上明知道陳閣老處處針對葉成紹,葉成紹雖是個渾不賃的性子,但他一般還是知道輕重的,若非氣急了眼,他又怎麼會當眾動手打人?
  
  這麼些年來,他一直過得辛苦而悲淒,身份不尷不尬,這一切,全是皇上造成的,哪有親生兒子不認的帝王,以帝王之尊連自己的親兒子都保護不了麼?二十軍棍,也許傷不到葉成紹的身體,但是,卻會傷了他的心,在他原本就傷痕纍纍的心上灑鹽,她決不能看到他再被人欺負。
  
  「他犯了錯,就該挨打。」皇上有點動怒了,這藍氏也太沒眼力介了吧,自己這是罰得最輕的了,給了她台階,她還不下,想做什麼?
  
  「請問皇上,相公他因何犯錯?為何會毆打朝庭重臣?」素顏嚴肅地看著皇上,眼裡含著滿滿的譴責和怨憤,今天,她非要替自家相公討個公道不可。
  
  「娘子,是那老東西先惹我的,皇上下旨讓我當欽差大臣,去兩淮治河,可這老東西一再的說我是個廢物點心,根本就難堪大任,又罵我是豎子,我一氣之下,就讓他橫著了。」葉成紹滿臉委屈,嘟著嘴,像個被人欺負後,向大人告狀的孩子,與他在一眾大臣面前那樣囂張跋扈的樣子判若兩人。
  
  「既是皇上下旨讓相公你治河,陳大人又憑什麼質疑皇上的決定?相公你都沒去呢,憑什麼就說你是廢物點心,不能當此大任?」素顏安撫地拍了拍葉成紹的手,一副安慰他的模樣。
  
  「是啊,他們都說我玩劣不堪,不學無術,沒有治河經驗,定然治不好淮河,還說我會害了兩岸的百姓呢。」葉成紹只差沒有將頭窩到素顏的肩膀上去了,漆黑的眸子裡滿是委屈和不甘,太長時間了,他一直就故意損毀著自己的名聲,一直就想要掩藏自己的鋒芒,只想用這法子保護自己,盡量不引得那些人注目,可是,他也是個男人,也有理想和抱負,也想在有生之年做下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這是屬於男人的責任和驕傲,但那些人,一直就是死踩著他,生怕他冒頭,更怕他有成就,半點機會也不肯給他,所以,他才會生出恨意,壓抑得久了,竟然就有股想毀滅一切的衝動。
  
  「皇上既然看重你,親自委派你,自然有皇上的道理,他們憑什麼說相公你不會治河?」素顏氣憤的向在座的人全都看了一眼,冷聲說道。
  
  一旁的壽王也是反對過葉成紹治河的,這時,聽了這話也有氣了,皇上怎麼護著葉成紹,那是皇上的私事,他們不管,反正葉成紹的本性他們也是清楚的,不過就是個小打小鬧的孩子心性,不會做出什麼大亂子來,但治河可是關乎幾十萬百姓的生活,關乎朝庭安危的大事,可不能如同兒戲一樣,任葉成紹去胡鬧,這事,當然要反對。
  
  「葉夫人,你此言差矣,皇上只是將此事拿出來朝議罷了,並沒有下旨,而世子也著實沒有治河之才,兩淮水患連年,兩岸百姓流離失所,生活困頓,如今更是有流民進京,影響朝庭安全,治河已經成了當今朝中重中之重的大事,不能草率行事啊,唉,這些事情,你一個婦人也不是很懂,還是早些回後園子裡去,與你世嬸坐著聊天吧。」
  
  壽王說得還是很客氣的,句句也合了在座大臣們的心意,陳閣老更是一副輕蔑鄙視的神情,根本就是看不起葉成紹。
  
  素顏聽得冷哼,抬眼直視皇上,治淮之事,皇上早就詢問過她,她也說出了好些個合理建議,最近這些日子,她在家裡,更是讀了不少關於兩淮地理環境的書籍,就是想著哪天要跟著葉成紹一同去治河,輔佐他做下這件利國利民,功召千秋的大事,這事皇上早就定下了,怎麼又拿到這裡來議,還惹得陳閣老與葉成紹起衝突,是何用意?
  
  她按下心中怒意,平靜的問皇上:「皇上,壽王爺說您並未下旨,那便是心有疑慮,也不太相信相公他能堪此大任?」
  
  皇上被素顏的眼神逼視著,眸中精光一閃,卻是不怒,似笑非笑地說道:「此乃朝庭議事規矩,朕可不能作那綱常獨斷之君,廣納眾言才,求同存異,可是有錯?」
  
  素顏聽了低頭行禮道:「不敢,不過,如今各位王爺,大人們一至裁定我家相公並無治河之才,請問大人們,你們有何憑據?說出個一二三四來,也讓我們夫妻二人信服,不然,事情沒做之前,誰也不能斷定我家夫君就沒有治河的本事。」
  
  陳閣老一聽,冷笑的一甩袍袖道:「哼,一個浪蕩的紈褲之弟,不學無術,成日遛狗鬥雞,哪裡做過一件正事?你又憑何說他能當此大任?朝中有經驗的治河老臣,青年才俊多了去了,憑什麼要委派一個沒有半點本事的毛頭小子治河,要讓人笑話我大周無人了麼?」
  
  壽王和陳王爺,就是一直不做聲的劉大人也是點了頭,附聲應和,劉大人可是工部尚書,治河也是他工部的事情,如今派了二世祖去在他頭上管著,到時候,他自己作不得主,河沒治到,他一樣要受連累。
  
  素顏聽得冷笑,冷冷地對陳閣老道:「老大人說得極是,不過,我有一事不明,既然朝中水利人才濟濟,能人異士眾多,那為何淮河連年水患不斷,為何會造成百姓流離失所,為何會有流民上京鬧事,為何會到現在還在討論治河良策?這麼多年,那些能人異士,水利俊才全都在淮河上光吃飯不幹活麼?還是,您身為當朝閣老,工部在您手下直管,您根本就沒對淮河水患用過心思,屍位素餐,欺上瞞下?也是,莫說治河了,水患如此凶險,百姓生活困頓,幾百萬兩震災銀子卻到不了百姓的手上,為什麼?您說的青年才俊和能人異士都在做什麼?治不好河患也就罷了,難道連分派銀子也不會麼?」
  
  這一番話正好觸到了眾人的痛處,當下皇上正為震災銀貪沒一案大動干戈,而水患確實年年治,年年災,從沒有人能真正治好過,已經成為皇上的心頭大患,比之邊境敵國還讓人頭痛,而這些大臣們年年參與過治淮朝議的,年年選出的人,都是一屆既下,未竟一次功,他們一個一個被素顏質問得低下頭去,一時還真找不出反駁的話來。
  
