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不游泳的小魚 -【望門閨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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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04:44 PM

  第一百二十章
  
  護國候就在陳閣老的身後,幸虧他持得及時,陳閣老才不至於摔到地上去了,大皇子微胖的身體這時才擠進人群裡,走到皇上面前,喘了好一會兒氣後,才算站定,一轉眼,看到陳閣老面如死灰地歪在護國候臂彎裡,頓時臉都變了,也顧不得滿頭大汗,一撩衣擺,再次跪在了皇上面前:
  
  「父皇,父皇,求您開恩,閣老大人可是本朝碩果僅存的一個兩朝元老啊,這幾十年,在父皇身邊,忠心耿耿,克盡職守,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功,請父皇看在他多年為我朝盡職的份上,饒他一回吧,他......已是花甲之年,年歲也高,風燭殘年之人了,求父皇開恩啊。」
  
  大皇子眼眶都紅了,一臉的哀痛和擔憂,邊說竟然邊給皇上磕起頭來,冰冷的青磚地上傳來咚咚的響聲,令一旁的大臣們為之動容,大皇子果然至孝請罪,實在難得,大皇子素有賢名,為人親和平實,在臣子們中間很有聲望,大臣們見他如此,有幾個也小聲地求皇上:
  
  「皇上,看在王爺一遍至孝的份上,就饒了閣老一回吧。」
  
  「是啊,閣老畢竟是兩朝元老,雖然意氣用事,但如今也受到懲罰了,當著如此多人的面,若真讓他給世子陪罪,實在是有損閣老尊嚴啊。」
  
  皇上也很是為難起來,他看了葉成紹一眼,並沒做聲。
  
  葉成紹當然明白皇上的意思,他是想多些大臣們同情陳閣老,讓大臣們逼自己妥協呢,心底不由升起一絲冷氣,自己落到如今這步田地,皇上未必不知是陳閣老在幕後做了些什麼,如今雖然常對自己表現出愧意和內疚來,可是又何曾肯真心打算為自己正名過?
  
  明知那是害過自己的人,皇上作為父親,又何曾替自己討過公道過?
  
  如若今天真有人贏過自己,皇上會免了自己的懲處嗎?先前只為自己對陳閣老動手後,皇上便要打自己二十軍棍,如若不是素顏攔著,這個親生父親又何曾手軟過?
  
  他的心再一次被揪住,眉頭緊蹙,甩了甩頭,暗罵自己道:說過不在乎的,不強求他們愛的,怎麼又有奢望,難道這麼多年過去,還沒看清皇上的本質嗎?
  
  江山權勢之前,自己不過是一顆棋子,做棋子,就要有做棋子的自覺,不要妄想執棋之人會對你心生憐惜。
  
  如此一想,葉成紹的心一橫,斜了眼睛對大皇子道:「王爺,你別磕了,一會子青石板磕壞了,又得費內務府的銀子了。誰也沒有逼陳閣老,是他自己非要打賭立字據的,你也說了,他是兩朝元老,當朝重臣,他也是代表了本朝大臣風範的,王爺如此阻止他,不是陷他於不信不義嗎?你這可不是真孝啊。」
  
  眾大臣被葉成紹一句『把青石板磕壞了』弄得哭笑不得,這位爺還真是個另類,不擔心皇子的額頭,倒是擔心青石板,堂堂皇子,王爺之尊,在他眼裡還比不得一塊青磚,若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還真不相信先前那曠古爍今,立意新穎的策論真是出自他的手下,明明就是個才華橫溢,文韜武略的全才,偏生是成天一副不著調的樣子,也怪不得陳閣老和大臣們都不相信他。
  
  大皇子也是被葉成紹的話弄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尷尬的起了身,對葉成紹深施一禮。
  
  葉成紹忙偏過身去,哇哇大叫道:「哎呀,我可受不起王爺的大禮,你還是給你那外祖行個大禮去吧,別他今天這一氣,回家就膈畢了,你以後,就只能對著墳頭行禮了。」
  
  大臣們也都覺得葉成紹過份了些,大皇子果然好涵養,被他如此無禮對待,回斥也是委婉得很。
  
  「過份?你覺得你那外祖父更過份嗎?先前他是如何的逼我辱我,如今輸了,便一再的裝暈,想躲過責罰,男子汗大丈夫,一言九鼎,今天,只要陳閣老當眾承認他是個出爾反爾,身無擔當的齷齪小人,本世子就大發慈悲,成全了大皇子你的孝心,不讓他當著全京城人的面向我道歉!」葉成紹將臉上的笑容一收,對大皇子冷聲道。
  
  大皇子聽得終於動怒,憤怒地看著葉成紹道:「得饒人處且饒人,世子何必逼人太甚!」
  
  葉成紹聽了毫不退縮,向前逼近大皇子一步,墨玉般的眼神利如剛出鞘的寒刃,冷冷地刺向大皇子:「得饒人處且饒人?當年,有誰饒過我?為何我如今的名聲會變成這個樣子,你們都做過什麼,心裡不清楚嗎?」
  
  大皇子聽得背上冷汗潸潸,當年的事,他還小,沒有參與,卻是在貴妃那裡知曉了很多內情,葉成紹的身份,他更是清楚,所以,葉成紹如此問他時,他也感覺一陣心虛,不由自主的就後退了一步。
  
  皇上這是第一次親口聽到葉成紹說起『當年』二字,心中一震,堅硬如鐵的心像是被重物撞擊了一下,瞬間崩塌,好久沒有過的心痛感再一次漫上心頭,這孩子......他......其實是怨的吧,每天都是嘻嘻哈哈的,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其實,他心裡明白得很,只是不屑於說罷了,算了,這一次,也確實是他憑本事掙開的報復機會,再說了,陳老頭子也太過剛愎自用,今天的一切也是他自討的。
  
  自己在他寫字據時就問過他了,他一心想要害成紹,如今落得現在這個地步,也是自作孽。
  
  「來人,請太醫,就地救醒陳閣老,讓他站在城樓上,當著群臣和京城百姓的面,向寧伯候世子,治河欽差大臣當面道歉。」皇上突然揚了聲道。
  
  眾臣原以為,皇上會看在大皇子的面上網開一面,沒料到皇上突然就下定了決心,金口一開,其他人再也不敢上前勸阻。
  
  兩旁的侍衛便要去請太醫,素顏走出來,微笑著說道:「不用麻煩了,皇上,就讓臣婦救醒陳老大人吧。」
  
  她隨即拿出一個小瓷瓶,將瓶蓋打開,放在陳大人鼻間晃了晃,一邊的護國候就聞到一股清涼的香味,頓時頭服為之一激,清醒和舒服了很多,再看陳閣老,一雙稀疏的眼睫在輕顫,眼睛雖未睜開,眼珠子卻在轉動,便知陳閣老果然是醒了,手上的力度不由鬆了些。
  
  陳閣老實在是不想醒來啊,這一刻,他只想就此昏迷再不醒來就好,鼻間的氣味讓他很快清醒,本想裝暈不醒來,誰知護國候的手鬆了動,他的身子往後一靠,差點摔著,出於本能,他不得不下意地雙臂一劃,穩住身子。
  
  一睜開,好些眼睛都正盯著他,眼裡都帶了懷疑之色,他老臉一紅,站直了身子,板著臉對皇上道:「老臣願賭服輸了,輸便是輸了,韓信跨下還求生呢,便是向這小子賠個禮又當如何。」一副能屈能伸,豪氣干雲的模樣。
  
  一旁有的大臣就暗暗撇嘴,都裝兩回暈了,這會子躲不過去才來說硬話,真是好不要臉。
  
  不過也有拍大皇子馬屁,給他面子的,笑著道:「老大人果然拿得起,放得下,這份胸襟令下官們佩服之至。」
  
  「是啊,其實也就是個遊戲罷了,老大人與小輩開玩笑,打個賭,讓咱大家樂合樂合,輸了就陪禮,老大人真是童心未泯啊。」這話說得雖帶了些諷刺,但也算是給了陳閣老一個不太好的台階,能就著下坡也還算好話。
  
  一旁立即就有人也附言道:「是啊,是啊,不過是個玩笑罷了。老大人何等胸懷,哪裡就跟小輩們一般見識了。」
  
  葉成紹聽著就直冷哼哼,斜了眼睨著陳閣老道:「既是遊戲,那就快點玩完,爺還有正事要辦呢,別你一會子又裝暈,大傢伙的時間可都浪費在你身上了。」
  
  陳閣老剛收回了點的面子,又被葉成紹那一句話全給抹沒了,氣得他嘴角直抽抽,但又沒話反駁,這時,皇上也著實沒耐性了,看了壽王一眼。
  
  壽五頑地對陳閣老道:「老大人,這邊請吧,請站在城樓,當面對世子賠禮道歉吧。」
  
  陳閣老鬍子一擄,一副悲壯而又視死如歸的樣子踏上城樓最高台階,葉成紹腳尖一點,縱身也躍上台階,懶洋洋地站在陳閣老的對面。
  
  這時,城樓下等了好久看熱鬧的人這會子終於看到兩個正主立在城樓上,立即大聲呼叫了起來:「開始了,開始了,道歉,道歉。」
  
  很多人純屬唯恐天下不亂,在起哄呢,不過,葉成紹看著喜歡,他很拉風的對著下面的人群大聲道:「肅靜,肅靜,大家不要吵,靜靜的,靜靜的聽當朝閣老如何向本世子爺賠禮道歉,要是他態度不誠懇,大家可要為本世子說句公道話啊。」
  
  「那是一定的,那些老東西最是裝模作樣,一副道貌岸然,內裡不過是個假道學,哥們,他要是不誠心,態度不好,咱們哥幾個決不依。」樓下有一群紈褲子弟,風騷地搖著扇子,扯著脖子對城樓大喊。
  
  葉成紹兩手一拱,對樓下不停的致禮,大聲道:「多謝,多謝,兄弟真是耿直人啊。」
  
  樓下應聲齊喝:「那是,比起那些老狐狸,偽君子來,哥們的品性要高尚多了。」
  
  樓下女子也不少,這時看到葉成紹玉樹臨風,風度瀟灑地立在城樓上,豐神俊朗,一雙雙星星眼鎖定了他,有些大膽的,也是尖聲尖氣的喊:「世子哥哥,你別怕,咱們大傢伙兒都站你這邊呢。」
  
  陳閣老聽了這些話,差點沒一頭自城樓上載下去,怒視著葉成紹道:「小子,你有完沒完,站好了,老夫向你賠禮。」
  
  樓下的紈褲子弟耳朵尖的立即聽到這句:「不行,老東西態度太惡劣了,這哪是來賠禮的啊,分明就是來教訓人的,讓他跪下賠禮。」
  
  立即就有人起哄,跟著喊,「跪下賠禮。」
  
  樓上的皇上和大臣們聽了這話覺得也太過了,壽王便對葉成紹道:「世子,意思意思就行了啊,老大人身子不太好,城樓太寒冷,久站會傷風的。」
  
  又勸陳閣老:「老大人,您就別治氣了,您在那成樓站得越久,便越失臉面。」
  
  陳大人無奈,嘴唇蠕動著,那句道歉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他恨不能這會撕碎了葉成紹才好,哪裡說得出來軟話兒。
  
  樓下的百姓還在起哄,葉成紹手一抬,向下壓了壓道:「安靜,大傢伙兒聽陳閣老道歉了。」
  
  樓下果然安靜了下來,幾千雙眼睛全看著陳閣老,陳閣老老臉通紅,兩手一輯,對葉成紹道:「老夫輸了,給世子爺背道歉。」
  
  「不行,太沒誠意了,太簡單了。」樓下有人就在喊。
  
  葉成紹聽了就斜著眼睛看著陳閣老,挑著眉,一句話也沒說,靜靜的等著,任樓下的百姓在那指責陳閣老的敷衍了事。
  
  陳閣老被葉成紹涼在城樓上,下面百姓說什麼的都有,當然,大多說話的便是那些起哄鬧事的,一般的老百姓是不會這麼大膽的,不過,這也讓他在城樓上度日如年,形同火煎,難受得只想要找個地洞鑽進去才好。
  
  素顏感覺意思已經到堂了,陳閣老的臉面可謂是一掃塗地,再玩下去,就過了,還是見好就收吧,不是還有二十軍棍嗎,這老東西也算是受到教訓了,為今之際,是要給葉成紹選出治河的幫手。
  
  便走到城樓邊,扯了扯葉成紹的衣角,仰頭道:「相公,算了。」
  
  葉成紹聽了唇邊勾起一抹微笑,對陳閣老道:「以後眼珠子擦亮了些,別老眼昏花的不拿爺當你看,爺今兒就聽娘子的,饒了你這一回,給你留點兒精神去挨那二十軍棍。」
  
  陳閣老一聽還有二十軍棍,又氣又急又怕,一陣頭暈目眩,兩眼一翻白,人就直直的自台階上往後倒,兩旁的侍衛忙去扶他,卻還是慢了一步,咚的一聲,陳閣老重重的摔在了城樓青石板上,大皇子大驚,帶著哭腔上前去扶陳閣老,看葉成紹的眼裡就帶了怨恨。
  
  葉成紹渾不以為意,跳下台階拉住素顏的手道:「娘子,咱們回家去。」
  
  素顏輕撫著他被風吹亂的頭髮,含笑道:「不急,相公今次可是比狀元公還風光呢,咱們也要像狀元公一樣,打馬御街去。」
  
  皇上見素顏和葉成紹還算厚道,並未趕盡殺絕,非要再打陳閣老二十板子,心頭一鬆,忙讓人將陳閣老抬下去醫治,但人還沒抬起,葉成紹就朗聲:「陳閣老,今兒爺看在你年老體衰的份上放你一馬,那二十軍棍可得記著,哪天你再跟爺治氣,爺再討要回來。」
  
  皇上的句誇他的話還沒說出口,又生生嚥了回去,瞪著葉成紹道:「死小子,有完沒完。」
  
  葉成紹嘻嘻一笑道:「沒完,今兒臣和娘子都得了第一,皇上的賞賜還沒下來呢,臣要領了賞才算完。」
  
  一邊的大臣都覺得好笑,這小子怎麼看都不像個幹正事的,那副痞賴的模樣是浸在骨子裡頭了,跟皇上說話也沒半個正形。
  
  一邊的壽王倒是很公允的說道:「皇上,世子爺說得極是,今天的評選也算是結束了,就請皇上您在此,當著百姓的面宣佈今天的評選結果吧。」
  
  皇上點頭同意,一旁的總管太監拿了紅貼過來,上面寫著參賽者的名字,皇上御筆金批,葉藍氏為京城第一才女,葉成紹為治河大臣,官居二品,賞御街游,葉藍氏賜同一品公主儀仗,坐攆回府。
  
  眾大臣聽完面面相覷,皇上對葉藍氏還真是看重中了,竟然賜同一品公主儀仗,坐攆回府,那是何等的尊榮啊,這......分明就是把她看成了皇家之人了,好些人的心思便開始活動了起來,看葉成紹的眼光又有了幾分的不同。
  
  皇后又親點了司徒蘭為今天才女評選第二名,葉文靜為第三,藍素麗為第四,才子們再是點了東王世子為第二,上官明昊為第三,郁三公子為第四,二皇子並未在內,他只當是客串,並不參與評選。
  
  男女的前十名都各有賞賜,最有意思的是,皇上男女名次一樣的賞賜都是成對兒出的,讓她些看熱門的貴婦們好生八卦了一回,都在猜想,只怕皇上有意將司徒蘭賜給東王世子為妃了,而上官明昊可能要娶葉文靜為妻,至於藍家的庶出三小姐,當然是要配給郁三公子了。
  
  這話自然是私下說說,不過,也有些人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悅,急著就想要弄出個結果來,護國候夫人的馬車與東王妃的馬車相隔不遠,竟是隔著馬車便向東王妃問好:「王妃,沒想到蘭兒那孩子得了第二名,皇上的賞賜可真是豐厚呢。」
  
  東王妃自然也聽到了一些閒言碎語,她坐在馬車裡,鐵青著臉,眼裡儘是怒色,隔著馬車簾子,聲音還算溫婉:「是啊,當今聖上原就英明大方,你家蘭兒也算是有才學的孩子,皇上自然是要厚賞的。」
  
  相配就不言及到婚事上去,也不想,司徒蘭那是什麼性子,且不說她曾經嫁與葉成紹為妾之事,竟然能保得住清白之身,也算不是婦德有虧,但在壽王府的表現可是太差強人意了,當著眾多人的面,一再的對葉藍氏難堪,最後弄得自己灰頭土臉,丟盡顏面,還真是個不知輕生,任性嬌橫的人,光有才,無德怎麼能配得上晨兒,再說了,晨兒怕是根本就看那司徒蘭不上眼,王妃可不想為這種女子逼自家兒子,讓他難受。
  
  護國候夫人以為東王妃是介意司徒蘭曾經嫁過之事,心頭又痛恨起葉成紹和藍素顏來,深吸了口氣才道:「王妃,蘭兒其實最是貞潔烈性,那些年是為奸人所害,形勢所逼,其實她守身如玉,她......真是個好孩子。」
  
  你家孩子好不好關我什麼事?東王妃好生煩燥,卻是笑道:「是啊,真是個不錯的孩子,想來,她以縣主之位,應該能被皇上議一門好親,候夫人大可以在家等好深處了,這會子名貼怕是都進了宮裡呢。」
  
  東王妃心急得很,只想快些進宮去見皇后,可千萬別把司徒蘭配給了自家兒子就好,嘴裡就敷衍著護國候夫人。
  
  護國候夫人聽了這才心中安定了些,聽王妃的語氣應該是喜歡蘭兒的,便放了心的讓人趕了馬車回府去了。
  
  東王妃立即改道向皇宮而去。
  
  卻說素顏,在聽到皇上的賞賜時,心中也很是激動,公主儀仗,那算得上是給臣婦的最高尊榮了吧,這可是同比貴妃啊,不過,她心裡美了好一會子後,又清醒了很多,抬眼看到很多青年才俊都在城樓下引勁而望,有的人很是失落,就想起葉成紹真要去治河,那可不能是孤家寡人去,這廝雖然手上有暗勢力,但名聲太差,明面上可沒有幾個貼心又有才華的下屬,俗話說,一個好漢三個幫,如今他在朝中的可以說是毫無根基可言,一切得從頭來,治河可得工部,戶部,同心協助才好啊。
  
  於是,她在向皇上謝恩時,大膽提道:「臣婦謝皇上賞賜,不過,臣婦還有一事,請皇上恩准。」
  
  有了這麼高的賞賜和尊榮,這葉藍氏也太不知足了些,還要求什麼?一眾的大臣有些不豫了,他們雖是在壽王府用了些點心,但早過了飯時,肚子早餓了,又不能請皇上賜飯,皇上不回去,他們也不她離開,一些人,看素顏的眼光就有些善了。
  
  後日卻是眉頭一挑,微笑著說道:「你還有何事,但說無妨。」
  
  素顏便看了眼葉成紹道:「回皇上,我家相公雖是被皇上欽點為頭名治河大臣,但治河是何等的大事,光他一個人,決對難成大器,大周朝中,人才濟濟,這等功澤千秋,造福於民的大事,當然是要大周朝的年輕才俊們全力一致,共獻偉力才行,所以,臣女大膽,請皇上允臣夫君,再加試一次,選出傑出人才出來輔之。」
  
  皇上聽得頷首,這藍氏果然大度雍容,這會子不急著去坐了公主儀仗去顯擺,卻將國之大事放在前頭,讓她輔佐紹兒果然是正確的決定,而且,她比紹兒圓融,懂得見機行事,看她今天與一眾的貴夫人關係融洽,倒真是紹兒的賢內助,這等德才兼備之女,著實應該重用才對起紹兒強娶她一番。
  
  一旁的大臣聽了這話大跌眼鏡,也為素顏的胸懷所感,那些以為她得寸進尺,想要更厚封賞之人不覺汗顏,這女子還真是將國之大事放在首位,讓他們這些大臣也覺得自愧不如。
  
  「好,朕允了,不過,這試題......難道還是寫策論?」皇上饒有興趣的說道,隱約間,他感覺素顏的這一次加試會與平常不同,這葉藍氏總能弄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出來,卻又巧妙生趣,很是實用,皇上有些期待,接下來的選拔,她又會用什麼形式。
  
  素顏聽了笑道:「回皇上,策論只是紙上功夫,臣婦的相公要選的可是左膀右臂,是要做踏實幹活的人,可不能光是會些詩詞文章的,治河可不是寫文章,光有靈感就可以了,還要有實幹之才,所以,臣婦斗膽,出幾道試題,較考當朝才俊。」
  
  此言一出,當場嘩然,很多老大臣們拂袖不屑道:「黃毛丫頭,太過狂妄,一個閨中婦人,也敢自稱為師,較考當世才子,此等言語,便是你祖父藍老大人怕也不敢有意開口,真乃有損學子們的尊嚴,哪個真才子會甘居婦人之下?」
  
  「正是,就算被選中,也是要尊婦人為師,真真羞霎我等。」有些年青人也是憤憤不平的說道。
  
  素顏聽得抬起頭,淡淡向一旁的大臣們看去,平靜的說道:「列位大人和才子們不會是不敢參試吧,本夫人為稟著為國著想,又想給每位有學有志之事提供發揮才能的機會和平台,才有此一提,你們何必拘泥大男人的面子問題,要知道,從來成大事者,不可能孤家寡人才成其事,必定會是人眾多的人才相扶相幫,通力而為才能竟功,列入青史的,又豈能只是為首一人?如此難得的機會,你們都不想要嗎?」
  
  「哼,機會自然想要,但如果是夫人出題,實在是不辱在下等十年寒窗苦讀之身,更有辱尊師之名,如若讓尊師以為自己會與婦人同名,那豈不是氣死列為老師?」有幾位青年才子便在一旁氣狠狠的說道。
  
  素顏便看向那說話之人,如此迂腐之人,她也不想要,一轉眸,但看到了郁三公子也站在人群裡,不由微微一笑,問郁三公子:「公子可願參賽?」
  
  郁三公子莞爾一笑,斯文的俊臉微微泛紅,兩手一輯道:「自然願意,不然,夫人怕是要笑在下,連女子所出這題也不敢做了,那才是真正的有辱斯文呢。」
  
  葉成紹在一旁聽得哈哈大笑,走過去一拍郁三公子的肩膀道:「兄台,有前途,你看為兄,不就是對我家娘子佩服得五體投地嗎?當世之人,應以才華論英雄,多少女中豪傑,不過是諱於世俗才華埋沒,她們也有驚世之才,只是沒有發揮的機會罷了,一會子,我家娘子出的題,大傢伙若是覺得太過平凡簡單,你們便當是玩笑,給為兄一個面子,答了就好,若是我愛娘子出的試題果真特別,就請各位兄台認真對待,好生答題,為兄自會優勝者中,選副手以高祿待之。」
  
  東王世子也在人群裡,他一直靜靜地看著素顏,有好幾次,他很想與往常一樣,雲淡風輕的拂袖而去,將這女子的身影自心中抹去,可她偏偏一次又一次的讓他驚奇,讓他心動,她的身上像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吸引著他的目光,讓他如陷泥沼,難以自拔,這會子,看她被一眾的男人們輕視鄙薄,他的內心裡竟然生出一絲的憤怒來,他相信,她的才華定然能折服在坐的很多才俊,葉成紹說得不錯,難道真因為她是女子,就要抹殺她的才華嗎?
  
  郁三公子還沒有回答,東王世子冷傲晨率先出列,深深地看著素顏道:「在上想領教夫人的高招,在下第一個參賽。」
  
  郁三公子也走出來,向素顏一輯,溫文地說道:「在下若被試題難住,甘願以夫人為師,請夫人不吝賜教。」
  
  今天參加策論的第二名,和第三名都肯參加素顏的測試,大臣們再次訝聲連連,不少人根本就難以相信,便是東王這會子站在皇上身後,也是頻頻皺眉,以自家兒子的身份,根本就不需要再去參與治河,屈居人下,他的前途還有很多種選擇呢,這小子,竟然自甘低賤,真的要以婦人為師,實在是有損東王府的顏面啊,不由氣得直瞪眼。
  
  但東王世子臉色平靜,眼神卻是堅定得很,根本就不看東王一眼。
  
  素顏一聽這兩位都應了,不由大喜,襝衽上前一禮道:「多謝世子和郁公子賞臉。」
  
  葉成紹見了將她往身邊一扯道:「要行謝禮,也是為夫來,娘子所做的一切皆是為了為夫,為了這大周朝的江山百姓,為夫來致謝各位。」
  
  有了東王世子和郁三公子的參與,很多青年才俊也動了心思,反正就算是丟臉,也不是丟自己一人的,大傢伙齊上,也沒那麼顯目,不過,有的人也真想看看這位大言不慚的女子真能出什麼樣的試題出來較考京城才子,抱著看熱鬧和等素顏出醜的心態,也出來要參試。
  
  一下子,報名參試的人達到了二十幾人之多,素顏笑著看向皇上道:「皇上,可否給臣婦一個地方出試題,並提供考試的場地。」
  
  皇上眼含戲虐之色,笑看著素顏,這藍氏的膽子還真不是一般的在,還真是什麼都敢提,如果自己給她提供了考試場地,這場比試就如同殿試一般的正式,哪怕國子監每年的考試,也沒有向皇上要場地的,能進皇中參考,那可不是一般的人才有的資格。
  
  如今都在這紫禁城樓上,她那意思也明顯得很,定然不想自己將他們指到外頭去......算了,今天就陪她玩吧,倒要看看,她能出什麼樣的題目把全京城才子都考住。
  
  「就去會政殿吧,朕今日就給你當這介監考了。」皇上朗聲說道。
  
  「你現在即去乾清宮出題,小劉子,你領夫人去,眾位愛卿,如果想繼續觀看考試,那就進宮去與朕一同用膳,吃過飯後,下午再考。」
  
  大臣們一個一個也想繼續看熱鬧,難得皇上肯請吃飯,一個個的興趣又提高了起來,跟著皇上進宮去了。
  
  葉成紹跟在素顏身後一同往乾清宮而去,素顏原本是想借葉成紹之名出試題的,那樣也能免去多麻煩,可是,她今天不知為何,就想想為女子出口氣,這個時代的女子的地位太過低下,女子的命運全都由男人擺佈,半點由不得自己,雖然她也知道,就算自己這一回真將名聲提高了至高境地,也難以改變這幾千年來對女子的看法,更難改變男人對女子的統治和壓迫,但壓一壓那些道貌岸然的男人們的氣焰也是好的。
  
  而且,她隱隱感覺,皇上對她很是縱容,似乎故意想讓她出頭似的,而最讓她欣慰的是葉成紹的態度,這個男人,從來就沒用世俗的眼光看過自己,他那樣的無條件的支持著她,但是她的名聲蓋過了他,他也是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全然沒有半點大男子主義,這便無疑成為了她最堅實的後盾,讓她全無後顧之憂。
  
  這樣的葉成紹,讓她好生疼惜和感激,她的小男人,有時像個孩子,有時像一堵堅實的牆,堅定的擋在自己前面,為她攔風遮雨,在最大範圍內,任她恣意妄為,這種由心底而發的寵愛,讓她心裡甜得發膩,做事大膽了很多。
  
  皇后宮裡,東王妃正坐在一旁的酸梨木的椅子上,品著極品紅茶,皇后笑得眼都瞇了,正說道:「哎呀,本宮真是沒眼福,如此盛會竟然沒有參加,本宮那侄兒平素頑劣得很,沒想到,做起正事來,倒是一鳴驚人了。」
  
  東王妃聽了恭敬地回道:「可不是,臣婦正是來恭喜皇后娘娘的呢,您可不只是有個才華出眾的侄兒,更有一位精明強幹的侄兒媳婦呢,那兩個孩子,一唱一和的,竟然把陳閣老氣得暈了兩三次,生生逼得一朝閣老站在紫禁城樓上,當著全京城人的面給世子問罪呢。」
  
  皇后聽了笑容更加燦爛了,紹兒終於肯出手了,陳家壓制自己多年,又害了紹兒,今天終於讓那東西吃了個大虧,陳貴妃那老女人知道了,怕是又會氣得吐血啊,哈哈哈,素顏那孩子真是不錯,不枉自己寄重望於她啊。
  
  嘴裡卻道:「哎呀,這兩個孩子真是的,怎麼能對老臣如此相逼呢,太不應該了,太不應該了,不過,陳閣老也是,與個孩子治什麼氣,看看,這一輸了,可不就丟臉了嗎?」
  
  東王妃知道自己的這番話算是說到皇后心窩子裡去了,皇后現在是心情舒暢得很啊,忙又跟著笑道:「也怪不得那兩個孩子的,藍氏那孩子可真是義氣,皇上先頭要打世子二十軍棍,生生被她給攔了,最後,竟然讓她設了個賭局,讓陳閣老鑽了進去,挨打出醜的倒變成了陳閣老,還讓世子在全天下人面前大展了才名,您真是娶了個賢媳啊。」
  
  皇后一聽這話,眼裡露出一絲的怨恨,但隨即消逝,笑道:「說起那孩子啊,連母后都很是心疼她呢,她前陣了給了母后一個方子,說是吃了養顏又養身,母后吃了好一氣,你還別說,真有效果呢,母后眼底的那些黑眼圈兒,竟是淡了好多了。」
  
  東王妃聽得眼睛一亮道:「可不,先頭她就說要都我們幾個老的練什麼瑜珈來著,說是養顏健身,能永保青春呢,這一打岔,她又去幫世子了,等有空,非要請了她去府上,好生教教我們才是。」
  
  皇后聽得眼睛一亮,不滿道:「這孩子,怎麼就沒說教教本宮呢,不成,本宮得把她招進宮裡來,娘兩好生聊聊才行。」一副心急火急的樣子,讓東王妃看了直想笑,皇后娘娘一直就是很率真的性了,也怪不得皇上會寵她十幾年不變。
  
  氣氛說得活絡了,東王妃終於開了口道:「娘娘,如今那些姑娘公子們的貼子怕是送到宮裡頭來了吧。」
  
  皇后聽得眼波一轉,戲笑道:「王嬸可是看中了哪家的姑娘?你知會一聲,本宮一定給晨兒那孩子許個良配。」
  
  東王妃聽得微微歎息一聲道:「晨兒那孩子的眼光連臣婦都弄不明白,他若是真看中了哪家姑娘,那臣婦也可省得好多心了,就是到了如今,他都十八歲了,還是一個也看不中,家裡的老太君可是催了好幾次了,這回來,便是想給他說門親事的,可是......唉。」
  
  東王妃長歎一聲,搖了搖頭,不等皇后發問又道:「那孩子是個死心眼兒的,若是非給他強配了,必然會發脾氣,臣婦就是來求娘娘的,護國候家的那孩子雖說品性都佳,可是,晨兒沒看對眼啊,我們做大人的也不能強逼他是吧。」
  
  原來是這事,東王妃倒也知機皇上送來的名貼裡,著實就有將護國候的司徒蘭配給東王世子的意思,只是沒有明說,護國候夫人的眼光還真高呢,就那破鞋,還想攀上東王府,想就此壓成紹一等嗎?
  
  不過,這會子也不能怪自己了,東王府看不上她,也只能怪她沒有福分。
  
  於是笑道:「唉,可不是嗎?當初本宮也是多次逼著成紹那孩子娶正妻,可他怎麼都不肯,看了幾家的姑娘都沒看中,最後才選定了藍家的那孩子,他果然眼光不錯,那孩子配本宮的紹兒可是再合適不過了。」
  
  東王妃聽了就在心裡惋惜,若是晨兒能早一步看到藍氏那孩子,只怕他早就成婚了,那樣光華絕代又獨特的女子,晨兒怎麼會不動心呢,可惜啊,晚了一步,便成了遺憾。
  
  再要找那樣好的女子來,談何容易。
  
  靖國候夫人沒有去城樓裡看熱鬧,她在聽說葉成紹顧了比賽第一名後,就匆匆回府了,一到家,便叫來大管家,「趕緊的去宮裡,先找大皇子去救老太爺。」
  
  大管家走後,靖國候夫人還是覺得心神不寧,皇上其實並不太看重大皇子,大皇子性子又溫吞,只怕難以將自家老太爺救下,臉一沉,著人鋪上筆墨,奮筆疾書,著人八百里加急送到了西境,靖國候可是當朝大將軍,正在守衛邊關,皇上竟然縱容幾個小輩污辱他的父親,是何道理?若是老太爺這一回真丟了顏面,那候爺決不能就些甘休。
  
  乾清宮裡,素顏正拿了碳筆在畫圖,她出了幾個與河流渠道有關幾何題,再列了幾條有關氣候對河流影響的題目,加上幾道計算題,和一道問答題。
  
  葉成紹就在一旁看著她出題,一見到她劃出的那些圖形,不由愣住了,他可是看都沒有看到過,不由眼暈,吶吶道:「娘子,這題目為夫也不知道怎麼做啊。」
  
  素顏拿起自己寫下的卷,輕輕一次,這個時代還真是不方便,沒有鉛筆,沒有圓規,又不能用比例尺,只能自制,畫起圖來一點也不方便。
  
  「一會子我教你,你看,這是直角三角形,這是一個菱形,要興建水庫便必需要測算水庫和容積,所要挖出的土方,需要多少按勞動力,又需要花費多少銀錢,這些,可都得好好籌算清楚了才行啊,不然,怎麼做工程計劃,造出的水庫不合用怎麼辦?那可是勞民傷財的大事呢。」
  
  「那娘子快教我,怎麼測算,這個圓我知道算,有圓周率的。」葉成紹墨玉般的眼睛裡燦亮燦亮,一副好學寶寶的模樣,指著素顏畫的圖說道。
  
  「嗯,這的確要用到圓周率,不過,相公,這是算體積,是立體幾何的算法,我教你,這個有公式的......」
  
  夫妻倆,頭碰著頭,把乾清宮當成了自家內室,旁若無人的在小聲嘀咕著,不遠處,乾清宮偏殿的窗後,一雙陰狠的眼睛正惡毒地看著他們,雖是隔著一張簾子,在簾後偷窺,但那眼光就像暗夜的惡狼一般閃著綠瑩瑩的凶光。



  第一百二十一章
  
  素顏正跟葉成紹解說著幾何算式,說實在的,她也是個半吊子,前世她是個醫生,但這些土方計算,容積大小設計,工程運算,很多知識都是上中學時就學過了的,好在她還沒有忘記,重新撿起來,用在當世,倒成了稀罕了,這就是穿越女不可戰勝的優勢啊。
  
  她之所以要加試這一場考試,便是因為自己對興修水利並不很在行,只是能夠將前世看到的,瞭解的一些先進的只是運用到現世來,而真正做實事,還是得靠那些專業人才,自己只能提些先進點的建議。
  
  葉紹成平素看著嘻嘻哈哈,腦瓜子卻是很是靈光,很多東西一教就會,而且,記性又好,還懂得舉一反三,不過,學著學著,他就抬起了眼,漆黑如墨的眼眸既亮又迷惑,深深地看著素顏,帶著一絲的不解和探求。
  
  素顏心裡咯登了一下,這傢伙不會對自己的來歷產生懷疑吧,這眼神,看得她心裡發毛啊。
  
  果然,葉成紹突然扔了筆,一把將素顏抱進懷裡,長臂箍得密密緊緊的,像是要將她陷進骨子裡去似的,聲音裡,竟然帶了一絲怯意和恐慌:
  
  「娘子,你……你怎麼會這麼多……會這麼多我根本就沒聽說過,沒有看到過去的東西,你的那唱的曲子,你時不時冒出來的一兩句莫名其妙的話,還有,現在,你做的這些試題,你……不會是仙子下凡吧,我可不想做董永啊,你跟我說過,那個七仙女的故事,我不要你是七仙女,若真有王母娘娘,我就是打到天庭去,也要把你搶回來。」
  
  素顏被他抱得骨頭都生疼,但她滿胸腔子裡都洋溢著小幸福,那種被人愛憐,被人需要,被人寵溺的幸福,這傢伙還真是敏感,怕是心中早就有了疑問,只是一直沒有問出口吧,在他懷裡掙了掙,仰起頭,伸了手去點葉成紹挺翹的鼻尖,俏皮地挑了挑眉,笑問道:
  
  「若我不是仙女下凡,是鬼魂附體呢?相公,你怕不怕,會不會請道士來捉鬼,把我驅趕出去?」
  
  葉成紹聽得一滯,卻是將她抱得更緊了,小聲地,緊張地驚訝問道:「你……你真是鬼魂附體麼?或者是狐狸大仙變化人形?呀,小聲些,別人聽見可就不得了了,人家會對娘子不利的。」
  
  「人家對我如何我才不管呢,相公不怕麼?」素顏見他一副小心謹慎的樣子,生怕自己的話被別人聽了去似的,不由好笑,繼續戲謔地看著他道。
  
  「怕什麼?管你是什麼附體,就是魔鬼變的,你也是我的娘子,我決不放你走,娘子,不管如何?就算是……就算是你那來的地方……要召你回去,你不能丟下我,好嗎?」葉成紹聽得越發的緊張了起來,墨玉般的星眸裡儘是惶恐之色,將頭埋進了素顏的肩窩裡,脆弱像一個會被父母拋棄的孩子。
  
  這個傻瓜,自己說什麼他都信,還……不顧一切,毫無條件,毫無保留的接受她,哪怕她將自己的身份說得如此詭異可怕,他也滿不在乎,他喜歡的,就是她這個靈魂,就是她這個人。
  
  素顏的心變得柔柔軟軟的,像要浸出水來,心疼的撫著他的背道:「傻子,我是活生生的人,哪裡什麼什麼狐狸大仙,什麼魔鬼化身,也更不是天仙下凡,不然,我還不弄個點石成金,移山填海的法術來?我不過是……是學得比較雜罷了,我……我小時候得一個高人指點學習過,懂得比別人多一些罷了。」
  
  「那就好,那就好,娘子,你不帶這樣的,老是嚇我。」葉成紹在素顏的肩窩裡嗡聲嗡聲的咕噥著,肩膀聳了聳,又抬起頭來,小意地看著素顏,小聲道:「娘子,你要答應我,不管如何,你都不能離開我。」
  
  素顏無奈地伸手截了下他的腦門子,嗔道:「你發什麼神經,好好的正事不做,總說些沒頭沒腦的話,快做事吧。」
  
  葉成紹抱著素顏的纖腰就不肯撒手,執意地又說道:「不行,娘子你要答應我,不管如何,你都不能離開我。」漆黑的眼睛定定地看著素顏,執拗的想要得道肯定的答案。
  
  素顏深深地看他一眼道:「只要你不給我找小三小四來添堵,不做對不起我的事情,我便不會離開你。」
  
  葉成紹聽了眼睛立刻放出閃亮的光芒,像是點亮了滿天星斗一般,呲牙傻笑道:「嗯,娘子,我決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我……我的心裡只有娘子,那些個妾室,永遠都只是擺設,我……我會為你守身如玉的……」說道這裡,又忍不住有些臉紅,不自地垂了眼眸,又小意地說道:「等明兒個咱們有空了,就好生打發了她們,我們兩個好好的過自己的小日子,好不好?」
  
  「嗯,好,不過,要好生給她們每個人找一個好的出路,不能太過傷害她們,咱們的幸福不能建立在她人的痛苦之上。」素顏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臉,有時,還真有點像在帶個大男孩的感覺,葉成紹這傢伙,有時精明能幹又邪戾狠歷,但在她面前,永遠都是那樣的小心翼翼,讓她忍不住要疼惜和愛憐他,捨不得讓他傷心難過,更忍不下心去拒絕他。
  
  兩人正說著,便聽到殿裡有人清咳了一聲,素顏一抬眼,便看到總管劉公公手持拂塵站在殿門口,正含著笑看著他們兩個,素顏心頭一滯,臉色立即紅了起來,再轉眸,看到好些個小太監正紅著臉,垂著頭站在殿裡當無聲佈景,她立即大窘,臉紅得快要沁出粉來,不自在的推開葉成紹。
  
  剛才他們小兩口竟然是在幾名小太監和宮女面前表演了一場夫妻恩愛,彷若無人的親蜜著,這也太……太羞人了些,都是葉成紹這個混蛋,沒事突然抱著自己深情款款的,讓自己都忘了置身何處了。
  
  素顏抬頭狠狠地嗔了葉成紹一眼,這廝這會子卻是大大方方的,渾不在意的對劉公公揮了揮手道:
  
  「劉公公,你這主人當得也忒不地道了些,爺難得帶了娘子在乾清宮做客,到現在還餓著肚子呢。」
  
  劉公公聽了這話,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手上拂塵一甩,身後便走出一隊宮女來,每人手裡都拖著一個托盤,素顏一見之下更窘,劉公公怕是早來了好一會子了,這送飯的宮女被擋在殿外,小臉都凍得紅撲撲的,一看就是在外頭呆了好一陣子的樣子。
  
  她忙上前去,對劉公公行了一禮道:「多謝公公關心。」
  
  劉公公這才笑道:「皇上怕世子爺和夫人餓著,早吩咐了奴才備好膳,說是請夫人和世子爺用過了再做事不遲。」
  
  案几上,很快便擺好了香噴噴的飯菜,素顏著實也餓了,宮廷御膳房裡的東西,聞著就香,她口水都快流出來了,葉成紹攔著她的手就往桌旁引,「娘子,餓壞了吧,來,用飯。」
  
  說著,自己先拿了碗,給素顏盛了一碗湯,「先喝點湯。」有忙著拿晚給素顏夾菜,一旁的宮女伸了手想要服侍她們,卻被他攔了,慇勤地自己動手服侍素顏。
  
  素顏也不客氣,端起那碗湯就喝,一抬眼,看到殿旁某處有個偏門,窗後簾子輕晃,一股陰戾的冷光直射過來,她不由打了個寒顫,定眼看去,除了簾子的晃動,什麼也沒看見,好像方纔那一幕,只是她的錯覺,皺了皺眉,繼續低頭用飯。
  
  葉成紹給她夾了滿滿一碗菜放在她面前,自己這才拿了晚給自己盛飯,開始大吃起來。
  
  素顏被那簾後的眼光弄得心神不寧,匆匆用過飯後,很隨意的對劉公公道:「公公,乾清宮裡,平素都有誰進來?」
  
  劉公公聽得詫異,宮裡的規矩最忌的就是打聽皇上身邊的事情,不過,他今兒跟了皇上一上午,也看得出來皇上對世子爺和夫人的寵愛,若換了別人問這種事情,他定然是會落面子的。
  
  「回夫人的話,乾清宮是皇上的寢宮,也是皇上平素批閱奏章的地方,一般人不經允許是不得進入乾清宮的。」
  
  方纔那雙眼睛似曾相似,看著渾濁,並不明亮,素顏在腦海裡使勁回憶著自己見過的人的樣子,但只是憑一個眼神,真的很難辨得清那是雙眼睛的主人是誰,不過,能夠在乾清宮裡出現,而且,又是偏殿裡,那個人必定身份不簡單,而且,就是宮裡的人,只是,他為何要躲在暗處偷窺自己和葉成紹?又想弄什麼妖蛾子?
  
  素顏的心立即又警惕了起來,見葉成紹還在用飯,她便起了身,走到書案邊,拿起筆,將自己未出完的試題完善,並讓小太監騰抄。
  
  用過飯後,估摸著前頭大臣們也該都用了飯了,劉公公就去了皇上處,檢查會政殿的考場。
  
  葉成紹還有些不懂的問題沒弄清楚,趁著太監騰抄的功夫,又問起素顏來,素顏一一給他細細講解著。
  
  兩人正嘀咕著說得忘我,就聽小宮女來報:「世子夫人,太后娘娘宮裡的趙嬤嬤求見。」
  
  素顏聽得微怔,忙抬了頭道:「快快有情。」
  
  趙嬤嬤素顏早就見過,她進來正要給素顏行禮,素顏忙大步上前托住趙嬤嬤道:「嬤嬤不必多禮,太后老人身子可好?」
  
  趙嬤嬤看了眼葉成紹,笑著對素顏道:「奴婢是來給太后傳話的:那小丫頭難得來宮裡頭一趟,竟然不來看哀家,真是個小沒良心的。」
  
  素顏聽得愕然,隨即又不好意思起來,自己是來了宮裡兩回了,上一次是為了司徒蘭的事,求皇后娘娘,因著家裡事多,便沒有去拜見太后,這一次……她這不是正忙著麼?
  
  忙對趙嬤嬤道:「嬤嬤請帶路,我這就去拜見太后娘娘。」
  
  趙嬤嬤笑著搖頭,又道:「太后娘娘說了,哀家也不是那不通情理的,知道她如今成了大周朝的大名人呢,告訴她,等她忙完了,可一定得來看哀家,哀家也要學那什麼瑜伽呢,還有啊,讓她有好東西別藏著掖著,只給那些夫人們用,也沒說孝敬孝敬哀家。小沒良心的。」
  
  太后的消息可還真快,素顏聽得大窘,忙對趙嬤嬤行禮道:「煩勞嬤嬤給太后帶話,素顏忙完了,一定去看望她老人家。」
  
  趙嬤嬤這才笑著福了福走了。
  
  會政殿大殿裡,群臣早就用完了飯,正按官次大小圍坐在殿的兩旁,而那些個報了名參賽的青年才俊,則是統一坐在了殿後,等著入場考試。
  
  殿中央整整齊齊地擺著二十幾張桌椅。
  
  皇上高坐在殿中,正與一旁的壽王幾個閒聊著,等了好一氣,還不見素顏和葉成紹出現,有些大臣便有些不耐了,小聲嘟囔:
  
  「那寧伯侯世子不會在吹牛吧,一個婦道人家能出個什麼試題出來,別一會子那試題上出的是繡一朵梅花要用幾種絲線,那倒還真是能難住才子們。」
  
  很多大臣聽了這話,哄然而笑,殿後的才子們臉上也露出鄙薄之色,有人小聲道:「如今的人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以為能彈支特別的曲子,唱支歌,就是天下第一了,今兒要真被個婦人用治河之題難住,還真是要羞霎我等了。」
  
  「那是,不過,她如今名聲正盛,皇上又寬待縱容於她,你我還是用心去答題,用真本事給那女子瞧瞧,也好叫她知道,婦人的本份是什麼,男子才是這個世界的天,婦人就該呆在家裡相夫教子。」
  
  「就是,也虧得是寧伯侯世子那脾氣,能忍受如此強勢的女子為妻,若是換了本公子,這樣的女子還真不會要了。」
  
  「切,若那藍大姑娘真是雲英未嫁之身,兄台還會說這種話,她雖大膽妄為了些,但不得不說,如此才華橫溢又獨特,美麗的女子,是我等夢寐以求的良配,只是天待我不公,沒有遇其未嫁之時啊。」
  
  「就是,若能娶得那樣的女子為妻,今生無憾啊,兄台著實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啊。」
  
  東王世子冷傲晨靜靜的坐在人群裡,筆直的身子如一顆挺拔的青松,氣質如竹似月,飄遠出塵,俊逸的臉上,好看的濃眉微蹙著,他並不太喜歡聽到有人如此議論那個女子,這話按說也不太過,但他就是感覺那是在對她的褻瀆,讓他心中不快,但他不屑於與這些人爭辯,她在他的心裡是那樣純淨而獨特的存在,不想讓人窺視到他的心思。
  
  上官明昊也參加了這一次的加試,他也很想看看素顏會出什麼樣的題目來難倒她,她如今在人前是一副溫端莊的樣子,可能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她其實是個囂張又潑辣的小辣椒,曾經那樣張揚而又輕蔑地對他道:
  
  「上官明昊,你這條大尾巴狼,我不喜歡你,別以為你長得人模狗樣,所有的女子便會對你傾心,姑娘我瞧不起你。」以往的話,言猶在耳,他記不清她的每一句話,卻是將她那囂張的,像個小刺蝟的模樣深刻在心底裡,在她罵出第一句大尾巴狼時,他的心才真正的被她捕獲,被她俘虜,從此一發不可收拾,等到他感覺自己已經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時,她竟然毫不猶豫的棄他而去,嫁給了一個他從來就沒拿正眼瞧過的男人,這讓他如何不恨,如何不痛,如今再看她不斷的綻放著她耀眼的光芒,用她那獨到的見識,用她的博學正在征服著很多男子的心。
  
  卻更讓後悔浸入到他的骨髓,讓他痛得全身都在顫慄,別人議論得她越多,心底的悔恨和痛苦便叫囂得更厲害,讓他無法可解。
  
  眾人的議論自然也有不少進入了皇上的耳朵,皇上淡定地坐著,神情安適悠閒,似乎半點也不擔心這場考試,一副篤定的樣子。
  
  讓很多大臣有些摸不著頭腦,皇上似乎對這葉藍氏很有信心啊,又或者,皇上也想看她出醜?也想趁此教訓那囂張的婦人一頓,由此打壓寧伯侯世子的士氣?
  
  在大臣們脖子都快伸長,耐性快要磨掉的時候,劉公公終於帶著素顏和葉成紹一同來到了會政殿,劉公公在安排後考試會場後,又去接應素顏和葉成紹了,宮裡葉成紹雖是很熟,但畢竟這是選拔人才的考試,皇上怕卷子外流,特意讓他去看著的。
  
  看見好些個太監托著試卷和一些尺子之類的器物進來,眾大臣看著就有些莫名,只有郁三公子看得眼睛一亮,他自小便跟隨郁大人出外做官,郁大人對水利研究很是入迷,也很用心,耳濡目染中,他知道,真正要興修水利,測量測算是非得用上的,如此看來,這位藍家大姑娘還真的是懂水利建設的,就如她自己所說,修建水利不是寫策論文章,不是紙上談兵,必須得有真才實學才行,看過這個後,郁三公子心中更是有了堅定的信心,今年的淮河,或許真能在葉成紹的帶領下治理好呢,跟著這樣的一位上司,自己的理想應該能夠實現。
  
  素顏上前向皇上行了一禮,躬身道:「皇上,臣婦將試題出好,可是現在開考?」
  
  皇上聽對劉公公揮了揮手,劉公公很見機的拿了一張試卷交到皇上手裡,皇上略略地看了一遍後,眼中精光更盛,看了素顏一眼後,點頭道,「讓士子們進場吧。」
  
  不少青年才俊傲然地走進考場,眼裡露出不屑之色來,更有些人冷哼著說道:「今天若是連個女子也比不得,那本公子乾脆撞牆去算了。」
  
  「兄台何必太過認真,只當遊戲便好,我大周人才濟濟,豈能由個婦人給鎮住了?一會子定要讓那婦人明白,男子才是這個世道的天。」
  
  素顏靜靜的站立在殿前,看著太監們將試卷發放在考生的案几上,神情淡定眾容,對那些鄙視她的言語充耳不聞,絲毫不以為意。
  
  冷傲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正好,素顏也抬眼看過來,便觸到了他湛亮而溫柔的眼神,那眼神裡帶著溫暖的鼓勵和欣賞,這讓素顏心中一暖,微微對冷傲晨友好,微笑著點了點頭。
  
  那笑容輕如鴻羽,柔靜飄渺,卻美麗得如靜放的睡蓮,讓冷傲晨心頭一顫,饒是性子沉穩鎮定如他,也好一陣失神,他也回以淡淡的一笑,瀟灑的撩袍坐在了屬於自己的位置之上。
  
  眾位考生落坐,素顏揚聲道:「因為時間的關係,本夫人只是出了五道題目,答出三道便算是及格,四道便是八十分,此次類推,題目中有不明白的地方,請舉手提問,本夫人自會為你做解答。」
  
  試題中,因涉及到計算和幾何,更有土方的用法和術語,她怕這些以詩文為主學的才俊們看不懂,所以才有此一說。
  
  話音剛落,便從大臣們裡傳出一陣的輕斥聲,很多人都鄙夷地看著她,覺得她也太過托大和高傲了,一個婦人的學士學還能上得了天去?竟然將京城頂尖才俊們鄙薄到如此田地,不但說他們答不出試題來,竟然還說他們看不懂試題,真是太過分了。
  
  考生們更是義憤填膺,將桌上的卷子拿起往掉上摔得呯呯作響,便是皇上在堂,也沒有了面君時的小心謹慎,有的人是敵意在皇上面前表示自己的不滿的,想讓皇上因之而斥責藍氏。
  
  但皇上卻是淡淡的開了口道:「哪位考生若是不想考,退場便是,不得在考場引起宣嘩之聲。」
  
  龍顏金口,考生們到底還是懼怕皇權,這才安靜了下來,只是在心底裡腹誹素顏一萬遍。
  
  「好,計時開始,以半個時辰為限,不管做完與否,時間一到,請各位考神起立離場。」素顏仍是一派淡定從容的樣子,朗聲道。
  
  筆墨紙硯全部備好,考生們不得不認真的對待自己手裡的卷子了,這可是關乎到他們做為男人和才子的面子問題啊,真要被一個女人考住了,出了這個門,還有何顏面見天下百姓,堂堂七尺男兒的體面何在?
  
  但是,一低頭,首選看到的,便是一道計算題,很簡單,只是給出了兩個數據,讓他們算一個半橢圓的體積,這裡面就涉及到瞭解析幾何,立體幾何,還有面積的測算問題,很多考生立即傻了眼,這算是什麼試題?他們平素考的便是政論,治國知道,為君為臣之道,詩詞歌賦韻律之類,哪裡學過這些,這些明明就屬於奇淫巧技之類,因之監中雖也開有此類學科,但殿試根本不考,於他們的前途無益,誰又肯用心去學?這會子拿了題目目瞪口呆,根本就不知道如何下筆。
  
  而且,正如那藍氏所說,裡面好些專業術語他們根本就看不懂,怎麼做?
  
  有的知些皮毛的,拿著筆想做,也確實不太懂素顏列的某些術語,想舉手相問,又覺得很不好意思,太過沒面子,只有郁三公子舉手最快,素顏忙走近他身邊,他大大方方的指出來道:「此容積用這個標識,可是一種符號?」
  
  「是的,我怕你們不會做,列了個公式,公子,這個符號代表體積,這一個代表半徑,這個代表土方的單位……」
  
  郁公子一看之下大喜,連謝也沒說,記住素顏所解釋的,下筆便開始計算起來,他原本腦子裡有計算方法,素顏出的這道題也不算難,但以他的方法計算會繁複很多,用素顏的計算方法,快捷又方便,他運算以遍後,又覺得不放心,又用老法子算了一遍,果然兩者答案一致,心中不由對素顏更是佩服。
  
  冷傲晨與其他人不一樣,他自小便性子清高,很多看法與世俗不同,而他又本是東王世子,並不需要為前程而捧著四書五經苦讀,那些世人認為的奇淫巧技在他眼裡,比枯燥的詩經之類的文章有意思得多,而且,他也是個喜歡動腦子的人,平素愛鑽研些小東西,在國子監中,別人不學的偏門科目,他都涉獵一二,這會子他拿了題在手,也是下筆如有神,很快就算出了一道題來,也看到了素顏在題方列得公式,又聽到了素顏對郁三公子的講解,便按著她的公式計算了一遍,果然快速簡單,湛亮的眼睛裡不由閃出一絲火花來,這個女子……她竟和自己一樣,喜歡這些旁門佐道,偏又非常實用的東西,心裡的那點子意想便更是萌動了。
  
  上官明昊不會做第一道,不過,他卻趁此舉手向素顏求解,素顏很大方的走到他身邊,溫和的為他解釋著列題裡他不解的地方,聞著久違的幽蘭清香,以往少女的味道已經變了,他心中一黯,但難得她又肯與他如此靠近,心神一蕩,竟然有些心不在焉,素顏說了一遍後,他似乎還是懵懂的樣子,不由耐著性子又對他講解一遍。
  
  葉成紹站在皇上身後看著就皺了眉,怪不得娘子會罵他是大尾巴狼,還真條不得死心的大尾巴狼呢,沒事就想套自家娘子的近乎,撇撇嘴,他真想衝進殿裡去將那條狼給拎出去扔了。
  
  上官明昊很快便回過了神,並聰明的記住了素顏聽說的計算之法,第一道題他算是囫圇吞棗似的給解答了出來。
  
  再下面的,便是論述題,講述修河題時,如何與當地百姓搞好官民關係,在遇到涉及某些百姓的利益與修河相衝突時,如何化解和協調。
  
  很多考生對這類題答得很快,刷刷答完之後,便做下一道,仍是計算題,讓好多好生頭皮都抓破也沒能做得出來。
  
  最後竟是一道有關醫學和社會治安的綜合題,問如果,災區遇到時役,如何化解。
  
  半個時辰過後,很多考生都還在冥思苦想,有的是有的題根本就不會做,又實在不甘心,不想丟了面子,拿著題死咬筆頭,苦熬著,只希望今天參賽者無一人能答出來才好,先前想要用自己的學識給素顏一點教訓的心理都煙消雲散了,他們這會子只想著自己不會是那一個最差的才好,不然,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去。
  
  「時辰到,請大家起立離坐」劉公公在皇上的示立下,大聲說道,幾名小太監上來收卷子,好幾個考生死死地按著卷子不肯鬆手,他們只答出一題,實在太難堪了呀,那卷子真不想交啊。
  
  郁三公子最先起立,他一臉的嚴肅,起身後不往殿後去,倒是回身向素顏一輯道:「夫人,在下心服口服,以後請夫人多多指教。」
  
  東王世子冷傲晨也起了身,只是回頭深深地看了素顏一眼,便大步流星的退到殿後。
  
  上官明昊跟著出場,那幾名不肯交卷的這會子看自己怎麼也躲不過去,也只能灰頭土臉的起了身,還不忘踮了腳去偷瞄別人的試卷,但到大多數人的都留有空白,這才心裡舒服了一些,悻悻地離坐。
  
  大臣們從頭至尾都目睹了整個考試,如今心裡也是五類雜陳,想什麼的都有,這藍氏還真有兩把刷子,竟似真的難住了好些世子,連京中素有才名的郁三公子和上官公子都虛心向她請教……又全不似在傷偽,他們真的很想看看,究竟藍氏出的是什麼題目,難道,這些京城頂尖兒的才子們真的做不出來?
  
  護國侯是個武夫,他倒沒什麼意見,但是,一旁的劉大人可是工部尚書,他也是伸長了脖子想要看那試卷的內容,這時,素顏卻是走到他面前來,施了一禮道:「劉大人,請過來幫侄女改卷。」
  
  劉大人聽得一怔,眼睛閃爍不定,這藍氏眾請他出來改卷,那便是對他的學識跟贊同的,這是很給他面子的事情啊,可是,他如今心中有些忐忑,他雖是尚書,專來知識也豐富,但是,只怕這藍氏出題刁鑽,若是連自己都不能答出來,又如何改卷,那不是要丟了他的老面子麼?不由遲疑起來。
  
  「大人,請與郁大人一起,同侄媳一道來改卷,大人只須監督就行,以示此次考試的公允。」
  
  素顏像是看透了劉大人的心思,笑著說道。她是故意來請劉尚書的,他可是工部尚書,興修水利若無工部的全力配合,便會遇到很大的阻礙,葉成紹需要與劉大人拉好關係。
  
  劉大人聽得眼睛一亮,郁大人可是水利專才啊,有他在,自己還有什麼可顧及的,一時又想到,這選出來的頭名,也能算是自己的半個門生……又好生得意了起來,這種不吃力,又討好的事情,劉尚書還是很喜歡做的。
  
  素顏與兩位工部大人去了一旁改卷,皇上便與壽王閒聊,壽王也是對那試卷好奇得很,不由叫了東王世子過來,問試卷內容:「世子似乎考得不錯?那題目真的很難嗎?」
  
  東王世子對皇上行了一禮,又地壽王一輯道:「題目倒也不難,但專業性很強,想來,葉夫人是真的為朝庭著想,想選出幾位對水利興修有真才實學的才子出來,而且,試題涉獵較廣,其中還涉及到醫學知識,這位夫人可真是博學多才,小侄由衷佩服。」
  
  壽王聽得愕然,連東王世子都如此推崇,你藍氏還真是個奇女子了,可惜,她只是個女子,不然,給她一個治河的欽差身份,怕也能不負厚望呢。
  
  皇上聽了眼裡滿滿都是笑意,誇道:「此女子可真不愧為大周第一才女啊,只封她一個一品誥命,朕覺得太差了些,可是,她只是個臣妻,還真沒有什麼可以加封的了。」
  
  一旁的東王聽得就覺得好笑,回道:「皇上,您只管封了寧伯侯世子就好,至於葉夫人,自然就水漲船高,身份也跟著上去了。」
  
  皇上也不過是句玩笑話,他以前特封素顏為一品誥命,京中大臣包括御史都有不少閒言碎語,如今經此一來,便不會再有人對素顏的一品誥命在誹議了。
  
  素顏很快便改完了卷子,又與郁大人和劉大人兩個解說,商量了一氣,才定出名次來,交與皇上,皇上也細看了每個人的卷子,又遞給一旁的幾位王爺一同觀看,二皇子也在殿中,但他一直就靜坐在一旁,並沒有參加,這會子,他也跟著看了考卷,心中更是震驚,回想起自己在藍家親自向素顏討教過的一些問題,他的內心裡便如翻江倒海一般,更是在看到皇上對素顏的態度後,他便更有了如芒在背的感覺,一品了,還要封,那不是將來的母儀天下?
  
  他的心中一陣陣發寒,一個好的妻室,真的能給自己添來很大的助力啊,眼前不由浮現出一對圓而清亮的眼睛來,那是……藍家三姑娘,如果,能娶了她為良娣,是不是,藍素顏也會成為自己的助力呢?
  
  皇上看到素顏點出郁三公子為第一名,又看了頭幾名才子的答案,點了點頭道:「就依葉夫人和劉大人,郁大人所點,郁公子為此場考試頭名,東王世子第二,護國侯世子第三……」
  
  又問葉成紹:「紹兒,你助手可是被你家娘子選出來了,你打算如何安排?」
  
  此言一處,很多大臣頓時愕然,皇上竟然將治河的官員任命權交與了葉成紹?這是何等的信任和榮寵?東王是其中少有幾個知道葉成紹身世的人,他更是心驚,不由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只怕這一回,兒子要跟著去兩淮受苦了,葉成紹這兩夫妻,前途不可限量啊。
  
  二皇子的一雙手緊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臉上卻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古井無波,任誰也看不出他的心事。
  
  葉成紹走下台,對著郁三公子和東王世子就是一輯到底,把個郁三公子嚇了一跳,忙也跟著輯身下去,東王世子也忙回禮,葉成紹直起身,一臉的嚴肅和認真,與他往日的痞賴模樣判若兩人:
  
  「愚兄比二位虛長幾歲,平素沒有正經做過一件事,此次治河,關乎大周朝庭的穩定,關乎兩淮百姓的安寧,遇兄一人計短,本事難繼,還請二位賢弟不遺餘力,鼎立支持,他日青史留名,論功行賞,誰功勞最大,誰便名冊青史。」
  
  東王世子和郁三公子乃至在坐的很多大臣都為葉成紹的真誠態度所動容,以以往覺得葉成紹頑劣不堪,但今天,不但看到了他才華橫溢的一面,更看到他視賢下士的一面,有上司如此,下手們做得也舒心,東王世子看了東王一眼,便朗聲回道:「小弟以後便任兄長調遣,請兄長只論官職大小,不論身份貴賤,把小弟看成一名普通下屬便好。」
  
  「好!」頓時,朝臣中有人為東王世子叫好,要知道,東王世子貴為皇親貴胄,任誰做他的上司,怕都會顧及到他的身份,有些束手束腳,不敢亂用,而東王世子一打頭,便將自己的身份問題拋下,只以國事為重,不論身份,這份胸懷和氣度也著實令佩服。
  
  郁三公子更是沒有異意,自然表態全心輔佐葉成紹,上官明昊卻是被涼在了一旁,他不由皺了眉道:「葉兄,難道就如此看不起小弟麼?」眼神裡,竟是挑釁之色。
  
  葉成紹眉頭一挑,也向他一輯道:「雖然,我不太喜歡你這個人,但你的才華令我不得不承認,我並非看不起你,只是怕你不願意屈居我之下而已,要知道,治河是件很苦的差事,你在京城前途無量,大可不必跟著我受苦。」
  
  上官明昊頭一揚,慷慨激昂的說道:「大丈夫立於世間,當以國家百姓為重,豈能貪圖安逸!」
  
  此話也算得上是擲地有聲,倒顯出了葉成紹的小氣來,很多人是知道葉成紹與上官明昊之間的過節的,那個京城第一奇女,原本可是
  
  上官明昊之未婚妻,生生被葉成紹奪了去的,他不介意前怨,倒還願意放棄京城安逸的生活,跟隨葉成紹去治河,可見上官明昊的胸懷也是廣闊得很。
  
  皇上聽得哈哈大笑,當場按品級分授職,朝庭治淮的官員班子算是初定下來,素顏作為女子,得到了全朝大臣一致敬佩和好評,便是那些先前說分涼話,不肯服她的才子們,如今見了素顏,也是或羞愧,或坦然佩服,對她的態度都改觀了不少,更有幾位胸懷坦蕩的才子,當場走到素顏面前,深施一禮,「夫人,小生為先前對夫人的誹議而道歉,夫人之才德,小生衷心感佩。」
  
  素顏從容還禮,笑著回道:「不過術業有專攻,各位不必介懷今日之考試,你們仍是京中頂尖的才子,國之棟樑。」
  
  素來奸猾的劉尚書此時卻是對皇上進言道:「皇上,葉夫人雖為女子,但她著實學識廣博,乃大周才女,臣請求皇上,封此女子一個督察名銜,名正言順的替兩淮百姓出力。」
  
  此議一出,朝臣們頓時面面相覷,藍素顏的才華他們都承認,但女子為官,那可是錢所未有之事啊,那可是違反典籍綱常的,立即有人出面反對,說此時不合綱常,女子不能參政。
  
  劉尚書一聽這話,氣得鬍子一吹,一蹦三尺高,扯氣白臉的對那反對之人道:
  
  「如今兩淮水患已致民不聊生了,你們這些七尺男兒,治了那麼些年的河,做了那麼多年的官,為何沒有救百姓於水火,為何還讓百姓生活困頓痛苦,她也是我大周的子民,只要能為百姓做事,便給她一個官名又如何,皇上,大周要興,便不能太過拘泥,只要是能為百姓,為朝庭出大力的,就應該給她應有的榮譽。這官銜不大,但大周第一位女官便由她而產生,這便是她的殊榮,比那一品誥命夫人還要來得實在啊。」
  
  素顏還真沒想到,第一個想讓自己當官的竟然是看著奸猾無比的劉尚書,一時怔住了,她也沒有這當官的想法啊,她只是想過幸福的小日子罷了。事情,怎麼鬧成這樣了?
  
  一時,又有人反駁劉尚書,葉成紹自然也是扯氣白臉的與人爭,他家娘子的榮譽,他豈能不爭?
  
  而東王卻是靜靜地觀察著皇上的臉上,皇上臉色平靜得很,既無怒氣,又沒贊成的意思,一時讓他摸不著頭,不知該如何是好。
  
  護國侯是反對聲音最大的,自家女兒的才名如今被這藍氏蓋得半點也無,若她再做個管,那還不頂破了天去,以後,全大周,還有哪個女子能蓋過此女的風頭?
  
  正鬧得不可開交之際,太后宮裡的趙嬤嬤來了,向皇上稟道:「稟皇上,太后娘娘身子不適,請讓葉夫人去為她把脈。」...<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04:45 PM

  第一百二十二章
  
  皇上聽得一震,眸中精光暴射地看向趙嬤嬤,眉頭微不可見的蹙了蹙,但面容卻淡淡的,趙嬤嬤恭謹地垂著眸,半蹲著身子行禮,皇上不叫起,她也不急不燥,不慌不忙,神情沉靜如水。
  
  過了片刻,皇上才平靜地說道:「平身吧,母后身子有恙嗎?朕一會子便去看望她老人家。」
  
  「謝皇上,太后娘娘只是偶感頭暈,並無大礙,因上次用葉夫人寫的方子做的粥品,身子爽利了好多,故此,便想請葉夫人去探脈。」
  
  花嬤嬤溫婉地笑著回道。
  
  群臣人,有的已經見識過素顏的醫術,看她只用一個小瓶子在陳閣老的鼻間晃動,陳閣老就甦醒了過來,如今再聽她給太后都開過方子,太后吃了都說好,有的人心裡就活動了起來,尤其護國侯,他可是親眼看到,也是聞到那種藥物的清香的,想著家裡的老母親,他也很想找素顏討要一瓶那種藥物,但是,方纔他對素顏授官的反對聲最大,而且,他一個長輩,也不好開口向一個世媳討要東西,再說啦,自家女兒跟素顏又不對盤……這個口開不了。就只能再作他圖了。
  
  壽王倒是不急,自家王妃和兒媳似乎與這位葉夫人關係甚好,等回府後,讓女眷們去討好了,比自己開口可容易得多了。
  
  「既是母后有請,葉夫人便快些過去吧。」皇上含笑對素顏道。
  
  素顏行了一禮後,躬身退下,隨趙嬤嬤出了會政殿。
  
  而會政殿裡,因素顏要不要授官的爭論,被打斷後,倒是平息了下來,劉尚書雖然還想要再提議,但皇上手一抬,將他的話頭壓了下去,「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朕累了,散了吧。」
  
  大臣們也是自早上去了壽王府後,一直鬧到現在,也都覺得有些乏了,皇上走後,也三三兩兩地往外走,今天算是過得最精彩豐富的一天了,精神倍受刺激,腦中慣有的想法一再遭受了衝擊,最讓他們沒料到的是,藍家的大姑娘、如今的葉夫人會如此才華出眾,邊走邊聊時,有的人便說起欽天監批命的那個事情來,有的官員與王家大老爺相熟,有些事情自王大老爺處曾聽聞一二,便道:「記得藍家以前很是不待見這個大姑娘,說她命硬,克父克母,所以,一直沒怎麼出過府,藍夫人以前出門子時,也不太帶了她出來。」
  
  「哦,下官也聽說過這事,不過,她既是那種八字,怎地中山侯與寧伯侯兩家又同時都搶著娶她為媳?說起來,可能她只是克自家父母吧,倒是很旺夫家呢,看那寧伯侯世子,以前可真是個混賬小子,今天也讓咱們刮目相看了。」
  
  「可不,光那手字,就是龍飛鳳舞,灑脫不羈,那治河的策論,若非皇上命人當眾宣讀,誰會相信那是出自他的筆下啊,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哈哈,大人,此言可就不對了,難道那位世子爺長得還不夠俊麼?依下官的看,那幾個年青人裡,也就東王世子能夠越得過他去。」
  
  「嗯,那倒是,說起來,他還真是文武全才,又相貌堂堂,今年這水患若是真能治好,那他的前途可就不可限量啊。」
  
  二皇子靜靜地隨著人流往外走,那些誇讚葉成紹和藍素顏的話不停地鑽入他的耳朵,他面神情不變地聽著,心裡卻如潑了一大桶醋,酸得發澀,清冷的眼眸裡,有著一絲掩蓋不住的厲色,一旁的護國侯悄悄挨近了他,小聲道:「王爺今天可也算是開了眼界吧?」
  
  二皇子聽得一愣,抬眸看了護國侯一眼,淡淡地說道:「著實開眼界了,沒料到成紹兄如此才華橫溢,就是他那位夫人,那也是個了不起的奇女子啊,其實,侯爺家的那位千金,倒也是個才貌出眾的好姑娘,只是,生不逢時,也怪不得……成紹兄會放棄令千金而就那位藍姑娘,若是換得其他男子,怕也會被那位藍姑娘所傾倒才是。」
  
  這話正戳到了護國侯的心窩子,護國侯嘴角扯了扯,強忍著一絲不快,對二皇子道:「小兒女間的情情愛愛的事情,又豈能用才華能力來判斷,自古好女愛才男,但是,太過出眾,出眾得能將男子的鋒芒者掩蓋的女子,卻並不一定討喜呢。」
  
  護國侯的話雖然有些醜,但也不無道理,二皇子難得唇邊扯了一絲笑容,拍了拍護國侯的肩膀道:「侯爺所言甚是。說起來,司徒姑娘也是因禍得福,此次母后應該會給她許個良配,侯爺倒是可以一雪前恥,放下一樁心事,侯爺可有空,本王在宮裡還有一歇腳處,不若過去坐坐?」
  
  護國侯聽了二皇子的話,剛才的那點子不快煙消雲散,眼睛一亮,雙手一拱道:「那恭敬不如從命!」
  
  劉尚書今天難得在皇上和眾位大臣面前跳回腳,倒是讓眾多熟悉他的官員大跌眼睛,這老東西向來奸滑又警惕,遇事從不往前頭沖,今兒個都像是換了個人,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連讓女子為官的話也敢當著眾大臣的面,向皇上提出來,可真夠出格的。
  
  這會子,一些平素與他關係不錯的今兒看劉尚書就有點子不順眼,心中仍在怪他擾亂綱常,破壞倫理,倒是讓劉尚書一個人,在三兩成群的人行中,顯得有些孤單,但劉大人絲毫不以為意,一張老臉微仰,兩隻略顯渾濁的眼睛頗為得意的看著宮外的天空,那副樣子,也有些欠抽,楊尚書與劉尚書年歲相仿,平素兩位尚書大人說不上關係好不好,偶爾也有些交情,但絕對不深,這會子楊尚書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倒是靠近了劉尚書,小聲道:「你這老東西,可是越來越滑頭了。」
  
  劉尚書聽得一怔,隨即哈哈大笑,渾濁的眼睛裡露出一絲精光,將楊尚書一扯,拉過一邊,小聲道:「你這老傢伙更厲害,不動聲色,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早就站好了隊伍,咱雖是晚了些,但還不算遲吧。」
  
  楊尚書聽得一滯,兩眼凌厲地看著劉尚書,劉尚書毫不畏懼,也拿眼瞪他,兩個老尚書像兩隻鬥雞一樣,在會政殿外瞪眼,好半晌,突然同時哈哈大笑,兩顆花白的頭顱擠在了一起,小聲嘀咕起來:「你真看準了?你這老傢伙,今兒個難道只是為了站隊?」
  
  「看準了,不過,也著實是為兩淮的百姓心痛啊,這麼些年,老夫身為工部尚書,要錢沒錢,要人沒人,想真心治好淮河,心有餘,而力不足啊,你不知道,看著那些流離失所的百姓,老夫的心……真的很沉痛啊,老夫有愧這頂烏紗,有愧這父母官之職,老夫老家便在淮南,再不治好淮河,真的無顏見江東父老啊。」劉尚書竟是老淚縱橫,說到情深處,聲音哽咽。
  
  楊尚書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有這番心,老百姓會明白了,但看今年吧,若真能治好淮河,你這一任還算沒白做啊。」
  
  宮門個,司徒蘭並沒有跟著護國侯夫人回府,她讓馬車半途折了回轉,到城樓下看了好一會子熱鬧,親眼目睹了葉成紹站在紫禁城樓上,迎風而立,衣袂飄飄,如玉樹臨風,瀟灑紫衣,樓下萬眾為他齊呼,那一刻,司徒蘭差一點癡了,樓下不少姑娘小姐兩眼直冒星星,傾慕之意溢於言表,她聽在耳朵裡,好一陣撕心的痛,那個男人,曾經是屬於她的,也應該是屬於她的,可是,藍氏橫空出現在她與他之間,奪走了他的關注,奪走了他的眼光,甚至,連他素日的那點子愧意也被那女人討巧的撫去了,她根本就不想要接受藍素顏的好意,誰讓她多管閒事,誰讓她逞能了,自以為是對自己好,可那不是自己想要的好不好?
  
  真該死,她就是想要留在葉府,就是想讓葉成紹一輩子都覺得對不住她,就是想要葉成紹一看到她,便心虛,便想要躲,就是想要他對她小意相待,那樣,她在他的心裡才是特殊的存在,他才永遠都不會忘記她。
  
  可是,如今,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完了,自己不但恢復了自由身,而且,還有了縣主之位,世人都在誇藍氏的大度,藍氏的賢良,藍氏的聰慧,說藍氏對她如何的好,如今解救了她,都怪她不識好歹,怪她以怨報德,怪她任性妄為,可知,她的心在滴血,可知藍氏分明就是個虛偽霸道的女人,藍氏所做的一切,不過就是想要獨佔葉成紹罷了,那個呆子,還當她是個寶貝,還以為她真的是良善的賢妻,等著吧,悠然居裡餘下的那幾個,不是會被送走,便是死的死,散的散,沒一個會有好下場,有藍氏在,任何女人都別想沾葉成紹的邊。
  
  如今人潮早就散去了,司徒蘭坐在馬車裡,她還想再看葉成紹一眼,今天的比賽名次已經出來了,她很有可能就此得到一門世人所羨慕的婚姻,但是,她的心,為什麼一點也快樂不起來,一點也興奮不起來,心裡空落落的,像是就要被人一刀斬斷心脈一樣,她不甘,她要親口問問那個沒良心的呆子,難道,他的眼裡,從來都沒有過她嗎?
  
  司徒蘭並不知道,自己是否就真的能夠遇到葉成紹,聽聞皇上給了他至高的榮耀,或許他如新科狀元一樣,打馬御街而行,那他應該會來這裡吧。
  
  素顏一人去了慈寧宮,葉成紹心裡全是治河的想法,這會子,他正志得意滿,滿副雄心全是如何治河,如何安頓好淮河兩岸的百姓生活問題,早就忘了皇上許他的打馬御街行之事,劉公公倒是早就牽了一頭高大的駿馬,馬頭上還繫了紅色緞帶,以示皇上恩寵和喜慶,等他一出宮,便迎上了他,「世子爺,這是皇上許您的馬。」
  
  葉成紹還並不想回府,他還要等著素顏一同回去呢,剛才有幾位青年才俊攔著他說了會子話,等他轉過頭來,郁三公子幾個早就走了,他很想追上郁三公子和郁大人,向他們討教幾個問題,這會子一見那御馬,才想起皇上的賞賜來,他原就是個張揚的人,一聽這話,也沒多說,躍身上馬,正好可以追上郁家的馬車呢,娘子和太后肯定有好些私房話兒要說,一會子再回來接娘子就好了。
  
  司徒蘭坐在馬車裡,遠遠的看到葉成紹騎著御馬正過來,她眼睛一亮,正想要出口喊他,可又怕他會根本不理睬她,突然,一個大膽的想法讓她自己都覺得害怕,但是,很快她牙一咬,堅定的看著那匹越來越近的馬兒。
  
  車上她的貼身丫頭見她面色不對,忙扯住她道:「大姑娘,看一眼就算了吧,今兒以後,您是您,他是他,兩不相干,您還有大好的前途等著呢,若是能成為東王世子妃,那可是您前世修來的福分,天大的體面,便是那藍氏見著了您,也得行禮啊,東王,可是少有的幾個鐵帽子王,世子爺的身份,可比侯爵要強上百倍了。」
  
  司徒蘭哪裡聽得進去,見丫鬟扯著她,她眉頭一皺,乾笑道:「嗯,我明白的,就只是看一眼,看完這一眼,我就死心了,你放心吧。」
  
  那丫頭也不好說得太過,將信將疑地鬆了手,掀了窗簾子也往外看去,葉成紹的馬騎得越來越近,司徒蘭心頭砰砰直跳,也好一陣竊喜,幸虧自己守得地方好,正好停在了這一處出城前的巷子裡,一會子他的馬不得不從馬車邊上而過……
  
  等葉成紹的馬頭剛剛挨近司徒蘭的馬車時,她突然掀了簾子縱身一躍,人便摔在了葉成紹的馬蹄前,葉成紹原本就看到有輛馬車停在巷口子上,他就放慢了速度,但怎麼也沒想到,馬車裡會突然蹦出一個人來,饒是他武功卓絕,急急地拉住了韁繩,那馬卻還是受了驚,兩個蹄子高高躍起,葉成紹反應極快,自馬上縱身一躍,在空中便迅捷地伸出長臂一撈,將馬蹄下的女子攬在腰間,堪堪地馬蹄落下之際,將司徒蘭救出險境,等他挾著她站穩身子,長出了一口氣時,已經聽到一聲尖叫:
  
  「大姑娘,大姑娘,您這是怎麼了?怎麼被馬驚下了車?」司徒蘭的貼身丫頭反應也是極快,一看到這情形,腦子裡立即明白了自家姑娘的意思,雖然很是氣惱姑娘的任性和莽撞,但事到如今,姑娘的名聲可比別的重要,若是讓人知道,是她家姑娘自動跳下馬車,只為陷害世子爺,並與之重歸於好,那姑娘的名聲只會更臭。
  
  葉成紹聽得眉頭一蹙,將手中的人氣惱地往地下一放,這才看清眼前的女子竟然是司徒蘭,他很是不解,司徒蘭向來都看不起他,如今她已經名利雙收,又即將有一段更好的良緣,做什麼還要來惹自己?不由得瞪了司徒蘭一眼,沒好氣道:
  
  「你作死麼?要死往牆上撞,別害爺,爺沒心思陪你玩這些個小把戲。」
  
  「你……你混賬,你的馬驚嚇了我,把我從車上嚇得摔下來,你竟然還……還如此對我,葉成紹,你不是人。」司徒蘭明明是想要與他好言好語的,可是一聽他這混賬話,氣得又頭腦發熱起來,嘶聲罵道。
  
  葉成紹斜了眼看了看自己的馬,和司徒家的馬車,冷笑道:「還玩這種把戲,當爺是傻子呢,當年你就是這樣,故意惹得爺去鬧你……你……算了,爺不說這些話了,過去便過去了,你如今也沒傷著,爺還有事,爺先走一步了。」
  
  說著,他便要上馬離去,司徒蘭氣得一把揪住他的衣袖,死都不肯撒手,大聲道:「不行,哪有嚇了人,便如此一走了之的?」
  
  「你鬆手。」葉成紹用力去扯自己的袖子,司徒蘭身子被他一帶,竟順勢是撲到了他的懷裡。
  
  這時,先前走出巷子的人,聽到後面有吵鬧聲,不少又轉了回來,結果,就看到了這驚心動魄的一幕,人們的八卦因子頓時又活躍了起來,這麼好的熱鬧不看真是白不看啊。
  
  好事者,都興沖沖的往回走。
  
  司徒蘭一見有人來了,便嗚嗚哭了起來:「世子爺,你……你如何就是不放過我呢,咱們的事情,早就過去了,如今我好不容易脫了身,你又……」
  
  看熱鬧者一聽這話,全都嘩然,寧伯侯世子今兒個與葉藍氏可沒少在眾人們面前少表現出夫妻情深的場面啊,就是好些以前看不上葉成紹的姑娘們,千金易得,難得有情郎啊,很多姑娘都為葉成紹對藍素顏的深情所感動,難道,那一切,只是在做樣子,騙人眼球的?
  
  葉藍氏還在宮裡服侍太后,這葉公子便與舊情人拉拉扯扯,司徒姑娘都脫了身了,還揪住別人不放,嘖嘖,何謂偽君子,這葉成紹可還真是當得起這一名聲啊。
  
  「你胡說些什麼?你自己發神經往我馬蹄子下跳,爺救了你,你還胡說八道,司徒蘭,你自己想死,不要扯上我。」葉成紹好生惱火,他最是不善處理這種女人家的糾纏,方式簡單而直接,心裡好一陣慌亂,娘子最在意的便是他的忠誠,他可不想為了個無謂的人去傷了娘子的心。
  
  「你……你太過分了,便是要推卸責任,也不要找如此卑劣的借口,我明明有大好的前程,明明有了自由之身,躲你還來不及,又怎麼可能會自尋死路,往你馬蹄下鑽,我瘋了不曾。」司徒蘭這會子的嘴皮子利索得很,又是一副淒婉哀傷,楚楚可憐的樣子,自然招來不少人的同情目光。
  
  一時,人群裡便有人道:「世子爺,男子漢大丈夫,做事可不能太過下作了。」
  
  「就是,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好不容易脫離了你的魔爪,你還是不肯放過,也太過分了些。」
  
  「哎喲,這當眾拉拉扯扯的,對姑娘家的聲譽可是極為受損啊,這……這可如何是好啊,世子爺可得為司徒姑娘的名聲負責啊。」
  
  葉成紹越聽越惱火,心知自己這一次又被司徒蘭給算計了,看司徒蘭的眼裡便更是多了一層厭惡,以往還覺得自己年少不知事,害過她的名聲,如今再看她所作所為,更是清楚,少年時,自己怕也是一次一次的落入她的陷阱和陰謀,明明就是她想要接近自己,卻還非要讓世人都說是自己求著她,仰慕她,她再露出那一副清高的受害者,委屈者的姿態來,讓自己心愧,讓世人斥罵自己,好個狠毒狡詐的女人。
  
  「司徒蘭,我現在便帶你去皇上面前,求皇上應下我們的婚事,我娶你為平妻如何?」葉成紹小聲對司徒蘭道。
  
  司徒蘭聽得一怔,抬起淚汪汪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葉成紹,這……怎麼可能?方纔他還……
  
  葉成紹收起了眼中的厭惡,墨玉般的眼睛裡難得的露出一絲憐惜來,歎了一口氣,聲音極為溫柔和愛憐:「你的心思我明白,既然你……你真心待我,再辜負你,我也於心不忍,你為了想要嫁於我,連生命都不顧,你看你,剛才多危險啊,若不是我韁繩拉得快,又及時將你拉了出來,那馬蹄子踏下去,非死既殘,以後,這種傻事再也不要做了,啊。」說著,他還拿出自己的帕子,遞給司徒蘭,讓她擦淚。
  
  這可能是自認識他以來,第一次聽他如此溫柔地與她說話,司徒蘭一陣狂喜,心被突如其來的幸福填的滿噹噹的,腦子就有些發木,警惕性就弱了好多,嗚嗚地哭著,委委屈屈,抽抽噎噎地說著:「誰讓你只喜歡藍氏一個,就不肯對我多看一眼,還……還生生送了我回去,你這個沒良心的,如今終於知道,究竟是誰對你才是真心的,為了你,我什麼都做得出來,冤家,你……你……可是知道我的苦心了。」
  
  她也是難得肯將自己的真實心意在葉成紹的面前坦露,自寧伯侯府回到娘家的日子裡,她也曾反省,為何自己花了那麼多的心思,還是沒能得到葉成紹的心,後來,她也知道,自己以前的法子怕是錯了,男人也是要哄的,看那藍氏,不就是裝得很溫柔,很端莊賢淑,把葉成紹哄得服服帖帖的麼,這個傢伙原本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所以,這會子她在葉成紹的柔情攻勢下,倒也肯低頭了,只要能再回到他的身邊,便是放下些身段又如何?
  
  「嗯,知道了,傻丫頭,看不出來,你的身手還不錯,能在我的馬一到馬車邊,就看準時機往下跳,先前在壽王府的那只劍舞著實跳得英姿勃發,很有女中豪傑的氣勢。」葉成紹耐著性子,聲音仍是溫柔得要膩出水來。
  
  「那可不是,我可是武將之女,父親自小便讓我們幾姐妹練過的,只是女子貴在強身健體,能自衛便好,比起藍氏那種文官家出來的女兒,自是要強上百倍。」司徒蘭拿著葉成紹的帕子,卻不肯擦臉,放在手裡絞著,眼裡露出了一絲得瑟。
  
  葉成紹卻是將那帕子一把抓過,突然退後一步,朗聲道:「看戲的各位,可看清楚了,聽明白了,爺可沒威逼過她,全是她親口招認的,這一切,全是她自己設下的套,她不拿自己的閨名當一回事,爺如今倒是要改邪歸正了,不肯為她辱了自己的名聲,更不想因此傷了我家娘子的心,各位都是明事理之人,此事看過便算了,爺也不想將她如何,爺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像一根冰柱驟然猛擊在司徒蘭的頭上,打得她頓時懵了,瞪大著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葉成紹,嘴中喃喃道:「你……你說什麼?你……你在騙我?」身子顫巍巍地搖晃著,向後倒退了數步。
  
  人群裡,立即傳來幾聲回應:「世子爺,我們明白了,果然最毒女人心啊,你走吧,兩淮的百姓還等著你去救助呢。」
  
  「原來啊,護國侯家的大姑娘其實是中意世子的,只是世子的心思不在她身上,怪不得,嫁過去兩個還是清白之身……人家不喜歡,又豈會沾她。」
  
  「都說寧伯侯世子花心遊蕩,如今看來,倒是個潔身自好的,如此清麗佳人在府裡,又是肯自動往跟前湊的,竟然忍得住不下手,聖人啊。」
  
  「得,這司徒家的大姑娘心性有問題,世子夫人怕也是看世子爺對她不理不睬,怕耽誤了她的終身,不想她一輩子獨守空房,寧願折了世子爺的名聲,也要助她脫離小妾身份,還許了她一個縣主之位,真是菩薩心腸啊,可惜,有些人,是給臉不要臉的,放著好好的姻緣不要,總是糾纏不清啊。」
  
  這些話傳到司徒蘭的耳朵裡,猶如利劍,一下一下的刺穿著她的身體,讓她體無完膚,眼裡終於露出怨毒的憤恨來,一口銀牙咬得叮咚作響,今天這丑算是丟大了,如果可以重來,她情願沒有在這裡遇到葉成紹,他長大了,成熟了,再不是以前的毛小伙。他懂得以其人之道來整治她了,眼淚,像不要錢似的噴湧而出,除了哭,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再作任何行動,再解釋,再陷害也已經沒有用了,人們不會再信她。
  
  葉成紹冷冷地看著她,聲音冰冷如霜:「我和娘子原本希望你能幸福,希望你能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你不該將我對你的最後一點發小情意都磨盡,別怪我狠心,要怪,只能怪你太過妄想了。」
  
  說完,葉成紹躍上馬,對人群拱了拱手道:「葉某在此請求各位,口下留情,司徒姑娘也只是一時意氣用事,她自家仍是清白,請大家放她一馬,不要再過多的宣揚今日之事。」
  
  這算是對護國侯多年來對他維護的一點回報吧,葉成紹打馬向前,再也沒有回望一眼,緩緩而行。
  
  司徒蘭突然轉過身來,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對葉成紹嘶聲喊道:「你以為,她就會對你一心一意嗎?東王世子,中山侯世子都與她牽扯不清,你這個笨蛋,看著吧,總有一天,你也會如我一樣的心痛,一樣被遺棄的。」
  
  葉成紹聽了好不惱火,但這會子當眾與一個婦人扯這些東西實為不智,更會對素顏的名聲有污,他頭也沒回地說道:「你以為,誰都同你一樣的麼?我家娘子的品性,我葉成紹過去不會懷疑,現在也不會懷疑,便是將來,也永不懷疑,至於你說的那幾位公子,我家娘子太過優秀,如今京城裡,對她傾慕的又豈止那兩位,葉成紹只會感到自豪,這天下第一的女子只屬於我一個,羨煞滿京城的人啊。」
  
  前面的眾人聽著也是笑了起來,葉成紹對藍氏的信任讓他們感動,但後面的那句話,和他那洋洋得意的模樣,怎麼就那麼欠抽呢?
  
  司徒蘭再沒想到,葉成紹會如此的信任藍素顏,那該死的藍素顏,像是把這傢伙的魂都迷住了,任誰說她什麼,這傢伙也不會信,一時,羞憤難當,又郁氣堵結,人們看她的眼神很是輕蔑,她卻恍然不顧,怔怔地站在巷子裡,看著那高大偉岸的一人一馬瀟灑離去,死咬著嘴唇,連唇邊溢出血絲來也不自知。
  
  人們小聲議論了一陣後,便也覺得無聊,漸漸散了。
  
  寒冷的早春之風如獵獵的刀鋒,刮在臉上一陣陣生痛,司徒蘭像失了魂一樣,立在馬車邊發怔,半晌也不肯上車,貼身丫頭下了車,扶著她好勸了一通,她卻置若罔聞,這時,一個微胖高大的身影自暗處走了出來,靜靜地站在司徒蘭身邊。
  
  貼身丫頭看得一怔,等看清來人時,忙跪下行禮,「奴婢見過大皇子。」又伸手去扯司徒蘭的衣襟。
  
  司徒蘭還沒有回神,眼睛沒有焦距,根本就沒有看眼前之人,仍沉浸在自己的心思裡。
  
  「蘭妹妹何必為一個沒良心的男人痛苦,這天下的好男兒多了去了,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大皇子的聲音溫和,臉上帶著忠厚的微笑,那神情,像個親切的大哥哥看著自己任性的妹妹一樣。
  
  司徒蘭總算是有了點反應,茫然地抬眸看向大皇子,機械地福身行禮。
  
  大皇子忙伸手扶住了她,笑道:「外面風冷,蘭妹妹不若到為兄宮中小坐片刻?歇息一下,養好精神再回府,不然,侯夫人怕是又得傷心了。」
  
  司徒蘭看著大皇子臉上忠厚可親的笑容,眼裡又湧出淚水來,緩緩地搖了搖頭,向自家馬車走去。
  
  「蘭妹妹不恨麼?能夠放得下麼?難道,你就不想向那奪了你幸福之人討回公道?」大皇子不緊不慢地在她身後說道。
  
  司徒蘭聽得身子一震,猛然回過頭來,腦子也靈活多了,靜靜地看著大皇子。
  
  「如果蘭妹妹願意,我倒有法子讓妹妹報復你的仇人,以蘭妹妹天人之姿,原就該是母儀天下之人,怎麼能被那種粗鄙女子給比下去,又怎生是那種頑劣不堪之人配得上的,妹妹啊,你何苦自降身份?」大皇子親切地,又突兀地伸手握住了司徒蘭冰冷的素手,真誠地看著她說道。
  
  「母儀天下!」司徒蘭喃喃地說道,心被這四個字震驚,竟然沒有發覺,大皇子不顧禮節地抓住了她的手。
  
  「對,母儀天下,只要妹妹願意,你便能坐上那個位置。」大皇子肯定地對她說道。
  
  「那我要嫁給皇上嗎?」司徒蘭有些迷惑,但她隨即反應過來,兩眼出神地看向大皇子,腦子裡飛快地轉動著,「是王爺你嗎?可是,王爺已有正室,就算司徒嫁與你,司徒也沒有正室身份,司徒已經做錯過一次,又豈肯一錯再錯。」司徒蘭用力掙著,想把手自大皇子手裡抽回。
  
  大皇子卻是握得更緊了,將她的手骨都握得生痛,忠厚的臉上露出猙然之色:「已經正妃又如何,最多,本皇子廢了她,立你為正妃,將來,只要本王奪得大寶,那皇后的位置就是妹妹的。」
  
  「你那正妃可是陳閣老家的人,你怎麼可以……」司徒蘭大驚,大皇子的正妃可是陳貴妃的侄女,雖不是靖國侯的女兒,但也是陳家嫡女,也是陳閣老的孫女啊,大皇子難道不怕陳家?
  
  大皇子臉上露出一絲陰狠的笑來,很是隨意地說道:「當然不是廢,不過,若是病故,陳閣老也只能歎他家的姑娘太過命薄了。」他的正妃,與陳貴妃還真有幾分相似,長得不怎麼樣不說,還跋扈得很,又顯老相,大皇子早就不喜歡了,只是礙於是貴妃的內侄,所以才忍著,司徒蘭不止是有護國侯的家世,還有傾城的美貌,大皇子是越看越愛,真想現在就撲上去,將這大美人壓在身下就好。
  
  司徒蘭聽得一陣發寒,大皇子卻是突然兩手一抄,很強勢地將她攔腰抱起,向馬車裡走去……
  
  她的貼身丫鬟剛要尖叫,大皇子狠狠地橫了她一眼,那丫頭立即禁了聲,垂頭不敢多看。
  
  卻說素顏,跟著趙嬤嬤往慈寧宮走,一路上,趙嬤嬤但笑無語,素顏想問她一些事情,也不好開口,等到了慈寧宮裡,趙嬤嬤躬身而退,宮裡自有人接了素顏進去。
  
  天後正坐在軟榻上,身邊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五黑籽粥,一見素顏進來,也不讓她行禮,便向她招手:「孩子,快過來,你這小沒良心的,哀家不召你,你便不來看哀家。」
  
  素顏還是將禮行畢後,才笑著向太后走去,再次見太后,她仍有種莫名的親切感,像是見到了前世的娘親。
  
  她的笑容裡,也帶了一絲的濡慕之色,這種感覺,發自內心,流露得自然,太后一見之下,心頭一酸,伸了手拉住了她,將她往軟榻上一拖,刮著素顏的小鼻尖道:「來,正好哀家熬了你說的那種粥,你也吃一碗吧。」
  
  一旁的宮人聽了這話,便下去備粥了,素顏看了那粥一眼,果然熬得綿軟濃稠,品相很好,不由也來了食慾,笑著對太后道:「好啊,我要吃兩碗,有些餓呢。」
  
  話語自然裡帶著一絲撒嬌,就像是遠歸的孩子回到了父母身邊一樣的隨意。
  
  太后笑得眼都瞇了,嗔了她一眼道:「不給,就兩碗,哀家一碗,你一碗,怎麼,皇上只讓你做事,不給你飯吃了?」
  
  素顏笑得眼彎如月,歪著頭道:「給了飯,只是一看太后這裡的東西,就特別覺得餓呢。」
  
  又抬了頭細細打量太后,有好些天沒見著了,太后的氣色果然好了很多,最讓她驚奇的是,太后眼下隱隱的黑印似乎真的淡了不少,她不由得詫異,五黑籽粥確實有消毒養身的功效,但那是慢養的方子,就算太后天天吃,只這麼少的時間,也不可能見效這麼快啊,第一次,她給太后探脈,就發現太后的身體裡似乎也有毒素,不過,太后身在深宮,她的身體由資深太醫照顧著,有毒沒毒太醫應該早就能看出來,而且,太后可能自己也知道,只是,可能那毒不太好清,這定是又涉及到了宮中秘聞,她不想牽涉進去,所以,才沒明說,只是把養身的方子告訴太后,希望太后能慢慢地清淨體內的餘毒。
  
  可是,怎麼效果這麼明顯?
  
  素顏的心裡在打突,但面上卻不顯,宮裡的女人,尤其是活到了太后這個歲數和地位的,沒一個是簡單的,誰不是踩著白骨和鮮血爬上來的?她一個小世子夫人,還是本份點的好,不能參合的,堅決不參合。
  
  太后見素顏眼中有異色,不由敲了下她的頭道:「怎麼,不認得哀家了?瞧你那傻樣子。」
  
  只要是太后身體往好了去,她只為太后高興就好了,素顏忙收斂了心神,笑著對太后道:「我是在想,要不要叫您一聲姐姐呢,看著怎麼就給我差不多的歲數。」
  
  「大膽,好個沒大沒小的丫頭。」太后聽了斥道,眼裡的笑意卻是更深了,拉住她的手道:「聽說,你如今可是京城裡頭的名人了,成了大周第一才女?」
  
  素顏聽了這話,一仰頭,高興地回道:「嗯呢,今天皇上特賞了我個頭名,太后,您也替我高興吧。」素顏在太后面前,並不用謙稱和敬語,這樣說話的方式讓太后很是喜歡,又刮了下她的鼻尖道:
  
  「瞧你那得意的模樣兒,嗯,是很替你高興呢,你這丫頭,膽子也夠大,竟然敢為天下士子之師,出題較考那群才子,真有你的。」
  
  素顏聽了露出來個無奈的表情來,長歎了一口氣道:「沒法子啊,一個好漢三個幫,一個籬笆三個樁,相公想要做下一番事業,沒有人幫是不行的,他又不是天神,不可能一個人能治好淮河的。我這也是想給相公找幾個助力呀。」
  
  「嗯,你這樣做也是對的,不過,月盈則損,這個道理你可要懂啊,要知道,咱們女人家,可以出些風頭,但風頭可不能蓋過了男人去,太過出類拔萃,你會招人忌,也會招人恨,更會招來禍端啊,你明白嗎?」太后語重心長地拍著素顏的手,真誠地說道。
  
  「嗯,謝謝太后,我明白了。」素顏心中一凜,果然太后是覺得她鋒芒太露了,不過,方才太后的話說得還是很在理的,也是一片好意,她心裡還是很感激。
  
  「明白就好,那些個糊塗官,要給你冠個官名,簡直就是敗壞綱常,也是將你推到刀口子上去,孩子啊,你可不要做那種傻事,這可不僅只是一隻出頭鳥的事情,是會遭到天下士大夫的群起而攻之事,你可要拎得清啊。」太后又歎了一口氣,眼睛慈愛地看著素顏道。
  
  「嗯,我知道了,我也沒想著要做官,只是想著要在相公身邊,輔佐他,幫助他,就好,也真心的想站在他身後,為大周的百姓做些事。」素顏微垂著頭,眼裡有著淡淡的失落,前世時,女子與男人平等,可以接受同等的教育,可以有同等的工作機會,這個時代,果然是不容女子太過出色的。
  
  正如太后所說,自己要是真的在治河上做出了什麼大貢獻,只怕沒人肯承認的同時,也會遭人忌恨啊。
  
  「沒想就好,真是個好孩子,不過,你到底是女兒家,兩淮清苦得很,就不要跟著紹兒一起去受那苦楚了,留在京裡頭,好生服侍你的公婆,持好家吧,這才是女兒家的本份呢。」太后又笑瞇瞇地說道。
  
  素顏聽得一震,抬了眼不解地看著太后,太后竟然連她一同去治河也不許麼?那……豈不是半點機會也不給她,她不想平庸的,天天守在方寸大天空下的深宅裡過日子,那會困死她的,如果有機會一展才華,又能救助老百姓,為什麼不抓住呢,就算她在治河上,沒有專來的水平,但是,她可以去救治那些在大災裡生病的百姓,可以出去行醫啊,那是她的本行,難道,也要剝奪了麼?
  
  「聽說那些個夫人們都喜歡你做的包包,還有,護手霜之內的,你這小沒良心的,怎麼也沒看帶兩樣好東西給哀家。」太后似乎根本就不需要她的回答,又笑著說起了別的事情。
  
  素顏一時還沒回過神來,正要回答,就聽外頭宮女來報:「稟太后,皇后娘娘求見。」
  
  太后聽得微怔,抬了眼道:「請她進來。」
  
  皇上娘娘人還未到,就聽得一陣咯咯笑聲:「母后,聽說您把我那最得意的侄媳婦給叫過來了,哎呀呀,那小沒良心的,也沒說要去看臣妾呢,臣妾可是要打她的小臉才好。」
  
  話音剛落,皇后婕娘風姿卓絕,如一道亮麗的彩虹一般飄進了慈寧宮殿裡:「你們娘兩兒說啥呢,臣妾也想聽聽,哎呀,這小沒良心的可是在京裡頭呆不了多少日子了,得跟著成紹那孩子一起去治河呢,想想就風光啊。」
  
  太后聽得一震,眼裡閃過一道厲光,但臉上笑意卻是不減,笑道:「皇后來的正好,來來來,你也跟哀家一起整治下這孩子,竟然進了宮,也不來看咱們兩個,真是個小沒良心的。」
  
  「可不是,上次進宮,就為著司徒的事,說完,就跟皇上嘰歪了好一陣子,說什麼文治武攻,又談什麼治河大事,一套一套的,真是聽著就讓人眼暈,這孩子,生為女兒身,卻是胸藏天下百姓,倒是個難得的人才呢,原來母后也是如此喜愛於她啊,臣妾聽了可真是由衷地為她高興呢。」皇后笑得燦爛如花,聲音清脆中,帶了一絲爽朗,又有一絲的率真。
  
  太后聽了眉頭微挑,鼻間幾不可聞地冷哼了一聲,但笑容卻是可掬,對素顏道:「你看你這皇姑母,真真生怕哀家虐待於你呢,好在哀家可是真心的心疼你,喜歡你的,不然啊,還不知她會如何的怨恨哀家呢。」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太后這話說得有點過了,皇上的話雖是話裡話外有些擔心素顏的意思,但話面上還是客氣得很,但太后如此直白地說出來,就有些明搶真執的感覺。
  
  素顏聽得很不自在,她便是再遲鈍,也能聽得出太后與皇后很不太對盤啊,而且,兩人似乎為了自己是否跟著去治河意見不一致,不過,好在皇后娘娘還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不然,她還真是替葉成紹難過啊。
  
  大周朝兩個最有權力,地位最高的女人在鬥法,她被當成了夾心餅和炮彈,這感覺,還真是難受啊,素顏無奈的笑了笑道:
  
  「太后自然是真心疼素顏的,不然皇后可是正說您心疼我呢,今天能得到兩位長輩的誇讚,素顏可真是太歡喜了,一會子真能吃上兩大碗五黑籽粥了。」
  
  太后和皇后聽了這話,同時寵愛地嗔了她一眼,太后故意板了臉道:「不給,哀家就熬了那麼點,說了只給你吃一碗就只一碗。」
  
  皇后一聽這話,秀麗的黛眉輕蹙了一下,眼睛看向素顏,笑道:「母后,有好東西,可不能只給這丫頭一個人享用,賞點給臣妾呢?」
  
  太后聽了臉色便有些冷,看了皇后一眼,眼中似乎帶了一絲審視:「皇后也想吃?你可是不常在哀家宮裡吃東西的。」
  
  皇后聽得一滯,今天太后有點處處針對於她,雖然,她們關係一直不佳,但平素面子上還是過得去的,今天,難道是因為藍素顏嗎?哼,皇后心中一陣冷笑,嬌媚的臉上帶了一絲的小無賴,伴到太后另一邊坐下,揚起那張傾國傾城的臉,笑瞇瞇地對太后道:
  
  「母后平日裡可是疼貴妃姐姐多,臣妾也是怕母后您不太喜歡臣妾,便是過來坐了,也怕惹了您心裡不快,哪裡敢討東西吃啊,今兒不是搭了這素顏這孩子的福麼?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太后對皇后這突然的親近很不自在,身子下意識地往素顏這邊靠了靠,而且,聽皇后說起貴妃來,她眉頭皺了皺,聲音有些清冷:「貴妃如今都到冷中裡去了,你這會子還吃她的乾醋作甚?以前也就她不嫌哀家囉嗦,肯每天來陪陪哀家,唉,這人老了,可就是不得人喜歡了,總是怕小輩的嫌煩呢,難得貴妃那個直筒子脾氣的人,受得了哀家這個脾氣呢。」
  
  皇后聽了便一副驚惶的樣子,起了身就要給太后行禮,「母后可是折煞臣妾了,臣妾其實最是敬仰母后,只是……臣妾不如貴妃姐姐乖巧,怕這話不對母后的心思,所以,才不敢多來打擾,倒是讓母后感覺寂寞了,不周之處,請母后責罰。」
  
  太后的臉色這才緩了些,也不去扶皇后,只是淡淡地說道:「起吧,這五黑籽粥原也是素顏這孩子送於哀家的養身的方子,哀家食用過一陣子後,感覺身子好多了,這孩子不過是向哀家撒個嬌罷了,這東西,她自個在府裡頭不知道吃過多少呢,哪裡就是欠了哀家這一口。」
  
  皇后直起身來,神情似是鬆了一口氣,又坐到了太后身邊,笑道:「素顏這孩子倒是孝順的,竟然開了個好方子給母后您調養,難得她也是個多才多藝的,男人們的大事,她雖是知曉,但畢竟是個女子,去參合倒也不太好,但她那一片為國為民的心可真是值得讚賞的,母后,就許了她跟隨成紹那孩子一同去兩淮吧,男人做的事,她不能做,但給當地的百姓看個病,救助些貧苦的病人,也是一件大功德啊,而且,也更是為我們女子掙了面子,母后,您說是吧。」
  
  皇后終於說到正題了,而且,她也是一副誠心誠意相求的語氣,話也說得直白,並沒有再繞彎子。
  
  倒讓太后覺得詫異,心裡卻是有些生怒,自己與素顏的話音都還沒落呢,皇后就得到了消息,這也傳得太快了點吧,皇后如今的手是越伸越長了,自己宮裡也敢派了暗哨來,哼,真以為,有了皇上的寵愛,在這宮裡就可以隻手遮天了麼?
  
  皇后似乎看出太后的心思,忙又道:「剛才臣妾來時,正好聽到母后跟素顏的談話,只聽了一小截兒,但也聽出來母后對這孩子是真心喜歡,這孩子是個有志向的,母后,想當年,您也是大周朝裡有名的才女,文采出眾,寫出來的策論,連國子監的學子也難以比得上了,好些個文華閣的大學士到如今都對您的文采讚不絕口呢,可惜您是女子,只能被困於這深宮內院之中,一輩子看到的便只是這深牆高院,如果,當初,也給您一片發展的天地,您也能做出一番大事業出來,母后,難得再遇到與您當年能相媲美的奇女子,您就給她一個施展才華的機會吧。」
  
  太后聽了這話,心頭才鬆了些,雖不全信皇后的話,但也感覺這慈寧宮,被自己經營了上十年,應該是密不透風了才是,皇后恭維的話讓她聽著心裡也高興,畢竟上了歲數的人了,都是喜歡聽好話的,而且,太后年輕時,確實也和素顏一樣,有著大周第一才女之名,若說真沒有那一展才華的志向是假的,曾經她也想要離開深宅大院,如男子一般幹一番事業的衝動,只是,後來嫁入皇家,成日裡被陰謀詭計所包圍,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對付來自宮中其他女人的攻擊,早先那份志向磨得消失殆盡了……
  
  這一刻,太后似乎又回到了幾十年前,那時,自己也如素顏一樣的風華正茂,意氣風發,可惜,女子,終是不能參政,就算她後來貴為皇后,太后,才華和天分也被世俗和男人的權勢給壓得死死的……
  
  「女子出仕終是不被世人所容,哀家這也是在幫她,這個世上原就如此,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便是只去行醫濟世,也是困難重重,便是哀家許了你去,你到了那兩淮之地,百姓雖是淳樸,但愚昧者居多,除非你次次皆能妙手回春,不然,偶有一次不慎,人們就會怪罪於你,便是非你之過所致之事,也會栽到你的頭上,這就是身為女子的難處啊。」太后歎息一聲,眼神悠長地看向殿外,紅牆碧瓦,又多少人的青蔥歲月都消耗在這金碧輝煌的墳墓裡,一時,恍然怔住。
  
  皇后和素顏兩人都沉默了,半晌都沒有說話,太后的話不無道理,皇后也是人中之鳳,天資聰穎,艷麗風流,可那又如何,能嫁於帝王妻,母儀天下,已是女人中最尊貴者了,還能再奢求什麼?成日裡為了那份不知道被分成了多少份的感情而努力,與無數個女人爭搶那個男人的一點憐愛和疼惜,費盡心力,在眾多女人堆裡爭,鬥,鬥敗了一個,又來了一個,那個男人不斷的為你找來敵手,讓你斗此不疲,永遠都不缺乏敵手,他含笑站在一旁看戲,等你鬥完,再賞你一絲所謂的情愛……
  
  好沒意思,皇后突然也興味索然了起來,呆呆地默坐著,素顏卻是想著前世的種種,不免哀歎這一世的不自由,這一世的壓抑,好在,有個男人並非要自己為了他的感情與其他女人爭鬥,至少這一點上,她比太后和皇后二人是幸運的,如此一想來,倒也沒像開始那樣不豫,心情開朗了些,不過,她還是得爭取,能有一個機會離開深宅大院,離開女人間的謀算爭鬥,為何要放棄呢?
  
  「太后,求您給素顏這個機會吧,素顏想走出大宅院,走到京城,想以女子之身,做一些有益於百姓的事情,也許,素顏不一定會功成名就,但是,努力過,素顏就不會遺憾。」素顏真誠地看著太后說道。
  
  太后恍然,回過神來,喃喃道:「努力過,就不遺憾麼?」
  
  素顏靜靜地看著太后,她知道,太后需要時間來消化自己的話,以太后的睿智和精明,一定會明白自己的想法的。
  
  果然太后又是一聲苦歎,轉眼憐愛地看著素顏道:「你若非要去,哀家也不好太過阻擋於你,不過,此次前去,只能以家眷身份,也不能隨便拋頭露面,便是濟世行醫,也要以男子之名,大周朝禮儀之邦,綱常倫理不能以你一人而廢,該守的規矩,你一樣也不能犯了,否則,別怪哀家不講情面。」後面的話,說得語氣比較重,素顏心頭一陣失落,鼻間也有些發酸,原來,不管如何努力,這個世道終是不肯給女子一方自由呼吸的天空的。
  
  神情不由黯淡了下來,太后已經退了一步了,看素顏仍是一副失意落寞的樣子,便搖了搖頭,對一旁的宮女道:「去端了粥來,請皇后和葉夫人陪哀家一起用點。」
  
  那宮女聽了便看向太后小几子上的那一碗粥,先前素顏來時,那碗粥正熱氣騰騰,此時已然涼了,自然不能再吃,那宮女便想要撤下那一碗涼粥,剛彎了腰去端碗,太后微抬了眸瞟了她一眼,那宮女身子一瑟縮,忙收回了手,直接去了後殿。
  
  一切,正好落在皇后的眼裡,皇后心中一陣冷笑,面上半點不顯,仍是附著太后的話勸素顏:「母后也是為了你好,去了那邊,你只管好生照顧著成紹的起居飲食,那些個修河築堤的大事,就由得男人們在外頭操心去,你只管做好你的世子夫人就成了。」
  
  太后和皇后都如此說了,素顏也只能應下,不過,她心裡也有小九九,俗話說,將在外,軍令有所不授,那便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先出得了京城這個牢籠再說也好。
  
  一會子,宮女端了五黑籽粥來,滿室香氣更濃了,皇后那雙艷麗的眸子都睜大了少許,含笑看著那碗裡黑糊糊,卻濃稠綿軟的粥品,也露出一絲歡快來,太后見了不覺好笑,「都是幾十歲的人了,怎麼還同一個孩子似的,見了好吃的東西就挪不開眼。」
  
  皇后嬌嗔一笑,「母后這粥也燉的太好了,平平凡凡的幾種東西,愣是讓您給整出仙味兒來,臣妾聞著就流口水呢。」
  
  宮女將粥品奉上,素顏和皇后都端起碗來,而太后卻是端了身邊那碗放涼了的,優雅地吃了一口道:「這兩日生了火,太熱的吃不得,倒就想吃些清涼的。」
  
  皇后聽了便又關心地說了幾句應景的話,並沒有過多的懷疑,素顏雖然覺得有些不利,但也沒多想,畢竟連皇后都用了,太后再想怎麼著,也不會在慈寧宮裡將皇后也一併怎麼樣了吧。
  
  用完粥,太后又囑咐了素顏幾句,最後還是拉著她問那瑜伽的事,素顏便笑道:「那只是一種健身的體操,能強身健體的同時,保持身材的柔韌和苗條,當然,也能養氣養顏,但是,那種操只能在飯前做,剛用過粥,你是不宜做劇烈運動的。」
  
  太后聽得眼睛亮亮的,卻道:「真不想放了你出去,想把你留在哀家身邊才好,也不知道你這小腦袋瓜子裡都裝了多少奇奇怪怪的東西,怎麼就那麼新鮮有趣呢?」
  
  素顏聽了身子歪到太后懷裡,有些不捨得說道:「治河也就是兩個月的事情,等汛期一到,就不得不回了,只怕今天動身得過晚了,春雨一下,工程也不太好動手了,其實,修河堤最好是每年的秋冬兩季才是最合適,既是枯水季節,又是農閒時候,民夫也有空一些,倒比強征壯丁要強了許多,所以,今年便是去了,也不過是幾個月的光景,素顏就可以回京城,可以多進宮來陪伴太后您了。」
  
  太后聽了素顏的話,臉色也沉重了一些,她雖然曾經也是才女,但畢竟不如素顏見識廣博,素顏的這一番話倒是實情,一想著今天的兩淮百姓還是可能會遭到水患,心情也黯淡了起來,拍了拍素顏的手道:
  
  「嗯,哀家等你早些回來,多陪陪哀家,這宮裡看著熱鬧繁華,卻是寂寞的緊呢。」神情很有些感傷,素顏將頭拱在太后懷裡,環手抱住太后的腰身,悶悶地說道:「嗯,要不,以後您也跟著我們去外頭走走吧,消暑避夏也是好的,天天呆在宮裡頭,再好的地方,也會悶的。」
  
  又與太后閒說了些話,太后便有些懶懶的,皇后和素顏便告辭出來,皇后出了慈寧宮,便一路行色匆匆,疾步而行,她雖未明言,但素顏知道她與自己還有話要說,便也默然無語地緊隨其後,一到了坤寧宮,皇后便扯了素顏往後殿而去,聲音急切而嚴肅:「摳出來。」
  
  話音剛落,她竟自行伸了手到喉嚨裡摳,隨即便大嘔大吐了起來,素顏看著震驚,卻也不敢怠慢,忙有樣學樣的將方纔吃下去的一碗粥便吐了出來。
  
  皇后命人拿了清水給素顏漱口,這才扶著腰,全身像是失了力氣一般,軟軟地走回到內殿裡,素顏也是被方纔的一頓猛吐弄得眼淚都出來了,但她在皇后面前比要在太后面前拘謹得多,皇后的話,她不敢反駁,下意識裡,也覺得皇后並不會害她,少了一份防範之心,便對皇后的話並無疑點,老實照做便好。
  
  皇后揮退了一干宮女,青竹一直是跟在素顏身邊的,但慈寧宮內殿和坤寧宮內殿她都進不來,便留在宮外守候。
  
  內殿裡,便只剩下皇后和素顏,素顏緩了緩神,忍不住對皇后道:「娘娘,臣婦覺得太后不會在粥裡下毒。」這是一種直覺,她也說不明白為什麼,並不是覺得太后就真是良善的人,而是感覺她一定不會在這一次的吃食裡加料。
  
  「我知道,但這是一種習慣,在宮裡頭,除非是你非常信任的人,不然,絕不要亂吃任何其他宮裡的東西,而且,我要查的,並非是我們有吃的粥裡是否加料,而太后的粥裡是否加了料。」皇后深深地看了素顏一眼,對她的單純很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素顏聽得一震,心頭一動,衝口就問道:「太后的粥裡,怕是加了解毒的藥吧。」
  
  這話一出,皇后的眼光更加幽深了,定定地盯著素顏看了好一會子,眸光微有些凌厲,卻並無責怪,好半晌她才悠悠地說道:「你也看出來了?」
  
  「是的,臣婦上回來宮裡時,給太后把過脈,感覺太后體內有毒……娘娘您……」素顏聽了這話更是震驚,她很不願意相信,又不得不懷疑,所以,問出的話還是有些遲疑。
  
  皇后苦笑了聲,委屈地坐在了軟榻上,淒然而落寞地說道:「在這宮裡,又有誰敢對她下毒?除了她自己,再無一人可能。」
  
  素顏聽得心頭劇震,更是不解了,不過,想來,皇后的話應該並無虛假,太后看似和藹可親,但能在這深宮裡爬到頂級的位置上去,沒點子手腕和謀算,是不可能的,她年輕時便是才女,無處施展抱負後,便把滿腔的才智全都用在了宮中傾軋攻擊,爭權奪勢上去了吧,葉成紹的處境,怕是大半由太后主腦的吧。
  
  一時又覺得手腳冰涼,眼中浮出淚意,她對太后的感情很是複雜,那種出自內心的親近感很不願意相信太后是那心思歹毒,在背後陰謀害人的人,可是,現實卻是殘酷得很,由不得你半點幼稚和任性,不然,行差踏錯一步,便有可能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她要給自己下毒?」素顏百思不得其解。
  
  「自然是要控制我,她怎麼能容許我在宮中坐大?」皇后臉上的落寞只是一閃而過,如今又浮現出嬌媚的笑意,眼裡還露出一絲譏笑來。
  
  素顏聽了沉默無語,這些宮廷裡的爭鬥不是她這個現代穿過來的平凡小女子能參合得了的,而且,太后的這種行為,定然也是起到了作用的,不然,太后也不會真的以身犯險,對自己下毒了,只是如今又突然借自己所列的五黑籽粥來解藥,怕是又別有深意了,到底是要抬撫自己的聲譽還是另有原因,現在她也無從而知。
  
  「娘娘,你在宮裡還是小心些吧。」素顏只能乾巴巴的勸皇后,她著實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皇后卻是突然一把抓住了素顏的手,皇后的十指很瘦長,柔軟卻冰涼,攥得素顏的手生痛:「這一次,是紹兒難得的機會,你一定要幫他,這是邁向成功的很特殊的一步,若是敗了,他將再難有機會了,你……一定要幫他。」皇后的聲音急切中,微帶了一絲顫抖,眼神很是凌厲,將眼中原有的艷光一抹而淨。
  
  是要讓葉成紹上位的第一步嗎?她想幫他,當然更希望他能成功,可是,她並不想讓他坐到那個位置上去,那樣只會葬送她好不容易才努力得來的幸福,可是,如果他有志於此,自己該怎麼辦?難道也要像太后和皇后一樣終身也困在這吃人的深宮裡,與一群女人鬥得死去活來,兵不血刃,卻血流成河嗎?
  
  「娘娘……」素顏很想向皇后坦露自己的心跡,她半點也不希望葉成紹向那個位子上奮鬥,這種爭奪往往便是你死我活,成王敗寇,一旦失敗,便沒有了生機,只會被成功者殺死,成為他的踏腳枯骨,她不願意啊。
  
  「怎麼?難道你不願意麼?或者……」皇后的眼裡露出一絲的譏諷和警惕來,似笑非笑的說道。
  
  素顏心頭一震,皇后也不是個簡單的人,感覺她可能根本就不是寧伯侯的親妹妹,或者,有更離奇的身份也不一定,若是自己當面反對,只怕……
  
  「娘娘,臣婦自然會盡全力輔佐相公,女子以夫為天,今生臣女已經嫁與他為妻,他的理想和目標,自然也是素顏的。」素顏說了一句大實話,但卻又是最模凌兩可的實話。
  
  皇后聽了臉色稍好,終於鬆了素顏的手,卻是挑了眉道:「太后自然不想讓紹兒太過成功,怕他的聲望蓋過那兩位去,她想要正統……呵呵,真是好笑。」
  
  皇后又恢復了嬌俏的模樣,懶懶的往軟榻是一靠,媚骨天成,如此天姿國色,只怕是個男人見了也難抵擋她的風姿,能統管後宮這麼些年,果然是天生尤物。
  
  「太后突然自己清毒,可是對娘娘您放鬆了戒備?」素顏對太后的行為,仍是很難理解,即使是要控制皇后,也不能自殘啊。
  
  「這一招已經沒什麼用處了,那毒在身體裡留得久了,自然也怕傷身,她不過是想讓皇上對本宮存了怨恨罷了,自她中毒起,各種證據都指向本宮,連皇上都不得不相信,可是,皇上又捨不得本宮……哈哈,她就是喜歡玩這一招,以親情來打動皇上,讓皇上對她生了愧意,好牽制於本宮……」皇后見素顏應了她的話,心情也變得愉悅了些,還真將宮裡的秘事說了出來。
  
  「不過,她似乎是真的很喜歡你,不然,也不會把這功勞白白送你了,只是,可惜,你嫁了成紹,她又不得不對你起了防範,生怕你的名聲過盛,蓋過其他人,以你現在的聲望,便是……」皇后說到此處,便又頓了下來,沒有繼續往下說。
  
  素顏聽得默然,怪不得,朝臣提議授予自己官職時,太后的人去的那麼巧,讓那件事情不了了之,她不由得又歎了口氣,同是女人,何必彼此為難啊。
  
  皇后也向素顏討要養顏的方子,素顏微微一笑道:「娘娘已經國色天香了,再美下去,可真成了天上仙女兒了,您現在最需要的是保養……」說到一半,她忽然靈機一動,改了主意道:「娘娘,不若臣婦做一些保養的乳露來給您用用,您要是用得好,可要多多獎賞臣婦哦。」
  
  皇后聽得一怔,半晌那雙艷麗的眸子裡露出一絲狡黠來,直起身坐起來,對素顏眨了眨眼道:「你這小東西,可是又想到了什麼法子了?」
  
  「嗯,臣婦想賺錢呢,如今京裡的胭脂鋪子也不少,但出新品卻不多,出的新品美膚的效果也並不太好,臣婦學過醫術,在這方面頗有研究,若是相公想要成大事,財力是最不能少的,所以……」素顏說到此處,便故意停下觀察皇后的臉色,她不想葉成紹做皇帝,但賺點錢,她卻是很樂意的,要是能遠離各種紛爭,到某個山清水秀之處,過上富家翁的生活,那是多麼快意的事情啊。
  
  果然,她的話引得皇后的眼睛一亮,神情也激動了起來:「你是說,想與內務府合作……做那胭脂生意麼?」
  
  「大可不必與內務府合作,那樣的話,會引起太后和貴妃娘娘的注意,如果讓她們知道臣婦賺了大錢,只怕會從中作梗,不若臣婦暗中做了脂粉和護膚品出來,娘娘用著,在宮妃裡宣傳宣傳就是,以娘娘如今的地位和娘娘的美貌,那些宮妃們定然紛紛倣傚,而您就是個時尚的風向標,有您帶了頭,全京城的貴婦們怕是都會跟著來,這種名人效應下的銷售量,定然是海量的,臣妾在外頭的鋪面也不會設得很大,以免引人注目,只要有錢賺就行了,不用太過張揚。」素顏笑著對皇后道,正好利用皇后想讓葉成紹上位的心思,只要是對葉成紹成功有利的,皇后定然會傾力相助。
  
  果然,皇后美艷的雙眸裡閃出光輝,笑著直點頭,還不忘連連說道:「當初,紹兒鬧著非要娶你,我還真沒看出你有何特別之處,如今看來,那小子還真是有眼光呢。」一副喜不自勝的樣子,皇后在宮裡頭雖然也存下不少錢財,可以供給葉成紹,但是,那畢竟不夠,素顏這條生財之道才是財源啊,有了財力支撐,不怕大事不成。
  
  「哦,這裡有個東西給你,你拿了去,在城東本中也有家胭脂鋪子,鋪子裡的東西雖然沒你的好,但是,那裡有幾個經驗豐富的手藝人,倒是應該能幫上你的忙,嗯,要獨家經營,才能賺大錢,以前本宮的那鋪子裡的東西,也是好久沒有出過新品了,如今,那些賤蹄子們,也有了各自的心思,生意不如以前了……那鋪子,本宮就送與你吧,相信你能幫紹兒賺不少錢的。」皇后隨即親自到內殿拿了個玉牌來遞給素顏,笑道:「算是皇姑母對你們新婚的賀禮了。」
  
  自坤寧宮出來,素顏心事沉重,這一天來所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以後的路,究竟要如何走,她有些茫然了,皇上對葉成紹的態度不明,太后是明著打壓,而皇后的期望又讓她覺得沉重而壓抑……這一刻,她希望能快些見到葉成紹便好,不管走哪條路,都需要夫妻同心才行。
  
  青竹默默地跟在她身後,見她臉上並無笑意,也小心了起來,兩人快行至內宮出口時,素顏突然一陣頭昏目眩,心中急悶難受,像是有什麼卡住了喉嚨一般,渾身虛汗淋淋,頓時,身子直直的向後倒去。
  
  青竹大驚失色,忙上前扶住了她,大喊:「大少奶奶,大少奶奶,您這是怎麼了?」
  
  一時,兩旁的宮女和太監有聽到呼聲的,都圍了上來,紛紛要上前幫忙,青竹抱著素顏,手一格道:「開宮門,我要抱我家大少奶奶回府。」
  
  這個時候,儘管知道宮裡就有太醫,但青竹任何人也不敢相信,她只想快些抱了大少奶奶去見世子爺。
  
  那些宮人們不由大怒,一片好心卻得到了這種對待,有些認識素顏的,便回去稟報皇后或是太后,也有的人去開了宮門,青竹抱起素顏,二話不說便掠身而起,急急地向宮外飛去,有人在後頭喊她,說是皇上給世子夫人備了公子儀仗,可以送她主僕二人回府,她也沒有回頭,在青竹看來,大少奶奶明明是好好的進的宮,一出來,便發了病,這宮裡根本就不安全。
  
  青竹急急的抱著素顏出了宮,好在玄武門外,竟然看到了藍家三小姐素麗和府裡的二小姐,三小姐,她不由大喜,向她們直奔而去。
  
  文靜和文嫻兩個因為今天大哥大嫂大出了風頭,心裡也是美滋滋的,在壽王府時,身邊的一眾夫人,小姐們就都用羨慕的眼光看她們,以前不願與她們交好的幾個也往她們跟前湊了,這兩丫頭今天被人捧得暈乎乎的,心裡頭得意得很,出了壽王府也不肯回家,非要在玄武門外等,當然,先頭司徒蘭攔著葉成紹的那一幕,她們根本就沒有看到,葉成紹騎御馬過來時,這幾個全都躲馬車裡,生怕他看見了,會鬧著要她們回去,幾個丫頭心裡都有小算盤呢,要是能跟著嫂子坐一回公主儀仗,那是多麼榮耀的事啊,便是中午飯,也是使了丫頭回府去提來的,足足等了好幾個時辰呢。
  
  心裡正美著,卻不想,眼前的一幕讓她們震驚得無以復加,素麗純是太過關心素顏,才乾脆與寧伯侯府的幾個小姐一塊等大姐,這會子見到素顏面色蒼白,緊閉著雙眼,眼淚立即就出來了,第一個就迎了上去。
  
  「怎麼會這樣,大姐,大姐,你怎麼了?」素麗嚇得快要哭了出來,今天的大姐太與眾不同了,鋒芒大露,綻放異彩,她心裡便很是不寧,既為姐姐高興,又為她擔心,她是艱苦中熬過來的,雖是年紀小,但對很多事情,卻是比常人看得遠一些,更透一些,果然,她的擔心真的成了現實,這叫她如何不傷心,不憤怒,大姐肯定是被人害了。
  
  文靜和文嫻兩個直接就嚇呆了,怔在馬車旁不知如何是好,青竹也懶得管她們,抱了素顏就往馬車裡塞,素麗忙也跟上馬車,伸手去探素顏的脈,大急道:「不行,大姐怕是不能受顛,她的心脈很弱啊。」
  
  素麗此時急得大哭,長這麼大,她第一次覺得好生惶恐,她在藍家過得辛苦,自小便受盡風霜雨露,唯一的親人三姨娘又是個老實本分的,自己大了些,還要靠自己來維護她,姐妹裡,不是欺負,便是攻訐,唯有這個大姐是真心的疼她,處處維護她,如今眼見著大姐名聲鼎盛,成為了大周第一才女,她的身份也跟著水漲船高,卻是……
  
  素麗一陣大慟,撫著素顏的臉放聲大哭,淒惶得不知所措,青竹也是大急,探向素顏的脈搏,果然微弱得很,心跳都似要停止了,她縱身往馬車下跳去,便是去搶,也要搶一個太醫出來給大少奶奶醫治。
  
  素麗倒也沒有攔她,只是將素顏的頭抱在懷裡,失聲痛哭,急切的不停撫著素顏的胸口,希望能幫她緩些氣過來。
  
  文靜和文嫻兩個也是嚇傻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對素麗道:「藍三姑娘,哭也不是辦法,我們這就著人回去請大哥來,你好看著大嫂。」
  
  素麗點了點頭,大姐夫還是有些本事的,這點,她清楚得很。
  
  好在邊上還有一輛素麗先頭坐來的馬車,文靜和文嫻兩個也顧不得這許多,坐上馬車便讓馬伕以最快的速度往前趕。
  
  素麗獨自一人抱著素顏,心中惶惶不安,不停的小聲在素顏的耳邊喚著:「大姐,大姐,你可不要有事啊,好不容易才得了今天的幸福,你千萬不能放棄,不能放棄啊,你和我一樣,自小便過得苦,雖然是個嫡女身份,可是有二娘壓著,處處虧待著,過得並不比我這個庶出的好多少,嫁了後,侯夫人又是個厲害的,三番五次的打罵於你……大姐,你不能丟下素麗不管啊,素麗……沒有了大姐,可怎麼辦?」
  
  正哭得傷心,馬車外傳來一聲清冷的問候:「是藍家三姑娘在馬車裡麼?」
  
  素麗聽得一陣,這個聲音讓她好一陣心慌,忙收了淚,臉突然就有些紅了,忙收了淚,掀了簾子道:「正是,你是……」雖然猜出來一點,她少女的矜持讓她不好確認。
  
  「本王剛才路過,聽得馬車裡好一陣哭聲,不知三小姐出了何事如此傷心?」二皇子修長的身子立在馬車邊,偉岸如青松一般,素麗聽得一怔,眼睛一亮,放下素顏便對二皇子道:「你……你是王爺麼?求你救救我大姐,她突然暈過去了……」
  
  二皇子聽得眼一沉,也顧不得男女大防,掀了門簾子看向馬車內,果然看到素顏面如金紙,呼吸微弱,便要伸手來探,素麗卻是輕輕一擋,小聲道:「王爺……」語氣裡帶了一絲戒備。
  
  「本王略懂武功,想給葉夫人探探脈。」二皇子真誠地說道。
  
  素麗一聽,忙拿了自己的帕子搭在素顏的手腕上,讓二皇子探脈,二皇子抬了眼,清清冷冷地看了素麗一眼,素麗心頭一顫,忙垂頭不敢看他。
  
  二皇子探完脈後,臉色劇變,衝口道:「葉夫人怕是身中劇毒,若不快些解毒,只怕生命危險。」
  
  素麗聽得大急,納頭就向二皇子拜去:「求王爺救救大姐,求王爺了。」
  
  二皇子聽了也不遲疑,長臂一伸,便要去抱起素顏,素麗大驚,忙攔下道:「王爺,雖說事急從權,但男女大防必須要守,而且,此處仍是禁宮外,並未出紫禁城,以王爺的腳力,應該能立刻幫大姐找來救助之人或藥才是。」
  
  二皇子聽得一滯,不由深深地看了素麗一眼,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對他似是有情的小姑娘做事如此沉穩有度,眉頭一揚,沉了聲道:「本王腳力雖好,但一去一回,定然浪費時間,你就不怕耽誤了你大姐的救治?」
  
  素麗大眼一轉,卻是堅決地說道:「對不起,王爺,女子名聲比生命更重要,此處又是皇家紫禁城,您若抱了大姐出去,必定會引得非議,大姐若是清醒,定然不肯,臣女也不敢忤了大姐之意。」
  
  二皇子聽得眼中寒芒一閃,有些懊惱,再一次伸手想要將素顏抱起,素麗小小的身子堅定地伏在了素顏身上,嚴聲說道:「謝王爺好意,請王爺自重。」
  
  二皇子聽得只想要跺腳,但他究竟是性子深沉之人,很快便恢復了臉色,歎口氣對素麗道:「你倒是個沉穩懂事的,你們藍家的姑娘果然與眾不同,本王佩服。」說著,自懷裡取出一個瓷瓶來,倒了一粒藥丸遞給素麗道:「這是解毒丹,三姑娘且先給葉夫人服下,可以讓她身上的毒緩上一緩。」
  
  素麗聽得大喜,忙接過來,謝過二皇子,便要給素顏服下,此時,便聽得外頭有人說話:「下官給王爺請安,不知王爺在此為何?」
  
  素麗一聽又是男聲,忙要拉下車簾子,但一抬眸,便看到一雙溫暖而又清澈的眼睛,這雙眼睛也太讓她熟悉了,這廝在台上彈琴,竟然死盯著她看,讓她被一眾的姑娘小姐們嘻笑諷刺,好不討厭。
  
  正要拂落車簾子,就見郁三公子上前一步,大驚道:「那不是葉夫人麼?怎麼……怎麼病了?」
  
  素麗懶得理他,將簾子重重放下,但郁三公子卻是一個箭步竄過來,掀起了簾子,一看素顏果然面色難看,像是……半個時辰前還是好好的人,怎麼會……他也不是笨人,也是官家子弟出身,葉夫人最後可是被太后召入內宮了,出來便是這般模樣,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可能發生了什麼事,這會子再看二皇子立在馬車前,便更起了疑心,忙上前來探看。
  
  素麗見郁三公子冒冒失失的就掀了簾子,那副模樣像是也要去探大姐的脈似的,衝口便沒好話:「郁公子請自重,如今可真是有趣了,怎麼誰都會診脈,要都如此,全京城裡的大夫怕是都要停業轉行去了。」
  
  郁公子聽她如此一說,也覺得自己無狀了,吶吶地收回了手,眼一抬,看到素麗手裡正拿了顆藥丸正要給素顏服下,他眼疾手快的一把搶過,將那藥丸一掰,竟是丟了半顆到自己嘴裡吞了下去。
  
  素麗猝不及防,被他搶了藥去,本要大怒,再看他渾然不顧的將藥吞下去一半,立即目瞪口呆,人便石化,這人……不怕有毒麼?真是個……笨蛋。
  
  二皇子也被郁三公子這一連串的動作弄得驚詫莫明,又好生惱火,沉聲對郁三公子道:「郁大人何意?那可是本王的解毒丹,你以為,本王會害葉夫人不成。」
  
  郁三公子吃下半粒藥丸後,臉色如常,仍是一副斯文儒雅的樣子,聽二皇子如此一說,忙不好意思的拱手:「下官可不知道是王爺的藥,哎呀,葉夫人看樣子是中毒了,就怕不對症,亂吃藥怕是有不良反應,下官先試試這藥性也是好的,得罪之處,王爺海涵。」
  
  二皇子氣得直瞪眼,又自瓶中倒了一粒藥來,遞給素麗,郁三公子卻是適時的「哎喲」了一聲,眉頭突然皺了起來,捂著肚子就喊痛,素麗聽得心驚膽戰,懷疑地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這會子真想一腳將郁三公子踢到城門外去就好,這廝分明就是在裝,他的解毒丹可是名副其實的,吃了哪裡會肚子痛?再說了,才不過半刻,那藥怕是都沒化,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有了反應?
  
  可是,現在藍家三姑娘已經明顯不相信他了,這讓他好不著惱,狠狠第瞪了郁三公子一眼,柔聲對素麗道:「此丹乃是太醫院配的常用解毒之物,姑娘可以看這瓶口的標記,本王犯不著要害葉夫人的,不信,本王也可以試一粒給你看。」
  
  素麗聽了仍是警惕地看著他,二皇子無奈,真的倒了一粒到自己口裡,素麗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人家可是皇子啊,竟然肯為大姐試藥,心裡又泛起了絲絲漣漪,接過二皇子手裡的瓶子,再次誠心的道了謝,倒了一粒藥,想要喂素顏服下。
  
  誰知,郁三公子此時竟是大叫一聲,「王爺,那邊好像是世子爺來了。」
  
  二皇子聽得眉頭一皺,轉過頭看向另一面,素麗也是大喜,大姐夫來了,大姐就會有救了,大姐夫身上可是有不少好藥呢。
  
  她不由也透過窗子往外看去,這時,郁三公子卻是偷偷的向素顏的嘴裡塞了一個東西,然後,又迅速的退後了一步,這一切,做的太快,便是素麗也沒有發現。
  
  二皇子轉過頭,只看到一人一馬飛馳而來,定睛看去,卻並不是葉成紹,不由轉頭瞪了郁三公子一眼,素麗也是好生失望,也跟著瞪了郁三公子一眼,這廝還真是麻煩,沒事亂叫什麼?害她白高興一場。
  
  垂眸去看素顏,卻見素顏的呼吸似是平穩了一些,臉色也稍緩,不由大喜,忙伸了手去探素顏的脈,感覺雖然仍是微弱,卻比先前強勁了些許,眸中淚如泉湧,哽聲道:「大姐,你可一定要堅持住啊。」
  
  素顏仍是死氣沉沉的,郁三公子有些緊張地看著車上的素顏,二皇子卻是催促素麗道:「快些給葉夫人服了解毒丹吧。」
  
  素麗點了頭,捏了一粒丹藥往素顏嘴裡放,卻赫然發現,素顏的嘴裡似乎含著一粒藥,不由大驚,正要驚呼出來,一抬眼,卻看見郁三公子眼裡似有警告,她不由生生地將那聲驚呼給噎了回去,半信半疑的將藥丸拿在手裡,作勢餵了素顏。
  
  二皇子見素顏終於服了藥,這才像是鬆了一口氣,對素麗道:「藍三姑娘既然不肯讓本王獨送葉夫人去太醫院,那本王便陪了姑娘一同坐馬車去吧。」
  
  素麗沒有回答,而是小手藏在廣袖裡,暗暗探著素顏的脈象,果然見素顏的脈象有了起色,這才心安了很多,不由抬了眼,深深地看了郁三公子一眼。
  
  這是,玄武門裡一隊宮女和太監簇擁著皇后儀架,急急而來,素麗不由皺了眉,大姐突然在宮裡中毒,怕是與太后脫不得關係呢,但願皇后能救大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04:53 PM

  第一百二十四章 神仙局
  
  二皇子一見皇后來了,眼神一沉,忙大步向前,單膝跪地,向皇后行禮,皇后見二皇子也在,不由怔了怔,抬了手道:「起吧,皇兒怎麼也在此處?」
  
  二皇子立起身來,慇勤地上前扶住皇后,邊走邊說道:「回母后的話,兒臣是恰好路過,正從宮裡頭出來回府去的,聽到葉夫人之妹在馬車中哭泣才過來看的,葉夫人似是中了劇毒,兒子已經給她服了解毒丹,但只能暫時控制毒性,還是得立即著太醫救助才是,不然,怕是……」
  
  後面的話二皇子沒敢繼續往下說,因為皇后的臉色黑如鍋底,原本艷光四色的嬌容上,蒙上了一層怒色,看得出,皇后很震怒,也很關心藍素顏。
  
  「已經給她服了解毒丹嗎?那就好。」皇后聽了二皇子的話,微鬆了一口氣,秀氣的黛眉卻是蹙得更緊了。
  
  正走著,郁三公子也躬身過來,跪了下來,給皇后行禮,皇后並不認識他,也沒時間管他是誰,抬了抬手讓郁三公子起身,便匆匆往前頭去。
  
  素麗這會子也下了馬車,跪在馬車前,等皇后到了跟前,三呼千歲,皇后倒是多看了她一眼,問道:「你是素顏的妹妹?」
  
  素麗不敢抬頭,低了頭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話,臣女是葉夫人的三妹藍素麗。」
  
  皇后聽了便道:「你姐姐吃了二皇子的藥,可有好轉了?」
  
  素麗聽得微震,偷偷抬眼暖了二皇子一眼,見他一臉的坦然自若,眉頭幾不可見的便皺了皺,卻是回道:「回娘娘的話,大姐如今比剛一開始確實好少許,但是,仍在昏迷。」
  
  卻是既沒有否認是二皇子的藥起了作用也沒有肯定。
  
  皇后聽得心頭一顫,忙向前幾步就要撩馬車車簾,一旁的二皇子正要伸手幫皇后掀車門簾子,皇后卻是轉了頭,淡淡地看了二皇子一眼,二皇子頓時將手縮了回去,垂在身側,一旁的宮人這才上前拉開了車簾。
  
  馬車裡,素顏靜靜的躺著,身子微微倦縮著,兩條秀氣眉的痛苦的緊蹙著,臉色蒼白如紙,看著那張清麗的,沒有了生氣的小臉,皇后眼中浮出淚意:「太醫,立即上前症治。」
  
  皇后的聲音微顫,帶著憤怒和一絲的後怕,靜靜的退到了一邊去。
  
  皇后身邊的貼身宮女便先上了馬車,將素顏的手自馬車裡拿到邊上來,陳太醫自儀仗背著個藥箱子急急地走了過來,伸出三根手指輕搭在素顏的腕脈上,凝神探脈,越探他的眉頭皺得越緊,皇后在一旁看著眉頭也跟著往緊裡蹙,眉心都快要打成結了,眼眸凝黑,但這會子她也知道不能打擾太醫,只能乾著急地站著。
  
  良久,陳太醫才鬆了手,急急的去翻藥箱子,卻是鬆了一口氣道:「萬幸啊,葉夫人服了一劑百毒靈,那是藥仙谷的解毒靈藥,一粒難求啊,沒想到,葉夫人倒是有福緣,服了一粒靈藥,不出三個時辰,她就會醒來的。」
  
  皇后聽了臉色稍霽,急切地問道:「那她無性命之憂了吧。」
  
  「回皇后娘娘的話,下官再給葉夫人施上幾針,將毒素導出心脈,性命之憂是沒有了的,只是,葉夫人所中之毒極是傷身,恐怕她要在家多多修養些時日了。」陳太醫躬身回道。
  
  皇后聽得一滯,眼神變得更加凌厲了,一絲纖長的素手在廣袖裡緊握成拳,微微顫抖著,但她似在極力隱忍,又似忍不住,嬌柔的身子微微靠向馬車壁。
  
  素麗聽了陳太醫的話,長舒一口氣,大而靈動的雙眼裡立即水霧瀰漫,忍不住縮著鼻子,輕輕抽泣,小臉上卻是露出一絲驚喜來,抬了眸,淚眼朦朧地看向被擠在人群外的郁三公子,微微向他頷首,眼裡全是感激之色。
  
  郁三公子見素麗含淚看過來,神情嬌弱又楚楚可憐,還滿是感激,他稍顯蒼白的臉上立即漫上了一層菲紅,眼神躲閃著,竟是羞都的不敢再看素麗。
  
  剛才不是還很會作怪麼?怎麼一下子又害羞了?素麗看著郁三公子那莫明的紅臉,不由被自己的淚水給嗆住,這廝還真是個怪物,上午比賽時,當著一眾觀眾的面,他可是大膽得很呢,明明就是個登徒子,這會子又……又像個毛頭小子了……
  
  素麗姑娘原本的感激在郁三公子的羞澀神情下立即消散,等郁三公子抬眼再偷暖素麗時,立即得了她一個大白眼,一時又怔住,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真不知道不過眨眼的功夫,又哪裡得罪了藍三姑娘了。
  
  皇后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來,對二皇子點了點頭,說道:「皇兒,此事多謝你了,只是不知,你這藥自何處而來,據本宮所知,那藥仙谷最是神秘,只聞其名,不知其真正所在地是哪裡,聽說藥仙谷的人行跡也很是難尋,除非機緣巧合,一般是很難碰到藥仙谷之人的,沒想到皇兒你,倒是個有緣人了。」
  
  二皇子在聽到陳太醫說到百毒靈時,就處於石化之中,他清楚的記得,自己給素麗的只是太醫院常配的那種解毒丹,哪裡是什麼百毒靈,先前探藍素顏的脈搏時,她的氣息很弱,應該不可能服過解毒之藥的,怎麼可能會……
  
  他不由也看向郁三公子,並沒有正面回答皇后的話,郁三公子卻是正皺著眉頭,一副很苦惱的樣子,見二皇子看過來,他很無辜地看向了素麗。
  
  二皇子眉頭一皺,嘴角輕扯了一下,眼光立即變得更加冷峻凌厲,如寒芒一樣的刺向素麗,素麗被他看得莫名其妙,轉眸一看郁三公子,立即明白這廝在「栽髒」呃,也不能說是栽髒,只能說是轉移目標,不由更是氣了,小嘴一張,正要說什麼,葉三公子的眼裡立即露出一絲乞求來,她心頭一震,倒底感激他出手救了自家大姐,沒有戳穿他。
  
  先前二皇子和素麗都沒有看到郁三公子如何靠近素顏,二皇子一時雖也懷疑,卻也拿不準。
  
  而且,郁三公子是個人材,二皇子私心裡還是想要拉攏他父子的,再說,眼前的藍三姑娘看著嬌小可愛,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內裡卻是沉穩而有主見,也不能排除,那藥其實是藍三姑娘餵給素顏的,可是,以她先前的悲痛程度,真有藥,又何必那般的著慌淒惶?一時,二皇子也糊塗了,不知道那藥仙谷的藥是出自何人之手。
  
  他心頭記下此事,只等眼前事過完後,再去細查,藥仙谷……那是個神秘莫測,如仙境一般存在的好地方,如果,自己手裡能掌得有藥仙谷的資源,那麼……
  
  陳太醫給素顏連施了幾針,眼見著,素顏的面色緩和了許多,肌膚不似先前的蒼白,透出一絲的血氣來,好半響,陳太醫鬆了一口氣,收了針,擦了額上的汗對皇后娘娘道:「娘娘,可以將葉夫人移動了。」那意思便是馬車的顛頗素顏受得住了,皇后聽得欣喜,忙讓人上前去抬素顏下馬車,想將她放入自己的步輦之上抬回去,但是,這時,一直隱在一邊的青竹卻突然上前手一格,攔住眾宮女。
  
  回身跪向皇后:「娘娘,請容奴婢送大少奶奶回府。」
  
  皇后聽得大怒,凝眼看向青竹,一個奴婢而已,怎敢公然反對自己?沉了聲道:「念你是葉夫人的貼身女婢,又忠心於她,本宮不與你計較,讓開!」
  
  青竹一臉的決然,堅決地攔在了馬車前,雙手一張,不許宮女去碰觸素顏的身體,二皇子大怒,上前伸手就去拎青竹的領子,不過是一個侍女罷了,他渾不在意,不過是舉手而來的事,但青竹卻是身子一矮,肩膀一縮,不見如何動作,卻是躲過了他那一抓,仍是穩穩地跪攔在馬車前。
  
  二皇子一抓而空,微有些詫異,手停在空中很有些不自在,不由來了真怒,手腕一翻,掌中已含勁力,向青竹那纖弱的身子吐去,青竹感受到一股渾陽的剛氣,當下也不敢怠慢,廣袖一拂,身子快速掠起,卸了二皇子吐來的部分力道,曼妙的在空中一個旋轉,又再一次跪於馬車前,仍是先前的姿勢,連髮絲都不曾凌亂過,彷彿她剛才那和連串如行雲流水般的躲閃只是錯覺。
  
  二皇子的臉色終於有些凝重,冷笑道:「沒想到葉夫人身邊倒是藏龍臥虎,如此身懷絕技,卻是甘心為僕,你此等人才,不是浪費麼?」
  
  青竹神情冷淡無波,垂頭作恭謹狀,聲音卻是清冷如霜:「謝王爺誇獎,奴婢只是懂些粗淺功夫,若論才華,比我家大少奶奶相隔萬里,奴婢能得大少奶奶垂憐,深感榮耀,不敢心存妄念。」
  
  二皇子的話裡有惜材招攬之意,聰慧如青竹,哪有聽不出來的,她性子剛強堅定,雖正值青春,但經歷得風雨卻是不少,哪裡是二皇子隻字片語所能打動得了的。
  
  二皇子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奴婢竟然敢回絕於他,頓時有些下不來台,正好藉著她冒犯皇后,想要懲治她一二,如是,又乍然出手,這一次,他用了七成的功力,出手狠辣果決,青竹的身子聞風而動,飄然而起,一聲嬌斥,倒飛於天,廣袖為武器,與二皇子拆起招法來。
  
  二皇子打得火起,正欲以施重手,就聽皇后很是不耐地喝道:「住手,當本宮是死的麼?」
  
  二皇子聽得一震,忙停了手。青竹原就只是招架,並無進攻,二皇子停手,她也再一次穩穩跪落在皇后身前,二皇子向前一步,也跪在皇后身前。
  
  皇后深深地看了青竹一眼,卻是放軟了聲音,勸道:「你家大少奶奶身中劇毒,得盡快醫治才好,如今餘毒未清,本宮將她接回宮裡,自會讓最好的太醫醫治於她。」
  
  青竹納頭一拜,哽聲道「多謝皇后娘娘恩典,可是,皇宮不安全。」她不是個多話的人,又是個認死理的,大少奶奶進宮時是好好的,出來便突發急病,不是皇宮之人害的,又還有誰,而且,大少奶奶從太后宮裡出來時還安然無恙,自皇后宮裡出來就發病,她如今更是不相信皇后,便是皇后親自帶人來救,誰又能保證,她這不是一套連環計,拿了大少奶奶當藥引子呢?你們宮裡的幾位怎麼個鬥法,青竹管不了,但傷了大少奶奶,你便是天皇老子,她也不信了。
  
  皇后聽得一滯,竟是被這丫頭堵住了嘴,不知道該如何瓣解是好,這丫頭說得太直接,偏生她說的又是事實,讓她反駁不得,一時又氣又急,又有些無奈,偏生又覺得這個丫頭忠心得可愛,捨不得拿那套犯上的套套兒去處治她,不由美目圓睜,瞪著青竹。
  
  一旁的素麗也聽出青竹的意思了,她雖然不太贊成青竹這種公然對抗皇后和二皇子的作法,這會給大姐帶來麻煩,但她也是欽佩青竹的忠心,如今再聽青竹簡簡單單的一句「皇宮不安全」的話,便也明白了其中的一些關鍵,也跟著跪到了皇后面前,哽聲道:「臣女謝娘娘對大姐的救命之恩,請容臣女將大姐送回寧伯侯府吧,世子爺應該有法子幫大姐清毒的,娘娘千金之軀不宜離宮太久,風寒料峭,臣女惶恐,娘娘一定要保重鳳體。」
  
  皇后聽得好笑,今兒個還真是怪事一出接一出,進皇宮醫病是何等的榮耀,先是一個奴婢阻攔,再接著是個五品官員之女也阻攔,看來,她們心裡已經對自己起了疑心了,心中雖怒,卻也是無奈,如今怕是越強逼著接素顏進宮,只怕更會引起她們心中的反感,也罷,成紹若知素顏中毒,只怕又要鬧將起來,讓他先在府裡為她清毒,緩衝下怒氣也好。
  
  如是便一轉身,不再多看素麗和青竹一眼,向步輦走去。
  
  二皇子見此不由怔住,向來強勢的母后竟然如此輕易就放過兩個大膽妄為,冒犯鳳顏的小丫頭?張口結舌,還想多說什麼,但皇后已經快步上輦,絕塵而去。
  
  他眼珠子一轉,斂了心中怒氣,又和顏悅色地親自去扶素麗:「三妹妹,母后即是允了你所請,那便快快起來吧,地上涼,傷了風寒可不好。」語氣裡透著一絲的關切和溫和,附近素麗時,清冷俊美的臉上竟是微帶了一絲笑容,黃昏的陽光灑在他的側臉,像是鍍了一層淡淡的金粉,更添了幾分陽剛之氣,素麗的心又微微的顫動了一下,一抬眼,眼睛就撞進一個深淵之中,幽深不見底,彷彿要將她的靈魂也一併帶了進去似的。
  
  她不由半癡,深陷那眼神之中不能自拔,耳旁便傳來一聲清喝,就聽郁三公子怪聲道:「哎呀,好像葉夫人動了,真的,她的手動了一下呢。」
  
  素麗立即回神,欣喜若狂,起身便向馬車衝去,素顏還是那個姿勢躺著,哪有動過?她腦子一激,立即明白那廝的意思,頓時面紅耳赤,回頭嗔了郁三公子一眼,嘴裡卻也跟著道:「呃……手確實是動了,不細看,還發覺不了呢。」
  
  二皇子臉色有些發僵,但很快便恢復了一慣的清冷,抬眸看了素顏一眼道:「既然葉夫人已無大礙,那本王便有事先走了,三妹妹可一定要照顧好葉夫人。」
  
  素麗垂頭向他行了一禮,輕聲謝過,二皇子大步流星地走了,素麗有些發怔,微揚了下巴看著那遠離的背影,心情怪怪的,卻不似以往那樣的落莫。
  
  「已經走遠了。」郁三公子走近素麗,在離她三尺遠的地方站住,眼光柔柔的,卻帶了一絲的擔憂。
  
  話卻說得討厭,素麗一聽,便抬眸又瞪了他一眼,氣呼呼的走回馬車,正要上車時,又回過頭來,沒好氣地說道:「今日多謝公子相助,小女子回府定當報與父母和姐夫,想來姐夫一定會厚謝於公子的。」話意雖是客氣,語氣卻並不善。
  
  郁三公子不由得一聲苦笑,摸了摸後腦勺,似是很隨意地說道:「若先前聽得是寧伯侯世子在車中痛哭,在下定然是捨不得那顆靈藥的,哎呀呀,本公子就是見不得小女孩兒哭傷心鼻子,如今想來,失了好藥,沒得到美人垂青,卻換回個大男人的回報,真是不值呢。」
  
  正要上馬車的素麗聽了氣得直跺腳,轉頭又要罵,青竹卻已然上了馬車,她探了素顏的脈,果然脈相穩定了許多,在素麗開口之際對郁三公子一報拳道:「公子大恩,奴婢先替夫人謝過,他日定當與夫人登門致謝。」
  
  郁三公子不過想要氣氣素麗,這會子聽青竹說得嚴肅,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忙也拱了手道:「適逢棋會,不過舉手之勞,葉夫人也算得上在下的半個恩師,能救到她是在下的榮幸,姑娘言重了。」
  
  素麗聽了直撇嘴,見青竹還待要說什麼,便將她的手拂了回去道:「人家是君子,路見小女子傷心,俠義心腸頓起,君之施恩,豈能求報?走吧走吧。人家不稀罕呢。」
  
  青竹聽了便有些忍笑,三姑娘和這郁三公子大一起看著在吵鬧,不對盤,不過這眉眼間,卻有那麼點意思呢,自家大少奶奶先前與郁夫人可是嘀咕了好一陣子,便是想將三姑娘與這郁三公子搓合了,如今看來,怕是大少奶奶不操心,這兩人也很有可能啊,只是這會子,三姑娘怕還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呢。
  
  果然就聽郁三公子懶懶地回道:「誰說本公子不稀罕呢,我稀罕得緊,可人家謝得不情不願的,我也沒法子啊,總不能一個大男人,還強逼著一個小丫頭來感恩裁德吧,哎呀呀,如今可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明明是幫了人,人家偏生還要對你橫眉冷對,你說,這老天爺是不是太不公了呢?」一昏錘胸頓足的樣子,略顯蒼白的臉著頰上卻是泛起兩片紅暈,一雙溫暖清澈的眸子裡露出狡黯和寵溺之色。
  
  素麗一聽差點氣炸了,哪裡見過這樣的,施了恩就施了恩吧,謝也道過幾回了,這廝偏還不依不饒了,若是不明真相的人聽見,還當自家姐妹如何的不懂世事呢,再看那廝一逼受了多大委屈的樣子,不由怒道:「你……最多,回去讓姐夫賠你一粒藥丸便是,沒見過這樣的,以後再有什麼事,可不敢讓他幫忙了,青竹姑娘,咱們走,本姑娘再也不想看見這樣人。」
  
  青竹憋著笑聽郁三公子和素麗吵嘴,平素沉穩大氣的素麗在郁三公子面前,簡直就變了一個人,暴燥而易怒的,以前那少年老成的模樣消失怠盡,如今還真像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嬌俏又可愛,嗯,這才是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嘛。
  
  馬車開動,車輪滾滾而去,郁三公子仍是含笑看著那遠去的馬車,他身邊的小廝卻是苦著臉走過來:「公子,你把救命的藥都給了人了,你若的病……若是發作了怎麼辦?」
  
  郁三公子回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渾不在意地說道:「老毛病了,也不差這一顆藥,忍一忍就挨過了。」
  
  「公子,明明是治你的病的,怎麼又成了百毒靈了?你的藥能解毒麼?」小廝拌了手中的斗蓬給郁三公子披上,郁三公子太過瘦弱,可不能再吹寒風了。
  
  「葉夫人確實是中了毒,但那毒素引起的病懲卻正好與我發病時很想似,我不過也是死馬當了活馬醫了,總比……呃,咳,咱們走吧。」郁三公子向玄武門外的一側巷子走去,郁家的馬車就停在一個暗處,今天在外頭呆得久了,身子著實有些吃不消了。
  
  那小廝屁顛顛地跟在他身後,卻是碎碎念:「真不知道那藍三姑娘有什麼好,公子躲在這裡等了她好幾個時辰,又把救命的藥也給了她,偏生她還不知好歹,一句好言也沒有,一會子回去,夫人要是知道公子的藥沒了,不定又要如何責罵奴才呢。」
  
  郁三公子似是聽慣了他的嘮叨,瀟灑的上了馬車,見他還在念,便閒適的向後靠在馬車上,閉目養神,像沒聽見一般。
  
  卻說葉成紹,原是追著郁三公子出城的,被司徒蘭弄了那一出,等他騎馬追出城來時,早不見了郁三公子的身影,正要返回宮去接素顏,斜喇裡卻是閃出一個黑影來,正是司安堂的密探,遞給他一個密箋後便又閃身走了。
  
  葉成紹打開密箋一看,頓時臉色凝重,北戎竟然派了密探進京,似乎要在京城做一件很秘密的事情,他心中一驚,這消息來的突然,他必須去司安堂去部署,北戎早就對大周窺視已久,如今國力鼎盛,很有可能會發動戰爭。
  
  不過,前一陣傳來秘報說北戎的老皇帝身子虛弱,正是強撐著,北戎皇室內爭鬥正盛,相傳北戎老皇帝只親生一女,卻在數十年前失蹤,生死不知,北戎皇室原本血脈單薄,便是子侄輩也所剩無幾,幾個成年的又都是遠房,而且,無一能讓老皇帝看上眼,因此至今都沒有找到繼位大統之人,老皇帝便很想找回失蹤的親生女兒,可惜,數十年來,卻是杳無音迅,如今突然來了大周,難道是……
  
  葉成紹心中激動之餘,一絲恨意自心間滑過,快速調馬回了司安堂總部。
  
  他剛到司安堂處理好處此,話還沒說得完,便接了青竹的警報,那警報發得突然,而且,又是急警,他顧不得多想,便打馬出來向皇宮而去,心裡頭突然一陣恐慌,彷彿最重要的東西就要失去了一般,他不由大急,「老天保佑,不是娘子出了事,但願還來得及。」
  
  人一急,便想抄近路,他打馬拐時一個偏避些的小恭子裡,正趕得急,突然從兩旁的屋頂上跳下幾名黑衣人,那服裝雖與一般的黑衣勁裝無異,但他目光仍銳利,竟然發現有一個黑衣人身上佩戴的一個佩飾很像狼頭,心中一凜,沒想到自己正要派人捉拿這幾個異國的奸細,這幾人卻是自動撞上了他,若是在平時,他必定會就此派人包圍了這幾人,將他們活捉回去,但此時他惦念著素顏,無暇顧及他們。
  
  葉成紹穩穩的騎在馬背上,冷冷地看著這幾個黑衣人,話也不多說,抽出隨身的長劍便向為首的那黑衣人攻去。
  
  那黑衣人功力也甚高,被葉成紹乍然突襲,卻是從容得很,肉掌在空中劃了一個印式,卻是輕描淡寫的就化解了葉成紹凌厲的一招,葉成紹眉頭一皺,又是一劍刷的搶攻上去,那名黑衣人又是後退兩步,仍是徒手與他對抗,輕輕鬆鬆之間便與葉成紹對了十招有餘,葉成紹感覺到他那一雙厚厚的肉掌之下似有綿綿不絕的勁力吐出,立即明白,此人功夫深不可測,乃在他之上,而邊上的黑衣人只是靜靜的站著,並沒有一擁而上對付於他,不然,他定然左突右絀,非敗了不可,心中一急,便抽出信號彈想要發射求助信號。
  
  但那為首的黑衣人卻似並不想傷他,只是想因住他,感覺到他在求救,那幾個兩看一眼後,為首地道:「我等並無噁心,只是想與世子交個朋友。」
  
  「我呸,交朋友有你們這樣的嗎?不肯與真面目示人也就罷了,還一上來就打。」葉成紹只差沒在心裡罵娘了,他心急如焚,只想快些去宮裡救素顏才好,卻無端被幾個異國人擋了路,好生惱火。
  
  「世子息怒,我等確實沒有惡意。」那為首之人向葉成紹拱了拱手,蒙著的臉上,只能看到一雙略顯碧色的眼睛,眸光裡,閃出一絲的喜意。
  
  葉成紹大罵:「爺管你們是誰,爺有急事,若真無惡意,便給爺讓路,不然,不要怪爺不客氣。」說著,就要打馬遠離。
  
  那為首的黑衣人見了眉頭一皺,但很快便拿出一張信箋來,用勁力射給葉成紹,葉成紹長劍一挑,將那信箋挑在劍尖上,拿了帕子包住收起,再也不看幾個黑衣人一眼,打馬絕塵而去。
  
  而那幾名黑衣人也是縱身一躍,也很快就消失在黃昏的幕色中。
  
  葉成紹正往宮中趕,迎面便碰到正尋他的墨竹,墨竹一見到他,差點哭出聲來:「爺,可算是尋著您了,大少奶奶她……她身中劇毒……」
  
  葉成紹原本就心急如焚,又與剛才的黑衣人大戰了一場,一時心力憔悴,再一聽這話,憂急之下,像是被人洞穿了心臟,只感覺血氣全往胸口上湧,猛然一口鮮血直噴而出,眼前一黑,突然像失了知覺似的生生往馬下直栽而去,墨書見著大驚,一個躍起自馬上跳下,堪堪地葉成紹掉在地上時,伏身躺在了葉成紹的身下,被葉成紹砸得眼冒金星,腰都快斷了。
  
  嘴裡哭喪著喊道:「爺,你沒事吧,奴才話還沒說完呢,大少奶奶被救了,已無大礙,正要清毒呢。」
  
  葉成紹聽了這話,這才算鬆了一口氣,仍是心痛如絞,娘子,是我害了你,若非嫁給我,你又如何會遭受如此大的苦楚,以你天人之姿,驚天徹地的才華,就算出類拔萃,風頭過盛,也不會引來殺身之禍啊,娘子啊,我想給你一個安寧幸福的家,卻總給你帶來災難,我……就是個不祥之人啊。
  
  葉世紹強忍著胸中翻滾著的血氣,翻身坐起,強自提氣躍上了馬:打馬就往宮裡而去,墨書急了,大喊道:「爺,錯了,方向錯了,少奶奶回府了。」
  
  葉成紹一聽,調轉馬頭便往寧伯侯府而去,墨書的腰都要斷了,呲牙咧嘴的爬了起來,忍不住就甩了自己一耳光,自言自語地罵道:「笨蛋,總學不會撿緊要地說,還說不利索,活該被爺砸。」
  
  葉成紹打馬狂奔,很快便回到了寧伯侯府,下馬便縱身躍起,施展輕功回到自己屋裡,侯爺也得了信,正凝臉坐在正屋裡,侯夫人也是一臉的哀傷,坐在侯爺身邊,就是四老夫人也來了,同個長輩見葉成紹回來,都是一怔,侯爺首先站起來道:「紹兒,無防的,陳太醫已經將媳婦的毒導出了心脈,說是再過不久便會醒來。」
  
  葉成紹的臉色蒼白,胸前衣襟上還有點點血跡,侯爺眼利,心中瞭然,便先行勸慰於他。
  
  葉成紹沉著臉,一句話也沒說便衝進了內室,素顏此時安靜的躺在床上,緊皺了眉頭已經舒展開來,臉色仍是極差,不過幾個時辰不見,她似是瘦了一個圈,那雙清亮的眼睛此刻緊閉著,眼瞼下有著一層黑印,一看便知是中毒所致,葉成紹大步走向素顏,急急地探下她的手脈,還好,氣息平緩了很多,脈相還算正常,他的心算是實實地落了地。
  
  顫巍巍的伸了手,想要去撫素顏的臉,心頭卻是一陣悲滄,他心中的恨意從未如此刻濃深過,娘子不過是個嬌弱的女子罷了,就算她的才華引人嫉妒,也不至於要下黑手殺她吧,那些人,還真是狠心啊,大周朝又有幾個這樣的奇女子,為什麼,他們就是容不得她的好呢?
  
  兩行清淚悄然自葉成紹的雙眸中流下,他靜靜的撫摸著素顏的臉龐,眼中既憐又愧,痛恨自己的無能,痛恨自己的身世,更是恨自己,為何沒有勇氣拋卻這一切煩擾,將娘子帶走,從此山水迢迢,遠離紛爭,遠離世俗,只與她逍遙於世便好。
  
  以前會有很多不甘,不甘自己的被遺棄,不甘被人看輕,不被自己不受世人承任的身份,想爭,想抗,想要討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可是再在,看著安靜的躺在床上的素顏,他突然就覺得好沒意思,便是窮盡畢生之力,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如果沒有了她的陪伴,沒有了她的分享,那一切,還有意思嗎?
  
  明明是被太后召見去的,為什麼突然會中毒?老太后不是很喜歡娘子的嗎?難道是看她鋒芒太露,才華太盛,會幫助自己成就大事,會奪了某些人的地位?
  
  一時,心中一恨意更濃,不行,怎麼也要為娘子討回公道,這一次,就是天皇老子下的手,要不了你的命,至少要剁了你一隻手,讓你殘了,你才會知道痛,不然,以後你們會更加猖狂。
  
  他的心中頓時被怒意和恨意填滿,突然揚了聲道:「青竹何在。」
  
  青竹閃身而入,跪在葉成紹面前,一哥低頭認錯的樣子。
  
  「自己回本堂去領貴罰吧,爺將大少奶奶交託給你,你做了什麼?」葉成紹的聲音陰沉得可怕,像是從地獄裡出來的勾魂使。
  
  「屬下知罪。」青竹起身便要走。
  
  「相公……」一個很微弱的聲音自床上發出,葉成紹如聞仙音,也顧不得青竹了,眼中淚流如雨,急急的轉身握住素顏的手貼在自己臉著,哽聲道:「娘子,娘子,你醒了?」
  
  素顏虛弱地睜開雙眼,艱難地搖頭:「不……不關……青竹的事。」
  
  青竹乍聽得素顏醒來,也是喜出望外,急急的也走近床邊,顫聲道:「大少奶奶,屬下無能,沒能護衛好您,屬下……呃,奴才罪有應得。」
  
  「不許,我不許責……責罰青竹。」素顏深吸了口氣,感覺好轉了一些,又道。
  
  葉成紹只要她能醒來就好,這會子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會為她摘下來,何況是這點子要求,忙點了頭道:「娘子,你說不罰就不罰,可是,這個仇,我一定要報。」
  
  「這……這……恐怕是個……神仙局,相公……快去宮裡救……救皇后娘娘。」素顏仍很是虛弱,說半句,就要喘上好一陣。
  
  葉成紹不知道素顏口裡的神仙局是什麼意思,但聽她說要救皇后,一時怔住,「娘娘也被害了?」
  
  「我猜……那個人,害我只是第一步棋,後招可能就是……陷害皇后,我是從娘娘宮裡……出來後才毒發的,太后宮裡吃的又全吐出來了……」
  
  葉成紹一聽,立即有了些瞭然,不過,這會子他堵著氣,皇后在宮裡斗了那麼些年,明知道素顏對自己有多重要,不護著也就罷了,竟然讓她受了如此大的苦,還……把自己也搭了進去,這幾十年,真是白在那地方混了,也太沒用了些。
  
  「相公,快去宮裡吧。」素顏心中很急,她中毒後,雖口不能言,眼不能睜,心思卻是清明的,耳朵也能聽見,這幾個時辰以來,她想了很多事,只是苦於睜不開眼,也不能說話,葉成紹在她耳邊的哭誅她也聽見了,就是怕他又鑽了牛角尖,才急急的逼自己睜開了眼。
  
  很快,那餘毒的作用又捲上了頭,她感覺眼皮似有千金重,這一次,是真困了,葉成紹還沒有回話,她便又沉沉的睡去。
  
  葉成紹嚇得一驚,忙又去探她的脈,感覺脈相還好,才放了心,青竹在一旁道:「陳太醫開了方子,已經灌了大少奶奶喝了,太醫說那方子有些犯困,爺,您就讓大少奶奶歇著,別吵了她。」
  
  這時,紫睛,紫綢兩個都走了進來,今天她們兩個都沒有跟素顏去壽王府,只聽先回府的方媽媽說起,大少奶奶在壽王賞梅會上奪了個頭名,皇上親點她為京城第一才女,她們幾個正好興著呢,但二小姐和三小姐一回來,卻是報得凶信,嚇得她們幾個就要往皇城裡沖,還是方媽媽沉穩,將她們攔下了。
  
  這會子見青竹挨了罵,兩個丫頭心裡也有怨氣,不過,卻是對葉成紹的,爺也太沒用了些,明明也去了皇宮裡頭,怎麼就不能好好護著大少奶奶呢?
  
  女人家再如何能幹,也要靠男人保護的,爺看著心痛大少奶奶,可是,怎麼一到大少奶奶遇險時,他就不在身邊呢?
  
  兩人眼光幽怨地看著葉成紹,像要將他看穿一個洞來就好。
  
  葉成紹聽了青竹的話,起了身,囑付青竹和紫綢幾個好生照顧素顏,自己向外走去,紫睛就撇了嘴,對著葉成紹的背影剜了一眼。
  
  侯爺見葉成紹沉著臉出來,忙叫住他,「紹兒,你……」
  
  葉成紹看著他道:「我去宮裡了,娘子說,娘娘會有危險。」
  
  侯爺聽得一震,臉色立即更加凝重了,也不攔他:「去吧,小心些,不可莽撞。」
  
  皇后剛回到宮裡,很快太后便派了人來請她,皇后眉頭一皺,唇邊浮出一絲苦笑,起身便往慈寧宮走,才走沒多遠,便看到皇上龍行虎步地過來了,皇后停住上前向皇上行禮。
  
  皇上英眉緊皺,眼神冷冽:「藍氏可脫離危險?」
  
  「回皇上的話,應該無恙了,只是餘毒要清除,還需些時日。」皇后沉聲回道。
  
  「起吧,一起去見母后。」皇上伸手扶她,將她攙了起來。
  
  皇后看了皇上一眼,沒有說什麼,靜靜的跟在皇上的身後向慈寧宮走去,皇上果然開口道:「朕聽人報,藍氏可是從你宮裡出來後,才毒發的。」
  
  「確實如此,但她在臣妾宮裡只喝了口茶,臣妾……」她突然目光一閃,顫聲道:「臣妾這就派人去查那茶水。」
  
  「來不及了,母后已經著人查過了。」皇上的聲音有些冷,步子也走得大了些。
  
  皇后眼一瞇,冷冷地看著前面身材偉岸,集大權於一身的男子,心中湧出一股怒意,卻是生生忍了,加快了步子,卻是淡淡地說道:「皇上認為,臣妾會是那害人之人?她與臣妾的關係,旁人不知,皇上難道不知?臣妾巴不得她好,又怎麼可能加害於她?」
  
  皇上突然頓住腳,轉頭身來,眼神如利芒一樣看向皇后,淡淡地說道:「也許,皇后不想她的鋒芒蓋過紹兒呢?皇后親自出宮救人,自然也不想她死,因為,她可是吃了母后宮裡的一碗粥的。」
  
  皇后聽得臉色一陣霎白,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這個寵愛了自己幾十年的男人,這就是那個信誓旦旦說要愛自己一生一世的人嗎?他竟然,會如此懷疑自己?
  
  皇后強忍著心酸和淚意,嘴角扯出一絲譏諷的笑來,幽幽地看著皇上,明明淚盈於睫,卻是媚眼如絲,淡笑道:「原來,皇上從來就沒有信過臣妾,那便不要去母后處了,您自管令處治了臣妾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神仙局2
  
  皇上聽得一滯,眼眸一沉,中厲光微斂,語氣變得柔和了些,無奈地說道:「柔兒,不要任興,聯只是就是論事,此事太過蹊蹺,藍氏名聲正盛之時,在皇宮裡出了事,聯很不好跟臣工和百姓交待。」
  
  皇上叫的是皇后的閨名,他已經很少用這個暱稱喚皇后了。皇后聽得一陣錯愕,隨即唇邊閃過一絲譏誚來。
  
  「紹兒是臣妾的命根子,他有多在乎藍氏皇上您看不出來,臣妾可是看得出來,臣妾已經對不住紹兒了,又怎麼可能再做令他傷心之事?莫說是讓藍氏中劇毒,便是責罵幾句,臣妾也得斟酌而行,怕因此傷了紹兒的心,你……你竟然懷疑臣妾拿藍氏的性命當籌碼……」
  
  皇后的淚水終於滑落下來,獨處在深宮,身邊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親人,原本將滿懷的癡情都給了眼前這個人,可是,這麼多年來,自己得到了什麼,連親生兒子都不能相認,他總是有種種的理由拿出來哄她,讓她賢良,讓她大度,讓她眼光故長遠,讓她理解他的難處。
  
  好吧,她愛他,所以,她放棄了很多,只為了能跟他長相廝守,能與他共白頭,可是,嫁給他才知,他的愛分得太細,分成了好多份,她付出了全部,換來的,只是他偶爾的回眸,偶爾的寵幸,偶爾的憐惜。
  
  他還有他的江山社稷,有他的萬民百姓需要他的感情,這她可以理解,他是男人,男人就應該作一番事業,可是,他還有他的後宮,還有很多很多的女人等著他的寵幸和憐愛,他要做明君,所以奉行雨露均沾,無數個夜晚,她便只能抱著冰冷的錦被獨自而眠,諾大的宮殿,金碧輝煌,但卻只留下她孤單的身影,在宮中傻子一樣的留連,卻融摸不到半分的溫情,都道帝王無情,她初始不信,她以為,以她的美貌,她的高貴,她的驕傲會征服這個男人,可是最終呢,最終是她生的兒子,他都不肯認……
  
  她放他逼得不得不由一個單純率性的女子變成一個成天豎起滿身的刺來保護自己的刺蝟,她不得不因她而改變,只為能從他那裡討來少得可憐的一點情愛,可是,改變換來的是他的懷疑,是他的不信任……
  
  皇后的淚傾洩而出,多少年了,哭已經成為了她的武器,眼淚成為了她的道具,可是,這一次,她全身心的在哭,她想要把這此年來的苦楚、委屈、不甘和悲痛,悔恨一併全哭出來,都說宮裡相信的只有實力,最不相信的就是眼淚,可是,這一刻,她只是一個放下所有盔甲,所有偽裝的可憐女人,一個被丈夫冷落懷疑的女人,一個對兒子愧疚心痛的母親,所以,她便要像一個普通的婦人一樣,放聲大哭,管他皇上的儀容應該是什麼,管這個男人會不會看到自己的醜態,管他太后會不會又因此挑她的刺,管那些宮妃們會如何暗中笑話,都一邊去,她就想宣洩,哪怕用眼淚淹死眼前這個男人也好。
  
  皇上被皇后的哭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多少年了,皇后早不復當年的天真稚嫩,她變得剛強狡黠,有時,便是他也很難猜出,她在想什麼,不知她在做什麼,他知道她最心痛的便是成紹,可是……他又何嘗不對那個孩子心懷愧疚,可是,他不得不那麼做,他是一國之君,擺在首位的首先就是大周的利益,皇室的利益,容不得他心軟,溫情對帝王來說是奢侈品,他不能隨意享受,柔兒可明白他的心?
  
  「別哭了,我信你。」像多年前一樣,皇上拿了帕子,歪了頭,輕輕幫皇后拭淚,將她攬進懷裡,輕輕柏著她的背,一隻手撫弄著她烏黑如雲的長髮,柔聲哄道。
  
  皇后哭得直抽氣,眼淚打濕了皇上胸前的衣襟,一件銹九龍的滾龍袍被她揉得皺巴巴的,兩旁的宮人和太監垂著頭,根本就不敢多看一眼,宮裡的規矩便是少看少說,不該看的,絕對不能看,不然,哪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皇后正哭得肝腸寸斷,這時,太后宮裡的趙嬤嬤自慈寧宮出來,遠完的看到皇上自在走廊裡擁著皇后在輕聲哄勸,不由眉頭微皺了皺,腳步頓了頓,但是,她還是走了過來,跪下行禮:
  
  「奴婢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見過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千歲。」
  
  皇上一聽趙嬤嬤的話,如聞仙音,總算有法子勸住皇后了,便柔聲附在皇后耳邊道:「柔兒,你看,母后派人來摧了,別哭了,既然不是你的錯,總能說得清楚的不是?你看你,都哭成了個花臉貓了。」
  
  皇后這才自皇上的懷裡探了頭來,吸了吸鼻子,嬌艷的小臉上全是淚水,皇上輕輕的拿了帕子親手幫她擦著,她仍是哽咽,抬眸看了皇上一眼,臉上露出一絲的不自在來,眼裡卻仍是帶了一絲的嬌嗔,和埋怨,皇上笑道「好了,哭也哭了,氣也發了,就別讓母后等得急了吧,母后也是關心紹兒媳婦,才會召了咱們兩個一齊去問話的,你就不要多想了啊。」
  
  皇后乖巧他點了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皇上……您看臣妾這個樣子,也太……太不合禮敏了,這副模樣去見母后,實在不敬,您先過去,容臣妾去洗把臉吧。」
  
  皇上聽得微怔,但還是寵溺地看著皇后道:「好吧,快去快回,朕先去母后那邊了。」
  
  皇后聽了給皇上行了個禮,才慢慢退走,皇上深深地看了皇后一眼,便大步向慈寧宮走去。
  
  皇后疾步回了坤寧宮,一進宮裡,便看到花嫉嫉正等候在那裡,皇后淡淡地說道:本宮要淨面。」
  
  一旁的宮女便退下去備水了。花嬤嬤便走進一步道:「娘娘,有人來坤寧宮查過了,所有的茶具都請查了一遍。」
  
  皇后淡淡她說道「本宮知道了,那茶是雅沏的,人呢?」
  
  「回娘娘的話,是繡竹,人已經被惹寧宮的人帶走了。」花嬤嬤回道。
  
  皇后的眼裡又有淚光閃動,苦笑著向後退了半步才站穩道:「繡竹跟了本宮十幾年,她……她會背叛本宮?那本宮這宮裡,還有誰是可以信任的人?」
  
  花嬤嬤也是滿臉怒色,安慰道:「娘娘,或許繡竹並沒有背叛您,但您也知道,太后的手段……」
  
  「算了,愛怎麼就怎麼去吧,只是可憐我那紹兒,如個落得這麼個不尷不尬的地步,剛有點起色,皇上開始重用他,太后那邊就開始打擊,她終究是容不下紹兒啊。」皇后悲淒地說道。
  
  「娘娘,要不,回去吧,離開這裡,您不該受這樣的委屈啊。」花嬤嬤的淚水也流了出來,她跟隨了皇后幾十年,最是知道皇后的苦楚,也更是心疼皇后。
  
  「回去?我還回得去麼?回去了,紹兒又怎麼辦?只是個侯府世子,還在不停的被那些人陷害,侯夫人恨他佔了她兒子的繼承權,巴不得生吃了他才好,而皇宮中,以太后為守的人,生帕成紹太過強大,巴不得他永遠就是那個紈褲浪蕩的廢物才好,皇上,又是態度不明……若自己再出了事,還有誰來護著紹兒?」皇后眼睛都哭腫了,可是眼淚還是止不住的流,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助和惶然。
  
  「娘娘,你應該拿出勇氣來,就算太后拿了您的把柄又如何,沒做過就是沒做過,再說了,那下手之人,就全然沒有破綻留下?世子爺不是掌著司安堂麼?您大可以讓世子爺幫您,母子同心,有什麼戰不勝的?」花嬤嬤心痛地看著皇后,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小聲道。
  
  「可是,紹兒這會子怕也正恨著本宮呢,素顏可是自本宮宮裡出去後才毒發的。」皇后歎了口氣道:「那孩子,本就對本宮懷有怨氣,怕是不會相信本宮。」
  
  「不會的,奴婢覺得,世子夫人極是聰慧,她應該會相信您的,只是心性太過軟了些,同您年輕時一樣,太過良善了。」花嬤嬤肯定地說道。
  
  宮女打了水來,皇后便沒有再說什麼了,洗過臉,還是去了慈寧宮。
  
  慈寧宮裡,太后正與皇上說話,「原本哀家這把老骨頭是不該多管閒事了的,只是難得遇到一個合眼緣的孩子,才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又孝順,哀家身上那點子毒,纏綿多年了,那孩子竟是用個很普通的方子,就讓哀家如今鬆了好多,如今,骨頭都輕了幾兩了,便是飯也能多吃幾口,可是,怎麼就有人容不得那孩子呢?竟然下那樣重的手,皇上,這一次,非得嚴懲那幕後黑手不可,你再不可姑息養奸了。」
  
  皇上聽了點了頭道:「母后,您睿智精明,後宮正是因有您坐鎮,兒臣才能放心只管著朝堂上的事情,您還年輕著呢,哪裡就老了。」
  
  皇上的話聽著客氣,卻並沒有真正應諾太后什麼,太后聽了眼裡卻露出慈愛之色,微歎了口氣道:「聽說皇后方才跟皇上在鬧?唉,哀家其實也不想針對她,皇上的心,哀家哪裡能不明白的,都寵了那麼多年了,怎麼能沒有感情,但是,皇兒啊,江山杜稷比美色更重啊。」
  
  皇上苦笑著對太后道:「母后,她是兒臣的皇后啊,這麼些年來,也算是循規蹈矩,並無大過錯,兒臣與她也算是少年夫妻……終歸是……」皇上的神情有些黯然,眼中也有了一絲乞求之色。
  
  太后見了就歎了口氣,愛憐地看著皇上,「哀家也不是那不講情面的人,不然,當年她也不可能進得了宮,更不可能在後位這佔上這麼些年,只是,終歸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然,成紹那麼好的孩子,哀家也不可能就捨得他在侯府受苦,被世人恥笑了。」
  
  皇上聽得眸中精光閃動,神情卻是恭謹「是,母后,兒臣明白,只是,就算這次真是她的錯,也靖您能網開一面,兒臣……虧欠她良多……」說著,竟似聲音哽咽,眼眶泛濕。
  
  太后伸手拍了拍皇上的肩膀,慈愛地看著皇上,點了頭道:「嗯,放心吧,哀家不會太讓你為難的。」
  
  正說著,有宮女來報,皇后來了。
  
  太后面色一肅,挺直了背脊坐在榻上,皇后移步進來,神情與方才哭泣時大不一樣,除了眼眶紅腫外,臉上還帶著淡淡的微笑,平素看起來媚光無限的陣子湛亮如晨,顯得精神熠熠,眼光凌厲而大膽,似是充滿了戰鬥前的興奮和勇氣,這樣的皇后讓太后心中一凜,眉頭幾不可見的蹙了蹙。
  
  皇后上前,規規矩矩地給太后行了一禮,又給皇上也行了禮,便立在殿中,眼睛直視著太后道:「臣妾特來聆聽母后垂訓。」
  
  太后嘴角微扯了扯,臉上卻是含了笑道:「且先坐了吧,坐下說估,怎的哭了?瞧瞧,都是快做祖母的人了,怎麼還像個孩子似的鬧脾氣呢?」
  
  語氣自然而慈祥,不帶半點火氣,讓皇后聽得有些莫名,好不容易在自己宮裡鼓足的勇氣,充滿鬥志,被太后這番話說得,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根本就不著力,不由有些洩氣,不過,好在她也與太后鬥智鬥勇多年,對太后也很是瞭解,更是充滿戒備,雖然覺得奇怪,但那豎起的防禦之刺卻並沒有收回去,也很自然地坐到了皇上的對面,面帶微笑,老太婆你要裝,我就陪你裝好了,看誰沉得住氣。
  
  太后等皇后坐下,臉色才肅然了些,似笑非笑地看著皇后道:「素顏那孩子應該無大礙了吧。」
  
  終於說到正題了嗎?皇后唇邊露出一絲譏笑,神情卻是黯然而憤怒:「回母后的話,有人給她服了靈藥,臣妾趕去時,她已有好轉,多謝母后掛念。」你打太極,我也跟著來,皇后的話也正像平素與太后聊天時一樣,只是聲音裡,帶了怒氣:「也不知道是哪個該天殺的,竟然向臣妾的侄兒媳下如此毒手,臣妾若是找出幕後之人,真想將她千刀萬剮了。」
  
  這話說得像詛咒一樣,太后聽得臉色一僵,乾咳了一聲道:「確實,哀家也好生氣憤,那麼好一個孩子,是誰那麼狠心啊,就算是有什麼企圖,想達到什麼目的,也沒必要拿那孩子當耙子吧,太可恨了些。」太后說著,話鋒又一轉道:「你帶了陳太醫過去了,可查出是中了何種毒?從毒藥入手,應該能查出下毒之人來。」
  
  皇后聽了眉頭緊蹙起來,眼睛定定地看著太后道:「臣妾也問過陳太醫了,太醫說,素顏那孩子所中之毒很是古怪,便是他見多識廣,也沒查出究竟是中何種毒藥,下毒之人看來很不簡單啊。」
  
  太后聽了便又似笑非笑她看著皇后道:「那下毒之人對毒藥可謂很有瞭解,皇后,聽說,北戎之人素來擅毒辣,說起來,皇后對北戎應該比哀家更為熟悉,皇后竟然沒有看出來那孩子所中何毒?哀家可真是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了。」
  
  皇后的臉上就有些掛不住了,她深吸了一口氣道:「母后此言何意?您不會是懷疑臣妾會對自己的親兒……侄兒媳下手吧?臣妾雖對北戎甚熟,但臣妾一介女子,養在深閨,又怎麼會接觸毒藥那種危險的東西?母后,您有話何不直說?您也知道,臣妾是個直性子,腦子也笨,太多彎繞的話猜不出來。」
  
  太后也終於不笑了,眼光凌厲無比地看著皇后道:「哀家也不想繞彎子,不過是想給皇后一樣改過的機會罷了,無奈哀家如此暗示,皇后還是要假裝不懂,哀家也就不得不明說了。」
  
  一旁的皇上聽得太后和皇后二人言語中火藥味甚濃,不由皺著眉頭,苦著臉道:「母后……柔兒,你們有話好好說。」
  
  皇后聽得大怒,橫眉冷對皇上「皇上,臣妾還能如何好好說?母后已然將臣妾當成了殺人兇犯,臣妾在宮裡多年,為皇上打理後宮,沒功勞也有苦勞,臣妾所受的委屈,別人不清楚,皇上也不清楚嗎?藍素顏是臣妾親自為紹兒選定的媳婦,臣妾還巴望著她給臣妾早日生個孫兒出來呢,又怎麼可能會害她?太后,您不要以己之心來度人,臣妾可不是那等狠毒無良的長輩。」
  
  太后聽得臉都白了,緊摀住胸口,顫著手指著皇后道:「你……你……大膽,放肆!」
  
  皇上凜然不懼,冷笑著看著太后,皇上看太后那樣子似要發病,忙瞪了皇后一眼道:「柔兒,你不要亂說話。」語氣裡頗多責備,但卻帶了一絲的寵溺。這讓太后聽得更是生氣,努力平息了自己的氣息,大聲道:「好,好,好,你如今是越發的大膽,不將哀家放在眼裡了,以為有皇上的寵愛就為所欲為了,哼,哀家也是冤枉你,哀家要讓你心服口服的認罪。」
  
  說著,手一揚,對趙嬤嬤道:「把人帶上來,讓她與皇后對質。」
  
  趙嬤嬤揚了聲道:「帶人上來。」
  
  很快,兩名太監押著一名宮女走了進來,皇上抬眸一看,果然是自己宮裡的宮女繡竹,不由冷笑地看著太后。
  
  皇上一見繡竹,也是愣了一下,眉宇間不由隱了一股怒色。
  
  繡竹一進來便被兩名太監壓著跪在地上,抬眸看到皇后那雙凌厲又心痛的眼神,日光一閃,垂下頭去。
  
  「繡竹,你可是皇后身邊最得力的,你說說,葉夫人在皇后宮裡時,可用過什麼?」太后強壓著怒氣,開口問繡竹。
  
  繡竹也不敢抬頭遲疑了一下回道:「回太后,葉夫人只是喝了一杯茶,是奴婢親手沏的。」
  
  太后聽了淡淡地看了皇上一眼,又問:「只是一杯茶嗎?可是沏的碧螺春?哀家可是查出,那茶裡可是加了特別的料,狗奴才,還不從實說來,你為何在葉夫人所喝之茶裡加了毒藥進去?」
  
  繡竹聽了嚇得臉色慘白,伏地就拜道:「太后饒命,太后饒命,奴婢……奴婢也是聽皇后娘娘的吩咐所為,請太后饒命啊。」
  
  太后聽了這才緩了一口氣,看也不看皇后一眼,只是看著皇上道:「皇上,大周可容不得如此心狠手辣的國母,如今人證物證具在,你還要姑媳養奸嗎?」
  
  皇上苦著臉看向皇后,語氣裡也有著憤怒,「皇后,繡竹所言可是真的?」
  
  皇后還未答,太后又是一揮手道:「皇上,哀家也知道你不會如此輕易相信哀家的話,來人,帶劉全海。」
  
  皇上一聽劉全海的名宇,不由怔住,那可是他身邊最得力的心腹,太后……如果連劉全海也是太后的人,這宮裡,還亦什麼是太后不知道的?心中怒火燃燒,但臉上卻不顯,只問道:「母后,怎麼劉全海也知道此事?」
  
  「他是皇上的人,哀家平日裡也使不動他,不過,聽得葉夫人中毒後,劉全海也著急,哀家便請他去坤寧宮搜查,查不查得出東西來另說,請他便是要堵了別人的嘴,免得說哀家的人栽髒陷害,他是皇上最信任的,又只忠心皇上,所以,他的話,皇上應該是信了的吧。」太后淡淡地對皇上說道。
  
  皇上聽這話也算是有理,但心中仍是不太舒服,等劉全海進來,皇上的眼神如離芒一樣看著劉全海,似要刺進他心裡去一般。
  
  劉全海卻是一副坦然無愧的樣子,給太后,皇上,皇后見過禮之後,便安靜地站在殿中,等候主子們的問話。
  
  皇上冷冷地開口問道:「劉全海,你今天帶人搜了坤寧宮?」
  
  「回皇上的話,奴婢是奉太后娘娘之命去搜的,當時,您正在與東王議事,奴婢又覺得事情太過緊急,幾次想進去稟報,都不敢打擾您,只好先行事了。」劉全海不緊不慢她說道。
  
  皇上聽了眼睛就危險地瞇起,唇邊浮出一絲殘戾的冷笑,問道:「如此說來,你確實在坤寧宮裡查到了此什麼吧。」
  
  「回皇上的話,奴才什麼也沒查到,只是將葉夫人喝過的茶杯和殘茶全都封了起來,留待皇上您來定奪。」劉全海回道。
  
  皇上聽得一怔,隨即笑道「如此,便請太醫院的陳太醫來當場查驗吧。」邊說邊□了太后一眼。
  
  太后果然臉色有些泛黑,劉全海先前跟她說話可不是這樣的,她不由閉了閉眼,心中有些感傷,皇上畢竟登基多年,積威巳深,這宮裡頭,沒有哪個奴婢敢真的忤逆皇上的意願,自己,果真是老了嗎?
  
  皇后也不知道竟是這種結果,不由也多看了劉全海一眼,臉色有些錯愕。
  
  陳太醫很快便進來了,很快就查驗完畢,皇上問他:「太醫,可是查出那茶裡有毒?」
  
  陳太醫垂著頭,面無表情地說道:「回皇上的話,殘茶裡是有毒的。」
  
  皇后聽得心一沉看向劉全海,劉全海臉上古井無波,半點表情也無,神情鎮定自若,皇后閉了閉眼,心想,便是劉全海心存公正,繡竹提前在那茶裡敵了毒藥要陷害自己,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怪只怪自己的眼光不行,身邊隱著一個這麼大的暗樁竟然沒有看出來,又想到多年前進宮時,繡竹原就是坤寧宮的老人了……有的人,全是對她付出再多,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啊。
  
  太后聽了臉色就帶了笑,對皇上道:「皇上,還需再問下去嗎?」又看向皇后道:「皇后,你只是想害哀家吧,素顏可是從哀家宮裡吃了東西才走的,所以,你便故意給她下毒,讓她在宮裡毒發,你再行去救她,哀家就成了那害人之人了?好離間哀家與成紹,與皇兒的感情,對吧。」
  
  皇后聽了只是看著太后,並沒有反駁,如今她再說什麼也是徒勞,太皇的手段太過厲害,在太后面前,她還是太稚嫩。
  
  「啊,母后別心急。」皇上似在思考著什麼,被太后一問才回過神來,又轉過頭問陳太醫:「茶裡,真的有毒?是葉夫人所中的那種毒?」
  
  陳太醫都是被皇上問得愕然,忙道:「回皇上的話,葉夫人所中之毒很是古怪,並非茶葉裡所含之毒。」
  
  皇上聽得愕然,皇后聽了臉色卻是露出譏笑來,冷笑著對太后道:「母后,栽髒您也要查清毒素也再栽吧,那茶裡的毒分明就是繡竹事後加進去的,不然,又怎麼會與葉夫人所中之毒不一呢?」
  
  太后聽得臉色一沉,眼神陰冷地看向繡竹,繡竹垂著頭,纖弱的身子在哆嗦著,似是很害怕的樣子,太后氣得嘴唇都烏了,冷聲道:「看來,是哀家唄這狗奴婢給騙了,哀家並沒有栽髒,是查出茶裡有毒後,再審問於她,她自己要陷害皇后的。」
  
  皇后冷笑一聲道:「她又不是傻子,無人主使,怎麼可能大膽到無故陷害臣妾,便是她陷害成功,她的這條命又還能留得下來?」
  
  繡竹卻是突然抬了頭,深深地看了皇后一眼,唇邊露出一絲苦笑:「娘娘,奴婢對不住你……」那眼神裡,竟然有著一絲決然和眷戀,更多的是不捨,皇后突然腦中靈光一閃,心裡好一陣絞痛,眼裡浮出一絲淚意來,卻是強忍著並沒有回答繡竹的話。
  
  繡竹並沒有背叛她,反而救了她,太后若想要陷害她,又怎麼可能犯如此大的紕漏,她給繡竹的毒定然就是素顏所中的那種,只是被繡竹臨時換了,繡竹被太后逼迫,不得不依,但臨了,卻是用這種方式揭穿了太后的陰謀,她……是在用命來救自己啊。
  
  皇上也是深深地看了繡竹一眼,揮了揮後,無奈地說道:「拖下去,亂棍打死。」
  
  皇后聽得心頭一震,卻是知道此時自己無法救得了繡竹,晶瑩的淚水奪目而出,眼睜睜的看著繡竹被拖了下去,她忍不住對皇上道:「皇上……」
  
  皇上立即瞪了她一眼,眼中儘是不贊同,皇后只好掩住嘴,拚命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太后見了臉色稍白,但她很快又鎮定了下來說道:「如此說來,這毒便不是皇后所下,那葉夫人所中之毒又是從何而來呢?」
  
  皇上聽了沉吟著說道:「母后,她今日也只是在乾清宮用了點飯,再在您這裡用了點粥,怎麼可能就……中毒了呢?」
  
  太后聽得大怒,狠狠她瞪著皇上道:「逆子,你不會懷疑是哀家下的毒吧?」
  
  皇上聽得嘴角一扯,臉上立即露出恭謹之色,忙道:「母后熄怒,兒臣不敢,兒臣只是就事論事,在分析事情而已。」
  
  太后聽得冷哼一聲,轉過頭去,卻道:「你放心,哀家的那點子粥根本就害不到藍氏,便是裡面下了毒,也毒不到她的,當時,皇后可也是一齊用了那粥的,皇后不還是好好的麼?而且,皇后歷來就不信哀家,在哀家宮裡一用完粥,回宮就自行摳了出來,全吐了,藍氏自然也吐了,她身上的毒,又怎麼可能是哀家所下?」
  
  皇上聽得愕然,看向皇后,皇后臉色有些不自然,心中卻想,原來,自己身邊可然是有太后宮裡之人的,便是自己那般小心,所作所為還是沒能逃過太后的眼睛,這宮裡,還真是不乾淨得很啊。
  
  「吐了?那藍氏又究竟是如何中的毒?」皇上聽得也有些糊塗了。
  
  太后聽了便道:「還用說麼?她在皇后宮裡出來,就突然發毒,那毒便只能是在皇后宮裡中的,皇上,將坤寧宮的一干奴才全都抓起來,嚴加拷問,哀家便不信,查不出真相來。」
  
  皇后聽得大怒,猛地站了起來道:「母后,您若非要陷害臣妾,臣妾也無話可說,只是臣妾也是一朝皇后,臣妾自有尊嚴在,如此污辱,臣妾斷然不受。」
  
  皇上聽了就皺了眉,對太后道:「母后,這……不太妥當吧。」
  
  太后厲聲大喝道:「皇上,不可因私枉法,你可是一國之君,豈能為美色所惑,事實懼在,你怎麼還能包庇於她,來人,將皇后壓下去,將坤寧宮所有的奴才全都抓起來,送刑事房嚴加拷問。」
  
  皇后大急,怒道:「母后,臣妾不服,臣妾並沒做過,藍氏是臣妾的侄媳,臣妾疼她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害她。」
  
  「哼,你自是不會想她死,你還想著那孩子幫成紹立大功呢,但是,你想害的就是哀家,你想讓哀家背負罵名,哀家才是你最終的日的,因為藍氏在乾清宮裡用過飯,但是,成紹也用了,成紹並沒有中毒,那說明乾清宮的飯菜是沒有問題的,那她便只在哀家宮裡用過東西,你雖然當時也用了,你大可以說,哀家備的兩碗並不想同……」太后揮了揮手,外面立即進來好幾太監,有兩名便要上前去押住皇后。
  
  皇上在一邊並沒才喝止,只是臉上有些不自在,眼睛無奈的看向皇后,皇后仰天長歎,再也不看皇上一眼,手一掙道:
  
  「滾開,不許碰我。」
  
  又冷笑地看著太后道:「您早就看我不順眼了吧,早就想把我從這皇后的位子上拉下去,所以,才布了這個局,這個看似疑點重重,卻不管如何解,都解不開的局,無論我如何布下先手,最後的矛頭和證據還是指向我對吧。不就是個後位麼?我還你就是。」說著,自頭上取下鳳冠,冷冷地向地上一扔,向丟一件廢物一樣的隨意,又動手當眾脫那身鳳袍。
  
  皇上顫聲道:「柔兒……」
  
  「住口,我的名宇從此不許你再喚,你……沒有資格。」皇后邊說邊斥聲道。
  
  太后聽得大怒,一拍案幾道:「大膽皇后人,竟然對皇上無禮,你想反了麼?」
  
  「您還可以把大帽子扣得更大一些,便說我謀朝篡位好了,誅我九族吧,或是,將我凌遲活剮?郁隨你了,正好,你可以將陳氏那個女人救出冷宮從此,這個宮裡便是你和她的天下了。」皇后冷笑而又不屑地對太后道,一件絳紫色繡綵鳳吉祥如意的鳳袍也被她扔在了地上,只著一件單薄的綾錦素色薄襖,像一隻離群的侯鳥,孤寒而冷漠的站在慈寧宮裡,神情蕭瑟淒然,轉身,慢慢地向慈寧宮外走去,行動一片調零的落葉,無助而又悲涼。
  
  「來人,將這大膽皇后人給哀家抓起來,打入冷宮。」太后冷厲地喝道。
  
  皇上聽得一震,哀聲道:「母后……」
  
  太后瞪了他一眼,沉聲並沒有回答他,兩名太監再不敢遲疑,真的就上前去捉皇后的手,這時,殿外閃進一個人影來,大聲道:「誰敢動娘娘一下,爺就割了他的喉嚨。」
  
  皇上聽得眉頭一皺,果然看到葉成紹像手拿長劍闖了進來,不由怒道:「紹兒,你手持利器闖進慈寧宮,可知有罪?」
  
  「罪什麼罪,我要再晚來一刻,是不是娘娘就要被你殺了?」葉成紹怒目瞪視著皇上,言語中,沒有半點恭敬之意。
  
  太后不由也皺了眉,聲音卻是慈祥:「紹兒,不要胡鬧,你姑母可是下毒要害素顏的人,哀家正替你懲治她呢。」
  
  「她自然不是害我娘子的人,老祖宗,你冤枉她了。」令人詫異的是,葉成紹對太后的態度倒是比對皇上好,令皇上都怔了怔,不解她看著他。
  
  皇后一見葉成紹,心頭一震,忙接住他道:「紹兒,你來做什麼?快走。」
  
  「我不來,便讓他們將你冤死麼?你曾經就犯過錯,欠了我那麼多,都沒償還呢,怎麼能就這麼著走了?你怎麼就能狠下得心去?」葉成紹將皇后摟在懷裡,拿了帕子輕拭著皇后臉上的淚珠,又笑道:「總是這樣,遇到難事就想躲,你躲得過麼?他……根本就不護著你,你以為,他還會像以往一樣由著你任性子麼?」
  
  皇后聽了眼淚流得更凶了,被自己兒子像個孩子一樣摟在懷裡訓斥,她又羞又愧,又傷心,嗚嗚地抱著葉成紹,頭埋在他懷裡哭道:「我……我對不住你,不能再護著你了,你……自己好自為之吧,他再如何,也不會對你下手的,畢竟血濃於水……」
  
  「你給我好好地在宮裡呆著,這裡,誰也不敢將你如何。」葉成紹回頭冷冷地看了皇上一眼,對皇后道。
  
  皇上聽得臉沉如鍋底,大聲道:「紹兒,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葉成紹卻是冷笑一聲,緩緩放開皇后,突然一個箭步,一把揪住了劉全海的領子,罵道:「狗奴才,你可是好手段啊。」
  
  皇上聽得臉色立變,而太后和皇后卻是莫名其妙地看著葉成紹,葉成紹將劉全海拎到殿中,伸手就打,嘩啪幾下,頓時就將劉全海的臉打成了醬紫色,皇上大怒喝道:「住手,葉成紹,你想造反麼?竟敢當聯的面行兇?」
  
  「造反個屁,不要以為你這個破位子誰都喜歡,那把椅子在我眼裡,連個屁都不是,若不是想給娘娘一點安慰,給我家娘子一個幸輻的日子,我還會像以前一樣遊蕩的過,不要以為,誰都同你一樣,親情愛情都只是手中的籌碼,誰都是你利用的工具。」葉成紹冷冷的,鄙夷地看著皇上說道。
  
  「你……放肆!」皇上氣得揚手就要打他,葉成紹胸膛一挺,大聲道:「打啊,打啊,我原就沒當你是我什麼人,這巴掌去,我們之間便是恩斷義絕。」
  
  皇上的手立時僵在了空中,半晌也沒有落下去,只是悻悻的看著葉成紹,良久才道:「你又發什麼瘋?怎麼突然又對朕發脾氣了?」
  
  「你做的好事,你還在裝,劉全海給我和娘子吃的飯菜裡就摻了東西,只是,那只是個引子,那種藥,必須與另外幾種東西相遇,才會有毒性,所以,娘子和我一同吃了,我沒事,娘子也沒事,等到娘子到了太后宮裡,太后又請她吃了五籽粥,雖然娘娘機警,讓娘子全吐了,但是,吃進去的東西,又怎出會全吐得出來,倒是與先前吃過的飯菜混在了一起,發生了作用。

  然後,娘娘中裡的蘭馨香,又正好觸發了那毒性,正因為娘子吐掉了太后宮裡的粥,所中之毒便淺了些,不然,她可能會立即毒發在娘娘宮裡頭了,你……你真是狠心,她跟了你這麼多年,你便是不想讓她在居後位,也不該如此陷害於她,更不該拿我娘尋當靶子,你……胸膛子裡,可還有一顆心在?「葉成紹沉痛地看著皇上說道,他實在是覺得很悲哀,一個帝王,心機如此深沉,手段如此毒辣,還是他的……親身父親,他怎麼都難以接受。
  
  「原來藍氏的毒是這樣中的?」皇上卻是眉頭深鎖,並不以葉成紹的責罵為杵,倒是陷入沉思當中。
  
  太后也是聽得愕然,不解她看向皇上道:「皇兒,這一切,都是你設計的?你……你連哀家也一同設計了進去,拿哀家當槍使了?」
  
  皇后聽了看了太后一眼,見太后也是一臉的震驚,便冷笑道:「可不是麼?他是這裡最熟悉你和我的性子的人,知道你口口聲聲說,素顏給你的方子如何的好,極愛那五籽粥,又知道是你請了素顏來宮裡,便是算準了你會給素顏用那五籽粥,更是清楚我對素顏的關心,知道我會因擔心素顏而去你的宮裡,也知道我從來是不吃你的東西的,而且,我宮裡的蘭馨香,原就是他賞的,那香裡含有什麼,他自然是最請楚的,果然,一切照著他的計劃來,你果然認為是我下了毒害素顏,從而陷害你,使你對我的不滿達到了最頂點,而要冶罪於我,只是,他可能沒想到,這一切,被成紹查出來了。」
  
  太后聽了也深感有理,看皇上的眼光便露出一絲遣責,卻也沒有多說什麼,畢竟讓皇后下位原就是她的本意,雖然被皇上小小的算計了一把,也無份大雅,便尋思著要如何幫皇上開脫,更要如何平息葉成紹這條發怒的小龍才好。
  
  皇上都是突然也抓住了劉全海道:「你好大的膽子,說,是誰指使你的?」
  
  可是,劉全海卻是突然眼一翻,嘴角沁出一股黑血來,竟是頭往下了耷拉,死了。
  
  皇上大怒,將他的屍體住地下一扔,大步就要向外走去,葉成紹卻是不依道:「你就這樣走了嗎?」
  
  皇上身子一僵,回身道:「紹兒,難道我在你眼裡就如此不堪嗎?」
  
  「我娘子說,這是個神仙局,要我進來救皇后娘娘,我查了很久,才查到劉全海身上,劉全海是你身邊最得力的,你不給我一個說法麼?葉成紹的怒氣平和了一此,看著皇上的背影說道。
  
  「她倒著實是個聰慧絕項之人,神仙局,說得好,的確是個神仙局,連朕的一些小私心也全算計進去了,這個人,可真的不簡單啊,紹兒,你既是查,那就再查徹底一些吧,我沒有什麼可解釋的,我只能說,我要是想讓皇后下位,不用如此假惺惺,只須一年半載不進坤寧宮的門,她便在宮裡不會再人勢力,何必花費如此多的心思?」
  
  皇后聽得一震,水靈靈的艷眸又有了些生氣,緩緩她看向皇上,她心底裡,還是留下一絲的期盼的,畢竟任誰也不想自己付出幾乎半生的情感全進了東流水的,她顫著聲道:「真的不是你嗎?」
  
  「柔兒,我們經歷了那麼多,你怎麼還是不信任我呢?」他不自稱為朕,,而是用『我』這一詞來跟葉成紹和皇后說話,這讓皇后似乎又回到了當初相識時的那個情景,不由淚水湧出,心中複雜得很,一時竟不知道是要恨他,還是要愛他。
  
  太后見此便道:「成紹,你有何證據證明,那毒不是皇后所下,又有什麼可以證明,你方纔所說的話全是真的?你可不要冤枉了皇上,可知這可是欺君枉上之罪?」
  
  「自然有證據,我作個試驗便可以知曉了,老祖母,我犯上的事也沒少作,只是您也知道我的本性,我對那勞什子的位子沒興超,我只想好好的為老百姓做幾件事情,再帶著娘子遊山玩水,做個富家翁便好,您也大可以放寬了心去。」葉成紹淡淡地看著太后說道。
  
  太后被他如此直白的話說得一滯,臉色有些不自在,扯了扯嘴角嗔道:「你這孩子,就是喜歡胡說八道。快去吧,把那真正的幕後黑手查出來,皇上乃一國之君,胸懷坦蕩,怎麼可能如你說的那樣,要不是看在你這孩子平素也還實誠,哀家可真不能饒你,你也太過囂張無禮了些。」
  
  葉成紹聽了走過去扶住皇后道:「我暫時懶得去,老祖母你看她這樣子,可真不讓我放心啊,誰知道哪一天,這個任性了性子又會招了殺生之禍?」
  
  太后聽得一滯,這傢伙是在遣責自己對皇后做得太過了呢,一時也覺得理虧,想對皇后說幾旬軟話,但面子上又過不去,這時,葉成紹派了人,拿了自己中午時吃過的一些剩飯菜,再抖了五黑籽粥,再後再讓人點上皇上宮裡的蘭馨香,讓人抱了一隻貓來餵下,果然那貓突然毒發,那症狀正和素顏所發的一模一樣。
  
  太后見了也不由動容,顫著聲道:「皇上,如果真的有這麼個幕後之人,那人也太可怕了些啊。」
  
  皇上和皇后的臉上都露出凝重的砷色,只是,皇后多看了皇上兩眼,在這宮裡連太后都不一定能使得動劉全海,那個人,如果不是皇上,還能是誰?陳氏那賤人,根本就是個笨蛋,不足為患,這個人,會是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04:56 PM

  第一百二十六章
  
  皇上也轉眸看著皇后,眼神裡略含愧意,皇后唇邊帶了一絲譏笑,收回目光,轉過頭去,對葉成紹道:「紹兒,你既是司安堂的主管,那點子事情也查不出來,你可算是白掌司安堂這麼些年了。」
  
  皇后的聲音有些發冷,手也在輕輕顫抖,皇上對她的懷疑,太后要針對她時,皇上的虛偽和冷漠,都讓她心寒,如果不是葉成紹及時來救她,及時揭穿劉全海的陰謀,那自己就會被打入冷宮去,這個自己愛了幾十年的男人,依賴和信任了那麼多年的男人,讓自己拋家棄國,背井離鄉,將全副的身心全部托付的男人,滿腔愛戀全付予他,到後來,得到了什麼?
  
  親生兒子不許相認,就一個可笑的皇后之位,他也不想讓自己再當,想借別人之手奪去……他們以為自己真的就那麼在乎權勢嗎?
  
  就像紹兒說的那樣,他的眼裡,只有權利、江山、地位,何曾有愛?何曾有親情?
  
  「是娘娘,微臣……」葉成紹心疼又可憐地看著皇后,點了頭應道。
  
  「不許在我面前稱微臣,叫我娘!你是我兒子。」皇后截口道,她已經心灰意冷,出離憤怒了,葉成紹哪一句微臣像是一根刺一樣,刺痛了她的神經,2再也不要為那個男人委曲求全了,這一刻,就是想要拆穿那個男人偽裝的臉,想要看他在親生兒子面前,是不是也敢矢口否認他的身份。
  
  皇上聽得大震,眼中厲芒一閃,渾身的冰寒之氣層層漫開,臉若冰霜地看著皇后,大聲喝道:「皇后,你想做什麼?」
  
  皇后看也不看他一眼,拉住葉成紹的手道:「兒子,送娘回宮去。」
  
  葉成紹聽得眼眶一熱,他自小,就被人罵成是陰溝裡的老鼠,見不得光,見不得太陽,人家的侯府世子風光無限,自己卻是在侯夫人嫉恨的眼光中,皇室上下怪異的目光中長大,有些人,對他很是巴結,尊重,而有些人,卻常用同情的眼光看他,更多的,卻是嘲笑和譏諷,後來,他在一次偶然的機會裡,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當時,他就覺得好笑,原來,自己是有著天下最尊貴的父母,天下最尊貴的身份的,可是,那又如何,生為親身父母的那兩個人,口中稱他為「侄兒……」而他,卻是要在他們面前自稱「臣」,眼看著別的皇子叫他們「父皇、母后」而他卻是沒有資格跟著叫的他們「父皇、母后」只能稱「臣」。
  
  乍聽皇后叫他「兒子」他很不習慣,但是久違了的心酸卻是湧上了心頭,鼻子一陣酸澀難忍,他一片刻的呆滯,似是很難適應皇后對他的態度和稱呼,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張著口,一聲也沒有發出來,而皇上的一聲冷喝,卻是讓他清醒,差一點,他就被那潛藏在心底裡的那份對父母、親情的渴望給迷惑了,他轉過頭,譏誚地看著皇上,聲音裡帶著懶懶的痞氣:「皇上急什麼?放心吧,便是臣叫她一聲娘,也不會叫你爹的。」
  
  說罷,扶著皇后往外走,皇上被葉成紹的那句話說得一滯,眼裡閃過一絲痛色,沉了聲,聲音裡帶著無奈:「紹兒……」
  
  「不敢,皇上還是稱臣為葉大人吧,微臣聽著不習慣,哦,微臣治河大臣的封賞還沒有下下來,請皇上盡快下旨,微臣想盡快去兩淮治河,為皇上分憂,為大周造福。」葉成紹仍是揚著下巴,鄙夷地看著皇上,語氣卻是規矩得很,讓皇上半點錯處也找不到,而且,他很快就轉移了話題,不想再與皇上糾纏那個身份之事,既然人家根本就不想要認他,他何必強求?本就沒有得到過,就不存在失去,所以,他還是他,沒有什麼變化。
  
  葉成紹的話讓皇上的眉頭緊蹙,眉宇間凝著一層傷痛,他斂了眸中的精光,顫著聲道:「紹兒,不是我不想要……」
  
  葉成紹揮了揮手,像是揮走一直討厭的蒼蠅一樣,淡笑道:「明白,明白,臣很明白,所以,臣不會為難皇上的,臣帶自己的娘回宮去了,皇上您慢忙。」
  
  皇上聽得再也忍不住,伸手拽住葉成紹的手臂:「紹兒,你不能……」
  
  「不能稱她為娘嗎?可是,她就是我娘,您不覺得您太過份了嗎?哪有不許自己的娘親與兒子相認的?您口中所說的孝道、綱常又在哪裡?」葉成紹冷冷地盯著皇上拽著他的那隻手,聲音輕輕的,像是在喃喃自語,幽幽的,如一個離家走失的孩子一般,委屈而無助,卻又帶了一絲的渴望。
  
  這與他說出來的話完全相反的神情,讓皇上一陣錯愕,甚至忘了他語言中的不敬和質問,眼前一陣恍惚,被葉成紹甩開了一步,好半晌,他才似是平息了內心的翻湧,聲音乾澀地說道:「紹兒,明日旨意就會下達,我……不會奪了你治河大臣的身份的,你的才華我是相信的,好好幹,我不會虧待你的。」
  
  葉成紹聽了輕呲一聲,不屑地轉過身去,扶了皇后往外走。
  
  太后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方纔的一切,等那對母子走後,太后歎了一口氣,問皇上:「皇兒,你究竟想要如何對待紹兒?那孩子的身份……」
  
  皇上似乎陷入沉思之中,別太后一問,才回過神來,有些疲倦地對太后道:「母后不用擔憂,兒臣自有主張。」
  
  說完,便龍行虎步而去。
  
  太后怔怔地站在慈寧宮的大殿裡,深深地看著皇上遠去的背影,半晌,才揚了聲道:「趙嬤嬤,你可留下了什麼痕跡?」
  
  趙嬤嬤在先前葉成紹進來之時,便很見機的悄悄將宮裡的一干宮人都叫了出去,這是皇家私事,有些話根本就不能讓那些個小太監們聽到,這會子像幽靈一樣的閃了出來,躬身站在太后身後,沉聲道:「回主子的話,奴婢做得乾淨,並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便是司安堂的人要查,也能以查出來,不過,主子,小主子這一次的手筆著實有些冒險,您看……」
  
  「去警告他,不要再輕舉妄動,那小子如今是越發的沉不住氣了,這一次惹火了皇后,逼得她竟然敢當著我的面叫葉成紹為兒子……真有點得不償失啊。」太后有些倦怠的坐到軟榻上,歎了口氣道。
  
  「可是,至少世子爺對皇上的隔閡更深了不是嗎?奴婢還是覺得有所收穫的。」趙嬤嬤面無表情的說道。
  
  「你下去吧,哀家要好好想想,藍氏……是不能跟著去兩淮的,不然,離得太遠了,哀家便難以掌控,而且,哀家感覺,那個女子太過不簡單,她很可能會讓哀家二十多年來的心血付諸東流啊。」太后揮了揮手,手支著頭歪躺在軟塌上。
  
  「主子,原想著那藥會將她困在京城,至少兩個月起不得床的,誰知,她竟然福緣深厚,竟是得到了藥仙谷的靈藥,生是將那毒給解了。不然,主子也不用如此擔憂了。」趙嬤嬤悻悻地說道,躬身正要退下去,太后微睜了眼又道:
  
  「你跟他說,以後不許用這麼陰狠的手法了,將來可是要成為天子的人,太過陰狠殘戾,會失了民心的,他若再如此大膽的自作主張,可別怪哀家不客氣了。」
  
  趙嬤嬤聽得一震,忙垂了頭道:「是,主子,奴婢這就送信過去。」
  
  卻說葉成紹扶了皇后回到宮裡後,便要起身離開,皇后突然扯住葉成紹的衣袖道:「紹兒,跟娘離開這裡吧,帶著素顏一起離開,娘不想再呆在這宮裡了。」
  
  葉成紹聽得一滯,蹲在皇后面前,仰頭看著皇后,眼中帶著濡慕和心疼:「你都忍了這麼多年了,就這樣放棄,你心甘麼?」
  
  皇后聽得眼淚就下來了,哽著聲搖了搖頭道:「沒意思了,真的,很沒意思,娘這麼些年,一直不甘心,就是為了你的身份不被承認,所以,才不停地與他們鬥,鬥得娘都忘了當初進這宮的原因是什麼了,娘從小便輕視權勢,所以,才會離開了家鄉,可是,沒想到,是從一個金色墳墓裡逃到了另一座墳墓,而且,比以前的那個墳墓更陰冷,更可怕,可怕得,娘差一點失去了珍貴的你。如今想來,承不承認又如何,你過得開心和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何況,孩子你根本就不在乎那一些,娘再幸苦鬥下去,又有什麼意思?」
  
  「可是,我雖對那個位置看不上,但是,兒子也要先光明正大的將該屬於兒子的東西奪回來,他們為了那個位子竟然敢害我娘子,陷害您,兒子若就這麼著走了,不是正合了他們的意麼?而且,您苦了這麼多年,就此放棄,您能甘心麼?」葉成紹雙手伏在皇后的雙膝上,眼神堅定而毅然。
  
  這一刻,皇后感覺自己的兒子是真的長大了,以往那個吊兒郎當,對什麼事都渾不在意的葉成紹已經成長為一個有擔當,有抱負的男人了,悲涼的心境裡,終於流進了一股溫暖而欣慰的熱流,皇后含淚笑道:「嗯,不甘心,紹兒,如果你想要,娘就幫你奪,便是粉身碎骨,娘也要幫你討回公道,以前娘太顧及那個人的面子,顧及他的難處,如今娘想通了,他不仁,娘也不會再癡心妄想了,以往,他是娘的全部,而現在,你就是娘的全部,娘只為你而活。」
  
  葉成紹走後,皇后換了身簡潔輕便的衣服,帶著花嬤嬤向後殿走去,轉到一個偏房裡,她拿出一根小竹管,向窗外彈出一股彩色的輕煙,花嬤嬤看得一震,小聲提醒道:「主子,您這是要見……這可是在皇宮裡啊,若是被御林軍發現……」
  
  「如果拓拔宏連這點子隱身的本事也沒有,他也不必再做北戎鷹首了。」皇后淡淡地說道。
  
  發完後,皇后便又回到了正殿裡,如往常一樣靠著軟塌假寐著,不多時,外面走來一名宮人,身穿普通的青色太監服,頭上的青紗帽壓得很低,坤寧宮的宮人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執事見小六子見了小聲斥道:「小順子,你不經召喚,進內殿來作什麼?找死麼?快快出去。」
  
  那被喚作小順子的太監聽了腳步頓了頓,正要說話,花嬤嬤走了出來道:「小順子,娘娘找你問話,隨我來吧。」
  
  那小順子低著頭走了進去,一進內殿,小順子便單膝跪地,聲音卻是渾厚的男中音,哪裡像平素的太監說話那樣的尖細:「屬下參見公主。」
  
  皇后自榻上坐正,美艷的雙眸瞪得老大,細細打量了一陣小順子,才開了口道:「你竟是親自來了,本宮還真是沒想到。」
  
  那小順子猛然抬頭,露出一張英俊剛毅的臉龐,哪裡是什麼小太監,分明就是個中年俊男人,他眼裡也帶著驚喜:「公主,皇上很是想念您。」
  
  皇后一聽,垂下眼簾,掩去眼中的難過和思念之意,淡淡地說道:「我如今在大周過得很好,叫他不必掛念,你們這次來大周,所為何事?」
  
  「皇上想請公主回去。」小順子也就是北戎的鷹首拓拔宏熱切地對皇后說道。
  
  「回去?談何容易,本宮如今是大周皇后,怎麼可能說回去就回去?當年……算了,本宮不想談當年,告訴他,本宮暫時不會回去。」皇后冷靜地對拓拔宏說道。
  
  「可是,公主……臣尋公主尋得好苦,不知公主竟然是在大周深宮之中,若公主不主動與臣聯繫,臣只怕還要找尋二十年才能找到您,公主……跟屬下回去吧,皇上他……」拓拔宏的剛毅的臉上閃過一絲痛楚,眼裡含著股熾熱的火苗,正在燃燒著,聲音卻是帶了一絲的蒼涼。
  
  皇后的臉色終於有一絲的動容,自嘲的笑了笑道:「幸苦你了,不過,本宮確實不能走,本宮之所以找你,是需要你的幫助。」
  
  皇后與拓拔宏究竟說了些什麼,暫且不表,卻說葉成紹自宮裡出來後,首先就去了司安堂,但是,一進司安堂的總部,屬下便說有人在等他,兵將他引到了一個小屋子裡,他抬眼看去,一個偉岸的身影站在暗處,儘管是背對著他,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個人,唇邊不由扯出一絲冷笑來,也不等那人開口便道:
  
  「怎麼?不放心將如此重要的機構再交由我的手上嗎?你對我的防備又升級了?」
  
  那人緩緩地轉過身來,黑暗中,雙眼如利芒一樣閃著寒光,語氣威嚴無比:「這是你對朕說話的語氣嗎?不要總挑戰朕的忍耐度,朕自認,除了個身份之外,並沒有虧待過你,給了你大周最強的黑暗勢力,你那兩個皇弟根本就無法望你項背,你還要如何?」
  
  「最大的黑暗勢力?您也說了,是黑暗勢力,也即是陳貴妃口中的陰溝裡的老鼠,對吧,你如今是想拿回去麼?」葉成紹嘻嘻笑著,對皇帝的威嚴渾不在意。
  
  「這幾年,你做得很好,朕為何要收回去,大周朝中,還有誰能讓朕如此信任?你為何就不明白朕的心意呢?你那兩位皇弟各有所缺,難堪大任,朕對你的期望很高,你母親不明白,你應該是明白的啊。」皇上大步走向葉成紹,伸手向葉成紹的臉龐撫去,葉成紹臉一偏,倔強地躲開了,皇上的手便停在空中,半晌也沒有放下來。
  
  「可是我也是個浪蕩子,也是難堪大任的,你還是不要對我存了什麼心思的好,我做不來你那樣無情無義。」葉成紹後退一步,與皇上保持了距離,似笑非笑地說道。
  
  「算了,朕的心,你遲早會明白的,總之,你要相信,朕並沒有害你之心,你到底是朕的嫡長子,是朕與柔兒所生的孩子,朕對你的期望又何止只是個大周……」皇上神情有些黯然,說了一半後,頓住了,並沒有繼續往下說,見葉成紹聽了後,劍眉立蹙,又改了口道:「治河之事刻不容緩,可是你提升名望的最佳時期,兒媳提的那些建議,很是新穎,但實施起來,怕是有難度,你且先邊做邊想,在實踐中改進吧,兩淮,今年怕是不能一下就治得好,今年,就不要帶藍氏去了,你……就是太兒女情長了些,要做大事,可不能太多情,更不能窩在婦人懷裡捨不得起身啊。」皇上語重心長的說道。
  
  「是太后不想我帶娘子去吧,所以,娘子才會中毒,所以,才會又演了這麼一出,你們也不嫌累麼?」葉成紹對皇上的話絲毫不動容,但皇上那句不止只在大周卻是讓他聽出了一些訊息,腦子裡飛快轉著,有很多以往想不明白的,不合理的事情,這時,都能想得通了,果然,皇上的野心還是真是不一般的大,也許,幾十年以前,初遇皇后時,他就存了那種心思的。
  
  皇上聽了他的話,並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道:「這次的事情,肯定是與他們兩兄弟有關的,朕也知道你手裡有人有權,很快就可以查出那個人來,但是,畢竟是親兄弟,你可以小小的報復,卻不可以傷及手足,朕許你小懲大誡,但決不能傷他們的性命。」
  
  葉成紹聽得一跳三尺高,憤怒地看著皇上道:「你也知道可能是他們中的一個,那你也看到了,他們可是差一點就要了我娘子的命,連環毒計使得多順溜啊,一個一個陰狠毒辣,我放過他們,他們可會同意放過我?你還想讓我一直被動挨打,而且是,打不還手嗎?」
  
  皇上聽得眉頭緊皺道:「紹兒,說了許你小懲,但無論如何,藍氏還是好好的,她並未傷及生命,所以,朕請你手下留情。你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也是大周的子民,如果一個皇子被殺,你知道那會有多嚴重的後果。」
  
  葉成紹聽得一滯,不過,也不得不承認皇上的話很多,如今他還身單力薄,根本就還很弱小,沒有與皇上對抗的力量,如果太過忤逆皇上,會給寧伯侯府,藍家,乃至皇后都帶來災禍,他現在並不是孤家寡人,也並非無所顧及,還有一個他深愛的妻子需要他的保護,他答應過她,要給她一份寧靜祥和的生活,那所有的一切,就要以她的利益和安全為重……
  
  「放心吧,我知道輕重的,等我先查清,究竟是誰了再說,總不能白冤枉了一個,又白放任了一個。」葉成紹不得不低了頭,語氣裡很是不甘地說道。
  
  素顏睡得迷迷糊糊的,一直就沒太醒,半夜時,她被自己咕咕叫著的肚子餓醒來的,艱難地睜開眼,竟是感覺屋裡有昏暗的燈光,探手向身邊一摸,竟然沒有摸到那個熟悉的身體,不由微怔,心道:「還沒有回來麼?難道,皇后娘娘真有危險?」
  
  正擔心著,就見紅色的紗帳被輕輕撥開,眼睛就落入了一雙墨玉般的黑眸裡,葉成紹穿著一件寬大的錦襖,腰間鬆鬆地繫著一根紫色的腰帶,眉頭上,鼻樑間,竟然掛著一些白色的東西,燈光太暗,素顏看不出來是什麼,但那個樣子,有些滑稽,好像一個小丑一樣,素顏不由輕輕地笑,柔聲嗔道:「你這是從哪裡鑽出來的,怎麼弄得那麼髒。」
  
  一聽素顏的聲音很是平穩,葉成紹臉上立即綻開一朵快樂的微笑,俯了身,手向她的腰背間抄去:「娘子,你感覺好多了麼?」
  
  素顏被他抱得坐起,他又在她身後塞了一個大迎枕,讓她舒服的靠著,又把被子拉上來,蓋到她的肩膀處,將兩邊的空隙掖緊,以免她凍著,深更半夜的,他自己不睡覺,也不讓她睡,素顏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問道:
  
  「紫晴幾個呢,相公,你怎麼不睡?」
  
  「我沒讓她們進來。」葉成紹柔聲回了一句,又將紗帳給掛起一邊,向床邊的床頭櫃伸過手去,竟是像變戲法一樣的端出一個碗來,上面還插著一雙筷子,素顏立即就聞到了一股清香,香菇、麻油,外加蔥花生薑的味道,她肚子很應景的咕咕叫了起來,口裡忍不住就流下口水,興奮地向葉成紹手裡的那只碗看去,可惜,聞著香,看著就是……真不好看啊,蔥花放得老了,早變成了黃黃的,而他手上的那碗東西,看著粘乎乎的,一坨坨的,不知道能不能稱之為「麵條」,她不由斜了眼睨著葉成紹,唇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相公,你不要告訴我,這是……面?」
  
  葉成紹一聽急了,拿起筷子挑了幾挑+,還特意將一束麵條挑得老高,神情像個獻寶的孩子:「是面啊,娘子你看,真的是面,我和了好久,又切得細細的……只是,好像有些粘在一起了哦……」又覺得有些懊惱,嘟嚷著嘴道:「我明明就是聽了方媽媽的,先把水煮開了才把面放進鍋裡的啊,怎麼還是煮成了砣呢?是哪裡沒有做對?」
  
  素顏的心裡就像塞進了一個大大的暖水袋,暖得她渾身都懶洋洋的,一個自小便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少爺,竟然會去廚房和面,做麵條,煮麵,這事要是說出去,怕是全京城的人都會震驚,誰會相信曾經的紈褲公子會親自下廚做這種婦人和下人才會做的事情?
  