  皇上也是聽得心中感歎,藍氏果然聰慧睿智,他早就想將治淮之事提出朝議,但葉成紹這個人名,他也著實知道會引來很多大臣們的反對,一直就找不到一個反駁和說服大臣們的理由,藍氏這一番話質問得大臣們啞口無言,看這架式下去,她肯定能最後讓大臣們心服口服,倒是解了他心中的一件大憂,於是板著臉道:
  
  「藍氏,依你所言,朕這朝中無人了?只能派你家相公去才行?」
  
  陳閣老一聽皇上這話心又活了,硬著脖子道:「可不是,就算是連年水患並未治好,但是,也不能說明,葉成紹這毛頭小子就有這治河的本事啊?難道因為以往沒治好,就弄個沒有半點經驗,行為品性不堪的人去治河?那不是要讓百姓們指著皇上的鼻子罵嗎?」
  
  一旁的劉尚書也附合:「是啊,治河人選是該從長計議啊。」
  
  素顏聽了好生惱火,朗聲對皇上道:「皇上,臣婦有一辦法,讓大臣們皆覺得公平。」
  
  皇上想聽的就是這個,他剛就是要帶出這番話來,才那樣說的,眼睛一亮,沉了聲道:「你有何辦法,快快稟來。」
  
  素顏淡淡一笑,向在場的眾位大臣們掃視了一遍,自信的對皇上道:「各位大人們既然如此看不起我家相公,皆認為他不學無術,不能擔當治河大任,那便大家再行來個比試如何?你們各選一位良才出來,就在壽王府內,當眾各寫一篇治淮河策,由壽王,陳王,東王幾位王爺先行評選,再由皇上最後評定,誰勝出,便由誰擔任這治河大臣,各位大人,可有異議?」
  
  幾位大臣們一聽這法子也算合理,他們各自都有心裡的小九九,治淮可是大事,這個人選可不能亂薦,非得有真本事才行啊,一時,大臣們全都點頭同意,皇上自然也是允可。
  
  幾位大臣便沉思起來,陳閣老首先便提出了工部侍郎周大人的名字,那是他的門生,在工部幹了多年,於水利確實有一定的經驗,而壽王則是笑道:「東王世子熟讀百書,又有憂國憂民之胸懷,小王就提議這個年輕人吧,也讓他歷練一番,將來定是國之棟樑。」
  
  東王自然是知道壽王這是在送他一個人情,壽王世子如今在文華閣,管著文史編纂,並無實權,壽王自己又是個不太問政事之人,但還是想兒子有一展才華的機會的,便投桃報李,推薦壽王世子。
  
  劉尚書卻是老奸巨滑,他推薦的是工部侍郎郁大人及其三公子,說:「郁大人在工部多年,為人勤懇老實,肯鑽研,對治水也是有一定的經驗和策略,他的第三子才華出眾,品性絕佳,此父子倆一起,定然能當大任。」
  
  護國侯卻是提議上官明昊,也是將他好生的誇獎了一番,素顏聽得直翻白眼,葉成紹沒有治過河,上官明昊就治理過?他不一樣也是個不知民間疾苦的京城貴公子?不過是人家會裝,名聲好一點罷了,哼,一群沒眼色的老滑頭。
  
  又有位大臣推薦了幾個人名,到最後,加上葉成紹,正好有十名人選,皇上便道:「好,就依葉夫人所言,今天就在壽王府再擺一擂台,比試治河之策,朕可先行說好了,誰奪得了頭籌,誰便是今年的治河大臣,官居二品位。治理好淮河後,朕要將他的名字列入史冊,千古流傳,並,賞二品侯爵之位。原本親王世子之位的,便加襲一代,福澤子孫。」
  
  朝中大臣聽得眼睛發熱,心中更是激動起來,若是自己所薦之人真能當選,自己便是那人的恩人,有舉薦之恩啊,那不是又為自己添了一大助力嗎?
  
  東王壽王兩人也是心中激盪,載入史冊啊,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榮耀,真希望自家的兩個兒子能打敗眾人,一舉奪魁。
  
  素顏心中著實也是激動不已,賞二品侯爵,那不是說明,治好淮河後,葉成紹就可以自己建府了?那以後,她們兩個不是可以過自己的小日子了?盼了好久的幸福好像就在眼前,她有些情難自禁,小臉都紅了。
  
  皇上確實人選後,便讓壽王去安排擂場,素顏卻是靈機一動,走上前去對皇上道:
  
  「皇上,臣婦還有一事。」
  
  眾大臣們都不解地看著她,不知她是何意。
  
  「你說。」皇上對素顏的提議很是滿意,這藍氏還真沒讓他失望,總能給他驚喜呢。
  
  「謝皇上,臣婦的相公一再被人瞧不起,被人說是廢物點心,臣婦懇請皇上,若是相公拿得頭名,請陳閣老當眾給相公道歉,說明他是有眼無珠,污辱了我相公,那相公對他的行為也不算為過,請免去那二十軍棍的責罰同時,重罰污人名聲的陳閣老。」素顏冷冷地看了陳閣老一眼,堅定地對皇上說道。
  
  眾臣一陣大嘩,這藍氏也太強悍了些,陳閣老雖是罵了葉成紹幾句,但也挨了打了,就算葉成紹能得頭名,那也不用讓老大人當眾道歉吧,老大人的臉要往哪擱啊。
  
  皇上聽了眼光明滅不定,看向葉成紹,葉成紹大聲道:「娘子說得正是,憑什麼我要一再的被人污辱,誰罵說爺沒本事,爺得了頭名,你們就給爺道歉。」
  
  陳閣老氣得鬍子吹得老高,他才不相信葉成紹這廢物能得頭名呢,一旁的護國侯擔心地看著他,他渾不在意,大聲道:「哼,小子,你得頭名,老夫便在紫禁城樓上,當著全京城的百姓給你道歉,不過,你若得不了,哼,皇上,那便不是二十軍棍能了得了的。請依律法重治於他。」
  
  皇上還沒說話,素顏就搶先一步道:「好,口說無憑,立字為證,我家相公若是得到頭名,那就請陳閣老立在紫禁城門樓前當著天下之人的面向我家相公道歉,並也重責二十軍棍。如若不然,我家相公任皇上制裁,絕無怨言。」
  
  皇上聽了同情地看了眼陳閣老,好心地問道:「老大人,何必跟年輕人治氣?算了吧。」
  
  陳閣老吹著鬍子,昴著頭道:「不行,老臣就是嚥不下這口氣,這字據,老臣立下了,只請皇上到時不要偏私才好。」
  
  皇上聽得眉頭一挑,冷笑道:「那好,請老大人動手下字據吧,在座的各位大人都是見證,可別到時又怪朕不給老臣留顏面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皇上這話語氣有點重,而且,神情很是篤定,是乎料定了葉成紹就能拿到第一似的,一旁的劉尚書最是滑頭,一看這情形,便在陳閣老身後扯了扯他的衣擺,一把年紀了,何必意氣用事啊,如果那寧伯侯世子真的在治河上有兩把刷子,真得了個第一,那陳閣老不是要把幾十年的老臉都丟盡去?
  