  素顏的眼神讓葉成紹很不自在,端著碗的手就有些發僵,很是為難地看著自己碗裡的東西,端走又怕素顏餓著,給她吃又實在是……連自己看著都沒有食慾。
  
  「這是你親手做的?」素顏歪著頭,大而清亮的眼睛裡閃著異樣的亮光,聲音輕柔,帶了一絲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柔情。
  
  「娘子,要不,我再去做一碗吧,你先躺回被子裡吧。」葉成紹很不好意思的就將碗往回收。
  
  素顏眼疾手快就將碗雙手捧住,雙眼彎成了月牙兒:「不行,我要吃,餓死了,真好啊,有面吃。」她看面的眼神,就像發現了一個人間佳餚一樣,一臉的饞樣。
  
  葉成紹冷不防就被她搶了碗,忙道:「怕是不好吃呢,娘子,這個……要不,還是讓顧余氏親手做吧……額,你慢點,嘴邊都是湯,沒人跟你搶。」
  
  素顏在他還在那裡嘀咕時,已經拿起筷子開動了,挑了一大束面嗦進了口裡,吃得眉開眼笑,嘴邊全是濃濃的湯汁,葉成紹拿了帕子忙不迭的幫她拭著嘴角,眼中儘是寵溺,看她吃下去一口,眼睛一鼓,神情僵了一下,他的心不由立即高高提起,眼神黯了下來,嘟著嘴,無辜地看著素顏,小意地說道:「要是……要是太難吃了,娘子還是別勉強了。」
  
  「誰說的,真好吃啊。」素顏瞇著眼,快樂的歎了口氣誇道。
  
  葉成紹的眼睛立即像黑夜中點亮的明燈,興奮地說道:「是嗎?真的嗎?不難吃?給我嘗嘗。」說著,就伸手去拿素顏的筷子,素顏卻是將手一縮,護住手中的碗道:「不嘛,我好餓,我先吃飽了再說。」
  
  葉成紹聽了忙點了頭道:「嗯,嗯,娘子吃,娘子吃,吃得飽飽的。」神情像個中了大獎的暴發戶,正強忍著滿心的歡喜,坐在床邊盯著眼睛看素顏吃麵,兩手也不知是緊張還是太過高興,不停的來回搓著。
  
  素顏像風捲殘雲一樣,很快將一碗麵全都吃完了,莫說,她原就沒吃多少東西,後來又在坤寧宮裡吐了好一回,回到府裡就沉沉睡了,肚中空空如也,一碗麵下肚,還眼巴巴地看著空碗,一副沒有吃飽的樣子。
  
  「呃,娘子,你還要不要?我再去做點?」葉成紹意得志滿地端著那只空碗,有些期待地問素顏。
  
  「飽了,再吃就會睡不著去,相公,你過來。」素顏一把扯過葉成紹,拿了床頭的帕子,伸了手去擦他眉鼻上的麵粉,眼裡卻是濕濕的,唇邊卻是暖暖的笑意。
  
  葉成紹伸著頭,微瞇著眼睛任素顏擦著,小聲道:「是什麼?不會是鍋灰吧,可是,我沒有燒火啊。」
  
  「是麵粉,相公,以後不要再下廚房了,會讓別人笑話你的。」素顏輕輕的將他的臉擦得乾乾淨淨,忍不住將他的脖子勾下來,在那張俊臉上吻了一下。
  
  葉成紹聽了卻有些失望地垂著頭,看著素顏道:「娘子,是不是我做得不好吃?娘子,方媽媽說,多做幾次,就坐有經驗了,以後肯定會做得好吃的……不會難吃。」
  
  素顏聽得鼻子酸酸的,將他手裡的碗奪了放到床頭櫃上去,一伸手,將他腰間繫的那根鬆鬆的帶子一扯,他原本就很隨意的穿在身上的錦袍便散開了,露出裡面白色的中衣,看樣子,應該也是上了床睡了後,才起來做面的,是在睡夢中聽到自己肚子咕咕叫的聲音了麼?
  
  一種小幸福爬滿了素顏的心頭,這個時代的男人,莫說是大家公子,便是貧苦人家的男子也很少進廚房的,他們認為,那是女人和下人們做的事情,做這種事,會丟了顏面,可是他……他明明就有那麼尊貴的身份,天之驕子,竟然肯為自己下廚做面,她沒有告訴他,剛才那碗麵沒有放鹽,但是,她吃在嘴裡能嘗到一股淡淡的甜香,很好吃,是真的很好吃,是她有生以來,吃到的,最好吃的面,這個傻子,性子純良得就像個孩子,以前只當自己是被迫嫁給了他,現在才知道,自己是撿了個大寶了,撿了個多麼好的好男人。
  
  前世時,她便最是羨慕那肯為自己妻子下廚的男人,她覺得那樣的男人最有魅力,最貼心,最是好丈夫的體現,沒想到,今生,她在這個男尊女卑的世界裡,也遇到了這樣的一個男人,讓她如何不感動?
  
  衣襟被驟然扯開,葉成紹有些措手不及,可是,那一刻,她真的很想將這個男人擁進自己懷裡,很想將自己的全身心都交付於他,以往都是他主動,這一次,她要給他回報,讓他體驗不一樣的感覺。
  
  手,自他的衣襟裡探了進去,柔軟而溫暖,緩緩向上撫摸,觸手的,是他如絲般細膩緊致的肌膚,是他健碩的腹肌,手下的身子明顯的一僵,葉成紹慌忙地捉住她的手,眼裡火苗四竄,聲音都有些發乾,很艱難地說道:
  
  「不行,娘子,你……你才大病過,我……我怕傷著你。」葉成紹強忍著身體的躁動,閉著眼,急急地說道。
  
  素顏卻是另一隻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仰起頭,將自己的唇貼上他的薄唇之上,不容他再嘰歪,把他那脆弱的抵抗全吞進了嘴裡。
  
  「唔……唔……娘子……」
  
  「你好吵……專心點……」
  
  屋裡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屋外的方媽媽靜靜地站著,唇邊露出了一絲歡喜之色,可是沒多久,她又皺了眉,正要離去,轉身卻看到紫綢也站在正屋裡,不由怔住,嗔道:「你這個妮子,怎麼沒聲沒響地站著呢,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啊。」
  
  紫綢輕輕一笑,指著屋裡道:「大少奶奶好像身子好了?」
  
  方媽媽白了她一眼道:「小丫頭片子,懂得還真不少,不知羞。我讓你拿的哪隻羊脂白玉的手鐲可拿來了?」
  
  「拿來了,自少奶奶手腕上取下來的,這會子大少奶奶怕是還沒發現呢,連著貴妃娘娘送的珍珠項鏈也一併拿來了,媽媽,這兩樣東西有問題麼?」紫綢邊說邊拿出一個綢布包。
  
  「別亂說話,這些都是主子們送給大少奶奶的東西,一個不好,傳到主子們耳朵裡去,不是又要給大少奶奶惹是非了?」方媽媽無奈地搖了搖頭,對紫綢道,卻是將手裡的綢布包放進了腰包裡,抬腳就往自己屋裡去。
  
  紫綢正室詫異,方媽媽這會子把東西拿走,明兒大少奶奶問起時可怎麼辦啊,正要開口問,方媽媽轉過身道:
  
  「以後不要再給大少奶奶戴這些手鐲項鏈了,除了頭飾,大少奶奶身上的首飾盡量簡單些,哦,都戴金銀好了。」
  
  紫綢聽得一怔,卻是點了頭應是,就聽方媽媽似是自言自語道:「在大少奶奶懷上之前,什麼東西都不能輕易的戴了,明兒個,我會跟她說去的,你也早些睡吧。」
  
  紫晴從暗處走了出來,看了遠處的方媽媽一眼,很是不屑地說道:「爺不是要去治河了麼?大少奶奶也要跟著去,這要是有了身子……可就不在安全啊,若是跟了爺去了,兩淮也是極苦的,又是連年遭了災的地方,大少奶奶怎麼又養得好胎?若是不跟著去,這府頭根本就還是亂的,也不在府裡,只怕又有人欺負大少奶奶,依我看啊,還是不要懷得太早了的好。」
  
  紫綢聽她這話也說得有道理,只是又瞪了紫晴一眼道:「這些個話豈是你我能說的?快些回去睡吧,明兒個可是你的班,可別起來時沒精神。」
  
  紫晴聽了撇了撇嘴,轉身回了屋。
  
  卻說大皇子,將司徒蘭兩手一抄抱進了馬車裡,把個司徒蘭嚇得大聲尖叫,面色蒼白,奮力反抗著,大皇子卻是將她往馬車一放,大手一下就鉗住了她的,眼神陰戾地看著她道:
  
  「別裝貞潔烈女了,方纔你不還在主動對葉成紹投懷送抱麼?爺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氣。」說著,大手在她豐滿而高聳的胸前狠摸了一把,眼裡放出如狼一樣的綠光來。
  
  司徒蘭真的嚇著了,以往葉成紹再是可惡,卻從沒有真碰過她,更沒有猥褻過她,這大皇子,看似忠厚老實,怎麼……像一頭色中餓狼一樣,好生可怕,不由放軟了聲音,哀哀地求道:「王爺,你……你不可如此,這裡可是紫禁城裡呢,來往肯定會有很多人的。」
  
  大皇子一聲淫笑,捧起她的頭,就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放開她道:「也是,這個地方確實不太好辦事,不若司徒小姐跟本王回府?」
  
  司徒蘭聽得大驚,正要叫,大皇子突然拿出一條帕子,在她面前一甩,司徒蘭頓時暈了過去,她的丫頭根本就不敢抬頭看她,更不敢作半句聲,大皇子對前面的車伕冷冷地說道:「送本王回府。」
  
  將司徒蘭弄回了王府,但大皇子卻並沒有真對她如何,只是讓那貼身丫頭回護國侯府報信,就說司徒姑娘在他府裡就是。
  
  夜幕降臨,大皇子正坐在他正妃的房裡用飯,臉上帶著一臉的溫厚可親的笑容,對陳妃道:「娘子,我想娶司徒姑娘為側妃。」
  
  陳妃聽得一震,臉上立即閃出一絲不豫來,冷聲道:「聽說司徒大姑娘是要許給東王世子的,王爺,只怕皇上不會允了這樁婚事,她好好的世子正妃不做,怎麼可能會做您的側妃呢?」
  
  「娘子,司徒姑娘性子高傲,心性又高,一個小小的王爺世子,怎麼能入得了她的眼……難道,在娘子的眼裡,本王比那東王世子差?」聲音仍是溫和得很,就是眼神也透著忠厚,但陳妃卻是沒來由的打了個冷戰,乾笑著道:「王爺,臣妾不敢,自然是王爺要強過那東王世子。王爺您志向宏遠,又豈是東王世子能比得上的?」
  
  大皇子這才笑了起來,眼中的陳妃看著也不似以前老氣了,這個正妃雖和母妃長得像似,但是,卻是個最會轉彎的,從來不會正面反對自己,嗯,好些年沒有進過她的屋了,今天,作為獎勵,就陪陪她吧。
  
  說著,兩眼便有些發光了起來,很是溫柔的牽了陳妃的手道:「娘子,安歇去吧。」
  
  陳妃聽得一喜,忙站起身來隨他走,陳妃的屋子裡這個時候還燒了碳,又熏了香,暖暖的,清香雅致,大皇子聞著那香味,便覺得心神一蕩,手便慌忙急切地往陳妃的身上摸,陳妃也很配合他,伸了手,嬌羞地替他解著衣扣……
  
  整個屋裡,滿室旖旎,不久,便傳來一陣陣地喘息聲,可是,再過了一會子,便聽得大皇子的一聲咆哮:「怎麼會是這樣?」
  
  又聽得陳妃略帶幽怨和恥辱,又不得不安慰地聲音:「王爺,不急,可能是太過疲累了,休息休息吧。」
  
  「不行,本王怎麼可能不行?再來一次……」
  
  又過了好一陣,終於聽到了啪的一聲響,大皇子又在怒罵:「肯定是你這賤女人太醜,污了本王的眼,來人,將那司徒蘭剝盡了送到本王屋裡來。」



  第一百二十七
  
  「王爺,你……你怎麼能……」
  
  「放肆,賤人,給我滾出去……把司徒蘭給本王送來。」
  
  「王爺,司徒姑娘不在府裡。」外面丫頭戰戰兢地回答。
  
  「那你進來,本王收了你放房。」大皇子在裡面又吼道。
  那丫頭原是陳妃的陪嫁,長得卻是中等,陳妃自己長得老相,便不願意身邊之人太過出色,選的都是些中規中矩的人,以往大皇子看在陳閣老的面上,對陳妃很是客氣,對她身邊之人也還算規矩,而且,也有些看不上這幾個的姿色,這會子,他突然開了口要直接抬舉她,那丫頭聽了不喜反而一臉慘白,像是要上刑場一樣,掉轉頭就想跑。
  
  這時,大皇子在屋裡久戰不下,身下那物不管怎麼弄,也總是挺立不起來,心中又怒又躁,陳妃被他一把掌甩到了床邊,正捂著臉嗚嗚小聲哭泣,大皇子手一伸,抓住陳妃的頭,一將她扯了過來,死勁往自己跨下壓去,嘴裡吼道:「給本王舔,給本王舔,本王怎麼可能不行,怎麼可能不行,本王雄風萬年,怎麼可能不行?」
  
  說著,將跨下那物往陳妃口裡塞,陳妃被迫將他的那阿物含在嘴裡,嘴被堵得死死的,大皇子微胖的肚子將她的鼻子都堵住了,讓她呼息困難,而頭髮又被大皇子像抓亂草一樣抓在手裡,頭皮被扯得生痛,一時又痛又羞又氣又恐懼,眼淚噴湧而出,打濕了大皇子的私出,大皇子那阿物仍是耷拉著,像塊狗腸子一樣,他越發的狂燥了,突然就扯起陳妃的頭往床外一甩,生生將陳妃扔到了床下,手裡還揪著陳妃的一縷頭髮絲。
  
  陳妃痛得頭皮發麻,卻也終於脫離了大皇子的手心,竟是不顧一切,赤身祼體的就爬起來就往外逃,這時,大皇子一下跳了下來,也不去抓陳妃了,搶先她一步衝出了身,白晃晃的身子一晃就到了門外,正好看見先前回話那丫頭也正往穿堂裡跑,似是在躲他,大喝一聲道:「不識抬舉的東西。」
  
  那丫頭嚇得不敢再逃,膽戰驚心地回頭,一抬眼,卻是看到大皇子渾身不著寸縷的樣子,嚇得尖叫一聲,摀住臉便跪在了地上,不敢再跑。
  
  而屋裡還有兩名執事太監,還有一個婆子,那是陳妃的奶娘,見了這情形,驚愕的同時,更是羞紅了臉,也氣得嘴唇都在打哆嗦,擔憂地看向內屋,卻是也不敢作半句聲,只能狠心默默地向角落裡退去,主子這是醜態百出,如今他正狀似瘋狂,等他清醒時,回想起方纔的情形,一想到有誰看到了他出醜的模樣,定然是要滅口的,她在大宅子裡呆得久了,自是非常懂得趨利避禍,這會子也顧不得陳妃了,只能先躲了再說。
  
  大皇子衝到那丫頭面前,胖手一把揪住了那丫頭,像提只小兔子似的將那丫頭提起往內屋而去,那丫頭連哭都不敢大聲,只能哽著喉嚨嗚咽著。
  
  而阿妃,這時也知道扯了一塊床單裹在自己身上,趁大皇子不注意,才從內屋溜了出來,悶頭往偏屋而去,剛走幾步,便被那婆子一把扯住,陳妃像只受了驚的兔子,突然被人碰到,嚇得猛然驚呼,那婆子摀住了她的嘴小聲道:「王妃,是奴婢。」
  
  陳妃這才沒有再叫,伏進那婆子懷裡便嗚嗚地哭了起來,那婆子哪敢讓她就在正屋裡哭,忙半抱半拖地就往東廂房裡去。
  
  陳妃被那婆子安置在東廂房裡的床上,蓋上了兩床厚厚的錦被,陳妃渾身還在不停地抖著,臉色蒼白,兩眼空洞而無神,她也大家閨秀,家世顯赫,自小受盡父母寵愛,學的就是女訓女德,最是端莊穩重,自持身份,從來將那些哄男人的手段看成下作下賤之事,而今天,卻是被大皇子當成狗一樣的污辱痛打,讓她做……那種羞死人的事,這讓她的心靈一時難以轉過彎來,好半晌還處在呆滯之中。
  
  以往怕的便是大皇子與自己身邊的丫頭眉來眼去,而這會子,卻是巴不得大皇子能暫時忘了自己就好,這個人,今天簡直就變了一個人,像一頭野獸一樣在發狂,而他……他的那個能力似乎,真的不行了,他們也成婚有兩年之久,大皇子再如何縱慾過度,到了她床上,也不會疲軟如此,狂躁如此,今天……他究竟是怎麼了?
  
  正胡思亂想,便聽到裡屋傳來自己貼身丫頭的求饒聲:「王爺,王爺,求您饒了奴婢,饒了奴婢吧。」
  
  接著,又聽到大皇子狂怒的吼聲,嘶聲竭力,如困獸在嚎叫,陳妃不由又是一陣哆嗦,淚眼朦朧地看著那婆子,那婆子眼中卻是露出沉戾之色,小聲道:「王妃,今兒個王爺可是見過那司徒姑娘的,是不是王爺對她行止不端,所以,被她……」
  
  陳妃聽得一怔,很快明白了大皇子的意思,她雖是害怕現在的大皇子狀若狂獸的模樣,但畢竟是自己的丈夫,他若真的不能人事,那她的後半輩子不是要守活寡了嗎?
  
  方纔她也聽口聽到大皇子說要將那司徒蘭剝淨了送到屋來的話……聽說,那女人其實是真心喜歡寧伯侯世子的,只是因為藍氏太過優秀,將她的鋒芒都蓋了去,才會不得寧伯侯世子的眼,王爺突然說要娶她進門,怕只是她敷衍王爺的話,又被王爺纏得急了,才會……好狠的女人啊……陳妃一時氣得咬牙切齒,手指甲掐進了皮肉裡而不自知。
  
  正暗恨司徒蘭時,裡屋裡傳來一聲刺耳的慘叫,那聲音悲慘而絕望,陳妃聽得心提得老高,突然一扯錦被,將自己縮進了被子裡躲了起來。
  
  那一夜,大皇子正妃的貼身丫頭全身青紅紫綠,頭髮都被生生揭了半邊頭,嘴唇竟是被咬去了上半唇,下身女子的私處,更是血肉摸糊,像是被利刃戳爛了,而陳妃娘娘第二天卻是使人將她偷偷地拖到郊外的亂葬崗給扔了。
  
  正妃院裡的人也來了個大清洗,凡頭天晚上在陳妃院裡值守當差的,打的打,賣的賣,更有些是莫明的失蹤了,找不到人影。
  
  陳妃認定那些人是逃走了,但大皇子卻是一派寬宏大度地樣子,說那些奴才逃了就逃了,王府決不再追究,王府裡隔得遠些的院子裡的奴才雖是不明白那些人好好的為何要逃,卻也還是感念王爺厚道仁愛,對背判自己的人都如此大度,真真是個仁人君子,比起二皇子的清冷陰鷲來,大皇子要仁厚得多。
  
  大皇子於是在王府裡的聲望又進了一層,王府的奴才們還將這事傳了出去,不明真相的,便只道是陳妃刻薄,使得那些奴才們在王府呆不下去,才會逃,又更加覺得大皇子的厚道與寬仁了。
  
  素顏第二天仍是懶懶的,並沒有起床,葉成紹早早就起來了,在她身邊膩歪了一陣,臉上雖是笑嘻嘻的,眉宇間卻是凝著一絲凝重,素顏便問他皇宮裡的事情,他只道皇后娘娘的冤屈已伸,已經回到自己宮裡,並無大礙,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素顏也就沒有多問,自己是如何中的毒,當時完全不知道,但後來一想,卻是瞭然,便深懼深宮裡的可怕,拉著葉成紹的手就不肯松,清亮的大眼裡滿是擔憂:「相公,若是能早點去兩淮,那就早些動身吧,不要太捲入宮裡的爭鬥了,能遠離朝堂是最好的。」
  
  葉成紹聽得微怔,大眼凝在素顏的臉上,好半晌才道:「娘子,你難道就不想要……想要那最榮耀的權勢和地位嗎?或許,我也可以……」
  
  素顏聽得大驚,大大的雙眼裡全是震驚,心中一慟,好半晌,她才幽幽地道:「你……真的想要那個位子嗎?」
  
  「如果我想要呢?」葉成紹試探著問。
  
  素顏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他,清亮的眼睛像是要看穿葉成紹的靈魂一樣,靜靜地開了口道:「你是我的相公,你想要什麼,我會竭盡全力去幫你。」
  
  曾經,他也是為了自保,不惜自污自毀,讓自己的名聲成為京城最臭的一個世家公子,成為一個不學無術又品行頑劣的人,也許,那樣,他才能安全地長大了吧,她的心又是一緊,一股憐愛痛惜湧上心頭,鼻子酸酸的,聲音也澀澀的,帶著一絲的哭腔,將頭埋進葉成紹的寬闊的胸膛裡,嗡聲嗡氣的:「嗯,相公,我幫你,只要你喜歡,我都幫你奪來,我們把那些害過你的人全都懲治了,我們……我們要給自己的孩子創造一個安寧祥和的空間。」
  
  葉成紹聽了心都快化成水了,一直以來,他都知道素顏是不喜歡爭名奪利的,更知道素顏骨子裡的傲氣,她是個獨立性極強的人,喜歡的,是簡單寧靜的生活,她所想要的,不是榮華,也非權勢,她要的,只是兩個人,手牽著手,一起慢慢的走過人生四季,她要的,是專心專情的愛,她的眼裡容不得一點沙子,可是,成為帝王,又怎麼可能會……所以,葉成紹是知道她最不願意他為了那個位子去爭,也更不願意他坐上那個位子的,可是,今天,她……竟然不但同意了,而且,還這樣的支持他,這讓他詫異的同時,又感動莫明,真想將她就此揉進骨子裡去,藏在心窩子裡,收藏好,即保護她,又不讓他人覬覦。
  
  素顏被他抱得骨頭都要化了,從他懷裡抬起頭來,指尖在他俊逸的臉龐上,順著他輪廓輕輕描繪,眼裡帶了笑:「宮裡頭應該還有不少事情要你去處理裡吧,去吧,早朝晚了可不好。」
  
  葉成紹想的卻不是早朝的事,他依依不捨地放開素顏,托住她的腰又將她放回被子裡,伸了手,將她週身的被子掖緊,又附下身,在她額間輕輕一吻道:「娘子,你是不是感覺到了究竟是誰要害你?」
  
  「只是猜到了一點,不過,這一次也算是各方力量的交合了,那個幕後黑手自然是想要了我的命的,但是,下手過程中,自是有另外幾方勢力都注意到了,他們衡量之下,也在其中推波助瀾,當然,有幾方勢力是不想我死的,我還是有些用處的,只是想利用我的中毒又達到另外的一種目的,所以,中間又有了變化,原本是要了我小命的那個毒,似乎又變成了只是看著凶險異常,實際只是嚇人的紙老虎了,相公,你好像要跟陳太醫聊聊了。」素顏從被子裡伸出手來,拿手戳著葉成紹的胸前的虎形吊墜玩,邊說邊道。
  
  葉成紹聽得眉頭一皺,陳太醫可是他的人,素顏這話讓他心生了警惕,昨天的那種情況……陳太醫怕是真的在裡面也起了些作用的。
  
  一垂眸,看到素顏皓玉般的手臂露在空氣裡,調皮地在玩他的吊墜,無奈地捉住她的手,又將她放進被窩裡去,柔聲道:「會凍著的,乖,不要再拿出來了。」想了想又道:「今兒怕是有不少人會來探病,沒得又要擾你清靜,不若你還是別起來了,免得那些人又要煩你。」
  
  素顏聽得心頭暖暖的,又把手從被子抽了出來,去推他:「好啦,你越來越婆媽了,快走,快走。」
  
  葉成紹正要走,一看她的手又伸了出來,無奈地將她捉住,又放進被子裡道:「你又不肯在被子裡放手爐子,這會子我走了,你睡著就不能發熱,一會子冷了怎麼辦,你看你,又把手拿出來了。」
  
  素顏簡直要暈了,這個男人怎麼有向婦男進化的趨勢呢?自己又不是小孩子,哪裡就這麼脆弱了。
  
  一衝動,又想掀被子去推他,不過,身上的被子已經被他掖了個嚴實,她也怕他就此動不了身了,老實地直直的睡在床上,對他道:「嗯,好啦,好啦,一會子我冷了,就讓紫睛給我燒個懷爐來就是了。」
  
  葉成紹這才放心地走了,素顏睡在床上卻是再也睡不著,在乾清宮看到的那雙狠毒的眼睛不時的就浮現在她的腦海裡,那雙眼睛並不年輕,有些熟悉,卻又總想不起是在哪裡見過,讓她好生詫異。
  
  心裡隱隱也明白,自己的毒應該是在乾清宮裡就中了,她也是學醫的,知道很多的食物是不能混吃的,單吃一種時,那種食物還會對身體有益,更不會有中毒的跡像,但是,如果幾個混雜在一起,那便可能會產生劇毒,那個人,應該是對宮裡特別熟悉,而且,又在宮裡有很大的勢力,也對幾位主子的性情熟知的,那人的心機還真不是一般的深沉,機謀縝密,竟是步步殺著,算計奇準,她若不是一直是清醒著,只是睜不開眼,也不會想透,那些人最終要害的會是皇后娘娘。
  
  那雙眼睛究竟是誰的?素顏拚命在腦子裡搜尋著,在床上翻來覆去,小半個時辰也沒睡著,這時,就聽到紫睛在外頭輕聲問:「大少奶奶,起了嗎?侯夫人一大早兒過來了看您來了。」
  
  素顏一聽,不由眉頭蹙得老高,辰時不到她怎麼就來了?侯夫人是長輩,來了不見怕是又會遭人詬病,她只好打起精神起來,如今她也明白了,身上的毒素應該還沒有徹底清除,而那毒藥最終是不會要她的命的,只是讓她渾身乏力罷了,看來,下毒之人應該是不想讓自己跟著葉成紹去治河吧,如此一來,她便想得越發的透了,立即又想到了太后。
  
  太后是最不希望自己去兩淮的,但是,皇后一再的阻攔,而皇上又是贊成的,所以,無奈之下,正好發現有人在對自己下手,便順手推舟,把那致命的藥,改成了另一種讓自己乏力的藥,從而不但阻止了自己去兩淮,又達到了陷害皇后的目的,嗯,應該是這樣,素顏對太后有種特殊的感覺,她一直便不太相信太后想要置她於死地,所以,便是知道太后也是幕後人之一,心裡也恨不起來。
  
  「進來幫我梳頭吧。」素顏在床上懶懶地說道。
  
  進來的,只有紫睛,紫綢卻是沒來,素顏不由詫異,紫睛不等她開口便道:「紫綢昨兒個有些著涼,奴婢便沒讓她起來,大少奶奶,您是要起麼?爺走時吩咐了,說您身子還沒復元呢,還是躺著好了,侯夫人也說,不用您起來相迎。」
  
  素顏聽了便從善如流的點了頭,只讓紫睛給她稍稍把頭髮理了理,便披了件錦襖,背後靠著個大迎枕子,歪坐在床上。
  
  紫睛便出去送信,一會子,方媽媽便面夫表情地陪了侯夫人進來,侯夫人卻是一臉的笑意,一見素顏歪坐在床上,忙道:「坐起來作甚?快躺下吧,別再涼著了,紹兒回來又心疼了。」語氣親熱巴巴的,像是她與素顏原就是一對關係融洽的婆媳一樣。
  
  素顏也只好笑道:「倒是煩憂到母親了,您還這麼早就來看望兒媳,讓兒媳心中好生不安。」
  
  侯夫人笑著坐到素顏的床邊,很親切地幫她扯了扯被子,又道:「如今你可是咱們大周朝的第一才女,整個侯府都跟著你沾了光呢,連著一直不成器的紹兒也出息了,這可真是侯府的一件通天的大事,侯爺昨兒個可是一直興奮著,但一聽說你被人害了,又急得不行了,一再的催促我親自來照顧你呢。」
  
  這話聽著有些酸,又有些巴結的意思,素顏聽了心裡就有些發麻,轉頭一想,怕是為了文嫻的婚事吧,她記得,幾位比賽前幾名的名貼都送到宮裡頭去了,如今幾位世家公子與小姐最後如何婚配,怕是有了些眉目,侯夫人最心疼的便是葉紹揚和文嫻,葉紹揚如今身中惡毒,一時難以清除,侯夫人怕是對文嫻的婚事寄予了很大的希望的。
  
  她身子疲累,所以,也不想與侯夫人太繞彎子,好把話說明白了,自己也能再躺一躺,而文嫻如果是中意東王世子的話,只怕有些難道,那東王世子看著溫雅,只怕眼界高得很,也是個有主意的,便是東王妃喜歡了文嫻,東王世子也不見得會看得上她,這種事情,看得就是緣份,強求終歸是不好的,再說了,自己雖是得了太后和皇后的眼緣,但也不一定就有影響到東王世子婚配的本事,於是便道:「娘,紹揚的病……可好了些?我這些想起了兩個簡單的方子,雖不能立即見效,但長期服用,對於他身上的第二總毒素的清除還是有些作用的,您不防拿去試試?」
  
  素顏這是想轉移話題,只要侯夫人不得文嫻和文靜幾外的婚事,不拿那事來求她就行了。
  
  果然侯夫人聽得眼睛一亮,鼻子就有些發酸了,熱切地看著素顏道:「聽說,你給了太后一個方子,太后用了後,說是身子骨強健得多了。」
  
  她身子疲累,所以,也不想與侯夫人太繞彎子,好把話說明白了,自己也能再躺一躺,而文嫻如果是中意東王世子的話,只怕有些難道,那東王世子看著溫雅,只怕眼界高得很,也是個有主意的,便是東王妃喜歡了文嫻,東王世子也不見得會看得上她,這種事情,看得就是緣份,強求終歸是不好的,再說了,自己雖是得了太后和皇后的眼緣,但也不一定就有影響到東王世子婚配的本事,於是便道:「娘,紹揚的病……可好了些?我這些想起了兩個簡單的方子,雖不能立即見效,但長期服用,對於他身上的第二總毒素的清除還是有些作用的,您不防拿去試試?」
  
  素顏這是想轉移話題,只要侯夫人不得文嫻和文靜幾外的婚事,不拿那事來求她就行了。
  
  果然侯夫人聽得眼睛一亮,鼻子就有些發酸了,熱切地看著素顏道:「聽說,你給了太后一個方子,太后用了後,說是身子骨強健得多了……真一天不吃那粥便欠得慌,看什麼,做什麼都不對勁。」
  
  素顏聽了卻是鬆了一口氣,侯夫人肯當著她的面承認自己身上也是中了毒的,說明她對自己的敵意著實少了很多,便笑道:「二弟的毒癮比您的更重,如果二弟能有毅力忍得住,母親,您也一樣能行的,您要給二弟做個榜樣,這樣才能鼓勵到二弟有決心繼續下去啊。」
  
  侯夫人聽得眼眶就紅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眼眸道:「嗯,為娘知道的,有幾次,我想那粥想得慌時,就去了紹揚屋裡,看著他唸書,陪他說話兒,好像忍忍也就過去了。我聽你的,以後,會控制自己的。」
  
  素顏聽得便笑了,對紫睛道:「去拿紙筆來,你也是個識字的,幫我記下方子。」
  
  又對侯夫人道:「給二弟的方子,您也可以用點,毒性是一樣的,若是能堅持,應該也能斷到那毒癮的。」
  
  紫睛聽了便出去拿紙筆,素顏便告訴侯夫人一個方子:甘莘六錢,防風三錢,每日煎水喝,早晚各一次,半邊蓮一錢,萬年青半錢,也是早晚煎水,各服一次,長期服用,應該是有用處的。
  
  又把給太后吃的那個五黑籽粥的方子告訴了侯夫人,侯夫人拿了方子,看素顏的眼神也真誠了一些。
  
  但她還是不肯走,仍是坐在素顏的床邊上,素顏無奈地在心裡歎氣,只能裝作有氣無力的樣子,眼睛半開半閉地看著侯夫人。
  
  侯夫人見了就有些坐不住了,但她心裡著實是急,只好乾笑著道:「想不到,文嫻那孩子昨兒個也得了個好名次呢?兒媳啊,聽說你這一次與東王妃相交關係甚是融洽,東王妃還下了貼子給你,說是要約你去香山院苑去玩兒?」
  
  果然來了,素顏聽了很是從善如流地說道:「嗯,是有這事呢,王妃是想我教她做操,又討要一些美容養顏的方子,前兒個壽王府裡的賞梅宴雖是熱鬧,但倒底人太多,王妃打算著把幾家關係還算好的公子,小姐們全約了去呢,哦,母親,到時讓文嫻妹妹也跟著我去吧,那天,京裡頭不少名公子也在的,以妹妹的才貌,怕是早就有幾位夫人早就看上她了。」
  
  侯夫人一聽這話,果然高興,笑道:「嗯,那感情好,到時候,你可要多帶帶你三妹妹,聽說,那東王世子還給你伴過奏,應該跟你也是熟的吧。」
  
  侯夫人一高興,這話說得就有點不經大腦,素顏聽著就有些生惱,便道:「母親,那世子只是遠遠的合了下音,當時相公也在幫我配著劍舞呢。」
  
  說得好像自己跟東王世子有些暖昧不明一樣,素顏忙澄清著。
  
  侯夫人立即也聽出素顏的意思來,不由就有些不自在了,笑道:「嗯,嗯,那是,娘就想著,去了香山後,能不能你也拉了那世子來,與文嫻幾個一起彈彈曲子,文嫻那孩子的琴技可是不錯的,世子應該與她合得來才是。」
  
  素顏聽她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只好點了頭,便微閉了眼睛,侯夫人見了便起身告辭,但是才走了幾步遠時,她又回過頭來,狀似無意地說道:「說起來也是怪,昨兒個你們都去了壽王府,娘一個人在家就閒得慌,又擔心著你們幾個在外頭會不會被欺負,想找白媽媽說話來著,卻是連找幾次,也沒見著人影,你說她一個受了傷的老婆子,不呆在屋裡養傷,沒事到上逛什麼?」
  
  素顏聽得震驚,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侯夫人,侯夫人卻是不再多說,輕飄飄地走了出去。
  
  素顏細細地品著侯夫人的話,突然眼睛一亮,是的,那雙眼睛,那雙看似熟悉的眼睛,分明就是白媽媽的,她一個侯府的老媽子,怎麼可能會在乾清宮裡出現?看那樣子,似乎對宮裡熟悉得很啊,難道,那天下毒的,會是她?
  
  侯夫人這是在投桃報李麼?或許,她怕是早就懷疑了白媽媽,但懼於白媽媽身後的勢力,不敢反抗吧,白媽媽不是侯夫人的奶姆麼?難道,不是的?
  
  想了好一陣子,也沒想明白其中的關節,後來,竟是睡著了,中午時,葉成紹還沒有回來,方媽媽卻是帶來了個令素顏震驚的消息,大皇子竟然向皇上討了恩典,要娶司徒蘭為側妃,而二皇子,竟也提出求娶素麗為良娣的話來,這讓素顏好生擔心,她可不想素麗嫁入皇家,給二皇子做側室,且先不說皇家的爭鬥又多麼激烈狠毒,光二皇子那個人,就不是很地道,還不如東王世子。
  
  他分明是與葉成紹關係不錯,但葉成紹挨罰時,他裝作不知,根本就沒有幫葉成紹說過半句話,後來,自己中毒以後,躺在馬車裡,雖是口不能言,身不能動,神志卻是清醒,若非素麗機警,自己的名聲怕是也要被他污了,他……根本就是居心不良。
  
  二皇子一表人才,又是親王身份,想嫁給他做良娣的京城閨秀不在少數,畢竟二皇子也是有上位的可能的,如果將來二皇子登上大寶,那側妃也就會變成四妃之一,那份榮華,又豈是一般的公卿之正妻可以匹比的?所以,二皇子此舉也算得上是抬舉了藍家,抬舉了素麗。
  
  而且,老太爺如今也與二皇子關係甚好,只是這求娶之意一說,老太爺和大老爺肯定就會應下,那素麗的終身不就會……
  
  素顏一時心急如焚,就想要快些起來,回娘家一趟,趕快阻止了就好。
  
  方媽媽一看她那著急上火的模樣,不由一臉的不贊同,說道:「大少奶奶如今正病著,這種事情,也不是親家老爺能做得了主的,你還是好生歇著,只管寫了書信去宮裡頭,跟皇后娘娘支會一聲,想來,你愛妹的心思娘娘應該也明白,不會同意這事的。」
  
  素顏當然也想到了這點,只是如今皇后都自身難保,因著她中毒的事,跟皇上也鬧了起來,只怕她根本就不會關注這事,也不想管這事啊。
  
  素顏還是坐了起來,讓紫睛幫她穿衣,無論如何,不回娘家,就得去宮裡頭,晚了,只怕素麗就被亂點鴛鴦了。
  
  頭來有些昏沉,素顏便拿自己制的薄荷汁放在鼻間聞了聞,還是讓紫睛進來給她更衣,紫睛卻是懶懶的,神情很是落寞,似乎有心事的樣子,素顏不由皺了眉道:「你究竟想要如何,我也關注你不少日子了,你的小心思我也明白一些,只是看著你打小兒就服侍我的份上,我不想說穿,我如今已經是爺的人了,這輩子,除非他做了對不住我的事情,是不可能離開他的,你既是與那人有聯繫,不如明白的告訴他,請他不要再存任何妄想了。」
  
  紫睛聽得大震,立即在她面前跪了下來,顫著音道「大……大少奶奶,奴婢並沒有做什麼對不住你的事情,您……」
  
  「我正是知道,你並沒有做什麼太過愈矩的事,才一直縱著你,並沒有說你什麼,可你這個樣子,讓我看著很是不舒服,早就跟你說過,你若還是放不下他,我便將你送到中山侯府去,以我和侯夫人的交情,侯夫人肯定會善待你的,他既是肯暗中與你聯繫,自然也是看重你的,應該也不會為難了你。」素顏截口打斷了紫睛道。
  
  紫睛卻是立即紅了眼道:「晚了啊,晚了,中山侯夫人向皇后遞了牌子,說是要求娶壽王府的姑娘,壽王府出來的人,又豈會容得下奴才這樣的人在世子爺身邊……若再知道奴婢曾是您的丫頭,只怕更是不會給奴婢活路了……」
  
  素顏聽得一怔,原來中山侯夫人又經求娶了壽王的那個庶女麼?也是,壽王妃似是很看中那位小姐,對她還算是寵愛,王府的庶女給侯府世子做正妻,也不算是落了上官明昊的身份,再說了,那位壽王千金長得也是溫婉可人,辦事穩妥大氣,侯夫人應該也是喜歡的。
  
  她拍了拍紫睛的肩膀,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道:「你能想通這一點,也還算是有救,只是,你在我身邊也做了不少小動作,再呆下去,也很不合適了,如今你也看出來我與爺的感情,你雖沒有對我如何,但我也不能容許身邊之人對爺不忠,明兒個起,你就不要再在我身邊了,去外頭院子裡當差吧。」
  
  素顏有些厭倦的揮了揮手,讓紫睛起來,紫睛一聽,立即哭著抱住素顏的退,「大少奶奶,奴婢知道錯了,奴婢知道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素顏有些不忍,但一想到紫睛多次對葉成紹不敬,又在自己與葉成紹之間作下不少小動作,心便又硬了起來,對方媽媽道:「帶她下去吧。」
  
  方媽媽便去扶紫睛,卻是對素顏投了一個贊同的目光,紫睛賴在地上還待要再救,方媽媽卻也懶得再去扶她了,揚了聲,叫進兩個粗使婆子,讓她們將紫睛拉了出去。
  
  紫睛沒想到素顏會如此絕情,臨出門時,眼神幽怨地回看了素顏一眼,卻是不再哭鬧了,乖乖的跟了那兩個婆子走了。
  
  方媽媽見了便皺了眉道:「大少奶奶,是不是將她打發遠一些?」
  
  素顏便想起自己身的衣服和葉成紹身上的衣服,一大半都是出自紫睛之手,紫睛不過也是少女情懷對上了上官明昊,感情有時能蒙住人的心智,做出一些糊塗事也是有的,何況,紫睛也一直還算規矩,做得也不算太出格,她念在紫睛服侍自己一場,想著先讓她去了外院,再給她配個有潛質的外管事,將來她嫁了人,心就會安下來了。
  
  中午,葉成紹回來了,臉上卻是帶著舒心地笑,素顏看他心情好,便拽著他問:「相公,今天宮裡有什麼好事麼?」
  
  葉成紹笑著說道:「也沒什麼,只是護國侯不肯將司徒蘭許給大皇子,在朝堂裡與皇上頂了兩句而已,可是,太后做主了,護國侯也沒辦漢,看來,司徒蘭是要嫁給大皇子了,哦,大皇子府裡昨天出了一樁醜事,大皇子的正妃躲在偏房裡哭了一個晚上,府裡頭死了個丫頭,情狀很慘啊,很慘……」
  
  「很慘你笑得那麼得意做什麼?」素顏好生不解,不由拿手指戳葉成紹,這廝不是那麼狠心的人吧,人家死得慘,他卻這樣的幸災樂禍。
  
  「嗯,她被丟在了亂葬崗,今兒個我著了人,把那屍體又擺在了大皇子的王府前,呵呵,護國侯只要細查,便是知道那丫頭是如何死的,這戲,又好看了,哈哈哈。」葉成紹笑得一臉的得意,伸了手,捉住素顏的手道:「不是說讓你好生歇著的麼?怎麼又起來了?」
  
  「我要進宮去,二皇子要娶素麗,我可不答應。」素顏急急的對葉成紹說道。
  
  葉成紹聽了眉頭皺了皺,深深地著素顏道:「皇上好像應了啊,娘子,你這付樣子,能去宮裡去?我當時也想了法子要反對的,可是……」
  
  素顏聽得大急,忙附在他耳邊嘰哩咕裡說了好一氣,又把葉成紹往外推,連連道:「快,快走,快去幫我辦了這事。」
  
  葉成紹忙安慰她道,「你使了青竹去就行了,不用我親去的。」
  
  素顏一想也是,使了青竹去就成了,一時,又叫了青竹來,吩咐了幾句,青竹飛身走了。
  
  過了兩天,藍家立即傳出藍三姑娘突發暴病,躺在床上人事不醒和話來,皇上和太后聽了便不是很樂意了,叫了二皇子進宮,好在兩家也沒有許婚,更沒有換庚貼,一切還算來得及,皇家可不能要個病殃子做兒媳。
  
  二皇子卻是一臉篤定,怎麼都不肯鬆口,只說素麗是會治好的,還隔三岔五的就去了藍家探視,皇上和太后也沒法子,配婚的指令也一直沒下,就在觀察素麗的病情,如果能好了,便是將她給了二皇子也行,反正只是個良娣,並非正妃,倒也不算是太重要。
  
  素顏聽了這才鬆了口氣,她的身子也好轉了很多,便想著要親自再去宮裡一趟,這一天,青竹伴著她坐了馬車出了門,但馬車剛行至一條巷子時,突然就停了,一柄秋水寒刻帶著刺骨的森冷突然就往車裡刺了進來。
  
  青竹反應及快,拉起素顏便往後一仰,堪堪躲過了那一擊,長袖一捲,便將那柄劍捲得老高,再攬住素顏的腰,從馬車的另一邊撲了出去。
  
  這時,小巷子裡竟然沒有一個行人,四名夜行衣人手拿長劍向素顏和青竹逼了過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04:58 PM

  第一百二十八章
  
  青竹面色清冷地將素顏擋在身後,長袖已經被先前那柄劍給絞斷。
  
  另一名黑衣人趁機挺劍而上,直刺青竹的面門,青竹身子一閃,自腰間拔出一柄軟劍不擊那黑衣人的長劍而是劍花一腕,向那人的胸前刺去,完全一副拚命的招式。
  
  那人不得不回劍自救,但青竹動作太過迅捷,那人回劍之際她的劍尖已經刺破了那人的衣襟,鮮血立即湧了出來,另一面黑衣人立即從側面攻了過來,卻是直刺青竹身後的素顏,素顏身子一矮,也閃身躲了過去,卻是危險之極,只差毫釐就要被那人刺中。
  
  青竹大怒,回身也不管自己身前有兩名黑衣人在進攻,軟劍向側一翻,抖轉過來,挑向那向素顏進攻的黑衣人,而把自己的後背便暴露在危險當中,那兩名黑衣人見有機可乘,立即一人刺向青竹的後背,一人直刺青竹的頸項,他們此刻只求迅速殺死青竹,藍素顏便不再有任何依憑,是死,是活捉,便能隨心所欲了。
  
  但是,就在那劍柄堪堪要刺中青竹之時,斜喇裡,突然射出兩枚暗器,直直的射向那兩人的頸脖。
  
  那兩人想要回手自救之時,卻是招式用老,很難回力,其中一人身法很快,身子往邊上一歪,那暗器自他頸間劃過,只是傷了些皮,並沒有割斷血管,險之又險地躲過了這一擊。
  
  而另一名卻沒有他那樣幸運,當場便被暗器削斷了脖子,鮮血四濺,那黑衣人高大的身軀直直地向後仰倒下去,臨死時,不可置信地看著那發出暗器之人,至死也沒明白,那個明明根本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怎麼可能會用一枚銅錢要了他的命。
  
  青竹此時已經將那名暗算素顏之人一劍刺死,此時,四名黑衣人已經只剩下一名,脖子處也已受傷,而且,他也被那突如其來襲擊的銅錢嚇破了膽,見同伴全都死了,他半點鬥志也無,提身便想要逃,但他的身子堪堪躍起,腳踝處便再一次被錢鏢射中,身子便向從兩米多高的牆頭上跌落下來。
  
  青竹毫不猶豫地挺劍上前,用劍尖抵入了他的喉嚨,素顏緊步而上,出手如電,將那名黑衣人的大穴封住,隨手一提,像拎一隻野雞一樣將那身材高大的黑衣人拎在了手上,對青竹道:「是交給爺,還是交給大少奶奶?」
  
  那聲音竟然很是柔媚,那黑衣人原本輕身功夫不錯,平素執行暗殺時,最大的一個本事便是逃生,可是,方纔他用以自保的逃生術卻是敗在了一枚銅錢上,實在是不甘心得很,心中一陣暗罵那命他們來實行暗殺之人,給他們提供了假情報,葉夫人哪裡是個柔弱的閨中弱女,分明就是個武功高手,而且是暗器功夫很高段的武功高手,若非輕敵,他們四人又如何會如此輕易地被殺死或活捉呢。
  
  他不由驚懼地看向『葉夫人』。
  
  這時,遠遠地,又來了一輛馬車,緩緩地停在了巷子口上,一個清秀的,丫環打扮的女子輕輕撩開了馬車簾子,車上伸出一雙穿著煙藍色宮錦繡文紫玲蘭衣服的女子,秀髮高挽,長相清麗,氣質端莊高雅,卻不是藍素顏又是誰?
  
  那僅存的黑衣人頓時石化,看了正向他走來的藍素顏一眼,又看向正拎著自己的另一個藍素顏,心中有些瞭然,懊喪垂下了頭,心中更是恨死了那派他們來執行任務之人。
  
  青竹一見素顏下了馬車,不由擔心道:「大少奶奶,您還是坐回車上去的好,此地恐怕還是不安全。」
  
  素顏淡淡一笑,扶住身邊的紫綢道:「不怕的,不是有你和紅菊在嗎?你們以二敵四,還活捉了一個,正合我的心意,我已經使了人去報官了,一會子,應該就有人趕過來,光天化日之下,那些人真以為可是為所欲為了麼?」
  
  青竹聽了便和另一個『素顏』將那名黑衣人扔進了先前的那輛馬車裡,果然,沒多久後,便有順天府尹親自帶人來到了暗殺現場,那順天府尹身材瘦小,眼神銳利而有神,一臉的正氣,年紀卻是極輕,頂多二十上下的樣子。
  
  素顏此時已經回到了馬車裡,畢竟順天府尹也好,衙役也罷,都是外男,如此拋頭露面,實在不合禮數。
  
  順天府尹一見兩個馬車便知是寧伯侯府的,頓時就覺得額頭有些冒汗,再看站在巷子裡的兩名年輕女子,一外手中軟劍血跡未乾,而另一名才是一臉的柔媚和嬌嬈,風媚入骨,怎麼看怎麼都像是風塵中人,他不由微怔,問青竹道:「葉夫人在何處?下官救護來遲,請葉夫人原諒則個。」
  
  青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指著素顏所在的馬車道:「那邊。」便不再有半句多話。
  
  而她身邊的紅菊卻是一臉的媚笑,在臉上輕輕一抹,卻是像揭下了一張面皮一樣,頓時就變了張臉,一張媚骨天成的美艷面孔露了出來。
  
  順天府尹立時也石化了,這是……這內裡似乎……很複雜啊。
  
  他沒有見過素顏,但她的名聲如今正如日中天,一見寧伯侯府的馬車,再看那些丫環的打扮和氣勢,他心中也有些了然了,忙大步走近素顏的馬車邊拱手道:
  
  「世子夫人,可曾受傷?」
  
  馬車內傳出一個醇厚而清越的聲音:「還好,並未受傷,煩擾府尹大人了,不過,順天府治安似乎不太好,若非本夫人身邊有幾個得力的丫頭,本夫人今日恐是人頭落地了。」
  
  順天府尹自然是見著了地上的三具屍體的,聽完素顏的話,不覺後背冷汗潸潸,這可是寧伯侯的世子夫人,又是皇上親點的大周第一才女,更是太后和皇后娘娘的心頭肉,若是在他的地盤上出了事,莫說這烏紗帽了,怕是性命也是堪憂啊。
  
  順天府尹立即抬手作揖,拜了下去道:「驚嚇了夫人,下官惶恐,還請夫人立刻回府,下官立即著人調查此事,定然要給夫人一個交代才是。」
  
  素顏要的便是這句話,如是聲音溫和了些道:「如此煩勞府尹大人了,申時定會請外子前去打聽案情發展,大人且忙,本夫人先走一步了。」
  
  申時世子爺便要來,那位爺可是敢當著皇上的面連陳閣老也敢打的……聽說,又是仍寵這位正室……,順天府尹只覺得自己的一個頭有兩個大,垂了手應了是,等目送了寧伯侯府的馬車離開後,他才撩了袍子,帶著衙役仔細查探了起來。
  
  素顏趕著馬車卻是既沒有往宮裡去,也沒有回侯府,而是到了一處庭院的後門外,下了馬車,由青竹護著走了進去,此處庭院紅牆怕有丈餘高,雖是後院,但迴廊長榭,山石花草,小樓亭台,錯落有致,佈局清雅之中,又透著一股古樸之氣,一看便是個富貴人家的後院。
  
  素顏並不知此地為何處,只是按著先前計劃好的隨了青竹而來罷了,這會子見得此院,便有些驚奇,但耳朵裡卻是隱隱聽到一陣陣絲竹歌舞之聲,還有一陣一陣的嬉笑戲語,不由更是不解,以為這家主人正在宴客,便有些不太自在,問道:「我們此舉,不會叨擾了這家主人嗎?」
  
  青竹聽了抿嘴一笑道:「此間便是紅菊的主事之地,大少奶奶不必介懷,您便是這裡的主人,前頭之事您不看也罷,不然,爺可是會敲了奴婢的腦袋的。」說著,臉卻是微微的紅了。
  
  那紅菊此番卻是正在將另一輛馬車上的那黑衣人拎了下來,往地上一扔,正好聽到青竹的話,腰肢款擺,風情萬種的叉腰走了過來,媚眼對青竹一翻,給了青竹一個大大的白眼,回頭對素顏笑嘻嘻地說道:「大少奶奶,此處便是世子爺平素理事之地,由奴家打理著,原是個秘處,奶奶不知道也是有的,不過,爺既是使了奴家去服侍奶奶,那便是不願再對奶奶有所隱瞞,奶奶且隨奴家來。」
  
  她舉止雖是輕浮,但話語卻還是說得恭敬,素顏又親見她本事了得,看似嬌弱怯懦,卻是能一手將個五尺昂藏男人輕輕提起,可見內力很大,葉成紹身為司安堂之主,手下有些奇怪的能人異士也是有的,她倒也並不太奇怪,以往她並不太關心葉成紹所行之事,如今她卻是著了十二分的心思想要助他,自然便想要瞭解他的一切。
  
  素顏默然無語,跟著青竹和紅菊往前走,紫綢眉頭輕蹙地跟在後頭,因為越往前走,便越是聞到一股脂粉香氣,那氣味太過混雜,聞之令人刺鼻難受。
  
  紫綢也是深宅大院裡長大的,藍家幾個姑娘平素打的香粉都清雅之至,而侯府更是富貴,便是丫環婆子所用的,也是高檔之品,哪裡聞過此等污劣之氣,不由有些輕怪那紅菊,將大少奶奶帶到此等污濁之地,也不怕濁了大少奶奶。
  
  但抬眼卻見素顏一臉的泰然自若,舉止再自然不過,臉上不見半分的鄙夷和不豫,她也只好收斂了脾氣,板著臉寸步不離的跟在素顏身後。
  
  紅菊將素顏帶至一個二進的小院裡,裡面早有年輕的丫環迎候,素顏一看那丫頭走路輕而無聲,卻是敏捷爽利,便立即明白,這裡怕是司安堂的暗所了。
  
  那丫頭對紅菊很是恭敬,但卻對素顏幾個視若無睹,見了紅菊前來,便躬身行禮,目不斜視,面無表情,一派訓練有素的樣子。
  
  紅菊這時卻是收了一臉的嫵媚,面色嚴肅地進了屋,又躬身將素顏迎了進去,讓她在主位上坐了,又是揮手,使人將那黑衣人拖了進去。
  
  黑衣人如今四腳僵硬,身不能動,口不能言,也知道自己此番怕是不能善了,便裝死做睡眠狀,閉著眼睛不看眾人。
  
  紅菊聽了便是一聲嬌笑,輕移蓮步,款款上前,圍著那黑衣人轉了一圈,聲音嬌滴滴的:「這位大俠,如今你已是本姑娘的案上之肉,還是好生說實話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說著,出手如電,在那黑衣人身上一戳,那黑衣人輕喟了一聲,似是能說話了,但仍是半閉著眼睛,緊抿了嘴,鐵青著臉,並不開口。
  
  紅菊嬌笑一聲,身子向那人貼了去,高聳的雙胸簡直蹭到了那黑衣人的身上,那黑衣人感覺到一陣嬌軟柔香,到底是正常男人,身子一震,忍不住睜大了眼睛,看向紅菊。
  
  卻見紅菊右手手指一翻,兩指像變戲法一樣的,夾著一片寒光凜烈的小刀,那刀看著薄如蟬翼,輕巧而精緻,紅菊兩指夾著那刀片在手中轉了幾轉,嬌笑著對那黑衣人拋了個媚眼,伸手撫上黑衣人的前胸,聲音柔媚得令人骨頭都酥軟:
  
  「大俠,怎麼奴家對你說話,你卻不理呢。」神情甚是委屈。
  
  那黑衣人身子又是一僵,卻是突然一聲慘叫,怒目圓睜地看著紅菊。
  
  素顏和紫綢這才看清,紅菊的一隻手在撫摸那人胸膛的同時,另一隻手卻是夾著刀片輕輕一劃,便將那人的一隻耳朵割下。
  
  紅菊將那只新鮮出爐的,正在滴著血的耳朵拈在手裡,舉到那黑衣人眼前,嬌笑道:「要說真話哦,千萬不要讓奴家猜哦,奴家最恨猜謎語了,快說吧,好好說,一會奴家好好疼你。」
  
  那黑衣人像看惡魔一樣的看著紅菊,眼裡哪還有半點情動之色,咬著牙道:「你想問什麼,儘管……儘管問來就是。」
  
  談笑間,一隻耳朵被人生生割了,還在他眼前晃悠,饒是這黑衣人也是個練家子,走的就是刀口上的生活,他心裡也恐懼萬分,哪裡還有半點抗拒之意。
  
  「嗯,這樣才乖嘛,奴家喜歡。」紅菊笑了笑,退到了一邊去,卻是躬身站在素顏身邊,那意思便是請素顏來親自審問了。
  
  「誰派你來刺殺本夫人的?」素顏淡淡地問道。
  
  「我們都是江湖人士,誰有錢,便替誰辦事,出錢之人當時蒙了臉,我等並沒有看見真容,所以,我也不知道,是誰要對夫人不利。」那黑衣人強忍著痛,咬牙說道。
  
  紅菊一聽,臉上又顯了笑,秀眉一揚,將手中的那只耳朵高高拋起,媚笑道:「大俠哥哥,你說,奴家下一刀,是切哪裡好呢,奴家可是喜歡油炸了男人那阿物下酒的呢?」說著,兩眼熱切地向那黑衣人胯下看去,那黑衣人身上穴道被點,動不得,卻似也忍不住想要併攏雙腿,臉色頓時剎白,是個男人都不敢拿這個做賭啊,他立即開口道:「別,別,姑奶奶有話好說,我招了便是,我們雖見不著那人臉面,但看她那雙眼睛也知是個婦人,而且,年歲不輕。」
  
  青竹聽了面無表情的向那黑衣人擲出一個物件兒,那黑衣人一看一震,又道:「是……是府上的白嬤嬤請我們幹的。我們……是宮廷侍衛,白嬤嬤原是我們的統領……我們明面上是宮廷侍衛,暗中聽命於白嬤嬤。」
  
  素顏聽了臉上就帶了笑,果然是白媽媽,她的來頭還真不小,竟然可以指使和統領宮廷侍衛,她究竟是誰的手下?太后的?貴妃的?還是那兩位皇子的?
  
  素顏又問了幾個問題,那黑衣人一一回了,但他也不知道,白媽媽是誰的人,他們都是單線聯繫,每月除了拿宮裡的俸祿外,另外再由白媽媽每個月給他們一筆銀錢,比起俸祿多了許多,自是能對白媽媽俯首貼耳,聽命得很。
  
  事情問完,素顏起身回府。
  
  而此時,寧伯侯府已經亂成一團,大少奶奶一大早帶著人去宮裡,卻是突然被人襲擊,又身中一劍,生死不明,侯夫人聽得大驚,慌忙去找葉成紹,葉成紹卻不在家,侯爺也是早就去了朝堂,她一時六神無主,急得在屋裡團團轉。
  
  自從被葉成紹打傷了肩膀的白媽媽也終於從養傷的屋裡出來,一見侯夫人那著急上火的樣子,便勸道:「她是在府外出的事情,與夫人無關,夫人何必太過擔憂?她真若是死了,不是更遂了夫人的心麼?將來二少爺娶了少夫人回來,夫人便可以將掌家之權交於二少奶奶手裡了,再也無人能與二少奶奶爭不是?」
  
  侯夫人聽了便抬眸看了她一眼,一臉晃然,「也是,我怎麼沒想到這一層呢,又不是在府裡出的事,她出了門被人怎麼樣了,的確不關我的事啊。」然後,一副安了心的樣子,卻是拿眼不時地□那白媽媽。
  
  這時,便聽到外頭丫環急急來報,說是大少奶奶回了。
  
  侯夫人蹭的一下自椅子上站了起來,便往外頭沖,問道:「大少奶奶可還好?」
  
  那丫環回道:「奴婢沒看見,聽前頭的門房說,大少奶奶坐的馬車底下正滴著血呢。」
  
  白媽媽聽得嘴角便勾起了一抹殘笑,上前扶住夫人道:「夫人,快去看看吧,若是大少奶奶受傷,便得快些請了太醫來才是,不過,宮裡太遠,不若就在附近請個治跌打的吧。」邊說,還邊對夫人擠了擠眉。
  
  侯夫人聽得身子一僵,拽著白媽媽的一隻胳膊道:「嗯,還是你想得周到,我……我聽著就怕呢,你可比我有主意多了。」
  
  不多時,青竹與紅菊兩個都匆匆地趕了過來,一見侯夫人,便上前行禮道:「夫人,大少奶奶請您過去一敘。」
  
  白媽媽聽得一震,衝口問道:「大少奶奶不是受傷了麼?不會是……臨終……咳,大少奶奶福大命大,一定會逢凶化吉的。」
  
  青竹聽了點了頭,轉身對白媽媽施禮道:「多謝媽媽吉言。」
  
  白媽媽正暗自得意,卻見青竹突然發難,疾指如電,一下便制住了她的穴道,白媽媽立即大怒,喝道:「你這是為何?」心裡卻是心虛得很,感覺事情怕是不妙了。
  
  果然,就看到了素顏緩緩自前面走來,神情雖有些倦怠,但通體無恙,而她身後,兩個侯府侍衛押著一個黑衣人跟著。
  
  白媽媽臉一沉,便要咬舌,一旁的紅菊早就知道了她的企圖,兩指一掐,竟是將她的下巴給生生拆得脫了。
  
  侯夫人出了一身冷汗,但神情卻還算鎮定,一見青竹製住了白媽媽,她立即便閃開了,見素顏出來,便走向素顏道:「好在你也看出來了,這個老貨果然不是個東西,不然,你今天怕是……」
  
  素顏卻是向她一揖道:「那日多謝母親提醒,不然,兒媳也不會立即就想到她,防備她。」
  
  侯夫人嘴角抽了抽,卻是怒視著白媽媽道:「我待你素來不薄,你卻如此狠毒,害我孩兒,你……你快些將紹揚的解藥拿出來,不然,我便要你生不如死。」
  
  白媽媽聽得微怔,隨即臉上露出鄙夷之色,呸了侯夫人一口道:「沒想到你這蠢貨也有變聰明的一天,老身倒是走了眼了,沒看出你的膽子竟然變大了,敢與這小賤人勾結一起來害我。」
  
  侯夫人聽得大怒,上前就撕住白媽媽的胸襟,使勁推搡著:「老貨,拿解藥來,可憐我那紹揚孩兒,竟是被你這老貨折磨了十幾年之久,你個老牲口,你為何要這麼做?」
  
  白媽媽身子動不得,掙不脫侯夫人的手,便只能向她吐了一口唾沫,卻是不再說話。
  
  素顏便看了紅菊一眼,紅菊手指裡立即又閃出一那片小刀片,仍是一臉的媚笑,走近白媽媽,聲音嬌滴滴的:「哎呀,媽媽,你今兒穿得可真多啊,不若奴家給你脫幾件吧。」說著,又舉起自己手裡的刀片道:「媽媽可是認得此物?這可是精鋼淬煉而成的刀片,最是用於宮裡淨事和刑場上凌遲之刑,奴家拿著也玩了多年了,還從沒有片過一個老皮老肉的身子,今兒在媽媽身上試試如何?手藝不精,還望媽媽海涵。」
  
  說著,便是手一舉,輕輕一劃,便將白媽媽外面那件衣服盤扣給劃開,隨著,便是手腕腕動如花,只見她的動作如行雲流水,優雅而眩美,一陣白芒閃動,只須片刻,白媽媽竟然不著寸縷地立在了寒風之中,侯夫人身邊的晚榮,素顏身邊的紫綢看得目瞪口呆,立即就羞得摀住了眼睛,不敢再看。
  
  侯夫人見了也是怔了怔,但她很快便退開一步,對素顏道:「兒媳,你從何處找來這麼個妙人兒,看著真是合本夫人的眼。」
  
  素顏聽得臉一沉道:「母親,這是青竹的師姐,是她特請過來護佑兒媳的。」葉成紹的司安堂的身份並未公開,素顏不想侯夫人知道的太多後橫生枝節。
  
  侯夫人聽了不置可否,看素顏的眼神裡,卻多了些審視。
  
  白媽媽也是女人,突然被人剝光了衣服,立於大庭廣眾之下,羞憤欲死,氣得大罵道:「小賤人,你要打就打,要殺就殺,如此折辱老身,老身便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紅菊聽得眼一沉,抬手輕劃,立即便將白媽媽肩頭上的一塊皮給生生揭了下來,那皮帶著血,卻並沒有粘多少肉,可見她動作是如何的嫻熟精準,白媽媽痛得牙一呲,這種生剝人皮,最是殘忍,她不由怒視向素顏。
  
  素顏也有些不敢看,但如白媽媽這種人,若不用重刑,怕也不會說實話,想想紹揚那個乾淨又溫和的大男孩,又想著她竟然敢兩次對自己下毒手,素顏對這個惡毒的老婆子著實恨透,便強按住那不忍之心,並沒有制止紅菊。
  
  「媽媽還是好些說話的好,奴家的手有些發抖,下一處,怕就不會在肩頭了,只怕您這胸前的兩塊老皮,可能掛不住哦。」紅菊言笑晏晏,又舉了手,白色的玉腕上沾滿鮮血,紅白相間,很是刺目。
  
  白媽媽羞憤難當,偏又動彈不得,素顏牽了侯夫人道:「進屋去吧,別污了咱們的眼。」眼不見為淨,有紅菊在,不怕問不出結果出來。
  
  侯夫人也是怕看這種酷刑,依言跟著素顏一起往屋裡走,很快便又聽到了白媽媽的一聲慘叫,紅菊的笑問,侯夫人回頭,擔心的說道:「不會讓她死吧,你弟弟的解藥可是在她手裡呢。」
  
  話音未落,便聽得白媽媽大嚎道:「我說,我說,說完你們直接殺了我吧……我受不了了。」
  
  素顏聽得心頭一鬆,白媽媽再要堅持下去,難道真要來個現場活剝人皮嗎?那也太殘忍了。
  
  侯夫人一聽那話,急急的走了回去,這時,青竹丟了件衣服掛在白媽媽身上,算是給她遮羞,斥道:「老實點說,不然,她的手段可不止這些。」
  
  白媽媽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似是痛極,顫抖著說道:「我也是奉人之命行事,請大少奶奶……給我一個爽快些。」
  
  「你主子是誰?你平素又是如何與她聯絡的?」素顏厲聲問道。
  
  「是陳貴妃,夫人應該心裡清楚的。」白媽媽回道。
  
  「解藥呢,拿解藥來。」侯夫人心急如焚,她早就知道是貴妃在控制她,但那個暗藏在她身邊的人,卻是一直無法找到,十幾年來,那個人便像個惡魔一樣的折磨著她和紹揚,她痛恨,卻又無奈,最恨的便是侯爺,對此事曖昧不明,明明知道貴妃在害紹揚,卻是口口聲聲說為了整個侯府的安危著想,不得不屈從云云,紹揚可是他的親生兒子啊,他竟然忍心至此……
  
  白媽媽可憐地看了眼侯夫人,好半晌才道:「我背叛你也是出於無奈,你也知道,我也是身不由己,解藥……從來就沒有,每次給你的那粒藥丸,不過是貴妃著人製出來的一味有克制二少爺身上之毒的藥物罷了,真正的解藥,卻沒能制得出來。」
  
  侯夫人聽得大震,哪裡肯信這話,一甩手便打了白媽媽一巴掌道:「放屁,她下的毒,怎麼可能制不出解藥來?你今天若不給我解藥,我便讓這女子將你凌遲活剮了。」
  
  白媽媽聽了再一次同情地看著侯夫人,冷笑道:「說你蠢,你還真是蠢,都十幾年了,竟然還看不出來,真正要害二少爺的是誰,二少爺身上的毒根本就不是貴妃娘娘下的,貴妃只是知道他中了毒,便加以利用罷了。」
  
  侯夫人聽得大震,仍是不信,仍是要打白媽媽,素顏見了眉頭一皺道:「母親,貴妃的那丸解藥著實對二弟的毒有些克制作用,但卻不能徹底清除,您也別傷了她了,跟兒媳一起進宮去找太后娘娘,請太后給您一個公道吧。」
  
  侯夫人聽得一怔,去宮裡找太后討公道?多年前她就想啊,可是,她連宮都進不了,又怎麼能找太后理論?不過,也好,白媽媽這老貨這一次可是連害了素顏兩次,而且,宮裡的那一回,可是連著太后,皇上一併算計進去了的,這一次,貴妃那賤人應該再也逃不過去了吧。
  
  於是,素顏也不遲疑,帶上侯夫人和白媽媽,又將府裡的侍衛調集,多添回了護衛人手,向宮裡而去,剛行至一半路程時,便遇到了葉成紹,葉成紹跳下馬,鑽進了馬車,一把將素顏攬進懷裡道:
  
  「娘子,辛苦你了,不過,下回,還是不要親自犯險了,便是躲在一旁也不安全,若是他們也留有後手呢?」他好一陣後怕,雖然早就與素顏商量好了的,但是,只要一想到素顏可能會被人刺殺,他便心驚膽戰,素顏在巷子裡時,他是一直在暗處護著的,並沒有現身。
  
  他們以後要面臨的困難和危險更多,素顏必須能夠勇敢地獨擋一面,能夠很好的保護自己,他才能放下心去外面拼闖,刺殺場面雖是驚險,但能夠鍛煉娘子的心智,娘子再如何個性堅強獨立,也是個在深閨裡養大的女兒家,那種血腥場面肯定會看不習慣的。
  
  「傻子,不是早就盤算好了嗎?我只是躲著呢,沒有危險的,倒是你,一會子要跟我進宮去,可是千萬不要太過衝動,有話好好兒說,沒有理也被你一句話弄得沒理了,最後只是給那些個惡人來點子小懲,又給咱們一點子蠅頭小利,欺哄咱們,那可就不划算了。」素顏也拍了拍他的背道。
  
  葉成紹聽了嘻嘻一笑,捧起素顏的臉,猛地親了一口,又仔細地看了看她的臉色,感覺她的氣色比先前好了很多,這才放了心,「你今兒精神好些了麼?不再犯困了?」
  
  素顏知道那些人不想讓她跟著葉成紹出京,故意在她身上下了軟骨素一樣的藥物,她自己找了方子治好了,卻不想讓人知道,這會子見葉成紹擔憂,便親膩地點了點他的鼻子道:「你娘子可是個大夫,那點子毒哪裡就能難倒我了,你不是找了陳太醫麼?他如何說?」
  
  葉成紹一聽陳太醫的名字,眉頭便跳了跳道:「那廝最是奸猾,給我繞了半天圈子,就是不肯說實話,不過,他也說了,絕對沒有害過你就是,我與他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他的性子我是知道的,不能說的,怎麼都從他嘴裡摳不出來,我也沒法子,將來,咱們還有好些事情得依靠他呢,也不好得罪得太狠了,這一次,就放過他了。」
  
  素顏一想也是,反正現在抓到了白媽媽,又有那黑衣人作證,相信貴妃也再也難逃過了。
  
  馬車進了宮,皇后一聽素顏再一次被人刺殺,氣得當時就衝到了朝堂上去了,好在那會子也正好下朝,只是官員們還沒有全走,有些八卦一些的,便故意放慢腳步,想聽帝后吵架的趣聞。
  
  皇后一見皇后便斥道:「皇上,您就那樣容不得葉藍氏?」
  
  皇上聽得一怔,皺了眉,看了堂下的朝臣一眼,無奈地小聲道:「皇后,你又胡說些什麼?」
  
  東王世子冷傲晨正要離朝,正好聽到葉藍氏三個字,心頭一震,不由回過頭來看著皇上。
  
  「本宮哪有胡說,今兒那孩子要進宮見本宮,半路上又遇刺了,順天府的人都去了,難道您不知道?」皇后氣得跺腳,她最恨皇上裝,明明一副萬事掌控在手的樣子,偏生自己每次找他時,他還要裝無辜,好像根本不知情一樣,就算那些刺客與他無關,發生了這麼大的事,順天府敢不向上報?
  
  皇上一聽,大步自龍位上下來,扶住皇后小聲道:「順天府是報了案子,但朕不是還沒看麼,你也看到了,剛下朝了,乖,別鬧小孩子脾氣,同朕回宮,以後不要隨便闖議政殿了,不合規矩,母后怪罪下來,你又要挨罵了。」一副委曲求全,又關懷備至的樣子。
  
  皇后身子一擰,躲過皇上的懷抱,回頭氣呼呼的就向慈寧宮而去,聽說素顏這一次抓了兩個活口,這一回,看那個幕後之人還躲到哪裡去。
  
  冷傲晨心中憂急,那女子,如此風華絕代,竟然……不容於皇家,不容於世麼?葉成紹,你若沒本事護佑她,保護她,給她幸福安寧的生活,不如就放開她吧,你……不值得那女子那樣的深情維護,你不配。
  
  長這麼大,他第一次這樣嫉妒和鄙視一個男人,更是痛恨這個男人,素來沉穩的他,竟然有種想要衝進寧伯侯府,將那女子搶出來,護在臂彎裡的衝動。
  
  太后宮裡,太后震驚地看著素顏和葉成紹,她才聽完素顏將全部過程說完,半晌也沒有回過神來,更不知道要如何應對,太后精明了數十年,竟是頭一次被人逼到了死角,這一次,事情真是鬧大發了,那個蠢貨,下了藥後,你就該收手了,怎麼還在這節骨眼上又動手呢?
  
  前次若非自己掩護,怕是早就暴露了,真是個扶不上牆的阿斗啊。
  
  不過還好,那白氏只是咬出了陳氏,沒有將那蠢貨咬出來,陳氏這一次,怕是真的保不住了。
  
  沒多久,皇上和皇后一齊來了,素顏和葉成紹齊齊上前見禮,皇上的臉沉如鍋底,語氣裡有些不耐煩:
  
  「又是何事鬧到宮裡來了?」
  
  葉成紹聽得大怒,衝口就要說話,素顏將他一扯道:「回皇上,臣婦今天進宮,路上遇刺。」
  
  皇上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有些無奈地說道:「你不是還好好兒的麼?既然安好,以後就好生注意些,讓成紹多派些人手護著你,一個婦道人家,少在外頭走動,也就不會遇險了。」
  
  話語裡很是不耐,似乎是在怪素顏喜歡出來拋頭露面,自己惹禍上身。
  
  素顏聽得冷笑一聲,聲音也有些冷:「回皇上,臣婦前次遭人毒手,害得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擔心,臣婦身子好轉,便想進宮來謝過二位長輩疼愛,卻不知,咱們大周的治安亂到了如此地步,便是在天子腳下,禁城之外,也有賊人敢大膽行兇,臣婦還好,家世富足,有人護衛,若是平常百姓,那豈不就要白白送死,如此以往,不知皇上天威何在,大周天威何在?」
  
  皇上聽得一滯,這個藍素顏,才華橫溢,他素來是欣賞的,可今天才發現,有才的人也很嘴利啊,說話怎麼就一套一套兒的呢,又最是會戳心窩子……
  
  「呃,你說得正是,嗯……朕已經著順天府去查了,應該很快便會給你一個交代的,你既然進了宮,便在宮裡陪著你老祖宗和皇后用飯,陪她們聊聊吧。」皇上很想和稀泥,他的平衡之術耍了那麼多年,難道這一次,就要被這個小婦人給破了麼?
  
  宮裡陳貴妃一旦下了位,還有誰能與皇后匹敵,陳貴妃不足為用,但是陳家卻是有靖國候在撐著啊,若是真將陳貴妃廢了,陳家原就出了陳閣老丟臉的那檔子事,再出這一件,只怕靖國候會暴跳如雷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素顏哪裡聽不出皇上話裡的意思,淡淡一笑道:「謝過皇上關懷,順天府的調查肯定是要進行的,幸虧臣婦外子怕臣婦再被人加害,故而早就派了人在臣婦身邊護著臣婦,如今是活捉了一名賊人,並問出背後指使這人,現將兩名賊人全都押在宮外,等後皇上發落。」
  
  皇上聽得一怔,他雖聽說素顏被刺後安然無恙,卻並不知道她捉了活口,不由眉頭蹙得更高了,心裡便立即在盤算,要如何才能將這件事造成的後果盡量減到最小,如今皇后和葉成紹似乎對自己都很失望,不管如何讓皇后對自己失去情意......還有,也不能讓成紹因此而越發的反感自己這個父親......
  
  思慮半晌,皇上才道:「哦,你果然機智過人,朕沒有看錯你,紹兒,那兩個賊人在哪,如此膽大包天,竟然敢行刺大周第一才女,朕最疼愛的侄兒媳婦,來人,將那兩名賊人拉出去砍了?」
  
  素顏聽得快要氣炸了,什麼叫拉出去吹了?皇上又想避重就輕嗎?怎麼也不問一問那背後黑手是誰?分明就有殺人滅口之嫌,這也太過偏心了吧。
  
  素顏如今絕對相信,那幕後之人不會是陳貴妃,以她對陳貴妃的瞭解,那個老女人根本就沒有這麼深的城府,不是陳家人,便是大皇子,那位看似忠厚,但眼神猥瑣的男子。
  
  會不會是二皇子?這個念頭在心中一起,她又立即否定了,因為以二皇子現在的表現來看,他似乎不想正面與葉成紹衝突,而是似乎在拉攏葉成紹,畢竟他是養在皇后名下的,掛了嫡皇子的名,想要上位,還是需要皇后的聲望和支持的。
  
  所以,素顏很快便排除了二皇子派人刺殺自己的可能性,但中毒事件.....他不會是主導者,是不是參與者就不得而知了,畢竟他出現在自己的馬車前的時機,也太過巧合了些。
  
  如此一想,素顏在心中冷笑一聲,卻是恭敬地對皇上道:「謝皇上,您真是英明神武,受萬名敬仰的好皇上,您如此大公無私,正義公道,是大周之福,萬民之福啊。」
  
  一連串的高帽子,拍得皇上莫名其妙,更是感覺背後冷風嗖嗖的,自己那話裡的意思,在場之人怕是無人聽不懂吧,那可是他和稀泥,息事寧人的作法啊,藍氏怎麼一下子如此懂事,竟然肯定就此放過那背後之人?
  
  太后也是聽得莫名,不解地看著素顏,而皇后則是拿眼瞪素顏,她如今對皇上真是失望透了,這個男人何曾正義公道過?他的心裡只有江山權勢,只有利益......
  
  只有葉成紹聽了素顏的話,唇邊勾起一抹寵溺的笑,也有樣學樣的跟著素顏向皇上行了一個禮道:「臣謝過皇上,您終於肯為臣一解夙願了,來人啊,皇上親下口諭,將陳貴妃拉出去砍了。」
  
  皇上和太后同時聽得大震,皇上更是自椅子上站了起來,大聲道:「紹兒,你又胡鬧。」
  
  葉成紹身子一躬,向皇上行了個大禮道:「皇上,您可是一國之君,金口玉言,君無戲言之話您應該明白吧,方才太后,皇后兩位娘娘可都是親耳所聞啊,您怎麼一下子又不承認了呢,您這不是戲弄於臣嗎?臣的小心臟可是承受不起如此大的起落啊。」聲音裡帶著一絲的哭腔,還有細微的親暱和撒嬌的意味。
  
  皇上正要平息他心中原有的怨氣,這會了見他對自己的成見似是有所鬆動,一時又有些不捨得斥責他,便放軟了聲音,無奈地說道:「紹兒,不要鬧了,朕何時說過要砍了陳貴妃的話,母后和皇后聽到了嗎?」
  
  太后正要立即否定,皇后卻是微微一笑,欣賞地看了素顏一眼道:「皇上自然是說了的,臣妾也是親耳所聞。」
  
  太后聽得惱怒,瞪了皇后一眼,皇后如今可是越發的喜歡跟皇上對著幹了,皇上也是的,可何不乾脆廢了這個女人,陳貴妃雖說上不得檯面,但宮裡有背景,有姿色,又有能力的女子多了去了,再培值一方勢力來便可。
  
  何必總縱容了這個女人張狂呢?
  
  皇上也是眉頭微挑道:「柔兒,紹兒胡來,你就不跟著鬧了。」
  
  素顏聽了便道:「皇上您可是說過,將臣女活捉的一名賊人和他背後指使之人一併拖出去砍了?」
  
  皇上聽了點頭道:「是啊,朕確實是如此說了,可是,這與陳貴妃何干?」
  
  素顏笑道:「那賊人正好供出背後主使之人便是陳貴妃,這話可是您親口說的,相信,沒有人再反對您的英明和果決了吧。」說著,又看了一眼皇后,對皇后微微一笑,這分明就是在鑽皇上的話裡的空子。
  
  皇后便揚了聲道:「奉皇上口諭,將陳貴妃與白氏奴才拖出午門外斬首。」
  
  皇上氣得目瞪口呆,竟是無法反駁,重重的坐回到椅子上,直直地瞪著皇后。
  
  太后氣得猛然一拍身邊的小几子,大聲喝斥道:「皇后,你越發的大膽了,竟然敢假傳聖旨。」
  
  皇后絲毫不畏懼,艷麗的又眸微瞇了看著太后道:「母后,請您注意措詞,臣妾可擔不起如此大的重責。」說著,眼圈兒一紅,楚楚可憐地看向皇上,淒哀地說道:「皇上,您可是親耳所聽,您說句公道話,臣妾可有假傳聖旨?」
  
  皇上聽得一滯,皇后這話問得也讓他太難回答了,若說是吧,那便是承認皇后假傳聖旨,那可是欺君妄上之罪,與謀逆等同啊,那不不止是廢掉後位之事,弄不好,是會要了皇后的性命的,他怎麼可能殺了皇后呢,更不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廢後,成紹還站在這裡,巴巴地看著他呢,一旦他承認,那小子不定就會暴跳如雷,怕是連慈寧宮都會掀翻了去的。
  
  可是,若說不是,那便就要殺了陳貴妃?陳貴妃若死,大皇子不是就會......
  
  如今三個成年了的兒子,雖然各有長處,但都有缺點,這個江山,交給誰的手上,皇上都不放心,但是,如今最不能傷的就是葉成紹的心,而老二陰沉,他的心思連自己有時都摸不太透,老大忠厚,又深有賢名,但做事又太小家子氣,沒有帝王的胸襟,但如今指定任何一位成為太子,都會對朝堂造成動盪,北戎正有動靜,他需要北靖候的忠誠衛國,替他守衛邊疆,而北戎皇室的爭鬥,又讓他看到了希望,多年的心血終於快有回報了,這讓皇上激動的同時,又更加小心了起來......
  
  「皇上,您怎麼不回答臣妾的話?難道,你真的認為臣妾假傳聖旨了?」皇后眼中浮出一層水霧,眼神哀怨地看著皇上,皇上的心一顫,自從那日藍氏中毒後,他與皇后的感情就降到了冰點,皇后這幾天根本不拿正眼看他,讓他好生失落的同時,又有些緊張和擔憂,如今突然見皇后又如從前一樣的在自己面前撒嬌,頓時心頭一鬆,衝口便道:
  
  「皇后,你向來溫婉賢淑,又怎麼會做如此不懂事之事。」
  
  話說得輕描淡寫,即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而且,還把犯上之罪說成了不懂事,太后聽得眉頭一皺,臉沉如鍋底,皇上對皇后太過縱容了,這讓太后心中很是不舒服,不過,這個時候,她也知道皇上的難處,那個蠢貨做事太不顧後果了,如今連皇上也難以給他擦屁股,這一次,讓他受點教訓也好......
  
  皇后哪裡肯定讓皇上就此溜過,聞言忙道:「皇上聖明,臣妾自是不會做那假傳聖旨之事。」一轉頭,又揚了聲道:「還不去冷宮將陳貴妃拖到午門外去,你們還在等什麼?」
  
  外面的侍衛終於有了反應,雖有些遲疑,但畢竟還是動了,皇上看著就急,想要阻止,皇后一雙秋水般的眸子殷殷地看著他,眼神純淨明妍,一如當年第一眼見到時的驚艷,裡面帶帶了一絲的愛慕,皇上的心一顫,那想要喝止的話就沒能說得出口來。
  
  皇上似是被美色所迷,太后卻是清醒得很,陳貴妃可以廢,但決不能殺,她瞪了皇上一眼,恨鐵不成鋼啊,這個兒子,能力有,就是兒女情長,英雄氣就短了。
  
  「慢著,如今可都只是聽素顏這孩子一面之詞,堂堂貴妃,豈能由個小孩子片面之詞就殺了,如此草率,不止會傷了陳閣老和大皇子的心,怕是宮裡的其他嬪妃也都會心生動亂,素顏不過小小命婦,便能一言定貴妃生死,就怕人說素顏侍寵而驕,越矩超權了嗎?皇上,你也是糊塗了,這麼大的事,怎的就輕易下殺旨,貴妃既是有嫌疑,那便將她與人證一起送至宗人府去審問吧,若她果真是那幕後黑手,再按大周律法嚴辦,如此也能堵了陳家人的嘴,安了眾宮妃的心不是。」
  
  太后果然精怪老到,說出的話合情合理,讓人反駁不得,不過,包括皇后在內,葉成紹,素顏幾個都知道,不可能如此輕易便能殺人陳貴妃,能送她去宗人府受審,已是最好的結果了,一入宗人府,人證物證具有,又有皇后娘娘在一旁盯著,陳貴妃死罪可逃,怕是那貴妃地位就難保全了。
  
  皇上聽得一喜,太后總算是給他解了圍,忙點頭應道:「母后說得甚是,兒臣糊塗了。」又親自下了召,命人將貴妃送進宗人府,連同那白婆子一起。
  
  素顏便想起候夫人正在殿外守候,候夫人原是想要向太后討個公道的,可是,這會子只怕太后也沒有心情見她,便是看了葉成紹一眼,葉成紹知她的意思,輕輕喟歎了一聲,葉紹揚的毒,歸根究底是因他而起,可以說,他這輩子覺得最對不住的,就是紹揚了,那是個無辜之人,生下來,就成了權力角鬥的犧牲品和工具,著實也可憐,便對素顏悄悄地搖了搖頭。
  
  素顏這才消了向太后進言的心思,看事情也辦得差不多了,便向太后告退,自慈寧宮裡出來。
  
  葉成紹帶著候夫人去了宗人府。
  
  坤寧宮裡,素顏請求皇后:「娘娘,我那妹妹年紀尚幼,行事懵懂,實在不適合皇家生活,侄媳求您了,二皇子那兒的婚事,您幫她退了吧,如今她重病在身,吃了不少藥卻不見好,她不知道將來......」說著,頓了頓,聲音哽咽,「她如今心事甚重,自個兒是不想嫁入皇家的,侄媳就這麼個貼心的妹妹,就想著她能快快活活的活著就好......皇家,看著榮華無限,可其實......」
  
  素顏沒有繼續往下說了,皇后卻是聽得呆住了,素顏說得沒錯,皇家,確實不是個什麼好去處,分明就是個最齷齪最陰暗的地方,就像自己,嫁進大周皇宮二十年,得到了什麼?親子不能相認,夫妻相互猜忌,週身更是虎狼環視......活得,確實辛苦啊。
  
  「我替你想想辦法吧,正好皇上和太后都覺得你那妹妹身子太弱,福報不夠,也正壓著二皇子呢,只是那孩子也不知道是哪要筋不對了,就是拗著了,不肯鬆口,之於你那妹妹倒是難了,如果她身子好了,這邊老二又一直霸著不放,她便不好再說人家,好些的人有家又有誰敢與他爭?你放心,我去勸勸他,我的話,他還是得進去些的。」皇后歎了口氣說道。
  
  素顏聽得心中一暖,她對皇后一直持有戒備,皇后給她的感覺太過精靈古怪,總有些看不透的樣子,與皇后在一起時,她還不如與太后在一起輕鬆,但就方才皇后這番言談,素顏覺得皇后其實是個心性純厚樸實之人,可能是在皇宮呆得久了,她不得不養出那副高深的模樣來,讓人生畏的同時,也能自保吧。
  
  不過,光只勸不行,得讓皇后是極力反對才好,二皇子敢與大皇子叫板,很大的依仗就是皇后,皇后的話,他怕是不聽也得聽吧......
  
  於是素顏忙謝過皇后,又深深地看著皇后說道:「相公他......常對我說,娘娘您受了不少苦,說是將來,一定要孝順您.....」
  
  皇后聽得心頭一酸,艷麗的眸子頓時像湛亮的星星,激動地抓住素顏的手道:「紹兒他......他是這樣對你說的嗎?」
  
  皇后這輩子最大的遺憾便是不能認自己的兒子,不能光明正大的叫葉成紹為兒子,不能聽葉成紹喚她一聲娘親,她一直主伙葉成紹的心裡會對自己存了怨恨,畢竟自己沒有盡到做母親的責任,葉成紹從小也吃了不少苦,乍一聽說葉成紹其實還是很在乎她的,不由她不激動。
  
  「嗯,是的,相公還說,您這輩子過得太窩囊,他要為您討回公道,該屬於他的,他要奪回來,要讓您以他為榮。」素顏也被皇后所感,刀子很是同情皇后,皇后風華絕代,位居後位,看似風光無限,但個中苦楚,又有誰人知?便是親生兒子,也要稱為侄兒,放在別人家裡養大,甚至連見上一面,都很難......
  
  皇后將素顏的手攥得更緊了,以往她沒少對葉成紹說過,要他努力,希望他能登上帝位的話,可葉成紹總是懶懶散散的,根本就聽不進去,更沒有興趣,讓她又急又氣,如今在素顏這裡得知他終於肯上心了,頓時喜出望外,心中激動不已。
  
  腦子也轉開了,素顏以前在她面前端莊有餘,親暱不夠,總是透著股淡淡的疏離感,今天突然跟自己說這些掏心窩子的話......皇后也是慧質蘭心之人,前後一連,立即想通透了。
  
  葉成紹如果想要奪大位,那以後必然是會與二皇子成敵,如今藍家三姑娘嫁給二皇子,將來她們姐妹便會反目成仇,素顏這是在未雨綢繆,不想將來親人反目,於是拍拍素顏的手道:
  
  「你放心吧,自去讓你家妹妹好生調養身子,你若是給她物色了個好人材,只管跟我說就是,我來作主,將她配個良配。」
  
  素顏聽得大喜,就要跪下謝恩,皇后秀眉一皺,托住她,語氣有些嬌嗔,「你在太后面前隨意得很,倒是到了我跟前反而生分了,咱們娘倆就不要講究那些虛頭巴腦的禮數了,在我的宮裡,你來去自由,誰敢多說你半句,本宮撕了他的嘴。」
  
  素顏聽得嫣然一笑,也親熱地挽住皇后的手,脆生生地應道:「嗯類,媳婦聽您的。」
  
  一聲媳婦,而不是侄媳,讓皇后聽得眉花眼笑,忍不住就戳了下素顏的腦門道:「這才對嘛,一家人呢,你以後多進宮來陪陪我,別老守在你那破候府裡頭,與那一群子的淺薄女人爭些個雞毛蒜皮的小權小利,如今你可是一品誥命了,你也拿出些一品命婦的氣勢來,那些人,見著了你,該行禮的就該行禮,有些人啊,就是不能慣著,你慣她,她便不知自己有幾斤幾兩了,沒得還白費了你的一片心。」
  
  素顏聽得微震,皇后這一番話聽著雖是順耳,卻也讓她聽出些意思來,原來,自己在候府裡的事情,皇后是清楚的,只怕候府裡,也一樣有皇后娘娘的暗哨,只是不知那粽子哪一隻。
  
  皇后又說起讓素顏一起去兩准的話來,素顏這一次卻是沒有及時應下,想了想才道:「娘娘,請準兒媳暫時不與相公同去了,等相公在那邊安定下來後,兒媳再去好了。太后娘娘極力反對我去扶佐相公,怕是就是相公聲望太高,兒媳的聲望太高,會蓋過了大皇子和二皇子的聲勢......我如果現在就去的話,便會與太后娘娘起正面衝突,勢必引來不少麻煩,不若過上兩個月後,太后的戒心淡了,兒媳再以普通官員家眷身份去,也好瞞過太后的眼睛,也能讓相公能安心公事,省去不少麻煩。」
  
  皇后一想,也覺得對,但她還是有些覺得可惜,正要說話,素顏卻是拉住了她的手,附在皇后耳邊道:「娘娘,兒媳就先在京裡為相公賺些錢了再說,咱們要是有很多很多的錢,想做什麼都行呢。」
  
  皇后聽得眼睛都亮了,轉過頭,興奮地捧住素顏的臉,像個孩子似的,調皮地將素顏的臉一擠,嘻嘻笑道:「怪不得紹兒愛死你了,如今連我也愛死你了呢,我可告訴你,以後你只能是我那紹兒一人的,不能三心二意,不能多看別的男子一眼。」
  
  素顏被皇后的話弄得哭笑不得,也終於知道葉成紹那副痞賴的樣子得自誰的遺傳,皇后怎麼說也有三十好幾了吧,竟然一開心,就像個調皮的孩子,不過,皇后心無旁騖,開心言笑的樣子,也著實有幾分可愛,熱情純率的性子讓人心生歡喜。
  
  無奈地扒掉皇后的手,素顏嗔道:「娘娘,您說什麼呢,好像兒媳就是那......不檢點的人似的。」
  
  皇后聽得嘴一撇,很是不屑地說道:「甭給我提你們那些個禮儀規矩,我可是個渾賃的,若是紹兒墳過無恥,對你不好,你休了他,另作他嫁,我也不會說半句屁話,但他要是乖乖的,你就不能欺負他,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天在壽王府可是大放異彩了,喜歡你的俊俏少年多著呢,我那紹兒啊......將來不知道還要喝多少酸醋呢。」
  
  素顏是越發的喜歡皇后了,沒想到,皇后是如此一個率性灑脫之人,竟是連休了葉成紹的話也說了出來,還真是很對自己的味啊,一時,兩人湊得更緊了,從男人,又聊到了做生意上。
  
  素顏給皇后說了好些個前世用的粉底,養顏的滋潤霜之類,竟然有了個開美容院的想法,但卻很快被皇后否決了,說那太不現實了,這個時代的貴婦,規矩太嚴,家人又多,出得起錢的夫人們,哪一個不是掌著一個大府弟,成日就要圍著三姑六婆,一大堆男人的吃喝拉撒的鎖事忙的?
  
  想要出趟站子,那是難上又難,哪裡有時間去什麼美容院,再說了,誰家夫人身邊不是有好些個丫環婆子服侍著,你那美容院的法子,人家看幾回就學了去了,自家在府裡頭由丫環們服侍著,又能省去不少花費,哪裡還會去美容院?
  
  素顏聽得直點頭,覺得皇后比自己更瞭解這個世道一些,於是打消了開美容院的念頭,皇后還是惦記著開胭脂鋪的事,素顏也正是想跟皇后商量這事,兩人便嘀嘀咕咕的湊在一起商量了好一陣子。
  
  後來,素顏還是把話題轉到了紹揚的毒身上了,試探著道:「二弟他,著實可憐,那毒發之時,太過恐怖了,那可是非人的折磨啊,兒媳實在是看不過去。」
  
  皇后聽了卻是臉一沉,笑容全收了,冷著聲道:「這事你不要多管,裡面的彎繞太多,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你只須好生護著自己就好,還有,早些給我生個孫兒出來才是正經。」
  
  素顏沒想到一提紹揚的事,皇后就變了臉,心中好生生疑,皇后不會是那下毒之人吧?聽白媽媽的話裡的意思,那毒不是貴妃下的,而是別有其人......
  
  如此一想,便感覺後背的冷氣直嗖嗖的,不禁打了個寒禁,皇后眼波一轉,嗔了她一眼,伸手就去擰素顏的鼻子,罵道:「你想什麼呢,那孩子的毒中了可是有好些年了,那時候,本宮還是正年輕呢,要有那樣的心思,紹兒那孩子也不至於落得如今這個地步了。」
  
  素顏被皇后說得臉紅,不自在的點了頭,小意地說道:「您也不知道是誰下的毒嗎?」
  
  皇后聽了對著素顏的額頭就敲了一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道:「你呀,不要太過仁慈,這事我說了,你不要管,就不要管了,免得惹禍上身。」說著,便懶懶的往軟榻上一靠道:
  
  「你那婆婆還去了宗人府呢,你也去看看吧,她可是個蠢腦子,別一會又鬧出了什麼事來不好收場。」
  
  這便是在趕素顏了,素顏也覺得無奈,皇后還真有點小孩子心性,高興的時候,巴不得巴著你親親熱熱的,不高興就趕人,也不怕人家受不了她這脾氣。
  
  於是乖乖的行禮退出了外面紅菊青竹正候著,素顏便和她們兩個一同去了宗人府。
  
  宗人府裡,果然候夫人正指著貴妃在罵:「你身為皇貴妃,竟然如此惡毒,將我那孩兒害得痛不欲生,折磨了他十幾年,如今你又害我兒媳,你太不是個東西了。」
  
  主持審理的正是陳王爺,他正黑著臉坐在正堂之上,無奈地看著候夫人,貴妃雖然一身素衣,但衣服整齊,頭髮梳得光潔,紋絲不亂,正筆直地站在堂中,候夫人話音未落,貴妃但突然揚了手,『啪』的一巴掌打在了候夫人臉上,冷冷道:
  
  「本宮便是真犯了罪,也由不得你這賤人來訓斥於我,一個小小的候夫人,也敢對本宮大呼小叫,真以為本宮是任人欺凌的主嗎?」
  
  原本應該在這裡的葉成紹這會子卻又不知道去了哪裡,素顏皺了皺眉,上前給陳王爺行了一禮,陳王爺點了點頭,示意她到一邊坐下。
  
  候夫人被打得頭暈目眩,衝上去就要撕扯貴妃的衣服,一旁的宮女忙將她攔住,喝道:「大膽,貴妃娘娘一天沒有定罪,沒有被廢,便還是貴妃,你要以下犯上嗎?」
  
  候夫人瞠目欲裂地瞪著貴妃,還待要再罵,素顏上前拖住她道:「母親,你且稍安勿躁,有王爺在,王爺會主持公道的。」
  
  陳王與寧伯候關係甚好,也深知候夫人的脾氣,一直不好太的斥責候夫人,如今素顏勸住了候夫人,他才鬆了一口氣,便對素顏道:「葉夫人,如今你交上來的兩名證人已然承認,的確是貴妃指使他們下手加害於你的,因貴妃生得有皇子,於大周有功,所以,按律死罪可免,本王寫陳條,一會就呈報於皇上,究竟如何判決還是皇上親點吧。」
  
  素顏知道陳王這也是公事公辦,由不得她多說什麼,忙站起身來致謝。
  
  候夫人聽得不甘,又道:「王爺,陳氏她下毒害我孩兒,得讓她拿出解藥方子來才是。」
  
  貴妃冷冷地看了候夫人一眼,冷笑一聲道:「說了你蠢,就是蠢,你家男人是個什麼角色,難道你不清楚嗎?以他的本事,本宮如何能在你府上加害於他的親生兒子?」
  
  貴妃並沒有反駁陳王的話,似乎是默認了她下毒,殺素顏之事,這讓素顏好生奇怪,貴妃身在冷宮,行動不便,就算在宮裡經營多年,有不少人脈和資源,怕也是難以使得動劉全海那種身份極高的太監的,能讓貴妃忍氣吞聲,自甘頂罪之人,只會是大皇子,果然是大皇子對自己下的毒嗎?
  
  素顏不由一陣冷笑,也好,貴妃如今倒台了,大皇子就失了一個很大的助力,所能倚仗的,也只有陳家了,如果陳家也倒了呢?她不由又盤算了起來。
  
  候夫人聽得大震,臉色立即蒼白起來,不由連連退了幾步才站得穩了,素顏也是聽得震驚得很,難道說,紹揚所中之毒究竟是何人下的,候爺一直是知道的,而且是縱容的?
  
  候夫人一直便被貴妃挾持,候爺怕是也清楚吧,他卻裝作不知,任候夫人獨自痛苦掙扎?
  
  候爺究竟是何用意,他在葉成紹的生長過程裡,究竟是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貴妃被人帶走,皇上的旨意這一次下得很快,素顏離宮時,就聽到皇后差人來送的信說:「貴妃被皇上廢了,徹底打入冷宮。」
  
  素顏聽得無喜無憂,扶著心思恍惚的候夫人出了宮,讓侍衛們護著候夫人回了府,自己卻是直接帶著青竹紅菊去了皇后娘娘的那間鋪子,她想著手開店了。
  
  慈寧宮偏殿,太后正氣得兩手發抖,痛苦地瞪著地上跪著的大皇子,「你這個蠢貨,哀家教了你近二十年,你做事還是如此的不顧後果 ,不經大腦,你真真是氣死哀家了,早就對你說過,不要輕易去動那藍氏。你不聽,如今把你那蠢貨的娘送進了冷宮,你開心啊,你得意啦?」
  
  大皇子黑著臉,一臉的陰戾之色,卻是垂著頭,老實地聽著太后的訓斥,一言都未發,兩隻肥短的手掌緊握成著拳。
  
  「你快些去送信給你家舅舅,如今她只有他能救你娘了,皇上原就最是寵信皇后,如今你娘再倒了,宮裡還有誰能與她匹敵?陳家,可還是大周肱骨,皇上暫時還少不得陳家的,你快些趁現在這個時期,好生韜光養晦,趁著陳家聖眷還濃時,討好皇上,最好逼他立你為太子,不然,再過幾年,等那個孩子羽翼豐滿了,你就再沒半點機會了。」太后瞪了大皇子一眼,扶著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聲音放軟了些又說道。
  
  大皇子忙應了,又老實地說道:「皇祖母,您不能救救我娘親嗎?都是皇孫的錯,皇孫太衝動了,沒有聽您的話,您消消氣,打孫兒幾下吧。」
  
  太后聽了便歎了口氣道:「哀家能救她一命,已是費盡心力了,只要她沒死,就還有機會起來。」說著又頓了頓,繼續道:「若非只有你的血統最純正,哀家又何必為你操這麼些心,皇上的野心太大,殊不知,蛇吞象,也要吞得下去才是,一個不小心,蛇就會被象踩死的。」
  
  大皇子聽得糊塗,卻是不敢多說,只能低了頭垂眸聽著。
  
  太后罵了他好一陣,又說了些安撫和鼓勵的話,才讓大皇子起來,大皇子便扶著太后回到了正殿,慇勤而孝順地給太后捶著腿,這時,宮人來報說,皇上來了。
  
  大皇子聽 就想要躲,太后氣得一把揪住他的耳朵罵道:「他是老虎嗎?見著他就像老鼠見到貓一樣,你有點出息好不好。」
  
  大皇子苦著臉,眼睛不時的往外頭看,一副怯懦畏懼的樣子,太后看了更是氣,平素大皇子也怕皇上,但沒有怕到這個地步,人還沒來,就已經像是嚇破了膽了,如此模樣,叫皇上如何喜歡得他起來?
  
  皇上龍行虎步地走進慈寧宮,身後跟著葉成紹,葉成紹一見大皇子在,英俊的臉上便立即掛了邪魅的笑容,對大皇子挑了挑眉,一副嘻嘻哈哈的樣子。
  
  卻讓大皇子感到渾身發冷,垂了眸,不去看他。
  
  皇上一見大皇子,也不給太后行禮,衝過來就揪住大皇子的領子,回手一巴掌,打得大皇子暈頭轉向。
  
  太后知道皇上也明白陳貴妃是給大皇子頂了罪,皇上心中有氣也是有的,便沒有阻止,任皇上出著氣。
  
  可是一,皇上打完下後,卻沒有停手,又將大皇子扔在了地上,對著大皇子便是一腳踹去,太后的臉就黑了,說道:「皇上,便是這孩子做錯了什麼,你也不能下這狠手打他啊,這無緣無故的,打壞了孩子怎麼辦?」
  
  皇上正怒火沖天,見太后護著大皇子,火氣便更大,又是一腳踹向大皇子,怒道:「朕今天要打死這個沒用的東西,母后,您不知道,如今京城街頭都鬧翻了,這個畜生竟然把幾個小丫頭生生折磨至死,手段之殘忍,令人髮指啊。」
  
  大皇子原本不停的求饒,一聽這話頓時臉都黑了,額間青筋暴起,突然就從地上爬了起來,瘋子一樣的向宮外衝去。
  
  葉成紹很隨意的一伸雙臂,抱住大皇子道:「啊呀,王爺,皇上和太后跟前,你如此不辭而別,也太不敬了些吧。」
  
  大皇子回過頭,眼神像惡魔一樣的看著葉成紹,幹著嗓子道:「是你,一定是你對不對,是你下的手?」
  
  葉成紹聽得大怒,隨手一推,將大皇子肥胖的身子推倒在地上,冷冷的道:「王爺瘋了不成,莫名其妙的說些什麼,臣何時對你下了什麼手?」
  
  皇上聽了更氣,走過來又要打大皇子,太后在他身後喝道:「住手,不許再鬧了,給哀家好好說說,究竟出了何事?」
  
  皇上忍住氣道:「母后,這個畜生也不知道發了什麼瘋,一連折磨死幾個丫頭,你說你害死了人也就算了,竟然還把人丟在了亂葬崗裡,不好生掩埋罪證,也不知道是哪個好事的,不斷地將那幾具屍體都擺在了這個畜生的王府門前,還在屍體身上蓋了一塊白布,上書,『王爺,我死得好慘,還我命來。』幾個字,偏生死的又全是他府裡的丫頭,有些街坊就認出了幾個,王府裡的下人們也認出來了,現在他府裡亂成一團,人心渙散,而京城裡如今連平頭百姓也知道了這事,全都在議論著呢。」
  
  太后聽得臉一白,原本看著還算年輕的臉上立時顯出老態來,頹然地坐靠在椅子上,極其失望地看著大皇子道:「你是瘋了嗎?怎麼連這種事也幹得出來?你太讓哀家失望了。」
  
  大皇子聽得大震,太后可是他在宮裡最大的倚仗,他的生母貴妃頭腦太過簡單,根本就難成大事,幫不了他多少忙,但太后可不一樣,太后可是皇上的生母,皇上對太后不是很孝順的,如果,連太后也不再幫他,那他的還拿什麼去跟二皇子爭,與葉成紹爭?
  
  他跪爬向太后,哭著喊道:「沒有,皇祖母,那不是孫兒做的,是有人陷害孫兒。」說著,又轉過頭,惡狠狠地看著葉成紹道:「是他,祖母,一定是他,是他在報復孫兒。」
  
  葉成紹聽了冷笑一聲,一搖三晃地走近大皇子道:「我報復你,我為何要報復你?你做過什麼事情要讓我報復?」
  
  大皇子被葉成紹問得一滯,張口結舌,半天也沒說出話來,葉成紹微瞇了眼道:「你自己心狠手辣,虛偽無恥,倒是怪到我身上來,那些人,可是你親自下的手,便是我對你有氣,要報復於你,也不能壓著你的手去殺人吧,你又不是傻子,不是蠢貨,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你會這麼聽我的話?真是荒謬!」
  
  皇上聽了也更是氣,也不顧太后就在身邊,又是一腳踢了過去,大皇子頓時抱著肚子哀嚎了起來,太后見了便有些不忍,對皇上道:「這孩子平素最是忠厚,不會是有人對他下了毒,讓他突然失了理智吧。」
  
  皇上一想也是,沉吟了一下,轉頭看抽葉成紹,試探著問道:「紹兒,可真的是你......」
  
  葉成紹聽的氣得一跳三丈高,大怒道:「什麼都怪我,你有什麼證據怪我?我無緣無故的為何要害他?」
  
  「不就是我害你老婆嗎?所以,你就報復我。」大皇子又氣又痛,衝口說道。
  
  「原來,我娘子是你下的毒害的嗎?是你派人刺殺我娘子的嗎?皇上,他可是親口承認的啊,您若再姑息包庇,臣就辭了這破世子之位,臣什麼官也不做了,帶著我娘和娘子浪跡天涯去。」

  葉成紹聽得更怒,大鬧起來,對著皇上便吼道。
  
  皇上只差沒有被大皇子氣死,真是個蠢貨,扶不起的阿斗啊,自己和太后好不容易幫他包瞞了罪證,讓陳貴妃頂了罪,他竟然自己全招了,蠢貨,實足的蠢貨。
  
  太后也是氣得不行了,忙對葉成紹道:「紹兒,這事就算了,便是他做的,貴妃也有教子不嚴之罪,貴妃受了罰就行了啊,你就讓一步吧,你究竟對他下了什麼毒,你們可是......呃,都是一家子,你玩鬧過就算了,不要做得太過份了。」
  
  葉成紹聽得大怒,怒視著太后道:「他如何了關我個屁事啊,我是方才知道他便是那毒害我娘子的人,我哪裡害過他了,太后娘娘,您也太過偏心了些,他犯了錯,便不要我追究,我啥也沒幹,你就怪到我頭上去,天理何在啊。他那兩天做過什麼,要問他自己,人家護國候的嫡長女,好好的在紫禁城邊的馬車裡呆著,您問他做過什麼?好好的,司徒蘭為何會要嫁給他?護國候府可是想要將他許給東王世子的呢。」
  
  大皇子聽得心中一震,要說起來,自己那天確實是猥褻過司徒蘭,又說要娶司徒蘭的話,那女人......難道真是那女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05:00 PM

  第一百三十章
  
  葉成紹的話皇上當然也聽出意思來了,那天大皇子提出要娶司徒蘭為側妃時,護國侯一臉的震驚,還帶著一絲憤怒……
  
  皇上心一沉,看向大皇子,見他正低頭暗付,濃眉緊鎖,眼神陰沉,肥胖的臉被憤怒屈扭著,一副猥瑣陰險的模樣,再抬眼看向葉成紹,同樣是兒子,葉成紹劍眉星目,一雙眼睛明澈有神,身材筆挺如松,俊逸瀟灑,哪似大皇子……一比之下,高低頓現。
  
  太后見大皇子眼神閃爍不定,那神色似是在盤算著什麼,心裡又氣又失望,看了葉成紹一眼後問大皇子:「你且說說,你究竟是中了什麼毒?那毒性發作之後,怎麼會……會如此凶殘呢?」
  
  大皇子聽得一驚,臉色更加陰沉了,卻是吱唔著,不肯明說,只是吶吶地道:「皇祖母……其實……孫兒正在找太醫症治,相信不久之後,應該就會痊癒的。」
  
  葉成紹在一旁聽了就是一聲冷笑:「原來王爺的病症不久之後就會痊癒啊,只是不知道這個『不久』是多久啊,如果是一天,那不是還得多死一個丫頭?如果是一月,是不是會再死三十個呢?我還不知,王爺究竟是生了何病,怎麼發作後,非得殺人家小丫頭呢?」
  
  皇上的臉比鍋底還黑了,他瞪了葉成紹一眼道:「紹兒,你家娘子怕是回府去了,你不去陪她嗎,也不怕她再有危險?」
  
  這是在趕自己走,好他們祖孫三人一起商量對策?哼,完全就把自己當外人啊,不過,也無所謂,自己原本就沒當他們是親人,尤其是皇上,那個暗地裡自稱為父親的人,只有地上那個人渣,才是他們的心頭肉,自己不過是根爛草根,一個被利用的工具罷了,哼,事情鬧到了這個地步,怎麼能又讓你們輕描淡寫的給抹圓了,先前的那一番心思不就白花了嗎?
  
  得乘勝追擊,娘子說的,要痛打落水狗啊。
  
  葉成紹的眼睛向上一翻,對皇上道:「我只管守著王爺,我家娘子就不會有什麼危險了,而且,王爺還沒有受到懲處,我這麼著走了,不是對不住我家娘子麼?一個男人,連殺害自己娘子的兇手也不能手手刃,我還有什麼臉面去見我家娘子?」
  
  皇上聽得頭都要大了,真想一腳踹死大皇子這個蠢貨算了,葉成紹本就是個混帳而痞賴的,好不容易廢了陳貴妃,才堵了他的嘴,這貨又不打自招,自投羅網了,真是個不中用的東西,原本看他溫厚賢達,素有賢名,雖闖勁不足,但守成是有餘的,本對他寄予厚望,如今看來,他根本就是個廢物,不堪大用,而且,正如成紹所說的,偽善陰險,狠辣殘忍,這樣的人怎麼能夠成為一國之君?大周交到他的手裡,遲早都會被他國給滅了。
  
  皇上越想越氣,原本覺得葉成紹逼得太甚,這會子也轉了心思,只有三個成年的兒子,這個已經廢了,就不能再傷了另外兩個的心了,於是便道:「紹兒,你待要如何?」
  
  葉成紹不知道他的心思已轉,只當他又要護著大皇子,又來威協自己,想讓自己放過大皇子,因此也不管不顧的大聲道:「自然是手刃了這個奸人,好為我家娘子報仇出氣。」
  
  說著,便突然閃身將大皇子提起,一拳打在他的南瓜肚上,大皇子痛苦的一聲嗷叫,嘴角浸出一條鮮血來,太后看得心驚膽顫,又氣又擔心,顫著音道:「成紹,你太過份了,當著哀家的面,你也敢對你弟弟下毒手?」
  
  葉成紹將大皇子往地上一扔,拍了拍手,嫌惡地看著大皇子,頭也不抬地說道:「太后娘娘怎麼也糊塗了,臣可沒有資格做王爺的哥哥,更不恥有這種時刻想殺害嫂子的弟弟。」
  
  太后聽得一滯,葉成紹聲音裡的怨恨和蒼桑讓她有一刻的怔忡和心酸,那孩子……心中是怨著的吧,若他不是那個女人生的,自己又怎麼會寄希望於地上的這個蠢貨,說起來,三個孫子,真真得她心,其實只有葉成紹,只是……罷了,打了就打了吧,這個蠢貨也招打。
  
  如是便軟了音道:「紹兒,你打也打了,氣也出了,他,畢竟是皇家的人,皇家的臉面還是要的,好在素顏那孩子也還安好,你就饒他一命,你……你……皇上會處治他的。」到底沒有說出你父親這三個字來。
  
  「是啊,我也不過是說說氣話,出出氣罷了,如今我氣出了,就算了吧,不再追究他了,不過,我總是很好奇,他究竟是中了什麼毒?怎麼會性子大變,變得比畜生還不如了呢?」
  
  葉成紹聽了似是被感動,轉了顏,還算體貼地說道,只是他後面的那句話讓大皇子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灰暗了。
  
  中毒的這幾天,他找了不少太醫去看了,但就是無人能解他的毒,而且,都一致說,他的毒中得太深,治癒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不能人道的男人,還有資格坐到那個至高無上的位子上去,統領天下,讓天下之人附首稱臣?皇上只要知道了這個秘密,自己立即就成了廢人,莫說奪嫡,便是這個王爺之位只怕也難以保全了。
  
  就是太后,也肯定不會再幫自己了,一個不能人道的君主,便是整個大周的恥辱啊,太后丟不起這個臉。
  
  皇上看大皇子神情怪異,又是討厭又是疑感,便問道:「你究竟是中了毒,還是得了病,怎麼神神秘秘的,太醫是怎麼說的?如果你只是藥物所致才會變得凶殘的,朕還能原諒你,但是,如果你本性如此,那朕也保不了你了,民怨太甚,朕不得不為大周基業考慮。」
  
  太后則是乾脆得很,直接揚了聲,讓人去請太醫來,當場給大皇子診脈,大皇子一聽,忙大聲道:「不要請太醫,不用請了,孫兒已經好了,孫兒保證再也不會做那種事情了,求皇祖母原諒孫兒這一次吧,孫兒真的是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做的那種事情,皇祖母您看著孫兒長大,應該是最瞭解孫兒的,孫兒雖笨,但連隻雞也沒殺過啊,怎麼會做那種殘忍之事?這全是有奸人在謀害孫兒啊。」
  
  又想狡瓣,葉成紹在一旁冷笑著,輕蔑地看了大皇子一眼道:「王爺,雖說是好了,但太后疼愛你的心你也要體諒,老人家總是看不得自己的孫子身體有恙的,既然太醫都來了,就讓太醫給你號號脈吧,便不是查那病症,你如今一身的傷,不是也該治治了麼?」
  
  分明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大皇子怒視著葉成紹,心裡越發的懷疑,葉成紹肯定是知道了自己的毛病了,他可是司安堂的人啊,這點子秘密還能逃得過他的眼耳?
  
  大皇子越是憤怒,葉成紹就越是開心,一揚聲,將外面的太醫叫了進來,讓太醫當著皇上和太后的面給大皇子把脈。
  
  大皇子一見太醫,便像看到了鬼一樣,突然就從地上一躍而起,抱頭鼠竄的就往外逃,葉成紹眼疾手快,再一次捉住了他,扯住他的後領子,將他像拖死豬一樣的拖了回來,往地上一扔,對太醫道:「辛苦你了,就這麼著給王爺症治吧,我估摸著他可能又發作了,所以,你也不要太介意啊,將就著吧」
  
  太后,皇上,都在,又是給親王診治,那太醫不由一陣哆嗦,對大皇子行了個禮道:「王爺,請伸出一隻手來。」
  
  大皇子哪裡肯,爬起來又要跑,葉成紹看得煩躁,伸指一點,便將他制住,嘴裡卻道:「王爺不要任性了,聽話,讓太醫瞧瞧,指不定明兒就治好你了。」
  
  大皇子動彈不得,鼓著眼睛瞪著葉成紹,又氣又急又恐慌,卻又無計可施,只是狂叫著,「我沒病,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但全身上下,除了脖子,就沒有一處是能動的,只能任太醫冰涼的手指搭在了他的脈上,偏生葉成紹還笑得很得意,那眼裡,除了輕蔑,就是鄙夷,大皇子從沒有如這一刻這般恨葉成紹,真想撕了他那張可惡的笑臉才好。
  
  太醫診完脈,額頭上卻是冒著豆大的汗珠,收回手時,半晌也不知道要如何向太后和皇上稟報才好,一時,竟是臉色也跟著蒼白了起來。
  
  葉成紹看了就覺得好笑,對皇上道:「哎呀,王爺的病不會也傳染吧,怎地太醫給他探完了脈,他也病了似的?」
  
  皇上聽了不覺暗罵,若是真能傳染,首先就傳染了你這混小子,不過,太醫的神色太過怪異,皇上的心也有些發緊了,再是如何生氣,大皇子也是他的親生兒子,如果他得了什麼不治之症,或是無法清除的毒藥,那不是……
  
  太后更是擔心,瞪了葉成紹一眼,那太醫道:「王爺究竟是得了何病,你快些道來。」
  
  那太醫眼神猶疑不定,拿著帕子擦了擦汗,仍是不敢說,皇上看得不耐煩,斥道:「快快從實說來,不然,朕治你個欺君之罪。」
  
  太醫嚇得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顫抖著說道:「稟……稟太后,稟皇上,王爺他……他是……不能人道了。」
  
  皇上和太后同時聽得一震,皇上終於有些明白,為何大皇子會對丫頭如此殘忍了,是個男人,突然發現自己不能人道了,只怕也會發瘋吧,大皇子,可是他的親生兒子啊,竟然被人害得不能人道……不能人道。
  
  皇上氣得兩手握拳,額上的青筋都根根暴起,他在極力的控制著自己的怒火,這個下毒之人,怎麼會如此狠毒,這比殺了大皇子都還要惡毒,一個胸懷大志的皇子,原本有問鼎大寶的希望,卻是突然被人害得連男人也做不成了,那簡直是從天宮被直接打入了地獄啊,查,一定要查出這個人來,要將他千刀萬剮,才能消自己心頭之恨。
  
  太后聽得木了,怔坐在椅子上,半晌也沒回過神來,她痛心地看著那個自己疼愛了近二十,寄予厚望的孫子,所有的希望都成了泡影,所有的努力都付諸東流,大周不可能要一個不能人道的男人當皇帝的……
  
  這一刻,太后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直冒金星,等她穩住心神時,她感覺渾身力氣都似乎被抽乾了似的,人也頓時像老了很多,半攤在了椅子上。
  
  葉成紹聽了臉上立即裝出驚詫莫名的樣子來,半晌後,卻是毫無顧及的噗哧一笑,很善良地說道:「哎呀,怪不得王爺生死都不想診治呢,原來是見不得光的病症啊,哎呀呀,還好啦,王爺你也不要太過難受,無非是後半輩子像太監一樣的過日子就是了,哦,不過,你還是有兒有女的,皇上應該還是會重用於你,將來,保不齊你還能成為大周之主哦。」
  
  皇上和太后都覺得這話聽著很是刺耳,不對,是在拿刀戮他們的心窩子,可偏生葉成紹還笑得很是欠抽,一副喜氣洋洋的模樣,太后甚至認為,大皇子的毒很有可能就是葉成紹下的,但是,如今大皇子已經廢了,皇上成年的兒子就這麼兩個了,太后雖是不願意承認葉成紹的身份,但在皇上的心裡,葉成紹是同樣重要的兒子,自己便是再恨,也不能對他如何,只能生生將這口氣給憋回去。
  
  一時,太后的心裡像是堵了一團棉花,氣血在胸口翻湧,但卻又堵得上又上不得,下又下不去,她兩眼一閉,乾脆地暈了過去。
  
  皇上一見更是急了,忙大步走到太后面前,扶住太后道:「母后,母后你醒醒。」
  
  那太醫這會子倒是見機,立即跪爬到太后面前,給太后做著急救措施,太后卻是怎麼也沒醒來,皇上心中大急,對著那太醫就是一腳踹了過去,大聲道:「來人,將這沒用的奴才拖出去砍了。」
  
  葉成紹見了忙攔住道:「皇上,太后娘娘怕是不願意醒來,倒是怪太醫不得,您可是有名的聖主,無端開殺戒,可是有損您的聲譽的。」
  
  皇上被葉成紹的話氣得半死,這混小子,就算太后心力憔悴,不願面對現實,也不應該當面戳穿吧,殺個把太醫算什麼,他對個毫無血親關係的太醫都如此仁慈,對太后和大皇子卻是冷漠無情,這小子,真真氣死自己了。
  
  怒氣攻心之下,皇上第一次伸掌向葉成紹拍了去,吼道:「你給老子滾蛋。」
  
  葉成紹的身子一閃,輕鬆地躲過了皇上的一掌,不氣反而笑了,對那太醫不停地使眼色,太醫如獲大赦,低頭如驚兔一般,刺溜一下就跑了。
  
  葉成紹等太醫走後,對皇上道:「那臣就滾了,皇上您節哀,不過是廢了一個兒子罷了,您的兒子反正多,丟個把,再廢個把也沒得關係,您後宮三千佳麗,想為您生兒子的多了去了,使勁生,拚命生,多生幾個就是,大周皇朝從來不缺的就是皇子。」
  
  說罷,也不看皇上的臉色,一甩袖,揚長而去。
  
  皇上氣得差點吐血,他登基多年,從來無人如此大膽的諷刺和譏笑過他,從來沒有人會如此不尊重他,一時氣得青筋突起,突然便縱身掠起,一掌隔空向葉成紹擊去,口中罵道:「孽子。」
  
  葉成紹回過頭,墨玉般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皇上,不躲也不避,硬生生地站著,等皇上那飽含勁力的一掌向他的背後拍去。
  
  皇上人在空中,看到葉成紹的眼睛裡儘是蒼涼和悲創,還有一絲的譏諷和決然,想起他方纔的話,「丟個把,廢個把……」是怪自己不認他吧,他其實是很想自己認他的吧……那掌力堪堪拍到葉成紹身上去時,皇上突然收了力,原本吐出的勁力驟然回收,一股渾厚之力便撞了回來,震得他內腑一陣劇痛,胸中血氣翻湧,一口鮮血便直噴向了葉成紹的後背,人也咚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說時遲,那時快,整個過程不過是眨眼間的事情,葉成紹有一陣發懵,原本絕望和悲創的心情變得複雜莫明,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他不是分明要親自動手打死自己的麼?怎麼會……
  
  看著地上皇上蒼白的臉,和他嘴角那一抹刺目的艷紅,葉成紹感覺心裡怪怪的,有些痛,又有些暖,乾涸多年的心田似乎被人灑上了一滴甘露,瞬間融入了心田,便消失不見,只是……心會澀澀的,有種想哭的感覺,太渴望得到,卻從沒有擁有過,想要放棄時,卻突然得到了,又覺得好不真實。
  
  葉成紹緩緩地彎下腰,像是棒一件精緻的瓷器一樣的將皇上抱起,傻傻地問道:「你怎麼摔了,怎麼吐血了。」
  
  皇上頹然地被葉成紹像抱孩子一樣的抱起,他分明看到了葉成紹眼底的一抹淚意,那樣純淨而湛亮,胸口乃是被自己的勁力反噬,一陣陣劇痛,可是,他覺得值,因為他看到了葉成紹眼裡的濡慕之情,看到了他的心痛和內疚,真是太值了,好在那一掌沒有真的對他拍下去,不然,這個兒子就真的沒了。
  
  「爹爹原是要打你的,你不恨爹爹麼?」皇上的眼睛也濕了,被兒子像抱瓷娃娃一樣的抱著,他半點也沒覺得有損他帝王的顏面,眼裡流露出暖暖的寵溺之色,還有一絲的愧意,這一次,他很坦白,話裡沒有再繞半個彎子。
  
  「可是,你怎麼沒打過來,你還是沒有打過來的不是嗎?」葉成紹抱著皇上大步向寢殿走去,語氣仍是有些癡癡的。
  
  「死小子,下次,你再氣我試試,我一定會打斷你的雙腿。」皇上咬了咬唇,眉頭痛苦地皺著,卻是罵道。
  
  「下次你要打就打吧,別傷了自己就好,都一把老骨頭了,逞什麼能啊。」葉成紹的聲音在寢殿外響起,聲音裡帶著從未有過的愉悅,似乎心情很暢快。
  
  太后睜開了眼,自己緩緩坐了起來,殿裡早就沒有了一個服侍之人,地上的大皇子仍是不能動彈,諾大的慈寧宮正殿內,只有她和大皇子兩個,高大而金璧輝煌的殿堂,華貴的地毯,兩旁多格櫃上擺著的名貴瓷器,玉飾,古董,還有,素色拖地而垂的長紗,一件件,一樣樣,無不透著華麗與雍容,可是,卻是那樣的冰冷而刺眼,太后感覺內心一陣空洞和倦怠,垂眸看了地上的大皇子一眼,卻並沒有管他,自己起了身,蹣跚地向寢殿走去。
  
  寢殿裡,葉成紹正要用內力在給皇上療傷,皇上一把捉住他的手道:「死小子,你又想要偷懶麼?明兒個那些犯案的官員就要全部處置了,重新上任的名單了擬好了,你給老子老實點,別總窩在你那老婆懷裡捨不得走,早些給老子滾到淮安去,今年怎麼著,也得給老子把兩淮的百姓給穩定下來。」
  
  「你真粗魯,麻煩你有點當皇帝的自覺好不好,怎麼總是老子老子的,一點也不文雅。」葉成紹掙了手,手掌撫在皇上胸前,用內力幫他順著氣,嘴角還是帶著痞痞地笑,輕輕咧著,一副很欠抽的樣子。
  
  皇上氣得伸手就在他額頭上敲了一下,罵道:「本就是你老子,你還想不認不成?老子怎麼生了你這麼個怪種啊,成日介不氣死我,你就不安生。」
  
  頓了頓,眼神變得殷切起來,猶豫了下才道:「他……雖然是可惡,可是,畢竟還是你的弟弟,骨肉至親,你……有解藥的話,就幫他治治吧,這麼著下去,真的會廢了的。」
  
  「沒有,臣不知道大皇子中的什麼毒,臣也沒那膽子給他下毒,他只要不來害我就成了。」葉成紹嘴角的笑就有些發僵,稱呼也改了,眼神幽幽的,不再看皇上,而是看著紅木八寶鑲珠玉的六彎床後的一個富貴雙喜目圖發呆。
  
  皇上聽了眼神就黯了黯,歎了口氣道:「我……不是偏心他,只是,都是身上掉下的肉,不想他下輩子太過淒慘,爹爹有時雖是功利了些,但是,倒底人心肉長,生為人父,哪有不關心自己兒子的。」
  
  葉成紹聽了垂著頭,沒有接他的話茬,只是用心地幫他撫著胸,又從懷裡拿了一粒藥丸來,塞到皇上嘴裡,「吃了吧,放心,我不會弒君的。」
  
  皇上毫不猶豫的吞了,卻是突然抓緊了他的手臂道:「紹兒,你要明白爹爹的苦心,爹爹心裡最疼的其實是你。」
  
  葉成紹聽了嘴角浮起一抹譏誚,起了身道:「臣告退了,皇上請保重龍體。」說著,再不回頭,昂首向外大步流星的走了,門口遇到正扶著殿門站著的太后,他像是沒有看到一般,揚長而去。
  
  太后喘了口氣,總算走到皇上床邊坐下,細細地看著自己這個年過四十的兒子,突然便笑了:「哀家倒是沒看出來,你也有心慈手軟的時候。」
  
  「母后,他是兒臣的第一個兒子,是兒臣與柔兒的兒子。」
  
  皇上無奈的拖長了音,對太后說道。
  
  太后收了笑,眼神凌厲地射向皇上,「大周國力不繼,戰後休生養息不過短短幾十載,又遇天災不斷,根本就難以與北戎抗衡,你別想一口吃成個大胖子,兒子又如何,那女人不見得就肯將自己的祖國拱手相讓,孩兒啊,你莫要被野心蒙住了眼睛啊。」
  
  皇上卻是將眼睛閉上了,並不再看太后。
  
  幾天後,大皇子因行為殘暴,引得百姓憤怒,大失皇家臉面,而被皇上摘了親王爵位,圈在京城恭親王府內,禁足一年。
  
  此消息一出,全朝嘩然,有人根本不相信大皇子會是這樣的人,有些朝臣便向皇上進言,說是有人故意陷害大皇子,要求徹查事實,要還大皇子一個公道。
  
  更多的,卻是覺得朝庭風向轉了,大皇子連親王爵位都免了,又是得了這麼個名聲,想問鼎大寶,幾乎成為泡影,一時,人們的眼光都看向了二皇子,連以往站中間派的,也主動向二皇子靠攏了,二皇子立即成為朝中炙手可熱的人物。
  
  因此上,當然便有人開始猜測,大皇子可能是被二皇子陰了,兩子奪嫡,最後大皇子是敗在了二皇子手裡的,一些清流自認身負正義,撲風捉影,說是二皇子如何勾結護國侯,以美色相誘,給大皇子下了毒,因為大皇子回府後,不時的發出狼一樣的嚎叫,「要殺了司徒蘭那賤人。」
  
  如是京裡分成了幾派,有保二皇子堂,也有倒二皇子堂,一時鬧得風聲水起,沸沸揚揚,而最讓人奇怪的是陳家的態度,陳閣老自從被葉成紹在紫禁城門樓污辱了一次之後,便一直托病,不肯上朝,而靖國侯仍在邊關,並未回京。
  
  大皇子出事之後,陳家三緘其口,一反往常的囂張與跋扈,很低調,根本就不對大皇子的事情發表任何意見,更沒有去宮裡向皇上求情,為大皇子開脫,這讓一些鼻子靈的人聞到了一絲異樣的氣息,有些會鑽營的,立即反應過來,大皇子可能是真的會一厥不振了,怕是再難起復,而陳家為了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已經放棄了大皇子了。
  
  於是,一些看不清世事的清流仍在攻擊著二皇子,而清流首腦之一的藍大學士這一次也是意外的三緘其口,並未出來為一向交好,甚至有可能成為他的孫女婿的二皇子說話,也讓清流們更是覺得怪異,也更加相信,二皇子可能就是陰害大皇子的人。
  
  這一切,都與葉成紹無關,他正在緊羅密鼓地做著去兩淮的準備,這幾日,郁三公子就沒少往寧伯侯府跑,葉成紹有時還親自接了郁大人和郁三公子去府裡商量事情,根本就沒有參與到朝中派係爭斗中去。
  
  百姓們聽聞之後,都對寧伯侯世子豎起了大拇指,這才是真正為百姓著想,為朝庭盡心的好官,皇上也著意加冕了葉成紹,不但授予他二品官職,更是將郁大人的官級提了一級,讓郁大人做起事來,更加賣力了,而一直是中間派的工部尚書劉大人,這一次也是有事沒事的往寧伯侯裡路,也沒有參與到朝庭爭鬥中去,讓人驚疑和震驚的是,新上任的戶部上尚竟然是被免多年的顧大老爺。
  
  人們不免立即就想到了寧伯侯世子夫人,那位京城第一才女的母親正是出自顧家,一個被貶多年的老臣,能得到赦免和起復已經是皇恩浩蕩,福緣不淺了,誰知道,一起復,反倒比以前的官職大了幾品,直接就升到了二品大員上去了。
  
  戶部尚書,可是管著朝庭的錢袋子啊,這樣重要的職位,很多大臣擠破了頭,也沒有爭到,這個幾個月前還在千里之外苦寒之地流放的老頭子,一回來就撿了這麼大個便宜,人們的眼睛不得不看向了寧伯侯世子,這位深得皇后寵愛,深受皇上喜歡的混世魔王,如今幾乎是搖身一變,一夜之間便成為了國之棟樑了。
  
  一時,有些眼光厲害的,便既不去攀附二皇子,也不與清流一道化身正義的戰士,都圍到了葉成紹的身邊來了,便是以往與葉成紹有著宿怨的中山侯世子上官明昊,也是常往寧伯侯府去,聽說他如今可能會成為寧伯侯的侄女婿,葉成紹的妹夫了,兩人關係變好,也還算說得過去。
  
  京城一坐開滿各色名貴茶花的庭院裡,二皇子正負手站立在院中一間書房的窗前,看著陽光下,如孩兒笑臉一般綻放的茶花,心情很是愉悅,他身後站在一位身材高大偉岸的男子,也正負手而立,只是眉宇間鎖著一絲愁色。
  
  二皇子冷冽的臉上帶了笑意:「伯父何必擔心,讓他去兩淮治河好了,便是得了美名又如何?淮河豈是那般容易治好的,沒有個兩三年的苦勞,根本就難見功效,便是他真成功了,這三年裡,我在京裡已經站穩了腳,人脈和資源哪裡就會比他在那苦荒之地差了?」
  
  「這倒是,不過,我總覺得不踏實,這麼些年來,我倒是看走眼了,沒想到他其實手段厲害到如斯地步的。」那名中年男人神色仍是嚴峻,歎了口氣說道。
  
  「不是更好麼?我與老大爭了這麼些年,一直不分勝負,他一出手便將老大徹底給廢了,輕輕鬆鬆就讓我撿了個便宜,如今朝中誰不奉我為少主?他再如何本事,也是名不正,言不順,陰溝裡的老鼠,見不得光就是見不得光的,父皇若是真肯傳位於他,又如何會讓他處在那麼個尷尬的地位上去?」二皇子不以為然地說道。
  
  「殿下還是小心些為好,而且,大皇子雖是廢了,但陳貴妃還在,靖國侯可不是陳閣老可以相比的,他可比陳閣老要狠辣得多,等他回朝,看吧,大皇子的仇,他肯定是會報的。」那中年人又提醒道。
  
  「哈哈,那不更好麼?伯父,此事便拜託於您了,盡量找些他下毒害老大的證據來,想方設法透露給靖國侯,等靖國侯回來,咱們又可以坐山觀虎鬥,看一齣好戲了。哈哈,真是天要幫我,我不想成功都不行啊。」二皇子囂張而又自信的話語,在那庭院的上空飄蕩著。
  
  這一切,都是後話,且說那日素顏離了宮,帶著紅菊和青竹往東城而去,馬車在一間不大卻裝飾雅致的胭脂鋪子前停下,素顏下了馬車,跟在青竹身後走進鋪子,鋪子裡的客人並不多,掌櫃的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身材有些發福,皮膚卻是極白,頷下留著一縷山羊鬍子,一隻白晰肥胖的短手正在飛快地撥著算盤,一見素顏穿著不俗,臉上便堆了笑,親自招呼道:「夫人可是要買胭脂水粉,小的這家店可是京城最出名的,有名貴的蘭脂扣,郁紅白,梨花粉,您要點什麼?」
  
  邊上一個白白淨淨的小夥計也慇勤地走了上來,引著素顏幾個往裡走。
  
  紅菊聽了掩嘴一笑,媚態頓生,在那個小夥計的手上摸了一把道:「把你們店裡最好的胭脂水粉都拿出來,讓奴家見識見識,哎呀,奴家最喜歡的就是郁紅白,塗在臉上,那是細膩又光潤,白裡透紅,還看不出粉來,我們樓裡的姑娘可是全都愛死了這個,只是太過貴了些,得五兩銀子才得一盒,店家可真是黑心呢。」
  
  她聲音嬌滴滴的,柔媚入骨,那話說得雖不好聽,但那小夥計卻是被她摸得輕飄飄的,連走路都有些不穩了,那掌櫃臉上的笑卻有些僵,便是笑道:「姑娘可見是識貨的,那郁紅白可是最難得了,一錢粉子可得上千朵花兒才能提得出來,那郁花兒本就名貴,五兩銀子一盒,可是最便宜的呢。」
  
  那掌櫃的說完,手又去撥弄算盤了,並不再看素顏幾個,而且,嘴角還掛了一絲的鄙夷,紅菊見也不著腦,只讓那小夥計來了盒郁粉白來,遞給素顏看。
  
  那胭脂盒子卻是講究得很,雕花鏤刻的小玉盒子,上面刻著喜雀登枝圖,那盒子雖算不得好玉,但用玉裝粉卻是最能護著香氣不外溢,且日子用得久了,還能保質不變,只是玉盒實在太貴,要麼這玉盒就做得更高檔一些,用好玉做了,將價提上一兩倍,那些愛臉面的貴婦人會更願意買一些。
  
  素顏又打開看那胭脂,開得盒來,香粉淡雅撲鼻,倒是好香,又挑了指甲抹在手上,輕輕勻開,相比素顏平素看到的這個時代的胭脂確實好上不少,只是粉質還是粗了些,倒不是做功不好,只是加料不夠,如果加些油脂進去,倒是可以融了那粉質,用濕粉倒是比乾粉更能使人容光煥法,這個時代還沒有濕粉,若是做出一款濕粉出來,既能遮斑,又能美白……
  
  不過一瞬,素顏便在心裡有了新的構思,她前世也是喜歡上美容院的,醫院裡的醫生護士閒時在一起,又最是喜歡聊這個,她又是個想事的,最是怕化妝品內添加了有毒物質,所以,只要是新的美容產品,她便喜歡拿著琢磨,有時還會利用工作之便,拿去查驗,看成份幾何,久而久之也摸索出了一套制粉的法子,制的粉倒是比市面上買的更天然純淨,尤其是養顏保身這一塊的,便更是一般的護膚品比不得。
  
  那掌櫃看素顏拿著脂粉盒細細地查看,立即便生了警惕之心,這位夫人買又不買,只是看著……同行便是冤家,若是別的店裡來的奸細,自家店裡的東西便會被人學了去,如今最難的就是出新,與眾不同,才會有更多的生意,掌櫃停了手中的算盤,又堆出一臉的笑來,卻是將素顏手中的粉盒不著痕跡的拿了過去。
  
  「夫人,五兩銀子一盒,您要是不買,那邊還有些不錯的脂粉,價格便宜一些。」
  
  青竹見了大怒,她家少奶奶哪裡被人如此瞧不起過,那店家明顯就是看不起大少奶奶嘛,正要發作,素顏卻是將她一攔,說道:「這脂粉倒還是不錯,不過,賣便宜了些,把這盒子換了,換成更高檔些的玉,做工再精緻些,郁紅白裡再摻些別的東西進去,做成濕粉,嗯,應該賣到二十兩銀子一盒才划算……」
  
  那掌櫃快一雙魚泡眼瞪得溜圓,鼻子裡重重的呲一了聲,只差沒罵素顏是神經病了,哪裡來的瘋子,滿嘴胡言亂語。
  
  素顏卻也不氣,逕直向店裡面走去,走到貨架前,又拿起一張紅唇紙細看,那掌櫃實在是忍不住了,臉上的笑全收了,冷笑道:「夫人,若您是別家店裡的家主,就請您快些去了吧,本店可不是您惹得起的。」
  
  素顏聽得眉頭稍皺,這掌櫃分明就有些仗皇后的勢欺人,自己的行為還算規矩,並沒有做什麼過份的事情,他卻是言語如此生沖,怪不得,這店裡生意不太好。
  
  正要說話時,就聽得身邊一條溫和而略帶磁性的聲音響起:「你這店家好生沒趣,這位夫人分明是在教你,你卻如此不知好歹,難怪生意冷清。」



  第一百三十一章
  
  這聲音好生熟悉,不過,他怎麼會在這裡?素顏有些詫異地回頭,就看到東王世子冷傲晨一身月白色圓領箭袖直綴,頭髮用一根白玉簪子鬆鬆的挽了,烏鴉鴉的髮尾隨意地垂在兩肩,如絲綢般閃亮細滑,全身上下,就只有胸前吊著一塊碧綠潤澤的玉珮,再不見其他飾品。
  
  他微笑地站在離她不遠的櫃檯前,店門外的溫暖的陽光照進店裡,灑在他身上,如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銀粉,更忖得他原本就如謫仙一般的氣質更加的如竹似月,清華高遠,由其那雙眼睛,溫潤而湛亮,素顏總覺得葉成紹的眼睛也很好看,像墨玉一般,有時總透著一股子的傻勁,卻又純純的,不含半點雜質,而東王世子眼睛極亮,亮得耀目,更似深淵,像是帶了一股子魔力,要懾人魂魄一般,讓她不敢久視,明明那麼溫和而優雅的一個人,那眼神,看著卻好生危險,怪不得一干京城裡的大家千金見了這人就挪不開眼,分明就是個少女殺手啊。
  
  冷傲晨安靜地立著,眼睛溫和地看著素顏,任她細細地打量著自己。
  
  要說女子傾慕的眼神他看得多了去了,打他十二歲起,身邊就開始圍滿了各色鶯鶯燕燕,他是個性子溫和的人,對那些眼神從來都是很禮貌的回望過去,然後禮貌地點頭致意,但是,年紀越大,便越發明白那眼神的意思,當他禮貌的回望時,女孩子們會羞澀地躲開目光,但是,下一刻,那目光又粘了上來,而且,變得越發的熱辣了,於是,他再也不會對那些女孩子輕易笑了,慢慢的,就變成了對女孩子愛慕的眼神視若無睹了。
  
  如今,她也在看他,她的眼睛清亮而靈動,似乎有看透人內心的穿透力,眼神裡也有欣賞,可是,卻和其他女子的眼光完全的不同,她只是欣賞,單純的欣賞,就像是在看一件精美的藝術品一樣的欣賞,全然沒有半點傾慕之色,這讓他有種淡淡的失落感,第一次,冷傲晨很渴望那眼神裡哪怕雜有一絲絲別的意思也好啊,他平生第一次感覺有些懊惱,就為那清澈的眸子裡的淡淡欣賞。
  
  「見過世子。」素顏收回目光,遠遠的向冷傲晨福了福,冷傲晨微微一笑,也抬手作輯,還了一禮,「好巧,夫人在買胭脂麼?」
  
  素顏搖了搖頭道:「只是看看,覺得這裡的胭脂還不錯呢,世子也要買些胭脂水粉?」
  
  東王世子優雅俊逸,身邊定是不乏追求者,想買些胭脂去哄女孩子也是有的,所以,素顏才有此一問。
  
  冷傲晨聽得一怔,湛亮的眼眸黯了黯後,轉瞬又閃亮了起來,笑道:「是啊,想買一些,只是實在不懂這些東西,聽夫人倒是內行得很,可否給小可介紹一些合適的?」
  
  素顏一聽便是來了興趣,便問道:「世子是要送給姑娘家麼?那就選這盒郁紅白好了,這種香粉白裡透紅,塗上之後會列顯俏麗明妍,哦,還有這種,胭脂扣,這個名字最是有越,脂粉做成了圓扣式的,但它特色就是要以直接用粉餅在臉上輕塗,比用指甲挑要均勻得多了。」
  
  又連連介紹了好幾種脂粉,說起來果然頭頭是道,對胭脂一行如數家珍,這讓原本就心懷戒備的胖掌櫃越發的惱火了,只是他也是做慣生意的,而素顏穿著也很講究,那位剛進門的男子更是被稱為世子爺,身份自然也是貴氣得很,而且,素顏也是在為他介紹生意,因此上,他也不好發作,幾次插了話,想把那介紹商品的活接過去,但偏生那世子卻根本就不理他,這一對璧人相談甚歡,生生就把他這個店主給涼到了一邊去了。
  
  冷傲晨從來還不知道女人用的胭脂裡也有這麼多的學問,他靜靜的傾聽著素顏的介紹,偶爾也會應上一兩句,眼神卻是亮亮的,像是很有興趣的樣子,有時,也能提出一兩個很有見地的問題。
  
  素顏難得找到一個對胭脂如此感興趣的男人,便越說越興奮了,東王府可是個大財主啊,聽說他們家也是在全國經營各種鋪子,而且,東王可是蜀地的土皇帝,蜀地可是人口眾多,地方富庶,若是能將那塊市場也拿下,那可一筆臣大的財富啊。
  
  冷傲晨哪裡知道她的心思,只覺得她清麗的小臉上,因為興奮而染上一層淡淡的粉紅,如煙霞一般明妍俏麗,那雙原本就清亮的眼睛,更是熠熠生輝,冷傲晨的心情沒來由的就好了起來,臉上一直保持著暖暖的微笑,便是與素顏說話時,也是彬彬有禮,毫不愈矩,只是一直靜靜地,柔柔地看著素顏,認真地聽她說的每一句話。
  
  青竹面無表情的冷眼站在一旁,只是兩隻藏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看冷傲晨的眼神裡帶著一絲凌厲。
  
  而紅菊卻是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冷傲晨一番,臉上的媚笑更深了,一抬眸,看到青竹似要極力克制,不由將青竹一扯,帶到一邊去,附在青竹耳邊小聲說道:
  
  「你說爺那個人,要是吃起醋來,會是什麼樣子?真的好想看看啊。」
  
  青竹聽了不由鬱悶地瞪了她一眼,聲音也是硬梆梆的:「你想看?那把爺請來就是,還怕你看不到這齣戲?不過,我勸你還是不要亂來的好,爺的眼裡心裡可是只有大少奶奶,便是大少奶奶再有什麼,爺也只會發自己的脾氣,捨不得罵大少奶奶半句。」
  
  紅菊聽了眼睛瞪得老大,那雙媚骨天成的眼睛裡儘是八卦,「不會吧,爺……那麼老實?」興奮之下,更是想要走出店外去發信號。
  
  青竹一把扯住她道:「死蹄子,如今你可是大少奶奶的人了,你想惹大少奶奶生氣嗎?」
  
  「真是個死腦子,無趣得很。」紅菊悻悻地站住了,挑了眉頭對青竹罵道。
  
  「世子決定買哪一種了麼?」素顏將店裡貨架上的胭指介紹個遍,但冷傲晨卻始終沒有決定要買哪一種,她感覺有些詫異,忍不住問道。
  
  葉成紹聽了微微一笑,指著她最先介紹的郁紅白對素顏道:「夫人不是說這種胭脂最好麼?那就買這個吧。」
  
  總算是有了一個生意,那胖掌櫃卻是一臉的債主模樣,這裡是他的店,呃,至少是他在打理的店子,而且,東家可是宮裡的皇后娘娘,這位年輕的夫人,竟然像是把這店子看成了是她自己家的一般,倒是一再的將他這個店掌櫃涼到了一邊去,讓他好生著惱,這會子東王世子定下來要買郁紅白的胭脂,他便有意為難素顏道:
  
  「世子爺,您這胭脂是送給年輕小姐,還是夫人奶奶?若是太太的話,這郁紅白倒是不適宜,塗上去太俏,顯得不莊重,小的還是勸您買這個吧,杏花白,比梨花粉又更好一些,勝在氣味淡雅芳香,顏色也清淡,若是送禮,就比郁紅白好上一層。」
  
  東王卻是看了一眼那掌櫃的道:「我就要葉夫人介紹的這盒郁紅白。」
  
  那掌櫃聽得臉一僵,眼珠子一轉,乾笑著道:「您要多少,本店就此一盒了,留著是做樣品的,並不外賣。」
  
  素顏聽得秀眉一挑,這掌櫃好生沒理,自己先頭要買時,他是說有的,怎麼這會子冷傲晨要買了,又說沒貨了?分明就是在故意刁難,這哪裡是個做生意的,這是在治氣呢,如此龜毛的掌櫃,還是第一次遇到,怪不得皇后生意不好,這家店分明就在最熱鬧繁華之處,便是宮裡的宮妃們並不在此拿貨了,也應該有不少散客來買東西才是,可是,自己來了這麼久,除了冷傲晨,就再也沒進來任何一位客人,而對面街上的另一家胭脂店裡卻是客流不息……
  
  正要開口斥責這店家兩句,冷傲晨卻道:「是真的沒有了麼?」眼神溫和無害,連聲音也是緩緩的,並不帶一絲的怒氣。
  
  那掌櫃只當這世子爺是個性子綿軟的,不耐煩道:「沒有了,沒有了,小的還要做生意,客人若是不再要別的東西,那就請便吧。」
  
  「那好。」冷傲晨淡淡地說道,卻是手一伸,箭袖輕甩,也沒看清他是用的什麼東西,只覺眼睛銀光一亮,再定睛看時,他手裡已然拿了一個包東西,轉眸看著素顏笑得溫潤:
  
  「夫人可是要去下別家看看?小可正好還想為家母買些東西,請夫人幫小可參考一二。」
  
  素顏驚訝地看了他手中的東西一眼,正待要回話,那掌櫃一看他手裡的那一個大包,立即扯氣白臉的叫了起來:「兀公子,你怎麼可以偷盜本店的東西,看著斯斯文文,原來是個賊!」
  
  冷傲晨聽了只是淡淡地看著那掌櫃,不但不見半分怒氣,還笑得溫厚無害:「店家何出此言?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污蔑皇族,可是要被割舌頭的。」
  
  那掌櫃哪裡怕這個,提了袍子就衝出櫃檯來,肥胖的身子就往冷傲晨手上撲,想要奪回冷傲晨手上的包,素顏看那包的大小,目測裡面至少得有十盒郁紅白,一盒五兩,一包得值五十兩,這掌櫃一月的月錢也就八兩的樣子,丟了這十盒郁紅白,還不得賠死他去,也怪不得他要拼了命來搶那個大包了。
  
  而他又是皇后娘娘的手下,仗著有皇后撐腰,哪裡怕什麼一個不知什麼爵位的世子爺,這紫禁城裡,別的也許有缺,最不缺的就是世子郡主縣主,他老於世故,見慣了這個的,如今只怕自己賠錢,別的什麼都不顧了。
  
  冷傲晨靜靜地站著,臉上笑容收了,見那掌櫃橫著身子撲過來,像是被嚇著了一般,竟是不知道躲閃,等那掌櫃堪堪撲到,手快碰到他手裡的大包時,他的身子卻像是光影一般瞬間向後移開,那掌櫃手沒著到力,猝不及防就和著身子一起撲到了地上,摔了個狗啃泥。
  
  偏冷傲晨還很關心的在他頭上溫和地問道:「店家,你這是怎麼了?如此大禮,小可擔待不起啊。」
  
  素顏再也忍不住,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那掌櫃摔得渾身生痛,撐著手爬起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卻也乖覺了,知道今天是碰到硬茬子了,這個世子爺看著溫和無害,其實比那夫人難纏得緊,難得收了臉上的戾氣,涎著臉陪小心:「爺,小的錯的,小的人形豬腦,說錯了話,求您把手上的東西還給小的吧,小的家中老小一大堆,還要靠小的養活,一包東西可至少得值四十兩銀子,小的賠不起啊。」
  
  冷傲晨不知道這店是誰開的,素顏還是清楚的,也知道冷傲晨是在為自己出氣,如是便笑著搖了搖頭,對冷傲晨道:「世子,便饒了這沒眼力介的奴才一回吧,他應該得了教訓了。」
  
  冷傲晨笑著點了點頭,自腰間丟了一塊銀子在櫃檯上,「讓夫人見笑了。」
  
  素顏見了忙施一禮,卻並不打算離開,冷傲晨將那包郁紅白遞給青竹道:「既是有緣遇見,這包胭脂便送於夫人吧。」
  
  青竹根本就不肯接,面色越發的冷峻了,只拿眼看素顏的臉色,經了方纔這一幕,素顏倒覺得這東王世子有趣得緊,性子溫和卻決非無害,是個可交的朋友,她前世便是個爽朗的性子,單位上與男同事也還談得來,便笑道:「世子不是要送東西給王妃麼?這一大包我可受不起,我拿一盒好了。」
  
  冷傲晨原就沒打算素顏會收的,正想著要如何說服她,卻沒想到素顏很自然的就要了一小盒,既落落大方的接受了他的好意,讓他不致於落了面子,又不算是受了他的大禮,欠他人情,如此作派,再是禮貌不過,這倒是比一般的大家千金要爽朗而大方得多,既不故作衿持,又不貪利虛榮,讓他感覺禮雖沒全送出,心情卻是愉悅得緊。
  
  他笑著將手中的包裹打開,果然齊齊整整的擺了十盒郁紅白在裡面,他便很隨意的看了那掌櫃一眼,那掌櫃的臉色頓時紅如豬肝,冷傲晨卻並不再說他什麼,只是將拿了三盒郁紅白出來,遞給青竹道:「兩位姑娘一人一盒,再加上夫人的這一盒,還請兩位姑娘不要見笑才好。」
  
  他原本溫潤俊逸,身手又很是不凡,青竹還好,紅菊早就一雙媚眼滴溜溜地在他身上轉了幾圈,這會子見他如此知情識趣,笑容更是嬌媚了,也不管青竹的臉色有多黑,伸手接過,福了一福道:「奴家謝過世子爺。」
  
  素顏見事情也差不多了,今天只是來探個底,明天再來整治這家店,並著手研發濕粉和其他潤膚品種,改良這家店面。
  
  便向冷傲晨行禮告退,冷傲晨卻是微微一笑道:「夫人這便要回府麼?小可正有事請教葉兄,不若送夫人一程吧。」
  
  他如今也是治河的朝臣,皇上是給他分了職的,這個人的才華也不亞於葉成紹,有他相佐,葉成紹定然能事半功倍,素顏很高興他肯自動與葉成紹相交,便笑著應允。
  
  兩人一前一後自店中出來,冷傲晨很隨意的站在素顏身邊,但他的站位卻讓青竹和紅菊兩人同時微震,這位世子爺似是在護著大少奶奶……是好心,還是……
  
  兩人雖是心中生疑,但人家禮貌規矩得很,也不好說什麼,青竹的臉色是更黑了,紅菊卻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剛出來,素顏便聽得一聲驚喜的呼喚:「那不是大嫂麼?」
  
  素顏抬眼看去,對面鋪子裡,正好走出一群被丫環婆子簇擁著幾個戴了圍帽的小姐,其中一位看身形和衣著便知是文嫻,再細看,便知文靜也跟著出來了,還有兩位卻是沒認得出來。
  
  素顏笑著正要回話,便聽得其中一人驚聲更大:「那不是東王世子麼?他怎麼和你素顏姐姐一起從胭脂鋪子裡出來?」
  
  「是啊,雖是帶了隨從,可畢竟是……」話沒說完,但那意思大家都明白。
  
  文嫻原本興沖沖要走過來的身子就生生頓住了,在街的那一邊透過紗帽癡癡地看著,素顏心中無愧,便對冷傲晨福了一福道:「多謝世子爺相送,我家小姑在那邊,我這就過去了。」
  
  冷傲晨卻是淡淡一笑,拱了拱手,轉身瀟灑走開,但那邊另一個女子卻是揚了聲,似乎故意說給冷傲晨聽:「怎麼見著我們反而走了呢?難道……我們來得太不巧了麼?」
  
  冷傲晨聽得濃眉微挑,倒是又轉了回來,很自然地又站在了素顏身邊,聲音溫和而富有磁性:「夫人,如今世道不寧,流民眾多,小可還是先護送夫人回府吧。」
  
  如此一副護花使者的姿態,讓對面的幾個小姐氣得直跺腳,文靜聰明,拉了文嫻手,附近她的耳邊道:「大嫂與東王世子交好不是更好麼?你求大嫂給你們拉攏拉攏啊,這麼好的人就在你面前,你發個什麼傻呆。」
  
  文嫻聽得咬了咬唇,似是鼓起勇氣,一把抓住了文靜的手,一同向這邊走了過來,另外兩個小姐見此,也跟了過來。
  
  素顏心情淡然得很,身正不怕影子歪,越是躲躲閃閃,人家越會往你頭上扣屎盆子,不如大方的面對。
  
  文嫻文靜幾個過來後,給素顏見了禮,又向冷傲晨福了一福,文靜便道:
  
  「這家鋪子裡的胭脂更好一些麼?大嫂,我們也想買好東西,就是一直沒找著,不若你帶了我們進去再挑挑?」眼睛卻是看著紅菊手裡的胭脂。
  
  素顏沒有回她,卻是看著紗帽下的另外兩個女孩子,其中一個噗嗤一笑,大方的掀了圍帽,露出一張清麗的臉來,嗔著她道:「素顏姐姐,你不會不認得明英了吧。」
  
  另一個聽了明英的話,也慢騰騰的揭了圍帽,卻是劉婉如,怪不得那話聽著刺耳,這個女人從第一次見面起,就莫名其妙的對自己有敵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兩人八字不合。
  
  明英笑得溫婉:「原是想在東王妃宴請時再見姐姐的,卻不知,今兒個就見著了,姐姐可是買得了好東西,也給妹妹瞧瞧,那日姐姐可是太忙了,只應付那些伯母嬸子,倒是把我們幾個給涼到了一邊,妹妹到現在還惦記著姐姐的那護手霜呢。」
  
  素顏聽她說得嬌嗔,神情單純可愛,便拉了她的手道:「今兒也就得了一盒郁紅白,不過,這東西普通得很,妹妹若是想要,過陣子姐姐送盒新鮮的給你。」
  
  劉婉如卻是眼尖,一眼看到冷傲晨手裡的郁紅白竟與紅菊手裡的一樣,似笑非笑道:「原來世子爺也喜歡郁紅白麼?還真是和素顏姐姐的興趣一樣呢。」
  
  文嫻一聽這話,也看向冷傲晨手裡的包裹,眼裡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嬌嬌怯怯地走近冷傲晨道:「世子這是要送人的麼?」
  
  這話可算是問得突兀,也很愈禮,素顏倒沒什麼,文靜卻是皺了皺眉,有些受不了自家這妹妹的唐突。
  
  冷傲晨微微一笑道:「的確送人的。」
  
  文嫻眼裡立即露出一絲期待來,若是別的男子有女子如此主動相詢,便是礙於面子,也會送她一盒的,但冷傲晨卻是隨手將手中的包裹往身邊隨從手裡一塞道:「拿回去,王妃屋裡的幾個見人一份。」
  
  文嫻的臉立時就有些掛不住了,眼眶都紅了,他竟是寧願送給家中僕人,也不願送給她……在他的眼裡,她根本連僕人也比不得……
  
  素顏看著便有些不忍,少女情懷初動,這冷傲晨便是不喜歡文嫻,也不要如此落女兒家的面子嘛,只好乾笑著拍了拍文嫻的肩膀,轉了話題道:」母親可是回府了,妹妹出來時,有沒有碰到。」
  
  文嫻幽怨地看了眼冷傲晨,卻是順著素顏的話道:「我早上先是去了郡主家裡,後又跟著郡主出來逛,沒碰到呢。」
  
  就此解了方纔的尷尬,素顏又笑道:「既是出來得久了,幾位妹妹不若一同去寧伯侯府用午飯如何?」
  
  明英眼珠子一轉,笑嘻嘻道:「不了,今兒也不早了,家中還有事呢,下回再去叨擾姐姐吧。」
  
  說著,便要與文嫻幾個分開,劉婉如卻是突然回了頭對文嫻道:「葉三妹妹,素顏姐姐的丫環手裡可是得了三盒郁紅白,其中一盒怕就是素顏姐姐的,你如此喜歡這香粉,做大嫂的豈能不勻一盒給你?」
  
  文嫻聽得身子一震,看素顏的眼神越發的複雜了,還真的就要開口。
  
  冷傲晨聽得濃眉一皺,冷冷地看了文嫻一眼,文嫻被他那清冷的眸光看得心頭一顫,生生閉了嘴,並沒真開口,眼見著明英郡主和劉婉如就要走開,冷傲晨突然大步走向明英郡道:「明英妹妹,這位劉家妹妹看著好生眼熟,可是二殿下的良娣?」
  
  這話問得突然,明英聽了訝異地看著冷傲晨,又看了一眼劉婉如,清麗的小臉便有些發白,劉婉如也是垂了眸子,卻是沒有否認,臉色微露出絲羞澀之意。
  
  「不是麼?原來我是看錯了,那日見一個女子與她著實相像,卻是與二殿下關係甚近……」冷傲晨溫和無害地笑了笑,又道了罪,才慢慢走開。
  
  明英怒視著劉婉如,嘴角氣得直抖:「你……一再的保證,你與他清清白白,原來,一切都是騙我的?我對你那麼好,原來你是只白眼狼。」
  
  劉婉如又怨又氣,她真沒想到東王世子會如此維護藍素顏,竟然為了幾句話而報復自己,正要解釋,明英怒不可遏地一手甩在了她臉上,掩了面提裙向前跑去,陳王府的丫環婆子頓時急急的追了過去。
  
  素顏卻是覺得痛快,明英看著是個聰明的,只怕是被愛情蒙住了眼睛,連劉婉如這種人也沒看清。
  
  文嫻見了又偷偷地暖了冷傲晨一眼,神情越發的狗束了起來,垂著頭,咬唇在想著什麼。
  
  幾人正要進店子,突然,街那頭一陣喧鬧聲起,素顏回頭看了過去,只見一大群流民正湧向這邊,手裡拿著磚塊和木棒,瘋狂地見人就砸,青竹和紅菊見得大驚,忙道:「大少奶奶,快進店去口「說著,兩人便去護著素顏。
  
  文嫻和文靜幾個身邊的丫環婆子哪裡見過這等狀況,嚇得抱頭鼠竄,自顧自的往街邊上躲,文嫻文靜兩個嚇得尖叫,一塊石頭突然便砸了過來,正好砸向文嫻的背,素顏正好在她身邊,忙抓住她一扯,那磚塊擦著文嫻的後背而過,落在了不遠處,素顏便對青竹道:「你去護著二小姐和三小姐,紅菊護我就行了。」
  
  但她話間未落,便看到幾個流民似是看到了她們幾個,拿了棒子就衝了過來,其中一人掄起棒子就往文嫻文靜頭上砸,而且一衝過來,便將她與文嫻衝散,讓她根本就顧不到文嫻,眼見得文嫻頭上就挨了一下,尖叫著哭了起來。
  
  青竹無奈,只好去救文嫻,紅菊死死地將素顏護在身後,不讓她去救助文靜,素顏也知自己身子柔弱,這個時候只有保護好自己才是正緊,眼看著流民越來越多,素顏一抬眼,那黑心的掌櫃竟然將店門給關了,身邊哭鬧,尖叫聲一陣越過一陣,街面一亂成了一團,一時間,又聽得一陣的馬蹄聲,應該是九門提督府派兵來驅流民了。
  
  素顏被人擠著往牆角去,儘管有磚塊不時的砸來,卻沒有一塊落在她的頭上,冷傲晨始終在她身邊半尺遠的地方,靜靜的護著她,還不時地安慰她不要害怕,素顏心中稍安,卻是擔心著文靜和文嫻兩個,一抬眼,見文嫻險象環生,有幾個流民似乎專門針對她,別人倒是挨打不多,而她身上卻是挨了好幾下,文靜就在她身邊,也挨了幾下,兩人嚇得腿都軟了,抱著頭尖叫,青竹一人顧不住兩個,素顏無奈地對紅菊道:「快去,你們一人一個,將她二人救到安全處,有世子爺在,我不會有危險的。」
  
  紅菊猶豫著不肯走,素顏大喝道:「快去,若兩位小姐出了什麼差子,爺回來一樣饒不了你們。」
  
  紅菊無奈,咬牙看了冷傲晨一眼,鄭重道:「有勞世子了。」
  
  冷傲晨臉色凝重的點了頭,紅菊縱身躍起,踩著人頭向文靜那邊飛去,人群越發的亂了,擁擠著,有些人摔倒在地,生生被人踩死,慘叫聲,哭泣聲,此起彼伏,冷傲晨看這情形再呆下去,只怕無人能保全,伸手一攬素顏的腰身,道了聲:「得罪。」便身子一縱,竟是直飛向了屋頂。
  
  素顏一陣頭暈目眩,卻是強忍著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只是小臉蒼白,饒是她再大膽,也受不了眼前的慘景,街上百姓好多人都打得頭破血流,有的被踩得血肉糊塗,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素顏胸中一陣翻湧,幾次差點嘔了出來,冷傲晨自身上掏出一個小瓷瓶,揭了蓋放在她鼻間晃了晃,素顏感覺果然好了不少,冷傲晨不再耽擱,抱起她在屋頂上直掠而去。
  
  葉成紹正聽說京城東大街有流民嘩變,立即發了信號給青竹,沒多久,果然收到青竹的求救信,急得眼都紅了,氣急敗壞,騎了馬便往東城趕,京城雖進了不少流民,但皇上已經下令順天府和京兆伊派人疏導,京中很多富貴人家也開了粥棚,這些流民怎麼會突然暴動起來?
  
  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一心擔憂著素顏,騎上馬便向東城最亂的地方奔去,到那裡時,只見人群亂作了一團,哪裡找得到人影,頓時心急如焚,從馬上縱身便躍到了商舖的屋頂,向人群中尋去,卻哪裡見得著素顏的人。
  
  好在他知道以青竹與紅菊兩個身手,將素顏救下並不太難,心下惴惴的同時,卻是一直不斷地安慰著自己,果然青竹便發了信號來,他飛奔著向青竹而去,縱身跳進一家庭院裡,卻見青竹和紅菊兩個扶著文嫻文靜兩個正在向他揮手,哪裡見到素顏的身影,他的心立即被提到了半空,喝道:「大少奶奶呢?」
  
  「被東王世子救走,並未受傷,東王世子身手不凡,爺不必擔心。」青竹頓了頓,正在想要怎麼措詞才好,紅菊卻是似笑非笑地說道。
  
  葉成紹先是心中一安,隨即臉又變青了,一看地上的兩個妹妹,都已昏迷不醒,也明白定是素顏的命令,她們才去救文嫻文靜兩個的,不過,還是悻悻地罵道:「那小子為何不去救我妹妹?」
  
  紅菊聽得吐了吐舌,很好心地說道:「爺,您說東王世子會救了大少奶奶送回府去麼?」
  
  葉成紹聽得更要暴了,哪裡還肯呆在此處,身子一閃,人影便不見了。
  
  青竹便呸了紅菊一口道:「你這是唯恐天下不亂麼?沒事亂折騰什麼?一會子爺要對大少奶奶見氣,你就有好日子過了?」
  
  紅菊撇撇嘴,不以為然的去救治文嫻去了。
  
  再說冷傲晨,抱著素顏很快便到了最近的東王府別院裡,縱身落下之後,急急的便抱了素顏進了一間屋子。
  
  素顏雖是驚魂未定,但並沒有受傷,精神還好,忙向東王世子道謝。
  
  冷傲晨倒了一杯水遞給她道:「喝點茶壓壓驚吧。」
  
  素顏接過茶,一飲而盡,抬眼看他,經過了那樣大的動亂,冷傲晨渾身上下並不見得有多凌亂,除了那身月白色的直綴因抱她而有些生皺外,仍是一派清爽乾淨的模樣,神情也仍是溫和淡然的樣子,並不見得有多慌亂,便笑道:「世子果然性子沉穩大氣,遇事凜然不亂。」
  
  冷傲晨卻是深深地看著她道:「夫人不覺得這場動亂來得太突然了麼?
  
  素顏當然也想了這個問題,東街可是很多皇商和皇親貴族開商舖的地方,便是有流民,也不可能有如此多的湧入到東街去,不過,自己不過就是個小女人,無權無勢,不可能有人會為自己而發動這樣一場動亂吧,她哂然一笑道:
  
  「世子不會懷疑是有人刻意為之的吧。」
  
  「我沒有證據,但憑直覺,這定是人為,夫人遭此大難,竟然還能笑得出來,著實讓我佩服。」冷傲晨仍是深深地看著素顏,唇邊沒有半點笑意,神情難得的嚴厲冷峻。
  
  「不笑又如何,那些人,總不可能會為了我這麼個人而如此大動干戈吧,我還沒有重要到如此地步呢。」素顏笑了笑,又自去倒了杯茶喝了。
  
  「自然不是為了夫人,不過,聽說靖國侯爺人雖沒有回來,卻是送了一封信回京,如今貴妃娘娘被廢……東街可是全京城最繁華的地段,若是這裡亂上一些日子,皇上只怕也會頭痛,九門提督可是陳家那一派的。」冷傲晨幾句簡單的分析,就點出了可能的幕後之人。
  
  素顏秀眉一緊,思忖:
  
  他的話也有理,葉成紹那傢伙那天笑嘻嘻的說過,大皇子就要成廢物了,她當時聽了便聯想到大皇子府外的一些事情,知道是葉成紹所為,但並沒有多想,陳家如今在宮裡的勢力幾乎全軍覆沒,靖國侯定然不會安心,他守在邊疆鞭長莫及,又不能擅自回來,但是,給京城裡製造些動亂,讓皇上頭痛幾天,同時,控制京中的一些機動部隊,給皇上造成一個內憂外患的感覺,送一個警示,證明陳家在朝中的地位不可動搖,這點事情他還是做得出來了。
  
  所以,這一次,她只是適逢其會,人品太低,不小心碰上罷了,好在今天有冷傲晨,不然可就又危險了,不由笑著對冷傲晨一禮福了下去。
  
  「夫人非要如此見外麼?」冷傲晨湛亮的眸子黯了黯,唇邊帶了一絲自嘲地笑,突然又道:「夫人不覺得跟在葉兄身邊很辛苦,很危險嗎?」
  
  素顏聽得一震,抬了眼猛然看向冷傲晨,挑了挑眉道:「不然又能如何?」
  
  冷傲晨湛高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著她道:「天涯何處無芳草!」
  
  素顏聽得微歎,意味深長的看著冷傲晨道:「是啊,世子爺,天涯何處無芳草。可惜,我這個是個死腦筋,認定了那根雜草,便是化了籐,今生與他糾纏在一起,便不會再放開,直到一起枯萎。」
  
  冷傲晨聽得心頭一緊,一股濃烈的失意和沉痛糾結在一起,在心底翻湧,如利刀寸寸厘厘地害著他的心脈,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氣向她表白,雖是隱諱,但以她的聰慧自然是一聽就懂,可是,他又恨她的聰慧,恨她用他的話來回絕了他,哪怕一絲的希望和餘地也不肯留下,是啊,她若是那種朝秦暮楚,愛慕虛榮,臨危而逃之人,自己又怎麼看得上?
  
  方纔,那樣的生死存亡之際,她竟然想的是先救那兩位小姑子,雖是知道自己能救助於她,但在那種情況下,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他人,便是一般男子也很難做到……
  
  原本只是被她的才華所驚艷,而今天,她又給了他多的震驚,個性中的堅忍,品格的高華,臨危不亂的氣概,便是他,自認才華蓋世,在她面前,也有些自慚形穢,離得越近,心便越會受她吸引,今天原就是想要護著她的,人是護好了,自己的心,卻是在滴著血,那個男子有那麼好麼?真難讓她如此死心踏地的跟隨麼?
  
  「你……就不替自己擔心嗎?一而再,再而三的身陷險境,而他卻……」冷傲晨不是個喜歡說人壞話的小人,可是,他著實擔心她。那個男人讓他很不放心。
  
  「娘子……」屋外傳來一條微顫的聲音,葉成紹自外面走了進來,一臉的憂急和憔悴,一見素顏安好無恙才算是鬆了一口氣,走了過來,一把抱緊了素顏。
  
  冷傲晨將目光自兩個緊擁的身子上緩緩挪開,兩手緊握成拳,黯然地向外面走去。
  
  「娘子,你……你……我真的很沒用嗎?」葉成紹愧疚的鬆開素顏,痛楚地看著素顏道,這一刻,他突然覺得冷傲晨的話說得很對,素顏一再的受到危險,而他卻不能護她周全,一直就是他自私的強留她在身邊,讓她為自己操心,為自己難過,為自己籌謀,可是,自己又為她做了什麼?
  
  一個爛身世,讓他深陷泥潭,縱使他心如止水,對那些權利沒半點興趣,也有人在推著他走,圍著他謀,令他不由自主的同時,又害到了身邊的人,他拼盡全力想要護著她,想要疼愛她,可是,卻給不了她幸福。
  
  「胡說些什麼呢,二妹三妹可還好?你找到她們沒有?咱們回去吧。」素顏心疼的看著葉成紹,她不怪他,不是他不想護她周全,他也身不由己,他沒有冷傲晨那樣好的家世,沒有疼愛他的父母親人,他是個可憐人,可憐得讓她心疼,讓她放不下的人,便是他比冷傲晨要弱又如何,愛了就愛了,沒有什麼條件可講,如果愛情都是用斤兩來稱的,那還什麼意思?
  
  葉成紹再一次將她抱進了懷裡,傻傻的,緊緊的,像是生怕失去了她一樣。
  
  素顏一把推開他,突然沉了臉問道:「你覺得我跟你在一起太過危險,你,可會放我自由,讓我離開?」
  
  這話的彎轉得太快,葉成紹如遭重擊,身子連連搖晃了幾下才站穩,良久,苦笑著,艱難的,掙扎著一字一句地說道:「若是跟我在一起,你……太過痛苦,娘子……我會放了你的。」
  
  「你捨得?」素顏的眼眶噙滿淚水,靜靜地凝望著葉成紹。
  
  「不捨得!」葉成紹幾乎是從心肺裡吼出來的這幾個字,他仰天閉了閉眼,又猛然地睜開,原本墨玉般的眼眸變成了染滿血絲,整個身子都在發抖,好半晌,他是抽乾了全身力氣,又緩緩道:「可是,更不捨得讓你痛苦,更不捨得你一再的身處險境。」
  
  就算他放下一切帶她走,可是,他的身份在那裡,不是他離開了,那些人就肯放過他的,皇上不會放過,二皇子,大皇子,還有各派勢力還是不會放過,從來,對於那些人來說,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除非他死了,那些人才會罷休,所以,他才下了決心,想爭一爭,只有自己強大了,才能更好的保護她。
  
  可是,這一切,又豈能是一蹴而就的,強大也只能是一步一步的來,這個過程中,她便不得不陪著自己受苦受難,所以,他不捨,他無奈,當聽到冷傲晨的那句話時,那一刻,他心如刀絞,又如棒喝,突然就想,自私的留她在身邊,是不是真的就是對她好?
  
  不是不愛,而愛得太深,愛得太烈,所以捨不得她苦,所以才想要放棄,而這個放棄兩字,卻能生生將他撕裂,不止是心,包括他的血肉,他的骨,他的魂。...<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05:02 PM

  第一百三十二章
  
  看著葉成紹那沉痛的樣子,素顏的心好軟,好柔,好痛,更多是感動,還有一絲的無奈和氣憤,她不知道自己剛才發了什麼神經,要去問他那句話,明明那句話會讓他難受,會撕裂他的心,她還是問了,是的,她自私,她竟然自私的在考驗他對自己的愛有多深,多濃,看到他的反應,聽到他的回答,好才後悔和心痛起來。
  
  早就知道他除了自己就一無所有,那些身份,地位,親人,看著光鮮亮麗,看著權勢滔天,可卻沒有一個是真屬於他的,沒一個是真心疼愛的,他一直就只是個笑話,一個被人利用著的工具,所以,他狂傲的外表下是卑微,他囂張的表面裡是脆弱,原本是個多麼單純而又質樸的人兒啊,卻被逼得複雜和陰沉,他說她沒有保護好自己,而自己又何嘗不是他的拖累?
  
  這個傻子,自己明明就是他的全部,卻在她說,跟著他很辛苦,很危險時,忍著痛說要自己離開,明明就不捨得,卻還要故作大方,笨蛋,大笨蛋,大傻子,她藍素顏雖也不是什麼聖女,可是,她的愛,沒有如此脆弱不堪,沒有如此的自私自利,算不得偉大,但絕不可恥,既然愛了,就要堅持下去,就算是會粉身碎骨又如何,人生率性才快意,哪怕生命短暫,也要活得燦爛恣意,決不苟且求全。
  
  眼淚,終於流了下來,素顏伸了手,像是撫摸一件最珍愛的珍寶一樣,輕輕撫摸著葉成紹的臉頰,唇邊卻是帶著笑,聲音輕快而自在:「相公,我餓了,我要回家。」
  
  他的心正被不捨和痛苦絞成肉渣,看著素顏半晌也沒說話,那碎了的心渣都似飛向高空,高懸著落不得地,複雜得很,不知道下一刻,素顏若是真說要離開,自己是不是還能有力氣呼吸,就像一個等等宣判的囚徒,煎熬著等死刑到來的日子。
  
  呃,回家!葉成紹聽得愣住,半晌沒有回過神來,只是深深地凝視著素顏的臉,一時癡了。
  
  轉瞬,他眼中全是狂喜,碎了的心像是噴了強力粘全劑,很快又成了形,落回了肚子,但不過幾秒過後,他又好似沮喪,心疼的捧著素顏的臉道:
  
  「可是娘子,跟著我會很苦,很苦,你......」
  
  素顏兩手一伸,揪住他兩邊耳朵就扯,氣狠狠地罵道:「你是不是想始亂終棄啊,你才娶了我幾天,是不是又變心了,看上了別人?哼,今生我賴定你了,休想擺脫我。」
  
  葉成紹的心裡像是灌滿了蜜,滿心滿意全是甜,全身每個毛孔裡都冒著蜜,哇哇大叫著:「疼,疼,娘子,好疼,你輕點。我不敢啊,不敢變心。」
  
  說著兩手一抄,抱住素顏道:「啊,回家,我去煮麵給娘子吃。」
  
  「你煮的面好難吃啊,一股子煙味,還成了面疙瘩。」素顏一聽,仰天長歎。
  
  「難吃嗎?那......那讓顧媽媽煮吧,我在一邊打下手看著。」葉成紹立即就垮了臉,可憐地看著素顏,腳步卻是輕快得很,很快便走出了那間屋子。
  
  走到屋外,素顏突然想起了什麼,掙扎著要從葉成紹身上下來,小聲道:「相公,是東王世子救了我,我得去謝過他才能走。」
  
  葉成紹聽了便將她放下來,卻是扶住她的肩道:「他救了我的娘子,自該我去道謝,娘子你在這邊等著,我去找他。」
  
  冷傲晨並沒有走遠,他就站在屋外不遠處的一株高大的廣玉蘭樹下,樹冠上,玉蘭花打著苞兒,像一個一個小小的瓷玉寶瓶,陽光下,晶瑩耀目。
  
  冷傲晨身姿筆挺,如玉樹臨風一般的站在那裡,氣質潔淨而飄遠,有他在的地方,似乎再美的風景也只是襯托,素顏抬眼看去,感覺明明豐姿俊朗的一道身影,顯出一股淡淡的蕭索來,素顏微垂了眸,看著自己腳下的草地,枯黃的草根下,新鮮柔嫩的新草正奮力的伸展出自己柔軟的嫩芽,葉尖兒努力的向上冒著,吸取著春日溫暖的陽光,突然心情就一片大好,人總不如一顆小草兒吧,便是再被踐踏,它也那樣的頑強堅韌,只要春風一吹,它又是開始了另一次強勁的生命旅程。
  
  冷傲晨一直就站在屋外,聽著屋內兩人的談話,原來,他今天是故意的,對,的確是故意的,明知道葉成紹的醋意很大,明知道與她呆在一起會引來流言蜚語,可是,他就是想站在她的身邊,讓流言亂飛好了,如果流言能讓她離開他,他便是從此被人看作卑鄙小人也在所不惜。
  
  可是,葉成紹見到自己和她在一起後,那個男人第一反應不是吃醋,也不是生氣,而是自責,是的,那個男人的確沒有保護好她,他瞧不起那個男人,認為跟那個男人在一起,她得不到幸福,可是,在他聽到那個男人說,會放她離開時,那一該,他的心像是被人用繩子綁著,吊在空中,晃蕩著,沒著沒落,莫明的緊張讓他藏在袖中的手,握了又鬆,鬆了又握,只要她肯離開他,哪怕放棄一切,他也會所她搶過來盡心去呵護她一生。
  
  可是,果然,她是不肯的,她聲音裡的疼惜讓他嫉妒,她只是說要回家,那樣自然而帶著嬌嗔的口吻,生生將他所有希望都擊成了碎片,回家,是啊,他們已經是夫妻了,他們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家,自己只是個外來者,她沒有因為那個男人的無能而嫌棄他,抱怨他,還說要賴定那個男人一輩子,呵呵,那是個幸福又幸運的男人,但願他會珍惜她一輩子。
  
  屋裡兩人細細碎語,的嗔罵不時地傳入冷傲晨的耳朵,他突然就明白了,自己今天所做的一切像個小丑一樣,入不了她的眼,她那樣聰慧的一個人,怎麼會看不出自己的用心?不過,他不後悔,至少他知道,那個男人不沒有可取的地方,至少,他知道,那個男人也同樣摯愛著她,不枉她對他深情一片,癡情不改,至少......他知道,以後要用什麼方式對她,才是最好的。
  
  「冷世弟,多謝。」身後傳來那個男人的道謝聲,冷傲晨含笑轉過身來,眼中溫和而有禮:「葉兄客氣了,只是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葉成紹靜靜的看著這個同親優秀的男人,神情認真而嚴肅,「救妻之恩,葉某銘感五內,改日定當重謝。」
  
  冷傲晨聽得哂然一笑道:「葉兄不必介懷,我救她時,從來沒想過要她感謝。」說著,也不等葉成紹再說話,抬腳就走。
  
  葉成紹含笑看著遠去的冷傲晨,眼神裡充滿著自信,突然在他身後說道:「過幾日,便要下兩准了,冷世弟可曾準備好?」
  
  冷傲晨聽了轉過身,眼睛看向不遠處,正穿著繡花鞋,毫無形像的用鞋尖蹭著草皮的某個女子,問道:「尊夫人怕是不能同去了吧,葉兄能放心把她留在京裡?」
  
  葉成紹聽得臉色一黯,兩准艱苦,原是想要帶素顏去的,如今太后太過反對,而且,自己剛打了一個勝仗,也不能逼得太緊,娘子身子柔弱,怕是受不得那裡的氣候和生活條件,同去,只怕是不成的了。
  
  不過,關這小子屁事啊,葉成紹沒好氣的瞪了冷傲晨一眼,淡淡地說道:「此乃為兄家事,冷世弟似乎管得太寬了些。」
  
  冷傲晨聽了也不氣,只是彈了彈手臂上的一片落葉,淡淡地說道:「小弟不想去兩准了,明日便要辭去治河司職,請世兄見諒。」
  
  葉成紹聽得大驚,這一次治河可是與往年不同,皇上是下了真心要治理好準河的,財力,物力方面定然是大力支持,成功率極高,而且,治好之後,可是要名列青史的,冷傲晨地們尊崇,官職也只在自己之下,功成之日,定然會成為國之功臣,為萬名敬仰,他竟然要放棄?真是不可思議。
  
  冷傲晨是個人才,他若不去,還真是個損失,葉成紹皺著眉頭道:「如此難得的為國為民效力的機會,冷世弟就些放棄,不覺得可惜嗎?」
  
  「大周不會因為少了一個冷傲晨就不能治好準河的,國中有能之士多了去了,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有葉兄在,不愁准河不治,小弟我有更值得去做的事情,還請兄長不要再勸。」
  
  冷傲晨不以為然地說道,天下百姓,國家昌盛,匹夫有責,他飽學詩書,又苦讀兵法,勤練武功,為的,也是有朝一日憑著自己的本事為國,為民效力,他雖是親王世子,但性子高傲自信,一直便希望世人能看中他的才能,而非重他的身份,原本,這是個很好的,一展所學的機會......英雄榮耀,誰不想當,可是......他有更想做的事情要做。
  
  葉成紹見他態度堅定,沒有絲毫更改,便不好再勸,人各有志,如今朝中又正值動盪,也許,東王府在京城裡所謀不小,他又何必去阻攔他人的前途。
  
  於是,笑了笑,帶著素顏告辭。
  
  那日,回到寧伯候府時,文嫻和文靜被送回了家,素顏忙去看望文嫻,文嫻是幾個人裡受傷最重的一個,她總覺得奇怪,那些流民是似有意針對文嫻似的,木棒和磚塊像長了眼睛似的往文嫻身上砸,文嫻是典型的大家閨秀,平素並不常出府,而且,她的性子溫婉綿和,應該不會有什麼仇家才對......
  
  文嫻頭部包著紗布,受了傷,又受了驚嚇,幸得青竹拚死護著,才算是救回一條命,她雖不是素顏帶出去的,但是,作為大嫂,她當時在場,沒能護得好文嫻,素顏心中也有愧。
  
  候夫人正坐在文嫻的床頭抹淚,一見素顏進來,忙抬眼打量她,見素顏還算安了,眼色沉了沉,卻是露出欣慰的笑來:「孩子,好在你沒事,不然,這要如何是好啊。」
  
  說著,眼淚又流出來了,素顏見她難得的並沒有遷怒自己,便走上前去,對候夫人行了一禮道:「母親,三妹妹還好吧。可有請太醫來看過?」
  
  邊說,便伸了手去探文嫻的脈,還好,只是受了外傷,養過一陣子,應該能好,候夫人見便咬牙道:「孩子,母親感覺不對勁,你們一行人,連著丫環婆子怕是有十好幾個,怎的就只有文嫻受傷最重,聽婆子們講,要不是你讓青竹護著她,這孩子怕是......怕是連命也沒了。」
  
  素顏也正為這事詫異呢,皺了眉頭沉思起來,動亂時的畫面一幕一幕在腦中重顯,突然,她心頭一震,那流民裡,分明就有幾個看著面熟的人,當時,因為事發突然,那些流民又穿得破爛,滿臉污垢,看不清臉面,但其實離得近的幾個,分明就像是把臉塗黑的,當時她便覺得異樣,只是太過慌亂,一時也沒太在意,如今想來,還真是有貓膩在裡面。
  
  她立即站了起來,對候夫人道:「娘,您可知流民如今是否被鎮壓了?父親可曾回府?」
  
  「候爺並沒有回來,我已經派人去找他了,不過,聽說九門提督派了人去疏導,一些首亂分子應該被抓起來了吧。」候夫人不解地看著素顏道。
  
  流民太多,怕是就算是抓,也不可能抓盡,所謂法不責眾,那些混在流民裡的人,肯定早就逃了,這會子便是去查,也難查出來,素顏手抓衣袖,在屋裡踱著步子,好半晌才道:「母親且好生照顧三妹妹,兒媳去看望四妹妹了再來。」
  
  文靜比文嫻受傷要輕得多,這會子早醒了,只是頭上也包著紗布,二夫人正兒啊寶兒的抱著哭,見素顏進來,便也如候夫人一樣,上上下下的把素顏打量了一遍,見素顏完好無缺,並沒有受傷的樣子,嘴角就抽了抽,沖了一句:「侄兒媳婦倒是幸運得很,身上半指甲也沒挨著,聽說是有個俊俏男子護著你呢。」
  
  這話聽得就不對,這二夫人總是狗改不了吃屎,要她嘴裡說出好話兒來,除非母豬上了樹。
  
  文靜卻是很感激素顏的,她也清楚,青竹和紅菊兩個可是葉成紹給素顏的貼身保鏢在那種生死存亡的情形下,素顏肯讓她們兩個救助自己和文嫻,已是很難能可貴了,她自問,若是易地而處,自己最多能勻出一個人來救人,親人再親又如何,誰的命也沒自個兒的重要。
  
  於是便推開二夫人,嗔了她一眼道:「娘,今兒若沒有大嫂,您怕是看不到女兒了,您怎麼說話的呢。」
  
  二夫人也是慣性所致,她一向刻薄慣了,又最是心狹,乍見自家女兒受重傷,別人絲毫無損,心裡便受不得,衝口就說了那話,這會子被文靜一斥,也知道自己錯了,便訕訕的移了移身子,對素顏道:「也是,今兒可虧得侄媳婦出手相救,來,坐到嬸娘這邊來,你這幾日身子也不好,快別累著了。」
  
  素顏淡淡的坐到了文靜的床邊,問道:「二妹妹,當時,你可有細看那些流民?我總覺得不太對勁,起先流民只是搶東西,並沒有人動手打人,可是,後來到我們跟前,就開始動手了......」
  
  文靜聽了點了頭道:「是啊,當時我雖被嚇著了,但那磚頭並未砸我,好像全沖了三妹妹去的,我若不是跟她離得近,她不會挨那幾下子,說起來,好生奇怪,三妹妹可是得罪了人嗎?」突然又眼睛一亮道:「大嫂,你可注意了,那群人裡,有好幾個看著面熟呢,只是他臉上黑呼呼的,瞧不太清。」
  
  「你是注意了?」素顏原本不太確實,聽文靜如此說來,倒是肯定了幾分。
  
  「大嫂,你不如把那幾個跟著咱們的丫環婆子召集起來,指不定,她們也有認出來的。」文靜想了想說道。
  
  「那幾個全都沒回來了呢,是死是活還真不清楚,如今東街戒嚴了,你們幾個是得了青竹和紅菊的好兒,自屋頂上逃回來了,她們可沒那麼好命,哼,那群自私的小人,遇到事情就只會顧自己,把你們幾個主子倒是放一邊去了,這種奴才,死了也是應該。」二夫人咬牙切齒的說道。
  
  素顏一想也對,又安慰了文靜幾句,才從文靜屋裡回來,才進院子門,一個身影直撲到自己面前跪下,「大少奶奶,奴婢錯了,求您還是放了奴婢回屋裡服侍您吧。」
  
  素顏垂眸一看,竟然是紫晴,她不由皺了皺眉,問道:「你又是怎麼了?如今月錢也沒少你的,你還是一等的丫頭,只是讓你到了外面辦差,哭鬧什麼?」
  
  方媽媽在屋裡聽到素顏的聲音,忙趕了出來,一看這情形,眉頭也皺了起來,但紫晴畢竟是大少奶奶陪嫁的,她是寧伯候府的人,這種事情,倒是不好插嘴。只是拿眼去看站在素顏身邊的紫綢。
  
  紫綢便過去扶紫晴道:「你怎麼越發的不懂事了,大少奶奶對你夠優榮了,你可別不知好歹,難道非要把自己弄出府去了才甘心嗎?」
  
  紫晴聽得一怔,抬起那雙漂亮的杏眼殷殷地看著素顏道:「大少奶奶,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有那小心思,您看在媽媽打小兒就服侍您的份上,讓奴婢回去吧,奴婢做慣了那些活,實在是捨不得大少奶奶您啊。」
  
  素顏聽得沉吟了一下,定定地看著紫晴,半晌才道:「你其實是不想再呆在我院裡吧,行,我成全你,方媽媽,讓她收拾東西,送她去三姑娘屋裡去,就說這丫頭是我送給三姑娘的,請她收下。」
  
  紫晴聽得臉色一白,抱住素顏的腿還待要哭,素顏卻是冷笑道:「別再哭了,起來吧,三姑娘如今可是正在與中山候府議親呢,你跟在她身邊,正好得償所願,三姑娘性子也還算不錯,你又是我送過去的人,她總會給你一些臉面的。」
  
  紫綢聽得一震,狠狠地瞪了眼紫晴,扶著她手手便鬆了,慢慢地退到素顏身後,再也不想看紫晴,她原本還看著打小一起長大的份上,想幫幫紫晴的,這些日子紫晴從大少奶奶屋裡出來後,有些捧高踩低的就去嘲笑紫晴,都是紫綢給趕走的,而且,因為有她看護著紫晴,紫晴也還算沒受什麼氣,原想著,紫晴受了這罰,應該回心轉意,能想得明白,可如今看來,她就是死了心眼了,沒得救了,紫綢再也不想管她了。
  
  紫晴聽了又推辭了幾句,見素顏態度堅決,便給素顏重重的磕了三個頭,素顏也不拉她,只是道:「從此,你便不再是我的丫頭,你的一切,都與我無關,你好自為之吧。」
  
  紫晴聽得大震,猛然抬頭看著素顏,素顏抬了腳往屋裡而去,再也不看她一眼。
  
  回到屋裡,葉成紹正在案桌前畫著圖紙,見素顏進來,微微一笑,丟下手裡的筆迎上她,握著她的手道:「剛用過飯,又到處去走,你的身子也不好呢,她們各有各的娘看著,不會有什麼事的。」
  
  素顏看他指尖上沾了墨,一掌拍了過去道:「髒死了,可是畫完了,給我瞧瞧。」
  
  葉成紹嘻嘻哈哈的舉起手晃了晃,伸掌作勢要往素顏臉上罩,素顏忙笑著躲,他手臂一勾,就勾住了她的腰,附身就親了下去,在素顏的唇瓣上輕輕咬了一口再鬆開,不成想,素顏等他一鬆,腳一踮,湊上他的鼻子就咬住了他的鼻尖,疼得他直哼哼:「娘子,好痛。」
  
  素顏鬆了口,笑道:「叫你當小狗來從偷襲我。」
  
  「娘子才是小狗呢,鼻頭破了,破相了,不英俊了。」葉成紹哇哇亂叫著,一副受了欺負的樣子卻是牽著素顏的手走到案幾邊,指著自己畫的圖道:「娘子看看,可還算合理?」
  
  素顏便細細地看了一遍他畫得工程圖,還真沒想到,葉成紹竟是嘗過計算和製圖的,圖紙素顏不是很看懂,但邊上都標有說明,條條都有註解,讓她看起來一目瞭然,這傢伙學習能力超強,自己教了他幾回比例尺,數字,還有平面圖的規律這類的東西,說一遍他就記著了,而且,還運用自如。
  
  「我相公畫的,當然是最好的咯」素顏得意的挑著眉誇道。
  
  葉成紹一聽大眼笑得彎成了月牙兒,自身後摟住素顏的腰,鼻子就在她肩窩子裡拱,熱熱的呼吸噴在素顏的脖子裡,癢癢的,讓素顏忍不住就縮脖子。
  
  卻是抓住了他的手道:「相公,府裡怕是有人要害文嫻,流民裡,文靜也看到了相熟的面孔,我們怕是得去查上一查。那人竟然有本事混在流民裡害文嫻,只怕平素就一直與亂民首領有勾結,可別到時候弄出大事來了,寧伯候府也會被牽連進去呢。」
  
  葉成紹一想也是,如今正好是大皇子倒台,二皇子聲勢就要起來的時候,如今皇上查出誰與亂民有勾連,那可算得上是謀逆之罪的,還是盡早將危險消除的好。
  
  便道:「娘子可有懷疑之人?」
  
  素顏搖了搖頭道:「若說懷疑,劉姨娘那自當是首當其衝的,但如今劉姨娘武功盡廢,文英良善,文貞雖懂事,有些怪異,但畢竟年幼,也沒那麼個本事,如今最懷疑的,自然是......」
  
  「你說成良?嗯,那小子可不是個善茬,不過,父親一直寵著他,縱著他,他又慣會裝老實,若沒有確切的證據,還是不要打草驚蛇的好。」
  
  葉成紹皺著眉頭說道。
  
  素顏地是搖了搖頭道:「如今那幾個看著相熟的人是咱們府裡頭的,那可是好辦得多,成良如果真是參與了,那他還真不是一般的笨,那些作亂的流民就算是能逃,也不可能逃脫,總有一兩個會被抓的,如今咱們只要把全府的奴才們全都召集一次,說是外頭動亂,不許他們外出,把人數一查,少了誰的人,一點就出來了。」
  
  葉成紹一聽,覺得這倒是個好法子,小廝們都在前院裡頭的多,這事素顏不好出面,他卻是方便得很,於是拉了素顏的手道:「娘了,你陪我一同去,你當時在場,看能認得出誰來不。」
  
  不久,葉成紹便讓楊得志將府裡所有的小廝長隨僕役全都集合了,讓楊得志拿著名冊點人,可是奇怪的是,成良身邊只是少了兩個,反倒是紹揚身邊的人也少了兩個,好生奇怪,葉成紹也沒說什麼,只是讓楊得志將名字記下,便帶著素顏一同去了成良的屋裡,但是,成良卻並沒有在家,兩口子便對視一眼,什麼也沒有說,就去了紹揚屋裡。
  
  紹揚正在屋裡捧了本書在讀,最近因為用了素顏的方子,又聽了素顏的話,花骨朵強行戒著那毒癮,紹揚的氣色好多了,比起以往來,臉色有了紅潤。
  
  突見素顏和葉成紹一同進來了,紹揚好生意外,放下書,站了起來,臉上仍是乾淨的笑容,見到素顏時,眼裡更是添了幾分親近,輯身就是一禮。
  
  素顏看著這個乾淨溫暖的男孩,心裡便生出幾分憐惜來,忙笑道:「二弟這是又在用功嗎?還是準備參加今年的春試?」
  
  紹揚自信的點了點頭道:「不管成敗如何,小弟都想去試試的,小弟身子弱,學武不成,只能在文上用些功了。」
  
  葉成紹聽了拍了拍紹揚的肩膀道:「嗯,盡力就行,不要太為難自己,身體最重要,你可是家裡......呃,嫡子,將來這個府裡的很多事情,還是要你操心的,你的擔子可也不輕哦。」
  
  紹揚聽得一怔,溫和一笑道:「哥哥說笑,家裡有哥哥在前頭撐著,三弟也是個上勁的,最近他的文章好幾次都得了先生的誇獎呢,我就這身子,只要不給大家添亂就好了。」
  
  葉成紹聽得微怔,成良竟然讀書很用功?這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素顏倒是聽說過,劉姨娘對成良的期望很大,很希望成良能走仕途,這倒是個正路子,總比成良成天就往歪路上走,一門心思想害人的好。
  
  她心裡隱隱的希望這一次害文嫻的人,不要是成良的主謀就好,劉姨娘那人雖是可惡,卻也是個可憐之人,不過,人心各異,最是難測,有些人,不是你希望她向善,她肯向善的,利益驅使之下,人就會變啊。
  
  又跟紹揚閒聊了幾句,終於還是問到了那兩個小廝的事情,紹揚聽得一陣發愣,忙叫了身邊的長隨青松來問,青松一聽這兩人的名字,臉就一沉,眼神慌亂的就有些不敢看葉成紹的臉。
  
  素顏一看有鬼,便淡淡地說道:「青松,不會是你私自放了他們兩個假的吧,你可別仗著二少爺身子不好,不太管事,又由著你,你便膽大妄為了。」
  
  青松嚇得一跪,結結巴巴地說道:「大少奶奶,奴才......奴才不敢,他們可不由奴才管著,二少爺院裡的人,可都由王媽媽管著呢。」
  
  素顏見青松這話就說得不硬氣,冷笑道:「是嗎?可是據我知,王媽媽可是只管了二少爺跟前的幾個人,實際那幾個小的都是聽你的吩咐多,快說吧,這兩個人,去哪裡了?便不是你有事讓他們辦,也該知道去處吧。」
  
  青松聽得額頭上冷汗直冒,半晌才道:「回大少奶奶的話,那兩個人,前天說家裡有事,就......請假了,原是只請半晝的,可是,誰知他們到如今都未回來。」說著,就向紹揚磕頭,哭喪著臉道:「二少爺,奴才也是看您用心讀書,不想打擾您,所以沒有稟報,奴才錯了,求二少爺開恩啊。」
  
  不過就是私自准了兩假罷了,至於哭著求紹揚開恩嗎?這青松演得也太過了些吧,素顏正要繼續問,卻見葉成紹當心一腳便向青松踹去,罵道:「狗奴才,還不說實話嗎?有膽子做,沒膽子認,怪不得二弟總是身子不好,原來就是你這種奴才在身邊壞事,來人,給爺拖出去,先打個二十板子,再讓他說話。」
  
  青松摀住胸口,大驚失色,爬向紹揚哭道:「二少爺,奴才可是你的人啊,奴才又沒犯大過......」
  
  呃,還敢挑撥離間?素顏聽得更氣,不過,青松的話倒是沒錯,她不由忍了忍氣,看到紹揚,紹揚果然臉色有些發白,期期艾艾的就看向葉成紹,嘴角嚅動著,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素顏不由歎了口氣,攔道:「青松,你還是老實些說出來吧,究竟那兩個人去了哪裡?又是替誰辦事去的?」
  
  紹揚聽了斥道:「你這奴才,大嫂問你話,你就如實地說,不然,受苦的是你自。」
  
  青松眼珠子轉了幾轉,感覺怕是躲不過扶持了,才道:「那兩個人,怕是......怕是回不來了。」
  
  果然如此,素顏的臉色便更加沉靜下來,問道:「你派他們充流民了?」
  
  青松聽得莫名,忙道:「不是,絕對不是,那日三少爺說是要借兩個人出去有事,奴才便沒多想,撥了兩個人給他,晚邊兒時,兩個又回來了,可是,後來,卻是又找奴才要牌子出去,奴才當時收了他們......收了他們五錢銀子,就給了牌子......」
  
  「那你怎麼知道他們回不來了?」葉成紹也聽得事情的嚴重來。
  
  「奴才聽說,外面有人請人假裝流民,一天有三錢銀子的工錢呢,他們怕是出去做那事去了,可是奴才聽說前些天東市裡出了亂子,連二小姐都被打了,死了好多人,所以才......」青松嚇得臉都青了,他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不過也貪點財,耍些小手段罷了,並無大惡,只是,一人一天給三錢銀子,這個人是誰,本事還真是大啊,而且,竟然敢招候爵府裡的人去......
  
  葉成紹的臉色也沉了下來,卻是安慰紹揚道:「二弟,這些事情你別管了,那兩人是自己貪財不知死活,與你無關,好生將養著身體吧。」
  
  紹揚吶吶的應了,眼睛有著不可置信,還有些迷糊,以前葉成紹可沒這麼好言好語的跟他說過話,突然變和氣了,他有些不適應,臉上的笑卻是更乾淨溫和了,眼裡終於還是有了欣喜和儒慕,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
  
  葉成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臉一紅,清咳了一聲道:「我和你嫂子先走了。」
  
  才走幾步,又回了頭,自懷裡拿出一個瓶子來往紹揚的手裡一塞,拉起素顏的手像逃似的就往外走。
  
  素顏掩嘴一直在笑,故意問他:「你把什麼給紹揚了呢?」
  
  葉成紹臉都黑了,嘟嚷著道:「沒什麼,反正就是養身子的。」
  
  素顏也不再問了,笑嘻嘻的跟著他往外走,卻見他直接往自家院子裡去,一見青竹,便對她低語了幾句,青竹會意的走了。
  
  沒多入,青竹回來稟報道:「三少爺在書房唸書,今天並未出門。」
  
  素顏聽著就覺得好生奇怪,剛才還不在呢,這會子倒就回來唸書了。心想,反正他的屋裡少了兩個人,正好去問問。
  
  葉成紹便讓素顏留在屋裡,自己去找成良問問,但是,走到成良書房外時,他練武之人敏銳的聽覺讓他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正在與成良說話。
  
  「你辦事也太不小心了,膽子太大了些,竟然敢連你三姐也動手,你想找死嗎?」
  
  不仔細,定然是聽不到這聲音的,葉成紹不由將腳步放慢了些,慢慢的往書房靠去。
  
  「您總是只疼他們幾個,兒子一個庶子就能被壓死。大姐年紀大她許多,憑什麼她有好姻緣大姐沒有,我就是氣不過。」成良的聲音好生倔強。
  
  「其他人我不管,你再動你三姐一次試試,我趴了你的皮。」那低沉的聲音竟然是候爺,不是說候爺不在府裡嗎?其他人......也包括了紹揚嗎?
  
  葉成紹忍住心裡的好奇和衝動,將身子貼在牆外,連呼吸都放緩了,候爺的功夫深不可測,若是讓他知道自己也在,只怕會大怒。
  
  「為父對你說過好多次了,該你的,一點都不會少了你的,你這孩子,怎麼會變得如此心狠手辣呢,不錯,成大事者,是要鐵石心腸,但是,骨肉至親,你也能下手的話,那不是形同畜生?」候爺的語氣放軟了下來,又道:「你大嫂是個精明的,定然會追查此事,你還是想個法子,如何包圓了吧,不然,你大哥那脾氣你也是清楚的。」
  
  「多謝父親,兒子會想法子不讓他們查到兒子身上來的。」成良老實地回道,卻是突然來了一句:「父親,二哥......您怎麼就......」
  
  「住口,不許胡說八道。」候爺不等成良的話說完,怒喝道。
  
  是啊,文嫻與成良是骨肉至親,難道紹揚就不是,紹揚身上的毒劉姨娘有份,成良也是有份的,候爺為何沒有處罰成良,而且,成良將親姐姐打成那樣,候爺也只是斥責,竟然還生怕自己查出來了,那也太縱容成良了吧,葉成紹的心裡不只是疑惑,更多的是心寒,很多想不通的事情,腦子裡有了一絲的光亮,卻又捕捉不到。



  第一百三十三章
  
  緊接著,又聽侯爺道:「你二姐如今人事不醒,你這孩子,怎麼下得手去的?這一回,為父且放過你,若今後再犯,為父打斷你的腿。」
  
  成良的聲音裡還是有些不忿,嘟嚷道:「父親,姨娘如今成了那副樣子,她又沒個身份地位,誰為給大姐操心?大姐年紀不小了,二姐三姐都有了著落,就她一個人吊著,無人肯管,兒子不服,都是一個爹爹生的,憑什麼大姐就比她們命差了?」
  
  侯爺聽得卻是無奈地歎了聲道:「你這死腦筋,誰說無人肯管了?為父不是正在為她物色人家麼?再說了,你那大嫂倒是個熱心的,人也公直,如今父親讓她當著家,她又是個會交際,得人緣的,你們姐弟只管在她面前乖巧老實些,有她在,不愁你大姐得不到好姻緣。」
  
  成良聽了這才沒有做聲了,葉成紹沒有再繼續聽下去,悄悄地閃身走了心中卻如打翻了個五味雜瓶,什麼滋味都有,侯爺的態度太讓他震驚了,紹揚身上的毒,究竟是誰下的?那日陳貴妃對侯夫人的話說得就很奇怪,也是,侯爺在他的印像裡就是一個深不可測之人,他似乎……從來就沒看透過,認清過他。
  
  一個叫了二十年的父親,一個張開了臂膀護佑他多年,又疼愛他多年的父親,雖不是親生,但自小到大,如果沒有侯爺給他父親的慈愛,他不知道是否真的能活下來,是否能堅持到現在,分明自己並非他親生,他卻待若親生,並沒有因為自己有那麼個尷尬的身世而特意的尊敬他,疏離他,而是如同所有的父親一樣的,關愛和保護著他,如果不是侯夫人的尖刻心狠,不是侯夫人的嫉恨,他一度認為自己就是侯爺的親生兒子……
  
  可是,紹揚才是他的嫡子啊,侯爺待紹揚……似乎自他懂事起,就發現侯爺對紹揚很淡,雖沒有刻意的對輕視紹揚,但也絕對不是對自己嫡長子應該有的態度……對文嫻倒是如同每一個慈父一樣的寵愛疼惜,難道,因為紹揚身上的毒,侯爺將他放棄了嗎?就算紹揚於侯府無用,但父子至親,骨肉相連,再放棄,父子天性也不應該如此冷漠才是啊,或者,給紹揚下毒之人,是侯爺最忌憚的?難道是皇上?
  
  葉成紹越想越複雜,越想越心寒,很有可能,如果是皇上的話,很多事情就可能說得通了,那個人,生下了自己卻不肯認,可能又把侯爺不會待自己如親身,便下了毒要脅侯爺和侯夫人,令他不得不對自己好,也是,以他那人的性子,怎麼可能送了自己的兒子於別人手上作把柄,而自己沒有半點掌控的自主權呢?
  
  想到這裡,葉成紹的心一陣愧疚,紹揚還真是受了自己的連累太深了啊,怪不得,娘子會想方設法的對紹揚好,連帶著,對侯夫人也是多般原諒,侯夫人曾那樣欺負和凌辱她,地都不計較了,一切,就是為了紹揚,更是為了讓自己心安吧。
  
  他的腳步越走越快了,很想立即就見到素顏,那個今生唯一真正愛他,疼他的女人,那個他肯用了命去愛著的女人。
  
  葉成紹去了成良那裡,素顏便在屋裡琢磨著香粉的事情,那日在壽王府裡頭,她的那個手袋和護手液都得到了貴婦和閨秀們的喜歡,手袋人家買到一個,定然就會學著自己做,她倒不太看好那個,倒是護手液不是別人隨隨便便就能仿得出來的,還有,在皇后店裡時想到的濕粉的作法……
  
  自己腦子裡的想法都已成形,怎麼做,也有個粗略的法子,只是太缺人手了,她需要一個會胭脂水粉,品香的手藝師博,能幫著自己一起做,方子有,自己不可能都親自動手,但是,將方子全教給了別人,又很可能會洩露出去,這個時代又沒有什麼知識產權保護,專利什麼的……靈機一動,又想起了前世的流水線生產來,如果每個人只掌握一道工序的製作,而自己過程派了自己最信任的人管理,那就不怕有洩密之事了……
  
  正謀算著時,葉成紹回來了,就站在穿堂外的門口直直地望了進來,午後的陽光透過屋前的香樟樹葉灑在他身上,細細碎碎的光影輕輕搖動,像披了件鑲金綴玉的綵衣,很是耀目,墨玉般的眸子亮晶晶的,裡面蘊了笑,幽幽的,像是一張大網,要將她撲進去一般。
  
  不是去找成良了麼?怎麼是這個神情回來了?看著不像是不高興,素顏心頭一鬆,她也不想府裡總發生骨肉相殘的事情,更不願意把一個十四歲的男孩子想得太陰毒,於是展顏一笑道:「站在門口作甚?快進來。」
  
  葉成紹咧嘴一笑,唇邊綻開一朵陽光般燦爛的笑容,身子如松般挺拔偉岸,大步走了進來。
  
  一看方媽媽和紫綢幾個都在,顧余氏正端了一碗甜湯進來,他若無其事挨在素顏身的小杌子下坐下,仰了頭去看素顏的臉,像個聽話的乖孩子一般素顏看著就好笑,他們是夫妻,她坐在酸梨枝做的八仙椅上,他就該坐到杌子另一邊的椅子上去才時,可他偏生要像紫綢她們那樣,坐個小杌子蹭在自己身邊,哪有半點男主子的樣子……
  
  「是遇到了什麼好事情麼?看你這樣子,好像心情很好?」看著他黑亮亮的眼睛裡柔柔的,軟軟的愛意,素顏倒底沒捨得斥他,柔聲說道。
  
  「沒有,就是一進來,看到娘子坐在屋裡的樣子,心裡好踏實。」葉成紹也不掩飾,笑著伸手拿過素顏手裡的小瓷瓶子,放在鼻間聞了聞。
  
  「好香,娘子,這是你自己制的香麼?」素顏不太喜歡用薰香,也不喜歡點香片,平素最多也就是塗些潤膚膏子在手臉上,但她身上卻總是帶著一股淡淡的蘭香,像是與生俱有的一樣,那香味能讓他的心安寧踏實。
  
  「不是香,是潤膚用的,相公,我打算著辦個小廠子,準備多做些潤膚露出來,那天好多夫人小姐們可都喜歡我這種潤膚露呢。」
  
  素顏的聲音有些興奮,眼睛也比平素顏亮了些,微卷的睫毛輕輕顫動著,使得眼睛更為明艷動人,臉上也閃著自信的笑容,這個的素顏讓葉成紹心弛神醉,他靜靜的仰臉看著她,就像欣賞一件稀世的珍寶,眼底一簇小火苗不住的跳躍,壓都壓不住。
  
  聲音柔得聽起來不像是他發出來:「是嗎?那開吧,娘子喜歡就好。」
  
  素顏就知道他會支持自己,於是越發的興奮起來,又跟他說著自己的設想:「咱們府裡頭的人太多,太複雜,我不想在府裡頭做,我出嫁時,娘家是陪了莊子和鋪子的……」
  
  「莊子離得太遠,鋪子又太小,娘子,去別院好了,我早就說過要帶你過去的,卻總是有七七八八的事情絆住了腳,那裡地方大,人手簡單,就在城郊,你來回也方便。」葉成紹立即就打斷了素顏的話,怎麼能讓她在陪嫁的莊子和鋪子裡頭做事,她是他的妻,若是連個場地也不能給她,他也太無能了些。
  
  「別院離得很近嗎?嗯,要是格局都佈置好了的話,我要是想要……」現在的庭院都是設計好了的,各家園子都有各家的風格,園中每一次景致都是精心放置的,輕易建設動土就會失了原本園子的特色和破壞格局,而且,她還有句話沒說,別院如果是寧伯侯府的產業,自己輕易動用,只怕又會引出不小的麻煩來。
  
  「你愛在裡面做什麼都行,就算把那裡面的東西全拆了重建,也由得你,娘子,那是我的院子,我的就是你的。」葉成紹再一次打斷了她的話,已經不能護得她周全,讓她時常處於危險之中了,如果連這點子願意都不能滿足她,那他還算是個男人嗎?
  
  這時的葉成紹還並不知道素顏要開廠子,做香脂是為什麼,只當她是有興趣,好玩,想要做點事情罷了,兩淮她不一定能去成,自己就可能要離開她好長時間,把她一個人留在侯府,他也著實擔心,雖然明知道她精明能幹,如今侯府裡能欺負她的人不多了,但不能保證有他預想不到的事情發生,就如今天在東街上的那樣。
  
  所以,如果她能去別院裡也好,那裡都是他的人,是他自己的勢力範圍,在那裡,沒有人能傷害到她,更沒有人能妨礙她,她可以隨心所欲,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素顏聽得越發高興了起來,一把拉起葉成紹的手,眼睛睜得老大,眼裡滿是歡喜:「好啊,那明兒你就帶我去看看,我想在裡面建一排簡易的房子,一條線的那種,還有啊,我要招些人手作工,這些,都沒問題嗎?」
  
  「嗯,娘子想什麼時候去都行,至於人手嘛……這個可就要慎重了,一定要信得過的才行,我不在家的時候……」
  
  「你不在家的時候,我會好好的。」素顏也迅速地打斷了他的話,她知道他的擔心,知道他的愧疚,更知道他的不捨,他是要去做大事,她不想他太過牽掛自己,更不想自己成為他的拘絆,「我還會保護好自己的。」
  
  葉成紹的眼睛就酸了,澀澀的,也顧不得方媽媽和紫綢幾個都在,手一伸,便環住了素顏的腰,將頭埋在她的懷裡,嗡聲嗡氣地說道:「我不在家的時候,你要記得想我。」她的善解人意讓他心疼,她的堅強又讓他心酸,他其實有很多話可以說,他其實很想要說感激,感動的話,但說出來的,卻像個耍賴的孩子。
  
  一旁的方媽媽和紫綢很見機的悄悄退了出去。
  
  「你好好的就成,不要太讓我想念了。」素顏臉微微的紅了,雙手將葉成紹的臉捧了起來,神情卻是很認真地說道。
  
  葉成紹聽了咧嘴一笑,也不去扒她的手,「嗯,我也會好好的,娘子放心。」
  
  兩人的心裡都有不捨,都在擔心對方,害怕分開之後,對方會有什麼不測,離分開還有好一段日子,離愁就開始在兩人心頭蔓延,素顏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便轉了話道:「你去了成良的院子裡,可是看到他了?」
  
  葉成紹也不想繼續離別的話題,他其實很怕離別,恨不得將素顏揉進骨頭裡,變成他的一部分隨身帶著就好,可是,成良的事情……
  
  「娘子,這事咱們別管了,父親已經知道他做了什麼了,該如何處置,他自有定論。」
  
  也是,這個府裡頭,最大人當然是侯爺,文嫻是侯爺的親生女兒,他既然知道了兇手是誰,由他來處置是最合適的,素顏也不想夾在中間不好做人。
  
  其實葉成紹還有話沒有說,他現在懷疑,僱人當流民鬧事的那個幕後之人很可能侯爺是知道的,或者說,侯爺也參與到了其中也不一定,如今很多猜測都指向了靖國侯,但靖國侯畢竟遠在邊關,真要發起如此大的一個事件,還是有些鞭長莫及的。
  
  流民鬧事這個事件並沒有影響到葉成紹的利益,所以,現在葉成紹也不好判定是哪一方勢力在作怪,總之現在為難的是宮裡頭的那位,他只當看戲好了,不用管那些。
  
  第二日,侯爺果然回來了,聽說文嫻和文靜二人受傷,很是震怒,說是要嚴查,但當文靜告訴他說,流民裡有熟悉的面孔時,侯爺卻是矢口否人,只說文靜是慌亂中看錯了,素顏當時聽了就很不舒服,但是,葉成紹頭天晚上跟她說過侯爺與成良的對話,她也知道侯爺是有意要包庇成良,氣憤的同時,卻也無奈,這是侯府的家事,她雖是侯爺名義上的兒媳,但說白了,其實還是個外人,嫡庶之爭不是她能解決得了的,也不是她能摻合得進去的,有心為文嫻不平,卻又無能為力,就算是抓到了成良害人的確切證據,侯爺不想懲治他,自己也懲治不了,只會讓侯府更亂罷了。
  
  於是,她也不想多事,只是隱諱的對侯夫人說,要好生顧著文嫻和紹揚兩個就是了。
  
  用過早餐,葉成紹今天特意沒有去上朝,而是帶著素顏往京城郊外的別院裡去,青竹和紅菊還有紫綢、方媽媽,陳媽媽都跟著,令素顏意外的是,葉成紹的別院,也在香山邊上,院子後面就是香山,園子裡果然也有一口溫泉池,這讓素顏很是開心,她們準備得充足,帶了不少隨身衣物前來,等晚上時,就可以在溫泉裡泡泡,解解乏了。
  
  園子裡的佈局果然精巧,讓素顏驚詫的是,這裡竟然按照皇家園林的規格建造的,她立即就明白,為什麼葉成紹會說這園子是他的,這裡很可能就是皇上或者是皇后送給他玩的,園子裡的僕人果然不多,都全是一副宮裝打扮,倒讓她覺得很不自在的,這裡,真的能隨了她的意任意改動麼?這些個僕人……只怕會是宮裡的耳目吧,如此一想,心又沉了下來。
  
  葉成紹卻是看出她的心事,也不管身後圍著方媽媽和青竹紅菊,一把將她攬入懷裡,笑嘻嘻地說道:「娘子若是不喜歡那些人,一會子我便差了青竹將他們全送走就是,一個也不留。」
  
  素顏聽得一震,抬眼看他:「能成麼?只怕宮裡頭……」
  
  葉成紹的臉一沉,眼裡便露出不屑和譏笑來:「怎麼不成,他給我這個園子的時候,就說好了,以後是我的產業,我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卻是派這許多人在這裡,好生討厭,我早就想趕走這些人了,他知道我的脾氣,不會囉嗦的。」
  
  也是,皇上和皇后其實都很縱著葉成紹的,也許是內疚吧,在一定範圍內,葉成紹無論怎麼胡來,他們都只當不見。
  
  素顏的心情立即就好了起來,眼睛應接不暇地看著園子裡的景致,頭也開始大了,這裡每一景,每一物都是精心佈置的,真要改變,她似乎有種罪惡感,好像把別人的心血付諸東流了一樣。
  
  看著素顏明明很興奮,但卻微蹙著眉頭,知道地是心頭不忍了,葉成紹不由刮著素顏挺俏的小鼻子,寵溺地看著她道:「娘子是不捨得了吧,來的時候還雄心壯志的說要把我的園子翻個底朝天的呢,如今卻是不敢下手啦?
  
  真的不敢呢,好好兒的皇家園林,要是放在現代,門票一天都不知道要收多少,叫她親手破壞,還真做不出來,但她要開廠子,就得在有水的地方建合適的房舍,那就不得不破壞這裡的景致。
  
  「傻娘子,我既然是帶你來,自然不會讓你心裡難受,兩全其美的法子也不是沒有哦。」葉成紹眉頭一挑,大腦袋湊近了素顏的脖子,笑道:「娘子親一個,我就帶你去一個地方,包準你滿意。」
  
  身後好大一群人呢,摟樓抱抱也就算了,反正這傢伙在侯府裡頭也不是一次兩次這樣了,但要她在下人面前主動親他……這廝就是欠打,素顏抬手就是一巴掌向葉成紹的額頭拍去,給了他一個響亮的暴栗,罵道:「愛說不說,哼,也不知道是誰獻寶一樣的要拉了人家來,到如今卻還藏著掖著了,青竹,最多咱們回去就是,我還是去我娘家的莊子裡算了。」
  
  「哎哎,別介呀,娘子那莊子可是留著給咱們閨女陪嫁的,可不能亂動了,這裡是留給咱們的小兔崽子的,怎麼動都行。」葉成紹哇哇亂叫著,一手撫著頭作皺眉擠眼的作痛苦受傷狀。
  
  影子都沒有呢,這廝就閨女兒子都同來了,就沒見過這麼臉皮厚,不知羞的,素顏頓時被他弄了個大紅臉,身後一大堆子的人便都掩嘴偷笑,就是一向冷峻的青竹眼裡也儘是笑意。
  
  素顏作勢又要打他,葉成紹卻是手一伸,攬住她的腰就縱身躍了起來,素顏猝不及防就被他抱起,眼一暈人就到了半空裡,哪裡還記得打他,嚇得兩手抱緊他的脖子直喊:「哎,你慢點,你慢點,我暈車啊。」
  
  「暈車?娘子坐馬車也暈嗎?」葉成紹速度放慢了些,卻中嘟了嘴看著素顏,娘子當他是人力馬車了呢?兩人很快變落在了一處空曠地上,這裡,竟然有一條小河靜靜流淌,而牆後便是一坐高大而秀麗的山峰,小河裡的水,竟是流向那山腳而去。
  
  素顏定了定神,抬了眼向四周看,果然是好大一片空地,空地不遠處便是園子,當初這園子的設計者竟然還留下了一聲地並沒有建,怪不得,葉成紹會說自己在這裡建什麼都行的,想著來時,他故意瞞了這一情況,讓自己時園後就捨不得破壞園景,故意看自己難過著急,她便火星子一冒,斜了眼看葉成紹,這廝正得意洋洋的等著素顏誇這塊地呢,她突然就伸了手,輕車熟路的就揪住了他的兩隻耳朵,往兩邊用力扯:「你膽子越發大了,有這麼個地方還故意讓我急?你就是欠治。」
  
  「哇,娘子,好痛,好痛啊,我是你的夫啊,那個,有人看著呢,你給為夫留點面子吧。」葉成紹怪叫著,兩手捧著耳朵,不敢亂動。
  
  這裡沒有人素顏才會扯他耳朵的,青竹几個都沒有跟來呢,哪裡要留什麼面子,素顏輕哧一聲道:「你也要面子啊,下回看你還敢騙我不?」
  
  「不敢了,不敢了,娘子放手,耳朵快掉了。」葉成紹兩隻眼睛警惕地四處亂暖,嘴裡小聲求饒道。
  
  素顏只以為他在裝模作樣,但還是鬆了手,罵道:「你在瞄什麼?這四周都是樹,難不成樹上還藏了人?」
  
  她話音未落,便聽到外哧一聲笑,似有若無,素顏心頭一驚,終於有些不好意思了,也學著葉成紹四處看,葉成紹卻是將她一攬入懷,轉了話題道:「娘子想建什麼房子,你只管跟我說,明兒,我就找人來建就是。」
  
  素顏分明就聽到了這裡有第三個人的笑聲,心裡忐忑不安起來,想著自己可是一直保持著溫婉端莊的形象的,剛才動手打葉成紹的樣子若是讓別人看了去,那不是……
  
  「啊,娘子,你是要建一長排的房子麼?就建在河邊上吧,嗯,用水也方便著呢。」葉成紹見素顏仍沒有放心的樣子,忙又扯著地說話,素顏心裡便明白,那發出笑聲的人,定然是葉成紹的朋友,只是他不方便讓自己看到罷了,便也不在這裡繼續問,一會子回去了再好生逼問就是。
  
  素顏將這裡的環境細看了幾遍,便與葉成紹回內園,方媽媽幾個已經幫她們收拾屋子出來,又讓顧余氏忙著中午飯,素顏便與葉成紹一同進了書房,她要畫圖紙,將自己的構想畫出來,好讓人去建房舍。
  
  一進屋素顏便斜了眼睛看著葉成紹道:「老實交待,那樹林子裡的人是誰?」
  
  葉成紹看她神情不善,突然就一把先抱住了她,一附身便含住了她的唇,哪裡管她正在生氣,一隻大手就自衣襟裡探了進去,撫上撫她……唇舌也糾纏上她的。
  
  素顏被他突然襲擊,身子一麻,那股子異樣的感覺就直往頭頂沖,這傢伙如今是越來越順手了,一上來便將她撫得軟了身子,嘴唇被他堵著,只能發出輕輕的聲音。
  
  葉成紹原本不過想就此躲過她的逼問,但一碰地的唇,他的身體便像點著了一把火,哪裡還記得初衷,一時情動,唇舌糾纏得更深了,手也更不老實的,自上而下,緩緩摸著她的背,而他自己,也是將身子緊緊貼在素顏身上,身體像是要炸了似的,心裡也是火燒火燎了起來。
  
  好在素顏還算頭腦清醒,她們可還沒有安置好呢,大白天的就……若是讓下人們知道了,還不給笑話死去,最重要的是,這園子裡還有不少宮裡的人呆著呢,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他們,這種白日宣淫的事惜若是傳到宮裡去,又是個事了。
  
  便掙扎著推開葉成紹,不住地喘著氣,好半晌才幹啞著嗓子說道:「相公,晚上……晚上有溫泉呢?」
  
  她的意思是,晚上可以一起泡溫泉?葉成紹的眼神變得越發的熾熱了起來,一想起娘子要與他一聲泡溫泉,他就覺得全身血脈噴張,一把將素顏抱得更緊了,強忍著身體裡的燥動,喘著氣,話語卻像是要夢囈:「嗯,泡溫泉,娘子和我一起。」
  
  素顏在他懷裡不敢亂動,怕引得他更火熱,但一想起自己方才頭腦一激,衝口而出的話來,更是羞不自生,忍不住就反口:「是我泡溫泉,誰要和你一起了?」
  
  呃,說話不算數的小狐狸,葉成紹好一陣失望的同時,唇邊卻是帶了壞笑,兩手一抄,就把她抱了起來,聲音卻是打著顫,一哥急色鬼的樣子:「娘子不肯與為夫同浴溫泉麼?那好,先給為夫滅滅火,不然,為夫可就要……暴開了。」
  
  素顏聞得大驚,在他懷裡就手忙腳亂起來,小聲求道:「不行啊,不行,現在不行,外面還好多人等著咱們出去呢,聽,顧媽媽的飯肯定是做好了,相公,我餓了。」
  
  「不行,為夫先餓了,娘子給餵飽了為夫再說吧。」葉成紹哪裡肯放過她,大步便向書房裡的睡屋走去。
  
  「啊,晚上,晚上一起泡溫泉,一起泡。」素顏退而求其次了,夫妻二人晚上一起泡溫泉應該不算什麼吧,哎呀,先過了這一關在說,這傢伙如今像頭餓狼一樣,根本就餵不飽呢,每晚沒有個兩三回,不把她弄得筋疲力盡,根本就不收手,這大白天的,下午她還有好多事情要做……一會子連床都上不了,手腳都軟,那怎麼行?
  
  「哦,娘子又肯了麼?肯與為夫一起泡了麼?」葉成紹仍不肯將她放下,怕她又耍賴。
  
  「肯了,肯了。」素顏忙不迭的回道。
  
  葉成紹這才深吸一口氣,將她放了下來,他也知道,此時時機不對啊,不然,真想好生愛憐她一翻。
  
  一放下她,卻是自己先招了,「娘子,以後你一個人在家裡,我不放心,就留了幾個暗衛在你身邊跟著,先前那發笑的就是其中的一個。」
  
  素顏猜也是這樣,便笑著點了下他的鼻子道:「即是暗衛,為何不早說,還故意嚇我?」又一想,那人敢出聲笑葉成紹,只怕身份也不簡單,便問道:「是司安堂的人麼?」
  
  葉成紹卻是搖了搖頭,說道:「娘子別問他的身份,只要知道他們絕對不會害我和娘子就行了。」
  
  素顏見他不方便說,也知道有些東西自己不知道反而更安全,便也就不再細問。
  
  那是北戎的人,那次葉成紹與他們接上頭了後,那個北戎拓拔宏就非要留幾個人護著他,他一身武功雖不如拓拔宏,但自保卻是無虞的,尤其是昨天素顏在街頭遇險,還要冷傲晨救助才能全身而退,讓他心中好不彆扭,所以,就撥了兩個人守在素顏身邊,等他走了,她身邊也安全一些。
  
  下午,葉成紹用過飯,也不知紅菊對他匯報了什麼,他匆匆對素顏說了幾句話,便離開了。
  
  下午,素顏便在屋裡畫著圖紙,青竹果然將別院裡原有的宮人全都送進宮去了,素顏心裡有些不安,不知道宮裡為此事會做什麼,但有葉成紹在,她也懶得去操心,如果裡面的人也有皇后娘娘的,最多過幾日她去宮裡向皇后娘娘分說就是了。
  
  她正畫得投入,方媽媽走了進來,看她做得認真,站了好一氣才開了口道:「大少奶奶,您若是打算著在這裡長住的話,一是要向侯夫人說明下,如今侯爺還沒有解了侯夫人的禁,侯府裡大大小小也有那麼些人的吃喝,瑣事是要個人管著的,侯夫人要管,也不是太方便,第二就是,如今宮裡的人全都退了,這園子太大,人手就不夠,您看是去買人,還是到侯府裡挑,奴婢在侯府裡呆得久了,後院的大通院裡頭的家生子兒可是不少的,倒底是簽了死契的,大少奶奶用著也能放心。」
  
  素顏來的時候已經向侯夫人說明了,自己也只是在這裡住上十天半月就回去,府裡的事都有管事娘子各自照看著各自的差事,應該出不了亂子才是,廚房裡有王昆家的管著,吃食上是不會出問題的,其他迎來送往的事情,侯夫人原本就不想讓自己一人管著,畢竟她才是侯夫人,是一家的主母,老讓自己去迎客,她面子上也過不去。
  
  所以,這第一點倒是沒什麼擔心的,倒是第二條,自己這裡做的事情,其實並不想讓侯府裡的人知道,自聽了葉成紹說過侯爺的奇怪後,她私心底裡是不太相信侯爺的,她也不知道究竟懷疑什麼,就是憑著女人的直覺,覺得不對勁,萬事小心些總是好的。
  
  所以,侯府裡的家生子,她也不想要,嗯,倒是可以回藍家再討兩房人出來,老太太定然是說不通的,不過,如今是大夫人當家了……一時,又想起被自己困在屋裡的素麗,還裝著病呢,雖然找了皇后,二皇子應該不會再強娶素麗,但最後的消息沒有出來,她便心中不安。
  
  想了好一陣子,素顏才對方媽媽道:「媽媽,我不想在侯府裡要人,街上不是有很多自兩淮來的流民嗎?您幫我想想法子,要是見著那老實的,肯幹的,又肯賣身的,就買幾個進來吧,選年歲小一點的,也好調教一些。」
  
  方媽媽聽得一震,大少奶奶在這院子裡怕是所圖不小,竟然連侯府也防著……嗯,也對,她這樣小心著反倒不會拖世子爺的後腿……
  
  於是笑了笑道:「奴婢這就去辦,只是,大少奶奶,那些流民畢竟出自鄉野,怕是不懂得規矩呢,而且,也不知根底,您也用?」
  
  流民不過就是普通的老百姓罷了,因著受災,失去了家園,流落異鄉,定然生活困苦,肯有人給口飽飯吃,又給他們遮風避雨的地方住,感激還來不及,哪裡就會出什麼妖蛾子了,素顏總是相信這世上好人比壞人多,尤其是質樸的鄉民,更能讓地覺得安心。
  
  當然,這也要看方媽媽選人的眼光了,不管何處,總有奸詐小人的,於是又好言跟方媽媽交流了幾句,倒是得了方媽媽的支持,第二天,方媽媽就領著幾個粗使婆子去了城外買人了,滯留在城外的人,要比衝進城裡的人老實多了,多數是拖家帶口的,便是有心要鬧事,也是顧及著孩子的安危,並沒有跟著去鬧。
  
  此是後話,按下不提,卻說方媽媽走後,沒過兩刻,便又回來了,神色有些古怪:「大少奶奶,有兩位客人求見世子爺,奴婢讓墨書去回說,世子爺沒在,但他們卻是不肯走,說是在等世子爺回來。您看……」
  
  素顏聽得也覺得古怪,他們不過才到別院裡來,怎麼就有人上門了,消息也太快了些吧,只好笑了笑道:「既然是世子爺的朋友,世子爺不在,少不得,我還是要去見見的,失了禮可不好了。」

  方媽媽也正是這個意思,其實,方媽媽的私心裡,是不想素顏再回侯府去的,要是能從此就在這別院裡住著,倒是安生多了。
  
  所以,她就當大少奶奶是正經的女主人,家裡來了客,女主人自然是應該去接待的,這倒不算不合禮數。
  
  素顏走到前院,花廳裡,正坐著兩個容貌俊朗的公子,其中一位,一身煙青色提花錦緞直綴,頭束紫冠,笑容溫和大方,不是東王世子又是誰?
  