  他可是兩朝元老,國之棟樑靖國侯和宮裡貴妃娘娘的生父啊,到時,丟的可不止是他自己的老臉,怕是連著貴妃娘娘和靖國侯的臉一併給丟了,聽聞貴妃如今被罰在冷宮思過,半年後才能出來,如今皇上若再讓陳閣老丟個大臉,打上二十軍棍,只怕這老陳家在朝庭頂的這半邊天……
  
  陳閣老也聽出了皇上話中有意,他雖被素顏激得怒髮衝冠,但畢竟為官多年,又是一直伴於君前,沒些氣度和機變之能,哪裡能夠穩得住這閣老之位,劉尚書一扯他的衣擺,他就有些回神,正欲抬起走向書案邊的腳又放了下來,眼神機警地看著皇上。
  
  壽王,陳王,東王,還有護國侯,楊尚書加上其他幾位大臣全都看向陳閣老,葉成紹更是斜睨著陳閣老,向他豎起一個中指,這是他自素顏這裡學來的,聽素顏說,是鄙視的意思,今兒他正好對陳閣老這老貨用上,還覺得新鮮有趣得緊。
  
  陳閣老雖沒見過這個手勢,但看葉成紹那眼神也知道,他是在鄙視他,他方纔的話已經說得滿滿的了,這會子就算想反悔,也是騎虎難下,而且,他由心底裡瞧不起葉成紹,根本就不相信葉成紹真的有本事能拿第一,除非……皇上偏坦,不過,東王,陳王,壽王與他的關係都不錯,這幾位王爺先評,而且,又是當著眾位臣工的面,皇上便是想偏私,也難做到啊,如此一想,陳閣老昂首挺胸,大步向書案走去,邊走邊惡狠狠地瞪著葉成紹道:「小子,到時候,可別再讓女人來救你。」
  
  葉成紹聽了絲毫不以為意,將素顏攬在懷裡,笑得春光燦爛,眼裡的得意讓在場很多人都想要抽他:「我家娘子心疼我,捨不得我被你這老貨欺負,我葉成紹娶了個天下第一的好媳婦,怎麼著,你嫉妒啊。」
  
  陳閣老聽了轉頭罵道:「簡直就是厚顏無恥!」
  
  葉成紹聽了哈哈大笑,對著陳閣老一呲牙,露出一口潔白如玉的牙齒,笑道:「老貨,看清楚了沒,爺的牙比你的堅固得多了,你一把年紀,比我更無齒(恥)啊。」
  
  一旁的壽王爺聽陳閣老和葉成紹對罵,先還能穩得住,聽完這句後,實在是憋得難受了,撲呲一聲就笑了出來,陳王,東王看壽王笑了,也跟著在笑,陳閣老今兒個真是被葉成紹和藍家姑娘給氣糊塗了,幾十歲了,竟然跟個小輩對罵,葉成紹的話語譏誚又新鮮,聽得他們幾個都忍不住要笑。
  
  皇上坐在正中也有些忍不住,不過,他還顧及著自己的身份和陳閣老的面子,強行忍著,只是他的雙肩微聳著,細看之下,定然能發現他也在忍笑。
  
  陳閣老的老臉便更加掛不住了,握笑的手都在顫抖,葉成紹見了便懶懶地歎了一口氣道:「朝庭重臣啊,做事果然沉穩,下筆如似千金重,怕是……沒膽子,不敢寫吧。」
  
  陳閣老被氣得只覺胸中血氣翻湧,他強按下胸中怒氣,飛快地寫完了字據。
  
  一旁的總管太監上前去拿起陳閣老的字據送給皇上看,皇上看了一遍之後,又遞給幾位王爺,王爺們傳看了一遍,都點頭認可了,葉成紹便大步流星地走到書案前,提筆揮毫,揚揚灑灑,幾句話很快便寫完了,同樣給皇上看過,又給幾位王爺傳看。
  
  壽王最先接過葉成紹的字據,一看之下,倒是眼睛亮了一亮,葉成紹的字如行雲流水,灑脫不羈,且力透紙背,一筆一劃皆有神韻,字體道勁有力,與他平素那吊兒郎當的痞賴氣質大相逕庭,人說以字觀人,壽王爺一陣疑惑,或許,這位身世成迷的寧伯侯世子,可能真的腹藏詩華,只是斂而不露呢。
  
  壽王看過後,又遞給東王,東王也是被葉成紹那一筆好字給怔住,但東王是知道曉一些宮庭秘聞的,很平靜的將那字據又傳遞了下去,只是一張字據,在坐的大臣們遍閱過後,大家看葉成紹的眼神有了些微的不同。
  
  皇上便要命人將字據收起,素顏卻向皇上行了一禮道:「且慢,請皇上和各位王爺在雙方字據上簽字作證,再給雙方查閱一遍,以示公允。」
  
  皇上聽得眉頭一皺,這藍氏還真是大膽,做事和成紹那小子一樣光棍,自己可是皇帝,自己看過的東西她還不相信麼?
  
  便是不怕自己生怒,這話也是將幾位王爺一起給得罪了啊,他不瞪了素顏一眼,又看向葉成紹。
  
  而且,他也確實有些私心,對這兩方皇上都不想做得太過,一方是自己的腦骨大臣,另一方是自己的兒子,誰輸了,這受罰的條伯都苛刻,他原想著,等比賽開始,暗中偷偷改下字據裡的幾個字的,但這條路立即就被素顏給堵了,他不由心中惱火,這藍氏就真的如此自信,不怕紹兒輸麼?要是紹兒輸了那可是不止挨板子的事,是要依律法懲辦的事啊。
  
  葉成紹卻很是贊成素顏的話,笑道:「皇上,這字據由雙方親自驗證的好,大家相互看了,心裡也有個明白,雙方都不能怪您和幾位王爺偏私。」
  
  壽王一聽這話,也點了頭應是,人心難測,雖是他們幾個都看過的,如今有人心裡不信任他們幾個怎麼辦?或者,有人幫一方換掉了字據怎麼辦?還是什麼都做在了明處的好。
  
  陳閣老對這個倒沒什麼意見,他也想看看,葉成紹的字據是否列的真如先前提出的一樣,他也怕皇上包瞞葉成紹呢,於是,葉成紹的字據也到了他的手裡,陳閣老陰著眼睛一副不願意多看的樣子,但是,真一看到那一手字時,臉色一黯,不得不承認,那渾帳小子的字真是龍飛鳳舞,恣意飛揚,很有氣勢,撇撇嘴,陳閣老面無表情的將字據遞還給了皇上。
  
  素顏也親自檢驗過陳閣老的字據,看得詞句中並無錯漏,才算放了心。
  
  一時,壽王安排了人,命人將已經中斷了的世家貴公子的比賽停了,自己起了身,這次的比賽可不比那些彈琴,跳舞,詩歌等才藝表演,而是關乎到參賽人的前途和陳閣老的面子問題,他要親自當賓相,主持這場比賽。
  
  壽王從亭內出來,外面東王世子,二皇子還有上官明昊等幾個人因為沒有皇上的宣召,都在外頭關注著,二皇子自然是可以請求進亭子的,只是他心有顧慮,不想進去,而冷傲晨則是一直靜靜地站在外頭,他在擔心那個女子,如今大膽妄為,忤逆皇權,不知道皇上會不會怪罪於她,會不會責罰於她,他心憂又矛盾,如果,一會子那女子真的被責罰,自己要如何作才好……救,或者不救都是為難,救,認識不到一天,並無交情,她又是以嫁之女,自己言一出,怕是就會遭來眾議,影響她的閨譽,不救,能眼睜睜地看她受苦嗎?
  
  而上官明昊的心情更是複雜無比,那兩人手牽手進去,同心共赴患難的樣子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是即想皇上雷霆震怒,又怕皇上大發龍威,葉成紹那廝的笑容太過可惡,真想皇上狠抽他一頓,可心底裡卻是為素顏擔著心,那廝真是無恥,自己闖了禍卻要素顏來替他檔,連累了她,若是她也被皇上責罰,那混蛋可就真是該死了。
  
  這會子,三個年輕人都眼巴巴地看著亭子裡,壽王神情嚴峻的一走出來,幾個人就全都盯著他的臉,弄得壽王好生詫異,以為自己哪裡不對勁了,忍不住就正了正頭冠,才從容地走下亭台。
  
  二皇子立即就迎了上去,眼睛瞟著亭子裡,對壽王道:「王叔,裡面……父皇他,沒有責罰成紹兄吧。」二皇子問得支吾,眼裡的關切還是很明顯的,倒底,他的私心裡還是不想那個特別的女子也遭連累的。
  
  東王世子和上官明昊一見二皇子開了口,忙也同時走上前去,給壽王行了一禮,靜等著壽王的回答,壽王好生奇怪,若說二皇子平素與葉成紹關係不錯,會關心他,還算正常,可這兩位,護國侯世子可是與葉成紹有著奪妻之恨的,而東王世子更是與葉成紹沒有來往,並不太熟才是,怎麼……那葉小子的人際關係突然變得如此好了?
  
  「暫時還沒有,不過,等比賽過後就難說了。「壽王斟酌著說道。
  
  「什麼意思?比賽?成紹兄也要參加才藝比賽?」與陳閣老的衝突與才藝比賽有什麼關係?二皇子聽得一頭霧水,而冷傲晨雖也奇怪,卻是鬆了一口氣,若是只比才藝,整個京城裡,在坐的女子當從,有誰能與那女子相匹?詩才,樂曲,還是歌喉,無論哪一項,她都是當之無愧的第一,若是如此,她倒不會受罰了。
  
  「不是才藝,是才華,皇上要選兩淮治河大臣,列位臣工們各自推舉了數位才俊,寧伯侯世子要奪得頭籌才能免於責罰,不然……」後面沒說,壽王也不好當著幾個年輕人的面,將陳閣老與葉成紹的打賭隨便說出來,畢竟小範圍內知道,比鬧大了,好收場得多,皇上的心思,他多少還是看得出一點的。
  
  冷傲晨的心又揪了起來,治河?葉成紹有那本事麼?若是他輸了,是不是責罰比先前更重,那……藍素顏她是不是也會……
  
  二皇子卻是聽得眼睛一亮,對壽王道:「王叔,不知都有哪些人參賽?」
  
  壽王便將參賽名單遞給二皇子看,二皇子看完後眉頭深鎖,大步向亭子裡走去,這麼好的事情,怎麼能沒有他的份呢?
  
  東王世子和上官明昊一見自己都有名在裡面,不由怔住,隨即又都高興起來,兩人都自認比起名單中的那些人不會差,至少,不會葉成紹差,多年的苦讀,難道還比不過一個不學無術的遊蕩公子麼?
  
  二皇子進去後,很快出來了,面帶微笑地對壽王道:「王叔,父皇應了我,讓我當特別參賽者。」
  
  二皇子也是一臉的志得意滿,這次參賽的青年才俊裡可都是當今大周的佼佼者,他參加比賽不過就是想與他們拉好關係,如若得了第一,那於他的名聲是有很大的好處的,如若不得,相信名次也不會太靠後,既不會影響他的聲名,又與第一名以下的幾位才俊們才生惺惺相惜之情。
  
  而且,方纔他進去時還得到了另外一個訊息,葉成紹竟然與陳閣老打了賭,如若自己得了第一……他就有資格在皇上面前為葉成綠求情,結果如何不論,至少那女子她會對自己心生感激的吧,不過,隱隱的,二皇子知道,今天,有那個女子在,葉成紹的成功率會很高。
  
  壽王聽了不置可否,拿著新添的名單走上台去,大聲宣佈道:「今日的才藝比賽先推後再進行,現在,開始另一場人才選拔賽。如今淮河水患肆虐,兩岸百姓困苦,皇上心憂急如焚,為了更好的治理淮河,還兩淮百姓平安喜樂的生活境遇,皇上決定在此公開公平,公正的舉行一場治河大臣評選比賽,參賽奪得頭魁者,便是今年的治河欽差大臣,授二品官職,治河成功之後,皇上再賞二品侯爵之位,並名冊青史。」
  
  觀眾席上頓時嘩然,不管是男賓還是女賓全都熱鬧了起來,大家全都心情激動,第一名賞二品官位,二品啊,很多人,就是做了一輩子,也難熬上二品之職,而那些世子,世家公子們,更是躍躍欲試,他們有的還在太學裡求學,並未參加殿試,寒窗苦讀多年,想的就是一朝穿上官服,便是在殿試上撥得頭籌,頂破天,也就是進個國子監或者外放從七品熬起,怎麼能比得上這個,一躍而為二品大員,這太刺激他們的神經了,很多人的眼神變得狂熱了起來,紛紛要求報名參賽。
  