  而另一個,卻是皮膚稍顯蒼白,一身儒雅之氣,笑容乾淨略帶羞澀,卻正是郁三公子。
  
  素顏只差沒驚呼出聲,這兩人也太怪異了些吧,怎麼還找到了別院裡頭來了?
  
  不過來者是客,而且,巧的是,這兩人可都算得上她的救命恩人呢,還真不能得罪了。
  
  素顏上前施了一禮,東王世子早就看到了素顏,她自門外緩緩而來,神情略有一些訝異,一雙清亮的眸子靈動異常,看著雖是端莊溫婉,其實怕是對自己的到來,早在心裡轉了幾轉了,不由笑道:「冒昧打擾世嫂了。」
  
  那日他可是稱她為夫人的,今日稱世嫂,倒讓素顏覺得自在了好多,自他那日說了那一句話,雖沒明說,但她當然是聽得出他的意思的,倒讓她真不知道要如何面對他了,如今聽他稱呼得得體,倒也將心裡的那點子不自在壓了下去。
  
  忙笑道:「前日多得世子相救,正要外子登門道謝呢,不成想,世子倒是來了,正好謝過世子。」
  
  冷傲晨見她神色坦然,眉眼間並沒有不豫之色,倒是鬆了一口氣,笑道:「說來也巧,世兄的別院正好與小弟的相鄰,小弟香山別院就在世嫂家山另一邊,不知世嫂來時可曾注意了?」
  
  怪不得他們來得如此巧,原來他家就在這裡,素顏也立即就想起了東王妃說過要請她去赴宴的話來,忙也笑道:「還真是巧了。」眼睛看向郁三公子,也要向他行禮,郁三公子卻是先站了起來,對他一輯:「小生給夫人行禮了,夫人別來無恙?」
  
  素顏原就喜歡這郁三公子,看他一表人才,又文質彬彬,更是巴不得就直接跟他提起素麗就好,只是礙於東王世子也在,不好說罷了,便笑道:「當日得公子靈藥一顆,我正心中不安,要上門道謝的,公子肯來,外子定然會歡喜得很。」
  
  那日雖然事後葉成紹也去了郁家送過謝禮,但是,素顏一直沒有當面道謝的,而且,她也是真覺得郁三公子是個人材,葉成紹就要啟程去兩淮,郁三公子定然能成他的大助力。
  
  「不過小事一樁,夫人不必掛齒,小生來,便是有事相求夫人的,還請夫人成全一二。」郁三公子卻是個爽快人,說話半點也不肯繞彎子,竟是一開口就說明來意。
  
  東王世子在旁面帶徵笑地聽著,似是早就知道他的用意。
  
  「千萬別說什麼求不求的,公子有話儘管說」素顏一聽那成全二字,心裡就高興,忙道。
  
  郁三公子聽了臉徵微一紅,有些羞郝地垂了眸子,不好意思與素顏對禮,話語卻是清晰得很:「小生不才,想求娶夫人家的三妹妹為妻,不知夫人可肯應否。」
  
  果然是這事,素顏聽得大喜,她就是怕郁三公子太過害羞,但子小,不敢主動出擊,會俘獲不了素麗的心,素麗那丫頭似乎對二皇子有些動心,而二皇子也似乎看出來了,所以,才不顧反對的堅持要娶素麗,若不是自己從中作梗,如今素麗只怕是早就嫁到二皇子府上去了。
  
  「這倒是大喜事一樁,先前我也與郁夫人談過這件事,只是,公子怎麼不讓兩方長輩正試以婚儀之禮求娶,卻是……」如果郁夫人上門向大夫人求親,應該大夫人是會同意的,郁三公子這樣越過兩家長輩,直接向自己提出,倒是不太合禮數的。
  
  郁三公子聽得眉頭一皺,歎了口氣道:「若是家母……呃,不瞞夫人,小生對藍三姑娘是……傾心得很。」說著,便頓了頓,臉紅如霞,眼睛卻是大膽的抬了起來,直直地看著素顏道:「是陳王妃親自上門,勸家母放棄……家母不想得罪二皇子和陳王兩家,所以……」
  
  原來如此,自己在想法子退了二皇子的婚事的同時,二皇子那邊也在行動,只是陳王妃也真是大度,明英就要嫁給二皇子做正妃,她身為明英的母親,卻是肯幫二皇子張羅側室,還真是不可思議。
  
  郁三看來也是急了,所以才會求到自己這裡來,這事,倒還真不好辦了,郁三的勝算太小了,如今最要緊的便是素麗的態度,若是素麗自己又肯嫁二皇子,光自己一人反對,可能孤掌難鳴啊。
  
  素顏嚴肅地看著郁三,郁夫人的態度她並不生氣,很理解,郁三這份執著倒讓她感動,便也不顧東王世子也在,問道:「你可知我那三妹妹心中是否有你?若是她不喜歡你,強扭的瓜了不甜呢。」
  
  郁三臉一白,怔怔地看著素顏,又皺了皺眉,好半晌才道:「藍三姑娘年歲尚小,怕是自己心裡想什麼,自己都不太請楚,夫人,小生真是走投無路,只能求夫人了,夫人便是不應,幫小生見上藍三姑娘幾面也是好的,她如今被鎖在府裡出不得門,小生畏於禮數,又不敢去見她,這……這是生生急死小生了。」
  
  還真是率真又直爽的男孩子,若是換在別人,女方對他又不見得有心,兩方家庭都不太贊成,婚事因難重重,怕是早就放棄了,而他,卻是不肯放棄,還敢大膽跟自己說要私會素麗,這人……這人還真是很可愛呢,素顏是越看郁三就越喜歡,她不喜歡迂腐之人,像郁三這種特立獨行的,倒是更直得信任一些。
  
  東王世子靜靜地看著素顏,他很想看看,郁三這個不合情禮的要求,素顏會如何回答。
  
  「公子,我家外子甚是看重公子之才,公子不防在府上多住些時日,好與他一同商討治河大事。」素顏卻是出乎意料的轉了話題。
  
  東王世子先是聽得一怔,隨即挑了挑眉,她比他,想像中還要大膽灑脫呢。
  
  郁三公子一開始也是聽得一怔,隨即熱切地看著素顏,兩眼極亮。
  
  很快便應道:「小生正也要拜夫人為師,想在夫人處求教呢,如此,恭敬不如從命,小生這就去東子府別院收拾東西。」
  
  說著,就要走,素顏笑著又問世子:「莫非世子是專程陪郁公子來的麼?」
  
  冷傲晨聽了微微一笑,卻道:「不然,小弟倒是來給世嫂送人的,還請世嫂笑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05:03 PM

  第一百三十四章
  
  送人?送什麼人?素顏好生納悶,不解地看著冷傲晨,冷傲晨微微一笑,臉部剛毅的線條顯出柔和溫潤來,不得不承認,東王世子是她所見到的,長相最為俊美的男子,他糅合了陽剛和溫潤兩種氣質,但偏生半點也不突兀,他是那種不管站在何處,都能吸引眾人目光的人,他在哪裡,哪裡就會是風景。
  
  看到她再一次用欣賞的眼光看他,東王世子心頭一顫,雖然明知她眼裡的欣賞純粹得很,心裡還是忍不住一陣竊喜,至少,她不討厭面對他,更不會排斥他,與生俱來的自信優越感又讓他心中生了些自信來,「世嫂可是覺得小弟唐突了?」
  
  素顏聽得莞爾一笑,坦然的點了頭道:「我只是覺得很突然,不知道世子想要送什麼人給我呢?」
  
  東王世子沒料到她如此直白,連客氣話也不講,心裡反倒覺得自在了很多,他著實唐突了,他也知道如此送人過來,她必定不會收下,但是,如果不趁著葉成紹還在京中,藉著葉成紹的名頭光明正大的送人,只怕等葉成紹走後,她是連面都不肯再見他的了。
  
  「那日見夫人在胭脂店裡對所有的胭脂如數家珍,又自家母處得知夫人喜歡侍弄那些東西,想來,夫人怕是需要會制香的手藝人,正好小弟也開著胭脂鋪子,手下有幾個還過得去的,就想給夫人送來了。」冷傲晨臉上含著淡淡的微笑,聲音沉緩而極富磁性,說得再自然不過了,自家口口聲聲說唐突,表情卻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素顏聽得好生詫異,這東王世子也太聰明了些吧,聞琴聲而知雅意,自己不過是略略表示出興趣罷了,他就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還缺什麼?素顏心中隱隱覺得不太對勁,但人家一片好意,卻不好怎麼責怪,便笑道:
  
  「世子有心了,只是他們怕是世子府上得力的匠人吧,我實在是不好意思收下,世子好意我心領了。」
  
  冷傲晨似是早就知道她會拒絕,半點也不氣惱,湛亮的鳳眼微瞇了瞇,臉上笑意不改:「世嫂不肯收小弟送來的人,可是怕小弟偷取了經回去?小弟大膽猜測,世嫂是想開胭脂鋪子,想做生意吧。」
  
  呃,這話也太直爽了些吧,素顏被冷傲晨的大膽和直白弄得臉上有些發僵,不得不回道:「我確實是想開胭脂鋪子,可是……取經這一說……」
  
  冷傲晨見她果然被自己的話僵住了,哂然一笑,向她一揖道:「世嫂莫怪,小弟開玩笑的,這幾個人既是送給世嫂,自然是連身份文契一同送來,他們以後便是世嫂的人了,自然是不會給小弟偷經回去的,只是小弟的人也不是白送,送禮自然是圖回報的,據家母所言,世嫂所制之香很是獨特,東西又好,將來定然能大賺,小弟不過私心裡想在世嫂這裡訂下首單,將來運回蜀地行銷,還望世嫂要給小弟這個面子才好。」
  
  這話倒是說得合情合理,在商言商,公平得很,素顏聽了心中舒坦了好多,她自來便相信,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既然東王世子是有所圖的,那就好辦,她想做一番事業,卻是不想佔別人的便宜,能與東王府合作,對她來說也是樁大喜事,廠子還沒建,胭脂還沒有制,倒是先有了一個大銷路,她的心情頓時雀躍了起來,臉上的笑容也越發的明妍了。
  
  「世子的眼光還真是超前,我這胭脂還沒制好呢,你就肯定我會做出好香來?」
  
  她言笑晏晏,語氣比先頭輕快了許多,又微帶了絲俏皮,冷傲晨的心也跟著歡快了起來,臉上笑容仍是沉靜:「小弟只盼世嫂將來莫要因為貨物緊俏,短了小弟的貨源就好。」
  
  不止是肯定素顏能製出好香來,更是肯定她的香將來會大賣,素顏從他的話裡聽到了鼓勵,便也不再推辭,笑道:「還莫說,世子真是急人之危,我正缺人手時,你就送來了,人我就先收下了,至於胭脂貨源,我們可以簽一個協議,世子對我如此有信心,我自當不能辜負了世子的好意,出來的第一批貨,便分三成給世子如何?」
  
  冷傲晨聽得大喜,又更是驚詫於素顏的精明,一曲高歌曾驚艷全京城,她原來不止是個清高雅致,又有大胸懷,連經商這種被世人輕視的行當,她也肯參與,在他所認知的大家閨秀裡,不少都是有幾分才氣後,便自命不凡,眼高於頂,成日只會吟風弄月,不知柴米油鹽,更不知生計營生,哪裡像她這般,能高能低,高雅之事能勝常人,粗俗如經商,她也照樣精明,他的心不由又有些發酸,為什麼,就遲了那一步,如果,他不是遠在蜀地的話……甩了甩頭,冷傲晨將不該有的惆悵丟開,高興的回道:
  
  「小弟不過送幾個人罷了,世嫂就肯拿出三成貨源來,那豈不是小弟大佔了便宜?不如這樣,小弟先付些定金與世嫂,也讓小弟心安一些。」
  
  素顏聽得眼睛閃閃發亮,這東王世子太體貼了,口裡說是佔便宜,其實就是在幫自己,萬事開頭難,想建廠子,制產品,先頭的資金肯定所需巨大,雖說葉成紹很有錢,皇后也會給她一筆款項,但是,訂金卻是一種鼓勵,比那些個資金讓她更有動力和信心……
  
  「如此多謝世子了,希望以後合作愉快。」素顏很自然地伸了右手出去,冷傲晨的眸光就落在她那只白晰纖秀的手上,骨肉均勻細緻,柔美如皓玉,她竟然向他伸手,他的心激動萬分,卻是不敢向前握……第一次,他發現自己原來也有膽怯的時候……
  
  素顏的手停在半空,突然才回想起自己有多麼的唐突,前世時最普通的禮節,在這個時代是多麼的不合規矩,她哂然一笑,又很自然的將手收回去,冷傲晨卻是在她收回去的那一剎那伸出手來,握住了她的,只是輕輕一握,她感覺到他手心裡微汗,但也很溫暖,素顏輕輕回握一下,瞬間鬆開,臉上帶著再坦然不過的笑容。
  
  她的手果然柔弱無骨,肌膚細膩光滑,冷傲晨很想再多握一下,但他明白了她那只是禮節,雖不知道她這種怪異的禮節是哪裡的,但他是能明白她的意思的,只是……那手抽離時,他的心分明也跟著手心一起,有些發空了。
  
  素顏越發的喜歡眼前這個東王世子了,很善解人意的一個大男孩,自己方纔的握手舉動,若是換了別人,怕是會驚世駭俗的,同時,又會輕視了自己吧。他竟然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好個有趣的人。
  
  郁三公子在一旁靜靜地喝著茶,眼裡帶著淡淡的笑意,靜靜地聽著冷傲晨與素顏的交談,當看到素顏收回手,冷傲晨臉上一閃而過的失落時,他笑著上前一步,也向素顏伸出了右手:
  
  「多謝夫人相助之人,小生就此別過,以後還要繼續打擾夫人呢。」
  
  郁三公子伸出來的手,讓素顏更覺得自在了許多,她大大方方的伸手與郁三公子握了握,笑道:「我可幫不上太多的忙,能不能成功,可還須看你自己的緣分。」
  
  郁三公子眉目間儘是自信,哈哈一笑道:「夫人只管幫著小生製造機會就是,小生此生是跟定了藍三姑娘了。」
  
  素顏很喜歡郁三公子的灑脫與自信,微挑了眉道:「那我就等著你得到我三妹妹的青睞哦。」
  
  事情說完,冷傲晨與郁三公子雙雙告辭。素顏讓墨書將人送走,自己又回到了書房裡,繼續畫圖紙。
  
  葉成紹晚上回來,聽說冷傲晨和郁三公子來訪,一臉喜色,問素顏:「那東王世子可是願意同我一起去治河了?」
  
  素顏聽得詫異,問道:「不是說好了,會與你一同去的麼?皇上還給了他官職,怎的又不去了?」
  
  葉成紹的眼睛就有些黯淡地看著素顏,微黃的燈光下,素顏姣好的面容寧靜恬淡,手裡正拿著一本書看著,他走過去,將她額前的碎發輕輕撫至耳後,柔聲道:「他不想隨我去了,不過,有郁三公子和郁大人,這幾日,我又在工部發現了幾個人才,他不去便不去吧。」
  
  素顏聽得他的話裡有些沮喪,抬了眼看他,見他的眼神幽深幽深的,似是有什麼心事,便笑道:「人各有志,不必強求的。」
  
  冷傲晨那種人也非池中之物,他也是個很有主見的人,他既提出不想去,定然有他自己的道理,這種事情,強迫不得的。
  
  葉成紹輕輕將她攬進懷裡,將頭埋在她的肩窩處,悠悠的說道:「是啊,人各有志,不能強求,我才不管他要如何呢。」
  
  口裡說不管,心裡卻是不痛快,這傢伙,有話不說透,素顏以為葉成紹心裡還有自卑,畢竟被人罵過多年的無能,有人不肯服他,會有失落也是有的。
  
  「這個世界少了誰都一樣轉,難道相公少了他,就沒了有治河的信心了嗎?」
  
  關治河什麼事啊,冷傲晨愛去不去,葉成紹在心裡腹誹,酸溜溜地罵道,不過,那小子這回怕是會一敗塗地呢,長得好又如何,娘子是自己的,誰也搶不去。
  
  想到這裡,葉成紹頭一偏,輕輕地含住素顏晶瑩的耳垂,用舌頭舔了舔又放開了,弄得素顏不住的縮脖子,拿眼嗔他,似嗔似喜的模樣更顯嫵媚,葉成紹突然兩手捧住素顏的臉,哈哈大笑起來,眼睛閃閃發亮,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素顏被他笑得莫名,拿了手戳他:「發什麼神經呢,一會子悶聲悶氣的,一會子又傻笑。」
  
  葉成紹雙眉高揚,在素顏唇上重重的親了一記,在她發火的前一瞬立即放開道:「因為我得了這個世界上最好的,讓好些人嫉妒著呢,可惜,他們只會白費心機,若是輕易能搶的走的,又豈會是真寶貝。」
  
  素顏聽得眼睛一亮,知道他的心結是徹底去了,伸了手環住他的腰,頭抵著他的額頭道:「你會這麼想是最好的,安安心心的去幹你的大事,我會好好地在家等你的,不要以我為念。」
  
  不多時,青竹氣鼓鼓地回來了,方媽媽在外面看她臉色不對,忙拉住了問:「可是宮裡的人找麻煩了?」
  
  青竹臉上戾氣甚重,但對方媽媽卻是尊敬:「那些人說大少奶奶不識抬舉呢,我聽著就氣。」
  
  方媽媽聽得到沒怎麼生氣,宮裡的人向來眼高得很,突然被世子爺遣了回去,覺得沒臉了,說幾句怨氣話也是有的。
  
  「你人是交到了何處?世子爺不是給了你牌子麼?」
  
  「竟然是太后宮裡的趙嬤嬤親自來收的人,不過,只怕不會就此了了,這批人走了,指不定又要找了眉目再放下一批人來。」青竹喝了口紫綢遞上來的水,擔心地說道。
  
  「這事你別管了,也別去稟大少奶奶和世子爺,以後宮裡再來人,由我去對付就好。」方媽媽神情淡定地說道。
  
  紫綢聽了這話,不由多看了方媽媽一眼,方媽媽行止規矩都有宮裡的風範,她的來處,怕是不簡單,怕不是寧伯侯府的家生子呢。
  
  冷傲晨第二天就差人將幾個手藝人送了過來,有三個都是年過三十的中年人,看著也很誠實的樣子,又是東王府的人親手將他們的賣身契交到了素顏手裡,他們便也知道再回東王府無望了,其中一人眼中泛濕,略含了絲蒼涼,素顏便知道他們的心裡不太舒服,任誰被主子隨便的送人,心裡都不會舒服的,何況是從王府送到了侯爵府,身份上便是降了一等的樣子。
  
  素顏也不與他們多說,日久見人心,等將來,他們在自己這裡得到的好處比東王府更多時,他們便會知道,哪裡更適合他們的。
  
  與他們交談了幾句後,便讓方媽媽安排了他們的住處,等廠子建好後再用不提。
  
  葉成紹找了個很懂園林建造的大師傅來,素顏將自己畫的圖紙交給大師傅,商量著如何建廠子的事。
  
  忙了好一天,郁三公子真的包袱款款的來了,葉成紹見得大喜,也不問他為何要住到別院來,一來便拖了郁三公子往書房裡跑,兩人一聊就是一上午,郁三公子一說起治河來,也是頭頭是道,更是心無雜念,不時的,還與葉成紹爭得面紅耳赤,沒多久,又相視一笑,相談甚歡。
  
  郁三公子一來,素顏便知道自己該回娘家一趟了,素麗如今正托病,二皇子那裡怕也是盯著藍府的,讓下人去接她來,怕是不妥,便與葉成紹打了聲招呼,便還著青竹和紅菊幾個,一同回了藍府。
  
  她來得突然,藍家門房一見之下,怔了怔,隨即大喜著要進去報信,素顏卻是攔住了門房,示意自己進去就可。
  
  藍家看起來與往常並沒有不同,只是路遇的僕人看素顏的眼色更外尊敬了,便是老太太院子裡的人,碰到了也是恭敬有加,素顏上回也是以一品誥命身份回來,但並沒有這麼好的待遇,心頭有些詫異,但也沒有多想。
  
  得知老太爺並不在府裡頭,她便帶著禮物先去拜見老太太,走近老太太屋裡時,遠遠的就聽見一陣笑聲,小丫頭見到她來了,忙進去報信,張媽媽很快便親自迎了出來,恭恭敬敬的給素顏行了個禮道:「大姑奶奶怎麼來了也不給個信,好讓人去迎啊,方才老太太聽說大姑奶奶回來了,不知道有多高興呢。」
  
  素顏忙讓紫綢打傷賞,笑道:「我也是臨時起意回來的,老太太身體可好?」
  
  「安健著呢。」張媽媽笑呵呵的掀起簾子,把素顏讓了進去,自己卻是慢了一步看向紫綢。
  
  素顏知道她是想打聽王昆一家子的近況,便自己行帶了青竹進去,卻對紫綢道:「你難得回來一趟,帶些禮物去送了老朋友吧,還有你老子娘,家裡的哥嫂兄弟。」
  
  紫綢聽得大喜,行了一禮退了下去。
  
  素顏人還在穿堂裡,就聽得裡面大夫人喚她:「是素顏嗎?快來,看看誰來了。」
  
  素顏聽得大夫人的聲音裡全是喜色,她心頭一鬆,忙大步走了進去,就看到老太太正笑著坐在正中間,而另一旁卻坐著一個與大夫人年齡相仿的中年美婦,穿得卻是很低調樸素,身上的一件絳紫色的襖子半新不舊的,頭飾也簡單得很,一見素顏進來,便一直看著她,眼裡帶了絲淚意。
  
  素顏一看也是怔住,忙上前去向那婦人行禮:「舅母……」
  
  「哎哎,好孩子,幾年不見,都嫁人了,越發的出挑了。」
  
  顧夫人托住素顏的手,細細打量著素顏,聲音哽咽。
  
  素顏知道顧夫人算是苦盡甘來了,顧老太爺又被重新起復,而且官至二品,她原是要上門去慶賀的,無奈事情太多,而顧老太爺經了難事之後,人也變得越發的低調了,接任之初,並不接待客人。
  
  她與葉成紹算是敏感人物,感覺這個時候去顧家,也不是很妥,便也一直忍著沒去,沒想到,今天竟是在藍府碰到了顧夫人,顧夫人來,怕也是看望大夫人的吧,大夫人的性子綿軟好欺,顧家遭難時,又更是累得大夫人差點送命,顧家便不知道那其中的過程,也知道藍家對大夫人並未善待,這是有心來給大夫人撐腰的吧。
  
  「看到舅母精神安好,素顏也就放心了,正說要去拜望外祖呢,只是一直不得閒,還望他老人家不要見怪就好。」素顏眼裡也有淚,記憶中,顧家對她是很好的,這個舅母也是很善良精明的人,小時候很疼她的。
  
  「嗯,不忙,知道你孝順呢,才搬回京裡來,家裡也是亂哄哄的,還沒安置妥當,等忙完這一陣子了,定是要請了你和你娘親一同去家裡玩耍的,你那表妹也正惦記著你呢,聽說你在壽王府的事後,巴巴的就想來看你,不是我攔著,怕是自己跑到寧伯侯府去了。」顧夫人也是個爽朗的性子,很快就丟去了悲傷,笑著對素顏道。
  
  顧家能起復,得虧這個外侄女嫁了個好人家,沒有葉成紹從中周旋,大皇子肯定不會輕易放過顧家,顧家如今得富貴,可以說是葉成紹爭取來的,所以,顧夫人很想與素顏走得更近一些。
  
  一旁的老太太看顧夫人與素顏說得火熱,臉上便有些不豫,卻是笑道:「素顏,你這孩子,一回來就拉著你舅母說個沒完,快來坐下,前陣子還聽你三妹妹說你傷了身子,怎麼就不好生將養著?這會子身子可好了?」
  
  素顏忙給老太太行禮,又讓青竹送上了禮物,老太太臉上的笑才明亮了些,又留下素顏用飯,素顏也沒有推辭,與老太太和顧夫人又說了些應景的話,便說要去看素麗,大夫人聽了便親自送了她出來。
  
  素顏這回看大夫人氣色很好,眉宇間很是開朗,心知顧家的事平了後,大夫人也算是揚眉吐氣了,親親熱熱地歪在大夫人身邊道:「娘,如今老太太可是還管著您?」
  
  大夫人的腰桿子挺得很直,撫了一把素顏的臉道:「她雖然還是有些挑剔,但卻是好多了,如今我也沒怎麼聽她的,該怎麼做還是怎麼做,不過,她對你弟弟倒是真心得很,疼得心肝肉似的,如今她也老了,沒多少年頭活了,娘聽得的,就聽,聽不得的,也不去理會她就是,你就別擔心娘了,只管過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經。」
  
  說著,眼光又落在素顏平坦的腹部上,擔心道:「都嫁過去幾個月了,有動靜沒?」
  
  素顏聽得臉一紅,垂了眸道:「娘,也就兩個多月,哪裡就會……」
  
  大夫人聽了笑道:「也是,娘只是著急呢,女兒家,還是有了自己的兒子才能落靠,雖說世子爺對你極好,可他那後園子裡還有那麼些姬妾在……你那婆婆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你自己心裡清楚就行。」
  
  素顏聽得心頭一震,最近太忙了,事情又多,她似乎是忘了悠然居裡的那幾個女人了,不由心裡一陣發苦,雖然知道葉成紹不會背叛自己,但那些女人的存在,終究是根刺,總要想法子拔去了才好,何況,她們都是葉成紹名義上的妾,如此晾著她們,也虛耗了她們的青春,總要想個妥善的法子安置她們才行啊。
  
  大夫人見素顏的神色不對,知道自己是戳了她的痛處,心頭一酸道:「娘知道你看著光鮮,其實過得艱難,不過,娘相信你,一定有法子處理好的。」
  
  素顏將頭窩在大夫人的臂彎裡,深吸了口氣道:「沒什麼大不了的,娘儘管放心,女兒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沒時間與她們置氣,而且,總有法子安置好她們的。」
  
  大夫人聽得雖然仍是擔心,卻也無能為力,只能摸著她的頭歎氣,素顏見走得遠了,便讓大夫人回去陪顧夫人,自己帶著青竹和紅菊兩個去了素麗的屋裡,三姨娘早就得了信,知道素顏回來了,便站在屋簷下等著,一見到素顏,便先迎了上來就要行禮,素顏忙托住她道:「姨娘不要客氣,三妹妹可還好?」
  
  三姨娘的眼圈兒就有些泛紅,拉了素顏的手道:「那孩子心思重得很,問她想法又不肯明說,這可如何是好啊,不能總裝著病吧,連在院裡頭走動都不太方便。」
  
  素顏聽得三姨娘話裡的意思不對,微挑了眉看著三姨娘:「不知姨娘如何想的,您希望三妹妹嫁個什麼樣的人呢?」
  
  三姨娘聽素顏的語氣有些重,不由微怔,隨即苦笑道:「不怕大姑奶奶笑話,我這輩子最苦的的就是給人做妾,說是娶了她去做側室,可還是低人一頭啊,那看人眼色過日子的生活,我已經受了一輩子了,就不想她也再去受啊。」
  
  素顏聽了這話才算是鬆了一口氣,倒是沒想到三姨娘是個如此有見地的,便拍了怕三姨娘的手道:「姨娘既是有這想法,那倒是好辦了,只要三妹妹自己不肯嫁入皇室,那她就可以推了這門親事,給她找個平凡些的,但能真心疼她的人,才是最好的。」
  
  說話間,兩人已經進了屋,素麗正穿著常服在屋裡繡花,一抬頭,看見素顏進來,那雙圓圓的杏眼一亮,隨即又浮出淚來,起了身突然就往素顏身上一撲,摟緊了她,竟是嗚嗚哭了起來。
  
  素顏愛憐的抱著素麗,輕輕撫著她的背,她知道,素麗這幾天定然也是過得很不舒心,這是她的人生大事,她原就是個有主意的,以前又對二皇子起過心,少女的初戀最是難忘,突然初戀中的人肯娶她了,卻遭到了自己的反對,一時定然也是難以決斷的。
  
  三姨娘見了便在一旁拉素麗:「你看你,你姐姐難得回來,不好生招待,倒是弄得她一身淚糊糊的。」
  
  素麗聞言不好意思的抬起頭來,眼淚還掛在俏臉上,卻是展顏一笑,拉住素顏的手就往外走,拿起先頭做的女紅給素顏看:「大姐,你看這花色如何?一個人關在這屋子裡,閒得死了,就給你和姐夫做了件春衫,也不知道合你的意不。」
  
  素顏聽得鼻子發酸,看那裌衣做得很是用心,針腳細密,竟是繡的最難的雕繡,不由拍了她的手道:「都是要待嫁的人了,不趕緊著給自己辦嫁妝,倒是還記得給姐姐做衣服,你是讓姐姐心裡難受麼?姐姐可是關了你好些日子了呢。」
  
  素麗便看了三姨娘一眼,欲言又止,三姨娘看著便歎了口氣,知道她有些話並不想讓自己知道,心頭一酸,自己養的女兒,卻是不跟自己親,歎了一口氣,退了出去。
  
  素麗看著三姨娘消失的背影,眼裡笑得苦楚,拉了素顏的手道:「我便是想著她,才不知道要如何是好,我要是能嫁得好些,她在家裡的地位也能高點,也不至於連丫環婆子們都瞧她不起。」
  
  「傻子,姨娘想的也和你一樣呢,可憐天下父母心,她巴不得你能過得好,過得幸福,她才能安心,你所說的嫁得好,是指地位,還是指人品?」素顏皺了眉頭勸素麗。
  
  素麗垂了頭不說話,秀眉皺得緊緊的,素顏也不逼她,只道:「今天便是來接你去我那的,我如今正忙得緊,連個幫手也沒有,你幫我打個下手吧。」
  
  素麗聽得一震,眼裡卻是有了喜色,興奮的歪了頭道:「姐姐幫什麼?不是說就要去治河了麼?若是那些個事情,我可幫不來。」
  
  素顏臉色一黯,「我暫時不去治河了,如今在別院裡頭,想開店做生意呢。」
  
  素麗一聽,眼睛更亮了,圓眼滴溜溜的直轉,笑道:「可是做胭脂膏子?大姐可是出了名了,前些日子還有好些夫人來問我呢,問我會不會做那些東西,我哪裡知道啊,呀,紅梅,給我收拾東西,我要到大姐府上去養病。」
  
  素麗這是在家裡憋壞了,心裡對婚事又很是猶豫,素顏肯來接了她走,能讓她暫時拋開煩惱,自是心頭雀躍。
  
  接了素麗到了別院裡頭,給她安置了房子,別院裡,內院和外院同樣的分得很開,素顏並沒有說明郁三公子也在,只讓素麗先在院子裡住著,讓青竹帶著她在院子裡玩了兩天,自己則繼續忙著手頭上的事情。
  
  葉成紹的行程定下來了,十天後就要啟程,東王世子被東王大罵了一頓,給軟禁在府裡頭,不許他向皇上遞辭呈,郁三公子每日與葉成紹跑進跑出,忙著治河的前期準備,後來,他終於坐不住了,素麗的心意他還沒有摸透,家裡也催著他回府去,要離京了,兒子卻還住在別人院裡不回去,是個什麼事啊?
  
  他惦記著自己的老娘,又記掛著素麗,這一天,他也顧不得再求素顏,找了個借口就去了內院,好在院裡也沒有其他女眷,就只有素顏和素麗兩姐妹,也不算太失禮。
  
  素麗自素顏這裡得了她要建廠子制胭脂膏子的消息後,興奮得兩天沒好睡,素顏又不交事給她做,她心裡便像貓爪在撓心一樣,她很佩服素顏的膽量,敢為別人之敢不為,建廠做胭脂,她還是頭一回聽到,如果成功了,那是不是京城的胭脂鋪子都會被大姐給壟斷了?
  
  從來就知道大姐是個心懷遠大的,卻不知道她有這雄心,這激得素麗原本就不安分的心更加蠢蠢欲動,竟是將婚事帶來的煩惱統統拋到了腦後,磨拳擦掌的就想幫素顏一起幹番事業來。
  
  素顏也是讓她先玩了兩天,適應後,便拉著她一起,教了她幾種制香的方子,讓她學著去做,素麗很是聰明,拿著素顏給的方子就去小試,雖說大姐曾經試驗過成品,但能自己製出一瓶上好的胭脂來,她也很有成就感啊,這天,她便帶著紅梅兩個去園子裡採茶花,如今正是茶花開得濃妍之時,薔薇也在打著花骨朵兒,素麗便想制點薔薇香出來。
  
  別院裡的茶花種得並不多,依著園牆邊就一順溜,十幾株的樣子,素麗提著籃子,看著那開得正艷的花兒,有些不忍下手,大姐說,扯花瓣兒就成了,可是,那花兒扯了花瓣就會變醜了,又更不願意摘花,總覺得摘到一朵後,整株花便失去了美感,紅梅可沒她那麼多顧慮,選了開得最大最艷的花瓣兒去扯。
  
  素麗嘟著嘴在一旁看著,遲遲不肯下手,眼看著紅梅的籃子有了一小層兒花瓣墊底,她還一片兒也沒摘,正伸了手去,想選朵最差花朵兒來整朵摘了,卻見另一隻白晰的手比她快多了,很隨意的就摘去了一朵花。
  
  「想要制香,卻連花都不敢摘,藍三姑娘還真不是個能做大事的,比起葉夫人來,果然是差了些膽色。」一個溫和的聲音在一旁調侃道。
  
  素麗猛一抬頭,眸光便落入一雙乾淨而又溫和的眸子裡,那眼光裡跳躍著一簇火苗,正大膽的看著她,像是要將她點著了似的。
  
  素麗不由大怒,這廝怎麼會在這裡,那眼光也太大膽了些,像是要吞了她似的,分明就是個登徒子,「喂,我本就不如大姐,但也不要你來多嘴,你這人好生無禮,怎麼自闖後宅?」
  
  郁三公子早就躲在暗處觀察了素麗好久,見她連朵花也不肯摧殘了,心頭便更是喜歡,又看她那想摘又不忍心的樣子,很是可愛嬌俏,忍不住就想要逗她。
  
  「誰說我自闖的,小生可是世子爺親自邀請來的,得了葉夫人的首肯才能進得後院來,小生正在此處賞花,卻不知花兒被人摘了,弄得沒有了賞花的心情,你不陪禮也就算了,卻還如此無禮?」他明明就是想要與她好生交談的,畢竟時間不多了,他就要離京,明明心裡就急得要死,可是一見她嘟了嘴想要跟他吵的樣子,他就忍不住想要激怒她。
  
  「切,明明就是個登徒子,還說別人無理,真沒見過你這樣厚臉皮的。」素麗氣沖沖的,提了籃就想要走,卻見郁三公子又自那株花花下摘了一大朵來很隨意的往她籃子裡一丟。
  
  她正要罵,郁三公子又連摘了好幾朵兒,但看那株茶花卻並沒有因為這幾朵茶被摘而失去整體美感,她不由生生止住了罵,詫異地在一旁看著他繼續往別一株花摘去,見他總是尋了那枝葉茂盛的,藏大葉子下開著的花摘,不由哂然一笑道:「我怎麼沒想到這個。」一時興起,也彎了腰,尋了這樣的花來摘,兩人一連摘了幾十朵,倒是比紅梅的籃子裡看著還要多上好多,她無端就高興了起來,歪了頭對郁三公子道:「沒想到你還有些小聰明呢。」
  
  郁三公子聽了微微一笑,邊摘花,邊偏了頭看她,眼神灼灼:「你要是與我呆得久了,你就會發現,我不止是有小聰明,也會有大智慧。」
  
  聽他又吊兒郎當的自吹,素麗嘴唇一撇道:「切,王婆婆賣瓜,沒見過這樣的,一點讀書人的謙遜之氣也沒有。」
  
  「聽說姑娘前陣子病了,可好些了?」郁三卻是不再與她鬥嘴,直了身子,將手裡的一捧花放進她的籃子裡,灼灼的目光中,帶了絲柔柔的關懷。
  
  素麗被他看得心尖兒一顫,臉幕的就紅了,嗔他一眼道:「不過就是感了些風寒……哦,太醫說有傳染呢,你可別跟我站得太近,小心傳染了你就不好了。」
  
  郁三公子聽得微微一笑,眼裡卻帶了一絲苦澀,幽幽地說道:「我倒不怕,反正身上原就有病,不在乎再多一樣,能和你……和你生著同一種病,吃同一種藥,就算是苦,也會甜的。」
  
  這話說得好生羞人,素麗聽得臉紅心熱,掩了面就偷偷去□紅梅,卻見紅梅早就不知何時離開了,不由大窘,抬了腳就逃。
  
  郁三公子看著那俏麗的身影像小兔子一樣的逃走,心裡好生悵然,正要提了腳也回轉,卻見素麗卻是又轉了回來,小臉紅撲撲的,眼睛卻是又大又亮,神情卻是很嚴肅:「你……你剛才說什麼?什麼原就是有病,不在乎再多一樣?」
  
  郁三公子心一沉,眼裡的苦澀更深了,眉頭跳了跳道:「是啊,小生原是想向藍家求娶三姑娘的,可是,這身子,還是不要害了別人的好,反正也不知道能活多久,娶人便是害人,今生注定孤獨的渡過最後的日子算了。」
  
  素麗聽得眼一紅,看他臉色蒼白,雖然氣質儒雅,但身子卻是瘦弱,大姐沒少在自己面前誇他,說他是良配,那些日子,二皇子逼婚,她雖然也在猶豫,但心底裡隱隱有著期待,希望他也會去藍家提親,可是,等了好些天也沒動靜,想來,他們家也是看不上自己這庶女身份吧,失望中,又看到了他,心裡就氣,恨不得質問他就好,偏生他又沒對她說過什麼,更沒有承諾,憑什麼罵他,原來,他是有病麼?還說……還說最後的日子,沒來由的,素麗的心就有些發酸,還有些微痛,像是被小蟲子咬了一樣。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卻是更氣他說的話,什麼怕害了人,便是……便是嫁了他……呃,想到這個,她又臉紅了。
  
  「喂,你到底是什麼病?怎麼好好兒的說什麼死呀活兒的,你娘若是聽到,指不定會有多傷心呢,有病就快去治啊,沒事在這裡瞎轉悠做甚?」她突然就很想罵他,狠狠的罵他,這個沒眼色的狗東西,不想就別招惹啊,用那種眼神看人家,弄半天,根本就不敢提親,什麼人嘛。
  
  「吃過藥了,你……你擔心我嗎?若是我……我哪天真……真的走了,你會不會記得我?」郁三公子見她走而復回時,心裡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填得滿滿的,兩手激動得就不知道要放在哪裡好,心裡像是有小鹿在亂撞,怦怦的,直跳,他捂著心,強呼吸著,努力平息著自己的氣息,生怕又嚇走了她,一個對一朵花兒都能生出憐憫的人,又怎麼會對人狠心呢?
  
  素麗聽他說得認真,像是在與她訣別一樣,眼睛忍不住就紅了,嗔道:「你……你要是真走了,我才不會記得你呢,我會很快就忘記你,你是我什麼人,我為什麼要記得你?嗯,對,很快就忘了你,把你丟到腦後頭去。」
  
  「可是我不會忘記你怎麼辦?要是我真去你家求親,我又是這個身體……你……你不會恨死我吧。」郁三公子看著素麗眼中的淚水,心裡軟的就要化成一灘溫泉,聲音也輕柔的像在空中飄。
  
  「連花都不敢摘,又怎麼制香?這話不是你說得麼?笨蛋!」他真的會死麼?真的只有幾年好活麼?怎麼沒有聽大姐說起這個,素麗方才是被氣糊塗了,這會子倒是覺得怪異了起來,卻是更氣他拿這話來問自己,好像不信自己的人品一樣。
  
  這是……這是同意了,要他去提親的意思?幸福來得太快,郁三公子似乎一下子還沒有回過神來,待看到素麗那亮晶晶的眼裡蒙上了一層水霧時,郁三再也控制不住心頭的狂喜,猛然就向她衝了上去,但離她一尺遠時,又生生止住了腳,一雙乾淨明澈的眸子裡帶著不可置信的喜悅,想伸手,又怕唐突了她,傻傻地摸著後腦勺笑道:「你……你這是同意了麼?你……你不嫌棄我麼?我……我明兒讓我娘去你家提親。」
  
  他原本略顯蒼白的臉上染上了兩朵余霞,竟顯出幾分艷色來,他原本就俊俏,這會子眼睛又極亮,眸光熱烈而灼灼,整個人都像閃出一道華彩來,讓素麗一陣炫目,一時竟然看得呆了,小傻子一樣的看著他,根本就沒有聽進去他的話。
  
  郁三的心一下子又緊了起來,呼吸急促著,背心一陣陣地冒著汗,他是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女孩子的心他根本就猜不透,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了出來,她卻半天也沒有回應……心像是被人揪著,攥得死緊,乾脆連呼吸都摒住了,緊張得連耳根都紅了。
  
  「你……你……其實,我的病……」他可憐兮兮的,有些後悔自己拿那些話去嚇她,哪個女孩子願意嫁給短命鬼啊……手自後腦上垂到了兩邊,一副既緊張,有沮喪的樣子。
  
  看在素麗的眼睛裡就是退縮,她猛然晃過神來,握著小拳頭就去捶他的胸,兩隻小拳頭白玉晶瑩,捶在他身上半點也不疼,她的眼淚卻是下來了,罵道:「你……你什麼意思嘛,又要來耍我嗎?」
  
  她生氣的樣子落在郁三的眼裡卻是成了天下最可愛的天使,他任她捶著胸,知道自己是誤會她了,被揪住的心總算得到了釋放,又像是浸在暖洋洋的溫泉裡,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洋溢著快樂和滿足,眼神寵溺地看著眼前正跟她撒嬌的小女子。
  
  「嗯哼!」兩人身後突然傳來了聲清咳,素麗抬了頭看去,正好看見葉成紹和素顏兩人在不遠處含笑看著他們兩個,素麗頓時小臉漲得通紅,一跺腳,轉身就逃。
  
  郁三也是羞紅了臉,卻是大著膽子對素麗喊道:「明兒個,我就去提親。」
  
  素麗身子一僵,隨即又跑得更快了,遠遠的就聽到她的罵聲:「厚臉皮的呆子。」
  
  葉成紹聽得哈哈大笑,素顏的神色卻是很嚴肅,郁三能輕易進得後院,當然得益於她的安排,但素麗始終是她最疼的妹妹,雖喜歡郁三,很希望他成為自己的妹夫,但是,當葉成紹帶著她,悄悄潛在不遠處聽這對小冤家談話時,她對郁三的身體狀況很是擔憂,以前只覺得郁三看著瘦弱,臉上有著不正常的白,但只想著如今的讀書人都是柔弱的,也不算得什麼。
  
  如今想來,郁三的身體狀況怕是不容樂觀,讓她開心的是,素麗終於走出了少女憧憬中的夢幻,對二皇子的那點子少女情懷收回來了,心裡其實是喜歡郁三的,雖然,他們兩個並沒有見過幾面,但兩人互有情愫,可是,再喜歡又如何,她可不想自己的妹妹嫁過去不久就會守寡啊……
  
  「郁三公子,你的身體……真的有病嗎?」素顏想要確定這一點。
  
  郁三聽得臉一白,明白自己方纔的話怕是被素顏和葉成紹兩人聽了去了,但隨即坦然一笑:「夫人難道以為郁三是那種將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的人嗎?」
  
  素顏聽得心一鬆,但還是不確定,沉了臉道:「你應該不是,我看人的眼光向來很準,這點自信我還是有的,但是,你方纔那話,著實讓我擔心啊,我就這麼個舒心的妹妹,請你理解我做姐姐的心情。」
  
  郁三臉上又帶了那種乾淨而溫暖的微笑,向素顏一揖道:「請夫人放心將藍三姑娘交給小生,小生會用心守護她一生的,小生身體雖不太好,但是,陪她一起過個五六十年應該沒什麼問題的。」
  
  這就是說,雖然有病,但不會死……素顏徹底鬆了一口氣,她知道郁三的為人,也看得出郁三對素麗是真心的,不然,以他的家世,和如今皇上對他的看中,治河之後回京,再立下大功之時,怕是會有更多好姻緣在等著他,但他卻一心只想求娶素麗,連賴到自家別院裡住著這種事也做出來了,生怕他離去後,素麗會被二皇子給搶了去,他對素麗的心就毋庸置疑了。
  
  「可是,你究竟是什麼病,不能治好麼?那日我聽說你有藥仙谷的藥,怎麼藥仙谷的靈藥也沒能治好你的病嗎?」素顏著實對郁三病情很是好奇,她也是學醫的,很想知道郁三究竟是得的什麼病。
  
  對藥仙谷的藥也是很好奇,那麼出名的醫藥聖地,她真的想去走上一走,學學先古藥方來。
  
  「就是底子太弱了,我娘生我時是早產……還有些說不明的原因,拖壞了底子,原是活不過十二歲的,機緣巧合下,竟然被藥仙谷的玉清大師救了,調養多年,如今大師又研製了一種新藥,我的病除根怕是沒法子,但養得好,藥不斷的話,性命是無憂的。」郁三說得很坦然,素顏的擔心他很能理解,也更為素麗高興,有這麼個出眾又真心疼她的姐姐關愛著她,她很幸運。
  
  「說不明的原因?」你可有發作過?發作時,會是什麼情況?「素顏皺著眉頭問道。
  
  人吃五穀雜糧,身體會有病也是正常的,也許是素顏來到這個世上後,被陰謀論包圍得久了,一聽到那什麼「說不明的原因」心頭就發顫,郁家也是大戶人家,百年望族,郁老爺雖不是嫡系,但也是功成名就,少年就得意的,家裡的鬥爭肯定也不少,郁三說不定,少時也像葉成紹一樣?
  
  一時又想起在壽王宴席上看到的郁夫人,八面玲瓏,長袖善舞,而郁大少奶奶,卻是性子怯弱,肌黃寡瘦的,郁夫人看著就精明能幹,看著就是個厲害婆婆,又莫名其妙擔心氣素麗嫁過去後的日子來,一時臉色便有些陰晴不定。
  
  郁三敏感的發現素顏的不開心,在心裡歎了口氣後道:「自然是發作過的,小時後,發作得頻繁一些,如今倒是一兩年才發一次,發作時雖是凶險,但有藥仙谷的藥,倒也能平安度過,小生若是連個最起碼的幸福保障也不能給三姑娘,又怎麼敢厚顏開這個口,夫人……」
  
  葉成紹在一旁看著就急,素顏的心情他很理解,可最近這幾日與郁三在一起久了,也實在是與郁三意氣相投,兩個都是灑然不拘的性子,又有著共同的理想,巴不得成了褳襪就能更近一層,這會子看素顏似是不贊成這門親了,他就在一旁抓耳撓腮的,又不敢多勸,只好嘻嘻笑著把話往開裡扯:
  
  「娘子,藥仙谷你去過麼?你也是學醫的,若是哪天讓郁三帶你去上一回,你肯定能學上好些個有用東西回來。」說著,又使勁□郁三,對他擠眉弄眼的。
  
  郁三隻是苦笑,卻不敢順著他的話應承,藥仙谷可不是誰想去就能去的,便是皇帝老子也不是能進得去的,好在素顏的心思不在這裡,倒也沒為這個黑臉,他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又提得老高起來,他與素麗兩人能否成其好事,最大的助力就是葉夫人,如果到了這個節骨眼上葉夫人反口了,他可真想跳淮河了。
  
  素顏垂眸沉思著,並不說話,臉色看起來很不好,郁三越看越急,忍不住便又道:「夫人若還是擔心,不若夫人親自為小生把把脈,若小生真是那……那不成器的身子,小生也不敢黑了心腸去害三姑娘一輩子。」
  
  說著,就不管不顧的挽了袖子,把手伸向素顏,這回葉成紹卻是一跳三丈高了,看病又如何,那也是肌膚相觸的好不好,拉著素顏就將她往身後一扯,隨手便將郁三的手拍了下去,瞪他一眼道:「我娘子她雖是醫術高明,但怎麼也比不得藥仙谷的人,藥仙谷的人既然說了你身子過得去,那便是了,還診個什麼脈。」
  
  郁三本就心中有氣,再一看葉成紹這副小氣巴拉的樣子,拿了白眼翻葉成紹:「葉兄這事作什麼,也忒小器了,夫人與男子握手也不過是個禮節,只是探下脈又哪裡失禮了。」
  
  葉成紹一聽就黑了臉,瞪著郁三道:「你哪只手和我家娘子握的?」
  
  「右手,如何?」郁三理直氣壯的,東王世子也握了,又不是他一個,握了就握了,葉夫人又沒少塊肉,也衡邵還真是龜毛呢。
  
  想歸想,右手卻是下意識的往身後藏,葉成紹卻是就恨不得要將郁三的右手卸了才好,見他早有防範,陰沉著臉,提腳就去踹他,卻是被素顏先一巴掌拍在腦門上:
  
  「你瞎摻和什麼?我就和他握過手又怎麼了?」葉成紹立即火冒三丈,嘟著嘴就要辯駁,卻見素顏秀眉一立,他立馬老實了,委屈地閉了嘴,只拿眼刀子戳郁三。
  
  「你們成親後,回事住在郁府大院裡頭麼?」素顏懶得理他,一把年紀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的胡鬧。
  
  郁三聽得一喜,吊著的心就有了著落,臉上立即綻開了花,揚了眉道:「家中府第雖大,但家中人也多,若是夫人不喜三姑娘與公婆兄嫂住在一起,小生自己也是有府第的,到時,搬出來單過也不是不可以的,反正小生也不是長子,將來也是會分家的。」
  
  素顏一聽這話算是放了心了,卻是主動拉起郁三的手,一旁的葉成紹怪模怪樣的也不敢對素顏如何,只拿眼剜郁三,郁三卻是笑得一臉的欠抽,還得意洋洋的對葉成紹挑了挑眉,很討厭的叫了聲:「姐夫,大姐的這探脈的方式就很專業啊。」
  
  專業你個大便頭!誰是你姐夫,八字還沒一撇呢,真不要臉,葉成紹瞪著郁三,恨不能將他的手給剁了,看素顏橫了眼過來,立即咧嘴一笑,狗腿道:「娘子果然是很專業的,娘子的醫術天下無雙。」
  
  「果然脈象強勁,我先前只怕你有心臟病什麼的,如今看來,你確實是體虛得很,多加強鍛煉吧,治河最是辛苦,也不知道你能吃得消不,要不……」素顏眉頭輕輕鬆開,臉上也有了些笑容。
  
  「怎麼吃不消,去治河就是最好的鍛煉,娘子,相公我身子也虛,我不也要去治河嗎?你怎麼就捨得我去呢?」葉成紹一聽素顏像是要反對郁三去治河,氣得白臉的就叫上了,郁三可是他手下的大將,他可捨不得,又覺得素顏對郁三太過關心,聲音也是酸溜溜的。惹得郁三好一陣不屑,鄙視地看著他直翻白眼。
  
  素顏哭笑不得的又朝葉成紹的腦門拍去,罵道:「你可真吵,一邊去。」想想葉成紹的話也對,便道:「也是,去治河,在工作中鍛煉確實是強身健體的好法子,明兒個你這能請得動你母親去藍家提親麼?」
  
  她擔心郁三會懼怕二皇子的勢力,不肯去提親,不然,郁三也不會求到自己這裡來了。
  
  郁三卻是自信滿滿的,對素顏一揖到底:「當然能,家母也很喜歡三姑娘的,而且,大嫂這些日子吃了夫人開的那個方子下的藥,身子有了好轉,家母很是信服夫人的醫術,正想登門拜謝夫人來著,只是夫人最近太忙,怕打擾了夫人。」
  
  郁大少奶奶只是分泌失調,心情鬱鬱罷了,自己那方子雖有用處,但也是治標不治本的,最終還是要看郁大少奶奶自己的心理調節能力。
  
  素顏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對郁三道:「如此,事不宜遲,你就先回家去與父母商議著吧,藍家那邊我去說。」
  
  郁三聽得喜上眉梢,忙必跌地應了,慌忙火急火燎地就往外院沖,正好碰到自己的小廝長順。
  
  「少爺,看你高興的,事成了?」長順單眼皮小眼睛,細皮嫩肉的,長得就像個小娘子,但眉毛卻短,配在一起看著就有點賊眉鼠眼的味道,他原正躬著身躲在暗處,看見自家公子出來了,喜滋滋的就迎了出來,倒是把郁三嚇了一跳。
  
  但他心情好,衝上去就一把擰住長順的兩邊臉皮,用力一扯,笑得得意洋洋:「當然事成咯,少爺我出馬,哪裡有辦不成的事?」
  
  長順被扯得臉皮生痛,呲牙咧嘴的去搬他的手:「爺,您開心也用不著讓小的痛吧,該讓小的陪著你一起開心才對啊。」
  
  郁三手一鬆,也不管長順,腳步輕快的就往前走,邊走邊道:「快,收拾東西,爺要回府。」
  
  「切,也不要高興的太早,京裡可是誰都知道,藍三姑娘是二皇子內定下的良娣的,好多世家公子打她的注意,但都不敢上門呢,這會子藍家又與二皇子槓著,您現在去,不是去觸二皇子的霉頭嗎?二皇子正愁找不到您的事呢,您還巴巴地往他的刀子下湊……」一路碎碎念,也不管郁三聽不聽得到。
  
  郁三走遠了,素顏也是心事重重的,葉成紹也收了先前的耍寶痞賴相,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道:「只要他二人情投意合,再大的阻力也能克服的,咱們能幫的,都幫到就好了,成與不成,也只能看他們的命了。」
  
  說得也是,自己能做的都做到就好了,素麗的幸福還是掌握在她自己手裡,素顏微微歎了口氣,很快便拋開了不快,想著葉成紹不久也要離開,他最近的日子裡,常常裝寶逗她開心,任她欺負著,她心裡暖暖的,也故意順著他的意,故意的陪他愛心,其實兩人心裡都不好過,成親後,雖然吵吵鬧鬧的,但日子卻是過得真心實在,兩人的感情也是與日益增,葉成紹雖然成天嘻嘻哈哈的,什麼也不說,但素顏知道,他比自己更害怕離別,比自己心裡更不踏實。
  
  「走吧,相公,我餓了。」素顏笑意融融的拉住葉成紹的手,身子半歪在他的身上,膩著他的手臂說道。
  
  葉成紹的手一緊,將素顏的手包裹得更嚴實了,親暱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尖兒,寵溺地說道:「餓了麼?那我做面給你吃,我的手藝可是大有長進了呢」
  
  說著,又討好的歪了頭問:「是吧,娘子。」一副等著素顏誇獎他的樣子。
  
  「比起顧媽媽的來,還是相差甚遠啊。」素顏煞有介事的說道,眼看著葉成紹就垮了臉,又笑瞇瞇的補了一句:「不過,我喜歡吃。」
  
  葉成紹才綻開了笑顏雀躍的拉起素顏走得更快,邊走邊道:「今兒早上就讓顧媽媽泡了香菇來著,還有啊,我讓她燉了烏骨雞,取了湯,放上香菇,再加上小蔥花兒,娘子,今兒的面保準比上回做得更好吃。」
  
  聲音漸漸遠去,素麗自樹後轉了出來,有些發怔地看著那手牽手走遠的一對璧人,秀眉展開,又想起某個厚臉皮的男子那一再作揖打混的求自家大姐的樣子,掩著嘴就想笑,丫頭紅梅也從暗處走了出來,扯了扯她的衣袖道:「走吧,姑娘,如今你也知道了,三公子對你的一番心意,再沒什麼可以擔心的了。」
  
  素麗被她說得臉一紅,垂了眸子就悶頭往前走,但剛走幾步,卻又被紅梅扯住了衣袖,她正要罵紅梅,卻聽紅梅小聲道:「姑娘……」聲音怯怯的,還帶著警示,素麗不由回過頭來,一看之下,臉瞬間有些發白,但她很快就鎮定了下來,正色的對著前面福了一福:
  
  「大人!」
  
  來人背對著素麗,但身形高大,素麗從來就沒有看清過他的正臉,每次來都是悄無聲息的,像個幽靈一樣的出現,不管她在哪裡,只要這個人想找她,便一定能找得到,素麗的心開始往下沉,幸福就在眼前,觸手可及,難道又要失去了麼?
  
  「你似乎很喜歡郁三?」那個人的聲音很沉,也很沙啞,像是怕被人聽出來似的。
  
  「請大人成全,大人交待的事情,小女子全都完成了,並沒有差錯。」素麗躬著身,那人不叫起,她也不敢直起身來。
  
  「你是在向本大人邀功嗎?」那人的聲音又沉了幾分,似乎生了怒氣。
  
  素麗也不怕,小手在袖子裡握了又握,暗自給自己壯著膽:「小女不敢,這是小女的終身大事,小女……也想有個幸福家庭。求大人成全!」
  
  「不行,上面說,你必須嫁給二皇子,二皇子深不可測,防範又嚴,如果你能潛進府去,那是再好不過的。」那人不容置疑地說道。
  
  素麗臉一白,身子搖晃著後退兩步,眼睛就帶了淚水,咬著嘴角,半晌也說話,小手緊握成拳,似是在強力克制著自己的感情。
  
  「此事就這麼定了,這是上面的命令,由不得你不答應。」說完,那個背影一閃,轉瞬就消失了,像是根本就沒有出現過一般。
  
  素麗身子一軟,差一點就要摔倒在地,紅梅忙上前扶住,同情地看著她,哭道:「姑娘,怎麼辦?」
  
  素麗眼前又浮現出郁三公子那略顯蒼白的臉,還有與她爭吵時,明明很氣,卻又忍不住會寵溺地看著自己的眼眸,心中一陣大慟,掩了臉,將紅梅一推,便向自己的屋子衝去。
  
  紅梅急急地追了上去。
  
  第二天,郁三果然說動了郁夫人去藍家提親,藍大老爺早就知道素顏不同意二皇子,又得知她一力大誇郁三公子,正要同意時,二皇子親自上了門,將郁夫人堵在藍府,當眾言明,素麗是他早就定下的側妃,任誰也不能在求娶,郁夫人本就是提著膽子來的,被二皇子一嚇,立即又打了退堂鼓,但往日怯弱的大夫人卻是將郁夫人請到了上房裡,很恭敬的對二皇子道:「殿下,小女福薄,身子骨柔弱得很,恐怕入不了天家的眼,皇后娘娘差了人來,說解了您與小女的婚事,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二皇子聽得眉頭一皺,卻是瞪了郁夫人一眼,對大夫人卻是平和得很,聲音也帶了絲懇求之意:「小王知道夫人的難處,小王著實對三姑娘一往情深,母后那邊,小王會想法子說服,還請夫人先不要應下其他人,容小王一些時日。」
  
  他貴為王爺,又是太子的熱門人選,權勢正如日中天,莫說郁夫人不敢得罪,就是藍家,說話也得掂量著來,你家一個小小的庶女,王爺肯屈尊降貴的親自上門提親,又親自阻攔別家的求娶,足以證明他是何等的誠心實意,若這點子要求也不應允,藍家也太不識抬舉了些,大夫人無奈,如今也只能拖著了。
  
  郁三聽說後,大失所望,不過,好在藍家也沒應允二皇子,只要素麗一日未嫁,他便還有希望,何況,她的心是屬於他的,只要想到這一點,他又信心百倍,心尖兒都是甜的。
  
  素麗得知郁夫人的提親沒有成功,倒是鬆了一口氣,臉上再也沒有了笑容,每日裡便圍著那方子開始自己學著制香。
  
  素顏只當她是因為與郁家的婚事沒能成,心頭鬱悶,安慰了她幾句,見她仍是悶悶的,提不起勁來,便也沒再多勸,皇后曾經答應過自己,絕對不會讓二皇子娶了素麗的,所以素顏並不太擔心,如今只是二皇子一個人在鬧騰罷了,他要娶素麗無非也就是想拉攏藍家、拉攏葉成紹和自己,等他發現,葉成紹根本是他拉不動的,到時也就會對素麗死心了。
  
  十日轉瞬就到,素顏和葉成紹一直住在別院裡頭,期間侯爺來過一次,與葉成紹長談了一回,出來只是告訴素顏,成良被狠打了一頓,又被禁足了,文嫻的傷也好了,問素顏什麼時候回侯府,素顏只說自己上回身上中的毒還有些沒清乾,想在別院裡多養些日子,侯爺聽了便歎了口氣道:
  
  「你莫要擔心,紹兒去了淮安後,你只管回侯府住,侯府裡再也不會有人敢對你如何了。」
  
  這話似是在保證什麼,素顏停在耳朵裡的味道卻又不同了,紹揚身上的毒在素顏的心裡是根刺,到現在也不知道究竟是誰下的毒,而侯爺對紹揚的態度又太過冷漠,讓她心裡便對侯爺生了抗拒,並不太相信侯爺的話,不過,她如今也不是怕回侯府會有人對她如何,現在侯府還真沒有人敢如何對她了。
  
  她現在首要的是,建立自己的商業,要在經濟上不依賴侯爺,侯爺家的那個礦山,她雖看了進賬,但覺得那賬面很有問題,她暗暗派人打聽過,那個礦山的出產,一年絕對不止那點自收入,但礦山是掌在侯爺手裡的,葉成紹不管,她也沒法子去管,那是屬於侯爺的財產,就算分得葉成紹有份,家中子女眾多,一分之下,還能有多少?
  
  於是只是笑著對侯爺道:「兒媳知道父親母親待兒媳好,只是兒媳身子懶懶的,想在修養些時日,請父親見諒。」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素顏還不肯回去,侯爺也沒辦法,只好自己走了。
  
  葉成紹出發的前一天,皇上又招了他進宮,與他長談了一氣,回來時,葉成紹的臉色就不太好看,素顏也沒有問他,她希望他開開心心的離開就好。
  
  「娘子,我半年後就回來了,你那個修水庫的方案今年怕是實施不了的,這會子眼看著春水就要起來了,得先清河道,修河渠再說。」兩人坐在裡屋,葉成紹拿著圖紙坐在炭盆前,對素顏道。
  
  「嗯,我也覺得修建水庫暫時不太現實,需要的條件太高,這裡只有石灰,沒有……」原想說是沒有水泥的,又怕葉成紹追著問水泥是什麼,便生生忍了回去,只是皺了眉頭想,自己先前還是太幼稚了些,很多想法都不成熟,沒有切合現在的實際出發,自己葉成紹說的修河渠,將河流分道倒是個好法子,看來,什麼事情還是要實踐了才能得出結果的。
  
  「娘子,你的想法其實很好的,要實現,也不是沒有辦法,你說的那個東西,確實沒有,但是,也有東西可以替代的,糯米灌漿後,粘合力也很強,只是不能浸泡太久就是……」葉成紹拿著圖紙皺了眉頭在沉思,素顏既然恩那個提出建水庫的話,那她肯定是見過的,自上回與她談過一次,以為她是來自天外的飛仙後,葉成紹的心裡便有些怪怪的,總感覺素顏說得那些個事物,便是她曾經見過的,存在過,只是,這裡沒有,既是存在過,那便肯定有法子找到……
  
  「先建河渠也是一樣的,既能保證兩岸的灌溉,又能分引河水,漲水時,分擔主河的負擔,這的確是個好法子,相公,你比我實在多了。」素顏不想再與他糾結水泥問題,她不是學理工的,對如何製造水泥一竅不通,怕他再談下去,又要神神叨叨的瞎擔心,生怕她哪一天會飛昇了。
  
  聽她的語氣裡有著閃躲,葉成紹抬了頭看她,就要離開,兩人都不捨,但都不把離別放在嘴上,只是總覺得怎麼看她也看不夠,火盆中的火光映在她白皙的臉上,兩頰紅紅的,更發顯得俏麗動人,葉成紹放下手裡的圖紙,身子就挨了過去,臉貼著她的臉,輕輕磨蹭著,感受她如瓷般細膩嬌嫩的肌膚,聲音就有些不著調:
  
  「娘子,娘子……」沒說不捨,沒說會很想她,只是不斷的,輕輕的,柔柔的喚著她。
  
  素顏的心沒來由的就發酸,他才刮了鬍子的臉,胡茬有些膈人,磨在臉上很是粗厲,微微的有些刺痛,但就是這刺痛的感覺也讓她依戀得很,心裡麻麻的,癢癢的,她忍不住就環住了他的腰,踮了腳,主動親吻著他線條明朗的臉頰,調皮的伸了舌去,輕輕在他略顯倔強的下巴上舔了一個圈。
  
  葉成紹的身子一僵,手將素顏抱得更緊了,嘴一張,便咬住了素顏的小耳垂子,嘴裡噴出一股熱熱的氣息來,含糊不清的輕喚:「素顏,素顏,素顏……」並沒有像以前一樣一碰他就著火,只是不停地喚著她的名字,以前,他只是叫她娘子,她叫他相公,今兒卻是不停的喚著名字,似乎生怕這一走,就再也見不到了一樣。
  
  素顏的心像是被揉成了一團柔棉,軟軟的,又酸酸的,不停的應著,小心的親吻著他的眼,他的鼻,他光潔的額頭,把自己的千般柔情全化在這細細碎碎的吻裡,更把不捨和依戀吞進了肚子裡,不想讓他走得太牽掛,更不想讓他太擔心自己。
  
  兩個膩了好一陣子,葉成紹的身體又要起火時,他自己果斷的放開了素顏,拉著她的手道:
  
  「娘子你來,我帶你去見個人。」素顏本以為,最後一晚上,葉成紹會與她膩在屋裡過的,沒想到,他卻是起了身,拉她往外走。
  
  她沒有問他,要見什麼人,只是乖乖的跟著他走,出了門,走出門院後,他一攬她的腰,縱身躍起來,幾個起落後,穩穩地站在了地上,藉著月光,素顏感覺到自己仍在別院的後院,站在離正施工中的工地不遠的樹林子裡。
  
  葉成紹拍掌三下,很快,樹林裡便閃出三道人影來,其中一人身材高大,眼睛明亮而幽深,相貌卻不似中原人這般,線條明顯粗獷一些,五官深刻鮮明,竟是異族人的模樣,素顏眼前立即就浮現出皇后娘娘的樣子來,皇后娘娘也是有異族人的血統,這人難道也是……
  
  「見過公子。」那中年人右手捂腰,向葉成紹行了一禮。
  
  「這事我夫人,想必拓拔將軍已經見過了吧。」葉成紹也照樣還了那人一禮。
  
  來人正是拓拔宏,他眼神挑剔地看了素顏一眼後,神情冷厲地移開眼去,問葉成紹:「不知公子約在下來,有何事?」
  
  「派人保護她。」葉成紹的話很簡單,語氣也是淡淡的。
  
  拓拔宏一聽,眉頭就皺了起來,唇邊就帶了一絲的不屑,「公子我已經派了三名暗衛了,如果她太過柔弱,連半分自保能力也沒有,那也太讓人失望禮物,我北戎可沒有綿羊還不如的女子。」
  
  呃,這事在鄙視自己?素顏對著那高鼻鷹眼的人好生不滿,北戎的女子就很了不起了麼?看拓拔宏挑了眉看她,她也揚著眉斜瞪過去,輕哼一聲。
  
  拓拔宏知道中原女子最是守禮,又端莊賢惠,很柔順的,可公子這夫人卻是大膽得很,竟然也挑釁的看著自己,不由眼一沉,是柔弱的綿羊也就罷了,偏還是個任性的綿羊,這樣的人不適合公子,更不適合北戎的皇室。
  
  「公子若無其他事情,在下就走了。」根本就不想再多看這個女子一眼,若不是看在公主的面上,他才不會撥人去護著這個女子呢,公子若是肯回北戎,將來他身邊的女子決不能是大周這種小綿羊。
  
  「將軍……若我家夫人出什麼意外,我會無心做任何事情的。」葉成紹臉色有些暗沉,也沒說什麼威脅的話,只是淡淡地說道。
  
  「算了,相公,我不要他們保護。我雖是綿羊,但總比母狼要好吧,也不知道草原上的母狼都長成啥樣子,會不會很嚇人啊。」素顏故意想要激怒那個高傲的北戎人,憑什麼被一個外族人瞧不起啊。
  
  拓拔宏果然氣得回過頭來,眼神銳利地看著她,「草原上的女子,可不是夫人這等柔弱不堪,而且,也比夫人美上一百倍,豈是你這等庸脂俗粉能比的?」
  
  素顏立即就想起了美艷無比的皇后,若皇后也是北戎的,那自己的外貌還真是不能比得上她,不過,難道北戎女子個個都貌美如花嗎?這個死胡人,不就是看不上自己嗎?
  
  她今天非要跟他叫上勁了,於是冷笑道:「你既然說我柔弱不堪,那我這個柔弱的女子若是打你一掌,你敢站著不動的承受嗎?」
  
  拓拔宏劍眉一挑,不屑的在鼻間輕呲了一下,揚了下巴望天,根本就不當素顏的話為一回事。
  
  「將軍是不敢嗎?」葉成紹笑瞇瞇的看著素顏,很隨意的問拓拔宏,他家娘子手無縛雞之力,但他深信她的聰慧,既然敢挑釁,便肯定有必勝的把我。
  
  「有何不敢,我便站著不動,夫人儘管出手,不過,莫要打痛了你那柔弱無骨的手就是了。」這話說得很不客氣,還有些調戲的感覺,葉成紹聽得大怒,正要發貨,素顏將他的胳膊輕輕一捏,示意他稍安勿躁,笑吟吟的輕移蓮步,走向那胡人。
  
  拓拔宏一動也不動,兩手抱胸,居高臨下的傲視著素顏,唇邊帶了一絲譏誚,根本就不拿正眼看素顏。
  
  素顏笑得一臉的無害,溫柔又端莊地走近他,抬起素手來,在空中晃了一晃,看著拓拔宏鐵塔一樣的身軀,她似是真的害怕出手太重,會傷了自己的手一樣,歪歪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拓拔宏的身體,一副不知如何下手的樣子,一旁站著的兩個胡人見了也發出輕輕的呲笑,鼻間輕哼著,很是不屑。
  
  素顏聳了聳肩,左手輕輕在空中拂動著,右手卻是疾速的拍向拓拔宏的腰間,拓拔宏本是好整以暇地站在那,一副戲謔輕視的樣子,突然臉色一僵,整個身子也僵硬了起來,衝口問道:「你……你拿什麼東西刺我?」
  
  「帶毒的針啊。」素顏一臉的笑,說得理所當然,她就是耍賴了,你不是武功很高嗎?怎麼也怕毒?怕銀針刺穴道?
  
  葉成紹挑了眉對拓拔宏道:「怎麼樣,將軍,我家娘子刺穴一想很準的,一般也就是腰痛上兩天就會好,不會太傷身體的,唉,她就是心太軟了些,從不肯傷人。」
  
  拓拔宏一身功夫臻如化境,他早就調查過素顏,知道她沒有半點內力,更沒有練過任何武功,所以,才大意了,沒想到這個女子竟然會中原的點穴功夫,若是放在平日,他斷然不會被她點鐘,剛才,他也有所警惕,只是,她的花式太多,他的目光被她的左手吸引了,卻沒想到,這個女子狡猾得很,右手突然就刺中了他的穴道。
  
  拓拔宏突然哈哈大笑,兩臂一伸,一根銀針便自他的腰間彈出,很瀟灑自然的對素顏一揖手,卻是行的大周常禮:「夫人果然名不虛傳,雖然,確實太柔弱了,但很多事情,不是光靠拳頭,而是靠腦子的,銀燕,出來,以後就由你跟著夫人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05:04 PM

  第一百三十六章
  
  樹林裡,走出一位身材纖長的女子,那女子一看便知是北戎人,眼睛微顯碧藍色,骨骼均勻高大,容貌艷麗,神情肅然,面無表情,素顏都不知道她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先前她只見到拓拔宏和另兩名北戎人,看來,這林子裡怕還另外藏有不少北戎人,素顏好生奇怪,她實在不知道葉成紹怎麼會和北戎人聯繫在一起,不會皇后真的是……
  
  她按下心中的不安和疑惑,對那女子微微一笑,那女子也看了她一眼,走向前來,行了一禮,用很流利的京片子對她道:「夫人,屬下長相太特殊,平日裡便只隱在您的周圍,您有事時,只管叫聲銀燕就成了。」
  
  語調平平,不帶半分感情,但話卻是說得恭敬得很,挑不出半點錯處,看得出,應該是在京城呆了不少年份的,素顏看了葉成紹一眼,葉成紹給了她一個安定的眼神,她便點了頭道:「有勞了。」
  
  拓拔宏看了葉成紹一眼道:「在下與公子所說的,還請公子多多考慮。」
  
  葉成紹不置可否地揮了揮手,拓拔宏便帶著那兩人消失在夜色中,銀燕看了葉成紹一眼,也是一個飛身,便不見了人影。
  
  葉成紹又要攬著素顏往回走,素顏一扯他的衣袖道:「你沒有話對我說嗎?」
  
  葉成紹將她往懷裡一攬,擰了下的鼻尖,笑道:「怎麼,娘子生氣了麼?」
  
  夫妻之間貴在坦誠,她知道他的身世離奇,但如今她已是他的妻,他再瞞著她,便是不信任,這讓素顏很難過,心裡也郁堵得很,像是一腔熱情卻潑進了大海裡,瞬間便沖淡了,沒留下半分的熱度,投入得再多,也會找不到痕跡。
  
  「娘子,先前不告訴你,是我自己都不是很肯定,方纔你與他打堵之人是北戎的大將軍,名為拓拔宏,是北戎皇帝身邊最得力的大將,我的娘親……嗯,如今你也猜到了,是皇后娘娘,她原是北戎皇帝的獨生女兒,唯一有純正皇室血統的公主,當年,她天真爛漫,在一次打獵時,遇到了當時的三皇子,如今的皇上,一見鍾情,後來……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具體的,也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得清楚的,總之是,她成了如今大周的皇后。
  
  而大周與北戎世代征戰,早就是死敵,他們的結合,注定是不被兩國皇室,兩國百姓看好的,我娘真的很傻,甘願拋家棄國,不惜傷了北戎皇帝的心,毅然跟著我那個……爹回了大周,可笑的是,我那個爹根本就不敢向眾人言明說她是北戎的公主,給她安了個寧伯侯妹妹的身份,只說是寧伯侯失散多年的,同父異母的妹妹……所以,而我,卻是因為有北戎血統,不被容於大周皇室,太后不承認我,皇上也不肯反抗,以陳家父子為首的一些知情大臣竭力反對之下,也成為了寧伯侯的嫡長子,堂堂大周嫡長子,北戎皇帝的親外孫,竟然給封了個侯爵世子之位,你說可笑不可笑?」
  
  葉成紹的聲音很平淡,沒有半分的怒氣和埋怨,就像是在敘述一個故事一樣,可越是如此,素顏越是能聽出他心頭的悲痛和憤怒,更是心疼他的境遇,明明貴不可言,卻是連一個侯爵世子身份還要被人說成是搶奪而來的,被侯夫人恨之入骨,怪不得,他要自暴自棄,自毀名聲,她悄悄地伸了手,也攬住了他的腰,將身子向他貼得更近了,雖然,很多事情,她早就猜到了一部分,但是由他親口說出來時,她還是忍不住為他心痛,為他不平,更為宮裡的那位國色天香的皇后,她的嫡親婆婆感到悲哀。
  
  一個為了愛不惜一切,放棄一切的女子,她要有多大的勇氣和毅力,那份愛,要有多濃,多烈才值得她如此去做,如果不是為了這份愛情,她也許已經成為了北戎國的女皇,成為了萬眾矚目,至高無上的女君主,用得著在宮裡被太后壓制著,被陳貴妃之流言陷害著,被一群嬪妃嫉妒陰恨著麼?
  
  可是,如今除了一個皇后的空名,她又得到了什麼?前些日子,更是連個皇后之名也差點被太后廢了,而那個她為之拋卻一切的男人,為之付出全身心,付出最美麗的青春的男人,又給了她多少愛?他的愛,分成了幾十幾百份,給她的不過是一絲一縷,真是不值得啊,不值得。
  
  素顏的心為皇上哀歎著,忍不住,她就嘟嚷道:「相公,要不,我們和娘親一同回北戎去吧。」
  
  葉成紹感受到了素顏的心疼,和她的休貼,嬌軟的身子緊緊地貼在他身上,鼻間不時鑽入淡淡的幽蘭清香,心中的悲憤和蒼涼被她淺淺的溫暖消融著,聽了她孩子氣的話,他不由莞爾一笑,附頸下來,頭抵著她的頭,大而亮的眸子調皮地看著她道:「你捨得你大周嗎?捨得大夫人?捨得你弟弟?捨得素麗嗎?捨得這裡的親朋好友嗎?」
  
  也是啊,且不說能不能走得掉,真要走了,只怕自己的娘家也會成為叛國的同謀,會誅連九族的吧,她立時便被自己的一時衝動弄了個大紅臉,卻又不願在他面前落了勢,嘟了嘴道:「什麼嘛,人家也是為你和皇后娘娘抱不平啊,皇上也太那什麼,……不是人了。」
  
  葉成紹難得見她在自己面前露出小女兒態來,輕輕用頭拱了兩拱她的額頭,哈哈大笑起來,伸了舌去,在她的鼻尖上舔了一圈兒,手卻將她摟得更緊了。
  
  「嗯,他不是人,確實如此,娘子對他的這個評價太中肯了。」
  
  素顏被他弄得鼻尖癢癢的,伸了手想擦來著,突然又想起方纔那個銀燕姑娘說是就在她身邊的,那剛才兩人的親密不是全被人家看了去?一時大窘,掙扎著就要推開葉成紹。
  
  「沒事的,她在大周呆得久了,懂得什麼叫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葉成紹哪裡肯讓她逃開,長臂一收,將她抱得更緊了。
  
  那天晚上,葉成紹與素顏兩個抵死纏綿,卯時初葉成紹就起來走了,素顏被他折騰了一夜,一覺睡得濃沉,他走時,她竟然不知,早上醒來,一摸身邊的被子,空蕩蕩,冷冰冰的,心頭頓時好一陣空虛,立時就開始想念了起來,急急地就想要去追,或許,他現在還在皇宮裡,再要不,在十里長亭,她現在趕過去,也許能來得及送別,大聲道:「誰在外頭。」
  
  紫綢走了進來,一看她坐了起來,滿臉驚慌的樣子,忙過來摸她的頭:「怎麼了?不是著了涼了吧?」
  
  「世子爺呢?」素顏急急地抓住紫綢的手問。
  
  「走了,卯時就起來了,走的時候特意吩咐奴婢,不要叫醒您,說是不想讓您送,您沒看著他走,就像他還沒有離開時一樣,爺說讓您在家好好護著自個兒,不要太操心了,爺他很快就會回來的。」紫綢邊說邊拿了件絨袍子給素顏披了,擔心地看著素顏。
  
  大少奶奶臉上很少露出慌亂的神情,她一直是很淡定從容的,也是,少年夫妻,又正是你濃我濃的時候,突然要分開這麼久,著實是不捨的吧,也沒什麼啊,世子爺只是去辦皇差,幾個月後就會回來的啊,可是,為什麼世子爺和大少奶奶兩個人都好像這次的離別,會是很久很久一樣呢?
  
  卯時就走了嗎?那現在肯定是趕不及了,他是故意的,故意把她弄得精疲力盡,故意讓她累得起不來,然後,自己悄悄的離開,他怕見她不捨的眼淚,更怕自己捨不得吧。
  
  天天在身邊嘻嘻笑著的一個人,突然離開了,以後上百個日子裡,夜晚便只能孤枕空眠,原來,思念真的是一種痛嗎?剛離開,思念就開始襲捲了她的心,素顏甩了甩頭,將不好的預感甩到了一邊,打起精神起了床,他不在家的日子裡,她要闖出一片天地來,她要為他積累財富,也為了實現自己的夢想,也更是為了……呃,打發時間,忙碌才不會想念。
  
  梳洗完畢,素顏走出內室,就看到滿桌豐盛的早餐,她有些發怔,平素都是她和葉成紹兩個一起用早餐,如今他走了,就是她一個人孤零零的……
  
  「去幫我請三姑娘過來一起用吧,這麼多,我一個人哪裡用得了。」素顏微歎了口氣,對一旁的紫雲說道。
  
  紫雲低頭瞄了下素顏的臉色,很機靈的默默退了下去。
  
  等了好一會兒子,紫雲來了,素麗卻沒有跟來,素顏好生詫異,紫雲便悄悄附在素顏的耳邊道:「大少奶奶,奴婢方才去請三姑娘的時候,紅梅姐姐說三姑娘還沒起來,可是,奴婢好像聽到了裡屋有哭泣聲,奴婢就想,是不是三姑娘與郁三公子的婚事沒成,所以在哭呢?」
  
  素顏覺得很有可能,便起了身,帶了青竹和紫綢兩個往素麗住的屋裡去,紅梅坐在穿堂裡無精打彩的拿著一件做了一半的藏青色的袍子哀聲歎氣,一見紫雲去而復返,臉色一變,忙起了身朝紫雲身後看去,果然看到素顏正皺了眉頭來了,她慌著丟了手裡的袍子,幾步跑到裡屋門口,敲了敲門,小聲道:「姑娘,別哭了,大姑奶奶來了。」
  
  就聽得屋裡素麗仍在輕輕的啜泣,紅梅急得不行了,姑娘昨晚就哭了一夜了,以前姑娘也沒少遇過傷心事,一直就很堅強來著,怎麼這一次在大姑奶奶家裡,反而不能忍了呢?也是,那郁三公子多好一個人啊,偏那位大人非要姑娘嫁給二皇子……二皇子有什麼好?那次還想對大姑奶奶無禮呢?和個登徒子沒兩樣。
  
  紅梅又喊了兩聲,屋裡的啜泣聲才停了,眼看著紫雲已經領了大姑奶奶進了穿堂,紅梅忙迎了上去,素顏也不多問,直接就往裡屋而去。
  
  「大姑奶奶,三姑娘還沒起呢,這會子正亂著,您先在外頭坐會兒,奴婢去服侍她妥當了再出來。「紅梅跟著身後,想攔又不敢。
  
  素顏越發覺得不對勁了,掀了簾子就走了進去,抬眼一看,卻是愣住了,素麗正坐在床頭,一雙圓圓的杏眼裡貯滿淚水,眼睛都哭紅腫了,正定定地看著她,神情楚楚可憐,素顏的心一疼,忙走過去,坐在床邊,拿了帕子幫她拭淚:「傻丫頭,不是說了讓你不要急嗎?郁三走的時侯說了,只要你一天沒嫁,他還是會上咱們家提親的,皇后娘娘也應過姐姐,說了不讓你嫁給二皇子的,你哭什麼,看,成了熊貓眼了,醜死了。」
  
  素麗也不管素顏口裡的熊貓眼是什麼,一聽郁三的名字,剛要收進去的淚水頓時又湧了出來,她再如何懂事,如何沉穩,也不過是個十五歲不到的小姑娘,心裡的秘密存得久了,就會受不住,再一聽素顏溫柔體貼的關懷,便更加傷心,撲進素顏的懷裡就失聲痛哭起來。
  
  素顏被她弄得不知所措,忙不停地拍著她的背,哄道:「好,好,不哭,姐姐這就再進宮裡一趟,少不得,幫你求求太后去,強扭的瓜不甜啊,要嫁給二皇子的多了去了,為什麼非要逼我妹妹啊,真是的,皇家的就了不起啊,可真是的。」
  
  素麗在素麗懷裡哭了好一氣,素顏都差點跟著她一起哭了起來時,她才住了聲,抬了眼看著素顏,大大的眼睛裡全是痛苦,素顏心一酸,才十五歲的姑娘,眼裡怎麼會有那濃的悲哀啊,不由皺了眉道:「真的很捨不得郁三麼?」
  
  素麗一聽,眼淚又要出來了,要說是為了郁三讓她哭得如此肝腸寸斷,那還沒到那個地步去,只是,只是她如今實在是不想被逼著嫁入二皇子府啊,那個人,眼裡心裡分明就只有權勢和利益,哪裡會有半點真情可言,自己不過是她的一個工具而已,姐姐說得對,皇家比大宅院裡更複雜,那裡不適合她,她的身份太低,根本就不可能與明英郡主去比,還有一個陰狠的劉婉如,真要去了那裡,那她會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啊。
  
  素顏看她總是哭,又不肯說話,不由得又勸了她一氣,讓紫雲回去將食盒提到素麗屋裡來,兩姐妹一起吃。
  
  素麗看著素顏,幾番欲言又止,素顏機警的感覺到她有話說,便讓青竹几個退了出去,然後,靜靜的,坦然地看著素麗。
  
  以前在藍家時,她就發現過小素麗有秘密,但感覺她一直很聰明,也很體貼,心性也良善,對三姨娘是極孝順的,又懂得審時度勢,很乖巧。
  
  所以,素顏便將那些小懷疑全都掩藏了起來,一直真心待著她,素麗也沒有讓她失望,對素顏也回以真情真心,至少到現在為止,她還沒有發現素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但今天她這一哭,實在一些怪異,素顏不想逼她。
  
  如果素麗真的肯拿自己當親姐姐看,有什麼難處,就應該向她明說,兩人商量著,一起解決才是,如果不當自己是親姐姐,也和素情一樣只存了利用的心思,那她也只能怪自己眼光不夠好,錯認了人罷了。
  
  素麗何其聰慧,立即看到素顏眼底的一抹冷意,她心一慌,顫著聲道:「大姐!」
  
  她自小孤苦,三姨娘身份低下,又軟弱無能,只有素顏肯給她親情,給她溫暖,張開了柔弱的臂膀護佑她,她實在是不想失去這個姐姐,便是那人真的……真的會要……不行,她不能騙大姐,就是自己死,也不能讓大姐……
  
  「想好了再說,如果不想說,我也不逼你,你的人生需要你自己走,該如何走,走什麼樣的路,都由你自己決定,要知道,你不是在沙灘上走路,走錯了,抹平沙子,不留痕跡,再走一次就是,人生中,很多錯誤一旦犯下,便沒有改正的機會,很多事情都是不能夠從頭再來的,明白嗎?」
  
  素顏正色的對素麗說道,素情就是這樣,為了一時的癡念,不但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還把二夫人也送進了家廟,她自己想得高位,最後只能嫁作商人女,與京城的貴女圈子從此無緣。
  
  素麗的眼睛睜得越發的大了,眼神卻有些躲閃,好半晌,她才期期艾艾地開了口道:「大姐,若是……若是,我曾經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你會不會原諒我?」
  
  果然如此麼?素顏的心一沉,但臉色卻有了一絲苦笑,看著素麗小心翼翼的小樣子,撫了撫她被淚水粘在臉上的頭髮:「既然是曾經做的,那便說明事情都過去了,而且,我如今也是好好的,說明,你做的那件事情,並沒有對我造成多大的傷害,我原諒你。」
  
  事情還沒有說出來,大姐就原諒自己了,素麗的心裡一陣愧疚,又一陣感動,心裡暖暖的,不期然地抓住了素顏的手道:「大姐,那件事情,其實也不算是壞事,就是當初,你不是明明與上官明昊訂了親麼?有人……有人讓我從中破壞來著,那個人,讓我極力成全你和姐夫,如今看到你和姐夫琴瑟和諧,妹妹心裡也好受多了。」
  
  「有人讓你破壞我與上官明昊的婚事,促成與你姐夫?那人是誰?或者說,是那一方的勢力?」葉成紹的身份太過敏感,素顏一聽這話便立即全身的刺都豎了起來,那個人肯定是知道葉成紹的身世的人,不知道又是那一個幕後黑手。
  
  「我先前以為他是姐夫的人,現在看來,似乎又不是,如今我也不清楚了,就是……就是他讓我嫁給二皇子的,他不許我嫁給郁三公子。」素麗被素顏的神情震住,越發的小意了起來,她昨晚想了很久,思來想去,還是想對素顏坦白,這事她放在心裡太久了,久得要發孝了,像是一大團老面一樣,在胸腔裡膨脹,脹大得都要炸開了,她受不住了,就算大姐不肯原諒,她也要坦白。
  
  「他讓你嫁給二皇子?有沒有說原因?」素顏皺著眉頭問道,怪不得素麗會哭得那樣的絕望,原來如此。
  
  「有,說是讓我刺探二皇子的消息,好告訴他,大姐,他似乎是幫姐夫人,是站在姐夫這一邊的,好幾次給我下的命令都是幫助姐夫。」
  
  素麗聽得連忙點頭,姐妹二人又在屋裡討論了好一氣,吃過早餐後,當天就回了藍家,素顏親自探過三姨娘的脈,三姨娘根本就沒有中毒,而那個人交給素麗的所謂的解毒丸竟然是一種滋補藥品,這讓素顏好生無語,素麗更是小臉紅成了醬紫色。
  
  她也算是夠精明的了,只是當時年紀太小,又被那人嚇住,三姨娘從來沒有毒發過,她也沒懷疑過,想來,那人也是看她年少無知才會如此的,但那人會是誰?葉成紹知道不知道?
  
  「大姐,那個人,他真的是站在姐夫這一邊的嗎?他也沒分咐我幾件事,只是次次都與姐夫有關,又全是向著姐夫的,所以……大姐,雖然我沒有害你,可是……你能原諒我嗎?」素麗絞著帕子,垂著頭,認錯的樣子很誠懇,看素顏半天也沒吱聲,腳尖蹭著地,也不敢抬頭看素顏,只是手中的帕子快被她絞爛了。
  
  「如果,她讓你下毒害我呢?你會怎麼辦?」素顏感覺心裡有些悲涼,原以為,素麗是真心對自己的,卻原來,她身上也有秘密,這讓她心裡好生發寒。
  
  素麗聽得猛一抬頭,嘴角便露出一絲苦澀來,含了淚道:「當時,他命令我時,我便說了,如果是讓我害你的話,我情原自己去死,三姨娘她就沒過個一個好日子,活著也是痛苦,若是逼得我急了,我便同她一齊去了乾淨,我知道,我如今說這話,大姐不會信,可是,人在做,天在看,我若真做了那傷天害理的事情,便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古人最是迷信,素麗肯發這麼大的毒誓,素顏不由得就信了一半,又想起自己中毒時,她哭得那樣痛心,面對二皇子的陰謀時,又那樣的機智聰明,當時若不是她在,自己怕是被二皇子毀了名節了……
  
  兩姐妹正在說著時,三姨娘突然自裡屋衝了出來,一下就跪在了素顏面前,納頭就拜,「大姑娘,這孩子沒有壞心眼兒,都是我拖累了她,那一次,大姑娘被蛇咬的事,其實,她是救了大姑娘你的,原本,那是條眼鏡蛇,大姑娘應該也知道,若被那種蛇咬到,便是你有再高的治毒手段,怕也是一命嗚呼了,她求我,非讓我給換成了毒性若些的蛇……不然,大姑娘你……」
  
  素顏立即就想起自己曾被素麗害得被蛇咬的事情,又想起二娘偷拿她的肚兜的事情,也是素麗示的警,在娘家的許多事情,仍是歷歷在目,素麗母子過得比自己更苦,地位更差……她們在夾縫中生存,有很多事情,也是情非得已,算了,難得有一個貼心的妹妹,素顏走上前去,扶了三姨娘起來,哂然一笑道:「只要姨娘沒有真中毒就好,三妹妹我仍帶去了,我那忙得很,她又是個能幹的,得讓她在我那住一陣子再送她回來,姨娘可不要捨不得哦。」
  
  三姨娘自然是千恩萬謝的,素麗見素顏不記恨她了,小臉上終於有了笑容,卻還是小意地看著素顏,素顏一拍她的額頭,嗔道:「你這丫頭,就是心思太重,早些告訴大姐,也不至於要傻哭一夜吧。」
  
  幾日後,素顏進了宮,請皇后下了懿旨,將素麗賜給正在治河的五品工部郎中郁秋涼,郁三公子的名字還真是有意思,竟然叫秋涼,素顏便在素麗面前念一次時,就要笑上一回,而素麗卻是又羞又氣,嘟了嘴道:「郁大人也真是的,怎麼著也是個文化人吧,怎麼就給他取了這麼個名字,秋涼,還冬寒呢?」
  
  素顏聽得哈哈大笑,戳著她的腦門道:「郁四公子可不就叫冬寒麼?」
  
  素麗頓時無語了。
  
  二皇子徹底死了要娶素麗的心思,而素麗說的那個人,也沒有再出現,素顏心想,還算好,也不是每個人都是要害自己和葉成紹的,總也有人是在幫他們,如今不管那人是誰,只要非敵是友就行,總有一天會知道那人是誰的。
  
  不過,她也讓素麗留心著,只要那人約她,便帶了自己去。
  
  兩姐妹便拋開一切,開始準備制香的事,素顏的廠子其實也不大,她的東西不太大眾化,因為前世的美容產品很多都是化學藥品中提練出來的,而這裡全都得用天然的東西,種植的出產率又低,成本就高,生產多了,也怕別人消費不起,便在短短二十多天內,將廠房建起了。
  
  又招了王昆來幫她買人,顧余氏的丈夫也被她調來了,很快就招了熟手,小廠子按著她的要求,在兩個月後初具了現模,期間,她帶了素麗去赴過一次東王妃的家宴,就在別院附近,她帶了自己家生產的很多產品作試用,在場的很多姑娘夫人都得了一小瓶,大家用過後,都說要等素顏的鋪子開張了後,再去買。
  
  素顏期間也回過幾次侯府,原想著要帶文嫻和文靜兩個去東王府的,但是,她們身上的傷都沒有好,只好作罷,侯夫人難得的半點也不為難素顏,只說讓素顏安心在別院裡住著,素顏便也樂得在別院中自在,無人管束,只是皇后招過她進宮過兩回,她帶了自己的產品去了宮裡,其中有郁紅白,胭脂扣,但卻都是濕粉,皇后親自塗了後,感覺要比那乾粉強多了,最重要的是,濕粉塗了不但臉色更明艷,還讓人看不出粉了,宮裡的妃子們一聽說有這種好東西,自然是蜂擁而至,都吵著要,皇后卻是神秘兮兮的,只給了她們每人一小瓶去試用,只說這東西難得有,不是誰想買就有得買的。
  
  一時,讓試用過的宮妃心裡癢癢的,越發的想要素顏的產品了。
  
  葉成紹去了一個月後,便寄了信回來,兩淮的百姓果然生活得很艱若,他一邊組織人去清理河道,一邊組織地方官員救濟災民,最可怕的是,天氣越來越暖和了,很多百姓住在低矮的茅棚裡,地勢低,條件惡劣,就怕暴發大的瘟役,那時,便不得了了。
  
  不過,葉成紹的信裡,說得多的還是好消息,修河的辛苦片字未提,只提了他在淮安一去,便查處了一個貪官,同時,也斷了幾家買石料的商家的貨,懲治了幾個奸商云云,言語間,很是恣意,素顏知道,他是真的過得很開心,能為老百姓幹些實在的事,這是葉成紹的理想,作為一個男人,能以自己的努力為天下百姓和自己的國家出力,是最開心的事情,雖苦猶甜。
  
  當然,他的信裡更多的是對素顏的思念,一編信紙裡,素顏素顏的就要寫上上十遍,素顏拿著那厚厚的信紙便覺得心裡滿滿都是幸福,彷彿他那懶懶的,又帶著痞痞的呼喚就在耳畔一樣,每看一遍,素顏便會忍不住笑出聲來,心裡對他的思念,便又要多了幾分,提筆回信時,她也是將自己的近況撿了好地說,當然,也不忘要問,那個逼素麗嫁給二皇子的人究竟是誰,問葉成紹知不知道。
  
  淮安離京城來遠,書信往來一趟便得有一兩個月,素顏將信寄走後,便又開始期待葉成紹的下一封信地到來。
  
  廠子裡的生產總算步入了正軌,東王世子送來的那三個人,成了素顏的手下大將,她讓他們三人各管一個小車間,一個小工段,方子下藥之類的,都是由素麗親自帶人下的,工人們只管做,並不知道香的方子究竟是什麼,王昆管著廠子裡的採買,顧老實便管著別院裡的總管雜事,難得這幾個月裡,素顏的身邊任何的煩心事也沒有,也沒有操心的人來打擾她,似乎大家都在看著,看她不去幫葉成紹治河,又能弄出什麼驚艷世人的東西來。
  
  這一天,素顏終於帶著素麗和青竹兩個,再一次來到了皇后在凍城的鋪子裡,那位胖掌櫃一見是她,臉便有些發冷,素顏想起這人的惡毒來,當時,流民大亂,這掌櫃分明可以打開了門讓她們時去躲避的,但他卻將門關得死緊,眼睜睜地看著文嫻幾個被流民打傷,見死不救,還奸滑得很,這種人,是斷斷不能成為她鋪子裡的掌櫃的。
  
  進得鋪子,青竹也不多言,直接拿了皇后娘娘給素顏的那個玉珮示給那掌櫃看,那月掌櫃立即臉白了,提了袍子就跑出來給素顏磕頭:「原來是主子派來的,不知夫人有何吩咐,小的一定照辦!」
  
  一臉的諂媚樣子,要多噁心就有多噁心,青竹看著就直冷笑,淡淡地說道:「收拾包袱,滾吧。」
  
  那胖掌櫃聽得一震,隨即紅了臉道:「夫人,雖然你拿得有主子的印信,可是,奴才在這裡可是幹了好些年,這鋪子裡進貨,出貨,帳目都在奴才手裡,求夫人留下奴才,奴才一定會好生幹,幫夫人將這店子打理得紅紅火火,包夫人大賺。」
  
  他經了上一回,也查過素顏的底細,知道她是寧伯侯世子夫人,便也知道,她同皇后的關係親厚,說話便小心了很多。
  
  但他是慣常仗勢的,這會子雖說的是軟話,但那話裡話外卻是透著要挾,什麼進貨,出貨都在他手裡,那意思分明就是說,如今他走了,進貨的渠道就得死了,他卻不知道,素顏根本就不要他店裡原來買的貸,哪裡會受她的要挾,青竹跟了素顏這麼久,更知道素顏在做什麼,冷笑一聲道:「如此說來,你倒是個人才咯?沒有你,這店子就開不起來了?」
  
  那掌櫃訕笑一聲,眼裡卻是閃過一絲得意:「姑娘言重了,小的不過是幫主子看店罷了,哪有這麼大的能耐,只是小的做得熟了,夫人留下小的,能事半功倍一些罷了。」
  
  他所說的倒是實話,但這店既然是自己接手,那原有的人便要全換掉,這些人明面上說是皇后娘娘的,保不齊裡面還摻了別的勢力的人在裡頭呢,素顏可不想自己的店裡的人不純,沒得又出了間諜之類的,讓自己操心,不如統統都換了的好。
  
  於是也懶得跟那掌櫃瞎白扯,對青竹遞了個眼色,青竹將那掌櫃一提,百十斤的身軀便讓她輕輕鬆鬆地扔了出去,完了,還拍了拍手,對那掌櫃地道:「趕緊的,去主子那裡報到吧,看主子怎麼處置了你。」
  
  那掌櫃的一聽這話,立時便焉了,他在這店裡都做過什麼,他自己心裡最清楚,皇后娘娘根本就不太管店裡的事,也無暇管,他原是宮裡某個太監的親戚……如今看來,皇后怕是知道了他做的一些事情了,這……趕緊的逃吧。
  
  灰頭土臉的爬起來,也不說要進店去收拾東西了,提了袍子就跑,才抬腳,就見前面擋了兩個帶刀侍衛,他立即整個人都軟了下去。
  
  那胖掌櫃畢竟是皇后的人,素顏來接手時,便知會了皇后,也告訴了皇后這掌櫃有問題,這會子她一回店,皇后便著人來拿他,他的下聲,可想而知了。
  
  素顏將店裡的人全換了,換成了經過自己訓練過的小夥計,每個人,都穿著素顏自己發的一致的制服,店裡的格局也改了,店門口,派了一個年輕俊俏的夥計站著,當招客生,裡面的夥計也是白晰清秀,說話伶牙俐齒,很會招攬生意,素顏也沒有特意弄個開業慶典什麼的,很低調的,就將鋪子開了起來。
  
  開業的第一天上午,門口羅雀,生意並不好,只是,那招客生乖巧的站在店門口,一直彬彬有禮,見到過往的姑娘小姐看過來,他便羞澀地一笑,躬身行禮,若得過路的姑娘們都去看他,他也不喊人進去,只是站在那裡笑。
  
  姑娘們看他樣子可愛,忍不住便進了店去逛,立即又有一個相貌清秀的小夥計,穿著長衫,打扮得乾乾淨淨地迎了上來,熱情的介紹著店裡的胭脂,很多小姐對濕粉陌生得很,聽都沒有聽過。
  
  便有另一名小夥計,取了樣品出來,伸了手背對客人道:「姑娘且看,小的這手,比起姑娘的來,是又粗又燥吧,再看小的塗了這濕粉……」邊說邊用指挑了點濕粉往手背上塗,立時,那塊塗了粉的地方比起其他的膚色來,果然要白細了很多,那客人立即就來了興致,也挑了些往自己手上抹了,感覺果然香味清雅,粉質細滑,一塗主見效,忍不住就問價格。
  
  站在櫃檯裡的小夥計便笑吟吟的拿出一溜兒小盒出來,都是定制的小瓷盒,盒面上的圖案卻是素顏自己設計的,有的是卡通畫,有的剛是寓意吉祥的古畫兒,看著別出新裁,又可愛,又大方,而且,盒子的形狀也是打破陳規,各種樣子的都有,有的瓷盒是做成一胖娃娃的樣子,有的則是肚圓廣口的矮瓶,有的則是做成小動物的模樣兒,看著討喜得很。
  
  客人光看那包裝的盒子,就有些應接不暇,忍不住讚歎,早忘了問價格了,有的大方的,家裡殷實的,一口氣就把各色的瓷瓶兒一下就都買齊全了,也不管裡面的濕粉是不是自己能用得了。
  
  那夥計就勸:「姑娘,胭脂濕粉是有保質期的,您一下子買得多了,會過期,不若一次少買些吧。」
  
  那客人還不樂意了,笑著就嗔這小夥計:「你開店做生意,哪裡還有怕客人買多了的道理,你只管給姑娘我包起來,我便是一人用不完,送人總是可以的吧。」
  
  小夥計聽了臉上的笑容就深了,卻仍是勸道:「姑娘,這盒子邊上都印得有保質期,若是過了保質期,姑娘可就千萬別用了,不然,會對您美麗的皮膚有損的。」
  
  那姑娘一聽,覺得有趣,真拿了瓶子去細看,果然,每個瓶底都有生產日期,還有店舖的字號,使用期等等,字很小,又是刻的簪花小楷,看著很舒服,那姑娘越看越喜歡,對那小夥計道:「你是今日開張的麼?那我便是第一批客人了,哎呀呀,以後你們這玉顏齋的第一批貨的瓶子,可就是被人收齊了,看我以後怎麼跟那些姐妹們得瑟去。」
  
  得,這位還整起了收藏來了,還真算有眼光的。
  
  那姑娘更覺得這店家貼心,小夥計也是真心實意的對待客人的,並不一味的只賺錢,實在又厚道,歡天喜地的,出了好幾十兩銀子,買了一大堆濕粉回去了。
  
  當然,跟著她進來的,也不止一個客人,其他人見她買得多了,也跟著買,有的客人就有攀比的心,又喜歡店裡的貨,看人家買得多,她也跟著買。
  
  買了東西的客人,很多人回家後,果然將自己買來的濕粉當稀罕物送給親戚朋友,結果,那些親戚用過之後,都感覺比乾粉強多了,尤其素顏的產品裡,又分了年齡段,年輕的小姐們用那一種,中年的要保養,又用哪一種,瓶底下都有說明呢,此香適合XX人群使用。
  
  結果,很多夫人用過之後,感覺那濕粉很能遮暇,臉上的斑和皺紋很巧妙的就蓋住了,而且,還讓人難以看出來,比起打乾粉了,那何止強了百倍。
  
  到了第三天,第四天,素顏的店子裡,客人開始增多,等過了十幾天後,便暴滿了,這一傳十,十傳百的,來店裡買東西的,就越發的多了,結果,店裡的夥計便有些招乎不過來。
  
  這時,紅菊就出馬了,她帶著幾個府裡的丫頭笑吟吟的往那店門口一站,看到擠不進去的客人便笑了上去,說道:「客人,這大太陽底下好生曬人,您那皮膚可是嬌貴得很,千萬別曬傷了,來來來,跟奴家到後面去坐坐,您要什麼,寫個單子給奴家,奴家給主人說說,把您要的東西打成包,送上門去不就好了麼?也省得您在這毒日頭底下曬得難受,又要塗多少防曬霜去才能白回來。」
  
  那客人聽她這麼一說,喜出望外,正是擠不進店去,怕買不著東西,得她這麼一說,還真著她繞到了後堂,寫了單子,自家放了銀子,拿了回去。
  
  還留下地址來,說是多久以後,讓店家又送貨上門去,當然,這送貨的服務是要收費的,那客人也不覺得什麼,就當是打賞錢就是。
  
  一個月下來,素顏不止是店子裡的生意興隆,便是廠子裡的第一批貨,也是一銷而光,而宮裡頭她還沒有開始送貨呢。
  
  這一天,素顏正要去廠子裡看看,就聽到紫雲來報,說是東王妃帶著壽王世子妃幾個一起來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素顏聽得一怔,店子才開張一個月,雖說生意極好,但是,與她理想中的規模還差得遠了,壽王世子妃曾經就有意與她合夥兒做生意,她先前還是有那想法的,不過,現在的想法就不一樣了,潤膚霜的方子她是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裡的,產品的供應也是她一家獨有,合作可以,只是方式上,可就要改上一改了。
  
  自去廠子裡的路上又折返回來,素顏帶上青竹和紫綢迎到了二門,要讓陳媽媽去把長安居的水榭收拾出來,六月裡的天,大毒日頭的,幾位夫人頂著烈日來了,少不到,要在水榭裡歇歇汗。
  
  東王妃帶著壽王世子妃還有明英郡主一起來了,讓素顏意外的,竟然還有中山候夫人和司徒敏,這讓素顏好生詫異,遠遠看著那一群錦衣翠環的夫人小姐,被更大一群丫環婆子簇擁著正由方媽媽迎著往垂花門而來,她微怔了怔,便微笑著迎了上去。
  
  「葉夫人,我們可是聽說你這園子裡頭的桃子都熟了,特意來討個新鮮果子吃的,來得突然,你不會把我們趕走吧。」壽王世子妃性子最是爽朗大方,遠遠的就大聲說道。
  
  司徒敏手裡打著一把小花紙傘遮著陽,一手拿了帕子當扇子扇著,小臉紅撲撲的,看來是極熱了,秀眉微蹙著,只是一看到素顏時,一雙眼睛黑亮起來,也接了壽王世子妃的話頭道:
  
  「素顏姐姐也真是的,說好了要請我們到府裡頭去賞耍的,我可是實心聽進了她的話,結果,二月裡的說的話,這到六月裡也沒來人下帖子,我可是真在家裡等得急了,要不是東王妃說起,我們還真不知道姐姐自個兒躲到這香山院裡來享清靜了呢,倒是把我們這些個小姐妹們都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吧。」
  
  這話素顏的確是說過的,一是葉成紹去了兩淮後,她心裡老惦記著,實在是沒心情去開宴會宴客,這二嘛,她著實是忙不過來,廠子才建,才開始生產,又去張羅著開店,哪有時間去招待客人,好在這幾天,廠子裡的生產和店裡的生意也都步入了正軌,她也正想歇上一歇,沒想到,那些貴人們就不請自來了。
  
  不過,司徒敏這話也說得幾位王妃候夫人們的臉上都理直氣壯了起來,原本不招呼就闖了來,她們都還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太突然,也有點不合禮數,但司徒敏這話裡既透著熟絡親密,又讓她們有了突闖的借口,氣氛也立即更為輕鬆了起來。
  
  素顏連連致歉,先向東王妃行禮,又向中山候夫人行禮,中山候夫人打扮得很素淨清爽,天氣熱,她只是穿了件薄衫,外面套了件紗質的半臂,眼神柔柔的看著素顏,拉了素顏的手道:
  
  「你這孩子,幾個月不見,怎麼黑了,瘦了?聽說你開了家胭脂鋪子?傻孩子,寧伯候府還少你的爵用不成?看把自己操勞的。」
  
  候夫人的聲音輕軟溫和,像個最慈和的長輩,素顏聽得心裡暖暖的,也反握著候夫人的手道:
  
  「沒呢,就是太閒得慌了,自個找點事情做做,找發時間罷了,伯母,我這個樣子您不覺得更健康了嗎?」
  
  邊說話,邊把一眾人往水榭迎,東王妃神情端莊嫻雅,進來後,很自然地打量著別院裡的佈景和構造,走了一歇,看了一歇後,眼裡便露出瞭然的神情來,傳說,果然不是空穴來風啊,這個園子,竟是比起自家的那個別院建造得還要華麗精緻一些,是上面的那位補償葉成紹的吧。
  
  長安居水榭建造在荷花湖邊上,一面臨水,三面都被高大茂密的香樟樹環繞,幽靜而清亮,湖面茶香陣陣,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抬眼看去,陽光下,湖面上的蓮葉泛著濃碧而又潤澤的光暈,一朵朵清蓮,參左不齊,錯落有致,果然景色宜人,壽王世子妃不住的又歎又嗔道:
  
  「太不像話了,太不像話了,這麼好的一湖荷花,也沒說請咱們來開個賞荷會,吃點蓮子,真真是個小器人啊。」
  
  明英也是笑著說道:「可不是嗎?先頭我也下了帖子請她去我家去玩,她也給推了呢,原來,是自家有這麼好個去處,哪裡還看得別家的園子喲。」
  
  素顏被她們一人一句說得怪不自在,一個勁的道歉道:「哪裡有的事,實在是這陣子忙,不得閒,早就想你們了,難得你們都沒有忘了我,都肯來看我,我心裡可是歡喜得緊呢,正好,難得來一趟,今兒晚上就都歇在我這裡了,誰也不許走。」
  
  東王妃到底穩重端方,笑著看了眼明英,對素顏道:「你別聽她們的,原是我請她們過來玩兒,她們幾個一來,沒看到你,就找我鬧呢,我就自作主張,將她們全帶來了,候夫人是太想你了,我也就一併起來了。我那邊備了飯,一會子都去我那園子裡吃去。」
  
  怪不得,來得這麼齊備呢,素顏聽了心裡若有所思,這幾個人裡頭,除了中山候夫人應該沒存什麼別的心思,其他的,怕都是被自己的那胭脂鋪子吸引來的,濕粉的需求量大,但自己的供應也是很充足的,壽王世子妃幾個原雖是知道自己是會制香脂的,但不過以為小打小鬧,如今見做大了,怕是眼紅了,想來探個究竟呢。
  
  「那感情好,今兒我也跟著搭福,去您家裡討頓飯吃,晚上再到我這裡來玩兒,月下賞荷,也是一道美景哦。」素顏從善如流地說道。
  
  東王妃聽了很高興,抬眼看了看四周,越發覺得這園子的構建就是皇家園林的格調,東王府的園子雖然也大,但王府園子有王府的規制,很多地方是有限制的,比如,那廊柱子,能雕花,卻不能刻五爪金龍,窗稜上的畫鳳,也只能是三尾等等,這些規制一旦逾越,便有謀逆之嫌的,而她在葉成紹這園子裡看到的,廊柱上盤繞著的,還真是五爪金龍,這讓她震驚的同時,對素顏更懷了一分小心。
  
  內人在水榭裡坐著說一會話,水榭裡,涼風習習,水光粼粼,方媽媽又讓人備上了冰鎮的瓜果,大家吃得很開心,素顏還特地讓素麗做了拌了沙糖的各色水果來給大家吃,酸甜爽口,明英吃得眼都瞇了,笑道:
  
  「素顏姐姐,就你新鮮花樣兒最多,也不知道你哪裡就來了那麼多的奇思妙想,我們吃果子,最多就是洗淨了切成塊兒,偏你就知道用糖拌了,加上奶酪,真真好吃得緊呢,你說,你那腦袋瓜子裡,還裝著些什麼呢?」
  
  壽王世子妃吃完水晶碗裡的最後一塊水果沙拉,也跟著說道:「可不是,你那胭脂鋪子裡的生意啊,讓我看著就眼熱,濕粉可真好用呢,你瞧見沒,我今兒就用你的濕粉,大熱天的,若是還用以前那乾粉,這會子臉上怕是被汗一流,早成大花臉兒了。」
  
  東王妃和中山候夫人也是相視一笑,手裡拿著紗絹制的團扇扇著,並不說話,卻是眼神熠熠地看著素顏。
  
  該來的總是要來,素顏笑著對明英道:「我閒來無聊時,想著花樣兒來讓日子過得有趣些呢,妹妹若是喜歡,我教你怎麼做這吃食,原還有一種吃法呢,我一併教了你可好?」卻是不談那濕粉的事。
  
  明英溫柔的一笑,歡喜地點了頭道:「那自然好,我等著姐姐教我哦。」
  
  壽王世子妃哪裡肯依,聽了便斜了眼睛看著素顏道:「好啊,你教她怎麼做吃食,又教了王妃做瑜珈操,那麼我呢,你教我什麼?我可是財迷,葉夫人教我個發財的路子吧。」
  
  這話一出,明英和司徒敏的眼睛都亮了,中山候夫人卻是關切地看著素顏,壽王世子妃這個要求要說也是過了些,朋友關係再好,也沒有將自己的看家本領教出去共享的,將心比心,換了誰也不願意做這樣的事。
  
  素顏聽了卻是微微一笑,並沒有推拒,只是挑了眉看著壽王世子妃道:「早就想跟世嫂說這事呢,原是應了世嫂的,要與你一道做生意,如今我那鋪子才起來,做的那個東西又全是新品,原本是怕沒人喜歡,會銷不出去的,不成想,反響還不錯,小賺了一筆,我這路子探通了,一個人,也做不來那麼多生意,分些給世嫂也不錯的。」
  
  壽王世子妃聽得大喜過望,她原也就這麼一說,料想素顏是不會應的,如今一聽有戲,興致便是更好了,大笑道:「聽聽,這丫頭可真是大方,兩位嬸嬸都在,還有兩位妹妹作證,今兒我可就是厚了臉皮也要把你許的這個好處討回去。」
  
  東王妃聽得臉一沉,壽王世子妃這也逼得太緊了些,像是不相信素顏的話似的,也太猴急了些,弄得好像她們幾個到這園子裡來,全是為了搶素顏的財經似的,中山候夫人擔憂地看著素顏,忍不住便說道:
  
  「孩子,你最近又黑又瘦的,就是太操心那鋪子了吧,怎麼就不知道好生顧著自個兒的身子,你看,都是公卿之下,家道殷實,家裡有男人們在外頭爭家業呢,哪裡就要你這婦道人家這麼著勞心勞力了。」
  
  這話便是在怪壽王世子妃了,明著是在疼愛素顏,暗著便是告訴壽王世子妃,人家為了這點子成果付出了很多的心血,沒有人能夠坐享其成的,更不能因為人家有了好處,便太眼熱,也更是提醒壽王世子妃她親王嗣婦的身份。
  
  壽王世子妃聽得臉色一黯,訕訕地看了中山候夫人一眼,雖然心中怪中山候夫人多事,但嘴上卻是笑道:「可不是嗎,葉夫人也是太操勞了些,我們看著都心疼呢,聽說你那鋪子裡的東西都是供不應求,你一家也做不來那麼多生意呀,不若分些出來,大傢伙兒都幫幫你。」
  
  這話東王妃都覺得有些聽不下去了,誰知道做生意巴不得東西越緊俏就越好,一個鋪子小了,人家不會再開一家嗎?只是那錢賺得也著實讓個眼熱,東王妃倒是無所謂,冷傲晨已經與素顏簽了一大筆生意,首先就佔了先機,但是,陳王妃和壽王妃幾個可是半點香火氣也沒沾到,自然想法就與她不同。
  
  東王妃無奈地笑了笑,看了壽王世子妃一眼道:「你呀,不是說好久沒跟素顏說過話了嗎?別一來就鑽錢眼子裡頭去了,不是說也要學學瑜珈操嗎?一會子到了晚飯前,讓素顏再教教,咱們一塊兒學學。」
  
  壽王世子妃原也是個靈透的心肝,一見幾個年長的都對她有了意見,便也不再追著素顏說那生意上的事,也興致很高地說要學做操。
  
  素顏感激地看了眼東王妃和中山候夫人,卻是讓紫綢去將自家生產的產品拿了一套過來,打開讓她們試用,和品評,壽王世子妃一看那套產品,眼都直了,就是那整個一套的粉盒子都是奇特得很,既精緻又有趣,她愛不釋手的嘖嘖稱貸奇,心思更是活絡了起來。
  
  素顏雖然也給他們這些個貴婦閨秀們送過一些試用品,但她從沒見過整套的,便是中山候夫人那穩靜淡然的性子,見了這一整套化妝品,也是眼睛都亮了,女人哪怕到了七老八十歲的時候,也是愛美的,又聽素顏一一介紹,哪個盒子裡裝的是打底的粉,哪個瓶子裡的是保溫的,哪個是淨面的,哪個是護膚養顏的,一時大家聽了全都說要買一套回去,又說要多帶些回去給家裡的做禮物。
  
  素顏卻是讓紫綢將東西收到一邊去,笑著對在坐的幾位夫人小姐們道:
  
  「其實世子妃剛才說的,我也是沒錯,我也沒想到這東西這麼受歡迎,如今在京裡的銷路是打開了,但我一家鋪子也著實做不來這麼多的生意,要再開舖子,我也沒那麼多精力和人手去打理,原就想著要跟幾位伯母和嫂嫂妹妹們合作的。」
  
  壽王世子妃聽得眼裡閃著火苗兒,熾熱地看著素顏,嘴裡嘻嘻笑道:「看吧,看吧,我就知道她不是那吃獨食的,以她這純善的性子,肯定會分些湯湯水水給我們這些人喝喝的,候夫人,您家候爺可是皇上跟前兒最得力的,我家那位,雖說是得了個親王世子位子,但沒個實職,光那點實祿米,怎麼抵得住家裡的花銷,上百口子的人要吃要穿的,又要講究親王府的體面,哪哪都是要用錢,您可別怪我俗氣,只往錢眼子裡鑽,我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素顏倒覺得這世子妃的性子爽直可愛,這種話要換了別人是斷不會拿在外頭說的,堂堂壽親王,身份何等的尊貴,世子妃卻在外頭哭窮,丟得可是壽王府的體面,可她卻是肯直爽地說出來,這種人倒是簡單直接得很,比起那些心裡想要,口裡卻不明說,一味地繞彎子,耍手段暗中算計的,可是要好打交道得多了。
  
  東王妃聽了也掩嘴直笑,拿手戳世子妃的腦門,嗔道:「就你胡說,一會子看我不回去告訴你家王妃去。」
  
  世子妃一聽,眼都紅了,急了眼就拉住東王妃的手直搖晃:「你去說,去說,我原就沒說半點子假話,我不怕呢。」說是不怕,其實聲音都有點虛了。
  
  素顏笑著替她解了圍道:「世嫂家裡也應該有幾個胭脂鋪子呢。」
  
  「可不是嗎?原先生意還過得去,這一個月來,自從你家的鋪子開了,我那可是門可羅雀,無人問津了,你呀,把我們可是擠得沒飯吃了,我能不急嗎?」壽王世子妃半點也不藏著掖著,那話直得就能一下通腸眼兒了。
  
  其實素顏擔心的正是這個,她也調查過,京城裡頭,開著胭脂鋪子的就有好幾家親王郡王府,自家的鋪子生意做得太好,定然是會要影響到他們的財路的,長久下去,人家知道了是自家的產業,錢是賺了,卻是會引得人家的仇怨來,不但幫不到葉成紹,反而會因此給他豎敵,不如改變經營方式,自己少賺點,大家都分一羹,不只是消除了他們對自家的敵意,由此還可以通過這一方式將很多並不站在葉成紹這一邊的力量綁在一起,將來,這些人,就算不幫葉成紹,也應該不會站到他的對立面去。
  
  於是笑道:「好嫂子,你別急,我得了好處,怎麼也不能忘了嫂子不是,我那小鋪子一家一天也只能做那麼幾筆生意,多了也忙為過來,我這產品還分了好幾種呢,嫂子家的鋪子應該在城西吧,那邊的客人要往東來買也不太方便,我這裡的貨,以後就提供一部分給嫂子了。」
  
  壽王世子妃聽得大喜,「那好,咱們可是一言為定了,你這裡只要出新貨,可要供一部份給我。」
  
  明英聽著也湊著熱鬧,樣子卻是含羞帶嬌:「我那嫁妝鋪子裡,也有個做脂粉的,在城北呢,姐姐可不能厚此薄彼,有世嫂的,也要有我們的。」
  
  「成,成,大家見者有份可好?咱們就搞個脂粉加盟店,你們的鋪子裡的貨都在我這裡拿,但是產品的品名都得用我這裡的商標。我負責生產供貨,你們負責銷售就成。」素顏笑著拉了中山候夫人一起說道。
  
  大家還是第一次聽說商標的事情,素顏又拿了盒產品,將那瓶底刻的字號給她們看,說道:「以後,你們的胭脂可都是玉顏齋出品了,不管包裝如何改變,玉顏齋幾個字是一定要刻在瓶底的,不管銷往哪裡去,客人只要見到玉顏齋出品,就知道是咱們店裡的東西,用著,也能放心一些。」
  
  幾位夫人和小姐們都是心靈機巧的,一聽這話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壽王世子妃首先反應過來:「那要是別家也在瓶底刻這字號,裝假貨賣怎麼辦?那不是會壞了玉顏齋的名頭去?」
  
  「嗯,所以啊,咱們這瓶子底下都是有編號的,出產日期,出產批號都有,只要按著這個編號查,肯定能看出是不是玉顏齋的東西。」
  
  素顏笑盈盈的解釋了幾句,她第一次覺得,古人不認識阿拉伯數字真好,瓶底的編號只有她自己和廠子裡少數幾個人懂得意思,那些想造假的,但是照著樣子印上去,也不明白其中之一,同樣的編號只要出現重複的,就能看得出來是假貨,條碼她沒法子設計,也更同法子檢驗,但是,就用數字,也能好好的防偽,再說了,她將京裡頭權勢最大的幾家都聯合起來了,大家為了共同的利益,只要發現有人仿冒,就憑這幾家人家的勢力,那造假的人怕是光冒頭,就會被掐死去。
  
  誰有那膽子同時挑點京城裡的幾個親王府,候爵府的尊嚴?
  