  而小姐夫人們,也是一個一個心思蕩漾,小姐們便想,今日那頭名若是個青年才俊,自己若是能與之婚配,那不是一嫁便為二品誥命?而且,此次選拔一完,那得頭名聲,定然是名揚天下,如若再治河成功,自己便會成為侯夫人……而那位未來的相公也成為了大周朝的功臣,名揚千古,更是會得到兩淮百姓的愛戴,這……這份榮耀太眩目了,有本事的,沒本事的,嫁了人的,沒嫁的,便都血液沸騰起來,一個一個引頸長探,熱切地看著那三尺高的平台,心中激情澎湃。
  
  便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難以奪魈或者成為頭名才俊夫人的人,也是覺得新鮮熱鬧,能親臨比賽現場,見證千苦名人的出現,也是一場美事啊。
  
  台上,壽王正在宣佈參賽者的名單,台下安靜了下來,都扯長了耳朵仔細聽著參賽者的名字,都巴望著自己能在幸在裡面,既使得不到頭名,能參加,也是一件榮耀的事情。
  
  望梅亭裡,幾位王妃和貴夫人們也是熱鬧了起來,護國侯夫人早在素顏離開後,又身子好轉,不暈了,回到了望梅亭,在聽到名單裡葉成紹的名字時,冷笑連連,而眼裡的怨恨也更重了,「他雖得皇后娘娘寵愛,但若是論才可還真不敢恭違,皇上也真是,讓他參加作什麼,沒得污了那些才子們的才名。」
  
  靖國侯夫人也是笑道:「聽說那葉夫人膽子大得很,皇上本事要打那世子二十軍一棍的,她竟然生生給攔了,如今再弄出這麼個比賽來,只怕與那女子也有關,哼,得了個一品命婦之銜了,還想一躍而為侯夫人,真以為,全世界的好兒全都能讓她佔盡呢。」
  
  壽王和東王還有中山侯則是在聽到了自家兒子的名字後,便都身心為之一振奮,雖然,那侯爵之位她們幾個並不在意,但是,能名垂青史,還能得百姓敬仰,身為母親,她們無比的自豪,也巴不得自己的兒子能拔得頭籌才好。
  
  再聽靖國侯和護國侯夫人的話,心裡也露出一絲的不屑來,寧伯侯家的那個孩子也著實沒什麼才氣,不學無術早就全京城皆知了的,皇上也不知道把他的名字硬塞在裡面是何用意,不過,她們倒不怕葉成紹污了自家兒子的才名,如今更好,少了個競爭對手。
  
  司徒蘭也是耐不住寂莫,在世家公子們開始表演才藝時,也自壽王客房裡出來了,如今也坐在台下觀看著,這會子聽到名單裡有葉成紹的名字,她的心又是揪痛了一下,別人若許會認為那個人是個遊蕩無形,胸無點墨之人,但她是知道的,他光那一手字,就很是灑脫俊美,就如他的人……一樣的很吸引她,只是,當初……她太過孤芳自賞,太過自以為是,並沒將他當一回事,明明喜歡,卻偏要那人也如其他男子一樣在她面前低三下四的仰慕於她,她才肯低下高傲的頭……可他,豈是那等平庸之輩……
  
  心痛的感覺又開始在身休裡漫延,藍素顏,你的命也太好了吧,或許,今天的比賽就是皇上為葉成紹正名的第一步……而藍素顏的身份只會只日上升,想到這點,司徒蘭就覺得渾身像燒灼了一樣,簡直就是恨欲狂。
  
  貴賓亭裡,皇上和眾位大臣都走了出來,在離近表演台之處,壽王府又了隔出了一塊空地,專門為皇上和眾位王爺,大臣們就近評選所用,陳閣老挺直了腰桿坐在皇上身側不遠處,葉成紹一人對九人,九人裡,只要有一人蓋過他,他便敗了,想到這一點,陳閣老的嘴角忍不住就勾起一抹獰笑,今天,非要看那個小賊被皇上重責五十軍一棍,並以毆打朝庭重臣之罪論處,不但要報了自己今日受辱之仇,更要為宮裡的貴妃娘娘出一口惡氣。
  
  皇上很體貼的讓素顏與葉成紹坐在了一起,而且,小兩口的坐位單獨安置著,離大臣們的坐位遠著,皇上一斜眼,就能看到那小兩口正在嘀嘀咕咕的商量著什麼,唇邊就忍不住漾開一抹笑意,那些臣工們,只知道成紹的外表那遊蕩的樣子,哪裡知道那孩子其實內有藏乾坤,真要比起來,幾個成年的兒子裡,這一個,怕是才華智機都是最出眾的,若不是……他有那麼個外家……自己這個江山交到他手裡……歎,就是太過重感情,也是弱點啊。
  
  名單念完,下面頓時一片嘩然,沒有名字不能參選的好生失望和懊惱,有的人便大聲抗議起來,「為什麼只有十一人參選,我們也要參加。」
  
  有一個人喊,便有很多人跟隨,頓時,場面有些混亂,皇上的臉色就有些不好看,壽王忙在台上兩手一壓道:「參賽者,必須得二品大員以上大臣的推薦才有資格,而且,每位二品大員只能推舉一名。」
  
  這下,人群裡的聲音弱了很多,素顏正與葉成紹商量著,一會子的策論如何寫,一看這場景,心中一動,一個計劃又在腦中形成,不過,不急在這一時,現在是要如何跟葉成紹交流治河法子的時候,出乎她意料的是,葉成紹對淮河的地理環境很是熟悉,連兩淮的同俗民情也很清楚,對治水,也有自己獨特的見解,古之治水,講究以土淹之,後來,堵是不行的,要以疏為主,但是,現在淮河的最大問題就是出口被黃河占道,才導致河道不暢,漲水季節來臨時,河水暴漲而無洩口,當然會沖毀河堤,造成水災,葉成紹所提的另找洩洪口之法與她的修建水庫有異曲同工之妙,兩人越談越投機,葉成紹更是被素顏豐富的學識,特到的見解弄得兩眼直冒星星。
  
  真是撿了個大寶貝啊,他家娘子可不像那些個大家閨秀一樣,只會彈琴繡花,她若是男子,那是有通天徹地之才,陳閣老那種老貨早該靠邊站了。
  
  葉成紹心性單純,難得的是他骨子裡並沒有所謂的大男子主義,以為老婆強過自己,自尊心就受不住,他不同,素顏在他心裡就像是女神,她的一切他都能接受,更是用欣賞和贊同的眼光去看她,待她,若非世情不允許,他真想,那個參賽的就是自家娘子,自家娘子能成為有史以來,第一位女侯爵啊。
  
  素顏見葉成紹突然沒有了聲音,一抬眼,便看到他墨玉般的眼睛熠熠生輝,眼底裡,除了欣賞,更有些許的婉惜,不由伸指戮了下他的腦門子道:「想什麼呢,我方才說的,你可都記住了,一會子將我所說的這幾點都寫到策論裡去吧。」
  
  「娘子,你去參賽可好?」葉成紹真誠地說道:「如果你參賽,定然能打敗那些人,第一名,非人莫屬。」
  
  「胡說些什麼,我要那虛頭巴腦名聲作什麼?你得了頭名,也就是我的榮耀,將來,我們兩人齊心協力,治好淮河,造福兩岸百姓才是正經。」見他還是盯著自己看,不由臉色微郝,無奈地說道:「你是我的相公啊,我要的,不是名垂千古,要的不過是與你兩個,一生一世一雙人,平靜,安寧的過完這輩子啊。」
  
  葉成紹的心頓時化為一潭春水,柔軟而輕緩,像是有羽毛在心弦上撥動,癢癢的,還有些酸,墨玉般的眼裡流轉出膩人的柔情,還微帶了絲濕意,若不是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他真想將她攬入懷裡,嵌心身休裡去。
  
  一生一世一雙人,呵呵,真好,娘子她的心終於仝都屬於自己了,她的心裡,再也沒有了別人,她深情如此,對自己做到如此地步,自己都不知道要用什麼來報答她了,一生一世一雙人嗎?娘子還在擔心,再害怕嗎?小傻瓜,除了她,自己的眼裡,哪裡再挾得進任何女子,一時又覺得幸福得冒泡,原來,兩個人,都只是擔心對方不夠專情,其實,對方的心裡,其實都只有一個人啊。
  
  二皇子坐在不遠處,凝了眼看著素顏和葉成紹,他有種預感,今天的最大贏家可能真的是葉成紹,那個女子的見識廣博,思想獨特,他很不明白,一個深閨女子,怎麼可能連治河這種專業性很強的事情都懂的,如果說是藍家的家教所致,他也曾與藍老太爺交談過多次,便是那位儒家宿老,所見所識也與她能以媲美,她……就像一團迷,更像一枝盛開的冰山雪蓮,高貴清雅,卻又遙不可及……遙不可及啊。
  
  一切準備妥當,好在那比賽台大得很,十一位參賽者全都登台,列席而坐,其中,郁大人年紀最大,但他得到特許,與其第三子同時登台寫策論。
  
  葉成紹在聽了素顏的建議後,又在她這裡學到了不少獨特的治河之法,連細節處,她都有注意到,信心百倍的走上台,在第一排的中間就坐,墨香與梅香在壽王府梅園上空盈盈裊裊,台上之人運筆揮毫,台下鴉雀無聲,便是喜歡嘰嘰喳喳交頭結耳小聲談論的小姐夫人們,也都屏住呼吸,靜靜的,期待又緊張地看著台上那十二個人,有的,更是緊張得手心都冒出汗來。
  
  素顏沒有上台,她在台下安靜地坐著,神情寧靜而安祥,她一點也不擔心葉成紹,更加自信,他們兩個人的智慧下的結晶是誰也難以打敗的。
  
  二皇子就坐在葉成紹的身邊,按理,最中間那個位子應該是他的,但是葉成紹那斯一上台就坐了上去,半點禮讓也不講,那小子就是個囂張的主,不必與他一般計較,揮毫寫下了幾百字後,他覺得有些累,一抬眼,便看到素顏那雙清亮的眼睛正凝望著葉成紹,嘴角帶著一抹閒適和愛憐的笑意,他的心咚的一下,痛中帶了絲酸澀,提著的筆便覺得沉重了幾許,再抬眼,卻觸到一雙圓溜溜的大眼,他不由一怔,定睛看去,不遠處,一個嬌笑的少女正靜靜地看著他,當他眼光看過去時,她臉一紅,又羞澀地躲開了,那不是……藍素顏的妹妹麼?
  
  正疑惑地收回目光,便看到一雙如訴如怨的眼睛,明英正坐在離素顏不完的地方凝望著他,二皇子心頭一震,難得的對明英露出一絲微笑,垂下眼瞼,繼續動筆。
  
  上官明昊早就揮筆如風,揚揚灑灑寫下了兩千字,他始終沒有抬頭,這一刻的他只想將自己的才華發揮到極致,他不想看到素顏柔柔的目光裡只有葉成紹一人,更不想看到台下那一眾的傾慕者的眼光,曾經他以那些眼光為傲,為自己擁有眾多傾慕者而自得,如今,這些眼光能勾起他心底最深沉的悔意,像是利刺一樣,刺得他傷痛纍纍。
  
  所以,他不抬頭,不看任何人,只專注的寫他的策論。
  
  東王世子是個很專心的人,不管是何種情況下,他都能保持頭腦清醒,他眼神湛亮,神情灑脫而優雅,便只是那運筆寫字的模樣也是那樣的飄遠出塵,自信的而沉穩的樣子讓好些台下少女芳心萌動,便是第一名不是他,他也是那些女子心中的白馬王子了。
  
  終於,有第一個人擱筆交卷,壽王世子拿起自己寫的策論輕輕吹了吹,讓墨跡幹一些後,才由一名小太監交到了東王手裡。
  
  台下頓時起了一陣小聲議論,壽王世子妃鬆了一口氣,眼裡全是溫柔的笑意,壽王世子不管能不能得第一,在她的心裡,都是最強的那一個,不過,緊張自然是有的,誰不想自家相公是最好的啊。
  
  東王看完卷後,遞給陳王,幾人都在卷下寫了批語,打了分,再由太監遞到皇上手裡。
  
  陳閣老見葉成紹還在揮筆疾書,唇邊便露出了一絲嘲諷,冷哼了一聲。
  
  第二個交卷的是二皇子,他很自信的將自己的卷子交給了壽王,壽王很恭敬地接了細看著,然後寫評語,不得不說,二皇子的確有治國之才,他的策論文采出眾,對治河也有一定的見解,卷子到了皇上手裡,皇上也忍不住笑著誇了幾句。
  
  很快,東王世子和上官明昊的卷子幾乎是同時交上的,陳王看了東王世子的策論更是一拍大腿,高聲叫起好來,東王笑著謙虛道:「王兄你也不要太誇他了,那小子也是經不得誇的,一會子尾巴又要翹上天去。」
  