  司徒敏了聽得躍躍欲試,只是,她自己也知道,護國候夫人與素顏關係鬧得很僵,如今司徒蘭的婚事也因為大皇子而鬧黃了,雖然,護國候拚死力爭,沒讓司徒蘭嫁給大皇子,但是,如今京裡還有哪一家敢要這個和離一次,又被大皇子盯上的女子?
  
  她要想再嫁一個好人家,除非大皇子死了,大皇子一日不死,她就一日不敢再議親,如此拖上幾年,青春不再,紅顏老去,那便更是嫁不出去了。
  
  護國候夫人如今在家仍是深恨素顏,總覺得是藍素顏搶了司徒蘭的幸福,所以,莫說與素顏合作開舖子,便是在家裡提一提素顏的名字,也會被護國候夫人罵死。
  
  想著自家與素顏這形同水火的情形,司徒敏便是再想要賺錢,也不敢摻合了,只好坐在一旁靜靜的看著,眼裡儘是遺憾。
  
  素顏也知道因著司徒蘭的事,自己與護國候府再不能調和,也不強求,只是一門心思跟壽王世子妃,中山候夫人,還有明英幾個說著那加盟的條款,和方式,努力讓她們接受自己的經營方式,當然,現代的那種加盟費,她是不敢跟這位收的。
  
  只是,這幾位每一個家裡都是有好幾個主子,園子的,家裡四季各色的奇花可是不少,素顏供貨給她們的同時,又將她們府裡的四季花都訂下,收購,這樣,又解決了一部分的原材料問題。
  
  原鮮花抵貨款,在坐的幾位都眼睛發亮了,家裡的園子每年養護,消費可要花不少銀子,那園子就是個奢侈品,只出不進,以前那花敗了,花瓣掉了就掉了,除了當景看,半分用處也沒有,還得讓人清掃費力,這會子還能賣錢,誰能不心動?
  
  素顏又很快與她們簽下了買花的協議,解決了一部分原材料,她心情大好,大家又坐著說了一氣話,除了司徒敏,就連中山候夫人也與素顏簽了這加盟合同,算得上是皆大歡喜。
  
  到了午飯前,東王妃便請了大家一同去東王府別院。
  
  素顏帶都會素麗還有紫綢,青竹几個一同去了東王府別院。
  
  吃飯時,東王世子妃並不在府裡,司徒敏便悶悶不樂的,素顏以為她是沒有與自己做成生意,所以心裡難受,便可勁的逗她說話,司徒敏也是個直性子的,說過幾句後,便也放開了心思,跟著素麗素顏幾個鬧了一陣,到了傍晚,素顏又邀請大家到自家園子裡去用晚餐,月下賞荷,這原是大傢伙兒都說好了的,自然也不推辭,一大堆子人又在丫環婆子的簇擁下,回了香山別院。
  
  剛出門,便遇到自城裡回來的東王世子冷傲晨,他身邊赫然站著上官明昊,素顏心中一怔,上官明昊不是跟著葉成紹一同去治河了嗎?他怎麼回來了,還出現在這裡?
  
  她靜靜站在自家馬車前,看著東王世子和上官明昊正在向東王妃和中山候夫人行禮,說話,太陽正像一個巨大的紅球,慢慢的躲進去層裡,漸漸西沉,天邊晚霞鋪陳,美麗得就像一片火紅的織錦,素顏的心卻是沉沉的,有點提不起勁來,每日裡忙忙碌碌的過著,她盡量讓自己無暇去想念葉成紹,可是,乍一見到與他有關的人出現,四個月的思念便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想念他嘻皮笑臉的在她面前耍賴打混的樣子,想念她挨罵時,垂著頭,一副老實挨訓,卻在看到好消了氣原諒他後,又得意的翹起嘴角的模樣,更是想念他抱緊她,不停地在耳邊輕輕喚著:素顏,素顏,那聲音,彷彿就在耳邊迴盪,最近的夢裡,總像是能聽到他的呼喚一般......從來不知道,思念會是如此地難熬,甜蜜,又辛酸,很奇怪的味道。
  
  上官明昊也曬黑了,原本白淨的膚色顯得更加健康陽光,仍是濕潤如玉的瀟灑模樣,只是眼神裡透著一股堅毅,多了一層成熟韻味,這樣的男子,更吸引人的眼球,若是走到大街上去,怕是又要迷倒一大片花季少女了。
  
  明英和司徒敏見了他就上前來向他問好,他溫雅的與她們兩個說話,目光,卻是不時的飄向素顏這邊,素顏淡淡的對他點了點頭,他也微笑著向素顏示意,並沒有走過來。
  
  中山候夫人似乎也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忙問道:「昊兒,你不是要去准安嗎?怎麼突然回來了?」
  
  上官明昊聽了又看了素顏一瞍,安慰中山候夫人道:「兒子回京來辦差的,過幾日又要回去,如今准河已經開始漲水,幸的早前做好準備,開了好幾條河道,河水分流了一部分入資河,緩解了准河的壓力,河堤也加固了,應該今年是不會受災了,只是......」
  
  素顏靜靜的傾聽著上官明昊的話,聽得他所說的與葉成紹來信說的差不多,心裡很是踏實,他們在兩准取得了一定的成績,她也替他高興,那個只是兩字,卻是讓她的心又揪了起來,忍不住看向上官明昊。
  
  上官明昊正好也看過來,兩眼目光相遇,上官明昊心頭一顫,眼神一陣深凝,灼亮如星,但隨即便黯淡下去,唇邊帶著一絲苦笑,接著說道:「只是如今天氣太熱,兩岸發生了疫情,葉大人和郁大人每天都奔波於百姓的安置點裡,施藥施粥,又發放糧種,春耕沒來得及種,但秋種卻是不難延誤,兒子是回來召集醫生的,那邊缺醫少藥,人手也不夠,得盡快向皇上稟報,增派軍隊過去,安撫難民,並控制災情。」
  
  他大可不必中山候夫人說得如此詳細,畢竟這是朝中大事,與一群婦人說這麼多,也不太合規矩,但是,她眼裡的擔憂,思念那樣的強烈,那樣的明顯,那樣的不加掩飾,若是不是他有自知之明,他幾乎以為,她是在相信他,片刻的狂喜過後,他很快就冷靜下來。
  
  他知道,她是在擔心那個男人,在思念那個男人,這個認知讓他心痛,讓他嫉妒欲狂,但卻更是捨不得她眼裡的那一抹淚意,不忍看她因緊張而微微顫抖的雙唇,所以,他說得很詳細,說得也很真實,更是說得很委婉,只願她不要憂慮才好,她瘦了,樣子更加沉靜恬淡了,是太思念那個男人,所以才會瘦的嗎?他的心,一陣酸澀泛苦......
  
  「有疫情?天啊,成紹哥哥不會也染上吧,明昊哥哥,你一定要小心啊,你們不要太深入到染病的百姓裡去,發些藥就好了,不然,自己要是染上可不得了。」司徒敏緊張的拉住上官明昊的手說道。她性子單純直接,想什麼就說什麼,可這話一出,中山候夫人也中緊張了起來,拉住上官明昊道:
  
  「是啊,昊兒,你不是醫官,只管治好河就好了,那些疫情自有戶部和兵部的人去管,還有地方府衙。」
  
  上官明昊微微一笑,安慰中山候夫人道:「無事的,娘,兒子會注意的,疫情如今還不是很嚴重,兒子的身體您還不知道嗎?強勁著呢。」
  
  他雖然說得輕鬆,但在場的人都聽出了凶險來,這一次跟衝破 去治河的,好幾個都是世家子弟,在京城就沒怎麼吃過苦的,去鍛煉是很重要,但是,弄壞了身子丟了命那可不行。
  
  中山候夫人的聲音都顫抖了起來:「昊兒,你別去了,辦完這趟差事後,你就留在京裡吧,娘去跟爹爹說去。」
  
  大災過後,最怕的就是疫情,現在的醫療條件太差,很多消毒措施也跟不上,去年大水時,那些災民就沒有好好的安置,以至於今年他們的生活條件仍然很差,身體底子被拖了一年,抵抗力也下降了,所以,才會發生疫情,葉成紹不懂醫,又是那不怕死的樣子......素顏的心頓時就揪了起來,他總是只報喜,不報憂,這會子也不知道會不會顧著自己的身子,知道不知道要如何防疫......若真染上了......
  
  她不敢往下想,只是怔怔的看著上官明昊,但願從他口裡得出一點更有用的信息。
  
  「葉大人身體很好,他沒事,只是,郁三公子有些不太好,他身體底子太弱了......」上官明昊微微一笑,靜靜地看著素顏,雖然葉成紹的名字在他心裡是根刺,他很不想提及,但是,他怕她會衝動,會因為太擔心而不顧一切就去了准河,別人都只道刀子是溫婉端莊的性子,只有他知道,她就是只辣椒,一隻膽大妄為,什麼都能做得出來的辣椒,所以,他趕緊的安慰著她,告訴她,那個男人一切安好。
  
  可是他的話音未落,就聽得一聲驚呼,素麗一聽郁三公子的身子不好,眼睛一紅,就要哭出來了,素顏忙將素麗抱在懷裡,開了口:
  
  「明昊哥,郁三公子他......他還好吧。」
  
  她是第一次肯叫他明昊哥,以前,就算他們是未婚夫妻時,她也不肯這麼喊他,她看他的眼神從來就是帶著不屑,還有一絲的鄙夷,她怪他太花心,怪他不專情,怪他優柔寡斷,呵呵......如今她的眼神變了,有欣賞,也有贊同,但卻沒有了他想要的那一絲絲的情意,不屑時,也至少是帶著酸味的不屑,肯怪他,說明她還對他存有期待,現在,好像只有友誼了,像是看一個最普通的朋友一樣看著他,那聲明昊哥也喚得自然而順口,就好像剛才司徒敏一樣......
  
  「還好,只是偶爾會患些感冒,倒是個很拚命的男子,三妹妹沒有看錯人。」上官明昊笑著安慰素麗道。
  
  「走吧,走吧,肚子都餓了,葉夫人啊,你可不能一聽到有成紹那小子的消息,就挪不動腳了,你可是今天的東主呢,說了要請我們看荷花的,走,一道去,明昊,傲晨,你們兩個也跟都會我們一起去葉夫人的沙拉水果去。」壽王世子妃感覺氣氛有些沉悶,忙插渾打科,拉了明英就要上馬車。
  
  冷傲晨一直靜靜地注視著素顏,見她神情低落,便笑道:「世嫂有好東西吃,怎麼能夠少了我和明昊兄的呢?世嫂不怪我們不請自來吧。」
  
  素顏展顏一笑道:「就怕請不到兩位呢,明昊哥,今天算是我給你接風洗塵,一會子得了空,給我說說那邊的情況吧。」
  
  她的明昊哥還叫得真順溜,以前兩人可是從不說話的,她根本就不肯多看上官明昊一眼的,冷傲晨一眼的,冷傲晨對某個女子的變化直搖頭,為了打聽葉成紹的消息,她還真是拿得起,放得下,也不怕又擾了上官明昊的心。
  
  素顏肯如朋友一般的大大方方的同同自己談話,上官明昊也很開心,比起以前他漠然視之要進步多了,便笑著點頭道:「大妹妹要問話,我自是知無不言的。」
  
  中山候夫人聽了,卻是微微的歎了一口氣,擔憂地看了上官明昊一眼,默默地上了車。
  
  知子莫若母,她真的很希望上官明昊能從與素顏的那段感情裡走出來,所以,她在四處張羅著給他說親,他哪個都看不上,只是在提到寧伯候的葉文靜時,沉默了一下,她便以為,他以葉文靜是不同的,如今想來,怕還是因著素顏的緣故吧,這傻孩子啊......
  
  多了東王世子和上官明昊,晚餐吃得更加盡興了,素顏給大家備的菜也很有特色,除了傳統的北方菜外,她前世是出生在南方,並且很愛吃辣,也懂得作些家鄉小菜,今天,她特意給大家做了一道酸菜魚,剁椒雙色魚頭,臭桂魚,都是很開胃的,大家吃慣了山珍海味,對這種帶著鄉土氣息的南方菜覺得新奇得很。
  
  東王世子吃得文雅,但到後來,卻是辣得一身是汗不停的灌水,看得一旁的素麗直掩嘴笑,他卻一副老神在在的,明明很怕辣,還是將司徒敏開惡作劇夾在他碗裡的一大塊魚吃了個乾乾淨淨。
  
  末了,俊臉被辣得紅通通的,那線條優美略顯剛毅的雙唇也越發艷麗了,卻是對素顏道:「世嫂,明天再煮這魚頭吃,明兒我同明昊兄親自去釣。」
  
  素顏聽得頭大,還是很大方的點了頭道:「好啊,明天我再多放點辣子進去,讓世子吃得過癮。」
  
  東王妃聽了呵呵笑道:「也好,這小子在蜀地住了好些年,就是吃不慣辣的,在你這裡多吃幾次,回了蜀地後,我們府裡也能常吃川菜了。」
  
  吃完飯,大家便都去水榭納涼,明英便提議要表演節目助興,東王世子和上官明昊立即贊同,東王妃最是喜歡小素麗那一手剪窗花的絕活,笑著說上回沒看過癮,讓她又剪來。
  
  大家正興高采烈的吃著冰鎮水果,聽著明英最先彈的一首《蝶戀花》。
  
  就聽得水榭外頭吵鬧聲,素顏忙讓青竹去看,不多時,青竹回來,附在她耳邊道:「大少奶奶,銀燕姑娘抓到一個奸細,那人鬼鬼祟祟潛到後面廠子裡去被捉了個正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05:05 PM

  第一百三十八章
  
  奸細?素顏立即想起廠子裡制香的方子來,不對,方子連制香的師傅都不知道,就算有人潛進去查看了又如何?根本就探不到什麼有用的東西去。如此一想,她的心裡有松活了些,起了身,向東王妃和中山侯夫人幾個說了聲,便要往水榭外頭走,冷傲晨眼光一凜,關切地看了過來,素顏對他微微一笑,只道家裡有些雜事要處理,讓素麗幫著招呼客人,自己帶著青竹離開了。
  
  冷傲晨跟著要起身,司徒敏坐得離他近,看他要走,笑道:「晨哥哥,明英姐姐的琴彈得不好聽嗎?」
  
  冷傲晨聽得眉頭一皺,看向場中的明英,素顏已經走了,對正在彈琴的明英來說便很不禮貌了,他這再一走,那便讓明英更加尷尬去,司徒敏這樣一問,讓他抬起的腳就有點邁不開,東王妃的眼光淡淡地看了過來,眼裡有著不贊同,冷傲晨有些懊惱,又坐了下來,裝作認真聽琴的樣子。
  
  別人也許沒聽到青竹在素顏耳邊的話,冷傲晨功力深厚,方圓十丈之內,有什麼響動他都能瓣別得清,葉成紹不在府裡,這府裡沒有一個男子主持,素顏的廠子又開得大,只怕……
  
  他再也坐不住,從容地起身向水榭外走去,明英的琴聲戛然而止,有些黯然的歎息了一聲道:「果然我的琴藝差了好多嗎?晨哥哥和素顏姐姐都要離席?不然,晨哥哥你來一首吧,上回在壽王府裡,你可是最後沒有參加比賽的哦。」
  
  明英聲音甜美溫柔,語氣裡帶著淡淡的憂鬱,東王妃看了冷傲晨一眼道:「晨兒,既然你幾位世妹都想聽你彈琴,你就彈奏一首,為大家助助興又如何?」
  
  冷傲晨的臉色一沉,看了明英一眼,柔聲對東王妃道,「娘,葉夫人走了匆忙,府裡頭又沒個男子主事,兒子去瞧瞧,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他說得坦然得很,也不管在坐的眾人是什麼臉色,大步流星的就走出了水榭。
  
  中山侯府人聽他說得嚴重,心裡也著急起來,一轉眼,卻見上官明昊早就離開了,什麼時候走的,她竟然沒有發現,亭子裡就只坐著幾位女客了,司徒敏看著冷傲晨修長的背影消失在月色中,眼因就有些泛紅起來,明英見了便輕輕地碰了碰她的胳膊道:「要不妹妹也跟著去瞧瞧吧,這裡畢竟不是東王府,晨哥哥也不一定就真的是去找素顏姐姐了。」
  
  這話說得不明不白,原本司徒敏還只當是冷傲晨是葉成紹的朋友,朋友不在家,適當的照顧他的家人也是應該的,聽明英這樣一說,司徒敏原本單純的心思裡不由得就抽出了一根斜枝,不由得多想出一層來,大眼裡露出一絲不可置信來,明英又拉著她的衣服一扯道:「笨丫頭,還不快去,一會子就找不到人了,你只當也是去找素顏姐姐好了。」
  
  司徒敏聽得面紅耳赤,確實是個好機會,素顏家的園子大得很,說不得,一會子出去了,就能看到晨哥哥,明月皎潔,夜涼如水,荷香四溢,如此美麗夜景……司徒敏的心如小鹿在奔跑,呯呯直跳,起了身,羞澀地說了句:「我去瞧瞧素顏姐姐。」說著,也不敢看東王妃,一溜煙兒便也出了水榭,她的貼身丫頭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急急地追了出去。
  
  東王妃的眉關幾不可聞的皺了皺,抬眼時,正好與中山侯夫人的眼光相遇,中山侯夫人苦笑一聲,眼睛有著淡淡的憂鬱。
  
  東王妃心頭一震,拍了拍她的手道:「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說的,他們不一定會聽,順其自然吧,很多時候,他們自己非要撞了南牆才肯回頭的,好在你我的都是兒子,等幾年也還是等得起的,由他們去吧。」
  
  中山侯夫人聽得一怔,眼睛頓時睜得大大的,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也握了東王妃的手,一副同病相憐的樣子,歎息一聲道:「難為你想得開啊,你家的跟我那個不同,他當時,是自己犯了錯,得而復失啊,那根筋拗著了,怎麼也轉不回來,我也是沒法子了,總想幫他找個稱心的,可如……如今,能比得過那孩子的,又哪裡輕易找得著。」
  
  東王妃也是忍不住歎了口氣道:「有什麼不同啊,同樣是有遺憾,說是命運不公呢,這種事情,逼不得的,只有時間能醫治得好,若不是如今朝局太不穩定,我真想帶著他早些回蜀地去算了。」
  
  一旁的壽王世子聽兩位夫人言語上打機鋒,忍不住就笑道:「我說兩位嬸娘呀,你們也別太操心了,就您家的兩位,在京裡頭可是數一數二俏郎君,京裡的姑娘小姐們可是削尖了頭想要進您兩位的家門呢,就你們這樣還唉聲歎氣,別家有父母可不得要跳河死了乾淨?」
  
  東王妃和中山侯夫人沒想到壽王世子妃耳朵這麼尖,兩人的臉色一時都不好看,這可是關呼到聲譽的問題,她們兩個說說就罷了,別人聽了去,那可就是事非了。
  
  但是壽王世子妃也似乎似懂非懂的,又想起自家兒子也確實算得上出類拔萃,人中之龍,想要嫁給自己做兒媳的也是多了去了,便是再等上幾年,保不齊又能遇上兒子合心合意的呢,一時兩人心裡都舒坦了點,相視一笑,同時笑出聲來。
  
  素顏跟著青竹往後院裡走,剛進了林子裡頭,銀燕手上就提了個黑衣人走了過來,把人往素顏腳跟前一扔,人便嗖然不見了。
  
  那黑衣人趴在地上直哼哼,看來,是已經被銀燕打了一頓了,素顏想著前頭還有一堆著的客人,便對青竹道:「送到柴房裡去,讓紅菊去審,看他是誰派來的。」
  
  青竹也不多話,提了人便往紫房裡去,紫綢提著燈籠,引了素顏往回走,邊走邊問:「大少奶奶,您剛才就不應該離開的,直接讓青竹問了不就好了,這會子怕是會引起那些夫人們的注意呢。」
  
  素顏聽得微微一笑,眼睛淡定地看著前方,說道:「她們原就來得蹊蹺,我不過是離開一下子,給她們創造創造機會罷了。」
  
  紫綢聽她這話說得莫明,心便提了起來,想再問,卻見素顏的神色很凝重,便閉了嘴,不再多說,主僕二人還沒走到樹林子,迎面就看見冷傲晨一襲天青色煙雨長袍,大步流星而來,月光下,他長身玉立,濃眉微皺,氣質飄然如仙一般,素顏看了嘴角便勾起一抹苦笑,讓紫綢走在了前頭。
  
  冷傲晨見她安然無恙,懸著的心便放鬆了下來,不再走近,只是在離開一丈開外的地方看著,神情淡定自然,半點也沒有失禮的尷尬。
  
  素顏心中微暖,遠遠的對他點了點頭,兩人也不說話,便帶著紫綢自他身邊經過。
  
  冷傲晨目送素顏往水榭方向而去,樹陰把月光碎成了一片一片的銀光,靜靜的灑在素顏纖秀的身上,像是給綴滿了碎星,銀光閃爍,如月宮抱兔而歸的仙子,只是那身影略顯孤寒寂寞,他的心微微緊了緊,生生忍住想要上前的步子,待素顏主僕越行越遠後,他縱身掠上一根樹梢,身影隱在夜色中消失不見了。
  
  素顏離水榭還差一段距離時,迎面急急的走來一個丫頭,滿頭滿臉都是汗水,一看到素顏,像遇到救星一樣,顧不得行禮便道:「夫人,可有看到我家三小姐?」
  
  素顏記得她好像是司徒敏的丫頭,不由一怔,問道:「你家小姐不是在水榭裡坐著麼?她也出來了?」
  
  那丫頭急得兩手絞著帕子,眼因兒都紅了:「她說要去找夫人來著,奴婢跟了出來,就沒找著人,奴婢都在這裡找一圈兒了,這可怎麼辦啊,人生地不熟的,三小姐能去哪裡?」
  
  素顏聽了也著急,便安慰那丫頭道:「你莫急,我讓人幫你去尋,總在院子裡頭的。」
  
  那丫頭聽了巴巴地看著素顏,紫綢便對素顏道:「奴婢去請顧媽媽來,讓她帶了人去找吧。」
  
  素顏一時又想起東王世子冷傲晨來,腦中靈光一閃,司徒敏只怕不是跟著自己出來的,而是跟著冷傲晨出來吧,或許,人家並不想自己找著她呢,便對紫綢笑了笑道:「嗯,讓顧媽媽帶兩個人就成了,小心些,司徒姑娘怕是在園子裡的哪個地方迷了路了。」
  
  那丫頭聽了卻是不跟著紫綢去,仍站在一邊看著素顏,素顏本是要去水榭的,客人呆在水榭裡,自己這個主人卻是丟下她們遲遲不歸,可不太好,便也不再管那丫頭,逕直往水榭去。
  
  那丫頭看了卻是眼珠子一轉,突然便唉喲一聲道:「葉夫人,您看林子那邊,可是我家小姐?」
  
  素顏順著她指的地方看去,月影婆娑,樹枝搖曳起舞,隱隱綽綽的,好像確實有個纖秀的身影正站在林裡,素顏正要回頭叫人,卻見紫綢和青竹都被自己支走了,便對那丫頭道:「看著可能是,你去尋了她回來吧。」
  
  那丫頭一聽急了,回頭四顧後,瑟縮了一下,聲音有些發顫:「夫人,那地方好黑,我家姑娘怎麼也不害怕啊,奴婢……」
  
  算了,來者是客,素顏歎了口氣道:「那行,我陪你去。」
  
  那丫頭立即笑了起來,露出一排潔白的貝齒,月光下,卻沒有半分可愛,反而顯得有些陰森,素顏心頭一凜,覺得自己的感覺有些詭異,忙移開了目光不看她,提了裙向林子裡走去。
  
  漸行漸近時,聽到喁喁低語聲,似是有兩個人在說話,再細看那林子裡,除了先前那條纖秀的身影外,還有一個修長的身形在離她不遠處,兩人似是正在說話,素顏就止了步,不肯上前了,那丫頭見了臉也有些紅,卻是巴巴地求素顏:「夫人,出門時,夫人下死令讓奴婢看著小姐,您看這會子……您是最穩妥的人,又跟我家小姐關係親和,您看到了不要緊,可就怕……」
  
  後頭的她沒說出來,是求著素顏去將司徒敏請回來吧,月下幽會,孤男寡女的,素顏真的不想摻合這種事情,而且,她也並不覺得有什麼,少女情懷總是春,司徒敏正是情竇初開的時候,自己過去定然是討人嫌的,可這丫頭的請求也並不為過,不管怎麼著,這是在自家院子裡,司徒敏真要因此損了名聲,自己這個主人不管如何也是要擔些責任的,只好無奈的提了腳,又往前頭走。
  
  等到走近,她才看清,竟然是上官明昊與司徒敏正在說著什麼,司徒敏眼中含淚,目露乞求,似是在求上官明昊,而上官明昊的昂然地站著,時不時的就搖下頭,似是並不答應司徒敏的請求,素顏覺得好生奇怪,司徒敏應該喜歡的是東王世子才對,怎麼又成了上官明昊?不過,也好,司徒敏性子單純,品性還不錯,中山侯夫人應該也是喜歡的。
  
  正想清咳一聲引起那兩人的注意力,就見上官明昊似有所感,溫潤的而亮澤的眼神清凌凌地看了過來,微怔了怔,隨即又有些急,臉色開始發白,張口想要說什麼,人也急急的就往素顏這邊奔來,素顏見了滿頭黑線,這傢伙那是什麼表情,自己又不是來抓奸的,呃,就算他與人有什麼姦情,與自己何干,不用解釋,不用解釋啊,她好不尷尬,不自覺的就往後退,但還沒退一步,卻下不知被什麼東西絆住,身子一個不穩,便往後倒去,很快身後便有一股大力將她托住,她正心頭一喜,不用掉跤總是好的啊,誰知那力道卻是變了方向,將她推向正看她摔倒,腳步變得更快的上官明昊。
  
  上官明昊一大步跨近素顏,正要伸手扶她,腳見她一個倒栽,人便向他懷裡撲來,幽幽的蘭香絲絲縷縷的鑽入他的鼻間,嬌弱柔軟的身子,觸手溫軟,有多久,沒有與她靠得這麼近過了?還記得,第一次她貼近自己時的那個囂張模樣,揚下她驕傲的下巴,鄙夷地看著他,毫不留情的罵他『大尾巴狼』好難得的溫香軟玉抱滿懷,可惜,卻只是個意外,而且……上官明昊從沒有這一刻這麼失態,明知應該立即推開素顏,但就是有些捨不得,哪怕多留一下下也好,也許,今生也不會再有擁抱她的機會了……
  
  素顏滿臉窘得通紅,心頭一股怒氣直衝上來,正要推開上官明昊,卻是踩著了自己八幅裙的裙擺,又滑了下去,偏生上官明昊這廝似乎故意的,竟然含笑著她出醜,他肯定很得意吧,自己會自動對他投懷送抱……
  
  正要拿眼瞪上官明昊,就聽得一聲尖銳的叫聲,響徹夜空,很快便聽到司徒敏像是倒抽了一口氣,大聲道:「素顏姐姐,你……」
  
  更讓素顏氣餒的時,她又聽到了司徒敏的另一聲喊:「晨哥哥……」
  
  上官明昊終於反應過來,扶正了素顏自己後退了一步,保持安全距離。
  
  冷傲晨原是在後院裡巡察,突然聽到一聲尖叫,他心頭一緊,便提氣縱身飛了過來,卻看到這詭異的一幕……
  
  「晨哥哥,你去哪裡了?王妃正在找你呢。」司徒敏從素顏和上官明昊身邊走過,看了兩人一眼,便興奮地跑到冷傲晨身邊來。
  
  她的丫頭忙去扯她,聲音似乎很小,卻是讓在場的都能清晰的聽到:「小姐,你怎麼到這裡來了,快走吧,有些東西不是你該看的。」
  
  冷傲晨聽得眉頭一挑,靜靜地看著素顏和上官明昊,素顏惱火站直了身子,身邊兩個男子,一個正關切而微窘地看著她,以為她對他餘情未了,自動投懷送抱,另一個正用懷疑的目光看著她,邊上還有一對正推波助瀾,暗中落井下石的主僕……
  
  她心裡冷冷一笑,知道自己怕是落入了人家的圈套了,好卑劣的手法,好吧,你們不就是想看戲麼,我就讓你看出好的,她誰也不看,即不解釋也不臉色,收了臉上的窘態,淡定自若的彎下腰去撿查自己的裙擺,果然湖綠色的裙角上有兩個腳印,一個是自己剛才踩的,另一個,卻不是自己的,她微微一笑,撇了撇嘴道:「得回去換身衣裳了,兩個腳印子,好好的宮錦呢,竟然毀了,真可惜。」
  
  在場的幾位聽得面面相覷,半晌也沒回過神來,她不是應該很著急的解釋,或是羞赧,或是氣憤難過的麼?冷傲晨想了很多她應該有的反應,就是沒想到她到這個時候,被人看到了如此尷尬的一幕後,竟然首先在竟的是她的裙子。
  
  他突然就想笑,很想笑,嘴角忍不住就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上官明昊原本也正窘著,聽了素顏的話,心裡悵然若失,不過,也鬆了一口氣,笑道:「其實也不是太髒,不過是兩個腳印子罷了,沒什麼的。一件衣服而已,大妹妹也會在乎?」
  
  素顏聽出他話裡的安慰之意,難得的對他燦然一笑道:「是啊,不在乎,原本是很珍惜的,卻沒想到,它也有被污了的時候,髒了就不要了。」說著,回頭淡淡地看了司徒敏一眼,又笑著對冷傲晨道:「一起回水榭吧,只怕王妃她們等得急了。」
  
  冷傲晨的臉上卻是露出古怪的神色,眼睛向素顏和上官明昊的身後看去,素顏順著他的眼光看去,果然就見東王妃,中山侯夫人,還有明英壽王世子妃,她們正從另一頭走了過來,靜靜的站在那裡,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更不知道她們看了多少去了。
  
  素顏唇邊帶了一絲苦笑,撫了撫臉側的一絲方才在上官明昊懷裡弄亂了的髮絲,淡定的向東王妃那邊走去,明英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眼裡全是震驚:「那個……素顏姐姐……我們……我們沒看到什麼?」
  
  欲蓋彌彰,這樣的話,更能讓人產生誤會,素顏又抬了眼看向東王妃,東王妃的神情卻像是很高興的樣子,似是鬆了一口氣,解了心結一般,看素顏的眼神也有了些異樣,而中山侯夫人唇邊的苦澀卻是更深了,她伸出手來,溫柔的撫著素顏的臉頰,關切地說道:「下次多帶幾個人在身邊,摔了跤也好有人扶,還好,這一次只是弄髒了衣服,沒有傷著人。」
  
  總是這麼休貼,總是這麼的睿智,一眼就能看出別人的把戲,偏偏還次次都站在自己這邊,素顏心裡暖暖的,鼻子也發酸,突然就覺得好疲憊,人在困境中,最是聽不得親人關懷的話,原本堅強的心防立即就被衝垮了,素顏身子一軟,撲進了中山侯夫人的懷裡,緊緊抱她,頭埋在她懷裡,半晌也沒有抬起來,再堅強的人,在親人懷裡時,也只是個脆弱的孩子。
  
  冷傲晨靜靜地看著在中山侯夫人懷裡撒著嬌的素顏,瘦削的雙肩輕輕聳動著,她是在哭麼?很委屈吧!剛才還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呢,原來只是個披著堅硬外殼的小兔子啊,他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明英的神情更加驚異了,忍不住說道:「啊……那個,侯夫人果然是與素顏姐姐更親一層呢,你們以前就差點成婆媳的吧,怪不得,姐姐和明昊哥哥也真是……唉,原本應該是多麼般配的一對啊。」
  
  壽王世子妃冷眼看著這一切,明英的話讓她終於忍不住了,似笑非笑的看了明英一眼道:「方纔郡主非要說園子裡的景致多麼的好,要過來看看,原來就是想看葉夫人摔跤的麼?你這丫頭可真是促狹的,不會早就知道葉夫人會掉跤吧,好在明昊兄弟手腳快,不然,葉夫人這件上好的宮錦八幅裙還真穿不得了,會掉傷也不一定呢。」
  
  這話說得哥就夠直接了,明英聽得臉色一沉,眼裡就含了怒意,也是似笑非笑的回道:「世嫂這是怎麼說的,明英又不是神仙,哪裡知道素顏姐姐突然會摔,而且還摔得那麼湊巧?我可是跟你們一起在水榭裡來的。」
  
  素顏在中山侯夫人的懷裡哭了一下,便立即平靜了下來,這裡倒底是自家的園子,要說別人安排陷阱讓她往裡跳,還真是說不過去,而且,方才也分明是司徒敏的丫頭在自己身後搞鬼……那丫頭,似乎手勁還蠻大呢,她深吸了一口氣,自中山侯夫人懷裡抬起頭來,不好意思的吸了吸鼻子,對中山侯夫人道:「伯母,看見您,就像看到我娘親一樣,受了欺負就想往您懷裡鑽,讓您見笑了。」
  
  中山侯夫人笑著搖了搖頭道:「就怕你年紀大了,不肯到我的懷裡來了呢。」又對一旁愣怔著的上官明昊道:「昊兒,你大妹妹這園子裡怕是不太乾淨,四處瞧瞧去,要是著野貓野狗的,就捉起來,給你大妹妹處置。」
  
  明英聽了這話,眼裡便閃出一絲凌厲來,笑著打了個呵欠,對東王妃道:「世嬸,夜涼了,我們還是回您那院子裡歇著去吧。」
  
  東王妃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司徒敏的臉色有些發白,眼睛不住的就往冷傲晨身上暖,冷傲晨的臉色很冷傲,根本就不肯多看她一眼,看上官明昊正要依言離開,他大步走了過去道:「明昊兄,我與你一同去看看。」
  
  上官明昊聽得微微一笑,拍了拍冷傲晨的肩膀,笑道:「走吧,我也覺得今晚這院子裡不太乾淨呢,一會子,真要是有野貓野狗,一鍋燉了,與傲晨兄一起,對月喝上一杯如何?」
  
  冷傲晨聽了哈哈大笑,兩人肩並著肩,腳步如飛的走了。
  
  東王妃見兩人毫無芥蒂地走了,不由微微一笑,走到中山侯夫人面前,拉了中山侯夫人的手道:「那兩個孩子,打小兒就關係好的很呢,今晚怕是又要喝個不醉不歸了。」
  
  「可不是麼?」中山侯夫人也是笑著,對素顏道:「你妹妹正在水榭裡剪窗花呢,方才也沒讓她跟著我們出來,你那歌兒唱得好聽,一會子再給我們唱首新曲子吧,難得來你府裡一趟,可不能讓我們掃了興去?」
  
  一旁的壽王世子妃也道:「可不是麼,你可不能偷懶,上回你家那二姑娘的歌兒就是你教的吧,我家世子爺也挺喜歡那曲子的。」
  
  幾人一同向水榭走去,沒有一個人理會司徒敏,司徒敏的臉色越來越白,眼淚終於忍不住就掉了出來,她像是被人遺忘了,心裡無比的委屈……
  
  「小姐,咱們也回水榭去吧。」她的丫頭扶住她的手,小聲地勸道。
  
  「你是,是你對不對,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司徒敏厲聲對那丫頭吼道。
  
  那丫頭聽得臉色一白,立即跪了下去,哽著聲道:「小姐,奴婢也是捨不得看你傷心啊,她明明都嫁人了,卻還……」
  
  「住口!大姐已經與她把關係弄僵了,母親又是那個脾氣,你還來害我?這會子我便是說出去,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她以後再也不會把我當朋友看待。」聽那丫頭還要說出不好聽的來,司徒敏氣得一把掌向那丫頭甩去,截口說道。
  
  那丫頭倔強的抬起頭道:「小姐,今天這事看著她們好像是看穿了,但這種事,原就只是捕風捉影的,你待著瞧,不出三天,這京城裡頭肯定就會起流言,便是東王妃幾個再信她清白又如何,空穴來風,何況又是親眼所見,那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生根發芽的,她以前在世子的眼裡就像個仙子一樣,只怕以後就難說了。」
  
  司徒敏聽得楞住,這裡只有她是看得最清楚,素顏是怎麼掉的,更明白素顏與上官明昊清清白白的,一開始,她也想為素顏辯解兩句來著,但一看到冷傲晨的臉,她的私心就開始作祟,竟然巴不得冷傲晨就在誤會了就好,就此認為素顏是個婦德不端的人,早些清醒了才是……
  
  可是,她的願望落了空,冷傲晨比她想像的要聰明得多,她都能看出的把戲,他又怎麼看不出來,她不但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還讓他更加鄙視她,瞧不起她了,他一定認為是自己設的局,一定認為是自己指使丫頭幹的,自己倒成了那陰險狡詐的小人了,他……就算不會與素顏姐姐有什麼瓜葛了又如何,以後,他再也不會多看自己一眼了。
  
  越想越心痛,越想越憤怒,司徒敏突然就一腳向那丫頭踹去,冷冷地說道:「以後你就跟著大姐吧,我這裡廟太小,你跟著她才有前途。」
  
  那丫頭聽得臉一白,做奴才的,最忌的就是不忠心,雖然大小姐和三小姐是嫡親姐妹,可是自己聽了大小姐的話,在三小姐背後搞小動作……三小姐以後怎麼也不會再信任自己了,她一時大急,納頭就拜,哭著求饒了起來。
  
  司徒敏也不再管她,獨自傷心的往水榭裡走去,司徒蘭是她姐姐,她沒辦法斥責她,但是,她為什麼不多想一想,一個侯府的嫡長女怎麼就會一再的落到被人恥笑的境地,真的是老天不公嗎?真的是命運不濟嗎?
  
  素顏與東王妃幾個一同回了水榭,素麗的窗紙才剪了兩種花色,紅梅正在幫她疊紙,見素顏頭髮有些散亂的進來,素麗的心頭沒來由的一凜,關切的喚了聲:「大姐,你還好吧。」
  
  明英有些陰陽怪氣的暖了素麗一眼道:「你大姐好得很呢,才摔了一跤,幸虧有人恰香惜玉,沒有摔傷呢。」
  
  素麗一聽這話便不地道,不由冷眼看了明英郡主一眼,明英一向來跟素顏關係還可以,今天怎麼會變在這樣?
  
  東王妃不想再在這事糾纏下去,怕越說越就不清,便笑著對素麗道:「我們出去轉了一個圈,你的窗紙還沒剪成麼?可不會是等我們走了,你在偷懶吧。」
  
  明英與二皇子的大婚之期定在八月中秋,她很快就要成為二皇子的正妃了,以前也許還有些情誼,但如今為了二皇子的利益,她會對自己不利也是有的,素顏想到了這一點後,不由歎了口氣,抬眼看向水榭外頭,按時間算,這會子也應該審出些什麼來了才是啊,青竹怎麼還沒有回來?
  
  大家又坐在水榭裡吃了一氣水果,又看了素麗表演窗花絕活,水榭裡談笑風生,似乎很快就忘了先前的不愉快,素顏正拿了琴,準備彈奏了曲時,院子裡響起了一陣打鬥聲,東王妃幾個不由看向素顏,眼睛透著柔柔的關切之情。
  
  別人也許不知道,東王妃是知道的,素顏這生意做得大了,只怕有人心裡不願意呢,如今大皇子倒了,能與二皇子抗衡的,便只有葉成紹,淮河終於今年沒有再發大水,治河初見成效,葉成紹如今又以百姓生計為重,不辭辛勞的奔走於災民中間,聲名如旭日東昇,有些人,怕是坐不住了吧。
  
  「孩子,你雖急,晨兒和明昊兩個都在呢,今天晚上我們就不會去了,就在這裡坐著,看有誰的膽子能大到何種地步去。」東王妃安慰素顏道。
  
  壽王世子妃則是一臉的有趣,她也是個不怕事的,壽王府裡可是悶得很,難得到素顏這裡來,不止是淡好了一大筆生意,更是能看好幾出戲,便笑著往東王妃懷裡一滾道:「嗯,不回去了,難得出門子的,不玩個夠本,我才捨不得動呢。」
  
  中山侯夫人很是擔憂地看著素顏,「要不,成紹那孩子不在家,你就回娘家住些日子吧,也不要太操勞了,終歸有男人們在外頭頂著呢。」
  
  這時,明英有些坐不住了,神情稍顯慌張了起來:「司徒妹妹呢,怎麼還不見她回來?」
  
  大家一聽這話也都急了,先前都認為司徒敏耍了小手碗,弄了那麼一出拙劣的把戲,大家都沒有理她,以為她不太好意思進水榭,在那收拾心情呢,這會子才發現時間也過長了些,院子裡正亂著,她不會又出什麼事吧?
  
  東王妃立即站了起來,對身邊的婆子道:「你快快帶了人去找司徒小姐,不找著不要回來見我。」
  
  素顏也起身就想出去看看,她倒不怕有危險,銀燕應該就隱在她身邊的,司徒敏若是在自己院裡出了事,那可就真難說得清楚了。
  
  正著急時,青竹手裡提著一個人大步向水榭走來,那人頭髮散亂,衣襟上全是血跡,青竹也不多話,把人提進來後,便往明英郡主的腳下一扔,冷冷道:「郡主娘娘,麻煩你把你家的狗看好了,不要亂闖才是。」
  
  明英聽得大震,臉都白了,眼睛死死地看向地上那人,似乎恨不得將那人撕了一樣,好好的佈局,難道要被這種窩囊廢毀了麼?
  
  嘴裡卻道:「素顏姐姐,你家丫頭好生無禮,這個人是誰啊?我認都不認識,怎麼就往我身上潑髒水呢?」
  
  那地上的男子緩緩抬起頭來,一看明英的眼神,也知道自己大限將近,佈滿傷痕臉上便帶了一絲絕然而淒涼的笑意,突然一咬舌,頭一歪,竟是死了。
  
  青竹見了大怒,上前去就踹了那人一腳,那人卻是半點氣息也無了,她不由好生懊惱,點了那人的穴道,讓他動彈不得,卻沒有防止他會咬舌自盡,這人死都不肯招供,好在,他身上帶著的一塊玉珮上,刻有陳王府的印記,讓紅菊查了出來,所以,她才會氣呼呼的提了過來,想當面揭穿明英郡主。
  
  明英見那人一死,便鬆了一口氣,外頭的打鬥聲還在,她心裡隱隱的還懷著一點希望,今天來,就算是探不到藍素顏的那個廠子裡的秘密,毀了它也是好的,自己沒有藍素顏的本事,不能為二皇子賺錢,也不能為他建功立業,但是,總不能做個沒用的小鳥兒,呆在籠子裡享清福吧,怎麼著,也要為他做點事情才是。
  
  但是,很快她的希望便破滅了,冷傲晨和上官明昊兩人大步走了進來,都不約而同地看了明英一眼,冷傲晨對素顏道:「死了十個,跑了,三個,抓住了兩個活口。世嫂你就不要去看了,我和明昊兄會處理的,院裡的護衛也很得力,野貓野狗的,想偷東西也沒那麼容易。」
  
  素顏的心裡暖暖的,人生最難得的就是有人無條件的信任你,先前的那一幕有人分明就是做給冷傲晨看的,他也親眼看到了,自己半句解釋也沒有,他卻還是相信了自己,以自己與上官明昊的那點子暖昧關係,怕是換了誰也會猜疑吧,她並不是在乎他的看法,只是不願意自己的人品無端被人家看低了去。
  
  上前向他們兩人行了一禮,雖然院裡的佈置防犯都不錯,但是,他們肯出手,那是最好的,也要讓皇上知道,有些人的心機和手段又多麼的可惡,自己不過是建個小廠子,賺點小錢,都要被人破壞……那個人高高地坐在那個位置讓,指使他的兒子為他賣命,卻連兒媳婦都護不住,不知道他有沒有臉見葉成紹。
  
  東王妃聽得冷笑一聲道:「嗯,很好,晨兒,你再幫你嫂嫂查查,務必幫她將院子裡雜碎都清理乾淨了。」
  
  冷傲晨聽了轉身正要走,就聽得外面湖對面,司徒敏的丫頭一聲慘叫:「來人啊,救命,我家小姐落到湖裡去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冷傲晨聽到那丫頭喊叫聲起時,回頭看了素顏一眼,便飛身掠起,向那聲音發出地而去。
  
  水榭裡東王妃面沉如水,中山侯夫人關切地看著素顏,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壽王世子妃的臉色也不太好看,司徒敏是跟著她們一起來東王府的,要是在素顏這裡出了事,素顏脫不了干係,她們也一樣受牽連,要知道,是她特意要求來素顏這裡,東王妃才帶了這一群人一起過來的。
  
  護國侯府可是不知道這一次的宴請會從東王別院,轉到寧波後加的別院裡頭的,以護國侯府如今對寧伯侯府的怨恨,定然是不願意自家姑娘再與素顏結交的。
  
  司徒敏先前在樹林裡的舉動便讓壽王世子妃很看不過眼了,大家回水榭,你也跟著回就是了,這不是給大家添堵麼?想著才與素顏簽好的合作協議,她心裡就好生惱火,早知道就不該讓司徒敏同來。
  
  明英聽得有些詫異,不過,轉瞬嘴角就帶了一絲譏誚,一副看好戲的樣子跟在素顏和東王妃幾個後面往湖對岸而去。
  
  等大家到了司徒敏落水之地時,看到司徒司徒敏已經被救上岸了,而且,正直挺挺地躺在草地上,一動不動,臉色蒼白得下人,冷傲晨和上官明昊站在一旁有些束手無策的樣子,而青竹則是冷冷地,嫌棄地看著司徒敏,司徒敏的丫頭正哭得死去活來,跪在司徒敏身邊不停發抖。
  
  這下就連東王妃的心也沉了下去,她可是這群人裡的長輩,司徒敏又是她下了帖子請出來的,這要是死了……她怎麼好跟護國侯府膠帶?心下不由大急起來。問冷傲晨:「你司徒妹妹如何了?」
  
  冷傲晨一身素色長袍全濕了,單薄的絲質衣料緊貼在身上,將他健碩而修長的身形夠了的充滿男性的張力與誘惑,一旁的明英見了,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他稍顯堅毅的唇角抿了抿,對東王妃搖了搖頭,眼神有些發愣,卻並不說話。
  
  這情形讓素顏倒抽一口冷氣,不會死了吧……她急忙急步走到司徒敏身邊,探下手去,氣息微弱,還沒死,不由鬆了一口氣,對青竹道:「來,你將她的脖子抱起。」
  
  青竹不情不願的依言而行,素顏將司徒敏的嘴巴撬開,伸了手指進去,將司徒敏嘴巴裡和喉嚨裡的泥和雜質摳了出來,再雙手疊放在司徒敏的胸腹部,用力按壓,司徒敏肚子裡的水像水箭一樣的衝了出來,連連壓好幾下後,司徒敏猛的一咳,人終於醒轉了過來。
  
  冷傲晨看著素顏的眼神又凝黑了幾分,司徒敏救上來時,已經失去了只覺,應該是落水有一陣了,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個丫頭才呼救,司徒敏如果死在素顏的府上,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他可想而知,來京城的這幾個月,他也知道了司徒蘭與葉成紹的往事,更加清楚了護國侯府與素顏只見的心結,司徒敏再一出事,那護國侯與素顏怕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恨了。
  
  有些人想要尋死,卻非要拉上她墊背,這樣冷傲晨好不憤怒。
  
  好在素顏果然醫術高明,讓他又鬆了口氣,他雖然會武,卻從沒有救過溺水之人,再說了,男女授受不親,他下水救人是道義所在,如今人上了岸了,他就不得不顧及了。
  
  一塊乾淨的帕子遞到了素顏面前,因救司徒敏,素顏累得滿頭大汗,素顏下意識去接,抬眸卻觸到上官明昊黑幽幽的眸子,見她愣怔,上官明昊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手卻是堅決的伸著,並不肯收回去。
  
  素顏很大方的接過他的帕子,擦了把汗,說道:「謝謝明昊哥。」卻是將帕子遞給了一旁的青竹。
  
  「幫我洗洗,再還給世子爺。」
  
  上官明昊的眼神黯了黯,唇角的笑意不減,至少,她不像以前那樣排斥他了,以後,就如同兄妹一般的照顧著她吧,多餘的,再想只會傷肝傷肺,傷五臟,誰讓他以前不好好真心來著?
  
  那丫頭見司徒敏一醒,立即喜出望外,止了哭,抱著司徒敏就問:「三小姐,你嚇死奴婢了。」
  
  司徒敏虛弱的抬了抬手,輕輕推開那丫頭,眼睛四顧,在看到冷傲晨後,眼淚噴湧而出,抽嚥著說道:「晨……哥……哥,謝謝你救了我。」
  
  冷傲晨厭惡的看了她一眼,冷冷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而且,救活你的是世嫂,你應該謝謝的是她。」
  
  司徒敏神色一呆,轉眸看向素顏,素顏對她微微一笑道:「你身子很弱,不能大動,我先讓人將你扶到客房裡休息吧。」謝不謝的無所謂,別再出亂子就好。
  
  司徒敏臉色窘了起來,吶吶地像是要解釋,但看素顏像是根本沒有興趣聽她的話,眼淚流得更凶了。
  
  壽王世子妃實在是氣不過,也不管司徒敏才醒身子弱,衝口就說道:「我說司徒妹妹,你好好的怎麼掉河裡了?我們大家都在亭子裡賞花,你卻要一個人到湖邊來,葉夫人家的荷花再好看,你讓丫頭去摘就好了,可不值得你拿了命去討吧。」
  
  這話說得意思就多了,分明就是在說司徒敏不懂事,沒事瞎鬧,給大家添麻煩,也暗諷司徒敏這番作為有為了細心冷傲晨而拿命去賭之嫌,這話聽著就重了。
  
  司徒敏聽得更加傷心起來,她身邊的丫頭卻是個嘴利的,也不顧壽王世子妃的身份,氣呼呼的說道:「我家小姐不過心情不好,想一個人在這邊走走,誰知道這園子裡邊這般的不乾淨,好好兒的人,突然就被推到水裡去了,早知道,就不該跟著來這裡了,小姐要是有個……那夫人還不得傷心死去?」說著,那丫頭又抱了司徒敏哭。
  
  壽王世子妃被她氣得臉都紅了,正要再說,中山侯夫人歎了口氣道:「還是聽素顏的,到客房裡好生休養去吧,夜深露重的,要再著了涼,那豈不是更不好了?」
  
  東王妃聽了也是擔心冷傲晨:「晨兒,你且回去換身衣服吧,看這一身濕的……」
  
  冷傲晨猶豫地看了眼素顏,先前那個潛入的人還沒有處理呢,她一個婦道人家,便是再精明能幹,遇到這種事情,不嚇住已經很不錯了,那些捉來的人要交到順天府去,她出去交涉就很不方便,這個時候,他是決不能走的。
  
  「我沒事,一副一會子就乾了,母妃不用擔心。兒子送您去歇著吧,夜深了。」冷傲晨說完,就扶了王妃要走。
  
  那丫頭一見冷傲晨和王妃要走,突然爬起來,飛快地跑到王妃面前貴了下來呢,大聲道:「王妃,世子爺,你們不能走啊,我家小姐……是世子爺救上來的,您看她……她那一身……」
  
  司徒敏也是只穿了薄衫,身上原有的一件半臂早不知道去了哪裡,濕衣也是緊貼在身,少女玲瓏有致的身體突顯無疑,像是沒穿衣服一樣,東王妃聽了這話,眉頭一挑,微瞇了眼看著那丫頭。
  
  青竹撇撇嘴,輕蔑地看了那丫頭一眼,你也知道你家小姐這樣子不妥,怎麼就不見你脫下身上那件半臂給她掩一掩?分明就是故意這樣,好拿這說事。
  
  明英聽了那丫頭的話不陰不陽的說道:「也是啊,這火一樣的天氣,誰身上穿那麼多啊,這落到水裡頭,要救人……那可是免不了肌膚相接……哎呀呀,小敏可是閨中女兒,還沒議親呢,這……」
  
  那丫頭一聽明英幫她說話,便向東王妃磕起頭來:「王妃,世子爺良善,救了我家小姐,本應該重謝,無奈這女兒家的閨譽勝過性命,這……這要是沒個說法,沒個交代,小姐怕是也沒臉見人了,您救人就倒地,送佛送上西……再說……再說小姐也是侯門嫡女……」
  
  那言下之意便是要讓冷傲晨負責,娶了司徒敏,不然,司徒敏又得再去尋死……
  
  東王妃氣得倒仰,臉色變得很難看了,但那丫頭說的又有幾分是實情,在這禮教森嚴的社會裡,如此肌膚相親後,若是沒有個交待,女孩子的聲譽確實會受損,不然,先前她們也不必費了心機設計素顏和上官明昊了,為的,就是壞了素顏的名聲,她正暗自思量,要如何堵了眾人的嘴,就見冷傲晨鬆了她的手,想司徒敏走去。
  
  東王妃心裡一急,原本,這司徒敏家的身世也不錯,司徒敏的性子雖莽撞了些,但還算純良,與護國侯府結個親家也還過得去,但奈何冷傲晨看司徒敏不上,而今晚的司徒敏的所作所為更是讓東王妃很是瞧不上眼,便更加不喜司徒敏了,誰願意自家兒子救了人,還要被人要挾著娶她啊,見過臉皮厚的,沒見過這麼厚的,死乞白賴的要嫁給救命恩人,這以後,誰還敢救她。
  
  冷傲晨走到司徒敏身邊,冷冷地看著司徒敏,司徒敏則不停地喘著氣,眼淚汪汪地看著冷傲晨,見他的眼神冰冷如霜,心頭一陣陣發愣,猛地對他搖起頭來,張著嘴想說話,又似是喘不過氣來,半天也沒發出一聲。
  
  冷傲晨淡淡地問道:「你很想嫁給我嗎?」
  
  司徒敏聽得怔住,元背搖著的頭也停了下來,脖子僵在那裡,不知道是要搖頭,還是該點頭,豆大的淚珠輕輕滑落,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冷傲晨見了不屑的抬了眼,不再看她,卻是對她的丫頭道:「真是對不住你家小姐,讓她願望落空了,方才下水救她時,我是扯著她的頭髮拖上來的,並沒有碰她,到了河邊,也是你將她拖上的岸,所謂肌膚之親一說,純屬謬談。」
  
  那丫頭聽得目瞪口呆,而司徒敏一口氣終於沒有喘上來,兩眼一翻,暈了過去,那丫頭沒想到冷傲晨會說這種話,他明明是抱了小姐上岸的,他怎麼可以不認賬?
  
  正要分說,壽王世子妃冷笑一聲道:「你要真是為了你家小姐好,就不要再囉嗦了,不然,便是你居心不良,存心要毀了你家小姐的名聲。」
  
  那丫頭治好閉了嘴,再也不敢多說,跑過去一看司徒敏又暈了,忙又是哭喊又是掐人中,司徒敏醒來第一件事情,便是使出渾身的力氣甩了那丫頭一巴掌,她現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先前她在湖邊時,聽到園子裡有了打鬥聲,便不敢亂動,怕殃及池魚,老實地坐在湖邊發呆,誰知身後突然有人推了她一把,她便掉進了河裡,就聽得這丫頭大喊大叫,她不會水,吞了好些水進肚子,沉沉浮浮的,以為自己會死,終於被救上岸後,她對冷傲晨和素顏很是感激,但苦於剛剛溺水,身子弱得很,沒什麼力氣說話。
  
  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丫頭竟然敢自作主張去要挾東王妃,去逼冷傲晨娶她,他的眼神那樣的冷,裡面便是鄙夷和不屑,這讓她的心一陣陣的揪痛,她是喜歡他,但是,如果用這種無恥的方式去脅迫他,就算是成功地嫁給了他又如何,他根本就看不起她,以後,在他眼裡,自己就是個不要臉,又無恥陰險的小人……
  
  一時,司徒敏想死的心都有了,但她又不甘心,自己身後分明就有一隻黑手在操縱著,想氣傍晚時分,一看到冷傲晨和上官明昊的出現,明英眼神裡閃過的一絲算計,還有她的丫環總巴著自己這丫頭不知在嘀咕什麼,向來單純的她,腦子裡閃過一道靈光,有人拿自己當工具使呢,她一咬牙,心裡也有了計較。
  
  「你……你為何要害我?到底是受了誰的好處?你這背主棄義的狗奴才。」打完人後,司徒敏對那丫頭冷冷地說道。
  
  那丫頭被打得一震,眼神躲閃著,嘴裡卻是亂嚎道:「小姐,您身體虛,說胡話呢?奴婢可是一心為了小姐好啊。」
  
  明英也關切地走了過來,彎腰去扶司徒敏,「敏兒妹妹,你這事怎麼了,就算……就算世子爺他不肯,不是還有侯爺和夫人麼?她們會為你做主的,這丫頭也著實忠心,一心為著你好呢。」邊說,便給司徒敏使眼色。
  
  是勸她咬住冷傲晨,然後回府去讓護國侯與東王去交涉呢,司徒敏的臉更紅了,她冷笑著甩開明英的手道:「你我相交十幾年,我拿你當親姐姐看,誠心待你,你卻是如此對我,你不覺得心中有愧嗎?」
  
  明英聽得臉色一黯,臉上有些不自在,眼神閃爍著訕訕道:「你說什麼呢,真的發高燒了吧。」
  
  說著,一副不與她計較的樣子去扶司徒敏。
  
  司徒敏受一甩卻是對素顏道:「素顏姐姐,不管你信與不信,先前和方纔這事都不是我弄出來的,我……我只是被人利用了,我姐姐跟你有怨,但我一直是相信姐姐的為人,也是真心想與姐姐交朋友的,姐姐……你可信我?」
  
  素顏心知明英在這裡頭肯定搞了鬼,但是,司徒敏是不是摻合了,她不能確定,明英的行為推翻了她以前的認知,原以為,不管將來如何,自己與明英還是能繼續做朋友的,她來到這個世上,交好的女子並不多,很珍惜與明英和司徒敏的感情。
  
  殊不知,利益驅使下,小小的友誼又算得了什麼,二皇子想要登臨大寶,野心很大,明英嫁給他後又是正妃,將來,只要二皇子成功,她便能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后,有誰能抵得住這樣的誘惑?
  
  看素顏沉默著並不說話,司徒敏便感覺有些絕望,她顫巍巍的向素顏行了一禮道:「姐姐,你信不信我,我都無法辯解,請你使個人,將我這丫頭身上全都搜一遍,說不定,就能找到有用的東西來。」
  
  青竹早就看那丫頭不順眼了,司徒敏的話音一落,便扯過那丫頭,很熟練的就將她搜了個遍,連肚兜都沒有放過,那丫頭的臉頓時張成了豬肝色。
  
  果然,還真搜出了一塊上號的羊脂玉珮來,司徒敏一件臉上終於有了喜色,對素顏道:「看吧,這樣的好玉,便是我身上也沒一塊呢,她一個丫頭,哪裡來的這種東西?」
  
  東王妃和壽王世子妃也同時看了過來,那玉確實是上品,就算她們家底殷實,也不會輕易就拿了這種東西賞給下人,果然真的有人收買了那丫頭。
  
  司徒敏趁機罵那丫頭道:「說吧,誰指使你的?是不是你推我下湖的?」
  
  那丫頭聽得臉色大白,連連搖著頭道:「奴婢再是貪財,心卻還是為著小姐你好的,怎麼敢謀財害命?」
  
  東王妃的眼瞇了起來,這種事情,可不是忠心和出賣的問題了,而是害主子,論罪,當斬的,她看司徒敏臉色蒼白,說話也不是很有力氣,冷聲喝道:「那你還不快說,是誰將你家主子推進河裡的?這玉又是自何處得來。」
  
  東王妃久居上位,平素溫婉端莊,看著親和得很,但是,一沉下來臉,便自帶了一股威嚴,那丫頭不敢多看,垂了頭只是不語,青竹看著就煩,也不等素顏吩咐,捉住那丫頭的左手,只聽得咯吱一聲響,那丫頭一聲慘叫,她左手小指便被生生截斷了,像根小枯枝似的吊在手掌上。
  
  她痛得滿頭大汗,青竹淡淡地看著她道:「好生回答王妃的話,不然,你其他九根手指也會如這一根一樣。」
  
  十指連心,又是斷了骨頭,痛得那丫頭牙齒直打顫,哆嗦著回道:「回王妃的話,小姐著實宕奴婢推下湖的,有個黑影過來,突然推了她下去,奴婢也沒看清是誰,不過,這玉……是明英郡主身邊的劉嬤嬤給的,她是讓我……讓我……」
  
  明英聽得大怒,過來便要打那丫頭,卻被壽王世子妃一扯道:「妹妹,就算她污蔑你,也等她把話說完吧。清者自清,你急什麼?」
  
  明英哪裡肯聽,怒道:「我陳王府的東西,都有印記,你們可以仔細瞧瞧,看她那玉上是不是真有我家的印,這丫頭血口噴人呢。」
  
  沒有印,不會是在外頭買的麼?真起了心害人?又怎麼會留下把柄,東王妃和中山侯夫人,還有壽王世子妃都是一聲冷笑,看明英的眼光很是複雜,更帶了一絲鄙夷。
  
  明英氣得袖子一甩道:「你們竟然信一個丫頭,不信我的話,哼,那我再留下又有什麼意思,算了,我走就是,素顏,我原本是來看你的,你竟然如此待我?一再的誣陷我?我知道,我就要嫁與二皇子了,你……」後面的到底沒有說出來,葉成紹的身份並沒有公開,明面上,他與二皇子的關係根本到不了對立面上去,她故意說一半,留一半,知道內情的就會多想,而在場的,不知道葉成紹身世的怕也不多了。
  
  「你嫁與二皇子那是好事,難不成,二皇子與我家有仇不成?郡主這話說得好生莫名其妙。」素顏淡淡的回道,明英生了什麼心思,大家心知肚明,到了這份上,還要倒打一耙,真當別人都是傻子麼?
  
  明英也知道她再呆下去沒意思,聽了這話,故意氣沖沖的對身後的下人道:「走,我們回去。」
  
  又回過頭來,似笑非笑地對素顏道:「今兒這事是司徒妹妹的錯,你怪到我頭上來,實在不應該,不過,我不與你計較,等你氣消了,我還是要來拜訪的。」
  
  竟是一副很大度的樣子,揚長而去,在場的面面相覷,卻也無可奈何,司徒敏哭得傷心,素顏如今倒是信了她幾分,拍了拍她的手道:
  
  「莫哭了,回房去歇著吧,你身子再受了涼可不就好了。」讓青竹扶了她回客房休息了。
  
  東王妃關切地看著素顏道:「你……小心些,也早點休息吧,那些個雜事,讓晨兒和明昊幫你辦了就是,到底是一個女孩子,一個人留在這院子裡也不太方便,還是讓侯爺多派些人來的好,這些事,你還是送個信去給你家侯爺,讓他拿個主意的好。」
  
  素顏也深以為然,自己身邊雖然有很多僕役,但究竟不好與外界男子打交道,這事其實還是很嚴重的,侯爺那邊若不知會一聲,侯爺會怎麼看她?會說她不尊重他的。
  
  於是,點了頭,又安排壽王世子妃幾個住下。
  
  冷傲晨與上官明昊又將府裡清查了一遍,才連夜帶了那捉來的幾個活口去了順天府。
  
  第二天,包括司徒敏在內的所有客人都走了,素顏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正關心著廠子裡的情況,與素麗兩個在屋裡用早膳,紫雲急沖沖的撂了簾子就往裡沖,人還在穿堂裡就在嚷嚷:
  
  「大少奶奶,大少奶奶,侯爺還有侯夫人一同來了。」
  
  一旁的方媽媽聽得一震,人來得好快,侯爺竟是親自來的,便要進去請素顏,紫雲卻是一臉奇怪的往裡頭擠,方媽媽見了便喝道:「怎麼會如此沒有規矩,你是回事丫頭,先不說你冒冒失失的樣子就很失禮了,這會子你不去守在外頭,往裡擠什麼?」
  
  紫雲是素顏的陪嫁,平素方媽媽並不怎麼管她,今兒也是看她太瘋了,又想起昨晚護國侯家的那個丫頭的事,方媽媽便有心要整治下院裡的人,才故意拿了紫雲作伐。
  
  紫雲好不委屈,她平日裡與素顏沒規矩慣了,如今世子爺又不在家裡,裡面也就沒什麼要防著她的,所以膽子也越發的大些,這方媽媽往常和氣得很,可一罵起人來,好凶啊,她撅了嘴,一臉不服氣地站著。
  
  方媽媽臉一沉道:「還不退回去,想要我按規矩罰你麼?」
  
  紫雲不情不願地退了下去了。方媽媽這才掀了簾子往裡走,素雅早就起了身,收拾了下頭髮和一副,帶著素麗一同往外走,方媽媽也跟在她身後,剛才方媽媽訓紫雲的話,素顏也聽到了。
  
  方媽媽肯管教自己身邊的丫頭,讓素顏心裡很高興,一直以來,陳媽媽就只管著素顏的吃食穿著,用心調理著她的身子,大面上的事情,都是方媽媽在管,但到底不是一直就呆在自個兒身邊的,方媽媽管起事來,就有些束手束腳,尤其是對自己帶來的幾個陪嫁,更是聽之任之,不重話一句,這讓素顏心裡並不舒服,她希望自己身邊的人能擰成一根繩,圍在自己身邊,自己才不用為著身邊的人和事分心。
  
  「媽媽,這幾個丫頭越發的不聽調擺了,你有空時,就幫我教教她們吧,我身邊得力的人也不多,陳媽媽一個人是顧不過來的,她又有家累,您是爺身邊的老人了,爺待您就像是長輩,我私心裡,也是拿您當自家人看的,將來,若是有了小少爺……那便是更要依仗您了。」素顏真誠地對方媽媽說道。
  
  方媽媽並無子女,身份是葉成紹的奶娘,可素顏總感覺她可能是宮裡出來的女官,行為舉止無處不透著宮裡的規矩,大氣而雍容,這樣的人,對葉成紹會很忠心,但是,也必定讓人顧慮。
  
  她的這番話便是給方媽媽一個承諾了,方媽媽果然聽得眼睛一亮,眼底浮出一絲淚意來,大少奶奶這話的一絲便是要恩養她了,除了現在倚重她,將來等有了孩子還要倚重她,也就是說,世子爺和大少奶奶會給她養老,會待她如親人。
  
  方媽媽心裡激動不已,這會子只想要剝了心個素顏就好,只想將那表忠心的話說上千千萬萬來,但還是忍住了,一句多話也沒有,只是點了頭,神情更加恭敬的跟在後面。
  
  侯爺已經到了二門處,王昆已經迎了出去,正在與侯爺說話,讓素顏震驚的是,侯爺身後不止跟著侯夫人,還有文嫻,文靜,更有一個她怎麼也沒想到的人,方氏。
  
  方媽媽的臉立即就有些發黑了,在素顏身後小聲道:「大少奶奶,這個人,很不好相與啊。」
  
  素顏的心也跟著沉了沉,還是笑著迎了上去,她不知道侯爺這是來給她解決問題的,還是來給她添堵的。
  
  侯爺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素顏忙上前行禮,侯爺擺了擺手,「進屋再說。」
  
  侯夫人跟著他身後,眼裡有著關切,見侯爺走向了前,她過來拉了素顏的手道:「孩子,你還好吧,昨晚可有被嚇著?」
  
  素顏聽得一怔,侯夫人自上回陳貴妃被關了後,就像變了個人,對自己完全轉了態度,也許她是想通了吧。
  
  反正不管如何,總是好事,她也不想與侯夫人一直對著幹,鬥得也累,便笑著回道:「兒媳還好,並沒受驚嚇,母親身子可好了些,頭痛病還犯麼?」
  
  「吃了你給的方子,如今好多了,那八珍粥我也戒了,如今也不吃了,只是紹揚那孩子的身子還是時好時壞……」侯夫人看著素顏說道,說起紹揚,她的臉色又黯了下來。
  
  「不急,總會好的,您也別太擔心了。」素顏安慰侯夫人道,有轉過身,文嫻和文靜兩個向她行禮問好,她看見文嫻身子好了,心裡也很高興,只是眼光落在方氏身上,便有些不舒服。
  
  方氏很是恭敬的上前來向她行了一禮,又低眉順眼的退到了後頭,跟著大群人往裡走。
  
  侯爺在正廳裡坐下,大家全都坐好了,只有方氏立在侯夫人身後,規規矩矩地站著。
  
  侯爺道:「抓的那些人已經關在了順天府裡了,為父不久後便會過去問。」
  
  素顏聽了忙道謝,侯爺又道:「為父最近忙於公事,也很少過來看你,也知道你是個曉事的,一直就對你很放心,不過,昨日之事真嚇了為父一跳,孩子啊,成紹在外頭很幸苦,你可不能出什麼茬子讓他為你擔心才是。」
  
  這話說得語重心長,好像在告誡素顏的樣子,但素顏聽著就覺得不太順耳,總覺得這關心裡還有別的什麼意思。
  
  她還是老實的應了,侯爺看她態度很好,便不再多說,轉了話題道:「你兩個妹妹呆在府裡頭也無聊,正好你一個人在別院裡也不方便,我便讓她們來陪陪你,也好給你作個伴,正好也能堵了一些雜七雜八的嘴。」
  
  素顏聽了心裡便苦笑,果然昨天那一跤摔得不好麼?抬眸向文靜看去,果然文靜的眼裡有些怒氣,中山侯跟寧伯侯提過要議親的,文靜知道好不不歡喜,她的一顆心就掛在上官明昊身上,巴不得中山侯府快些來提親就好,可是,等了好幾個月,也不見有動靜。
  
  昨天好不容易聽說那個人從淮安回來了,她喜出望外,想著,應該會有動靜了吧,結果,作業就有人傳回信去說,上官明昊一回來,就在嫂嫂的別院裡,還幫她捉了壞人……就是中山侯夫人也住在別院裡頭,她的心裡就忍不住直冒酸氣。
  
  知道侯爺要來,她便吵著也來了。
  
  文嫻也是差不多,東王府雖然從來沒有提過要與寧伯侯府議親的話,可是,她的一顆芳心早就屬於了冷傲晨,上次在街上時,她就敏感的發現,冷傲晨對自家大嫂好像不一樣,又聽說昨晚也在別院裡幫大嫂,她倒是沒冒酸氣,卻是一心想著,或許能在這裡遇到冷傲晨,能多看他幾眼也是好的。
  
  大嫂和大哥的感情,文嫻是清楚的,她也相信大嫂不是那樣的人,別人怎麼說她不管,她自己有眼睛看,冷傲晨若是對大嫂真有那小心思,那也只會哭了他自己,她想見他,希望他能多看自己幾眼,甚至……能想得開是最後的,與其守著那不可得的希望,不如轉個彎,又能看到不一樣的風景呢。
  
  見素顏對兩個女兒並沒有排斥,侯爺臉上終於有了些笑容,又對素顏道:「昨日聽皇上說,成紹在那邊過得很酷,身邊連個服侍的人也沒有,如今兩淮疫情嚴重,為父很怕他會傷了身子,就把方氏帶來了給你瞧瞧,過幾日,傲晨明昊那孩子回淮安時,便讓方氏跟著一同去,也讓成紹身邊有個貼心的人,兒媳你也能夠安心一些。」
  
  素顏聽得一震,方氏原來是要去淮安葉成紹的麼?她的臉稍微白了白,看向方氏,方氏也正好抬眼看她,眼神淡淡的,無喜無怒,根本看不出她的心思,對素顏微微一笑,又垂了眸子。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侯爺帶了她來,是早就下了決定,不過是知會自己一聲罷了,既然躲不過去,那就隨他們吧,方氏是葉成紹名義上的妾,同成紹是方氏天經地義的夫妻,這個關係是合理合法,這個要求也是合情合理,她能拒絕嗎?
  
  不過,葉成紹若是不願意,牛不喝水,總不能強按頭吧,素顏對自己很有信心,對葉成紹也很有信心,如果,方氏去後,真能讓葉成紹改變心意,與她有夫妻之事的話,自己也只能認栽,這種事情,天高地遠,想防是防不住的,只能看葉成紹自己了。
  
  於是,素顏也大方的應下了。
  
  侯爺沒想到她如此好說話,看她的眼神又變了變,倒是笑了起來:「很好,你果然是我葉家的宗婦,是個大度又賢達的,聽說你在院子裡開了個什麼坊來著,如今生意做得挺大的?」
  
  素顏笑著點了頭道:「不過是兒媳閒來無聊,好玩罷了,正好娘娘給了個鋪子給兒媳,讓兒媳經營著玩,兒媳就試試手了,這點子生意,在父親眼裡,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呢。」素顏說得恭敬,心裡卻是在不停的翻白眼,侯爺似乎也管得太寬了些吧,這裡可不是侯府的產業,是葉成紹自己的地方,自己愛怎麼著,就怎麼著。
  
  侯爺聽了眉頭一揚,起了身道:「哦,為父可是聽說,不過月餘,如今整個京城裡頭所有的胭脂鋪子都快開不下去了,便是被你擠掉了生意,你儼然要成為這個行業的老大呢,如果這也只是玩玩?那兒媳認真起來做的事,不是要將整個大周的胭脂業全佔了去?」
  
  自己正是有這個雄心呢,倒是被侯爺說破了,但這種事情,她可不想侯爺知道得太多,自從知道侯爺對紹揚的態度後,素顏沒來由的就對侯爺起了戒心,總覺得侯爺不像是外表看著那麼簡單,上回自己與葉成紹在壽王府鬧出那麼大的動靜,京城百官都看著,就是沒有看到侯爺的身影,這很不正常。
  
  所以,她無論如何也要在侯爺面前藏拙,掩藏自己的勢力,更要掩藏廠子裡的秘密,哼,連皇上那個親公公她都不信任,你這個偽的,更是不值得信任,而且,她如今也知道皇后的真實身份,知道皇后與侯爺並非親生兄妹,那便更隔著一層了,她充分相信,侯爺對皇上的忠誠度比對皇后要強得多。
  
  「父親也太看得起兒媳了,兒媳再能幹,也不過是個婦道人家,哪裡有那許多的本事?不過是賺些零花錢,打發時間罷了。」素顏半點也沒有想與侯爺多說的意思。
  
  侯爺卻是抬了腳,起步往外走:「使個人來,帶為父去看看你的制香坊子,為父裡的許多庶務都是由著成良在掌管,你這裡若是忙不過來,我便讓成良幫幫你,你一個婦道人家,與外面打交道到底還是不便,成良那孩子老實實在,又是做熟了這些事情的,一定能幫你不少事,如此也能讓成紹在外頭安心一些,那小子是個混的,若是他回來,見為父讓你一個人操這許多心,家裡連個幫手也沒派,定然會跟我鬧的。」
  
  讓成良來?虧侯爺想得出來,他這事什麼意思?讓成良偷師?還是要斜插一腳,想把生意佔為己有?
  
  他這理由還真是冠冕堂皇得緊,讓素顏很不好反駁,打著親情的牌,打著父親的架子,他要去看看廠子,能不讓嗎?
  
  素顏的腦子迅速的轉動起來,想著要如何拒絕侯爺才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05:07 PM

  第一百四十章
  
  「不過,父親,您如果真要去看也未嘗不可,只是,那裡全是花粉味,您只怕受不住那個氣味呢。」真要去,素顏也沒法子,只是,看了一次,你便莫想再進去第二次,對於這種連親生兒子都不怎麼愛護的父親,素顏實在是沒有太多好感,不介意用些非常的手段。
  
  「哦,會有很難聞的氣味?」侯爺果然有些詫異,但卻沒有改變初衷,仍是笑道:「無妨的,為父身體向來好,那些個下人都能抵得住的氣味,為父又怎麼不能呢?兒媳你要是受不住,就讓個下人帶為父去好了。」
  
  素顏聽了恭敬地給侯爺行了一禮道:「那如何使得,父親如此關心兒媳,兒媳怎麼也得親自引了您去才是,哦,母親和妹妹們要不要去呢?不如一起去瞧瞧吧。」
  
  說完她看了青竹一眼,青竹會意的點了點頭,侯夫人也覺得好奇得緊,但一聽說那氣味不好聞,怕沾上了身,一會子出門身上的味不好,便不想去了,文嫻本就是個懶散而又隨意的性子,對這些個事情原就沒興趣,看侯夫人不去,她也笑著說:「第一次來大哥大嫂的院子,父親去瞧那些個制香的坊子,女兒就陪了母親到園子裡走走吧,我就不跟著父親去了。」
  
  文靜卻是躍躍欲試,侯爺話裡話外的意思她可是聽出來了,那是說素顏小兩口搞小金庫呢,如今一大家子還沒有分家,素顏的那些產業,只要不是在嫁妝裡的,那就是侯府的,分得侯府裡的每個主子都有份,二房可是比不得大房,文嫻可以不在意那些東西,她可是在意得很,至今她的嫁妝還沒著落呢,要是能在大嫂這裡分一杯羹去,又何樂而不為呢?
  
  所以,文靜就跟著也一起往後園子裡來,有意思的是,方氏竟然也跟著要去看看,素顏聽了便微瞇了眼,看向方氏,方氏神情再自然不過了,臉上一副好奇興奮的樣子,素顏不知道她心裡打的什麼主意,這個方氏是皇后娘娘給葉成紹的,與葉成紹成親這麼久,她一直很老實,也很安靜,老老實實地呆在悠然居裡,並不引人注意,要不是侯爺今天把她帶了過來,素顏差一點都要忘記有這麼號人橫在自己與葉成紹中間了。既然她也要去,那就讓她去看看好了,素顏點了頭,方氏高高興興地上前來給她行李致謝。
  
  青竹在人行後面悄悄的退走了。
  
  其實,就算青竹不去,有銀燕在,素顏也放心得很,很偶然的一次機會,素顏發現銀燕不止有一身高強的武功,更是用毒的高手,而且,雖然,一天裡,素顏也男的看到她幾次,但是她知道,銀燕其實就一直隱在自己的身邊,貼身保護著,她第一次感受到暗衛的好處,那就是有種很踏實的安全感。
  
  一路上,素顏邊走邊介紹著園子裡的景致,當看到一塊有兩丈多高的太湖石矗立在花叢中時,素顏笑著對侯爺介紹道:「父親,聽說這塊石是先皇命人自太湖運過來了,當時,三十幾個人,二十匹御馬,還建造了一個當世最大的板車,費時半年多才運抵京城,堪稱大周第一奇石,皇上親筆題字刻於石上,『天下第一石』,皇上的字,果然是道勁有力,龍飛風雨,與相公的有得好生相似。」素顏的語氣裡,毫不掩飾皇上對葉成紹的寵愛之意,眉眼間裡便是得意和自豪。
  
  侯爺抬了眼看向那塊參天巨石,那塊石頭他早有耳聞,當年,這個園子是先皇賞給今上的別院,作為當年最受先皇寵愛的皇子,受賞的這個園子堪稱是京城中最大的一個,而皇上如今又把這個園子賞給了葉成紹,就是如今呼聲最高的二皇子,也享受不到這個殊榮,侯爺的眼眸變得凝深了些,侯爺本就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更顯得深沉了許多。
  
  素顏笑著繼續往前走,在前面一片牡丹花,開得正絢爛艷麗,其中一株高達兩米,滿樹開滿碗口大的牡丹,最是耀眼醒目,文靜看得兩眼直放光,高興的提了裙就往那牡丹奔去,邊走邊道:「大嫂,這是什麼品種的牡丹,真好看,侯府裡頭雖然也有幾株名品牡丹,但沒有一株有這株高大好看,我能摘一朵插上頭上嗎?」
  
  素顏聽了微微一笑道:「二妹妹,那可是玉腰樓,整個也就只在御花園和我家這園子裡各有一株呢,御賜的花,二妹妹你便是想戴,我也不敢給你呀。」又是那種自豪而又得意的語氣,文靜的手已經伸到了那朵最大,開得最艷的花莖處,正要摘,聽了素顏的話,手就僵在了半空中,臉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神情好不自在,素顏只當沒看見,繼續往前走。
  
  一時,跟來的丫環婆子,好些個人都愣愣地看著文靜,半晌也沒有回神,誰也沒想到素顏會吝嗇的一朵牡丹花,再名貴也不過是朵花啊,但人家口口聲聲說是御賜之物,不敢亂送,也是沒法子的事啊,文靜的臉色好白一陣,紅一陣,黑著臉走了回來。
  
  侯爺往前走的步子有些遲疑了,素顏繼續介紹著園中景物,她聲音溫婉醇綿,口才又好,說得一些個婆子丫環們聽得津津有味,一路上,歡聲笑語,且走且停,走到月亮門處,看到前方立了個牌子,寫著「閒人免入」素顏便在那牌子面前站住,並不往前走。
  
  侯爺的眉頭挑了挑,斜了眼看著素顏,素顏不好意思的對侯爺道:「父親,兒媳隨時弄著好玩制了幾個方子,但也怕傳了出去,被別人學了去,兒媳的損失就大了。」
  
  這話一出,當時不少婆子丫頭更是不敢往前走了,主子們的事情,做下人的,知道得越少越好,這麼著一群人跟進去,若是大少奶奶的方子真被洩出去了,沒一個人都會有嫌疑了,她們都不是侯府裡最有勢力的下人,雖然也有些身份,但這種渾水,還是少趟的好。
  
  後街在鼻間輕哼了一聲,便讓所有的長隨,婆子丫頭都止了步,只帶著文靜和方氏往裡走,素顏回過頭來,果然看到青竹又跟了上來,腳步便慢了一些,青竹悄悄遞了個帕子給她,她不留痕跡的袖在了手裡,繼續跟著走了進去。
  
  入得後園,侯爺果然看到這裡建了好大一排平房,偌大的園子裡安安靜靜,只見有幾個年輕女子在走動,素顏一看,掩嘴就想笑,僅有的兩個女子,一個便是紅菊,還一個就是銀燕,不過,銀燕臉上帶了帕子,病包了頭,身上穿著圍兜,正抱了個酒罈似的花罈子出來,一副正在幸勤勞作的樣子,見到素顏幾個過來,也不行禮,自顧自的抱了花罈子往前走,園子門口不遠處,便又一堆垃圾,銀燕走了過去,剛路過侯爺時,她揭了那蓋,作勢要將罈子裡的東西倒掉,卻是手一滑,那罈子便摔在了侯爺的腳下,頓時一股白霧似的輕煙伴著刺鼻的氣味升騰而起,那氣味比大糞還臭,還有腐蝕性。
  
  文靜首先就受不住了,不住的咳了起來,一副要嘔吐的樣子,而方氏更是提了裙便往回跑,捂著嘴找地方吐去了。
  
  侯爺功力深厚,忍的時間長一點,但也不過是多呆了幾分鐘而已,回頭瞪了銀燕一眼也轉身大步走出了園子。
  
  素顏拿著青竹給的帕子,也皺了眉頭捂著嘴往外頭跑,跑得出來後,她拿了帕子,大大的吸了口氣,忙不迭的向侯爺道歉:「父親,真是對不住,正好碰到收工,那罈子裡的東西是肥料,每日總有幾壇這樣的東西,氣味真的難聞得很。」說著,自己也咳了起來。
  
  文靜和方氏這會子正在大吐特吐,鼻涕眼淚都出來了,侯爺這會子也沒有功夫聽素顏說話,不停的咳著,喉嚨裡粘粘的,又癢,想停都停不下來,素顏就回頭看了青竹一眼,青竹含笑對她眨了眨眼,做了個愛莫能助的表情,素顏便明白,青竹也不知道那壇臭水裡加了什麼料,怕是只有銀燕知道了。
  
  好一陣子,侯爺才止了咳,文靜和方氏彎著腰,捂著胸口直不起來,一旁沒有跟進園子的丫環婆子們,這會子也離園門遠遠的,園子裡的氣味飄了出來,她們也受不了,不敢靠得太近。
  
  這會子見自家主子又吐又咳的,不由對素顏好生感激,幸虧大少奶奶不讓她們進去,不然,她們也一樣要遭這樣的罪啊。
  
  有幾個有顏色的忙過來扶自家的主子,素顏也是眼淚汪汪的,拿著帕子不停地拭著眼淚,看著好一副傷心的模樣,侯爺深吸了口氣,清了清嗓子,對素顏道:「這氣味如此重,你常年住在這園子裡,住著可怕是會傷了身子的。」
  
  素顏聽得微怔,笑道:「這點父親不用擔心,方纔我們在內院裡也沒有聞到臭味的,離得遠,味道就淡了,不太礙事的。」卻是暗暗的抹汗,差一點就露餡呢。
  
  侯爺聽了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後園子的月亮門,便抬腳往回走,他功力深厚,所以,忍住了,並沒有嘔吐,但吸進去的氣體讓他的喉嚨很不舒服,胸口也有些悶悶的,他心裡有些瞭然,再不多言,沉著臉回了內院。
  
  素顏忙讓人沏了茶來給侯爺喝,又讓人拿了清水給文靜和方氏漱口,文靜和方氏因為大吐特吐,反而將毒素都吐了出來,倒是比侯爺好得多了,只是人懨懨的,沒有力氣。
  
  文嫻和侯夫人看著好生奇怪,等問清原因,兩個面面相覷,卻又忍不住笑了起來,文嫻對文靜道:「二姐姐,都說不要去了嘛,大嫂可是說了,那裡氣味不好。」意思是人家已經提醒過你了,你非要以為有便宜可佔,如今受罪也是自討的。
  
  文靜聽得氣苦,但文嫻說的又是實情,只能苦著臉鼓鼓的不說話。
  
  方氏虛弱的,老實地坐在椅子上,並不多言,素顏好心地讓人服了談和文靜進客房休息。
  
  侯爺臉色凝重的起了起,說還要去順天府打聽昨夜偷襲之人的事情,素顏自然是巴不得他早些離開,便恭敬的客套地說了要請留吃飯的話,侯爺不肯,她也不堅持,送了侯爺出去,素顏還是沒能輕鬆,侯爺不是簡單的人物,這一次自己的小把戲他定然是看出來了的,只是,畏葉成紹的實際身份,他也不能將自己如何……
  
  侯爺走後,侯夫人留下吃了頓飯,也告辭離開了,臨走時,按侯爺所說的,把文嫻文靜兩個留在了別院,方氏因為大吐了,身子虛弱,而且,她自己也好像並不想走,侯夫人想著上官明昊離開京城還要一段時間,便將她也留下了。
  
  素顏等人都安置妥當了,自己回了裡屋,問青竹:「不知道銀燕下的什麼毒?最好能嚇住侯爺,不讓成良來才好。」
  
  青竹聽了微微一笑,仰了頭四處看了看,很隨意地說道:「大少奶奶問奴婢,還不如問銀燕姑娘自己呢,奴婢對毒可是一竅不通。」
  
  素顏聽得苦笑,她明知銀燕就在身邊,但是,只要銀燕不想見她,她就根本看不到銀燕,人家是北戎的高手,奉命來保護自己,根本就不是她的屬下,憑什麼吩咐和指使銀燕呢?
  
  好在這一次銀燕似乎心情很好,聽見素顏歎氣,竟然閃出了身形,乍然一個纖秀的美女出現在自己眼前半米的地方,素顏的心肝還是不小心猛跳了一陣,這神出鬼沒的功夫也太出神入化了些,悄無聲息,來去無蹤,不是一般的心臟,還真是承受不起啊。
  
  「夫人放心,那種毒,如果是普通人,中了之後,嘔吐出來就沒事了,但是,越是運功抵抗,便會深入血脈,而且很難逼出,剛中之時,不會有太大的反應,時間長了,可是會纏綿入股,最終會損害他的修為,不會死,但沒有解藥的話,會一輩子都受其影響。」銀燕淡淡地說著,好像在敘說一件最平常不過的事情一樣。
  
  這就是說,侯爺今天來這一趟,會要用畢生的精力與毒素對抗,這,算不算得上是給侯爺一個教訓呢?素顏的心裡雖有些不忍,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侯爺存心不良,她為了自衛,也只能如此了,不過,她還是好心的向銀燕要了解藥。
  
  她現在並不知道侯爺的立場是什麼,如果侯爺是站在葉成紹這一邊,將來是葉成紹的助力的話,她是會幫侯爺解毒的,但現在看來,侯爺的態度隱晦不明,按道理,他應該是很支持葉成紹才是,葉成紹的地位越高,侯爺能得的好處也越多,可是,種種跡象看來,似乎侯爺的作為有點偏離她的預想。自己嫁給葉成紹後,夫妻二人遇到了很多陷害和困難,作為名義上的父親的侯爺,基本就沒有出過力,像是個無關的的人一樣,這種情況只有兩種解釋,要麼,侯爺本就能是無能,沒什麼本事和膽量去助葉成紹,要麼,就是他根本就不想幫助葉成紹,樂見他被人欺負和陷害,更有可能在背後推波助瀾。
  
  所以,素顏將解藥拿在手裡,等著看侯爺露出真面目出來。
  
  而且,素顏也充分相信,侯爺不會再派成良過來了,以侯爺對成良的寵愛度來看,他絕對不會讓成良也冒中毒的危險的,畢竟那壇臭水確實是從廠子裡倒出來的,成良真想要在自己這裡探消息,插一腳,那便不得不聞那臭氣,侯爺肯定會捨不得兒子也和他一樣中毒的。
  
  打發了侯爺,素顏的心情也輕鬆了一些,文靜和文嫻自從知道那廠子裡有臭味後,打死也不肯往後園子跨半步,兩人在別院裡住著,成天也就是在園子裡閒逛,或者是在素顏有空時,姑嫂幾個加上方媽媽,或是陳媽媽一起玩葉子牌,日子過得還算是清閒,只是素顏在忙的時間多,沒什麼時間陪她們兩個,不過,她們兩個原本就是各懷了心事的,認為只有在別院裡住著,才能看到心中想看到的那個人。
  
  素顏也不管她們兩個,壽王世子妃行動身快,兩天後,就派人來拉貨了,她在城西的鋪子連門面都改成與素顏的玉顏齋一樣了,美其名曰,「玉顏齋二店」。
  
  自從掛上了玉顏齋的名號後,壽王世子妃的那家原本生意清淡得快要關門的胭脂鋪子,陡然就紅火了起來,住西城京中貴婦雖然沒有東城多,但這裡多的是些皇商、富戶,這裡的夫人小姐們,雖然沒有高貴的身份,但錢多,又最是喜歡跟貴族的風,一聽說城西也開了家與城東一樣的玉顏齋,她們紛紛棄了以前用的胭脂水粉,全都改用玉顏齋的了,壽王世子妃從開張氣,拆不多每日都日進斗金,有時還會脫銷、缺貨,讓世子妃不斷催人去素顏的廠子裡多進貨的同時,也累得腰都伸不直了,也更是樂得笑開了花,因為她將鋪子經營得好,壽王府的受辱也大增,原本就喜歡她的壽王妃更是在家斗中,只幫著她說話,令一干的妯娌、小妾、姨娘,通房們被她整得灰頭土臉,她更是借這東風,處置了世子爺的兩個通房,一個美妾,成功的站穩了在壽王府的少主母地位,那些個妯娌,小妾之流再也不敢輕易的得罪她,誰讓人家財大氣粗,腰桿子硬,連世子爺都要求著她呢。當然,這是後話。
  
  只是壽王世子妃自從與素顏做成生意後,便成了素顏的死黨,京城貴婦圈裡,但凡有人對素顏出言不遜,立馬就會被這位八面玲瓏、長袖善舞,又牙尖嘴利,軟刀子捅人的世子妃罵得吐血。
  
  東王原本是站在中裡面的,但自從冷傲晨與素顏簽訂了購銷合同,打量的新式胭脂水粉銷往蜀地,在蜀地也開起了玉顏齋,又是王府名號開的,果然生意大號,竟然將蜀地的胭脂水粉業也壟斷了起來,只是路途太遠,進貨不太方便,東王妃因此又親自來了趟別院,與素顏商量著,在蜀地開一個分廠,正好,冷傲晨送來的三個師傅也差不多掌握了制香的技術,而自己這裡,也培養出了幾個手藝精湛的師傅,素顏便放了兩個回去,讓東王妃送回蜀地開廠子。
  
  在蜀地的廠子,素顏是按分成合作的,東王府點七成,她只佔三成,而她只提供方子和技術,其他成本全由東王府出。
  
  東王府有了生產的廠子,在蜀地的生意也越做越大,與素顏之間的關係也變得更加密切了起來,東王時不時就在耳邊聽東王妃念叨,葉夫人如何能幹,葉夫人如何的仁義大度,葉成紹如何的本事,在兩淮幹下多少利國利民的事情,東王自然知道自家王妃的意思,東王雖然保持中產,但他在蜀地經營多年,兵多將廣(此藩地不似明朝的,領主是有兵權的)實力強大,當然,這個實力也是在一定範圍內的,藩王駐地的駐兵是有限制的,超過了那個數,就會被定位逆謀,但就是這一定的範圍,東王只要站隊,不論站在那一邊,也是一股強大的勢力。
  
  葉成紹人還沒有回來,素顏已經在京城力量為他拉攏了兩個親王的勢力,至於陳王府,明英的那種作為讓素顏徹底寒了心,自那次以後,她便不再與陳王府來往,陳王府的立場也是表現得很明顯,那是站在二皇子一邊的,任誰也沒辦法瓦解他們的聯盟。當然,這也是後話。
  
  那日抓入順天府的幾名夜襲人,果然很奇妙的就死在了順天府的大牢裡,根本就查不出幕後之人,這原本也在素顏的預料之中,明英想要對付自己,不可能會讓那些人留下半點陳王府的證據。
  
  二皇子的勢力如今在朝中是如日中天,大皇子倒了,京城幾乎無人與他抗衡,葉成紹的身份太過晦暗,根本就還沒有拿到明面上來,這種情況下,朝中大臣幾乎認定了,二皇子就是大統的繼承人,很多原本追隨大皇子的,現在都已改投二皇子,就是陳家的態度,也是曖昧得很,靖國侯並沒有回京,陳閣老仍在稱病,陳家既沒有反對二皇子,也沒有站到二皇子這一邊,像是在持著觀望態度。
  
  卻說哪一天,上官明昊和冷傲晨為了那幾名夜襲人突然死亡一事,又來了別院,那天素顏正好在廠子裡忙,文嫻和文靜兩個聽說他們兩個來了,果然眼冒星星,但到底是閨中女兒,不好意思迎到二門外去,素麗自然是知道她們的心思的,她與冷傲晨和上官明昊已經熟悉,而且,自家也是有了婚約的,不怕人誤會,便去了二門,代素顏接待冷傲晨和上官明昊。
  
  又派了紅梅去請素顏,素顏也知道自家兩個小姑的心思,那天與冷傲晨和上官明昊談完事後,便留他們兩個用飯,這也算得上是素顏第一次主動留他們吃飯,冷傲晨有些詫異,上官明昊卻有一絲瞭然,他碰了碰冷傲晨的手臂道:「難得請我們吃頓飯,你就安心吃吧,至於她的用心,理解就好,雖然有些麻煩,但她也是沒辦法的。」
  
  冷傲晨聽出他話裡的意思,唇邊也帶了一絲苦笑,隨即卻也放下了,說道:「明昊,你母親怕也在逼你成親吧,不如湊合著我一個過了算了。」
  
  上官明昊聽了眼神一黯,眉宇間凝著一絲沉痛,好半晌的才道:「你呢,你願意湊合麼?如果願意,你怎麼會連兩淮都不去,要守在京城?」
  
  冷傲晨聽了卻是哂然一笑,神情瀟灑自然:「我自來便是為所欲為慣了的,我不喜歡受束縛,成親於我來說,只會害了那個人……我不想害人害己。」
  
  上官明昊聽了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比我灑脫,我是不得不屈服的,家母心思鬱結成傷,做兒子的,總不能不孝,既然有人非要撲進我這火堆裡,為了家母,我也會依她的願的。」
  
  冷傲晨聽得一震,問道:「難道你真想與寧伯侯家的二小姐……」
  
  上官明昊聽了一揮手道:「是誰家的不重要,只要能成我的妻能讓母親開顏就好了,何況,與二小姐成親也有個好處,以後……我來看她……也名正言順一些,更不會給她造成心理負擔。」
  
  冷傲晨聽得心裡一陣發堵,他還真麼想到,上官明昊對素顏的感情會深至了如此地步,這樣的情,既偉大,也太過小心,也許這樣才是對素顏最好的吧,明昊與素顏已經不可能了,如果他一直單身,一直癡心下去,對素顏來說也的確是心理負擔,這樣,也未嘗不是好事,也許,日久生情,他與他的妻會在以後的生活中有了感情,他也因此會走出感情的陰影吧。
  
  輕歎一聲,冷傲晨不知道是應該為上官明昊高興,還是悲哀,不過,自己呢?
  
  他是一個認定了目標就不會變的人,他不是上官明昊,他沒有得而復失的痛苦,認識她的時候,她就是別人的妻,那留給他的,就只有守護,或者,不久之後,葉成紹回到她的身邊,他就連守護也沒有了資格,只能是一個念想吧。
  
  那頓飯,素顏提議沒有分出男女賓,都是年輕人,大家同一桌吃飯也不算什麼。
  
  文靜和文嫻對她這個貼心的舉動感激得很,若是在侯府裡頭,這種情況是根本就不會出現的,好在大嫂自來便是個特立獨行的人,她的很多行為既奇怪,又很符合她的性格,而且,她還做得自然得體,讓別人說不出什麼閒話去。
  
  飯桌上,文嫻和文靜兩個作出最端莊、最文靜的樣子,行動間,髮簪上的步搖都是紋絲不動的,坐姿端正又筆直,說話的聲音文靜而溫婉,吃東西時,更是斯文優雅,讓活潑好動的素麗也跟著不自在了起來,邊吃邊忍不住看了文嫻看文靜,再就是偷偷地□冷傲晨和上官明昊。
  
  冷傲晨首先受不住了,他與素麗混得熟了,離素麗又近,看素麗的圓溜溜的大眼東張西望的,忍不住就夾了一個大閘蟹在她碗裡,笑道:「三妹妹,用心點吃,小心傷了手。」
  
  蟹鉗子可是厲害著呢,素麗苦著臉看著碗裡的蟹,她不喜歡吃蟹的好不好,更讓她難受的是,冷傲晨你不用對我笑得那樣溫柔好吧,文嫻的眼光請冷冷地看了過來,那眼光能酸得死人啊,裡面還帶著刀子的。
  
  一旁的上官明昊看她這痛苦的樣子,不由微微一笑,好心的伸了筷子幫素麗將蟹夾走,還好心地說道:「三妹妹,你不喜歡吃,明昊哥幫你吃好了。」
  
  天地良心,上官明昊真的只是不忍看著素麗勉強吃那只蟹,而他又是最喜歡吃蟹的,純屬幫素麗解圍而已,可是,素麗的眼睛能不能不要那麼委屈,還帶了絲怨急呀,上官明昊苦笑著伸手揉了揉素麗的頭道:「你不是喜歡吃桂魚麼?讓傲晨給你夾桂魚就是了。」說著,他低了頭自顧自的吃蟹。
  
  素麗忍受著兩個俊男的溫柔蹂躪,明明這兩個真的只當她是小妹妹好不,為什麼文靜和文嫻兩個用要殺人的眼光看她啊,她不喜歡酸味啊,這一頓飯快將她浸在老壇酸菜罈子裡了。
  
  還好,用過飯後,文靜往上官明昊身邊湊時,上官明昊雖然聲音很冷,但還是會答應幾句,也沒有露出不耐煩來,這讓文靜好一陣竊喜。
  
  而文嫻的命就沒那麼好了,她也往冷傲晨身邊湊了,可人家臉上笑容溫和無害,但眼睛卻是根本就不看她,當她是透明的,她便是再喜歡,也落不下那個臉,厚著臉皮求著跟人家說話啊。
  
  素顏將這一卻看在眼裡,她也很無奈,作大媒的事情,她是不會做的,她是現代人,知道婚姻要的就是兩情相悅,你情我願,冷傲晨對文嫻沒感覺,她也無能為力。
  
  上官明昊果然要動身去兩淮了,那日他也是來順便帶走方氏的,方氏身邊的婆子將東西都收拾好了,只等上官明昊走時,再一起動身。
  
  可那天素顏呆在裡屋,正為葉成紹準備東西,讓上官明昊帶去呢,方氏進來了,見了素顏便跪了下去,素顏不由怔住,忙讓一邊的紫綢去扶她。
  
  可是,方氏怎麼也不肯起來,一雙美麗的眸子堅定地看著素顏,素顏被她看得莫明,說道:「去服侍世子爺可是侯爺的一絲,正好爺在那邊也要個人照顧,你這是……」
  
  方氏聽得苦笑一聲,「奶奶真的很大度,還是知道,爺的眼裡根本就看不進別人去?爺的心裡也根本就容不下除奶奶以外的任何人?」
  
  這的確是素顏心裡的想法,素顏也有這個自信,但這也不能怪自己好不,姻緣講求的是個緣分,方氏與葉成紹相識在先,葉成紹沒有愛上她,這就說明他們兩個沒有緣分。
  
  素顏也不隱瞞自己的意思,很鎮定的說道:「確實如此,不過,雖然我是這麼想的,但最後還是要看世子爺自己的一絲,你去了,如果能得他的寵,你回來後,不會再只是個妾的身份,這個大少奶奶的身份就是你的了,到時候,我絕不多說半句,立馬走人。」
  
  方氏聽了苦笑一聲,心想,大少奶奶果然是容不得人的,而且,大少奶奶話雖這麼說,眼裡的自信卻是騙不了人的,「世子爺肯定也知道大少奶奶這個決心的吧,所以,卑妾還去兩淮做什麼,要服侍爺,派個得力的婆子去就好了,卑妾不想做令大少奶奶和爺都厭棄的事情,大少奶奶,卑妾不想去。」
  
  素顏沒想到方氏會這麼想,按說這也是難得的機會啊,她難道就不想得到葉成紹的寵愛麼?
  
  看素顏眼裡有疑惑,方氏又是苦笑:「奶奶定是不信我的話吧,爺是什麼樣的人,我早就看清楚了,爺的眼裡真的只容得下奶奶,我又何必去自討沒趣?」說著,便對素顏磕起頭來。
  
  素顏被她頭磕得莫明,忙讓紫綢拉住她,凝眼看向方氏道:「你是娘娘給的人,你是想我再給你一條出路麼?不怕娘娘怪罪你?」
  
  方氏見素顏知道了她的心意,直起身來,堅定地看著素顏,額頭上都磕出了一個紅腫的大包,可見她方才用了多大的力氣,「求大少奶奶成全,我也不表什麼忠心,只求大少奶奶在皇后娘娘的面前為我脫身,我原是宮裡的宮女,雖然進了侯府,但仍是娘娘的人,我並非要背叛,只是如今我的身份在侯府裡已經失去了意義,也只會給爺添堵,不如改變。」
  
  方氏倒還真是個直爽又通透的人,她能這麼想,素顏很高興,沉吟了一會子才道:「你且起來,我身邊的也正是缺能幹的人,看你也是鼐聰明的,以後你就先跟在我身邊做事吧,幫我把這院子裡的雜事管起來,我最近有些忙不過來。」
  
  方氏聽得大喜,沒想到素顏這麼快就應了她,而且,還肯留下自己在身邊,那便說明,自己賭對了,大少奶奶相信自己了,她方纔的自稱故意改了,不再以妾自居,大少奶奶聽著也舒服很多吧,也是,以大少奶奶這種人尖子,哪裡容得下世子爺三心二意,她就是離開了男人,也照樣能生活的,在別院裡的這些日子,方氏已經看到了素顏的本事,能將一個小小的胭脂鋪子開得如此紅火,還引得幾位親王妃親自上門相求,可不是一般的夫人可以辦到的。
  
  上官明昊又回了兩淮,侯爺聽說方氏沒有跟著去,大發雷霆,派了侯夫人來申訴素顏,怪素顏度量小,沒有容人之量,但是侯夫人首先就不當這是一回事,她來後,侯爺的一絲雖是表達了,卻是半句重話也沒對素顏說,還安慰道:「侯爺如今老了,糊塗了,這種內院裡的事情,他一個老爺們管那麼多做什麼,兒媳,你不用理他就是,府裡頭的事情,你也不用操心,只管好好呆在這裡,等成紹回來就好。」
  
  素顏對侯夫人的態度很是歡迎,她心中暗想,看來侯爺身上的毒發作得不夠厲害,怕是要再加重一些才好,不然,他怎麼還有那麼多閒心來管自己?
  
  好在侯爺也似乎真的很忙,讓侯夫人來過一回後,他便再也沒來,轉眼又過了兩個月,兩淮在葉成紹和與大人一批人的努力下,終於沒有再發洪水,平平安安的渡過了汛期,葉成紹來信說,他已經啟程回京了。
  
  皇上大喜,兩淮連年遭災,今年終於止住了,雖然沒有徹底解決,但已經初見成效,可見他派葉成紹去是多麼英明果斷的一件事,於是在朝堂上大肆誇獎葉成紹和所有跟去的治河大臣,說要重賞。
  
  一些奸猾又老成的大臣聽這風向像是有變,也跟著皇上附和起來,把葉成紹的能力和聲望誇到了天上去了。
  
  葉成紹這一次不止是治理淮河,讓淮河今年消停了,沒有作惡,更是在兩淮做下了好幾樁利民的大事,他用雷霆手段懲治了兩淮的幾個大貪官,又辦了幾件大案,手段快捷而無情,令朝堂震驚,卻是令百姓拍手稱快。
  
  又親力親為,深入疫區,用素顏送過去的防疫法子,先將得了時疫的人隔離開,再在疫區裡遍灑石灰水,消毒,再是將疫民留下的生活廢物深埋,廣發藥材,教人用艾草和鹽水消毒,雖然,仍死了不少人,但最終還是止住了疫情的蔓延,將一場人間大災消滅在搖籃裡,比起往年的疫災來,似的人數真是微不足道了。
  
  所以,葉成紹的聲望在兩淮果然得到了大大的提升,老百姓一提到欽差大人,都是豎起大拇指,都道皇上今年派了一個青天大老爺,一個真正為民作主,為民幹實事的官員下來了,萬民傘自然是到一個縣郡就會收一把的,以至於他的歸程因為民眾的不捨而慢了許多。
  
  皇上笑瞇瞇的聽著朝中大臣對葉成紹歌功頌德,那可是他的兒子啊,人家一個勁的誇自己的兒子,他自然也是與有榮焉,那小子裝了那麼多年的熊,果真一出手,便是大手筆,做事恨得他的心啊。
  
  最讓他意外的是,壽王和東王兩個往日最滑頭的兩個老頭子,現在也跟著誇起葉成紹來,這讓他既高興,又奇怪,可是,自家二兒子的那個臉色可就真的不好看了,前陣子還春風得意,意氣風發,如今在朝堂上,表面看起來,似乎很淡定地聽著朝臣對葉成紹的誇讚,只是那眼神,可就不太地道啊,真的又要兄睨牆麼?
  