  陳王瞪了東王一眼道:「你就別自謙了,知道你有個才華相貌皆出眾的兒子,我們都羨慕得不得了哦。」
  
  皇上看了東王世子的策論眼睛一亮,大聲誇讚:「好文采,好思路,好策識。」一連三個好,讓東王的眼睛都笑瞇起來了,而東王妃更是有臉的欣慰,一旁的幾位夫人同時都向她祝賀起來。
  
  上官明昊的卷子也被皇上大誇了幾句,接著,一張一張的卷子都交了,就只刺下了郁大人和葉成紹兩個,最後郁大人也交了,皇上對郁大人的策論並沒發表意見,只是眉頭皺得老高,但評語和打份卻是幾分上交的試卷中最高的。
  
  郁大人佔有人利,他在工部多年,對治河自有一套經驗,對兩淮也更是熟知,他的策論裡並無一句空言,全是以實際出發,謹慎有餘,創勁不足,還是太拘泥了些。
  
  葉成紹還在奮筆疾書,半點也沒有被周圍的聲音所影響,不時的,還搖搖頭,有時,有點下頭,台上就只剩他一個人了,所有的眼睛都看著他,他渾然不覺,似乎全身心都沉浸在自己的策論裡。
  
  陳閣老臉上就露出笑容來,聲音不大不小地說道:「寫得再多又有何用,以為是憋尿麼?憋不出來,就不要浪費皇上和列位大臣們的時間了。」
  
  皇上聽得眉頭一皺,陳閣老這是在影響葉成紹的心情,故意擾亂他的情緒啊。
  
  素顏也是好生惱火,這陳閣老是是嫌日子過得太悠閒了,非要上趕著挨那二十軍棍吧?
  
  葉成紹根本就沒有聽到陳閣老說什麼,他只顧寫著,台下也有人開始議論了起來:「那位世子爺若是寫不出來,就不要再寫了嘛,皇上讓他參加,不過是給皇后娘娘一點面子,湊個數罷了,他還真當自己是國之棟樑了。」
  
  「可不,如今東王世子的卷子交了,聽說皇上三聲誇好呢,東王世子定然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名,哎呀,他可長得真俊啊,那眼睛,亮得就像星星。
  
  「真是浪費名額,若是我等家世高一些,上得台去,肯定也比那位紈褲的世子爺要強上百倍吧。」
  
  「可不,聽說他從未好生進過學堂,成日介就是押妓斗鳥,無惡不作,他能寫出什麼策論出來,沒得笑掉人家的大牙啊,皇上也真是,何必再等,他的根本就不用看,不是倒數第一,便是倒數第二,且先把前面的幾名評了算了。」
  
  台下的這些議論讓陳閣老好生得意,那小子的臭名遠揚,根本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皇上便是對他再優榮,也不過是個陪襯,是個墊底的,好給其他的參賽者留個面子。
  
  皇上也有些擔心,他不由看向台下的素顏,只見藍氏很鎮定的坐在那裡,眼中全是信賴和鼓勵,不見有半分的憂急和擔心,不禁哂然,自己這個做父親的,還不如那個小女子來得自信,也怪不得那小子會對她死心踏地的好。
  
  在眾人等得都不耐煩了,就是脾氣好的陳王也有些不耐之時,葉成紹終於起了身,將自己的卷子主動交到了壽王手裡。
  
  壽王細看之下,臉色大變,越看越仔細,越看眼睛越亮,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引得一旁的東王和陳王也是好奇得很,陳閣老就冷笑道:「他不會是作了一首歪劣的詩,寫了幾句艷詞在策論裡吧。」
  
  一時觀眾聽了陳閣老的話都哄然大笑,壽王聽了瞪了陳閣老一眼,而東王卻是同情地看著陳閣老,陳王更直接,拍了拍陳閣老的肩膀道:「老大人,您的身子骨可還結實?」
  
  皇上聽了這話,才算是鬆了一口氣,也懶得對陳閣老先前的話生氣了,急急的便親自站了起來,直接從三個老王手裡將葉成紹的策論搶了過去,自己看了起來。
  
  他面色沉靜,觀眾席下沒有人能看出皇上的表情,更是猜不透他對那策論的看法,一時,有人又開始議論了,
  
  「皇上不是想循私,給那位世子爺一個台階,把名次弄前頭去些吧。」
  
  「是了,聽說皇上很寵那位爺的。」
  
  「哼,這可是選國之棟樑,豈能兒戲!」
  
  話音未落,皇上終於看完,並哈哈大笑了起來,一副老懷暢慰的樣子,將那策論拿得高高的,問幾位王爺:「朕不說,你們來說,十一位參賽者,誰勝出?」
  
  東王臉色微黯了黯,但還是朗聲道:「本王以為,是寧伯侯世子葉成紹。」
  
  陳王和壽王也同時附合,並無遲疑,陳閣老聽得自椅子上驚得跳了起來,大聲道:「怎麼可能,臣不服,臣要閱卷!皇上不能偏私。」
  
  一旁的東王和壽王,陳王都可憐地看著他,二十軍棍,那老骨頭受得住麼?
  
  皇上聽了便大聲道:「來人,將寧伯侯世子的策論當眾宣讀,讓幾位參賽者自己說,他為第一,他們服與不服。」
  
  總管太監正要上前,二皇子卻是上前一步道:「父皇,兒臣來讀。」
  
  雖然早有預料,二皇子還是想親自見見,皇上卻是瞪他一眼道:「東王世子,你來讀。」
  
  冷傲晨眉頭微蹙了蹙,但是還是優雅的上前,拿起那策論朗讀了起來,他的聲音溫潤而略帶磁性,抑揚頓挫,很有感情,越讀,他的聲音越大,眼睛也越加明亮,一卷讀畢,他頭上冒出細細的汗來,心悅誠服地說道:「皇上,臣服,葉成兄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而台下所有的青年才俊們都鴉雀無聲了,好半晌,全場響起了徹天的掌聲,不少老臣們眼中含淚,大聲呼道:「國之棟樑啊,此策論是兩淮百姓之福,大周之福啊。」
  
  參賽的那些個人,就是包括上官明昊,也不得不承認,葉成紹的策論不但文采出眾,也是用了真心瞭解治河之策的,有些方法,是他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但葉成紹將方法的原尾,施實中的困難,實施後的優劣全都列舉妥當,誰都聽得出來,他是花了真功夫的。
  
  郁大人更是上向便向葉成紹深鞠一躬:「世子爺,老郁父子以後就跟著您幹了。」
  
  皇上聽了不由多看了郁大人一眼,心中慰懷,這老郁頭倒是個實在人。
  
  只有陳閣老,他全身虛軟的攤坐在地上,像是要虛脫了一般。
  
  大家再無異議,葉成紹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名,第二名便是東王世子,三名才是郁大人,四名是上官明昊,再後面便是二皇子等等。
  
  葉成紹得了第一,臉上半分笑意全無,卻是走到皇上身邊道:「字據給我,我要當眾朗讀。」
  
  皇上不由皺了眉,小聲喝斥道:「紹兒,算了吧,你已經是第一了。」
  
  「皇上想偏私?不成,那老東西可沒少貶損臣,臣不給他些顏色,他當爺是好欺負的。」葉成紹斬釘截鐵地說道。
  
  素顏也走到葉成紹身邊,問皇上:「皇上,如果相公輸了,陳大人會放過相公一馬嗎?」
  
  一旁的東王和陳王幾個都不再做聲,這個時候,他們不好說什麼,但是,素顏的話卻讓他們同時搖頭,陳閣老若是贏了,怕是真會將葉成紹整個死去活來呢。
  
  皇上求助地看向陳王幾個,陳王直接就掉轉頭去,當沒看見,壽王搖了搖頭道:「皇上,君無戲言。」
  
  東王也是點了點頭,說道:「雖說是得饒人處且饒人,但是,寬容也應該是雙方的,世子夫人說得對,若世子輸了,陳閣老又當如何?」
  
  「哎呀,陳閣老暈過去了,老大人,老大人,您怎麼了?」人群裡傳來一陣呼聲,皇上抬眼看去,只見陳閣老面如死灰,雙目緊閉,不由冷笑,這老東西,這樣也好,能躲過去一天是一天,等紹兒的氣消了些再好生勸勸他就是,畢竟陳閣老都是幾十歲的人了,丟不起那個臉,也受不得那個軍棍啊。
  
  正要開口,就見素顏大聲道:「陳閣老,您已經輸了賭局,願賭服輸,您還能在世人面前留下幾分志氣,若是裝死耍滑,怕是連最後一點尊嚴也留不住,終身被人恥笑了和看不起了。」
  
  一旁的護國侯聽了便道:「侄媳,這又何必,老大人都暈過去了,算了吧。」
  
  素顏淡笑著說道:「真暈了麼?侄媳倒是會些針疚和醫術,也不用請太醫了,侄媳給老大人在百匯穴上扎上一針吧。」
  
  百匯穴可是人的大穴,扎得不好可是會死人了,陳閣老果然手動了一下,輕暖了一聲,醒轉了過來。
  
  葉成紹見了哈哈大笑道:「啊,老大人醒了麼?來,劉公公,請宣讀老大人親寫的字據。」
  
  字據讀完,台下眾人這才知道原來陳閣老與葉成紹之間還有這一出,立時就有人不屑了起來:「沒想到堂堂閣老大人,與個年輕人治氣,真是不顧身份啊。」
  
  「可不,治氣就算了,輸了就想賴,裝暈呢。」
  
  「以前還覺得他德高望重呢,原來是如此小人,對小輩也太苛刻了些,寧伯侯世子若非驚才絕艷,腹有詩華,一人與十一人對敵,那可全是京中最頂尖的才子們啊,若是輸了,怕是會治世子於死地呢,聽說,這位老大人最是心狠手辣的呢。」
  
  陳閣老聽著眾人的議論,一口氣沒轉過來,真的一口鮮血吐了出來,人群裡又有人說,不是咬了舌吐血,好博皇上同情吧。
  
  「就是,應該讓他向世子爺道歉。」
  
  「道歉!」
  
  「道歉!」
  
  人聲鼎沸,這其中以年輕人居多,皇上也壓了兩次也沒將群情壓下,便無奈地看著陳閣老道:「閣老,去紫禁城樓吧。」
  
  「去紫禁城樓!」
  
  「去紫禁城樓!道歉!」
  
  大家熱情高漲,有的是為葉成紹不平,有的純屬起哄看熱鬧。
  
  陳閣老顫巍巍的站了起來,身子搖晃了幾下才站穩,眼神躲閃著不知往哪裡看,眼裡是一派死一樣的羞愧,今天,他算是老祖宗的面子都丟盡了啊。
  
  正在這時,大皇子匆匆而來,上前就跪在了皇上面前:「父皇,請看著閣老年老體衰的份上,放過他一次。」
  
  皇上聽得不由皺了眉,看向葉成紹,葉成紹半分退讓的意思也沒有,又看向素顏,素顏向前一步道:「皇上,並非臣等非逼閣老,將心比心,我家相公這麼些年來,一直被人罵作是廢物點心,一個二十歲的年輕男子,原是才華橫溢,卻受到不公正的待遇,被人污辱毀名,今天,是相公揚眉吐氣之時,請皇上讓閣老大人履行諾言,願賭服輸。」
  
  「願賭服輸。」
  
  「願賭服輸。」
  
  人群齊聲呼道。
  
  皇上無法,點頭同意了,讓人抬了陳閣老往紫禁城城樓而去,壽王府頓時熱鬧非凡,整個大周京城裡,大家奔走相告,說是當朝閣老要在紫禁城城樓當天下人向寧伯侯世子陪禮道歉。
  
  一時,皇上的龍攆在前頭,後面浩浩蕩蕩的馬車,馬,跟著,還有很多聽到消息的人跟在人群隊伍裡,大周朝自壽王府到紫禁城城樓的街道頓時人群湧動。
  
  原本參加賞梅會的就多,再加上各家的僕役們也回去報信,相互宣傳,看熱鬧的快巴衙道擠破了。
  
  等到紫禁城樓時,樓下還真是黑壓壓集了一大片人,說人山人海真不為過,古時娛樂活動原就不多,這兩方又是朝之大員,國之名人,小老百姓難得有熱鬧可看,自然是蜂擁而去了。
  
  紫禁城城樓上,素顏拿著一張紙卷很是無奈的對葉成紹小聲道:「可惜了,沒有擴音器,好多人聽不見啊。」
  
  葉成紹沒聽懂她說的擴音器是什麼,不過,他今天真的很激動,被罵了十幾年了,也被那老東西害得成了陰溝裡的老鼠……今天,他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這,全是娘子的功勞啊,一時,心中感慨萬千,伸手握住了素顏的手。
  
  陳閣老是被人拖上城樓的,皇上今天也很有興致,竟然也親臨城樓,一眾大臣見皇上也來了,自然也不好不跟著,朝中一半的重臣皆在,陳閣老好不容易才站穩,一反眼,看到樓下黑壓壓的人群,想死的心都有了,眼皮子一翻,這回,是真的暈死過去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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