  皇上深深地看著二皇子,目光灼灼,不遠處,同樣也有一個人在看著二皇子,那眼裡有著擔憂,也有著陰戾,皇上不期然與那雙眼睛相遇,那人很快便收回了視線,皇上的眼睛微瞇起,心中充滿疑惑,但是,表面上,他仍是一臉的微笑,像是根本就沒有看出那人的異樣一般。
  
  再過幾日便是太后的千秋,皇上心想,自家那兒媳婦在別院裡頭搗騰了那麼些日子,也不知道有了什麼結果,不知道讓她來俺家太后的壽宴,又會給成紹加上多少分呢?只拉攏了東王妃和壽王妃,那也太少了點吧。
  
  素顏聽說葉成紹要回來了,心裡的思念便如潮水般湧了上來,半年不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瘦了,會不會曬得很黑呢,有沒有想她呢?一時,心像燕子一樣飛出了園子,飛出了天外,只盼著那人長了翅膀,能飛回來就好了。
  
  這天,方氏正幫著她整理這院裡的雜事,就見紫雲在外頭叩門:「大少奶奶,宮裡來了人了,要見您。」
  
  方氏看了紫雲一眼,這小姑娘如今很守規矩了,被方媽媽教得和宮裡的小宮女一樣,說話做事謹慎多了。
  
  便笑了笑,進去稟報素顏。
  
  人引進來後,素顏才知道,太后壽辰,朝中四品以上的命婦都要進宮賀壽,要準備賀禮。
  
  素顏聽了不由苦笑,自從大皇子出了事之後,太后似乎消停了,不再找皇后的麻煩,也不找自己的麻煩,這一次,應該能平平靜靜的參加壽宴了吧。
  
  皇后帶來的信卻是讓她在壽宴上準備一個節目,要出新,要別緻,因為,哪天來賀壽的,不止是朝中百官,還有各國使者。
  
  素顏如今底氣足多了,雖然只是半年時間,但她的胭脂鋪子已經霸佔了整個京城的胭脂市場,宮裡的胭脂也全在自己這裡進貨,收入雖比不得侯爺的那個玉礦,但假以時日,再過個一年半載,她就能成為京城的首富了。
  
  有了錢,以後說起話來,真的要大氣得多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 打太后
  
  離太后的千秋還有些時候,素顏邊在家裡盼著葉成紹回府,邊想著要在宴會上準備個什麼節目,說起現代的節目來,她知道的也只是唱唱流行歌曲了,真不知道還能有什麼奇特的節目表演。
  
  二皇子與明英的大婚早就在八月十五之日已經舉行了,如今明英成了名正言順的皇子妃,京城有宴請時,她面對素顏時表現得很得體,並沒有顯得高傲和不可一世,但是,那件事終究在素顏心裡留下陰影,明英的笑看起來,不再單純和善,素顏是有多遠,便躲多遠,有明英參加的宴席,她盡量不參加。
  
  臨近太后千秋還有一個多月,但是,葉成紹卻還沒有回來,按說在路上也走了近一個月了,就算是爬也該爬回來了吧,素顏的心沒來由的就擔心起來,京城裡,原九門提督突然一夜之間被護國侯帶人抄了家,護國侯查出他與北戎人勾結的證據來,皇上大怒,當時就命人斬殺九門提督全家四十六口,還是皇后拚死求了皇上,讓皇上看在自己的面上,饒九門提督一命,皇上似乎真的很寵皇后,竟然臨時改了判罰,只是將九門提督一家打入刑部大牢,並沒有定下死罪。
  
  很快,二皇子便推薦了一個更有能力的人擔任九門提督,那人卻是寧伯侯的手下,以前在刑部擔任侍朗一職的四品官員,皇上想了想,竟然也應允了,九門提督和御林軍關乎京都和皇城的安危,一個掌在寧伯侯手裡,另一個掌在護國侯手裡,都是皇上信任的左膀右臂,似乎都與二皇子無關,朝中大臣也沒有誰會過多的關注這件事,只是有些八卦的,津津樂道的,還是帝后之間的感情,九門提督一事令眾人都感覺到,皇后仍是獨寵後宮,甚至在陳貴妃倒台後,皇后幾乎是一支獨秀,宮裡除了太后娘娘,再也無人能與皇后爭鋒。
  
  這夜,素顏一個人呆坐在房間裡,靜靜地看著穿外那一輪弦月,思念便像千萬子小蟲子一樣,爬上心頭,噬咬著她的心,癢癢的,還有一絲淡淡的痛,想念他溫暖的懷抱,想念他耍賴裝寶時又可愛,又可恨的模樣,更是想念他那雙如墨玉般幽幽的,深情的雙眼,以前在一起時不覺得,如今分開得太久,思念便入了骨,滲入了血液裡,看著月光下,影影綽綽的樹影,秋天的涼風陣陣吹拂著紗簾,隨著窗外那搖曳著的樹條一起舞動,素顏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幽幽道:「葉成紹,你要再不回來,我真的會休了你的。」
  
  屋裡靜靜的,沒一個人說話,素顏將紫綢幾個都使出去了,沒有人讓來打擾她一個人的相思,說完這句話後,她越發的覺得孤寂了,坐回床上,雙手環抱膝頭,又歎了口氣道:「好吧,只要你回來,我再也不罵你,再也不擰你的耳朵了,再也不說要休你的話了。」
  
  「娘子說話可要算數?」一個懶懶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聲音在過熟悉,像是早就刻進靈魂裡去了一般,素顏的心頭一顫,是夢嗎?一定是做夢,她剛才怎麼聽到了葉成紹的聲音,怎麼可能?白天還問過青竹,說他還在百里之外呢,如此一想,素顏苦笑著搖了搖頭,真的是太想念了,所以,出現了幻聽嗎?
  
  「原來,我想你竟然到了如斯地步,不只是在夢裡,就是睜著眼睛也能夢到你的聲音了。」
  
  「娘子,我也很想你,想得我心肺都疼了。」懶懶的聲音再次想起,素顏猛地抬頭,果然目光便落入了一個溫柔得快要膩出水來的深眸裡,素顏的心激烈的呯呯直跳起來,她擦了擦眼睛,根本就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事情。
  
  很快,身子便落入了熟悉而又溫暖的懷抱,嘴也被溫熟而柔軟唇封住,想說的話全被吐進了他的肚子裡,他和舌,小心而又珍惜地伸了進來,吻,一開始細緻而溫柔,他像是生怕嚇到了她,又生怕弄疼了她,又像是因思念太久,想要細細品償,捨不得子全都吃盡,素顏的腦子猛的一激,所有的思念全化進了吻裡,原來,見到他後,被他吻住後,心會飛揚起來啊,原來,在他的懷裡真的好安寧,好踏實啊,原來,所有的辛苦,所有的焦慮,所有的擔心,只在看到他的這一刻,全都能煙消雲散,原來,她真的,真的好愛他啊。
  
  久別的情人,哪裡忍受得住慢慢的細吻,那豈不是在文火煎藥麼?葉成紹的吻,開始激烈起來,在素顏的領地裡攻城略地,將她的全部據為己有,霸道而熾烈,雙臂也將素顏擁得更緊了,大手不老實的摸索著素顏的身體,一隻手甚至探進了她的裡衣,握住了他日思夜想,在夢中無數著渴望著的柔軟,這是他的妻哦,他從出門起,就思念著的妻,想念入了骨髓裡的妻啊,像是乾柴碰到了烈火,兩個身體糾纏在一起,素顏也緊緊的抱緊葉成紹的腰身,像是生怕這一切,只是一個夢境,攥緊了,就不願再分開。
  
  直到素顏軟在了葉成紹的懷裡,情動不已時,葉成紹卻是及時剎住了車,沒有繼續下去,素顏仍在輕喘著,媚睛如絲,眼中波光靈動,如秋水般動人心魄,葉成紹費了好大的勁才讓自己從她和身休上撐開,墨玉般眼睛黯沉幽深,自喉間裡逸出一句話來:「娘子,我真想把你揉進骨子裡去,這樣,我就能永遠把你帶在身邊,再也不分開了。」
  
  素顏有些迷茫,不明白葉成紹為什麼會推開自己,久別勝新婚,他明明也是情動,身體的變化比自己的還大,難道……正在胡思亂想,葉成紹又附下身來,吻住了她,這一次,她明顯的感覺到了他鬍子的粗厲,扎得她生疼,鼻間也聞到了一股血腥味,她的心一緊,像有人兜頭澆了一盆涼水一樣,頭腦迅速冷靜下來,剛才因為他乍一回來,兩人都很激動,她根本就沒來得及細看他。
  
  這時才發現,他的鬍子拉雜,人瘦了,也黑了,卻是更結實健碩了,但是,他身上那件天青色的秋衫上面怎麼血跡斑斑?
  
  她的心猛地揪緊,跪在床上便扯著他的四腳,前胸後背,細細地查看,聲音都抖了起來:「你……你怎麼了?受傷了嗎?」
  
  手被他捉住,按在他滿是鬍子的扎人的臉上,眼前的人,眼角眉稍全是幸福的笑意,嘴裡也是很可惡地說道:「娘子不是說,我再不回來,就要休了我麼?我怕被休了,只好快馬加鞭趕了回來,不然,老婆跑了,我還沒來有什麼意思?」
  
  素顏知道他這是在秋後算帳呢,壞蛋,竟然偷聽自己說話,她又氣又羞又窘,伸了手就要去擰他和耳朵,葉成紹往後微微一仰,稍稍躲了躲,卻還是讓她擰住了,素顏還沒捨得用力,他嘴裡就哇哇大叫:「娘子,疼,好疼,你說話不算數,你說了不擰我耳朵的,不揪我鼻子的,我聽見了。」
  
  素顏的臉羞得更紅了,那也是她剛才說過的話,便笑著放了手,她剛才細細檢查了一遍,他並沒有受作,但是那血跡是從何而來呢?「你還沒告訴我,你這血……」
  
  「那是別人的,放心,娘子,大周朝裡,能傷我的並不多。」葉成紹忙解釋道,他真的是百里加急往回趕的,讓郁三公子在後面壓陣,自己帶著幾個貼身保鏢先往回趕了,誰知,在離城四十里的地方,他遇襲了,一隊黑衣人,身手都很高,將他和四名護衛團團圍住,為首的那人武功不在他之下,而且,他們人多,下手又極其狠辣,是那種要置他於死地的招術,不過,那此黑衣人怕是怎麼也沒想到,他的身邊一直還隱伏著兩名北戎高手,雖然那一戰極其慘烈,但是,除了一名活捉以外,那一隊黑衣人,包括為首的那個人,全都死被殺死了。
  
  原來,那些人現在就忍不住了,他的身份都沒有被皇家認可,他們就害怕了,要殺他以絕後患,他在民間和朝堂上的聲望讓有些人既害又恨了。
  
  他沒有告訴素顏,聽說是跑得太快了,傷了馬兒,身上的血是馬血,素顏又不是三歲孩子,哪裡肯信,他的衣袍皺巴巴的,衣袖還有破損,怎麼可能只是馬血,分明就是與人打鬥過的樣子。
  
  也明白他是不想讓自己擔心,這個男人看著大大咧咧的,其實體貼得很,「說吧,是誰對你下手了?」
  
  素顏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她不想是被他護著的小鳥,她要與他並肩作戰,想讓她知道,她雖不會武功,但是,她也能站在他的身後,成為他的助力,而不是拖累。
  
  「我沒問出來,但是,如今,我的存在,最妨礙了誰呢?」葉成紹看出素顏的堅決,握了握她的手,說了實話,與其讓她亂猜,不如告訴她實情,不然,她會更擔心的,他家娘子原就不是一般的閨中婦人,她的睿智和大膽,有時比他更勝一籌。
  
  不會是皇上吧?應該是二皇子,靖國侯也有可能,素顏在腦子裡迅速猜想著,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是不是又沒有留下任何證據?我想,如果你把這事告到皇上那裡去,只怕又會雷聲大,雨點小,懲罰一些小角色,最後不了了之,相公,你忍得下這口氣?」
  
  葉成紹也正是知道這一點,大皇子毒害素顏時,皇帝的表現就讓他心寒,這一次,更是真刀實槍的要殺他了,皇上又真的肯用心去幫他查兇手嗎?或者,查出來後,若那個人真的是二皇子,他又捨得將他如何嗎?不過是免個職,禁個閉什麼的吧。
  
  「我若再忍,恐怕就會成為他們鑽板上的肉了,任他們宰窖了。娘子,他們可能以為將我殺死了,我連夜趕回來的消息現在還無人知道,今晚,我要去做一件大事,把你一個人留下這裡,我很不放心,一旦那個人知道我沒有死,他們肯定會再採取更激烈的手段,我得先下手為強,不管這次的幕後指使是誰,我都要一次斷清,這裡很不安全了,我送你去一個地方。」葉成紹凝視著素顏,心裡一陣愧疚,自從跟了他,她就沒過過幾個安生日子,才分開半年多,就又要讓她陷入險境,讓他心裡好不難受。
  
  「好,管他下手的是誰,管他有沒有證據,咱們總不能一直被動挨打,相公,你不要擔心我,我有青竹,紅菊,還有銀燕護著呢,這院子裡,還有東王府的侍衛,你去吧,我不會有危險的。」
  
  素顏鎮定的推開葉成紹的手,清亮的眼睛裡全是剛毅果決的神色。
  
  「不行,你一定要離開這裡,不把你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我不放心。」葉成紹很害怕,這裡太危險了,如果他這次的行動一旦失敗,素顏的下場可想而知。
  
  「你走吧,我一定能保護好自己的,如果這院子外面有人監視的話,我一走,肯定就會打草驚蛇,這麼晚了,更會影響你的行動。」她連馬都不會騎啊,這麼晚了,坐著馬車進城去,肯定會引人注意了,素顏真的不想拖累葉成綠,而且,自己留在別院裡,還能給那些人造成葉成紹沒有回來的假像。
  
  素顏說的確實很有道理,但是,葉成紹又怎麼敢冒這個險,把她放在他顧及不到的地方,他會很不安的。
  
  窗外突然閃進一道人影,冷傲晨如幽靈一般突然出現在素顏的屋裡,葉成紹立即黑了臉,牙齒都要酸掉渣,以他的功力竟然沒有發現屋外有人在偷聽,而且,還是這個男人?
  
  雖然明知道素顏不會做對不住自己的事情,但葉成紹還是忍不住嫉妒得要死,原本黑亮的眸子泛出了紅色,森冷地瞪著冷傲晨。
  
  素顏也是詫異得很,冷傲晨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平日晚上,他不會也守在自己的窗外吧,如此一想,她不禁一陣毛骨聳然,若是真的,是不是自己晚上說夢話也被他聽了去啊?他怎麼還有偷窺癖呢?
  
  「這個時候,葉兄還有空吃醋麼?你可以不相信我的人品,但你不能懷疑嫂子。」冷傲晨淡定地站在不遠處,便是在這種尷尬的情形下,他也是一派雲淡風清,泰然自若的樣子,好像失禮的人根本不是他,而是葉成紹一樣。
  
  葉成紹很快收了心中的醋意,冷傲晨說得對,就算這小子心存不軌,但娘子對自己的感情可是沒有半分假意的,先前自己進來時,她的思念可是真真切切的。
  
  素顏皺著眉頭瞪冷傲晨,她真的不敢想,冷傲晨會每晚上出現在自己窗前,一想起,心裡便像堵了一團棉花一樣的不舒服。
  
  這時,銀燕的身子也輕飄飄的出現在屋裡,她美艷的臉色一臉的不耐煩,衝口道:「夫人和世子爺是不是當我是死的呢?我既是奉了將軍的命令守護夫人,又豈會讓不良之人隨意靠近夫人。這位公子只是每天晚上來別院巡察一遍,護衛夫人的安全罷了,一個這麼好的免費保鏢,你們不想要嗎?」
  
  也是,危機時刻,只能將就了,雖然葉成紹萬分不情願把素顏托付給冷傲晨,但是,情況緊色,由不得他再多慮了,冷傲晨的一身功夫,不會比他弱,而且,憑男人的直覺,葉成紹知道,冷傲晨不會對素顏不利。
  
  向冷傲晨認真的拱了拱手,葉成紹道:「那就拜託冷兄了。」
  
  冷傲晨也拱手還了一禮道:「祝葉兄馬到成功。」
  
  葉成紹深深地看了素顏一眼,轉身果斷的走了。
  
  葉成紹走後,冷傲晨也轉身要出門,銀燕卻是輕輕上前一步攔住道:「非常時期,公子不若就在屋裡陪著夫人吧。」
  
  冷傲晨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回頭靜靜注視著素顏,半晌才道:「世嫂儘管放心睡覺,養足精神,明天,等待你的肯定會是一場大戰,你要做好準備。我就在外頭,有事喚一聲即可。」說著,繞過銀燕,大步走了出去。
  
  銀燕在鼻間輕哼一聲,噘了嘴,這一次,她沒有閃身不見,而是跟著冷傲晨走了出去。
  
  素顏怔怔地看著門外那仍甩動著的門簾子,她有些擔心起來,聽冷傲晨那口氣,似乎知道葉成紹要去做什麼?一時心裡好亂,他可是堂堂的親王世子,東王的處世態度,是最不願捲入到皇家的爭頭上去的,可他,竟然自動送上門來,堅定地站在葉成紹這一方,他為的是什麼?如果是情……她寧願意他離開,他不想欠他的,因為,可能今生她也還不起啊。
  
  卻說葉成紹,悄悄潛出別院後,便很快與自己的人馬匯合,好在拓撥宏又回到了大周,並且,給了他一支更精英的人馬,雖然人數不多,但貴在精悍。
  
  二皇子府裡,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正皺了眉頭與二皇子說話:「殿下,你這一次太魯莽了,就算成功了,也很有可能會被皇上發現的,如今皇上的態度不明朗,你的根基又未穩,皇上震怒之下,只怕大事難成啊。」
  
  「侯爺急什麼?父親成年的皇子就三個,其他的,根本就成了不氣侯,他雖然還算春秋鼎盛,但畢竟也有四十多,五十的人了,太子之位一日不定下來,朝中百官就難安心,我這不過是逼他下決心罷了,我倒要看看,老大死,老二廢了,不立我,他還能立誰!」二皇子冷厲的臉上帶著一股陰戾之氣,眼神發魔一般的噬人。
  
  那個中年男人聽了仍是擔憂的搖了搖頭,一雷很焦急的樣子,二皇子見了便皺了眉頭,很不耐煩地說道:「侯爺太多慮了,就算這一次刺殺失敗,葉成紹也不會查出任何證據來,不會牽扯到我頭上來的,何況,我聽說,靖國侯正往京城趕呢,說不定,就是靖國侯幹的呢?」說著,唇角的笑意更為陰狠了。
  
  那中年男人聽這才鬆了一口氣,正要再說什麼,突然聽到窗紙破裂之聲,他還來不及回頭時,一根寒光閃閃的鐵簧便射入了他的背心,一切來得太突然了,他還沒有看清對手是誰,便緩緩的向前倒下,若不是,被那個姓藍的暗中下了毒,他一身功夫被損了三成,他又怎麼會躲不過這小小的箭矢?
  
  他臨行時,心裡還在暗罵素顏,陰狠狡詐的小倡婦,千算萬算,竟然被個手無寸鐵的婦人暗算了。他好不甘心啊,眼前,浮現出紹揚痛苦而無助的神情來,「爹爹,好痛,爹爹,救我。」他的心裡終於有些愧意了,孩子,對不起你!
  
  再不甘,他還是閉上了眼睛。
  
  二皇子嚇了一跳,剛要大喊時,一直鐵箭又無聲無息的射向了他,他早有準備,抽起長劍一挑,躲過那一記暗算,大喊起來:「有刺客。」
  
  但是,他的第二聲還沒有出口,從窗外便翻進一個身影,只是一招,頸間便被一柄冷寒的長劍封住了,他頓時嚇得膽戰心驚,斜了眼看時,只見原本應該被他派去的刺客殺死的葉成紹正譏笑地看著他。
  
  「大哥,你這是做什麼?」二皇子強自鎮定,皮笑肉不笑的對葉成紹道,葉成紹瘋了麼?這可是在自己的府裡,只要自己喊一聲,就會有人來救自己,他別想逃出去。
  
  「原來你知道我是你大哥?很失望吧,我沒有死。」葉成紹將手中的劍鋒往裡進了一點,二皇子的脖子立即被割破,鮮血順著那冰寒的劍鋒流出,緩緩的滴向大理石做的地板上,發出滴嗒的聲音。
  
  「你說什麼呢,我聽不懂。」二皇子的聲音還是控制不住的抖,血滴的聲音像催魂曲一樣,令他渾身生寒,那是他的鮮血啊,流盡了,是不是就會死呢,他不想死,他還有遠大的報負,他還想要坐到那最高的位置上去,他還想要睥睨天下,他還要一統北戎……他還要……搶了那個女人……那個膽敢用鄙夷的眼光看他的女人,將她征服後,再折磨她,他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啊……
  
  「是嗎?可惜,你剛才說的話我全都聽懂了。」葉成紹的劍又進了一分,二皇子脖子上的傷口更大了。
  
  他斜著眼睛看地上的血滴,現在不再是一滴一滴的了,而是成了線一樣的往下流,他真的害怕了,他有些後悔沒有聽地上那人的話,應該做好更充分的準備再動手的,他太急功近利了,所以,才導致了這樣的結果。
  
  突然,他看到地上的那個人的手指動了一下,心頭一喜,對葉成紹道:「大哥,我錯了,真的錯了,你別殺我,不要殺我,你把我交給父皇吧,父皇一定會處置我的,以後,我再也不敢跟你爭了。」他在爭取時間,拖得一時是一時。
  
  果然,外面傳來一陣喝聲:「有刺客,來人啊,王爺屋裡有刺客。」
  
  他為了秘密與地上之人交談,故意在王府後院的一個最偏僻的小院子裡,就是怕別人發現那個人與他有勾連,可是如今想來,萬事有利便有弊啊,他平素與那人說話時,只帶幾個貼身的侍衛,可是,看來,那幾個人怕是早就死了,根本就保護不了他,早知道,應該多派一些人守在小院子外頭守著才事,這會子他一聲刺客喊出去老半天,府裡才有人知道……
  
  「饒了你?然後,再給你機會殺我嗎?以前,我從沒想過要那個位置,可是你們兩兄弟一再相逼,不是要殺我的娘子,就是殺我,這二十年了,你們下過多少次黑手了?我本不想爭,也不屑要那個位置,可是再不爭,我就會連自己最心愛的女人也保不住,連自己的命也保不住了。」葉成紹的眼睛閃過一絲沉痛,他不想兄弟睨牆,他也不嗜殺,但是,這一切,都是二皇子他們逼的,以前他還想要徐徐圖之,現在看來,他太天真了,人家的手段越來越黑,他再仁慈,便是害死自己,以暴制暴,可能是最快捷有效的手段吧。
  
  他正沉思著,地上之人突然一躍而起,手中一柄泛著黑光的匕首猝然刺向葉成紹的背部,誰知葉成紹早就防備,抬腳一踢,將那人踢出好遠,那人又強撐著攻了過來,二皇子趁機向邊上一偏,總算是脫離了葉成紹的長刻,外面想起激烈的打鬥聲,二皇子也顧不得地上之人了,摀住脖子便向另一扇窗口躍去,葉成紹正好奪了地上之人手中的匕首,心急之下,回手便向二皇子射去,正後射中了二皇子的左腿,二皇子感覺腿一麻,高大的身子在半空中直直的捧落在地上。
  
  「殿下……」那中年人一見之下一聲悲呼,飛身撲向二皇子,二皇子的左腿全然沒有了知覺,眼看著葉成紹提了劍又向他走來,而外面的護衛又被葉成紹的人攔往,他心知這一次怕是難逃升天了,見那劍尖又向自己刺來,他突然猛力將那中年人一推,用中年人的身體給自己做了盾牌,葉成紹的劍便噗的一聲,刺入了那人的左背,頓時,血流如柱,葉成紹忍不住喚了聲:「父親!」
  
  雖然看見他與二皇子呆在一起的那一刻,葉成紹的心寒徹入骨,很多想不通的事情,他也能明白了一些,但他還是不願意相信,這個養育了自己十多年的男人會要殺自己,可是事實就是如此殘忍,寧伯侯提著淬了毒的匕首突襲他時,多年的父子之情便在那一刻斷了,可是,寧伯侯殺他,他卻並不想寧伯侯死……可現在自己的劍還是刺入了寧伯侯的背部,他突然就很想笑……笑寧伯侯的可憐。
  
  寧伯侯聽了葉成紹的那聲呼喊,心頭一震,苦笑道:「你……還肯叫我一聲父親……?」又自嘲的一笑:「我不配,你還是不要再叫我……父親的好。」
  
  轉頭既痛苦又不可置信地看著二皇子,咬著牙道:「為什麼?為什麼你要……要對我下手,你……你可知道,我……我是誰?」
  
  二皇子感覺麻木感從左腳開始向腰部漫延,他的下半身也不能動了,最讓他害怕的是,左腿傷口處竟然在潰爛,而且,迅度很快,他忍不住嚎叫了起來:「痛死我了,我管你是誰?你這沒用的東西,快拿解藥來。」
  
  寧伯侯看著二皇子狀若瘋狂的樣子,又心痛又悲哀,哆嗦著,艱難的探手入懷,想要拿解藥,可是,他的手還沒有伸進去,二皇子等不及了,趴在地上向他爬過去,手伸向寧伯侯的懷裡,但手一重,寧伯侯的身子支撐不住,側身向後一仰,原本刺得不深的劍頓時將寧伯侯的左背刺穿,他悶哼一聲,嘴角粘稠的鮮血股股地流了出來,連眼神也開始渙散起來,卻還是死死地盯著二皇子,眼裡儘是失望,到這一刻,他似乎才醒誤,自己守護的人,是多麼無情冷酷。
  
  二皇子根本沒有多看他一眼,哆嗦著從寧伯侯的懷裡掏出幾瓶藥來,卻是怔住了,不知道哪一瓶是解藥,抓住寧伯侯的領子吼道:「是哪一瓶,快說,是哪了瓶?」
  
  寧伯侯虛弱地任他推搡著,大口大口的吐著血,好半晌,他嘴角露出一個獰笑,輕蔑而又殘忍地看著二皇子道:「一瓶是劇毒,另一瓶才是解藥,你……不怕……死的話,盡……可以試。」
  
  二皇子的半身已經不能動了,只有手還靈活,一時大急,知道寧伯侯已經臨死,再逼也沒用,立時軟了音,哀求起來:「伯父,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救救我吧。」
  
  寧伯侯的眼角沁出一滴淚珠來,卻是不理睬二皇子,轉過頭,愧疚地看著葉成紹道:「紅色瓶子中的藥是我留給紹揚的,幫我拿回去給他用吧,我……我對不起他,白色瓶中的藥……你過三刻後再給這個畜生用,廢了他那條腿……」說著,頓了頓,眼裡露出一絲譏諷來:「大皇子廢了,他也成了殘廢,皇上和太后便是再不願意,也只能立你為太子了,我……對不起你良多,這……也算是贖罪吧。」說完,再了支撐不住,頭一歪,便斷了氣。
  
  二皇子聽了寧伯侯的話,急急的就要去揭那白瓶子的蓋,葉成紹立即出手將二皇子手裡的兩個藥瓶搶了過來,二皇子大急,用哀求的眼光看著葉成紹,葉成紹沒有理他,而是上前去,輕輕撫上了寧伯侯的雙眼,轉身離去。
  
  二皇子大急,在屋裡大聲嚎叫著:「葉成紹,你這混蛋,給我解藥。」
  
  葉成紹頭都沒有回,直接走出了大門,外面的戰鬥仍在繼續,葉成紹帶來的人與二皇子府上的鬥得難分難解,葉成紹大聲道:「住手,不要再打了,刺客已經被誅殺,快進去救你家王爺吧。」
  
  王府的護衛聽得大震,一時都害怕起來,要是王府出了事,他們都沒命可活,手下全都頓住了。
  
  葉成紹的護衛一聽這話,立即明白了主子的意思,見對方晃了神,他們便虛晃一招,縱身逃走了,有人想圍住葉成紹問,葉成紹冷冷地橫他們一眼,喝道:「滾開,爺要進宮見皇上。」
  
  那些人也知道他如今是皇上眼裡的紅人,雖然滿腹疑惑,不知道他一個好好的治河大臣怎麼會突然出現在自家王爺的屋裡,還誅滅了刺客,但是,如今最要緊的就是救王爺,誰也不敢攔他。
  
  皇宮外,葉成紹一身血跡向宮裡闖,身後只帶了兩名貼身侍衛,御林軍一見有人深夜闖宮,還一身戾氣,像一尊殺神一樣,忙圍將上來,一看是葉成紹,又都退了下去,宮裡的御林軍和侍衛都知道,寧伯侯世子自小便有自由進出宮門的權利。
  
  乾清宮裡,皇上正在批閱奏折,他今晚總是心思不寧,右眼皮跳得很厲害,總感覺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葉成紹就要回京了,老二那裡正蠢蠢欲動,這個兒子太過急功近利了,城府雖然夠深的,但全用在陰謀算計上,不夠光明正大,這樣的人,讓自己將江山交給他,還真是不放心啊,成紹的身份暫時還不能公開,北戎的老皇帝還沒定下繼承人呢……似乎應該讓他出使北戎了,至少得給北戎老皇帝製造些機會,讓他親眼見見成紹也好啊,這麼好的外孫,不傳下大統,豈不是太可惜了?至於老二嘛,做為磨刀石,他還是有些用處的。
  
  皇上想到這裡時,嘴角忍不住翹起,翻開一個折子,裡面又是請求皇上立二皇子為太子的話,皇上惱怒的將折子往邊一丟,留中不發,所有立太子的奏折都壓下去,這些個大臣,真是閒得無聊了,皇家的事情,哪裡容得他們指手劃腳,又翻開一個,竟然而寧伯侯的,裡面也是要立二皇子為太子的言論,皇上大怒,這隻狐狸,終於肯露出狐狸尾巴了?當年,他的親妹子被自己寵幸,生下二皇子後就死了,他一直懷恨在心吧,這些年,暗中扶持二皇子,他做了多少事,以為自己不知道嗎?
  
  正惱怒著,就見小太監小順子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皇……皇上,寧伯侯世子……葉大人,他……他……」
  
  皇上瞪了小順子一眼,罵道:「慌什麼?好好說話。」一轉念,又問:「你說誰?」
  
  「回……回皇上,葉……葉大人來了?」小順子結結巴巴的回道。
  
  皇上眉頭一皺,深更半夜的,葉成紹這會子來宮裡做什麼?他眼皮子又是一陣亂跳,正想著要不要見他時,就見葉成紹不等通傳,已經闖了進來,一身青衣已經看不出本色,雙目泛紅,渾身散發著森冷之氣,像是才從地獄中打了個轉來的,好在手中並未拿兵器,不然,那架式看著就像是要來弒君一樣。皇上不由怔住。
  
  深沉的雙眸裡精光一閃,喝道:「成紹,你這是做什麼?」
  
  「來告訴你一件事情,二皇子死了。」葉成紹身子站得筆直,眼神銳利如刀一般的刺向皇上,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就像是在告訴皇上,剛死了一隻貓,或者狗一樣的平靜。
  
  皇上聽得大震,身大的身子搖晃了幾下才站穩,半晌才不可置信地問道:「你……你說誰死了?」
  
  「你的第二個皇子死了。」葉成紹無情而又清晰的回道,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皇上,這就是他想要的結果嗎?故意挑起幾個兒子的爭鬥,美其名曰磨礪,現在好了吧,磨礪得一個廢了,一個死了,還一個身份不明,這就是他玩弄帝王之術的後果。
  
  「你殺的?」皇上仍有些不敢接受事實,好半晌才艱難地問道。
  
  「不是我,不過,跟我脫不了干係。」葉成紹實話實說,好像殺死一個皇子根本就是一個再平淡不過的事情一樣。
  
  皇上聽得眼眼痛苦的閉了閉,額頭青筋直冒,自龍坐下衝了來下,狠狠地瞪著葉成紹道:「他是你的弟弟啊,你怎麼下得手去?」
  
  「你很傷心嗎?」皇上逼近葉成紹,但葉成紹絲毫不懼,不退反而向前走了一步,逼視著皇上的眼睛,冷冷地問道:「如果,今天他伏擊我得手了,死的是我,你也會傷心嗎?」
  
  皇上聽得身子再次一震,他左防右防,怎麼也沒想到老二會如此衝動,會在這個時候對葉成紹動手,就算怕葉成紹聲望過高,勢力會越來越強大,他也根本沒那個實力殺死葉成紹,別人不知道,皇上是知道的,葉成紹身邊有北戎高手護著,這是他樂見其成的,想的,就是葉成紹能夠與北戎接上頭,最好回北戎去接了那皇位才是。
  
  真是不自量力!
  
  「紹兒,我怎麼捨得你死,可是,他也是你弟弟啊。」皇上收了眼中的厲色,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好像老了十歲一樣,驟然頹廢起來,一陣心力憔悴,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明知道我也是他的哥哥,他何曾對我手軟過?」葉成紹忍不住對皇上吼道:「這麼些年來,他和寧伯侯,在我身上做過什麼你不知道嗎?你一直聽之任之,我活得有多憋屈你不知道嗎?你何曾真當我是兒子過,你的眼裡,只有他們才是你的兒子,他們才是你名正言順的皇兒,我呢?我只是被人罵做見不得光的,陰溝裡的老鼠,你何曾有愧過?」
  
  皇上的臉色蒼白如紙,中年喪子,他便是再冷情冷性,心裡也是像刀一樣的刺痛,這算不算是這些年,他愧對皇后和葉成紹的懲罰?
  
  但他畢竟是皇上,很快就想到了這個事情的後果,「你可知道,你殺了他會有什麼後果?你只是個侯府世子,弒殺親王,會是誅滅九族的大罪。」
  
  「那你是不是要殺了我替他報仇呢?」葉成紹聽得嘴角露出一絲譏諷,不屑地看著皇上說道。
  
  「我只有你一個兒子了,紹兒,虎毒不食子啊,現在是要考慮如何將你的罪行抹去,而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皇上悲涼地看了葉成紹道,兒子死了,卻不能殺了那個人替他報仇,因為,他是自己的另一個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最讓他恨的就是,他畢生的希望都放在這個兒子身上,希望能通過他一統北戎,成就自己的宏圖霸業,哪個聖明的君主不想開疆擴土,想要名留青史的是自己啊,就是再恨,也殺不得,恨不得,還要為他掩飾罪行,找個頂罪的替死鬼……
  
  「那你倒不用操心,進來時,我便說了,人不是我殺的,我只是用他們殺我的刀,刺了他的大腿一下,致於刀上有毒,那就怪不得我了。而且,那個施毒之人也死在了我的刻下,雖然,也不是我殺的,他們兩個都算是死得其所了吧,您現在可以派人去查查,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葉成紹聳聳肩,輕輕鬆鬆地說道。
  
  殺死二皇子的匕首是寧伯侯的,上面的毒也是寧伯侯下的,葉成紹的刻刺死了寧伯侯,但也是二皇子動的手,他並沒有殺人,所以,他問心無愧,致於那個解藥,他又不是聖人,為什麼要留下生死仇敵一條命,好讓他以後再害自己麼?
  
  皇家裡,太仁慈就等於自殺,他現在決不想再對任何人手軟了。
  
  皇上聽了這話,也算是鬆了一口氣,卻是擔心道,「現在只是太后那裡怕是過不得關,紹兒,你也知道,太后他向來便不喜歡你,更不願意承認你的身份。」
  
  「我來就是想問你一句話,你倒底認不認我是你的兒子?」葉成紹沒有管太后如何,他又走近皇上一步,眼睛定定地看著皇上,一瞬不瞬,殺了二皇子後,他根本就沒有想要逃,更沒想要掩飾若抵賴,他只想知道,這個男人究竟肯不肯認他。
  
  皇上被他問住,現在認他還真不是時候,北戎人豈能容得大周的皇太子去繼承大統,那是肯定不行的,可是不認他,這小子怕是會再犯混,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事來,有心想與他明說,又知道他與皇后的感情深厚,北戎是皇后的娘家,他一定不捨得傷了皇后的心,滅了皇后的祖國的,一時難住,半晌沒有回話。
  
  葉成紹冷笑一聲道:「你不認是嗎?那好,我去找太后。」
  
  說完,轉身就走,皇上在他身後叫住:「紹兒,你發什麼渾,這會子太后睡下了,明天再找也不遲。」
  
  話音剛落,就聽見外面一陣吵鬧聲,被皇上趕到外面的太監小順子再一次慌慌張張的走了起來:「皇上……太后娘娘帶了……帶了御林軍來,說是……說是要捉拿殺害……二皇子的真兇葉大夫。」
  
  皇上聽得一震,眉頭緊皺了起來,二皇子府上到現在都沒有給自己報信,卻是先讓太后得了信去了?
  
  正思慮著,外面太后已經帶人闖了進來,果然看到葉成紹就在皇上的宮裡,太后氣得身子都在抖,也不看皇上一眼,一揮手道:「去,把那個弒殺皇子的逆賊抓起來。」
  
  她身後的御林軍立刻要上來拿人,皇上一聲大喝道:「誰敢亂動?當朕是死的麼?」
  
  那些人聽得嚇住,頓住腳看向太后,太后冷笑道:「皇上,你還想包庇這個局逆賊?老大老二都毀在他手裡了,此等心狠手辣之人,你竟然還信他?」
  
  「母后,您還是回宮去歇著吧,這裡的事情,由兒臣來處理。」
  
  皇上皺著眉頭,板著臉對太后說道,太后這是在挑戰他的皇權,他才是大周權力最大的一個人,便是他的母親,也不能凌駕於他之上,這是國法,也是皇家的規矩。
  
  太后氣得嘴都烏了,瞪著皇上道:「還不給我上,將這亂臣賊子捉拿起來,以清君側。」
  
  二皇子是她的孫子,自己難道就不是?二十年來所受的委屈和屈辱一股腦而全湧上了心頭,葉成紹再也聽不下去了,突然就飛身躍起,像一隻老鷹一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太后自侍衛群人抓起,又縱身回躍,跳回皇上身邊,太后被他像拎小雞一樣拎在手裡。
  
  那些御林軍原就被皇上震懾住,他們不知道應該聽誰的,葉成紹出手太快,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太后就被葉成紹給擒住,一時都懵了。
  
  要說御林軍是應該聽命於皇上的,但是,御林軍的統領是護國侯,護國侯是站在二皇子一邊的,這會子二皇子死了,也知道自家是站錯了隊,想回頭,結怨又太深,見太后要出面捉拿葉成紹,這才順水推舟,帶領御林軍闖進乾清宮裡來拿人。
  
  皇上也被葉成紹的行為給震住,這小子果然膽大包天,竟然連太后也敢劫持,他還想不想活了?
  
  「葉成紹,你好大膽,快放下太后。」皇上色厲內荏的喝道。
  
  太后從來沒受過這等污辱,饒是她休養再好,也忍不住大罵道:「小畜生,你竟敢對哀家動手?你這是大逆不道。」
  
  葉成紹冷笑一聲,一巴掌甩在了太后臉色,罵道:「我真是忍你這個老太婆很多年了,我是畜生麼?那你就是老畜生,別忘了,我也是你的血親,是你嫡孫。」
  
  葉成紹那一巴掌凝聚了不少內力,將太后打得眼冒金星,半晌也沒有回過神來,皇上看得心驚膽戰,又不敢強逼葉成紹,不然,他真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下手殺了太后,那可就收不得場了。
  
  皇上氣得手骨捏得咯吱作響,自己怎麼就沒養一個好兒子出來呢,個個都不是好種,如今死得也只剩一個了,若是他真的一氣之下去了北戎,將來還不知道是大周滅北戎,還是北戎滅大周呢……他的宏圖偉業啊……太后這會子出來做什麼,真是多事。
  
  太后氣得差一點暈過去,又屈辱,又羞恥,瞪向皇上,卻見皇上眼神晦暗不明,氣地罵道:「不孝子,這是你養的好兒子,連哀家也敢打,還有沒有王法。」
  
  「你終於肯承認我是他兒子了?」葉成紹卻是聽得笑了,將太后往地上一放,隨手又掐住了她的脖子,冷冷道:「下懿旨,給我正名,讓皇上立我為大周朝皇太子,不然,我殺了你這老虔婆。」說著,那手上就加了幾分力度,太后頓時臉憋得通紅,根本就透不出氣來。
  
  一旁的御林軍總算明白了一些事情,通通都垂目縮頭,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這哪裡是謀逆,分明是皇家的家務事啊,他們這些人還是少管些的好,今天這醜劇,他們看到了,只怕很快就會被滅口啊。
  
  葉成紹的手指像鋼鉗一樣掐著太后纖細的脖子,太后第一次感覺死亡離自己是如此地近,她微睜了眼,竟然看到皇上的眼裡有一絲的乞求,突然就感到好一陣悲涼,算了,他的野心終究不會變,且看他要將大周帶到何種地步去,自己老了,管那麼多做什麼,他們愛如何鬧,就如何鬧吧。
  
  葉成紹的手又緊了幾分,太后真的怕了,終於點了點頭,葉成紹這才鬆了手,卻是命一旁的小順子執筆,葉成紹口述,小順子寫,以太后的名義,為葉成紹正了身份,言明葉成紹乃皇后所生,是皇上的嫡長子,因為十八歲前,八字上克父克母,不能親養,才送於寧伯侯府代養,如今年過二十,命理已批破,正式回歸皇家。...<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05:15 PM

  第一百四十二章
  
  懿旨寫好了,葉成紹終於鬆了手,但仍將太后拎在手裡,命人去慈寧宮拿了太后印章蓋下後,才放過了太后。
  
  太后整個人都軟了下來,葉成紹還算給她留了點面子,將她放到皇上身邊的椅子上坐好,冷冷地說道:
  
  「原本,我的心裡一直當你是我奶奶,雖然,自我一生下來後,你便不認我,但那份血肉親情還是留在我心裡的,可是你,可曾當過我是你的孫兒?同樣是父皇的兒子,你對那兩兄弟比對我……你自己說,這些年來,你可曾心中有愧?我明明就是大周皇宮的嫡長子,你一起了我,讓我成為一個侯府的世子,成為一個親生父母都不敢認的棄兒,便是如此,我成長的過程中,你們還是千方百計的加害於我,便是我娶個心愛的娘子,你們也不肯放過……
  
  都說皇家無親情,難道皇家的人都是冷血冷情,只有權利和利益?所謂孝義,是父母長輩對子孫養魚,疼愛,子孫為了償還長輩們的恩情應該盡的義務,你和我父親、母親,何曾對我有養育之恩?你只說我大逆不道,可曾知道,我今天也是被你們弄得九死一生,命懸一線,死裡逃生?以後,不要再在我面前說什麼孝義,道德,禮法了,你,不配。」
  
  太后被葉成紹說得面紅耳赤,她彷彿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皇后生下葉成紹的第一天,虛弱的抱著葉成紹,哭著哀求自己:「求您了,不要將我的孩兒抱走,太后,我可以不要皇后的位子,我可以不留在大周皇宮裡,只求您放過我的孩兒,不要讓我母子分開。」
  
  可是,自己還是狠心將才生下一天的葉成紹送走……雖然,皇上才是真正的幕後推手,但是,自己也一樣對不起這個孩子,如果,他身上沒有北戎皇室的血統,她又怎麼捨得丟棄自己的第一個長孫……
  
  太后的心一陣刺痛,這個孩子原是那樣的純良淡薄,甚至為了標明自己的心跡,寧願自毀名聲……他說得也沒錯,他走到現在這個地步,確實是被逼的,如今大皇子廢了,二皇子死了,兄弟睨牆,皇家骨肉相殘的事情又一次發生了,是誰的錯?為什麼會成了這個樣子?
  
  如果,剛才自己不答應他,他是不是會真的殺了自己呢?太后感到渾身發冷,一陣後怕,臉色由紅變白,半晌,她才抬眸看向皇上,這個野心勃勃卻又不願勵精圖治,只想劍走偏鋒的兒子,誰的錯?都有錯,又都沒錯,誰都有自己處事的原則,誰都有自己的理由……失敗者,便是犯錯的。
  
  皇上感覺一個頭有兩個大,葉成紹這渾小子太不知輕重了,竟然用如此極端的方式逼自己和太后承認他的身份,而且,還當眾打罵太后,皇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大周的禮儀國法還要不要了?不過,倒是好了,終於讓太后承認了他的身份,也省去麻煩,只是造成另外更大的麻煩了,要如何才能給他擦屁股,收拾殘局?
  
  一旁擠進宮裡的御林軍,連著護國侯一起都沒了聲音,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他們根本就還沒消化眼前的事實,皇家秘聞啊,被遺棄的嫡皇子逼自己的皇祖母認親,還殺了自己的親兄弟……這算不算是謀反啊?
  
  護國侯握劍的手心已經汗濕,滑溜溜的,劍都握不穩,他的腦子裡急速轉動著,要如何才能逃過今天這一劫,葉成紹的身份,他是少數知情的幾個大臣之一,不然,先前也不會將嫡長女嫁與他為妾了,明知道葉成紹說得都沒有錯,怪只怪,自己被那個沒用的女兒害了,選錯了主子,站錯了隊,誰知道二皇子會如此窩囊廢,一下子就一命嗚呼了,知道是一回事,可是親眼看到皇家醜聞又是另一回事,護國侯全府一百多口,司徒世家全族幾百口人命,全在他一念之間,他抬了眸□了皇上一眼,皇上正好看了過來,眼神複雜,他突然腦中靈光一現,大步跨入殿中,想皇上一跪道: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終於認回了嫡皇子,恭喜太后,賀喜太后,喜得龍孫,葉大人……哦,也恭喜皇長子,喜回宗室。皇長子才治河回京,救百姓於水火,得兩淮百姓愛戴,大周有如此英明能幹,又品性高潔的皇長子,實乃大周之幸,萬民之福啊。」
  
  一旁的御林軍聽得面面相覷,半晌也沒回過神來,第一次發現自家的長官反應如此靈敏,臉皮……如此之厚,但是,這怕是最好的保命法子了吧,一時,殿裡的御林軍也齊齊跪了下來,口中三呼萬歲,恭賀皇上和太后,恭賀葉成紹成為嫡皇子。
  
  葉成紹微瞇了眼看著護國侯,很好,很聽話,也很會轉彎,不過,這個法子是否能讓他逃過去,只怕還是未知數,他又好笑的回頭看向皇上。
  
  皇上的臉色果然好看了很多,竟親自上前扶起了護國侯:「愛卿幸苦了,正是愛卿的勸導,才讓我兒認祖歸宗,令他不可再推卸他所肩負的國之重任。」
  
  護國侯聽得臉色一紅,自己臉皮厚,皇上的臉皮更厚,自己分明就是當葉成紹是謀亂份子,來捉拿葉成紹的好不好,皇上竟然說成是勸誡,好吧,皇上說是勸誡,那自己是求之不得啊,護國侯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口氣萬分自豪的說道:
  
  「為皇上分憂是臣子應盡之責,皇上過獎了,臣不過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罷了,當不得聖上誇獎的。」果然沒有最無恥,只有更無恥啊。
  
  皇上聽得哈哈大笑,又對所有的御林軍道:「今天在場的每位軍士統統有賞,你們都立功了。」扶著護國侯的手卻是加重了力道,眼睛微瞇著,半挑了眉看著護國侯,護國侯心頭一顫,但隨即幾不可見的點了下頭,眼裡閃過一絲狠厲。
  
  殿中的御林軍一聽這話,全都鬆了一口氣,看來,皇上不會對他們如何了,果然,護國侯又道:「皇長子難得認祖歸宗,皇上和太后與皇長子共敘親情天倫,臣等就不敢再打擾了,臣等告退。」
  
  皇上聽了揮了揮手,護國侯便帶著所有御林軍退下了,太后淡然地看著皇上與護國侯合演了一齣戲,心裡一陣冷笑,更覺好生淒涼,自己剛才被葉成紹威脅,作為皇上的兒子到現在都沒有要給葉成紹治罪的意思,果然,兒大不由娘啊,皇上的眼裡,哪裡還有自己這個沒什麼用處的老太婆,只有他的雄心壯志,只有他的野心……
  
  太后緩緩的,掙扎的起了身,皇上見了上前去扶住她,「母后,兒臣派人送您回宮吧,您累了,身子也不妥帖,最近就不要再出來了,只等著兒子給您熱熱鬧鬧辦壽宴吧。」
  
  太后聽得一聲冷笑,不置可否,還是要軟禁自己麼?很好啊,好孝順的兒子啊。千秋節,不過是做給百姓看的,是皇上標榜孝心的一場作秀罷了。
  
  趙嬤嬤和太后宮裡的另外幾名宮人要扶了太后出去,卻聽皇上道:「來人,扶太后回慈寧宮,好生照顧。」
  
  趙嬤嬤幾個卻是被留了下來,太后臉色一沉,皇上連她身邊的宮人全都要殺了滅口嗎?
  
  她冷哼一聲,氣得臉色發白,雖然知道在皇家,這事必須要下的狠心,但還是不能接收,這些人都是自己的心腹,殺了之後,就等於斷了自己的臂膀,皇上果然狠毒,做得絕。
  
  「趙嬤嬤,你來扶哀家,別人哀家用不習慣。」太后半晌才強壓住心頭的憤怒,淡淡地說道。
  
  趙嬤嬤這會子已是後背都汗濕了,刀就架在了脖子上了,能不怕嗎?
  
  皇上看了這默默一眼,見趙嬤嬤眼觀鼻,鼻觀心,一副沉穩持重的樣子,又見太后眼睛都紅了,只怕自己不同意,她就會拚命,算了,留下一個就一個吧,皇上揮了揮手,趙嬤嬤死裡逃生,僵著身子扶住太后走了出去。
  
  太后走後,皇上看著葉成紹歎了口氣道:「這次你滿意了?爹爹所有的佈局都被你毀掉了。現在你有什麼打算?」
  
  葉成紹聽得淡淡的一笑,直視著皇上道:「我能有什麼打算,原本,我只想帶著娘子一起過平淡又自在的生活,可是,你不許,你非要將我推到這風口浪尖上來,如今老大廢了,老二死了,你必定是恨我入骨,但這都是你自作自受,我不過是自保而已,皇太子之位,我以前是不屑,根本就不想要,現在不能不要,我必須要變強,手中必須有權利,不然,連保護家人的力量也沒有,這個位子,你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不然,後果你自己想。」
  
  皇上聽得大怒,一掌拍在案桌上,將案上的奏折拂了一地,大聲道:「逆子,你殺了自己的親兄弟,又當眾打了太后,闖了這麼大的禍事,你爹我正極力幫你收拾殘局,你卻用這種態度對我,還威脅我?這是你對父親應有的態度嗎?」
  
  葉成紹不屑的呲了一聲,斜睨著皇上道:「切,這會子你記得起你是我父親了嗎?前二十年你可是不許我叫你一聲爹爹的。你發什麼火,我說的不是事實嗎?你最好自己想清楚,我今天既然敢當著你的面逼太后承認我的身份,就不怕你來殺我,說起來,真正害死老二的,其實就是你,你若不怕後繼無人,想再死一個兒子的話,那就讓人殺我吧。」
  
  這分明就是在拿刀子戳皇上的心窩子,這個混蛋,他拿捏到了自己的痛處,竟然有恃無恐,好吧,讓你橫,總有法子整治得你服帖。
  
  皇上氣得真拿眼瞪葉成紹,想打,又知道這小子眼裡根本就沒拿他當爹看,自己的手還沒下去,他怕就已經擰上來了,最後又要鬧得自己下不來台,只能幹氣著自己了。
  
  葉成紹見皇上臉都黑了,眨了眨眼,軟了聲道:「老二真的不是我殺的,你現在就派人過去調查,最好是找刑部尚書和東王一起去,大家作個見證,省得人家說你包庇我。」
  
  皇上也還想再見二皇子一面,到底是自己骨血,二皇子放在皇后宮裡養育了十幾年,父子之間的感情還是很真實的。
  
  雖然當年他的娘進宮時,連個名分也沒有給她,那一切只是為了控制寧伯侯,寧伯侯那時非常疼愛那個妹妹,那個女子生完二皇子後,她的使命就完成了,官方的說法是死於難產,但是,寧伯侯肯定不會相信的,這麼些年,為了二皇子,寧伯侯忍辱負重,著實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做了不少事,皇上聽之任之,並沒有對他如何,畢竟自己的兒子也在寧伯侯府呢。
  
  皇上頹然的點了頭,連夜召了刑部尚書和東王,一同去了二皇子府。
  
  皇上根本就不相信二皇子不是葉成紹殺的,但進得二皇子的屋裡時,眼前的一切讓他震驚了,二皇子臉色烏黑浮腫,全身上下果然只有左大腿處受了傷,那傷並不致命,但是,傷他的那個匕首正室曾經的御賜給寧伯侯之物,不止是削金如泥,那刀柄上更是鑲嵌了一顆雲豆大的綠寶石。
  
  而離開不遠處,寧伯侯也死在了地上,寧伯侯的背後插著一柄長劍,正是葉成紹的佩劍。
  
  寧侯爺的臉上滿是痛苦、震驚和不甘,更多的是失望,他的眼皮都是半闔著的,就是用手抹了,還是不肯閉合,死不瞑目麼?
  
  看得出,葉成紹並沒有想要殺二皇子,因為他身上的傷只有左腿上比較重,脖子處只是割了一條小口子,並不能致命,葉成紹想要殺他,以他的脾氣,一劍就割了他的腦袋。
  
  皇上的心又感覺舒服了一些,二皇子死得慘,但看那樣子,分明就是與寧伯侯只見也發生了衝突,最後才死了的。
  
  「我的劍是插在了他的背上,但是,讓他之死的是二皇子。」葉成紹適時的說道。
  
  刑部尚書精於勘察案情,聽了也點了頭道:「果然如此,以寧侯爺背後傷口的深淺和大小,以及血色來看,此劍先是刺中了侯爺,但並不致命,又有後力是劍貫穿了心臟,侯爺才死了。」
  
  東王很冷靜地跟在一旁,聽了刑部尚書的話,也附言道:「從種種跡象看來,二皇子是被寧伯侯用毒刀刺死,葉大人為了救二皇子拔劍刺中了侯爺,但畢竟侯爺是葉大人的父親,葉大人沒出全力,只是阻止侯爺殺二皇子,二皇子與侯爺爭鬥的過程中,使侯爺背後的劍深入了心臟,侯爺死後,二皇子中毒無解,才死了的。」
  
  刑部尚書一聽這話,忙向東王一拱手道:「王爺高見,下官也是如此以為的。」
  
  很好,很圓滿,葉成紹成了為救二皇子而大義滅親,又深入親情與大義的矛盾與兩難之間,既想救二皇子,又不想太傷寧伯侯,這說明他稟性純善,是個仁厚又重大義之人,整個事件中,葉成紹有功無過。
  
  皇上聽了這話很滿意,當即下旨,宣佈了二皇子的死因,給寧伯侯冠以殺死皇子的罪名,卻沒有說如何懲治寧伯侯的家人,因為,寧伯侯世子還是葉成紹呢。
  
  卻說護國侯帶著殿裡的那些御林軍出了乾清宮,說是要請所有人去侍衛值班房飲酒慶祝,有些人聽出不對勁,就想逃,護國侯立即派心腹之人圍住,將一行拉入了值班房,一圍酒下來,先前目睹葉成紹痛打太后的御林軍全都中毒而亡,當天就宣佈,說他們與二皇子的死有關,被皇上秘密處死了。
  
  御林軍守衛皇宮,莫名其妙捲入皇宮爭鬥中而死的多了去了,這消息散出去後,並沒有引起太大的波動,大臣們雖也會猜度,但誰也不敢亂說半句。這種非常時期,三緘其口,守緊自己的嘴巴是最明智的選擇。
  
  嫁給二皇子,明英很幸福,她喜歡二皇子很多年了,自第一次皇后提起要給二皇子選妃時,明英就有了這心思,父皇和家族也很希望她能成為二皇子妃,陳王是異姓王,祖上曾有從龍之功,為先帝打下江山立下汗馬功勞,更是大周朝裡唯一的一個鐵帽子王,世襲永替,家世顯赫,她的兄長又是西山大營的主帥,二皇子很看中她的家族勢力,而她,從小就是以宮妃之禮培養長大的,成為二皇子的正妃,是她的夢想,終於,夢想成真了,她如願以償地嫁給了二皇子。
  
  成親不過幾天的時間,他雖然很忙,但對她體貼溫柔,浮起感情很是融洽,明英像所有新婚的小女人一樣,正沉浸在甜蜜與幸福當中。
  
  這一天,她知道他在做一件大事,他要殺葉成紹,俺個唯一威脅到他登上大寶的人,她很害怕,又很期待,想成功,就必須要冒險,更要心狠手辣,不然,就會被別人踩死,皇家向來是沒有親情,只有弱肉強食。
  
  她坐在新房裡忐忑不安的等待著他的消息,他去了他常去的那個小院子裡與人議事,嫁給他之後,她才知道,原來寧伯侯才是最忠心於他的人,怪不得,他能如此輕鬆又準確的掌握葉成紹的動向,今天葉成紹的行程也是寧伯侯提供的。
  
  派了兩撥人去小院裡探聽消息,第一次,只說王爺還在忙,第二次,卻是噩耗,王爺死了,與寧伯侯死在一起,明英當時差一點就暈了過去,她瘋了一樣衝向那個小院子,想要衝進那間屋子,那個有他的房間,她不相信,他會那樣輕易就死,他還很年輕,他才華橫溢、滿腹抱負,他還剛剛成為自己的夫,不行,她不許他死,她還沒有成為皇后,他怎麼能就死了?她不想做寡婦啊。
  
  淚水迷濛了明英的雙眼,她不顧一切的往屋裡衝去,進了屋,看到他死得猙獰而又痛苦淒慘的樣子,她當時就暈過去了。
  
  醒來後,她已經被抬回了自己的新房,紅燭輕搖,大紅的紅綃紗帳隨風飄動,龍鳳呈祥的錦被,百年好合的玉枕,昨天看到這一切時,她的心甜得要沁出蜜來,而今天,這刺目的紅,每看一眼都像在剜她的心,所有的美好和夢想全都成了泡影,新婚新寡,她成了未亡人,以後的無盡歲月裡,她要獨守空房,統管六宮,母儀天下,那都成了一個虛妄的夢,一個被戳破的泡影,她突然就恨了起來,是葉成紹,一定是葉成紹殺了他,他伏擊葉成紹失敗後,葉成紹反而殺了他。
  
  眼睛裡浮現出一張清麗又溫婉的臉龐來,藍素顏,自己其實是喜歡她的,只是,她太過耀眼,太過風華光彩了,她嫉妒,母儀天下的位子自己得不到,藍素顏你也別想得到,葉成紹,你不是最在乎藍素顏麼?那也讓你嘗嘗失去愛人的痛苦吧。
  
  這一夜注定無眠,素顏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心中很不安寧,乾脆坐了起來,也沒有喊紫綢,自己穿好了一副,枯坐在房中。
  
  天快亮時,青竹難得慌張的進了屋,一看素顏衣服整齊的坐在屋裡,微愣了半秒,隨即拉起她的手道:「如此正好,大少奶奶,跟奴婢走吧。」
  
  素顏聽得心頭劇震,顫著聲問道:「可是爺那裡出了什麼事?」好好的,為什麼要自己走?除非葉成紹失敗了,也是,二皇子府裡護衛森嚴,他就算本事再大,也應該沒那麼容易潛得進去,將二皇子殺了吧,一股寒意頓時籠罩了全身,她的心開始發慌了起來。
  
  「沒有的事,成紹兄很安全,皇上連夜召了我父王入宮了,只是感覺可能事情沒那麼輕鬆,以防不測,世嫂還是跟我去東王府避一避的好。」冷傲晨的聲音就在正屋裡,原來,他真的一直守在她的身邊,素顏感到一陣踏實,先前的慌亂不安消散了不少,從屋裡走了出來。
  
  冷傲晨一身黑色勁裝,英姿挺拔地站在正堂裡,腰間挎著一柄長劍,看樣子竟然是做好了隨時迎敵的準備,見素顏淡定的走了出來,他眼裡露出一絲欣賞,對青竹點了點頭道:「出發吧。」
  
  說完,又覺得不妥,對一旁的紫綢道:「再給你家大少奶奶拿件錦披吧,外頭風大秋涼。」
  
  紫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心裡好生慌亂,但看素顏神色淡定,她也知道這個時候她不能慌,至少不能添亂,依言進了屋,從箱底翻出素顏的錦披,幫素顏穿好,「大少奶奶,你多保重,奴婢幫你守好屋子。」
  
  她知道,大少奶奶這麼晚出去,大家的神色又如此凝重,定然是有大事發生,銀燕青竹紅菊,再加上東王世子,他們都是有功夫的人,他們能保護大少奶奶,這會子自己不能跟著出去,出去了,怕也只是個拖累。
  
  大少奶奶好像是要出去避禍,一會子,她就替大少奶奶守在屋裡吧,爺若是回來,也有個人打招呼,更重要的事,如果有人來找大少奶奶的麻煩,她或許能擋上一擋,拖些時間也是好的。
  
  素顏看了紫綢一眼,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不用管這些,只管在自己的屋裡睡覺就好了,也要讓陳媽媽,方媽媽她們也不要慌張,不會有什麼事的。」
  
  素顏聽出了紫綢的意思,帶紫綢出去確實不妥,但她也不想紫綢呆在自己屋裡,不然,真有人要對自己下手,紫綢就會成為第一個枉死的,這麼些年來的相處,紫綢已經與她形同姐妹了。
  
  「走吧,大少奶奶,怕是來不及了。」青竹催促道,司安堂那邊已經有消息傳過來,說二皇子死了,世子爺進了宮,但她們誰也猜不透皇上的心思,大少奶奶是世子爺的軟肋,一旦她別人制住,世子爺就會全功盡棄,東王世子的想法很好,早些防範總是好的。
  
  素顏無奈的跟著青竹出了門,又擔心素麗和文靜幾個,冷傲晨安慰道:「那些人的目標是世嫂你,不會驚動那幾位妹妹的,事情鬧大了,他們也要擔責任。」
  
  青竹受不了素顏的婆媽,伸手一夾,將素顏談夾住上了馬,一行人,剛離開別院,正往東王別院而去,遠遠的就聽到一陣馬蹄聲,冷傲晨臉色一變,聽那蹄聲,連人至少有五十數以上,暗道:來得好快,自己這些人數不夠,忙讓人調轉馬頭往另一方向走,好避開與那些人的正面衝突。
  
  那一隊人也聽到了馬蹄聲,又是自葉成紹的別院福晉離開的,打馬就追了過來,素顏被青竹抱在馬上坐著,一陣頭暈目眩,也膽戰心驚,她不會騎馬,坐在馬上比坐過山車還讓她害怕,不過,她知道這是非常時期,必須要忍。
  
  冷傲晨讓青竹帶了素顏先走,自己與銀燕紅菊,還有東王府派來的十幾名護衛留下迎敵,等那些離得近了,他才看清,那一隊人全是清一色的黑衣輕裝,全都是一色的駿馬,他的心立即往下一沉,這不是御林軍,也不是九門提督府的人,更不是江湖人士,而是訓練有素的軍人,這些人,可不好對付。
  
  回頭看了一眼青竹,希望她能趕緊帶著素顏離開就好,如果方才不改變方向,這裡離東王府別院還是不遠,最多幾里路的樣子,但是走後園子包抄而去,那就要走二十幾里了,兩個園子都太大了,但願她能盡快逃脫。
  
  對面五十人無頭不包黑巾,只留下一雙眼睛露在外面,為首之人監視冷傲晨攔路,不由一怔,隨即瞇了眼,沉聲道:「東王向來保持中立,世子何必捲入這種是非當中,我等奉命行事,請世子爺讓開,不要與我等為難。」
  
  冷傲晨聽了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靜靜的拿出自己的長劍,劍尖寒光閃爍,直指為首的那個人,那人冷笑一聲,面露不屑地說道:「世子以為,憑你們幾個人能擋得住幾時?既然你冥頑不靈,那我就只好得罪了。」
  
  手中一柄長刀,沒有任何花式,劈頭就砍向冷傲晨,冷傲晨心中一凜,此人刀法古樸,看似笨拙,實則勁力渾厚,招招實在,每一刀都是直撲致命所在,而且,每一招都很刁鑽,料敵先機,果然是個硬茬子。
  
  他沉著迎戰,以巧對拙,手中劍花挽得飛快,瞬間舞出了一片劍陣,將自己放得嚴嚴實實,再乘隙反攻,十幾招下來,那人眼中的輕視之色漸去,他手中之刀越攻越快,頭上汗水都出來了,卻仍是攻不進冷傲晨那看似綿軟的劍幕中去,一時心中也急了起來。
  
  紅菊和銀燕早就動手了,攔住那些想繞過他們直接去追素顏的騎士,東王府的護衛也在對敵。
  
  紅菊的兵器是一條長長的紅綾,像一條紅色的長蛇一樣在她手中翻飛,月光下,美麗如仙女的披肩,她媚笑如花,聲音嬌嗔甜美,與她對敵的黑衣騎士被她的麼色所迷,更被她的聲音叫得骨頭酥軟,哪裡還把她看作勁敵,一副陪她戲耍的樣子,眼裡明顯有著玩鬧之意,紅菊笑得更媚了,紅綾一展,一個纏繞就就將對面的一個黑衣騎士的脖子纏住,手一拉,那人還沒反應過來,臉上的淫笑還沒有來得及收回去,就一命嗚呼了。
  
  其他的黑衣騎士頓時大驚,能將軟緞紅綾用得如此出神入化,原本就是內力渾厚才能做到,此女子不可小覷,剛才黑衣人不屑兩人同時圍攻一個嬌媚的女子,這會子同時上來三人,手中的長刀出手便不再留情,刀刀攻向紅菊的要害處。
  
  但紅菊滑頭得很,見三人圍了上來,她也不強攻,兩根素指連連輕彈,一片片雪芒一般的刀片向三人射去,其中一人躲避不及,喉嚨被刀片擊中,頓時被割破,鮮血如注,栽倒於馬下。
  
  銀燕最簡單,最直接,手中一把連發勁弩,上來就連發幾箭,又專門射馬,一時,馬嘶人喊,五十人的隊形亂將起來,有的馬兒被擊中後倒地,連著馬上的騎士也一齊摔倒,又被其他馬兒踐踏,人仰馬翻,好不熱鬧。
  
  東王府的護衛也是從蜀地帶來的,他們也是訓練有素的軍士,與黑衣騎士對敵,雖不如紅菊幾個以一對幾,但一對一也沒有落入下風,一時,以少勝多,倒是擋住了這五十人的去路。
  
  青竹帶著素顏打道飛奔,素顏只聽得耳邊豐盛呼嘯而過,秋寒刺骨,好在冷傲晨讓她披上了錦披,不然,她真會凍病不可。
  
  青竹也知道素顏難以受此顛簸,但她卻不敢放慢馬速,不知道冷傲晨能擋得了幾時,二十幾人對五十人,不用想,勝負也能猜得出,只希望能拖得一時是一時了。
  
  但令她心境的是,前面又有一對黑衣人擋路,為首的竟然是一個女子,一身素白的衣衫坐於馬上,小巧的腰身挺得筆直,正靜靜的看著青竹逼近,青竹分不清是敵是友,不由停下馬來,四處觀看著周圍的地形。
  
  「藍素顏,你果然有勾引男人的本事,連東王世子都肯替你賣命。」馬上的女子聲音淒厲,像是地獄裡的陰魂一樣,陰森冰寒。
  
  素顏正暗自疑惑,青竹怎麼會聽了下來,虛弱的抬頭向前看去,郝然看到明英正騎馬攔在前頭,大周以武為重,很多世家女子也學了些騎射功夫,司徒蘭也會騎馬,只是只學了些花拳繡腿,又是嬌養著的,連幾個粗使婆子都敵不過。
  
  但看明英的樣子,應該要比司徒蘭強上不少,看她那騎馬的姿勢就很正,比起自己這個連馬都不會騎的人來,自是強了不知道有多少倍,她出現在這裡,難道是葉成紹成功了?再看明英一身素以打扮,心頭便有些明瞭了。
  
  「你是來殺我的?」素顏知道害怕也沒有用,明英身後還有一隊黑衣騎士,今天,怕是真的躲不過去了。
  
  「不然,你還以為我是請你去喝茶的麼?賤人,今天我要殺了你,也讓葉成紹嘗嘗失去愛人的痛苦。」明英打馬一讓,手一揮,讓黑衣人攻了過來。
  
  素顏緊抱著青竹的腰身,對青竹道:「你自己選吧,你一個人抵不過他們的。」
  
  青竹哪裡肯自行逃生,手中長劍一抖,對素顏道:「抱緊了,不要讓我分心。」
  
  說著就向前迎了上去,明英冷笑著看著青竹與素顏被人團團圍在中間,青竹獨力難支,被攻得左突右絀,只有招架之功,臉上的笑容就越發的殘戾了,大聲道:「留下藍氏一條命,斷胳膊斷腿兒的,全都沒有關係,我倒要看看,葉成紹還會不會喜歡一個殘疾的人棍。」
  
  「變成人棍?我先把你這個寡婦變成了人棍再說。」明英的笑聲還沒有收起,耳邊就響氣一道殘戾的聲音,緊接著,一支短小的鐵箭隨聲而來,直射向她的左肩,好在一旁的黑衣人及時用刀將那短箭擋開,她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回頭看去,只見葉成紹像惡魔一樣踏著眾人的頭頂飛躍而來,半空中,一劍削掉了一個黑衣騎士的人頭,搶了那人的馬,打馬飛奔到素顏身邊。
  
  明英心頭一陣顫慄,這惡魔來得還真快,不過,他好像只帶了幾個人,以為還有伏擊二皇子的運氣麼?明英冷笑一聲,大喝道:「葉成紹,你來得正好,今天就殺了你們夫妻,為我夫陪葬。」
  
  葉成紹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一樣,幾個衝擊,就到了素顏的身邊,長臂一勾,將素顏攬到自己的懷裡,柔聲問道:「娘子,可有受傷?我差點又來晚了。」
  
  「沒有,相公,你還好吧。」重新回到溫暖厚實的懷抱,聞到他身上特有的青草氣息,雖然夾雜著一股血腥味,但有他在,她就心安,什麼也不會怕了,素顏嬌弱的伏在葉成紹的懷裡,把頭埋進他的胸膛。
  
  「我沒事,第一次騎馬,怕不怕?」葉成紹的手在素顏身上摸索著,生怕她哪裡受了傷自己看不到。
  
  「嗯,很怕,以後相公教我騎馬吧。」素顏在葉成紹的懷裡悶悶的說道,第一次覺得自己好沒用,是個拖累,差點害了青竹。
  
  「好的,娘子想學,我就是最好的騎術老師,不過,以後娘子要記得尊師重道哦。」葉成紹難得看素顏也有發窘的時候,笑著用手揉著素顏的小耳垂,趁機討福利。
  
  「切,我還教了你阿拉伯數字,教了你比例尺呢,你怎麼不能叫我聲師傅來著?」素顏嘟了嘴,手摸到葉成紹的腰間,用力一擰,這輩子,你葉成紹也別想爬到我頭上去,在外頭你大,在家裡就是我大。
  
  一旁的青竹聽得一頭黑線,這兩口子能不能不要在這四面危機的場地裡表演夫妻恩愛啊,一旁全是虎視眈眈的滴人呢。她方才雖然被攻得有些亂了陣腳,那是因為要護著素顏,有些放不開手腳,這會子累贅不在了,那些欺負她的人,就要付出代價來,看一旁有人想趁葉成紹不注意偷襲,青竹長劍一挑,不帶半點花招,直接就刺入了那人的胸膛,回手一抽,將劍拔回,結果了一名黑衣人的性命。
  
  明英快要被葉成紹和素顏兩個氣死,竟然在這種情況下,當著她的面喁喁私語,當她是死的麼?
  
  她騎馬退後一步,喝道:「上,殺了她們。」
  
  二十幾名騎士全都攻了上來,葉成紹卻是帶著素顏騎了馬退到路邊上去,根本就不與那些人正面對上,明英冷笑道:「葉成紹,你這只會下黑手的孬種,逃兵,膽小鬼。」
  
  葉成紹聽了懶散的說道:「世叔啊,你還要藏到幾時才肯出來,我要護著我娘子,沒空理那個瘋婆子,一會子你下手時注意著些,不要傷了那婆子,我要親手把她變成人棍的。」
  
  很快就聽得一聲歎息,一個高大的人影自暗處走了出來,搖了搖頭道:「以我的身手,都被你發現了行蹤,你的功夫又精進不少了啊。」
  
  「過獎,過獎,比氣明昊兄來,我卻是高那麼一咪咪的。」葉成紹笑得厚顏無恥,將素顏打橫了抱在懷裡,柔聲道:「這個自是腰會舒服一些的,娘子,一會子咱們就回宮裡去,娘娘怕是急了呢。」
  
  素顏正他懷裡探出頭來,好奇地看向從暗處走來的那個人,一看之下頓時怔住,竟然是上官明昊的父親,中山侯,怎麼可能是他?他是那個一直隱在背後幫助葉成紹的人?那逼素麗嫁給二皇子的,也是他麼?
  
  也不知道中山侯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這會子半句多話也不說,口哨一吹,自山後拋出一匹黑色的駿馬來,他高大的身子縱身躍上馬,大手就近往身邊一名黑衣騎士一探,那人就感覺到一股渾厚的內力壓得他動彈不得,根本沒有半點招架之力,人便被中山侯抓在了手裡,兩手一揮,那人來不及慘叫,就沒命了。
  
  明英在一旁看得心驚膽顫,怎麼也不相信,中山侯會是站在葉成紹一邊的,不由狠狠地說道「世叔,這個混蛋搶了你的兒媳婦,你怎麼還幫他?這兩個人可都是傷了你兒子的人。」
  
  中山侯聽得眼神一黯,歎了口氣道:「明昊自己沒福氣,怪不得旁人,再說了,少主人看中的人,他就是想搶,我也不會允許。」
  
  素顏立即想起自己父親被關進大牢裡後,老太爺幾次去求中山侯幫忙,中山侯卻不是避而不見,就是拒絕,當時老太爺傷透了心,更讓自己也寒了心,儘管上官明昊一再的保證,會救大老爺出來,自己還是不肯再嫁給他了,堅決的退了婚,而葉成紹就是以救大老爺為要挾,逼了自己嫁給他的,如今想來,那時候中山侯不肯救大老爺,也是在幫葉成紹吧。
  
  她不由歎了氣,好在自己那時也確實是不喜歡上官明昊,嫌他太過花心,嫌他優柔寡斷,在男女之事拎不清,不然,她是不是可以怨怪一下自己身邊這個腹黑的男人,搶了人家的未婚妻,還要人家的老父幫忙,還那麼的理直氣壯。
  
  再回想起,中山侯夫人自始至終對自己都很優容,很關懷,除了她與大夫人只見的交情之外,只怕也與中山侯的立場有關吧,只是不知道,中山侯究竟是皇上身邊的人,還是皇上身邊的人呢?
  
  中山侯的功夫果然比葉成紹還要高出幾層來,葉成紹悠哉地看著中山侯像割草一樣的收割著明英手下的生命,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一將功成萬骨枯,何況這些人還是要殺他娘子的人,他半點心軟也。
  
  青竹也是殺得興起,她也是個受不得半點委屈的,先前好幾個大男人圍攻她一個弱女子(雖然她一點也不弱,但人家也是美女好不好)她就惱恨上了,這會子不受點利息回來,怎麼都不換算,而且,她下手時,不殺人,只削人家的胳膊和大腿,她一直記恨著明英說要把素顏變成人棍的話呢。



  第一百四十三章
  
  青竹出手,毫不留情,劍氣如虹,劍光如白練一般在黑衣人中間揮動,不時傳來剁瓜切菜一般的聲音:
  
  「噗!」一隻手臂飛上了天空。
  
  「呲......」一條大腿被削斷了。
  
  「敖!」「啊!」
  
  一聲聲的慘叫響徹在寂靜而優美如畫的香山腳下,空氣中瀰漫著血腥之味,素顏將頭埋在葉成紹懷裡,她不忍看那血肉橫飛的畫面,那些慘叫聲讓她心驚肉顫,她是從現代來的,在和平年代生活了二十多年,從沒有見過死人,更沒有經歷過如此血腥的場景,但是,她只是不忍看,卻沒有心軟。
  
  皇家爭鬥歷來但是血與火的洗禮,心慈手軟,只坐讓自己陷入絕境,這些人,都是來殺她 的,她何其無辜,連只螞蟻都捨不得踩死,沒有傷害過任何人,卻被一再的迫害,追殺至此,今晚,如果沒有冷傲晨,沒有青竹紅菊,銀燕,沒有葉成紹的從天而降,沒有中山候的暗中保護,斷手斷腳,慘叫連天的就可能是自己了。
  
  所以,不該有仁慈她堅決要忍住,不看,便眼不見為淨了。
  
  「娘子,怕了嗎?」葉成紹也知道素顏沒有見過這樣的血腥場面,將素顏擁得更緊了,他感覺得到素顏的身子在發抖,養在深閨中的娘子,哪裡受過這樣的驚嚇,她已經很勇敢了,要是換了其他女子,只怕會嚇得尖叫吧。
  
  「嗯,怕了。」素顏在葉成紹懷裡悶悶的說道。葉成紹也知道素顏沒有見過這樣的血腥場面,將素顏擁得更緊了,他感覺得到素顏的身子在發抖,養在深閨中的娘子,哪裡受過這樣的驚嚇,她已經很勇敢了,要是換了其他女子,只怕會嚇得尖叫吧。
  
  「嗯,怕了。」素顏在葉成紹懷裡悶悶的說道。
  
  「那我幫你堵住耳朵,你別聽也別看就是了。」葉成紹拿了自己的帕子幫素顏捂耳朵,又幫素顏將錦被裹緊了些,生怕她會受了驚,這一驚一嚇的,要是再受了涼,會生病的。
  
  聽到他在她的耳邊喁喁低語,感受到他的體貼與細緻的關懷,素顏竟然感覺昏昏入睡,一夜的緊張和擔憂全都煙消雲散,身體緊貼在他懷裡,感受到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聲,他溫暖寬闊的胸膛是最好的溫床,漸漸的,她聽不見身外的聲音,只感受得到他的心跳了。
  
  葉成紹仍繼續與她低語著,先素顏還答上兩句,到後來,竟然沒有了聲音,但他聽到了她均勻綿長的呼吸,嘴角就忍不住翹了起來,臉色綻開一朵幸福而俊美的傻笑。
  
  再沒有比這種情形更讓她自豪,讓他得意,讓他喜不自勝的了,身邊刀劍撞擊得火花四射,血肉橫飛,馬嘶人叫,敵人環伺在周圍,他家娘子卻能在他的懷裡安然入睡,方才明明很害怕,在發抖,在他的溫柔哄護下硬是睡著了,這能說明什麼?當然是他家娘子對他的信任程度到了空前的地步,有他在,娘子就不會害怕和排憂,這是對他最好的褒獎,他男性的尊嚴和自信得到了最大的滿足。
  
  儘管青竹和中山候激戰正憨,他卻笑得無比的幸福。
  
  青竹抽空回頭看了自家男女主子一眼,不由直翻白眼,這當口能睡得著的,整個天下怕也只有自女主人了,而這當口,能笑得那麼傻,笑得那樣欠抽的,怕也只有自家男主子了,手下的劍揮動得更快理利索了,青竹只想快點結束這場戰鬥,實在是自家男主人的那個笑容太丟人了。
  
  沒見過抱著睡覺的老婆就能笑得像個傻子一樣的人。
  
  眼看著自己帶來的人一個一個的倒下馬去,明英感覺到很不妙,調轉馬頭就想逃,她還很年輕,她不想死,更不想被葉成紹抓住,受他的折磨。
  
  中山候看了她一眼,在心裡歎息了一聲,卻並沒有出手阻止,陳王也是站錯了隊啊,這一次,只怕整個陳王府都會被他這小女兒給毀了,追殺未來的皇太子妃會是什麼罪行?凌遲之外,滿門抄斬,誅滅九族?
  
  明英就算是逃,又能逃到哪裡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太任性,太自私,只會害了自己的全家。
  
  青竹哪裡肯容明英逃掉,方纔若非有幾個黑衣人死死的護在明英周圍,她早就捉住明英了,就算不把她削成人棍,也要斷了她的手腳筋,那女人太惡毒些,在別院裡時,就差點害死司徒敏以求陷害大少奶奶,這會子竟然敢暗殺大少奶奶,她死一萬次,也抵不過大少奶奶受的驚嚇。
  
  雙腿一夾,腳踢馬腹,青竹棄了手中的對手,向明英追去,一段白綾凌空射向馬背上的明英,明英手中持劍,回手向襲來的白綾砍去,但柔能克鋼,她這種砍法哪裡能砍斷白綾,青竹打馬飛奔的同時,素手輕舞,白綾舞得半點也不比紅菊的差,就像一條靈蛇一般繞著明英的身子而去,明英左突右閃,還是沒有躲過白綾的攻襲,青竹的手一抖,白綾像有了生命一樣,將明英的身子縛住,青竹再一收手,將縛住明英的白綾甩到了半空中,兩手飛快往回挽,明英像一隻斷了翅膀的鳥兒一樣,重重的摔落在草地上。
  
  而這邊中山候終於開了口對黑衣人道:「你們都是陳王府的人嗎?或者是二皇子的死士?如今二皇子已死,你們的王妃也被捉了,還不快快投降,更待何時?」
  
  其實,殺到現在,那二十多人的隊伍已經死得只有七八個了,還有幾個被青竹削斷了手或者是腳,掉落馬下,沒被馬踩踏的,也只剩半條命,早就沒有了鬥志,方才見明英跑時,有幾個已經跟著調轉了馬頭,開始四散逃命,不過,都被中山候一個小小的錢鏢擊中了大腿,滾落馬下。
  
  葉成紹終於不再傻笑,擁緊他家娘子,輕輕放緩馬步,對青竹道:「收兵回府。」
  
  這時,前面冷傲晨的戰鬥也結束了,中山候起來時,也帶了幾十人的護衛,全都留給了冷傲晨,這會子,五十人隊伍中的首領已經被冷傲晨生擒,交給護衛五花大綁地丟在馬背上。
  
  冷傲晨也擔心素顏,雖然看到葉在紹放大襲過來,向素顏而去,但還是擔心人數太少,會有什麼不測,所以,戰鬥一結束,他便打馬向後而去,銀燕見了卻是長劍一抖,攔住了他,美艷的雙眸睨著冷傲晨,一副挑恤的樣子:「少主會救下夫人的,公子還是不要前去打擾的好。」
  
  冷傲晨何等傲氣之人,他素顏姿意慣了的,最受不了別人對他的指手劃腳,其實,與其說是受不得人家指手劃腳,不如說是嫉妒,嫉妒葉成紹可以名正言順的去救素顏,更討厭銀燕的語氣,儘管,銀燕說的一點也沒錯,但那正好觸到了他的痛腳,所以,看起來濕潤如玉的他,長劍一挑,將銀燕的劍尖揮開,冷冷道:「本世子要如何,還由不得你來置喙。」
  
  銀燕唇邊帶了一絲嘲諷,長劍一揮,又攔住了他,高傲地一揚下巴,冷笑道:「本姑娘偏要管了,你又能如何?」
  
  「不可理喻!」冷傲晨懶得再看銀燕,挑開她的劍,韁繩一扯,踢了馬腹飛奔而去。
  
  銀燕這一次沒攔得住他,撇了撇嘴,鼻間輕哼了一聲,眼睛卻是一直追隨著那筆挺坐於馬上的偉岸身影。
  
  紅菊在指揮人收拾殘局,回頭順著銀燕的目光看去,嘴角漾開一抹迷人的媚笑,對銀燕道:「你要是能將他收到北戎去,世子爺肯定會大禮謝你,加油吧,我看好你。」
  
  銀燕被紅菊弄得臉一紅,惱羞成怒地瞪了紅菊一眼,打馬跑開了。
  
  冷傲晨打馬與葉成紹一起匯合,清點人數,自己這一邊死了十個護衛,而明英帶來的人幾乎全軍覆沒,那首領果然是西山大營的人,由明英拿了二皇子的印信調遣出來的,都是陳王府的親信,這下子,明英也知道,自己的娘家也被她陷入了死境了。
  
  冷傲晨一過來,便四處尋找著素顏,虧得他眼神好,藉著淡淡的月光,看到縮在葉成紹的懷裡,像貓一樣倦伏著的素顏,心頭先是一緊,以為她受了傷,但看葉成紹的神情並無痛苦和擔憂,又放下心來,再來的,就是一陣陣的酸楚,看她那樣安靜的伏在葉成紹的懷裡,應該很是一點也不擔心,很信任葉成紹,所以才能睡著吧,什麼時候,她也肯如此伏在自己的懷裡呢?他,自問並不比葉成紹差,他的胸懷,也可以為她提供最溫暖的溫床,只要她願意。
  
  看著冷傲晨凝視過來的目光,葉成紹眉頭微挑,心裡湧出一股酸得掉牙的醋意,手下意識的又將素顏摟緊了些,但隨即他就放開了胸懷,爺吃什麼醋啊,要吃醋的是他們好不,他娶了全天下最優秀的娘子,人家覬覦是正常的,要是娶個沒品沒情趣沒本事,沒文化沒才華的女子,誰願意多看一眼啊?對,應該得意,應該讓他們更嫉妒才是呢。
  
  於是,他臉上又露出欠抽的傻笑,一副無奈的又寵溺的樣子看了眼素顏,才對冷傲晨道:「多謝傲晨兄出手相救,本該讓娘子也謝你的,只是你看她......怕是先前太過勞累了,這會子睡著了,傲晨兄,要不要叫醒她?」卻沒有半點要去叫醒素顏的意思,甚至一隻手還輕輕拍著素顏的背,怕她睡得不踏實。
  
  這是紅果果的炫耀,冷傲晨果然眼神黯了又黯,半晌才撇開眼睛不再看葉成紹得意洋洋的笑容,淡淡地說道:「不用了,世嫂一夜未眠,就讓她多歇會子吧,唉,葉兄不在京的日子裡,好確實過得很辛苦,將來,我要有了娘子,一定是捨不得她辛苦,更捨不得她陷入危境的。」
  
  這是在戳我心窩子嗎?葉成紹聽得也沉了臉,他最大的愧疚便是不能給素顏一個安寧祥和的家,不能給她所要的自由自在的生活,但他的身份注定了他對此無能為力,只能讓她跟著他一起戰鬥,一起奮勇向前,不然,他們就無法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素顏已經是他的妻,而且,對他也是情深意重,他相信她的情,但是,卻又心疼她的苦,冷傲晨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氣得呼吸都重了幾分的葉成紹,根本就沒法子反駁冷傲晨,半晌才深吸了口氣,臉上掛著乾笑:「是啊,傲晨兄要是也娶了我娘子這樣的女子,一定會玉珠似玉的待著的,唉,可惜,像娘子這樣女子,世間少見啊。」
  
  冷傲晨聽得臉若冰霜,恨不得一拳打在葉成紹那討厭的笑臉上,他再也不看葉成紹一眼,轉過身,與中山候見禮去了。
  
  一旁跟著來的銀燕聽了兩個大男人的酸得掉牙的對話後,噗次一笑,艷麗的雙眸在冷傲晨臉上流轉了一個圈,也回頭跟幾個北戎人閒聊去了。
  
  一行人辛苦了大半夜,明月西沉,天邊已經泛出魚肚白來,深秋的寒氣也更重了,素顏臉在睡著,她在葉成紹的懷裡動了動,找了個舒適一點的姿勢,又沉沉睡去。
  
  冷傲晨幫著中山候一起將明英和那西山大營來的那首領一齊壓入宗人府去了。
  
  葉成紹也是累極了,連夜奔襲數回京,又被二皇子所派的人伏擊,殺出重圍後,又殺了二皇子,打了太后,為自己正了名份,再來救素顏,整整一夜,他沒有半分消停,這會子,他什麼也不想多想,只想抱著素顏回家睡大覺去。
  
  回到別院裡,葉成紹小心翼翼的抱著素顏下了馬,雙手托住她,生怕吵醒了她,素顏卻是迷迷糊糊的睜開眼道:「相公,都打跑了?回家睡覺吧,好睏啊。」
  
  葉成紹附下頭在素顏臉上親了一下,溫柔地說道:「嗯,回家睡覺。」
  
  腳步如飛的向自己的院子裡奔去。
  
  紫綢和方媽媽還有陳媽媽幾個膽戰心驚的守在正屋裡,也是一夜都沒有合眼,這會子見世子爺抱著大少奶奶回來,步子又走得急,一時臉都嚇白了,陳媽媽首先就衝了上去,顫著音道:
  
  「世子爺,大少奶奶她......她沒有受傷吧。」
  
  葉成紹一看大家的神情都很緊張,心中一暖,這些人對自家娘子是發自內心的關心,危難這時,並無人逃走,便好聲好氣的對陳媽媽道:「無事,大少奶奶沒有受傷,我們只是累了,想歇息,今天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要叫我,你們也是,輪流睡覺去,什麼也別管了。」
  
  紫綢和方媽媽幾個相對一眼,方媽媽還是小心地問道:「爺,忙了一個晚上,還是吃些東西墊墊肚子,再洗洗睡吧。」爺的身上血跡斑斑,一進門就帶著一股肅殺的血腥氣,這樣子去睡,內屋得熏多少香才能去味啊?而且,也太不吉利了些。
  
  葉成紹聽得微怔,笑了笑道:「也好,去備些熱水來,再弄點燕窩給少奶奶吃吧。」他疲倦而又滿足的看著依在懷裡像只小貓一樣的倦縮著的素顏,大步向裡屋走去。
  
  紫綢跟著進來要幫素顏脫外衣,葉成紹的手一揚,讓她退下,輕輕將素顏放在床上,素顏迷迷糊糊的嗯了一聲,咕噥道:「相公,睡了。」便翻了個身,自動自發的鑽進了柔軟的錦被裡。
  
  葉成紹含笑看著她靜謐安祥的睡顏,也許是因為操勞和憂心,她的臉色微有些蒼白,卻使得肌膚更加細瓷般透明晶瑩了,秀眉輕輕地舒展著,如丙彎裁剪秀氣的柳葉,長長的睫毛,微微捲著,可愛的翹起,像兩扇輕顫的蝴翼,挺直而小巧的鼻子,鼻尖上細細的絨毛清晰可見,最是那紅潤豐俏的雙唇,微微嘟起著,像要向他發出邀請,誘惑著他去品嚐一般,身體裡又湧起一股燥熱,儘管渾身倦怠得連伸手都發懶,偏生看到眼前這活色生香的娘子又興奮了起來。
  
  他們分開得太久了,他就像久旱的禾苗,碰到了孱流的小溪,很想將她抱進懷裡,吸取她的甘甜雨露,在准安時,他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想念她,以前就知道自己被她迷住了,離開後,相思更讓他刻骨失魂,尤其夜深人靜,睡在冰冷而雙簡陋的工硼裡時,看著窗外那輪孤獨的明月,他就越發的想念她,甚至他有過御起輕功,連夜掠飛幾百里地,回來只看也一眼的衝動。
  
  「爺,熱水備好了。」紫綢在耳房裡輕輕喚道。
  
  葉成紹依依不捨地自床邊挪開步子,去了耳房,脫了衣服將自己泡在熱水裡,溫暖的熱水將他包裹起來,一身的疲憊頓時消散無遺,惦記著床上的素顏,他又泡了一會子,起了身,只鬆鬆地披了件薄袍子,便出了耳房。
  
  床上,素顏睡得正香,一隻白玉無暇的皓腕搭在另一隻軟枕正不自覺地摸了摸,像是要尋找著什麼,不一會子,又見她蹙眉,又睡著了。
  
  葉成紹的心尖上像是被人用羽毛撩撥著,癢癢的,軟軟的,鼻子也是酸酸的,自己沒在家的日子裡,她一直就是這樣睡不安穩的吧,睡夢中下意識的還在尋找著自己,觸不到熟悉的身體,失望和孤寂讓她更加的思念了吧,怪不得,自己會感覺相思入骨,因為相同的牽掛,便是相隔萬里,也一樣能靈犀相通啊。
  
  輕輕悄悄的揭開被子,將那個溫軟的身子抱在懷裡,握住那隻手腕,將她的掌心貼在自己的胸膛上,心口上,再吻上她的明澤的光頭,另一隻手輕輕拍著她的背,先前的燥動化為一派安祥和滿足:「娘子,睡吧,我陪你睡。」
  
  可惜,這一覺只睡了兩個時辰,門外就響起了方媽媽的聲音:「大少奶奶,世子爺,候夫人來了,快些起來吧。」
  
  方媽媽在外頭站著,她快要急死了,候夫人像瘋了一樣,帶著文靜和文嫻兩個直往正屋裡沖,好在青竹臨睡時就派了她幾個粗使婆子在外頭,不許人進來打擾兩位主子。
  
  這會子候夫人又哭又鬧,整個院子都鬧翻天了,三小姐素麗去勸阻,被文靜好罵了一頓,候夫人在罵什麼白眼狼,畜生,忘恩負義什麼的,方媽媽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候夫人一大早就從候府鬧到別院裡頭來,看她那悲痛欲絕的樣子,應該是出了大事了。
  
  葉成紹惱火的眼開了眼,抱著素顏就不想動,素顏也被驚動了,睜開眼來,映入眼簾的竟然是日思夜想的那張俊顏,有些不敢置信,以為還是在夢裡,探了手,順著他的臉龐撫摸著他的眉眼,真的是他呢,嘴角忍不住就翹了起來,醒來能看見他在,真好。
  
  外面方媽媽又在催促:「起了沒,大少奶奶?候夫人要闖進來了。」
  
  素顏這才想起昨晚的整個事情來,不過,她還不知道寧伯候也死了的消息,所以有些奇怪,二皇子死了,候夫人來鬧個什麼勁,葉成紹以後成為了皇太子,那紹揚的世子之位不是又得回去了嗎?
  
  「相公,母親來什麼?」素顏想了想說,卻被葉成紹一翻身,壓在了床上,他烏黑的頭髮掃在她的脖子上,頭也在她懷裡拱著,嗡聲嗡氣的回道:「不管她,娘子,咱們再睡一會。」邊說邊伸了嘴,含住素顏的耳垂,輕輕啃咬著。
  
  素顏不勝其擾,心裡也是一陣蕩漾,可這不是做這個的時候啊,她無奈地將他往外推:「起來吧,去見見母親,你不家的日子裡,她對我還是不錯的,父親幾次來找麻煩,她都幫著我呢。」
  
  葉成紹聽得怔住,他實在是不想去面對候夫人,寧伯候雖然最後並非是他殺死的,但他也傷了寧伯候,他也不想與寧伯候成為生死大敵,可是,人家要殺他,他總不能坐以待畢吧,一切不過是自保而已,但是,整個京城,乃至大周百姓都知道,他是寧伯候的兒子,就算皇上下旨明說,他只是寄養的,但養恩大於生恩,他成了殺父的兇手,這便會被全國的百姓唾棄的,一時間,他腦子裡有了對策,卻真的不太想面對候夫人。
  
  但躲是躲不過的,更不能讓娘子去面對悲憤欲絕的寧伯候府的人,於是,葉成紹道:「娘子,你留在屋裡不要出來,我去會會母親。」
  
  素顏看他神色凝重,心中一凜,知道事情怕是很嚴重,忙起身服侍他穿衣,「一起去,若是她發火,你先讓著點,有話好好說。」
  
  葉成紹對待候夫人從來沒有過好臉色,素顏雖然不知道候夫人又發什麼火,但候夫人最近確實很消停,應該是有原因的,不會胡來的。
  
  葉成紹沒好氣的對她道:「昨晚候爺死了,母親以為是我殺的,所以來質問我了,你去,她會連著你一起罵的。」
  
  素顏聽得大驚,果然是出大事了,眼睛便疑惑地看著葉成紹,葉成紹苦笑道:「是我的劍高刺傷了他,但我只是傷了他,殺死他的,是二皇子,可是,現在怕是說不清了。」
  
  「我信你,相公,你也不要有愧疚之心,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候爺也捲入在其中,不過我知道,你不是個心狠手辣,喪天良的人。」素顏堅定的看著葉成紹,這個時候的他,最要的是來自親人的支持和信任,雖然二皇子死了,但是,更大的困難還在後面,他以前的身份太過尷尬,這會子就算是給正了名,恢復了身份,要讓大臣們接受,要讓百姓接受,他還有很多不吐不快要做,更何況,他現在還背了個殺養父的罪名。
  
  葉成紹握著素顏的手緊了緊,放開她,穿好衣服便出門。
  
  候夫人在門外大罵:「葉成紹,你這個混賬東西,我們夫妻養育你二十年,你不知恩圖報也就罷了,竟然殺了你父親,你這個畜生啊,還給你父親安了那麼個罪名,寧伯候全府上下一百多口人,除了你們夫妻,全都要被叛罪,你妹妹,你弟弟都要被連累,你不是不是人啊。」
  
  方媽媽聽了這些話愣證半晌,心思猛轉,原本清淡的眸子瞬間亮了起來,一改方纔的誠惶誠恐的神情,冷笑著對候夫人道:「夫人,奴婢勸你還是不要再罵的好,候爺如果是犯了謀逆大罪,你想活命,又想要救幾位少爺和小姐的話,就不要再得罪少主子了,你自己也說了,你養他二十年了,候爺怎麼死的,為什麼會死,奴婢不知道,但是,少爺是個什麼樣的人,你不清楚嗎?候爺若不是真犯了大錯,又怎麼會死?以少主子的心性,他是那狠毒之人嗎?」
  
  候夫人被幾個粗使婆子攔著,聽了這話,眼裡閃過一絲痛楚,也閃過一絲堅定,對著方媽媽就呸了一口:「呸,老賤蹄子,別拿你宮裡的那一套來教訓我,我是個頭腦簡單的,不知道那些個彎彎繞繞,我知道,他殺了他的父親,又害了全家,我要找他理論,找他拚命。」卻凍是說要報仇的話。
  
  葉成紹深深地看著候夫人,見她將似瘋狂,眼神卻清澈得很,而且,眼裡雖然有著惶恐和憤怒,卻並無悲傷,便知道了候夫人的用意,對方媽媽道:「請夫人進來吧。」
  
  方媽媽擔憂地看了他一眼,恭敬地說道:「少主子,候夫人她對你怕是有誤會。」
  
  「放她進來,我來跟他談。」葉成紹說罷便走進了正屋,在主位上坐了下來。
  
  粗使婆子放開了候夫人,候夫人罵罵咧咧地進了屋,後面文嫻和文靜兩個其實更為惶恐,她們兩個原本還在睡覺。突然就被候夫人使來的人吵醒了,一聽候夫人的話猶如晴天霹靂,候爺是候府的天,他一倒了,那屬於她們的世界也就會垮了,突然就從候府的嫡女,世家小姐要變身成為叛逆之女,抄家滅族的危險就在眼前,她們一下子便失去了重心,不知道要如何是好,文嫻更是痛失父親,一聽得是葉成紹殺了候爺,先是不信,後來心裡就有了恨,這會子見候夫人進了屋,她也跟了進去,但方媽媽卻將她攔下了。
  
  「三小姐,非常時期,奴婢勸你還是不要跟著鬧的好,大少奶奶是個仁慈的,她對你素來不錯,如今你想以後還享有優越的生活,就應該懂事一些。」
  
  方媽媽這是在提醒她,也是在警告她,不要鬧事,要去走素顏的路子,或許,她們姐妹還能逃能一劫,還能再擁有寬裕的生活。可是......
  
  文嫻驟然之間,像是長大和成熟了很多,像候夫人那樣去鬧的確沒什麼意思,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她冷靜下來,抬眼看向正屋,只見素顏正自裡屋走出來,明麗的俏臉上還帶著一絲紅暈,那略顯慵懶,眼角眉梢還帶著小幸福的神情深深刺痛了文嫻,籠在袖中的手不由緊緊握住,她向方媽媽福了一禮,啞著嗓子道:「多謝媽媽提點,我和二姐姐在穿堂裡等母親好了。」
  
  方媽媽見她果然知事,便點了頭,讓紫雲給她上了茶,讓她和文靜兩個好生待著。
  
  候夫人還在罵罵咧咧,葉成紹靜靜地看著她,想等她發洩完後,再與她說話,他向來是沒有耐心對著候夫人的,有的,只是厭惡和不屑,這一次,是沒法子,寧伯候死了,但養恩還在,儘管知道這些年寧伯候一直是在算計自己,但人死如燈滅,他的過錯,隨著他的死亡而消散。他會好生等寧伯候府的其他人的,算是償還養育之恩吧。
  
  素顏見候夫人哭得眼都腫了,讓人沏了茶,親手給候夫人奉上:「母親,不要再哭了,候爺並不是相公殺的,您且消消氣,聽相公如何解釋。」
  
  候夫人終於止了哭,也不再罵了,看素顏的眼神裡帶了絲的期盼,卻沒有開口。
  
  素顏突然就感覺到,候夫人可能是知道很多事情的,只是她一直在裝瘋賣傻,這一次的鬧,怕也是曲線救國的法子吧。
  
  「人確實不是我殺的,他與二皇子之間是什麼關係,您可能還不清楚吧,我這裡有證據。」葉成紹冷靜的對候夫人說道。
  
  他以前雖有懷疑,但一直沒有證據,也不太肯相信,自己叫了二十多年的父親也是要謀害自己的人,但這一次,他遇襲的時間和路徑二皇子摸得太清楚了,回來前,他只給候爺發過信件,只有候爺知道他準時回京的路線和時間,而二皇子的密室裡,候爺正好在,他潛在外面聽到了候爺與二皇子的對話,當時心冷的發寒,再聯繫這麼些年來,司安堂掌握的一些東西,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串在了一起,有了合理的解釋。
  
  「他們是什麼關係?」候夫人聲音有些顫抖,似乎很熱切的想知道真相,又很怕知道那個結果,眼神明暗不定。
  
  「紅菊,將那包東西拿來。」葉成紹懶懶的喚了一聲。
  
  紅菊應聲而來,手裡拿著一個藏青色的綢布包,葉成紹將布包打開,抖出裡面一條秀著虎頭的紅肚兜,遞給候夫人。
  
  候夫人接過那紅肚兜頓時激動了起來,衝口說道:「這是我親手給紹揚的,怎麼會在你這裡?當年......莫名其妙的就丟了,以為只是婆子們沒有管好......」
  
  「當年是白媽媽用這肚兜給您的孩子穿上的吧,據說您生了二弟後,就暈過去了兩天,醒來只發現了二弟的肚兜不見了,再沒有異樣嗎?」葉成紹看著候夫人問道。
  
  候夫人的心怦怦直跳,臉色變得煞白了起來,半晌,她才痛心疾首的慘呼了一聲:「不......這不是事實,不可能......」
  
  「我也希望不可能,但您不覺得候爺對紹揚太過冷漠了嗎?他對成良都比對紹揚好,紹揚可是他的嫡子啊?當年,候爺的親妹子可是進了宮的,她幾乎與您同時懷孕,她難產而死,而您呢,也是難產,但命大,並沒有死,卻昏迷兩天。這包東西是在宮裡一個老嬤嬤手裡得到的,那個老嬤嬤據說曾經服侍過葉才人,她因為與白媽媽交好,所以,所有服侍過葉才人的宮人幾乎都死了,只有她沒死,你不覺得奇怪嗎?」
  
  葉成紹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這包東西他早就見過,但一直沒有弄清楚原由,果然給候夫人一看,證實了他的猜測。
  
  「你可能還不知道,就連皇上身邊的劉全海都是候爺的人,上一次,我娘子中毒,候爺在中間也是插了手的,劉全海那老東西其實是聽從了二皇子的指使的,他是宮裡的大總管,在他的掩護之下,換一個孩子出來,並不是什麼大事,何況,葉才人的死,候爺很傷心,皇上心中的愧,候爺進宮看望葉才人是再正常不過的情份,皇上因為對他有愧,所以,看顧得也鬆了一些,又有劉全海在一旁掩護,狸貓換太子的事情就發生了。」
  
  「你是說......你是說,紹揚他......他才是真的皇子?而二皇子,他是我的孩兒?不......不可能......」候夫人聽了葉成紹的話,真是要瘋了,她疼了十幾年的兒子竟然是別人的,而第一次知道了自己的兒子是誰時,兒子已經死了,這叫她如何受得了,一進,她像是失了魂一樣,嘴裡一直念叨著:「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會是真的......你騙我,這一切全是騙我的。」
  
  葉成紹還待要說,素顏卻是阻止了他,她實豐是不忍看候夫人那痛苦的表情,這對候夫人的打擊實在太大了,一起共同生活了二十幾年的丈夫,將她的孩子換走了,卻從來都沒有告訴過她,任他為了另一個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痛苦和憐惜,從來沒有提醒過一次,候夫人是整個事情中最悲苦,最可憐的人,她對紹揚愛得至深至切,為紹揚的病痛苦折磨了十幾年,其間還有忍受陳妃的要協,忍受劉姨娘的毒害,寧伯候對她也太過殘忍了。
  
  這個時候候夫人,只是個可憐的,被丈夫欺騙又痛失愛子的婦人,素顏怕她再聽下去,就會瘋掉的。
  
  「是的,相公跟您開玩笑呢,您只要相信,候爺不是相公殺的,候爺也是死於了意外,母親,紹揚最近的身子怎麼樣了,吃了我開的那些方子有沒有好一點,他年紀也不小了,還是張羅著,給他娶一房媳婦的好,您也有人孝敬不是。」素顏拉著候夫人的手,嘮嘮叨叨地扯著家常,像是方才葉成紹說的切真的都是玩笑話兒。
  
  候夫人的眼神呆滯的看著素顏,愣愣鬆了一口氣道:「嗨,是玩笑話啊,真是的,嚇我一跳,紹揚的年紀著實也不小了,可那孩子,他說要考取功名之後才肯成家呢,我也不知道勸過他幾回了,他就只是笑,不肯聽,你別看他脾氣很好的樣子,其實倔著呢。」
  
  「嗯,紹揚是個有志氣的人,母親您就由著他吧,等他真考取了功名,以後能選的親家身份也能更貴氣一些,您說是吧。」素顏對葉成紹瞪了一眼,葉成紹歎了一口氣,伸手寵溺的撫了下素顏頭,娘子還是那麼的善良,算了,就依著她吧,也許,不要讓候夫人知道真相,對候夫人來說更好一些。
  
  他自懷裡拿出一個瓶子來,遞給候夫人:「母親,這是紹揚的解藥,吃了這個藥後,他再也不用忍受毒性的折磨了。」
  
  候夫人靜靜的看著葉成紹手裡的藥瓶,眼眶濕潤,卻是不肯接那瓶子,聲音暗啞的對葉成紹道:「你......是他哥哥,還是你親自給他的好。」
  
  素顏聽得心中一陣劇痛,候夫人心裡明白的,只是,她似乎壓住了心裡的沉痛,故意裝糊塗呢,紹揚現在怕也和文靜幾個一樣,以為葉成紹是他的殺父仇人,如果,紹揚是真正的二皇子的話,那他與葉成紹還真是親兄弟,讓葉成紹送藥給紹揚,是想給他們兄弟一個和好的機會吧。
  
  素顏的鼻子就酸了起來,以前只當候夫人是個糊塗又無理之人,如今看來,她其實睿智得很,這些年來的糊塗怕有一大半都是裝出來的,也許,只有這樣,她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保住紹揚和文靜的安全吧。如今她又故意裝糊塗,就是想葉成紹能看在以往的情份上,救護寧伯候府,救護她其他的子女。
  
  葉成紹深深地看了候夫人一眼,收回了瓶子,難得恭敬的嗯了一聲。
  
  候夫人和文嫻文靜幾個被素顏派了車送回了寧伯候府,沒多久,皇上就如葉成紹和素顏一同進宮,皇上下了佈告:言明二皇子被寧伯候謀殺,葉成紹為救二皇子而殺死寧伯候,頓時群臣沸騰,百姓紛紛議論了起來,都有點不能相信這個事實。
  
  而陳王府被御林軍團團圍住,陳王及其兒子,西山大營的統領全被押入宗人府大牢裡。
  
  素顏和葉成紹一同進了宮,葉成紹去了乾清宮,而素顏則是去了坤寧宮。
  
  皇后正慵懶的半臥在睡榻上,眉間便是喜色,見素顏進來要行禮,忙懶懶的揮了揮手,「過來,坐我身邊來。」
  
  素顏含笑走了過去,皇后拉著她的手細細的打量了一遍道:「太瘦了,得多吃點,養好一點,快些給我生個皇孫出來才是。」
  
  素顏被皇后說得臉紅,垂了眸,嘟了嘴道:「相公一出去就是半年,怎麼可能有孩子嘛......」
  
  她聲音雖小,但皇后還是聽見了,立即擰了擰她的小鼻尖道:「是,不怪你,是我那兒子的錯,不過,他現在可是回來了哦,你可得努力,加把勁才是。」
  
  「那也是我努力了就成的事啊。」素顏不由在心裡直翻白眼,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皇后老人家半句也不提,只逼著她生孩子,哪有這樣做婆婆的啊。
  
  「昨晚受驚嚇了吧,走,帶你出氣去。」皇后笑了素顏一陣後,起了身,拉起素顏的手就往外走。
  
  出氣?出什麼氣?素顏聽得莫名,被皇后拖著往乾清宮去。
  
  乾清宮時在,明英被綁住跪在地上,周邊護國候,中山候,刑部尚書,連著戶部尚書工部的劉大人都在。
  
  皇后帶著素顏經人通傳後,走了進去,皇上見皇后進來,不由微歎了口氣,皇后一大早得知葉成紹殺了二皇子,反應平靜得很,只是淡淡的說了句:「臭小子,總算懂事了。」便又轉頭去睡,但一聽說明英帶了人追殺素顏,差一點就成功了,立即鳳顏大怒,揪住皇上的衣領子罵道:
  
  「你們男人爭天下,想怎麼殺想怎麼死都不關我們女人的事,憑什麼要讓我們女人跟著受罪,不行,我得給我兒媳婦出氣,我那媳婦可是個寶貝啊,嚇壞了怎麼辦?誰給你生孫子?誰給我生繼承人?我不管,你把那明英給我提出來,我要讓我兒媳親自出氣。殺我的兒媳,也不看看她有多少斤兩。」
  
  皇上被皇后鬧得沒法子了,只好應了。現在皇后不像以前那樣,對他溫柔體貼,而是愛理不理,經常無視他,他去別的宮妃那裡,想引起他的嫉妒,結果,她不和他翻了誰的牌子,都很賢惠的派人給他送補品扶持,還不忘了告訴他一聲:「年紀大了,悠著點,好好補補。」
  
  皇上立時就沒有了興致,悻悻然又回了乾清宮,以前看她吃醋是情趣,現在,她不在乎他了,他卻沒有了與別的女人親熱的興致,尤其怕看皇后眼裡的鄙夷的目光,曾經他在她的眼裡是神明一樣的存在,當年的她,那樣深深受著他,將她一切都奉獻給他.........<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05:31 PM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大罵靖國侯
  
  護國侯還有幾位尚書大人見皇后帶了葉成紹的夫人進來,全都愣住,不過,再一想二皇子妃被捆綁在殿中,心中也有些瞭然,向皇后行禮後,全都垂了頭,目不斜視,不敢多言。
  
  只有中山侯與皇后對視一眼後,立即撇開了眼,神情肅然。
  
  皇后臉上帶著高雅雍容的微笑,向皇上行了一禮,皇上見皇后的神色還算好,忙指了身邊的座位對她道:「皇后請這邊坐。」
  
  素顏也向皇上行了大禮,皇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難為你了,到皇兒身邊去吧。」素顏聽了底眉垂目走到葉成紹身邊站好。
  
  一干大臣聽得心頭一凜,皇上竟然已經公開稱葉成紹為皇兒了,看來,葉成紹是皇上的嫡長子,那些不是傳聞,全是事實?
  
  皇后謝了坐,卻並沒有過去,而是輕移蓮步,向跪在地上的明英走去。
  
  明英頭髮散亂,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原本美麗的大眼裡全無光澤,但眼裡卻閃著狠厲,充滿悲憤和不甘,看見皇后向她走來,她非但不怕,反而抬起頭,怨毒地看向皇后。
  
  皇上笑得嫵媚,上下左右瞧了瞧明英,笑道:「你那是什麼眼神,怎麼著本宮也是你的正經婆婆,就算你心裡眼裡沒當本宮是皇后,也該以婆母之禮待我吧。怎麼看著像跟本宮有深仇大恨似的呢?」
  
  這話一出,兩位侯爺和幾位尚書大人全都看向了明英,各人眼神複雜,護國侯平素與陳王關係不錯,司徒敏與司徒蘭自小便與明英情同姐妹,此時看了明英這個樣子,心裡也很不是滋味,都到了這個時候,還這麼倔,不知道低頭,她是非要將陳王府全毀了才甘心嗎?
  
  明英冷笑一聲看著皇后道:「娘娘若真肯當臣妾是兒媳,如今就不應該還笑得出來,您的兒子昨夜才被賊人殺死,怎麼看不出您有半點傷痛呢?倒底不是親生的,或者說,他死了,更能稱您的心對吧。」
  
  皇后聽得嬌笑出聲,回頭對皇上道:「喲,皇上,您看老二家的還真是長了張利嘴呢,您說,她這麼會說,是不是舌頭比別人的要長一些呢?不如拔出來給本宮瞧瞧?」
  
  明英聽了果然嚇得變了臉色,她知道今天必有一死,但求給一個痛快,不想被折磨啊。
  
  皇上聽了皇后的話目光淡淡地看向一旁的護國侯,護國侯立即明白皇上的意思,大聲喝斥明英道:「大膽,怎麼能對皇后無禮呢?」又轉了頭,訕笑著對皇后作輯道:「娘娘,她也是太過悲傷,哀痛傷心,所以口無遮攔,胡說八道了,您看在她新寡可憐的份上,且饒了她吧。」
  
  皇后聽了斜睨了護國侯一眼,淡淡地說道:「侯爺倒是很關心本宮這兒媳婦啊,平日裡,你與陳王府的關係也很不錯吧,哎呀,皇上,昨晚刺殺我兒的人裡,有沒有御林軍?這事,您得好好查一醒,本宮可是好不容易才認回了親生兒子,再有個閃失……」後面的話沒有繼續,不過,看向皇上的眼睛微瞇了瞇,半點也不掩飾目中的威脅之意。
  
  護國侯聽得滿頭大汗,腿一軟,便跪了下來,大聲道:「回娘娘的話,臣對皇上,對娘娘的忠心,天地可鑒,給臣十個膽子,也不敢使了人去殺葉大人……哦,不,皇長子,娘娘明鑒啊。」
  
  皇上知道皇后這是恨護國侯給明英求了情了,只得好言相勸道:「明英所犯罪行重大,先行審理了完後,再交宗人府一併判決,皇后稍安勿燥,朕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的。」
  
  皇后聽了臉色這才好了一些,卻道:「交宗人府?不必了,更不用審了,她可是護國侯親自捉拿回來的,所帶的西山大營兵將也有活口被捉拿,就在此地當場審理了算了,而且,她要殺的可不是本宮,是本宮最疼愛的兒媳,滿不滿意得看本宮兒媳的意思,本宮今天來,可是特地為兒媳出氣的,她昨夜被幾十個訓練有素的騎兵追殺,幸虧中山侯與東王世子兩人湊巧趕上,救了她,不然,本宮的皇兒不是要痛失愛妻?」
  
  在場的幾位侯爺,尚書聽出皇后已是非常震怒了,更是明白皇后對這位藍家嫁過去的兒媳很是寵愛,一時全都低了頭,大氣都不敢出,皇上早就知道了皇后的意思,但他的心裡還是有些心疼二皇子,也很理解明英的行為,所以,有意想要放過明英一馬,畢竟明英也是自己的兒媳婦,雖然做事過激了點,但罪不至死,圈禁起來就算了,不過,皇后這裡怕是過不去啊。
  
  於是,皇上求助似的看向素顏,開了口道:「皇后所言正是,這老二家的也著實做得過份了些,膽大包天,不過,她也著實是因老二的死而成了失心瘋……藍氏,好在你也沒受傷,不然,她的罪過還真是大了,今天,朕就給皇后面子,由你來處置明英,你看,要怎樣才能使你滿意呢?」
  
  皇上這是自己不敢得罪皇后,把難題拋給素顏了,素顏心中冷笑一聲,垂了頭對皇上一禮道:「回皇上,自然是按國法行事,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皇上聽了這話鬆了一口氣,對皇后好言道:「藍氏這孩子就是懂事,知禮知法,不愧是咱們的好兒媳啊,那就這麼著吧,按律法來辦吧。」
  
  誰知素顏又道:「皇上,臣媳的話還沒有說完,律法言,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明英郡主昨天可是要將臣媳削成人棍的,如此,臣媳也不多求,只請皇上也將她也削成人棍吧。」
  
  皇上聽得臉色一白,沒想到素顏也是如此的殘忍,有些生怒的瞪了素顏一眼。
  
  素顏神情淡定自若,她知道,一但按皇上的意思,將明英送去宗人府,明英最多被關個幾年,陳王府看似倒台,但畢竟百年旺族,陳王又是世襲永替的親王,陳家老祖宗的功績擺在那裡,功抵過,滿門抄斬的可能性是不大的,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只要陳家還有人在,明英就還有可能做怪,對待對自己殘忍之人,沒必要心慈手軟,最後要的是,要殺一儆百啊,葉成紹成為皇室繼承人的路上還會有許多險阻,若不重刑,只怕還會接二連三的有人要刺殺自己。
  
  「這個提議甚合本宮的心意,嗯,兒媳,你果然當得起皇上的誇獎啊,真是個懂事的孩子。」皇后立即順著皇上的話接口道。
  
  皇上還想再說什麼,皇后拿了他的話堵了他的嘴,一時還真不知再說什麼好了,只好又看向劉大人,劉大人直接裝傻充愣,眼觀鼻,鼻觀心,當自己不存在。
  
  明英整個人頓時都委頓了下來,她絕望地看向素顏,突然就像瘋了一樣站了起來向素顏衝過去,低頭想撞素顏,但可惜葉成紹的大袖一掃,就將她甩飛開去,明英被摔得趴在了地上,抬了頭,突然哈哈大笑道:「藍素顏你不得好死,你虛情假意,不守婦道,趁葉成紹不在府裡,就勾搭外男,與中山侯世子,東王世子眉來眼去,接樓抱抱,還差一點害死護國侯家的三小姐,我就是看不慣你,想你死。」
  
  素顏知道她臨死前還要挑撥自己和葉成紹的關係,挑撥葉成紹和上官明昊,冷傲晨的關係,更是在毀壞自己的名聲,她轉過頭,靜靜地看向葉成紹,葉成紹卻是安撫地看著她,正要說話時,就聽得「啪」的一聲脆響。
  
  尋聲看去,就見明英被打在了地上,正捂著臉,而皇后則正拿了絲帕擦著手,冷冷道:「打你真怕髒了本宮的手,看來,你那舌頭是要害下來才好,太長了說話就像放屁一樣。」
  
  殿中大臣和皇上一時都被皇后的言行給震住,不可思議地看著皇后,一國之母啊,母儀天下的皇后竟然動粗不說,還說粗話,這哪裡還是平素優雅高貴的皇后?
  
  皇后美艷的眼波在每個大臣的身上流轉一遍,淡笑道:「怎麼?本宮臉上長東西了?」
  
  大臣們尤其是護國侯的頭垂得最快,劉大人則道:「回娘娘的話,臣只是覺得您今天比往日風彩更盛。」
  
  皇后聽得微微一笑,對劉大人點了點頭,轉了頭對葉成紹道:「皇兒,劉大人品性高潔,你以後可得多多倚重於他才是。」
  
  劉大人聽得眉開眼笑,老而渾濁的眼睛裡精光閃閃,他與葉成紹共事六個月,知道這位新鮮出爐的皇子才華橫溢不說,還一心為公,肯為百姓辦實事,劉大人奸滑多年,不過是為了保住官職,在最大的範圍內為百姓辦事,他多年的理想和報負不得實現,如今,大周終於有明主將要繼位,他是老懷暢快啊。
  
  葉成紹聽了皇后的話,當真向劉大人深施一禮,大聲道:「請老大人多多扶佐。」
  
  一旁的戶部尚書顧大人,始終沒有說一句話,他是素顏的外公,對於昨夜明英派人追殺素顏也是也很震怒,只是以他的立場,不太好公開圍護素顏,不過他也是老於世故,皇后既然公然帶了素顏來乾清宮出氣,自然會盡力維護素顏,也由不得他來多說什麼。
  
  明英見殿中無一個人肯替她說話,也不求饒了,大聲對皇上哭訴道:「皇上,二皇子也是您的親生骨肉,他死得不明不白,才十九歲啊,您就不傷心嗎?不想替他報仇嗎?臣媳死不足惜,只是二皇子大仇未報,死不冥目啊。」
  
  皇上心中的慟又被明英揪了起來,一個看著長大的兒子,頭一天還活蹦亂跳的,今天就成了一具屍休,中年喪子的心情著實難受啊,但現在於皇上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護住葉成紹,這是他早就布好了的局,有人動手將事情往前推了……他頹然的揮了揮手道:「拖下去,按皇后的意思處置。」
  
  那就是要拔舌了?素顏終究還是覺得殘忍了些,歎了口氣對皇上道:「求皇上,給她一個全屍吧,臣媳方才全是氣話,請皇上和娘娘不要怪罪。」
  
  護國侯還有中山侯幾個同時都鬆了一口氣,拔舌砍去四肢,確實是太殘忍了,他們也不希望未來的皇太子妃是個心狠手辣之人啊。
  
  顧大人聽了也是一臉的欣慰,向皇上一禮道:「恭喜皇上,皇子妃賢達大度,德才兼備,實乃皇長子良助,乃是大周之福啊。」
  
  護國侯等大臣聽了立即附合,皇上的臉色也好看了些,大聲道:「就依藍氏所言,賜明英三尺白綾,給她一個全屍。」
  
  明英被拖了下去後,皇上正要宣退從人,劉大人突然站出來道:「臣有旨上奏。」
  
  皇上聽得一愣,問道:「你還有何事,且速速奏來。」
  
  劉大人上前一拜道:「臣斗膽,請立皇長子為太子,大周皇朝萬年基業,應該後繼有人,皇長子德才兼容,品性優良,又深得民心,當立為皇儲,皇儲選立之後,大臣心安,百姓心安,是為朝庭穩固之大事,請皇上三思。」
  
  中山侯聽了也上前一步奏道:「臣同奏,請皇上立皇長子為太子。」
  
  這種時候顧大人不做第一,不給人話柄,但也絕不落後,也上前附奏。
  
  刑部上尚柳大人看了護國侯一眼,也上前附議,殿中便只剩下護國侯,原本最會見機轉舵的護國侯卻是遲疑了,他臉上露出猶疑不定的神色,時不時地向殿外望去,似是在期限待著什麼。
  
  皇上聽得眾大臣的奏議,一時怔住,這有點出乎他的預料,雖然他也知道,大臣們會遲早請奏立葉成紹為皇太子,但沒想到這麼快,畢竟二皇子才死一天,很多懸疑並未解開,而且,葉成紹的身份也才公開,很多大臣都還未接受事實,更多的百姓還不知曉,驟然立一個侯府世子為皇太子,還真算得上是驚世駭俗,何況,這與他的宏圖計劃相衝突,他原不是這麼打算的啊。
  
  皇上的臉色明晦不定,護國侯見了更有了底氣,一抬眸,正好觸到皇上看過來的眼神,他心中一喜,出列道:「皇上,臣有話要說。」
  
  皇上眼中閃過一絲欣賞,揚了聲道:「哦,護國侯也要附議麼?」
  
  「非也,皇上,皇長子著實才華橫溢,德行絕佳,但如今卻不是立皇太子的最佳時機,二皇子死於非命,案子還沒有徹底了結,雖然已經證明皇子清白,但皇長子與二皇子之死還有些干係,臣等雖然清楚,皇長子的品性,但不代表廣大臣工都清楚,不代表廣大百姓都清楚,如此冒然立皇長子為太子,會讓有些人有可乘之機,毀損皇長子的聲譽。故此,臣認為,此事當緩。」不說不立,而是說要緩,沒有立即就反對,也就不算是站在葉成紹的對立面,又合了皇上的心意,護國侯果然奸滑得很口。
  
  皇上聽了點頭頷首,正色道:「朕也覺得不太妥當。」
  
  皇后在一旁聽了微瞇了眼睛看向皇上,眼裡露出鄙夷之色,冷笑道:「也是,成紹當不當太子的也無所謂,皇上啊,以臣妾看,放了成紹歸隱吧,也放了臣妾出宮,臣妾跟著成紹夫妻一起去過小日子,享幾天天倫之樂去。要說起來,臣妾真的很想念老家了,這麼些年過去,不知道老家的人還安健否?」
  
  皇上聽得心中一顫,緊張地看著皇后,自己這態度又傷了皇后了,他不是不想立葉成紹為皇太子,只是確實時機不成熟啊,皇后又何必逼得太緊?
  
  皇后迎上他的目光,眼裡有些淡淡的倦意,更多的,是失望,還有些許的冷然,皇上的驟然縮緊,柔兒她……她對自己的情淡了嗎?她要回北戎去?
  
  眼前又浮現出,二十幾年前,他正值青春年少,一身白身儒袍,如玉樹臨風,豐神俊朗,柔兒一身火紅的獵裝,騎在雪白的駿馬上,在廣闊無垠的大草原上奔馳,藍天碧雲下,她就像一隻美麗的太陽神鳳,光華四射,風華耀日,將他的靈魂都收走了,他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看她揚鞭策馬,草原上留一抹亮麗的紅影,更是留下一串串銀玲般的笑聲。
  
  他傻傻的,呆呆地看著那遠去的,紅色精靈一般的女子,正暗自失落,抬眼間,她又像一個臨世的仙女一樣,策馬來到了他的面前,天真而純淨的美眸好奇地看著他,「你是中原人麼?」她的漢語說得很流利,聲音清脆柔美,他的心怦怦直跳,饒是當了多年的皇子,然被她的一句簡單的問話弄得面紅耳赤,手足無措,只會呆呆地盯著她,錯不開眼。
  
  她見他半晌也沒回話,神情窘迫,她突然就嬌聲笑了起來,揚了鞭在他的馬背上一甩,他的馬兒突然就撅蹄狂奔,嚇了他一跳,差一點將他從馬上掀了下來,她卻在身後惡作劇的哈哈大笑,但看到他一個縱身,漂亮地立在馬背上,輕輕鬆鬆的就制住了那汗聰寶馬後,她的眼裡才露出一絲的驚異……那一次,他知道她是北戎的公主,她知道她的小名叫柔兒……
  
  「皇上……」
  
  一聲呼喚將皇上從回憶裡喚醒,護國侯正抹著額頭的汗珠對他稟道:「皇兒乃一國之母,豈能輕易離宮,皇上春秋正盛,皇后此言著實不妥,皇長子乃國之希望,豈有退隱之說,皇上可千萬不能應允皇后啊。」
  
  皇上收回神思,目光湛湛的看向皇上,眼中流轉著淡淡的柔情,聲音也帶了一絲溫柔:「皇后,你累了,回宮歇著吧,成紹也是我的兒子,我也對他寄予厚望,立他為皇太子……」
  
  皇上的話還沒完,就聽得外面太監高聲宣道:「稟皇上,靖國侯求見。」
  
  皇上聽得目光一沉,靖國侯怎麼會在此時回京了?雖然他同意了他回京,但不應該有這麼快才是啊。
  
  揚了手,讓人宣了靖國侯進殿。
  
  素顏這是第一次看到傳說著的靖國侯,只見從殿外走進一個高大魁梧人來,一身銀灰色盔甲,步子沉穩有力,走路帶出一股見聲,踩得殿中的大理石板叮咚作響,再看那人有張剛毅冷酷的臉龐,深遂的眼眸,臉染風霜,渾身散發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眼神銳利而精光閃爍。
  
  心中暗想,此人肯定更不好相與啊,也不知道他這個時候回來,是要做什麼。
  
  靖國侯手托頭盔,威武的向皇上單膝行禮,皇上臉帶笑容:「大將軍遠來辛苦,快快請起。」
  
  靖國侯謝恩後立起身來,深遂的眸子向周圍淡淡的巡視了一遍,在葉成紹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下,眼眸凝深,目光銳利,葉成紹嘴角含著痞賴的微笑,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渾然不當靖國侯的威勢是一回事,挑了眉道:「北關離京數千里,侯爺著實辛苦了,你不會是日行千里吧,這一路,也不知道侯爺累死了幾匹良馬啊。」
  
  是在說護國侯不聽宣便提前趕赴京城呢,皇上的旨意下達也沒有幾天,時間和按路程,靖國侯至少得半月後才能到達。守邊將士沒有朝庭的命令,不許擅離職守,隨意回京的,這是大罪。
  
  靖國侯板著臉,很嚴肅的回道:「本帥騎死了幾匹良馬,趕多少路,由不得你這黃口小兒來置喙,不過一個侯府世子罷了,憑什麼質問本帥。」
  
  竟然當著皇上的面罵葉成紹?而且,明明葉成紹的身份已經下召正實,這會子他偏要拗了口只當葉成紹是侯府世子,今天這個當口怕也只有靖國侯一人敢如此了。
  
  靖國侯為大周守衛邊疆數十年,大大小小的戰役參加了上百場,乃大周國之棟樑,確實勞苦功高,也正是因此,他才持功自傲,眼裡很難挾得進人去,便是皇上見了他,也要禮讓三分,更何況葉成紹不過才被正名的一天皇子了。
  
  皇后聽得大怒,微瞇了眼看向靖國侯,走上前一步道:「陳家的人果然都是熱血得很啊,陳閣老罵本宮的皇兒為豎子,靖國侯一回來,就罵他為黃口小兒,不知道在靖國侯眼裡,生了這黃口小兒的本宮算什麼,皇上又算得了什麼?」皇后自來一身傲骨,灑脫率直,若非為了那虛妄的愛情,她如今怕也成為了北戎的皇太女了,哪裡能受得了一個臣子對自己兒子的喝斥。
  
  靖國侯冷笑一聲道,看也不看皇后一眼,目光直射向皇上:「稟聖上,不知大周何時允許婦人進乾清宮了,婦人干政向來朝庭大忌,臣不與無知婦人言談。」
  
  皇后聽得盛怒,一旁的大臣們也是聽得汗都出來了,中山侯的濃眉緊皺著,手掌握拳,怒目橫視著靖國侯,看那樣子,若非在乾清宮殿裡,有皇上在坐,他可能會向靖國侯揮拳頭了。
  
  葉成紹氣得臉都綠了,罵他他無所謂,他打小沒少挨過罵,臉皮都厚了,但是罵皇后,他就受不了,手一緊,跨步出去就要向靖國侯動手,手臂卻是被素顏拽住,淡笑地勸道:「相公,靖國侯既是看不起婦人,那我這小婦人便來與他理論一番。」
  
  皇上也是被靖國侯的態度弄很很是惱怒,皇后再如何,也是他的女人,自己怎麼待她都可以,但不能被他人輕視,這個靖國侯真以為功高可以蓋主了麼?正要大罵靖國侯,卻聽得素顏如此一說,他惱子一轉,知道自家這兒媳婦也不是個好相與的,
  
  陳閣老可就是在她面前丟了個大面子的,自己罵他,靖國侯只當耳邊風吹過,但若是被一個女子折辱,不知道靖國侯又會如何呢?他一時興致大起,莫說制止,反而還有些期待地看向素顏。
  
  靖國侯也聽到了素顏的話,冷峻的目光直射向素顏,冷笑道:「這又是哪裡冒出來的無知婦人,竟然也敢立於朝臣議政之地,皇上這宮廷禮法還真要整治整治了。」
  
  「也不知道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一顆枯蔥,既然口口聲聲說禮法,怎麼不懂得尊重國母,我看你是禮義廉恥孝無一知曉,還大言不慚與皇上談什麼禮法,真是不知羞恥二字如何寫的。」素顏神情端莊地站在葉成紹身邊,語速輕緩,神情淡定嚴肅,但說出來的話卻讓在場的眾人聽得目瞪口呆,就是葉成紹也像是不認識她一樣,轉頭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家娘子。
  
  素顏給人的印像便端莊溫婉,知書達禮,沉穩聰慧,但方纔那一番言語可是無禮之極,還帶了一絲粗魯,這還真讓大家大跌眼鏡啊。
  
  靖國侯果然氣得臉都黑了,大聲吼道:「無知賤婦,你算是什麼東西,竟然敢當著皇上的面辱罵本帥,本帥殺了你。」
  
  「我是賤婦?那你是什麼?你是賤婦生的賤種,是賤得不能再賤的老畜生,口口聲聲說婦人無知,我看你是忘本數典,連你娘都不認識了,不孝無恥的東西,你不是婦人生的麼?你罵我是賤婦,你娘也是賤婦,你奶奶也是賤婦,你老婆也是賤婦,你全家都是人見人賤的賤人。」素顏罵得興起,只差沒有插腰作茶壺狀了,她原就是生長在市井中間,常聽這些罵人的話語,只是她素顏性子溫和,並不出粗口,但對靖國侯這種自高自大,不可一世的武將,與他文謅謅地講道理根本就行不通,只能以粗製粗,要說比罵人,靖國侯怕是要再學上幾年才來呢。
  
  一時全場靜得連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得到,皇上,皇后,還有其他的大臣們全都驚詫莫明,不相信剛才的話是從素顏口中出來的,整個大殿之中,只聽得到靖國侯粗重的呼吸聲,他久居高位,從來沒有人敢如此辱罵過他,這是連他家的老祖宗全罵遍了,他一時氣傻了,只知道在那喘粗氣,眼睛瞪得比牛眼還大,像要生吞了素顏一般。
  
  偏生素顏還是一副淡定從容的樣子,神情仍是溫婉可人,站姿端莊得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出來,看他的眼裡全是鄙夷。
  
  「嗷……」終於,靖國侯一聲嚎叫,怒髮衝冠,長劍唰的抽了出來,他是唯一一個允許配劍上朝的大將軍,他那柄不知斬殺了多少敵軍將領的長劍泛著森冷的寒光直指素顏。
  
  素顏再也不顧什麼淑女形像了,雙腳一跳,就躲到了皇上身邊去了,卻是放聲大喊:「靖國侯要刺殺皇上,來人啊,靖國侯謀反啦。」
  
  一時,葉成紹拉住素顏,將她往懷裡一攬,也躲到皇上身後,已經做好了躲避的打算,他空手無刃,先保助老婆的命要緊。不過,他家娘子還真是會躲,只要靖國侯提劍來,劍尖所指的可是皇上啊。
  
  中山侯聽了素顏的話也是一聲怒喝:「靖國侯,你想要謀反嗎?」
  
  靖國侯聽了心中一動,生生止住了向前的步子,強壓住怒氣由回了刻,向皇上一輯道:「臣不敢謀反,臣只是想殺了那婦人。」
  
  「有皇上在,你憑什麼殺我,本夫人可以是一品誥命,本夫人就算犯了事情,也要由皇上處置,你算什麼東西,你眼裡還有沒有皇上,還有沒有王法,當真功高震主啊,功高震主。」素顏藏在葉成紹懷裡,拱出頭來,對著靖國侯又是一頓罵。
  
  靖國侯氣得臉都綠了,直跺腳,指著素顏道:「賤婦,本帥會讓你好看的。」卻是不再往前半步了,在離皇上的龍椅一米半的地方停了下來。
  
  「切,你口口聲聲說不與無知婦人言論,怎麼又被跟我這小婦人較勁呢?說明你還不如一個婦人,不就是有些蠻力嗎?有本事你跟我家相公單挑,看我家相公怎麼把你打得滿地找牙。」就是這樣,素顏也不肯放過他,仍是躲在皇上身後大聲罵著。
  
  靖國侯再也忍不住了,對皇上一輯道:「皇上,臣受不了這倔辱,臣要與葉成紹決鬥,不然,臣還有何臉面面對邊關數十萬將士,這婦人罵本帥可不止是打本帥的臉,還是打邊關從將士的臉,打大周軍隊的臉。」
  
  皇上聽了臉色這才有些凝重起來,正要說話,又聽得素顏在他身後不緊不慢,聲音不大不小的輕呲鼻:「切,你也太喜歡給自己臉上貼金了,好像你就是大周軍隊,你一人就是大周的數十萬將士一樣,沒有了你,大周就會軍不成軍,將士也就不肯保家衛國了,你不過是皇上手下的一名將領罷了,你的帥位也是皇上授予的,什麼叫打你的臉就是打數十萬將士的臉,你的意思,數十萬將士只聽你的,連皇上的話也不用聽了?你沒臉,將士就得自殺了不成?」
  
  這話正是直指了皇上與將帥們的痛腳,皇上最怕的就是將領權力太大,在軍中聲望高過他,不聽他的指令,這是一種很危險的信號,素顏看似像在罵街,其實是點明了靖國侯的野心和地位,皇上若再縱容靖國侯在軍中的權勢繼續擴大,那就很可能會危機到朝堂,危機到皇上的地位,無論哪朝哪代,掌握軍權才能保住皇家的地位。
  
  靖國侯未料到素顏如此牙尖嘴利,他聽得冷汗潸潸,一時後悔剛才進殿後不該如此鋒芒畢露,讓這婦人抓住了話柄,心思連轉,忙再次向皇上單膝跪下,拱手道:「皇上,莫要聽這婦人胡言亂語,臣對皇上的忠心可鑒日月。」
  
  皇上眼中精光閃動,沉了眸子,犀利地看向靖國侯,半天也沒說話,靖國侯頓時感頭頂一股威嚴的氣勢壓了下來,皇權向來不容觸犯,皇上雖然有時糊塗,但手段從來就沒軟過,自己功勞再大,只要皇上新提一個將領上來替代自己,將自己的邊緣化,冷落個幾年,那自己這幾十年積下的威望和成就就會淡去,成為泡影,他再如何自傲也不敢藐視皇上的威嚴,最多也就在皇上面前驕寵一下罷了。
  
  「朕許了你與我皇兒單挑,也好證明朕的皇兒不是將軍口中的黃口小兒,不然,將軍一人不尊重朕的皇兒,豈不是連著數十萬將士也不肯尊重他了麼?將來,朕這萬里江山要交到他的手裡,他若連一個將領也馴服不了,朕如何能放得下心去?」皇上半晌才冷冷的才靖國侯道。
  
  靖國侯感覺背上已經汗濕了衣襟,他來乾清宮時,就是想要阻止皇上立葉成紹為皇太子的,大皇子雖是廢了,但陳家還在,大皇子還有嫡子,庶子,他有後人,就能繼位,所以,他想好了,一來先給皇上一些壓力,再行後事,沒想到,卻碰到一個不按牌理出牌的藍素顏,幾句話就挑得他火氣,將他滿盤的計劃全都毀了,那女子看似在糊說八道,其實句句有陷阱。
  
  不過胡亂的幾句罵人的粗話,就挑得皇上對他起了疑心,更是成功的激得自己與葉成紹比武,葉成紹的武功他也聽說過,此子從小名聲很不好,但一身功夫出神入化,而他自己,最擅長的便是馬上功夫,是與敵對陣,卻並不擅長與人單打獨鬥,他是一軍統帥,如果他敗在了葉成紹的手下,這事傳到軍中去,那葉成紹的聲名又會在軍中雀起,軍人向來只認強者,誰強就信服誰,藍家婦人果然好算計啊。
  
  怪不得老父在朝中浸淫多年,也在這婦人弄得灰頭土臉,至今不肯上朝面對眾位同僚,靖國侯這會子還真是後悔得緊啊,明明掌了先機的,這會子卻是被動得很,不得不與葉成紹一戰了。
  
  皇后聽得笑盈盈的,走了過來,一把扯過素顏道:「你那罵人的話是哪裡學來的?真不錯,以後也多教娘親,下回再有賤人生的賤種敢罵我,我就叉腰給他罵回去。」
  
  素顏聽了咯咯直笑,手挽著皇后的手臂道:「您可是皇后啊,不用學,以後有這種事只讓臣媳來幫您罵好了,您還是做優雅高貴的皇后好了,這種辱沒形象的事情,還是臣媳來做比較妥當。」
  
  「一派胡言,以後再不許在乾清宮裡罵粗口了,太失體統了。」皇上聽不下去了,轉過頭來,貌似嚴厲地喝斥著,又道:「皇后啊,你要多教教這孩子禮儀規矩,怎麼能縱著她呢,去吧,去吧,回坤寧宮去,罰她抄女訓女戒。」
  
  一看殿中的眾大臣都一臉黑線地看著自己,皇上又道:「見笑了,見笑了,這孩子寵壞了,朕訓戒她了,讓皇后捉回宮去好生教導,幾位愛卿看在朕的面上,就不要傳將出去了,呃,那個,對靖國侯的名聲和體面也不好啊。」
  
  一從大臣還在石化中,鬧這麼大的動靜,就只是抄下女訓女戒?看來,皇上根本就是對靖國侯有了意見,所以樂見那藍家女兒把靖國侯弄得顏面掃地,這又是一個信號啊,皇上雖然還沒有正式立葉成紹為太子,但是,也不遠了。
  
  還是護國侯首先反應過來,朗聲道:「臣等只看到了皇家父慈子孝,婆媳和睦,實乃是臣之典範啊。」
  
  一旁的中山侯忍不住就翻白眼,這護國侯的臉皮還真不是一般的厚啊,這種拍馬屁的假話也能說得出口?不過,他也跟著拱手行禮,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笑容,但隨即又閃過一絲的苦笑,怪不得自家那原本風流成性的兒子如今變了個人,一心只想著這藍家大姑娘,這丫頭果然不一般啊,真是可惜了,沒緣份啊,若當初不是少主子看上了……她很可能會成為自家的兒媳呢……
  
  葉成紹乾脆是咧開嘴笑,原本以他的性子,當場就要與靖國侯打起來,那樣肯定會落了靖國侯的圈套,靖國侯一上來便故意拿話氣皇后,又氣自己,就是想讓自己當眾與他動手,他再拿了這把柄說事,要說的可就多了去了,可以說他不夠沉穩,當眾打罵朝之重臣……嗯,當初陳閣老用的那一套定然又會再用一遍,以損毀自己的名聲和威望為目的,更是會逼得自己挨罰……莫說,自己還真是得改改脾氣了……
  
  看著場中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眼珠子亂轉,不知又在思慮什麼的靖國侯,葉成紹上前去很好心的拍了拍靖國侯的肩膀:「大將軍千里奔馳,一定辛苦了吧,今天與你單挑本殿下怕人說我佔便宜,就讓你回家歇息一天後再來吧,省得你輸了後,人家說本殿下欺負了老弱病殘。」
  
  靖國侯氣得倒仰,摀住胸口便道:「毛都沒長齊,也敢小覷本帥,本帥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大周第一勇將的厲害,走,不用等,就在今天,本帥與你決戰。」
  
  葉成紹卻聽得直搖頭,又拍了拍靖國侯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老人家,脾氣不要太大,性子也不要太好強,不然容易充血,我娘子說,很容易得高血壓的,哦,你不知道高血壓是什麼病吧,我告訴你啊,一般就是你這種年紀大,脾氣又暴燥的老人容易得,一旦弄不好,就會腦溢血,會偏癱的,知道不。本殿下可是一片好心勸戒於你,你不要不知好歹啊。」說著,甩甩袖,竟是揚長而去。
  
  靖國侯氣得胸口直突突,將自調轉內力才將一股郁氣壓了下去,眼鼓如牛,皇上看著就忍不住偷笑,對靖國侯道:「愛卿與成紹的比試就定在明日巳時吧,就在皇家比武場內,到時,讓朝中所有大臣都去觀戰,愛卿可要保重好身體哦。」說著,揮了揮手,讓大臣們退下,他自己卻急急地往坤寧宮而去,今天又得罪皇后了,也不知道晚上肯不肯開殿門讓他進去呢。
  
  中山侯在靖國侯面前立住,一雙犀利的黑眸鎖住靖國侯,以旁人難以聽見的聲音對靖國侯道:「本侯也想見識見識侯爺的一身馬上功夫,侯爺若是在殿下手中僥倖不死的話,那本侯再與侯爺單挑。」
  
  靖國侯聽得愣住,不知道自己何時把中山侯也得罪了,莫名其妙地看著中山侯,但中山侯那話也太過氣人了,他怒氣又一直上升,冷哼一聲道:「便是你們兩人同上,本帥也不放在眼裡。」
  
  一旁的劉大人從靖國侯身這走過,聽了這話,輕輕一呲道:「吹牛皮!」
  
  氣得靖國侯差一點就要擼袖子上前打人,卻被護國侯扯住了,護國侯小聲勸道:「侯爺稍安勿燥,他們是在故意激怒你呢,侯爺若要圖大事,就應該忍下這口氣才是,好生準備明日之戰。」
  
  難得有一個人是向著他說話的,靖國侯感動涕零,立即忘了先前護國侯厚臉皮誇讚皇后和素顏那一檔子事來,拉住護國侯的手道「多謝侯爺,侯爺不是與那……」
  
  「唉,一步走錯了啊……哦,不,本侯還是很信服大皇子的,只是,他被奸人所害,實在是痛惜啊。」護國侯搖了搖頭,唉聲歎氣,很是失意的樣子。



  第一百四十五章
  
  靖國侯聽得微怔,護國侯與寧伯侯家的關係向來很好,哦,聽說護國侯的嫡長女又被退回娘家去了,雖然面上做得風光,給足了護國侯家面子,但還是不甘的吧,是被那藍姓女子給使了法子休回去的吧,嗯,以護國侯的實力,若是能拉攏,也不失為一大助力啊,如今皇上對葉成紹可謂寵愛有加,大皇子仍被圈禁著,得先將他救出來才行。
  
  如此一想,靖國侯緩了臉色,對護國侯笑了笑道:「嗯,司徒大人說得很對,大皇子忠厚老實,這一次被奸人所害,本侯回京就是要替他報仇的,所謂的皇長子,二十年前就名不正,言不順,突然冒了出來,哼,本侯就不相信老百姓會那麼容易就信服了。」
  
  護國侯聽出一點子意思來了,眼珠子一轉,拍了拍靖國侯的背道:「陳大人說得很有理啊,不過,有些事情,宜早不宜遲,遲則生變,方纔你沒來時,好幾位大人已經向皇上請奏,立他為太子了,你可是大皇子的舅舅,與大皇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靖國侯聽得眼眸越發的深沉起來,大步向殿外走去。
  
  素顏被皇后牽著一同回了坤寧宮,一進宮,皇后娘娘就笑得彎不起腰來,一旁的花嬤嬤奇怪地看著皇后和素顏,不知道皇后怎麼突然如此開心。
  
  皇后笑了好一氣,才對花嬤嬤道:「你是不知道,今兒個素顏這孩子將靖國侯罵了個狗血淋頭,給本宮出了一口惡氣,當年,陳家與太后一起,奪走了本宮的孩兒,讓本宮與紹兒母子分離二十年才得以相認,本宮恨不能挖了他們的心肝炸著吃就好,你是沒看到,靖國侯被素顏罵過後的那張臉,黑得比牛屎還臭啊,看著真是爽啊。」
  
  花嬤嬤聽了也跟著笑了起來,又問,「怎麼就罵起來了?夫人平素可是文雅得很呢,奴婢可怎麼著都想不到,夫人罵人時是什麼樣子的。」
  
  皇后聽了又哈哈大笑了起來,嬌艷的臉頰上帶出興奮的光暈,整個人都顯得明妍了起來,素顏看了心裡便有些發酸,當年的皇后,只為皇上那點少得可憐愛情,拋家棄國,離開故土,孤身一人來到敵國,無人護佑,獨自面對宮裡的風刀霜劍,好不容易生下了葉成紹,有了自己的血脈,本可以慰籍孤獨的心靈,卻被人生生奪走了親生骨肉,從此只能從別人口裡聽說兒子的消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別人慢待她的兒子,保護不到,護衛不全,素顏可以想像,皇后過得有多麼痛苦和可憐……
  
  「母后,以後,我和相公都不會跟你分開的,就算……就算相公不當皇太子,我們也要想法子接您出宮,一起生活,就讓兒媳孝順您,讓您開心,暢快幸福的生活。」素顏拉住皇后的手,真誠地說道。
  
  皇后聽得眼眶微濕,卻拿了手指戳素顏的腦門,恨鐵不成鋼地罵道:」為什麼不做皇太子?哼,那老婆子當年就是怕我的兒子會接掌了大周江山,會讓大周江山納入北戎的版圖,所以,對我千防萬防,也不想想,我要有那心機,還會讓她搶走我的兒子麼?還會讓紹兒呆在寧伯侯府,見不得光,被人罵作陰溝裡的老鼠麼?她以為,誰都與她一樣成日裡只懂得謀算別人。
  
  這些年,我也看透了,不管我如何退讓,人家還是容不得我,不管紹兒如何淡泊,人家也還是要殺了他才後快,與其一直被人壓制著,迫害著,不如真的要了那位子,氣死他們,本來就該是紹兒的,為什麼不要?我們只是拿回本屬於自己的東西而已。」
  
  皇后的聲音裡飽含蒼桑和幽怨,這麼些年,她一直鬱結於心,不得開懷,原本,她只是想要與皇上兩情相悅,共白頭的,從來就不想要參合到政治鬥爭裡去,但後來,她的率真,她的純真,都被宮廷裡的黑暗和陰謀給磨滅了,所剩的,只是怨了和悔,愧了。
  
  素顏不由輕歎了一聲,雖然,她現在做的一切就是想讓葉成紹登上皇位,但是,心底的深處,卻不願意葉成紹當皇帝的,且先不說成為皇帝後,成天要操心國事,葉成紹不會有時間陪伴自己,就是那後宮……大周朝也好,北戎也罷,能容許他只有自己一人麼?
  
  一想到這個,素顏的心就有些發沉,不過,這都是後事,真到了那一步,也只能看葉成紹的態度了,她的情,她的心,她的人全都毫無保留地給了他,如果他不能衝破傳統和世俗的阻礙,那她也只能選擇離開,就算再喜歡那個人,如果他的愛會分成幾份甚至幾十份,她藍素顏也會快刀斬亂麻,當機立斷的。
  
  見素顏神思游移,皇后又戳了下她的腦門子,問道:「你那小腦袋瓜子裡又在想些什麼?放心,我的兒子我知道,他眼裡只有你一個,不會再有別人,你……會比我幸福的,他一定不會像他的父親的。」
  
  素顏聽得微怔,沒想到皇后如此敏銳地察覺了她的心思,不由不自在的笑了笑,轉了話題:「母后,當年寧伯侯有個妹妹也進宮了麼?」
  
  皇后一聽這話,臉色就沉了下來,眼中閃過一絲沉痛和不屑來,冷笑道:「是啊,你問這個做什麼?她是老二的親娘。」
  
  果然如此,看來葉成紹的信息還真是很準確,只是不知道皇上對此事知道多少呢?
  
  素顏正斟酌著想如何向皇后解釋二皇子的身世問題,就聽得外頭宮人高聲宣唱:「皇上駕到!」
  
  素顏就停了下來,沒有繼續往下說,皇后一聽皇上來了,秀美的長眉就皺了起來,轉身就往軟榻處走去,半點沒有要去迎接皇上的意思,素顏愣怔了一下,還是恭敬地跪地迎駕,花嬤嬤和其他幾個宮人全都跪地迎接。
  
  皇上其實在坤寧宮外站了好一會了,他靜靜地聽著皇后與素顏的對話,心裡五味雜陳,柔兒她,還是對自己有怨啊,成紹被送走,她的心痛,自己當時又何償不是心痛的,這和葉氏的兒子給皇后養著是兩碼子事,老二畢竟還是在宮裡,又是名正言順的皇子,想看隨時都能看到,而成紹,那等於是送給寧伯侯做兒子了啊,至今他還姓著葉,沒有姓冷呢,嫡皇子送給別人做世子,還被人家自己的兒子和老婆恨著,怪他搶了他們的爵位,兒子過得不好,難道自己心裡就好過麼?
  
  尤其寧伯侯夫婦當著自己的面保證下得比誰還好,背了自己對成紹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自己還罰不得,罵不得,只能暗中下絆子,讓他們夫妻收斂,後來成紹大了,總拿那種怨恨和不屑的眼神看自己,又自暴自棄,弄得名聲臭滿京城,自己這個做父親的聽了就有臉了?
  
  不過,終究是自己負了柔兒啊,她著實是背井離鄉跟了自己,這二十年,除了堅持這個皇后的位子沒有拿掉她的,幾乎是沒有給她什麼……皇上的心又有了一絲的愧意,但很快就被他收藏起來了,他是男人,又是一國之君,兒女情長只能當作生活的調味劑,做一個聖明的君主,治理好自己的國家,讓百姓安居樂業,有安寧自在的生活,才是自己的首要職責,更是自己畢生的目的,如果北戎能在自己手上歸順,一統,開疆擴土自是不必說了,名垂千古就是自己的追求啊,兩國合成一國,北境就再也不會有戰爭,於兩國人民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啊。
  
  只是,柔兒她如何能懂得自己的志向,明白自己的苦心呢。
  
  皇上歎了一口氣,抬腳走進坤寧宮正殿,皇后果然又歪在她最喜歡呆的軟榻上,二十年了,她仍保留了不少北戎的習性,白天喜歡在軟榻上歪著,不肯坐高椅,也不喜歡用簾子,連紗帳都不喜歡用方的,而是喜歡圓帳。
  
  看著跪了一地的眾人,再看歪在軟榻上眼都不肯看過來的皇后,皇上好脾氣的笑了笑,抬手讓素顏幾個起了身,大步向軟榻走去。
  
  「朕就這麼不受皇后待見了麼?怎麼著你也得給朕這個萬乘之尊一點面子吧,柔兒,兒媳都在呢,不要任性了,這可不像是個做婆婆的樣子啊。」皇上寵溺的拍了拍朝裡面歪著的皇后,有些無奈地說道。
  
  一旁的花嬤嬤聽了這話,揮了揮手,將宮人們全都帶了下去,帝后面說私房話兒,她們這些宮人還是少聽一些的好,皇上沒面子的事情,當然只能對皇后一人做了。
  
  這下殿裡就只剩皇上,皇后和素顏了,素顏尷尬地站在殿中,走了不是,留也不是,花嬤嬤你也不用太精了吧,怎麼著也得給皇上沏杯茶來,上點果品什麼的,這樣做也不怕怠慢了皇上麼……主要是有了茶和果品,至少自己可以用吃果品來掩飾尷尬吧。
  
  皇后輕哧了一聲,淡淡地對皇上道:「臣妾哪敢不待見皇上啊,臣妾如今是被皇上關起來的鳥兒,在皇上手裡討飯吃呢,皇上一個心情不好,還不給臣妾治個欺君大罪?」
  
  話雖然說得酸,但肯理人就好,皇上臉上就帶了好脾氣地笑,回頭看了眼殿中,見只有素顏一個人在,便道:「快別發小孩子脾氣了,你看,就只有兒媳婦一個人在呢,你再不起身,兒媳都不知道要怎麼自處了。」
  
  皇后聽了果然坐了起來,一見素顏很不自在的低頭看坤寧宮裡擺著的一盤盛開的牡丹,不由笑道:「過來,到母后這邊來坐坐,皇上也不是外人,你不用太拘著了。」
  
  皇上聽了也道:「是啊,估計成紹一會子也會來的,你坐下說話吧。」
  
  素顏這才覺得自在了些,但皇后接下來的話又讓她想找個地方躲了就好。
  
  「皇上如今的脾氣可是越發的好了,不止是對臣妾優容,便是對那些口出狂言,辱罵皇室成員,不敬本宮之人都寬厚得很,您不會是真怕了他吧,想來陳家素來大膽妄為,也是皇上您縱容的結果囉。」
  
  皇上一聽皇后又繞回到乾清宮裡發生的事情上頭去了,頭就有些生疼,靖國侯著實越發的囂張無忌了,持兵自重,方才在乾清宮時幾次冒犯皇后,辱罵葉成紹,他也很惱火啊,但是,現在不是對付陳家的時候,靖國侯手裡的兵權只能慢慢的解,得讓成紹自己強起來,在軍隊裡有自己的力量,才能對靖國侯動手啊。
  
  「你何必與他那個粗人一般見識,便是朕申斥他一翻,打他一頓,也起不得什麼作用,他皮厚肉燥的,你就不要為這些小事計較了,他也是因為老大成了那個樣子,心中鬱悶所致呢。」說著,皇上的臉上帶了一絲的疲倦,似乎一下子老了幾歲一樣,眼裡泛起一層濕意來,柔聲又道:
  
  「柔兒,你只顧自己心裡不開心,便拿我出氣,可你也替我想想,老大成了廢物,老二他……他又死於非命,我到底是個父親,老年喪子之痛,就像刀在我心頭絞一樣啊。」
  
  皇后聽得微怔,她著實沒有想過皇上的心情,只當他是個萬能的強者,是個鐵石心腸之人,倒是忽略了他也有脆弱的時候,也會像一個普通父親一樣的心痛,只是,這一切又怪得誰來?如果不是他不肯認成紹,當初就直接封了成紹皇太子的位子,哪裡還會出現如今這種兄弟睨牆的局面?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錯,活該。
  
  「哼,老二我也養了二十年,可是他是個白眼狼,成紹是他的哥哥,他分明就知道了,竟然還派人去伏擊他,想殺了成紹好自己即位,這種人,死不足惜。」皇后淡淡地看了皇上一眼,無情地說道。
  
  皇上聽得震怒,不管是二皇子殺了成紹,還是成紹殺了二皇子,他心裡都不好受,他都放下皇帝尊嚴來與皇后說軟話了,她還是在拿刀戳他的心窩子……
  
  皇上猛然自軟榻上站了起來,怒道:「你也知道你養了他近二十年?他死了,你半點也不傷心,他起碼也叫了你近二十年母后吧,你怎麼就變成如今這樣心胸狹隘了呢?」
  
  皇后聽得大怒,冷笑道:「我心胸狹隘,哼,我是不是要讓他殺了我的兒子,然後親手捧他坐上龍椅,那才是賢達寬厚?哼,我沒那麼偉大,我也更做不到。那一晚,若非我派人去接應成紹,今天在這裡哭的就是我了。」皇后的話也半點都不客氣,迎著皇上的目光,半點也不肯退讓。
  
  皇上聽得更加生氣,眼神也變得凌厲了起來,揚了手,似乎要打皇后,皇后冷笑著將胸膛一挺,輕蔑地看著皇上,眼裡透著一股決然,皇上的手到底還是沒有放下來,聲音也軟了:
  
  「柔兒,你且容我傷心一陣子吧,我也是個父親啊。」
  
  素顏聽得出,皇上是真為二皇子的死傷心,這是人之常情,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皇上也是人啊,看著皇上似乎蒼老頹廢下來的面容,素顏微歎了口氣,「皇上,也許,二皇子他……他並沒有死。」
  
  皇上正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聽了素顏的話一時沒有回過神來,皇后卻是聽清楚了,抬眼微怔著看向素顏,眼裡閃過一絲驚訝,卻並不是意外。
  
  皇上卻是醒過神來,怒火更旺了,「朕親眼所見,都死透了,那孩子他……他一身都快腐爛了,成紹……成紹他明明可以救他的,寧伯侯那老賊定是帶了解藥在身上的,他只是腿上受傷,若是施救及時,又怎麼可能會死?最多也是廢一條腿罷了。他若廢了腿,照樣也成不了成紹的對手了,怎麼就變得這麼狠心了呢?」
  
  素顏聽了心中一股怒火湧上心頭,這就是皇上,一個父親,為了自己的利益連親生骨肉都遺棄的父親!一個以雙重標準來考量兩個兒子的父親,如果那個中毒的是葉成紹,二皇子會留他一條命嗎?
  
  「皇上說得可笑,相公為什麼要替二皇子解毒?為什麼要留他一條命?你是九五之尊,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如果你明知道有個人處心積慮的要殺你,你會只傷他的身體,留下他的命,給他機會再來殺自己嗎?我想,您也沒有如此偉大吧,再或者,如果當時是我相公受傷,二皇子會放過他嗎?何況,根本就是二皇子先殺相公在先,二皇子的死,分明就是咎由自取,活該。」
  
  皇上被素顏的話問得目瞪口呆,也氣得臉都青了,這藍氏的態度越來越囂張跋扈了,竟然敢質問的語氣對自己說話,看來,這一個一個根本就不放自己話在眼裡了?一時惱羞成怒,大喝道:「來人,藍氏冒犯天顏,掌嘴二十。」
  
  一時,進來兩個太監,就要去拽素顏。
  
  皇后聽得皇上竟然拿素顏出氣,猛地站了起來,一下攔在了素顏身前,怒視著皇上道:「今天誰敢打本宮的兒媳婦一下,本宮就打這宮裡出去,再也不回來,冷鴻均,不要讓我瞧不起你,身為一國之君,只敢撿軟柿子捏,欺負個小輩女子,你算什麼皇帝。」
  
  皇后竟然當眾叫了自己的名字,皇上有片刻的楞怔,一時心思又恍惚了起來,想起皇后在第一次見面時樣子:「我叫蕭依柔,你叫什麼?」「冷鴻均,嗯,很好聽得名字,我記住你了。」那時的皇后看他的眼裡全是仰慕和欣賞,可現在呢,她說她會瞧不起他了……
  
  兩個行刑的太監愣在原地不知要如何是好,皇上下了令,要打人,可是皇后那架式像是要跟皇上拚命……這人是打還是不打啊?
  
  素顏瞪了這兩個太監一眼,小聲道:「沒眼力的,你們真敢打本夫人一下,就等著皇長子來收拾你們吧。」
  
  素顏的聲音說得小,剛好只讓那兩個太監聽到,兩人也是在宮裡頭混了多年的,皇后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再加上那個混世魔王,而且是很可能當上皇太子的那個……他們很果斷的鬆了手,但也不敢退出去,畢竟皇上的命令還沒有收回呢,誰敢抗旨啊。
  
  「柔兒,你就非要如此逼我嗎?」皇上的眼神逐漸清明,也變得凌厲了起來,今天他一再的受氣,不發洩出去,就堵得慌,皇后說二皇子死得活該,藍氏也敢那樣說,那是在用刀子捅自己的心啊。
  
  「父皇,母后又逼你什麼了?」這時,葉成紹懶洋洋的聲音從外面傳來進來,一見兩個行刑太監站在素顏身邊,看那架式像是要拖自家娘子出去動手的樣子,隨手就是一左一右各一巴掌甩了過去,兩名太監頓時被他打得趴下。
  
  皇上見了更怒,正要說話,葉成紹先開了口,對那兩個太監罵道:「皇上說氣話,你們也聽,沒眼色的東西,還不快滾,等著爺剁了你們的手腳嗎?」
  
  兩名太監一聽這話,灰溜溜的爬起來就跑了。
  
  皇上震怒,指著葉成紹道:「你……你敢違旨?」
  
  「違個屁旨啊,你沒事就拿我娘子出氣,我沒找你麻煩就不錯了,算了,看在你剛死了個假兒子的份上,不與你計較。」葉成紹懶懶地瞪了皇上一眼,過去扶住素顏,上上下下細細檢查了一遍,看她著實沒有受傷,也沒哪裡不舒服,這才牽了她的手,拖了個繡凳給素顏坐了。
  
  「什麼……什麼假兒子?」皇上這會子聽清楚了,先前素顏就丟了那麼一句話,他被自己的話給繞進去了,沒仔細著,現下葉成紹也這麼說,一時沒想轉彎來,有些發愣,倒是忘了要追究葉成紹對他的不敬了。
  
  「你也不想想,寧伯侯為什麼會對老二那麼好,當年,老二生下的時候,你可是守在旁邊的?劉全海那老賊,他既是老大的眼線,也是寧伯侯的暗樁,寧伯侯那樣精明的人,真的會讓皇家輕輕鬆鬆的控制住他麼?別讓我也瞧不起你,自家兒子被人調換了都不知道。」葉成紹一來就見皇上要打自家娘子,立時就來了火,對皇上哪裡還會有好言好語。
  
  皇上卻是被他的話震驚得無以復加,死的那個不是自己的兒子?那自己的兒子呢?寧伯侯家的那個,身中劇毒,一直病體纏身的那個……難道……
  
  「你……你說的都是真的?寧伯侯膽子真有如此大,他怎麼敢……怎麼敢……」
  
  「為什麼不敢?你能把兒子給他養,他不塞個兒子給你養划得來麼?再說了,你是不要兒子,他是想給兒子騙一個江山坐坐,何樂而不為?也不想一想,他真的會聽你的,在親生兒子身上下毒,生生折磨親生兒子十九年麼?」葉成紹毫不猶豫地打擊著皇上,說話間,看向了皇后。
  
  皇后眼中有絲黯然,稍稍偏過眼去。
  
  皇上越聽越緊張,「你……可有證據?皇家血脈,豈能混餚,你不是騙我的吧!」
  
  「狗屁皇家血脈,我還是你的嫡皇子呢,你當初將我送人的時候怎麼不覺得不能混餚皇家血脈了?你去查一查就會知道,二皇子腰間的一塊胎記,其實是假的,紹揚身上的才是真的。」
  
  葉成紹冷冷地對皇上說道。
  
  二皇子身上的胎記皇上是無法查驗了,但皇后是養了二皇子十幾年的人,她難道也沒發現?或者,她也是幫兇之一,皇上驟然轉過頭來,眼神如刀一般的射向皇后。
  
  皇后直視著皇上的目光,冷笑道:「不要用這種好像你被人出賣了的眼光看我,我並沒有參與過,最多是冷眼旁觀而已,對於我來說,寧伯侯把兒子交到我手裡,也是交了把柄在我手裡,至少,他會看在自己兒子的份上,不會對紹兒下狠手,他不得不對紹兒好,不得不阻止侯夫人的報復。不然,我的紹兒能不能完好的長大都還是個問題呢。」
  
  皇后的話,讓皇上又信了幾分,神情複雜的頹坐了下來,好半晌,他又起了身,匆匆的對葉成紹道:「走,去寧伯侯府,我要去看看那個孩子。」
  
  「看他?你要去認他嗎?認了以後對他怎麼說?孩子,你身上的毒是我讓你的養父下的,讓你被折磨了近二十年,對不起?紹揚是個單純又乾淨的人,不要再用皇家的齷齪去污染他,打擾他了,讓他快樂又自在的過完後半生吧,寧伯侯臨死的時候,給了我解藥,他的毒,怕是又要發作了,我跟娘子這就回去,給他解毒。」
  
  葉成紹無情的對皇上說道,對紹揚,他也是有著愧疚的,如果不是自己,或許紹揚會是一個快樂的皇子,會生活得很好,以前只以為他是自己名義上的弟弟,後來才知道,他才是自己的親兄弟,宮裡的那個是假的,所以,對二皇子,他半點也沒有留情。
  
  皇上聽得癡了,心中猛然絞痛了起來,紹揚的毒是他逼著寧伯侯下的,他也怕成紹在寧伯侯裡不安全,怕寧伯侯懷有異心,一心只想扶二皇子上位,他那時就是打一個巴掌,再給個甜棗,既給寧伯侯以希望,又讓寧伯侯不得不聽從於他,二皇子是他給寧伯侯的希望,而紹揚就是他挾持寧伯侯的手段,自以為天衣無縫,卻被人鑽了空子,差點就鑄成大錯,若二皇子那一日伏殺葉成紹成功,冷家的天下不就真的要改姓葉了嗎?
  
  皇上忍不住就打了個冷顫,暗道僥倖,二皇子果然是死得好,死得活該,想著自己的兒子雖然身體不好,至少沒死,他的心又雀躍了起來,完全忘了是自己害得兒子身份尷尬,害得兒子痛不欲生,生不如死,一時心情大好,仍是急急的拉住葉成紹的手道:
  
  「去看看紹揚,我要去看看他,他還好麼?」
  
  葉成紹煩燥的甩開皇上的手道:「你要看他,就偷偷看好了,不要妄想認回他,除非你皇家的臉面徹底不要了。」
  
  皇上也是被兒子還活著的消息喜的忘了形,被葉成紹這樣一說,也冷靜了下來,自己著實不能去認他了啊,哪有兩個兒子都養在寧伯侯家的道理,葉成紹的身份還好解釋一些,但二皇子呢?難道真要告訴世人,皇家的血脈被人更換了?那以後後宮還不得亂了套去,生個女兒就去找個兒子來換?
  
  「而且,你也不要再對寧伯侯府治罪了,畢竟是我和紹揚面對了十幾年的親人,有罪的只是寧伯侯一人,他已經死了,而且,是在殺死親生兒子和被親生兒子所殺的雙重痛苦之中死去的,他也算是死有餘辜了。」葉成紹又道。
  
  皇上聽了眼裡就露出一絲愧意和痛苦來,緩緩的向外走去,皇后看著他蕭索的背影,孤零零的走著,步子也變得蹣跚了起來,完全沒有以往龍形虎步的生氣了,覺得皇上可恨的同時,也有些可憐。
  
  皇上艱難地走出坤寧宮,心就像是先被放在冰窖裡冷凍著,又突然再拿出來,被放在油鍋裡打了個滾,驟冷驟熱,煎熬著,讓他喜的同時,又痛得連呼吸都有些困難,更多的,是愧,如今身邊的親人,皇后怨恨他,葉成紹不屑他,紹揚……對他可能也是恨吧。那種毒的毒性他是清楚的,中毒之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全身筋骨抽搐,渾身像在用刀子在片肉一樣的疼痛,就算是吃了解藥,也只能緩上一段時間,那孩子,是怎麼熬過來的啊,十九年啊,成紹不讓自己去認他,也是,認了又如何,他也回不來皇家了,為成紹洗白已經費了不少心思了,再來一個,百姓和大臣們要如何看待皇家?
  
  而且,那孩子的身子已經垮了,身體弱得很,被那個毒折磨了十幾年的人,怎麼還可能會有一個好身體?
  
  皇上這會子的心情真的不能用任何詞語來形容了,他只覺得腳下像灌了鉛,沉重得每抬一下腳都要費好大的力氣,手腳都有些發麻,僵冷,兒子未死的喜悅很快就被濃重的愧意給覆滅了。
  
  坤寧宮裡,皇后歎了一口氣,眼神也有些恍惚,葉成紹對她道:「母后,你不用想這麼多,那不是你的錯。」
  
  「當初,我也想要告訴他真相來著,但是,告訴了又如何,他無論如何也不肯讓我抱回你,我心裡是有恨的啊。只是苦了那孩子了。」皇后喃喃的說道。
  
  「寧伯侯是他的親舅舅,但他還親手下毒,更是冷漠地看著他痛苦了十多年,算了,母后,您也是無能為力的。」素顏看到皇后眼裡的自責,有些不忍,安慰她道。
  
  又轉了話題:「母后,我那廠子裡的生意如今是越做越大了,您要是有法子,幫我把貨銷到北戎去吧,到時候,我還可以賺更多的錢呢。」
  
  皇后聽了果然眼睛一亮,笑著對葉成紹道:「你這老婆可是鑽錢眼子裡去了,你不在家的這半年,她成天裡就想著賺錢,現在可是個小富婆了,如今宮裡的那些宮女妃嬪們,只用玉顏齋的東西,別的胭脂鋪裡的都看不上眼了呢。」
  
  葉成紹聽了好生得意,眨巴著黑幽幽的大眼對皇后道:「是吧,兒子的眼光很好吧,給您找了個多能幹的兒媳回來了呀。」
  
  皇后看不得他那欠抽的笑臉,嗔了他一眼道:「是,你本事,不過,你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快點給我生個小孫子來才是正經呢。」一時又拉起素顏的手道:「先前是成紹沒有回來,我逼不得你,這會子成紹可是回來了,你可得努力才是。」
  
  素顏被皇后說得臉一紅,垂了眸子不好意思看皇后,葉成紹卻是聽得哈哈大笑,對皇后道:「嗯,母后,兒子會和娘子一起努力的,為了怕母后等得急,兒子就不偷懶了,這就帶了娘子回家努力去。」
  
  葉成紹帶著素顏從宮裡出來,沒有直接回別院,而是去了寧伯侯府,如今侯爺死了,罪名也下來了,但是,皇上也並沒有如何處治寧伯侯府,這會子侯府已經亂成了一團。
  
  葉家二叔和三叔卻是並沒有回府,葉成紹和素顏進門時,府裡正亂得很,大房的婆子和僕役們正和二房,三房的鬧著,二房三房的人手裡不是抬著家什,就是拿著細軟,看那樣子,像是要搬家似的。
  
  那一邊,晚榮正和一個婆子在吵,好像那婆子手裡正拿著一個青花大瓶瓶,晚榮抱著就不肯鬆手,那婆子就罵:「小蹄子,你犯傻啊,侯府遲早是要被抄了的,這個時候還忠心給誰看?快快鬆手,得罪了二夫人,你以後連後路都沒有了,我看你還不如趁早改投了二房好了,二房再如何,也不是首惡啊。」
  
  晚榮聽了就「呸」了一聲,罵道:「忘恩負義的小人,還是親兄弟呢,這些年白吃白喝大房的,一有事就樹倒猢猻散,人家還沒有來抄家,你們就先抄起來了,真不是個東西。」
  
  只見二嬸子突然從暗處走了出來,聽了晚榮這話,上前就是一巴掌打了過去,「賤婢,以為你如今還是大嫂面前的紅人呢,大嫂自個都快沒命了,你還猖狂個什麼勁,敢罵我,我打得你認清誰才是你的主子。」
  
  晚榮身後,文嫻氣得臉都白了,看著二嬸子道:「二嬸子,你別忘了,你也是寧伯侯府的人,這些年,幾房在一起並沒有分過家,父親死了,母親和我們逃不過去,你們就能逃過去了?你這樣做,也不怕天打雷劈嗎?」
  
  二嬸子聽了得意的一笑道:「怎麼沒分家?那家還是原先的大侄媳婦,如今的皇子妃親自吩咐分的呢,那時我是不同意來著,可是皇子妃遠見卓識,讓二房先分出去,都分了大半年了啊,只是我們不想傷了侯爺的心,東西一直沒有撤走而已口」
  
  晚榮被打得臉上立即紅腫了起來,白晰的臉上起了五個手指印,她聽了二嬸子的話,不由啐了二嬸子一口道:「二夫人也好意思說分了家,那時候大少奶奶是下了令讓二房分,可是你們可真分了?成日裡還不是在大房裡蹭吃蹭喝,吃穿嚼用全是大房給的,這半年裡,侯夫人可是少了你們半粒飯,半根紗?做人不能太沒良心了吧,再說,你搬就搬,這些東西,就都是侯夫人房裡的,幾時又是你二房的了?」
  
  先前那婆子聽了就道:「死丫頭死心眼兒,侯府遲早都要被抄,與其充公,不如讓二房得了,以後還可以接濟大房呢。」
  
  二夫人聽了也道:「就是。」又對文嫻道:「文嫻,你還是好生去勸你娘吧,快去求求你大嫂也是好的,看能不能免些罪過,這些東西,二嬸子就幫你們先收了,將來你們真要過不下去了,也好到二嬸子家裡來生活。」
  
  這話也不過是說得好聽罷了,文嫻想起死去的父親,又傷心,又難過,又氣憤,失聲痛哭起來。
  
  二嬸子得意的看了文嫻一眼,對那下婆子道:「搬,快搬,完了大有都有賞。」
  
  一時,那些婆子們就更來勁了,這時,文英手裡拿著一根不知在哪裡找來的燒火棍突然就衝了出來,對著那些婆子們手裡的瓷器,罐子,箱籠就一頓亂砸,邊砸邊道:「不是說會抄家麼?好,我全砸了,誰也得不到。」
  
  頓時,那些精緻的官瓷,漂亮高檔玉器全都被文英砸了個稀爛,二夫人看著臉都直了,罵道:「死丫頭,你瘋了麼?」
  
  文英唇邊噙了一絲冷笑,舉起燒火棍就向二夫人當頭砸去,罵道:「我沒瘋,我只是在打養不熟的家狗,打那些不認親情,忘恩負義之人。」
  
  二嬸子的手下一見,蜂擁而上,要去打文英。
  
  素顏實在看不下去了,跟著葉成紹快步走了往府裡走,葉成紹飛身上前,將圍住文英的婆子一個甩袖就全打走了。
  
  晚榮一見素顏回來,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就跪在了素顏面前:
  
  「大少奶奶,您可回來的,夫人正傷心著,侯爺的遺體還擺在靈堂裡,二房和三房卻是鬧起分家了,府裡再這麼下去,非散了不可。」
  
  素顏聽了不由多看了晚榮一眼,平素只覺得她還算機靈穩重,卻沒想到她會如此的忠心和大義,便讓青竹扶了她起來,問道:「夫人在哪裡?她不管嗎?」
  
  「夫人從別院裡回來後,就一直把門關了在房裡哭,大小姐和三小姐也管不住。」晚榮哭著說道。
  
  侯夫人是為二皇子哭吧,現在痛苦的不止是皇上一個人,侯夫人才是最可憐的那個,素顏歎了口氣,對那些正在抬東西的人喝道:「放手,誰再抬東西讓人打斷他的腿。」
  
  那些人一看素顏和葉成紹回來,聽得她一喝,嚇得就鬆了手,都跪了下來,大少奶奶可是今非惜比,她可能是皇太子妃呢,這府裡人的生和死,怕是都捏在大少奶奶和大少爺手裡頭。
  
  二夫人的臉也白了起來,上來就要給素顏行大禮,素顏手一攔,身子閃開了。
  
  二嬸子也就沒有拜下去,卻道:「見過夫人,給夫人請安了。」
  
  看著二嬸子堆著的一臉的討好地笑,素顏好生心寒,壓住心裡的厭惡說道:「嬸子這是做什麼,我是晚輩,你不用行大禮的,這些人,怎麼都在搬東西?是要分家了麼?」
  
  以前自己說要分家,就像是要殺了二嬸子一樣,這會子侯爺死了,大房出了事,二房和三房就想要避開了?
  
  二嬸子臉上暗了一暗,隨即一臉的憤慨:「侯爺犯下重罪,如今伏法,也是罪有應得,那個,我家老爺可是從來沒有參與過侯爺的事情,夫人啊,您可一定要向皇上稟明,我家老爺可是清清白白的,不可能會做那刺殺皇室成員的事情。」
  
  葉成紹聽不下去了,冷漠地看了二嬸子一眼,對素顏道:「讓他們分家吧,我們去看紹揚,到時候,看誰會後悔就是。」
  
  說著,拉住素顏的手就走,文嫻聽了這話有些詫異,止了哭,求助的看向素顏,而文英則是丟了燒火棒子,冷冷地看著二夫人一夥。
  
  二嬸子一看葉成紹的臉黑了,話又說得很不客氣,頓時嚇得腿肚子打顫,撲過來就跪在了葉成紹面前:「殿下,殿下,你是最清楚的,你二叔……哦,我家老爺最是膽小怕事,你小時候,二嬸子……臣婦也沒少疼過你,求你看著多年親戚的情份上,幫幫我們這一大家子吧,你弟弟妹妹們都還小,還沒成親呢,若是……」
  
  葉成紹不耐的對二嬸子吼道:「誰要將你們如何了?皇上可是下了旨來了?外頭還沒把你們如何,你們就先自己亂起來了,侯爺再如何不好,再犯下重罪,也是你的二叔的親哥哥,他死了,你們不說難過傷心,倒是先分起財產,先躲了禍事再說,你們還真是讓人寒心啊。」
  
  二嬸子被葉成紹說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她也聽說了,是葉成紹殺了侯爺的,二皇子可是葉成紹的親弟弟,葉成紹會殺侯爺也是說得過去的,她滿以為葉成紹是恨死侯爺,恨死整個侯府了的,所以,才會在葉成紹面前說了一些話,也是表明心跡和立場的意思,卻沒想到讓葉成紹大罵了一頓,好像她完全弄反了意思了。
  
  「分家就分家吧,相公,不如我們今天就幫他們把家給分了算了,那些只能共富貴,不能共患難,趁亂打劫的人,離開了更好。」
  
  素顏也是被二房和三房的行為寒了心,侯夫人還要繼續生活,文嫻和文英幾個並沒有做錯什麼事,雖然在侯府生活得並不久,但對侯府也有些了些感情,素顏想快刀斬亂麻,幫侯夫人理清眼前的家事。
  
  文嫻一聽也點了頭道:「是的,讓他們分走,大嫂,你是管過家的,知道哪些是大房的,哪裡是他們的,只能讓他們撤走自己的東西,其餘的,一個也不許多,按冊子上的來,少一樣,就扣他們一樣東西。」
  
  文嫻是聽出素顏和葉成紹的意思來了,如今也只有素顏能理得清這個家事,而且,侯夫人也勸過她,告訴她,侯爺並不是死在葉成紹手裡的,如今能救侯府的,也只有葉成紹了,所以,她很聰明的,還像以前一樣叫著素顏大嫂,並沒有生分,只盼著能用以前的親情繼續維繫與素顏和葉成紹之間的感情,得到他們的護佑。
  
  素顏便讓揚得志拿了賬本來,將所有屬於二房和三房的東西全都理了出來,讓揚得志帶人看著,只許二房和三房搬他們自己的東西。
  
  二嬸子聽得臉色大白,她原是想著趁亂把侯府的東西搶走的,反正侯夫人現在也不管事,府裡沒個正經掌事的人,能搬多少算多少,可是怎麼也沒想到,已經成為皇子妃的素顏會回來理事,而且不恨侯夫人,還站在侯夫人這邊,一時傻了眼,只拿二房的東西,二房能有什麼東西?還有,房產地契什麼的,都在侯爺那裡捏著呢,二房要是這樣被分了,那跟被趕出去有什麼分別?
  
  她又過來求素顏:「夫人,都是臣婦豬油蒙了心,不該犯糊塗的,早知道您還肯回府理事,臣婦說什麼也不敢這樣做了,這家……我不分了,不分了。」
  
  這時,就聽得三夫人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一看滿院子的狼籍,驚訝的說道:「這是在做什麼?怎麼把府裡弄成一團糟了呢。」
  
  再抬眸,好像才看到素顏也在,笑著走上前來道:「侄兒媳,你終於回來了,這府裡頭沒有你,還真是會翻了天了,哎呀,二嫂,你的人怎麼都在這裡呢?」一副根本不知情,沒有參與分家的樣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05:32 PM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二夫人聽了就回頭惱怒地看著她,三夫人還真是不要臉啊,明明就是兩房人一起在搬東西,自己搬了侯夫人屋裡的東西,她三房可也沒手軟,沒少拿,如今看葉成紹回來給大房撐腰了,她就立即變了臉,只把自己往那刀口子上頂,讓自己一人來承受大房和葉成紹夫妻的怒火,真是太可恥了。
  
  哼,有好處一起得,要死也一塊死,二夫人可沒這麼好心讓三房得了便宜去,冷哼一聲道:
  
  「弟媳婦這是說什麼呢,這鬧分家可不是二房一個在幹,大嫂屋裡的玉骨蘇繡八扇屏風可是弟妹屋裡的婆子搬了去的,如今怕還正在弟妹你家的庫裡頭放著了吧,別以為天下人都是傻子,只你有你聰明,當這滿院子的人都是瞎的麼?」
  
  三夫人聽了一臉的驚詫,縮著鼻子就紅了眼,哽著聲道:「二嫂這話說的,我啥時候說過要分家了啊?侯爺可是屍骨未寒呢,大嫂正在悲傷中,我們做弟媳婦的不說安慰體貼大嫂,幫大嫂分憂解難,再如何也不能趁火打劫啊,這還是人做出來的事麼?這麼些年,二嫂你沒感覺,我可是知道,沒有大哥大嫂,沒有大房,我們哪有那樣富足安逸的日子過?人可不能太忘本了啊。」
  
  一連串的大道理,說得義正言詞,一旁的丫環婆子都被她說得面紅耳赤,低了頭去看自己的腳尖。
  
  二夫人聽了著點跳起腳來,瞪著眼睛罵道:「你……你沒鬧分家,那為什麼要搬大嫂屋裡的東西?空口白牙說謊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三夫人卻是不再與她鬧了,而是笑著對素顏道:「侄媳婦,不管你信不信,三嬸我著實沒有鬧過分家,我方才也是在侯爺的靈堂裡,聽到這邊鬧得驚天動地了,我才過來的,這才發現原來二嫂在搬大嫂房裡的東西,二嫂說我房裡的人也在搬,那是因為我不在,下面的人以為府裡要散了,看二嫂搬東西,眼熱,怕我吃了虧呢,一會子我就去查,看膽敢搬東西的都是誰,一定嚴懲不怠。」
  
  二夫人聽了這話差點氣得倒仰,雖說鬧分家她與三夫人並沒有商量,只是各自鬧各自的,但三房的行動可是一點都不慢,東西也沒少搶,憑什麼把罪責都推到自己身上來?一時想要反駁,卻又發現從鬧分家,搬東西起,三夫人確實沒有露過面,她還真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了。只能氣得拿眼瞪三夫人。
  
  素顏聽了三夫人的話後看向文嫻,文嫻先前只是在哭,這會子氣得也拿眼瞪三夫人,事實都在,三夫人再狡辯也難以說服她,見素顏望過來,她正要開口,一邊的文英冷笑一聲道:
  
  「既然三嫂子沒有說過要分家,東西也不是三嬸子指使著下人搬的,那就按單子,把母親屋裡的東西全都一樣不少的還回來,中間摔壞了的,砸爛了的,雙倍賠償就是,如此,大家還算是一家人,我們姐妹幾個也還是認三嬸子這個長輩,以後還會以晚輩禮待你和三叔。」
  
  素顏也正是這個意思,左右只作口舌之爭也沒意思,等二房和三房把搬去的東西都拿回來後,這個家還是得分,不管三夫人說得多麼的冠冕堂皇,事實都是大家看在眼裡的,二房和三房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再攪合到一起,將來自己和葉成紹走了後,侯夫人根本就壓制不住他們,紹揚又是個只會讀書,不管俗事的,文嫻就算精明,也是遲早要嫁了的,她可不想以後紹揚還被這兩房人欺負。
  
  於是看了一眼葉成紹,葉成紹對她點了點頭,冷冷的掃視了一眼在場的眾人,目光只是在二夫人和三夫人臉上停留了一下,便移開了,對文英道:「大妹妹,如今你在府裡是最大的,我和你嫂子不在家的時候,你就要把這個家管起來,就依你的,先把母親屋裡的東西全都收回來再說。」
  
  文英聽得一怔,抬眸驚異地看著葉成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向來就是府裡被邊緣化的那個,不管是侯爺還是侯夫人,家裡當家的主子沒幾個是把她看在眼裡的,她的婚事,她的心事,都沒有人關心,就算是學管家也好,學中饋理事也好,哪怕是學女紅,學禮儀現矩,也沒有人關心過她是否學得好,是否拿得出手,以至年以十八了,仍沒有說親,連個提親的人也沒上過門,如今侯爺死了,她更是絕望,更覺得前途茫茫。
  
  這會子葉成紹竟然說她是府裡最大的,要她管家,一種被重視,被信任的情緒立即湧上了心頭,文英的眼眶忍不住就濕了,點了頭,鄭重地回道:「好的,大哥,我一定會把家給管起來的。」
  
  素顏便將她拉到身邊來道:「這兩天你就跟著我,看我如何做的,以後,這個家就交給你了,弟弟妹妹們大了,你要做好表率,不要讓他們亂了分寸。」
  
  文嫻聽得微怔,轉過頭來看向素顏,她心裡還是不太相信葉成紹夫婦會真心對他們,還肯當他們是兄妹,畢竟按侯夫人的說話,侯爺也是下暗手害葉成紹的人之一,葉成紹應該對侯府有恨才對。
  
  素顏看出文嫻心裡有隔應,也不說破,拉過她的手道:「你大哥這會子要去看你二哥,他拿了救紹揚的藥來了,咱們一起去看紹揚好不好?」
  
  素顏的語氣再平常不過,既無過分的關切,也沒有冷淡,就像以前在侯府裡與文嫻說話時一樣的,文嫻戒備著的心頓時鬆懈了一些,下意識的就點了頭,爹爹死了,大哥又是皇家的人,只要皇上不降罪侯府,那以後這個家還是還是得二哥給撐起來啊,可是二哥的身子……大哥竟然還肯給二哥拿救命的藥……也許,大哥真的沒有害過爹爹?母親說的話也許是真的,看來,爹爹死了,天還是沒有塌下來,有大哥大嫂頂著呢。
  
  文英聽了也很高興,拉了素顏的手也一道要過去,兄妹幾人一起邊說邊聊,親親熱熱的走了,把二夫人和三夫人涼在了一邊,三夫人愣怔了好久,半晌嘴角才露出一絲笑來,對二夫人道:「二嫂,他們還是一家人,以後,我們可得自己過自己的了,再也別想佔大房半點便宜,方纔你非要把我也往坑裡推,三房要是跟著倒了霉,你二房就舒坦了?怎麼著也是親妯娌,我好了,你有什麼事,也有個地方找處不是?」
  
  二夫人聽了直是冷笑,一臉鄙夷地看著三夫人道:「哼,我就是那直性子的人,沒你那麼多彎彎繞繞,做了就是做了,不像有些人,當了那什麼,還要立個牌坊,明明一個是個偷兒,還把自己當聖人標著,真是人不知自丑,馬不知臉長。」
  
  三夫人一聽二夫人罵得丑,氣得粉臉通紅,瞪了二夫人一眼道:「我不跟你這破落貨一般見識,我去給侯爺安置靈堂去。」
  
  二夫人聽了在她身上呸了一聲,氣呼呼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葉成紹帶了素顏和文嫻文英幾個一同來了紹揚的院子,院子裡靜悄悄的,紹揚屋裡的門緊閉著,以往開著門,只吊簾子的穿堂也是關得死死的,連一個丫頭小廝都不見,整個小院子裡顯得蕭條冷清,素顏心裡突然就有一股不好的預兆,看了葉成紹一眼,葉成紹與她對視一眼,臉一沉,大步走了過去,一推門,門竟然是朝裡扣著的。
  
  文英和文嫻也跟著緊張了起來,顫著聲問:「二哥應該沒有出去吧,怎麼丫環婆子們都不見了蹤影呢?」
  
  素顏冷聲道:「大妹妹,一會子你去看名冊,凡這院子裡的,一個不留,全都發賣了,主子家裡突然逢難,家還沒倒,他們倒先不安分了,這樣的奴才留著也沒用。」
  
  文英聽了點頭道:「嗯,我聽大嫂的,若是二哥哥出了什麼事情,那些跟著的一個也落不到好去。」
  
  葉成紹推了幾下門,又敲了幾下,沒聽見屋裡半點聲響,他一腳踹開了門,眼前的景像讓他的心猛然揪了起來,只見紹揚一身縞素直直的安靜地躺在地上,嘴角流出一股黑血,原本清秀的俊臉因為痛苦而抽縮成一團,肌膚蒼白如紙,眼睛闔著,無聲無息……
  
  「紹揚……」葉成紹從心底裡發出一聲悲呼,大步走過去抱起紹揚,瞠目欲裂地看著他,素顏也急急的走了進去,看葉成紹抱著紹揚傷心欲絕,她忙將手探向紹揚的鼻息,仍有氣息,雖然若有似無,但表明紹揚還是活著的,「相公,快給二弟清毒,你不是有解藥嗎?先餵他吃了。」
  
  葉成紹聽了這才緩過一些勁來,哆嗦著自懷裡拿出那瓶解藥,倒出幾粒藥丸來一股腦兒就往紹揚的嘴裡塞,再用內力幫他渡了進去。
  
  現在誰也不知道紹揚中的是什麼毒,只要是於解毒有用的,就都先試著,一時半會的也找不來太醫,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怪不得,府裡大亂,會不見紹楊的人影,原來他被人毒害在此,可憐的紹揚,一生命運多舛,到了這個時候,還有人要害他。
  
  葉成紹的掌心撫在紹揚的胸口,運氣幫他消化解藥,文嫻和文英兩個用手死死的摀住自己的嘴,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她們兩個也是家逢大變,心中惶惑淒然,但還是堅強地面對著,原本也是絕望了的,因為葉成紹和素顏的來臨讓她們又有了主心骨,因為有紹揚在,她們就感覺葉家還有希望。
  
  這會子作為家中主要男子的紹揚也倒下了,頓時又感到像抽了魂一樣的惶然無助了,更多的,是傷心,尤其是文嫻,在她心裡,只有紹揚才是她的親哥哥,是她以後的依靠,父親死了,哥哥就是她最親的人,可是……
  
  屋裡的氣氛變得緊張而壓抑,素顏有些不忍看眼前的情景,心頭悶悶的,郁堵得慌,雖然侯爺死有餘辜,但是,他是侯府的天,他是侯府的山,他一倒,整個侯府就垮了,亂了,這個家,還是因為從來就是勾心鬥角,少了親情和愛的緣故,所以,才會經不起半點風浪挫折。
  
  如今她與葉成紹也組成了一個家,他們的家,將來也會充滿勾心鬥角嗎?也會像侯府這樣嗎?一時又想起葉成紹將來會稱帝,會成為天下最有權勢的男人,屬於他的家,會比侯府更要複雜得多……不行,他們的家,一定不能這麼複雜,一定不能如此的冷情冷漠。
  
  半個時辰的煎熬過去,紹揚終於一聲輕咳,醒了過來,葉成紹忙將他抱起,大步走向裡屋,將他平放在床上,蓋好被子。
  
  紹揚虛弱的睜開眼來,一眼便看到葉成紹,乾淨的眸子驟然亮了聲來,激動地向葉成紹伸出手,葉成紹突然就感覺到鼻子有些發酸,毫不猶豫的伸了手去握住了紹揚的,「二弟!」「大哥。」兄弟兩幾乎同時喚道。
  
  素顏和文英文嫻幾個都好生詫異,按說官方的說法是,葉成紹為了救二皇子而殺死了侯爺,那紹揚與葉成紹應該是殺父大仇,紹揚應該很恨葉成紹才對,就算是為著侯府,要有求於葉成紹,也不該像現在這樣,如此激動,像是遇見了久別的親人一般,難道紹揚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素顏的心突了一下,向四周查看了起來。
  
  「你好些了嗎?是不是還有哪裡生痛,告訴大哥,大哥這就抱你去太醫院,讓太醫給你醫治口」葉成紹一手緊握著紹揚的手,另一隻手輕輕拂去紹揚額前的一縷碎發,柔聲問道。
  
  素顏第一次見到葉成紹如此溫和地對待紹揚,這時仔細去看兩人,都是眉目如畫,兩人都是劍眉星目,只是葉成紹的鼻樑更高一些,下巴略顯倔強,眉眼前有股慵懶恣意的神采,而紹揚則顯得乾淨溫潤,眉眼睛透著儒雅之氣,看著舒服而清爽,果然是親兄弟麼?
  
  「好奇怪,是大哥救了我麼?以前身體裡感覺滯澀難受的一股子氣好像也消失了,現在就是沒什麼力氣,卻是哪哪都舒坦了。」紹揚微笑著看著葉成紹,清俊的眸子裡帶著一股子親近和一絲受寵若驚。
  
  葉成紹聽得大喜,轉頭來激動的對素顏道:「娘子,娘子,你來看看,給小弟探探脈。」
  
  素顏看他高興得像個孩子一樣,滿眼都是希冀,突然鼻子就酸酸的,依言上前去探了紹揚的脈,果然如紹揚自己所說,他身體內的一股滯氣如今都不見了,血行暢通無阻,脈息強勁,只是常年被毒物所侵,身質不太好罷了,她也為紹揚高興了起來,大聲道:
  
  「恭喜你,二弟,你體內的毒全消了,以後只要多加鍛練,你的身體就會康健起來。」
  
  紹揚聽得眼睛熠熠生輝,激動不已,「真的嗎?真的全好了嗎?那我以後也能像大哥一樣騎馬射箭,也能學功夫了嗎?」
  
  葉成紹沒想到向來文靜儒雅的紹揚會想要騎馬射箭學功夫,一怔住,轉而又傷心和心疼起來,聲音都哽咽了,一拍紹揚肩膀道:「當然可以,大哥教你,以後,你也跟著大哥一起去打獵,上戰場,我的紹揚也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呢。」
  
  「嗯,今年冬天,我就要跟大哥一同去打獵。」紹揚像個孩子一樣興奮著,俊雅而蒼白的臉上泛起兩朵紅暈來,讓他顯得更加的俊美溫潤。
  
  素顏的眼眶終於濕了,可憐的紹揚,以前每天只見他抱著書本甘讀,只當他是喜靜不喜動,卻原來是因為身體的緣故,不能如普通男孩子一樣去騎馬射箭,不能學功夫,從來沒見他抱怨過半句,只當他是喜歡讀書,想要考功名的,其實他只是不想給家裡的人增添心裡負擔,所以才乖巧將自己的渴望和想法都掩藏起來,他是個細心又體貼的人,但願自小便沒有感受過多少親情的葉成紹以後能與紹揚兄弟相親,互相扶持,肝膽相照,不要再相爭就好了。
  
  文嫻和文英也是大喜,上前來喚了聲:「二哥……」
  
  文嫻更是伏在了紹揚的懷裡,哭道:「二哥,你嚇死我了,我以為你也會不要我了。」說著,嗚嗚的哭了起來。
  
  紹揚憐惜地撫著文嫻的頭,柔聲道:「都是大姑娘了,還喜歡哭鼻子,這個樣子,可怎麼出去做人家的兒媳婦哦。」
  
  文嫻被紹揚說得小臉羞澀,嗔道:「二哥怎麼也變壞了,也打趣我,不理你了。」心中卻是酸澀不已,兒媳婦?如今侯府的家勢一落千丈,她這個侯爵嫡女的身份是半點也不值錢了,京中的好人家,誰敢要她做媳婦?
  
  還有那個人,以前就沒拿正眼看過她,以後怕是更不會再看她一眼了,他的眼裡,好像永遠都只有一個人,他的眼神溫柔而乾淨,但他的溫柔卻不是對自己的,他看自己時,只有淡然,淡然得好像根本沒有看到自己這個人。
  
  文英靜靜的站在一旁看著,紹揚看誰都是溫和的,只是看到她時,眼眸便沉了下去,眉頭幾不可見的輕蹙了蹙,文英心裡一咯登,突然就想起好久不見成良了,二哥突然又被人毒倒,難道?她的心猛地就揪緊了起來,感覺自己站在這裡就像一根雜草,一根紹揚心裡的刺,她甚至都不敢再留下去,怕一會子大哥若是問是誰害了二哥,所得到的答案真的就是自己的料想。
  
  果然,葉成紹下一句就開始問:「二弟,你怎麼突然又中毒了?你屋裡的人呢?都去了哪裡?」
  
  紹揚聽了果然就抬了眼看向文英,文英有種無地自容之感,突然就轉身向外頭衝去。
  
  葉成紹一見這情形,心裡立即有了絲瞭然,先前成良敢大著膽子害文嫻,更有可能會害紹揚,只是如今侯爺已死,爵位還有沒有都是兩說,成良在這個當口還要毒害紹揚做什麼?
  
  紹揚的手還緊緊的握著他的,似乎比先前更用力了,好像怕他離開似的,葉成紹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轉過頭對素顏和文嫻道:「你們兩個先去看看母親吧,我跟二弟有話要說。」
  
  素顏知道葉成紹這不是要避開自己,而是要避開文嫻,便拉了文嫻一起出來了。
  
  文嫻出來後,卻不肯離開,而是靜靜地站在紹揚的院子裡,目光淒然地環顧著四周,好半晌才道:「大嫂,我們去看劉姨娘吧。」
  
  素顏聽得一怔,她也有很久沒有看到劉姨娘了,文英方纔的表現很是奇怪,難道文英知道紹揚的毒是誰下的?難道又和劉姨娘和成良有關?
  
  「好吧,走,一起去看看劉姨娘吧。「府裡出了如此大的事情,劉姨娘表現得太安靜了,也太奇怪了。
  
  抬腳正要走,卻見葉成紹扶著紹揚出來了,見素顏還在,怔了怔道:」娘子,讓青竹換了紅菊來,你不要在府裡亂走,我和紹揚去辦些事。」
  
  是怕自己有危險吧,素顏越發肯定紹揚的毒與成良有關,青竹聽了葉成紹的話,發訊號給紅菊了。
  
  紹揚身子太弱,走得慢,葉成紹走向他前面,身子一矮道:「上來,哥哥背你。」
  
  紹揚的臉一紅,眼睛卻是極亮,高興的爬上了葉成紹的背,兄弟兩邊走邊說著什麼,很快就向前走去,素顏和文嫻對視一眼,文嫻眼裡全是驚訝,更多的,是高興,先前的淒然之色淡了很多,拉著素顏的手掌緊了緊,說道:「我們也跟著去看看吧,大嫂。」
  
  素顏也正有此意,兩人幾乎是小跑一般地跟在葉成紹身後,葉成紹果然是去劉姨娘的院子了,劉姨娘以前被侯爺罰出了府,但沒多久就又接了回來,素顏因為別院裡的事多,一直沒有回侯府,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劉姨娘的院子裡也是冷冷清清的,先前回來的文英也不知道去了哪裡,葉成紹背著紹揚毫不猶豫的就進了劉姨娘的屋,卻見劉姨娘也是和身雪白的素衣,好整以暇地坐在正堂裡,清遠如仙一般的容顏上全是倦怠,見葉成紹氣勢洶洶地進來,也不驚訝,只是冷冷地看著葉成紹。
  
  「成良在哪裡?讓他出來。」葉成紹背著紹揚站在正堂,不肯將他放下來。
  
  「我也不知道他去哪裡了,你有什麼事,就衝我來好了。」劉姨娘沉穩地坐在椅子上,神色鎮定得很,並沒有見半點慌張。
  
  「你最好把他交出來,不然,別怪我心狠手辣。」葉成紹的聲音冰寒刺骨,眼裡全是憤怒。
  
  劉姨娘聽得淡然一笑,優雅地站了起來,眼神悠長地看著葉成紹和他背後的紹揚,「你們兄弟兩個是來找成良報仇的麼?為什麼?因為成良給紹揚又下了毒嗎?哼,我只恨成良的毒下得太慢,沒有能夠將紹揚給毒死,不能讓你傷心,不能讓宮裡的那個人難過,真是太遺憾了。」
  
  素顏在後面聽了劉姨娘的話不由大驚,原來劉姨娘也是知道二皇子的身世,知道了紹揚的身世了麼?不然,她不會說這樣的話。
  
  葉成紹聽得大怒,將紹揚往地上一放,看了趕過來的紅菊一眼:「護住二公子。」
  
  自己便隨手抽了長劍出來,直指劉姨娘,劉姨娘冷冷地看著他道:「怎麼?就忍不住了?就要殺我了麼?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養不親的白眼狼,你爹媽不要你,侯爺當你如親子一般待著,你竟然親手弒父,真是禽獸不如。」
  
  葉成紹聽得眼睛都瞇了起來,劍花一挑,便向劉姨娘刺去,「原來你是想給他報仇麼?他不是我殺的,但我沒必要跟你解釋,你既然對他如此情深意重,那便到地下去見他好了。」
  
  原本以為這一劍出去定然全刺中劉姨娘,卻見劉姨娘的身子驟然飄起,很靈巧的躲過了葉成紹這一擊,葉成紹見了眼裡的譏笑更重了,「他果然沒有廢了你的武功,當初那一幕不過是在我面前演戲吧。」
  
  「我與侯爺青梅竹馬,兩情相悅,他怎麼可能會傷害我?如今他已經歸土了,我又如何會獨活,我守在這裡,就是等你來尋我,納命來吧,不殺你這畜生,我死不瞑目。」
  
  說著,手中抖出一柄軟劍來,招招凌厲的攻向葉成紹。
  
  素顏看得大急,忙拉了臉色蒼白的文嫻往外走,她們兩個手無搏雞之力,在這裡只會礙了葉成紹的事,紅菊卻呆在屋裡不肯出來,緊張地看著葉成紹與劉姨娘過招,越看越心驚,劉姨娘的武功似乎還在葉成紹之上,招式精巧而刁鑽,不過瞬間,他們已過過了好幾招了,葉成紹好幾次都是險而又險的躲過了劉姨娘的軟劍,紅菊在一旁伺機而動,一旦少主有危險,她就要出手。
  
  青竹也是緊張得很,把紹揚也一併拉了出來,對素顏道:「大少奶奶好生站著,我去看看爺。」說著,就進了屋。
  
  素顏的心也是緊揪著,生怕葉成紹打不過劉姨娘,忙對青竹道:「你別管我,去幫相公吧。」
  
  果然屋裡紅菊已經動手了,與葉成紹一同攻向劉姨娘,劉姨娘一人獨戰兩個人,雖然有些吃力,但暫時還沒有落敗,再一見青竹進來,嘴角就浮出一絲冷笑,手中的軟劍功勢越發凌厲了。
  
  葉成紹越戰越心驚,劉姨娘的武功似乎又比以前高出了更多,看來,她以前是掩藏了實力的,那一夜伏擊自己的人裡如果有她在,自己很可能就沒命了。
  
  青竹也看得心驚,屋裡的地方太小,有三個人在打鬥,她就插不手進去了,只能拿了暗器在一旁伺機動手。
  
  屋外,素顏緊張地看著屋裡,突然,身邊的文嫻的身子往前一栽,直直的掉了下去,緊接著,她的脖子一緊,有人在身後制住了她,聽到身後還處於變聲期的男子的聲音:「不要動,動我殺死你,讓葉成紹出來。」
  
  文嫻從地上爬了起來,一轉頭,看見素顏被成良挾持,大喝道:「成良,放開大嫂,你要做什麼?」
  
  「你滾開,不仁不孝的東西,你沒資格對我說話。父親屍骨未寒,你竟然就與仇人呆在一起,喊認賊為親,真是不知羞恥。」成良赤紅著眼睛對文嫻罵道。
  
  「你想害死侯府所有的人嗎?放開大嫂,不關大嫂的事情,就算你要報仇,也去找大哥,你捉住大嫂,算什麼英雄好漢?」文嫻撲過來就想要拽成良的手,成良一腳向她的腰間踢去,將她遠遠的踢開。
  
  又大聲道:「葉成紹,再不住手,就我殺了你老婆。」
  
  屋裡葉成紹聽得肝膽欲裂,怒目瞪向青竹,青竹這會子後悔死了,這可是在侯府啊,她怎麼知道成良會如此陰毒,藏在暗處伺機動手,劉姨娘聽了成良的話也是慌了神,對成良道:「良兒,你怎麼又回來了?快走啊,你這個傻孩子。」
  
  「娘,你走吧,我替爹爹報仇了再走。」成良像瘋了一樣,用手射挽著素顏的脖子,手中還拿了把刀子抵在素顏的腰間。
  
  又吼道:「葉成紹,你要麼自殺,要麼就看著你老婆被我捅死。」
  
  葉成紹果然就停下手來,緊張的大聲道「你放開我娘子,我聽你的就是,快放開她。」
  
  劉姨娘見了乘機就要用劍架在葉成紹的頸間,紅菊心頭一急,毫不猶豫的揮動紅綾纏向她的軟劌,同時一柄寒光凜冽的小刀射向劉姨娘,劉姨娘不得不後退了一步,回手自救。
  
  素顏心頭冷笑,成良果然陰險毒辣,最可恨的是他小小年紀,計謀很深,利用葉成紹以為劉姨娘武功被廢,他殺紹揚失敗後定然會遠遠逃走的大意想法,潛在這院子裡,伺機制住自己來要挾葉成紹,這計劃果然周詳,還真是能克制住葉成紹,不過,她又怎麼能讓自己成為葉成紹的拖累,甚至讓人拿她威協他呢?成良好像漏算了一件事情啊。
  
  廣袖中,素顏的手輕輕轉動著手中的一個普普通的鐲子,扣動機關,一根淬了麻藥的銀針立即拈於兩指之間,正要悄無聲息的刺向成良時,就聽得文英在向後喊了一聲:「成良!」她立即頓了手。
  
  成良聽得一怔,下意識回頭看她,說著:「大姐,你怎麼……」話音未落,頭上突遭猛擊,他兩眼一黑,素顏的銀針也同時刺向了成良。成良身子頓時就軟了下去,素顏有驚無險的逃過了一劫。
  
  葉成紹顧不得劉姨娘,飛身就躍了出來,一把將素顏抱在了懷裡,聲音都啞了:「娘子,你還好吧,傻子,你跟著來做什麼啊,嚇死我了。」
  
  屋裡劉姨娘見竟然是文英將成良打暈了,氣得美目圓睜,罵道:「你個小畜生,他可是你的嫡親弟弟啊。」
  
  文英的手還在顫抖,一根燒火棍自她手中滑落,眼中愧疚地看著地上的成良,半晌沒有說話。
  
  青竹和紅菊齊上,向劉姨娘攻去,劉姨娘心裡牽掛著成良,手中招式就有些亂了,青竹和紅菊兩人都拿有暗器,久攻不下之後,就拿暗器子喂劉姨娘,終於劉姨娘一個不慎,被青竹的錢鏢射中手臂,身子頓時一僵,人也直直的倒了下去。
  
  青竹擦了一把汗,怯怯地看向外面的葉成紹,紅菊對她搖了搖頭道:」自求多福吧,你這一次,著實做得不對,我和爺合力是能打得贏的,只是要費些時間而已,爺那樣信任你,把少奶奶的安危托付給你,你竟然如此大意……」
  
  青竹眼裡閃過一絲慌亂,抿了嘴,並沒有說話。
  
  外面葉成紹細細的撿查了一遍素顏的身體,看她神色自然得很,才放了心,一看躺在地上的成良,一腳向他踹去,拿了劍就要刺向成良,文英閃向便檔在成良前面,哭道:「大哥,他不懂事,姨娘把他教成了這個憤世嫉俗的性子,你放過他吧,求你了,求你了大哥。」
  
  葉成紹實在是太恨成良了,小小年紀心狠手辣,先是下毒殺害紹揚,又要殺自己,這樣的人再留在世上只會是禍害,只是剛才若不是文英,自己也許會被劉姨娘制住,他恨成良,卻不恨文英,也為文英的大義所感動,便軟了聲道:
  
  「大妹妹,你走開,他太過狠毒,留下他以後還是會害人。」
  
  文英哭得淚流滿面,抱住葉成紹的腿,仰著淚臉求道:「不會的,不會的,我會好好教他的,大哥,你放過他吧。」
  
  葉成紹被文英哭得心碎,無奈的對文英道:「大妹,他的性子已經定型,改不了的,他恨我,也恨紹揚,侯爺死後,我打算著還是撐起這個家,給你們一個好的前途的,可是,你看他,竟然一再的下黑手,這樣的人,你能教得好嗎?」
  
  紅菊自屋裡走了出來,看了眼文英,又看了眼地上的成良道:「也不是不可以呢,只要讓他忘了過去,傻上個兩年,再好生教著,說不定就能改了性子呢。」說著,手裡拿出一個瓶子來輕輕轉動著,笑得嫵媚。
  
  文英聽得大喜,對葉成紹道:「是啊,要是能讓成良忘記過去,我再好生教他,他一定會變好的,大哥,求你了,放過他這一回吧,你是我大哥,我不忍心你受傷害,可他也是我的弟弟,我更捨不得讓他死啊。」
  
  素顏被文英說得鼻子發酸,無奈的搖了搖頭,雖然剛才就算文英不打暈成良,她也會自救,但文英肯打暈自己的親弟弟來救她,這讓她既意外,又感動。
  
  不由看向紅菊:「你若真有那種不傷身體,又能讓成良失去記憶的藥,那就試試吧,相信,看著文英的面上,放過成良這一回吧,只要他以後不再作惡就好了。」
  
  葉成紹也實在是禁不得文英的苦求,點頭同意了,紅菊笑咪咪的拿了藥往成良嘴裡灌,
  
  一邊的文英就看得緊張,顫著聲問:「真的只會讓他失去記憶麼?不會傷了命吧。」
  
  紅菊邊灌邊道:「我樓裡的姑娘,進了樓裡來後,好些個都是尋死覓活的,這藥一下去就老實了,醒了後,再調教起來就容易得多了。」
  
  一旁的文嫻聽了立即後退了好幾步,沒想到素顏身邊的下人竟然是出自樓子裡的,感覺心裡膈應得慌,她自小接受的禮教使得她看不起紅菊這樣的人,更覺得與她們沾邊都是有損閨譽的事情。
  
  成良被灌了藥後,沒什麼反應,青竹悄悄的走進屋裡,拿白綾將劉姨娘捆了個紮實,文英看著張口又要求,卻見劉姨娘對她搖了搖頭道:「不許求,我不要你救,你以後就看好你弟弟就是,每年記得給我和你爹爹燒些紙錢就是。」
  
  文英大慟,撲了過去跪伏在劉姨娘面前,「娘,女兒不能看你和弟弟一錯再錯,爹爹做的事情,您又知道多少,這麼些年來,您忍辱負重,甘願給爹爹做小,爹爹又何曾真的為您著想過,一個名份就壓得您抬不起頭來,在這侯府裡頭,咱們不過是比下人的身份高那麼一點,你付出那麼多,爹爹哪裡真當我們是親人待過?他死是咎由自取,您犯不著為他送命。」
  
  劉姨娘聽了痛苦地閉上了眼,好半晌才睜開來,整個人也似乎失了力氣,委頓下來,卻道:「當年,娘當年雖然有一身功夫,卻被人制住,動不得半點氣力,逃也不能逃,若不是他,娘就成了教坊裡的官妓,他雖然沒給我一個正室的身份,但我還是感激他的,沒有他,娘這輩子可能過得更加淒慘,這一生,只為了他娘才苟活活,他待娘還是有情的,如今他死了,娘活著也沒什麼意思。」
  
  說著,轉過頭看向葉成紹道:「我只求死後,能與侯爺葬在一起,生能同衿,死要同穴,我想,他是願意與我合葬,而不希望與侯夫人的,他的情,在我這裡,我一直在他心裡,我知道的。」劉姨娘說這話時,美麗的眸子裡流動著脈脈柔情,眼波裡全是溫柔,還有一份自信,那是屬於她的自信,她有傾城傾國的美貌,又才華橫溢,武功卓絕,氣質清雅如月中仙子,如果不是命運捉弄,她一定能成為侯爺的正妻,與侯爺夫妻琴瑟和鳴,攜手到老的。
  
  葉成紹討厭了劉姨娘很多年,但這個時候,他竟然難以拒絕她這個請求,其實,劉姨娘也是個可憐人吧,不管她如何的心如蛇蠍,她對侯爺的那份感情是真摯的,原本,她可以裝柔弱,呆在府裡,自己既然會撐起侯府,也就會給她一份安逸的飯吃,但她不肯,她不願意窩囊地活著,她要為侯爺報仇,然後再為侯爺殉情,這分感情足以感動他了。
  
  「好吧,我依了你就是。「葉成紹淡淡地說道。
  
  文嫻卻是大聲道:「不行,她一個小妾憑什麼要與父親合葬,她沒有資格。她自己想死早些死就是,非要刺殺大哥你,這不是想將整個侯府全都拿來給她陪葬麼?如此狠毒的賤人,不能讓她入祖墳。」
  
  文嫻算是恨透了成良和劉姨娘母子了,上回自己被流民所傷,她後來也知道是成良在背後弄鬼,方才差一點又要被劉姨娘母子害死了,怎麼肯饒她們。
  
  文英聽了突然就起了身,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文嫻臉上,怒道:「這是她最後的一點要求,最後的一點尊嚴,請您尊重她。而且,你不認為,爹爹根本就不想與你娘同葬麼?」
  
  文嫻沒想到文英竟然敢打她,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個平素沒什麼存在感的大姐,罵道:「你算什麼東西,竟然敢打我,你一個小妾生的庶出……」
  
  「住口,不要再鬧了。」葉成紹煩燥的制止了文嫻的罵聲。
  
  「娘,娘,不要啊,娘,我們求大哥,大嫂心軟,她一定會放過你的。」文英突然大哭起來,撲過去扶住劉姨娘,劉姨娘的嘴角流著黑色的血液,胸前素色的錦衣已經黑了一大片,她臉上卻帶著釋然的微笑,眼神慈愛的看著文英,艱難地說道:「娘很自私,娘受不了沒有你爹爹的日子,先前娘對他們動手時,也忽略了你,你是對的,是應該阻止成良,至少,你們還有命在,娘對不起你,娘走了……」
  
  文英哭得心都碎了,不停的用衣袖擦著劉姨娘嘴角的黑血,哀痛不已。
  
  劉姨娘面帶微笑,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可憐文英哭得暈了過去。
  
  葉成紹命人將劉姨娘抬到了侯爺的靈堂裡,又讓人抬了文英回屋休息,青竹一直小心翼翼地跟在素顏身後,努力減少著自己的存在感。
  
  等一切都調罷好了,葉成紹冷聲對青竹道:「你走吧,回司安堂去。」
  
  青竹大急,外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低頭道:「少主……」



  第一百四十七章
  
  葉成紹冷冷地看了青竹一眼,轉身就往裡屋去,素顏昨晚便沒睡多少時候,好不容易把劉姨娘的屍體安置妥當了,又讓文英守著成良,文嫻守著侯夫人,派了自己在侯府信得過的向個得力的婆子去看住二房和三房,把侯夫人屋裡的東西討回來。
  
  這才和葉成紹一起回了屋,她實在是累極了,好在侯府裡,春紅還在,春紅幾個服侍她洗漱之後,素顏便先進屋歇著了。
  
  葉成紹等素顏睡下後,才將青竹和紅菊兩個招來,第一句話便是讓青竹回司安堂,青竹當時就急了,惶惶然的叫了聲:「少主……」
  
  葉成紹冷冷地看著青竹,俊眸微瞇,眼裡露出危險的神色,青竹心中一凜,顫聲道:「少主,再給屬下一次機會吧,屬下再也不敢了。」
  
  葉成紹的臉繃得很緊,眼神犀利如刀般看著青竹,青竹的心越發的惶然起來,求助似的看向一旁的紅菊,紅菊心中微歎一聲,青竹啊青竹,司安堂的人是不能有不應該的感情的,你怎麼那麼傻呢?可是,自小便在一起訓練……少主子又確實長得英俊瀟灑……天長日久的,又怎麼可能會沒有感情,其實,青竹埋藏得已經很深了吧,只是,今天也怪不得她,這種情形下,換了自己,也會選擇救少主的,只是,司安堂向來便是以聽命為天職,青竹確實違背了當初少主讓她來時的命令啊。
  
  看了眼葉成紹的臉色,又看了眼委屈可憐的青竹,紅菊深吸了口氣,鼓足勇氣試探著道:「少主……青竹她不是故意的,而且,當時,也是大少奶奶令她去救您的,您要知道,在您心裡,大少奶奶的安危勝過一切,可是,在大少奶奶心裡又何償不是一樣的呢?您當初下的命令也是讓青竹一切都聽大少奶奶的,她也似乎……好像……著實沒錯來著……」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小,嫵媚的美眸時不時的□一下葉成紹的臉,見他繃著的臉都要裂開了,最後那幾個字幾乎是拼了命才擠出來的,小得幾不可聞。
  
  青竹聽得眼睛一亮,可不是麼?當初少主讓她來保護大少奶奶時,說的不就是讓她聽從大少奶奶的話嗎?她可是按大少奶奶的命令來的呀,確實沒有做錯,剛想說話,就見葉成紹的眼眸清冷冷的橫了過來,立即心虛的閉了嘴。
  
  當時的情形下,自己雖然是著急少主的安危,但少主確實先命令了她,讓她要護著大少奶奶的,不然,也不會讓她把紅菊招來了,憑心而論,當時她確實是只關心少主的安危而忽略了大少奶奶,在她的心底裡,少主的安危還是第一的,任誰也越不過去,所以,這會子少主要趕走她,她才覺得有些心虛,但也委屈,畢竟大少奶奶也沒有出事,而且,自己一直對大少奶奶也忠心得很,並沒有出過什麼大錯啊,爺是不是罰得太重了些?所以,她又覺得委屈。
  
  「少主,屬下知錯了,以後不管何時何地何種情況下,都只會以大少奶奶的安危為第一,再也不敢行差踏錯一步了。」葉成紹的臉色一直黑著的,青竹很靈活乖巧的小心求著饒,紅菊聽了也在一旁幫腔道:
  
  「可不是麼?少主,青竹這大半年來,服侍保護大少奶奶也算是盡心盡職,與大少奶奶之間也有了感情,大少奶奶用著她也覺得順,您突然給換一個人來,指不定性子與大少奶奶合不來呢,您真要趕走青竹,屬下還是覺得,先問過大少奶奶的好,不然,奶奶起來找不到青竹,怕是會生氣呢?」
  
  這話算是說到點子心去了,葉成紹的臉色果然變了變,反眸向裡屋看了一眼,繡著湘妃竹的門簾子被風吹起,帶了金絲的畫面輕輕拂動著,層層盪開,像平靜的水面,激起了一層水紋,葉成紹的心跟著那簾子一起蕩漾了起來。
  
  先前素顏被成良挾持時,他的心被提得老高,那一刻,他真的感覺好害怕,這一生,他從沒有怕過,便是二皇子派了幾十個武功卓絕的高手暗殺他時,他也沒感覺到一絲的害怕,可是,第一次感覺害怕是素顏被人下了毒藥,第二次,就是今天了,這種感覺讓他幾乎要虛脫,從內心而出擔心和恐懼感由血脈向四肢漫延,讓他心臟緊縮,四肢冰涼,若非極力控制,他差一點就要倒下……
  
  所以,在看到娘子安全後,他放下心的同時便是震怒,他最信任的部下竟然無視他的命令,膽敢讓娘子處於危險之中,那些擔驚受怕全是青竹的自作主張帶來的,這樣的事情可一不可再,所以,他用趕走來懲罰青竹。
  
  可是,娘子是個重情義的,紅菊的那句話算是說到他心坎子裡去了,很得他的心,讓他感覺好微慰貼,是啊,在他的眼裡,娘子的安危是第一位的,在娘子的心裡又何償不是,青竹著實是兩難,娘子的話,她是不得不聽的……算了,真要趕走了青竹,娘子醒來定然又要揪自己的耳朵了,既然青竹知錯,又被嚇了這麼一陣子,那就饒了她吧。
  
  「你真的知錯了嗎?那你再給爺說一遍,你的職責是什麼?」葉成紹沉著聲對青竹道。
  
  青竹一聽這話眼神便更亮了,好像有戲呢,少主子的口風終於鬆了些了,她立即乖巧的回道:「屬下的職貴是以大少奶奶的安危需要為第一,以後不管在什麼情況下,屬下絕不敢擅離大少奶奶半步。請爺觀察屬下的後效吧。」
  
  葉成紹聽了這才點頭道:「可要記住你的話,若是再犯今天這種錯誤,你也不用我開口了,自行離開就是。」
  
  青竹聽了喜不自勝,忙給他行禮道謝,少不得又再表了番決心,葉成紹這才黑著臉,負著手進了裡屋。
  
  青竹覺得自己的腳都是軟的,葉成紹走了半晌,她都沒能站起身來,紅菊看著又歎了口氣,自顧自的走了。
  
  青竹艱難的站了起來,用手支著腿,慢慢的挪到一邊的繡凳上坐了,靜靜的坐在正堂裡,美麗又冷清的眸子幽幽地看向窗外,又是菊花開得正妍的時候,爺……是去年這個時候認得大少奶奶的吧,那一次,司安堂為了調查兩淮持振災銀子貪沒一案,親自潛入了藍府,那時,其實她也在,只是隱在林子裡並沒有出來。
  
  那時的大少奶奶,眉眼裡蘊著憂鬱,被親妹妹算計,讓蛇咬了,明明是個養在深閨裡的大家閨秀,卻大膽果絕得很,敢用自己的髮簪刺破傷口,用力擠出自己的毒血,說實在的,當時的青竹還真是看不上大少奶奶,她素來是看不起嬌嬌弱弱的大家小姐的,可是,大少奶奶的行為著實讓她有些詫異……
  
  同樣詫異的有爺,爺他應該就是那時侯開始注意大少奶奶的吧。
  
  想到這裡,青竹微歎了口氣,人的緣份有時就是很奇怪,有的人,只看一眼,就入了心,進了魂,就再也忘不掉了,就算那個人對他不鹹不淡,就算那個人從來也不眼拿正眼挾他,素顏高傲恣意,放蕩不羈的他也會低聲下氣,也便臉熱心跳,也會因她的一個眼神而激動不已,一花一如果,一葉一世界,大少奶奶怕就是爺的世界吧。
  
  自己明明就跟了他,陪了他那麼些年,可是爺呢,幾時肯多看他一眼過,在他的眼裡,自己從來只是個屬下,一個合作夥伴,一個會殺人的工具吧。
  
  「走吧,一會子爺看到你還在這裡,又會生氣了。」紅菊不知道又從哪裡轉了出來,過來拖了青竹往外頭走。
  
  葉成紹走進屋裡,素顏果然睡得很沉,平素明亮的眸子現在輕輕闔著,長長的眼睫在眼瞼處留下一線漂亮陰影,他一隻手為自己解著盤口,另一隻手將素顏放在被子外的手放進被子裡,以最快的速度將外衣脫了,輕輕掀開被子鑽了進去。
  
  自後面擁住素顏的腰身,幽幽的蘭香再一直絲絲鑽入他和鼻間,葉成紹忍不住輕嗅著,唇輕輕吻著素顏如瀑般散落在枕畔的如絲秀髮,他伸了手去,在她發間滑動,又調皮的拈了一縷髮絲,在素顏元寶一般的耳朵上輕輕掃動,果然素顏不堪他的騷擾,伸了手摸了下自己的耳朵,翻了個身,一條腿便毫無徵兆的搭在了葉成紹的身上,隨即,她的手臂也自然的伸了出來,攬住了葉成紹的腰,這種姿勢正好將葉成紹抱在了懷裡,她還不忘上下摸了摸,小臉也貼了上來蹭了蹭。
  
  溫香軟玉,又是最愛的那個人,如此近乎挑逗的行動,葉成紹感覺全身的血行都在飛速運行,但眉頭卻是微蹙了起來,娘子這分明就是把他當作抱枕啊,半年都沒有親近過了,他怎麼能讓她再偷懶繼續睡?
  
  看著抱著他,睡得一臉安祥的素顏,他惡作劇的伸了舌去添素顏耳垂,指腹在素顏的臉上緩緩摩娑著,摸繪著她的眉眼,她小巧而挺俏的鼻子,還有……讓他覬覦又想念多時的豐潤誘人的紅唇。
  
  素顏終於不堪其擾,輕嗯了一聲,模模糊糊的睜開了眼,一見是葉成紹,唇邊漾開一個溫柔地笑,「歇一會子吧,晚上侯爺的葬事就得開始辦了,不管皇上會如何處置侯府,你這個養子還是要心責心孝,把侯爺送上山的。」
  
  葉成紹聽了也微微一笑,大手就順著素顏的衣襟慢慢往裡伸,由腰間向上攀爬,撫上了他最喜歡的一處高峰,聲音低沉如大提琴般誘人:「嗯,歇會子,不過,娘子,我們還有一件大事沒做,做完這件事後,再睡也不遲啊。」
  
  素顏其實也很是想念他,這種事情,對男人來說是食髓知味,對女子來說,又何償不是,愛人的懷抱裡,被他寵著,愛著,那是作為女人的幸福啊。
  
  葉成紹的手在素顏的身上點火,素顏的心怦怦直跳起來,雖然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對彼此的身體也算是熟悉,可是小別勝新婚啊,那微帶了薄繭的手掌,那觸感覺就像細細的電流傳過一般,所到之處,肌膚既麻又酥,一陣顫慄,忍不住就低喚了聲:「相公。」
  
  感覺到了素顏的情動,葉成紹像是得到了鼓勵,原來不只是他在渴望她,娘子也同樣在渴望著自己呢,心立即就得到了滿足,但身體卻是在叫囂著空虛,尤其是身體的某處,讓他越發的想要她,他忍不住就將她攬得更緊了,溫熱的唇吻上了素顏的脖子,舌尖輕舔著她脖間的每一寸肌膚,濕滑而溫柔,素顏忍不住就縮了縮脖子,聲音也變得暗啞起來,又喚了聲:
  
  「相公……」
  
  「嗯,怎麼了?娘子?」葉成紹咕噥道。
  
  「相公……」素顏感覺身體在發熱,扭過頭,她主動伸了手勾住葉成紹的脖子,將他的頭扳正了,火熱的唇帶著半年來的離別,帶著半年的思念一同吻進了葉成紹的唇裡,只是輕輕一挑,那原本就等待著的牙關就張開了,她正要侵入他的領地,他就反吸住了她調皮的小舌,頓時天雷勾動了地火,兩條舌在一起纏繞,廝磨,難分難解,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時就脫落得一絲不剩了,赤呈相見的兩個人,將身心一起交付。
  
  直到素顏覺得胸腔裡的氣息全都被葉成紹抽乾吸盡之時,葉成紹終於放開了她的唇,大手仍在她身上游移,卻不肯進入正題,素顏覺得渾身上下像燒著了一樣,灼火焚身,身休的也極度空虛著,她忍不住就扭動了自己的身休,向葉成紹貼得更近了,「相公……」
  
  「娘子,我在呢,做什麼?」葉成紹的唇又開始順著脖子往下面移動,侵略著她如瓷般細滑的肌膚,細細密密的吻,點點綴綴而下,素顏在他身下潰敗,寸寸打開,像一朵怒放而熱情的玫瑰,發出誘人的芳香,等待著他的採擷,可他今天耐性極好,他想要聽到的話,她太羞澀,還不肯說呢。
  
  素顏的心裡像有一片羽毛在輕輕拂動著,恣意地撥動著她的心弦,癢癢的,酸酸的,又火燒火撩,偏點火的人像是故意在折磨她的意志,不肯滅火,她又羞又惱,又渴望,忍不住就一隻手下探……某個其實噴張著,得厲害的……惡作劇的上下動了一動,葉成紹的身子頓時一僵,從喉間逸出兩個字來:「娘子……」
  
  「怎麼了?相公?」素顏咬牙切齒地問道,心裡的灼火燒得厲害,這廝卻是故意在逗她,當她是小貓兒呢,這種事情,看誰比誰能忍!
  
  手下的勁力時松時緊,想起前世看過的a片,她有樣學樣的又動了幾下,伸出舌來,又勾起身子,在葉成紹精壯的胸前,對著那一點……輕輕舔了一圈兒,葉成紹的喉嚨裡發出一聲低吼,這磨人的小妖精啊,他投降了,不過,一會子,非得用男人的實力讓你認輸不可,長腿一跨,翻身就附上了素顏的身子,頓時,寧伯侯府裡,秋意濃濃,屬於葉成紹和素顏的睡房裡,春光滿室,春意盎然。
  
  兩個年輕的身體,火一般的熱情纏綿,大戰足足折騰了半個時辰後才結束,素顏累得連動一動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了,再一次陷入了黑甜的夢鄉。
  
  直至睡到申時才醒來,葉成紹精神亦亦,看著身邊仍睡著的素顏嘴角勾起一抹魅人的笑容,素顏體寒,睡著後會自動自發的往他懷裡縮,想起方才兩個人的激情,那時的她像一隻熱情奔放的火鳥,將他的神魂攪得顛三倒四,以為她會求饒的,可是這個磨人的小妖精哪裡肯嘴軟,硬是強拼到底,還是他自己捨不得她太累了……
  
  只有睡著後她才這麼乖巧溫順,像只貼心的小貓兒,他忍不住又附下頭親吻著素顏睡得紅撲撲的臉頰。
  
  「唔,相公,什麼時辰了。」府裡頭還有好多事,而且,葉成紹明天還要與靖國侯比武呢,素顏懶懶的伸了個懶腰,卻發現手腳都不太自由,一抬眼,某人又壓在了她的身上,她立即怒了,美目嗔視,自以為很凶,但嬌艷的俏臉再配上水波蕩漾的眸子,分明就更顯出幾分誘感來,「你個大色狼,怎麼還沒吃飯呢。」暈了,連聲音都是沙啞中帶點迷濛,迷濛中透著性感,她可以明顯地看出,葉成紹的眼神又黯沉了幾分,嚇得兩手用力一推,身子一下就滾出了他的懷抱,坐起身來抓了衣服就穿。
  
  葉成紹半躺在被子裡低低的笑了起來,不過逗逗她而已,就真的被嚇到了,早知道她其實也有膽小的時候,應該早這樣嚇她的。
  
  素顏頓時惱羞成怒,伸手就揪住了他的耳朵:「不許笑。」
  
  葉成紹很老實的捂著耳朵任她將自己從被子裡拎起,臉上露出委屈又怯怯的神情,但眼裡的笑意卻是半點也不減:「不笑了,不笑了,不敢笑了。」嘴角卻是扯著的,分明是忍笑忍得很厲害的樣子。
  
  素顏無奈地放開他,心裡卻是甜蜜蜜的,醒來第一眼能看到他的感覺真好,很安心,很踏實。
  
  她又自動自發的偎進了他的懷裡,悶悶地道:「相公,以後每天早上醒來,都讓我看到你好不好?」
  
  葉成紹聽得一震,心立即就歡喜雀躍了起來,沒有比這句話更深情的了,這是一輩子的誓約麼?人生最大的幸福莫過於天天早上起來就能看到心愛的人安靜的睡在自己身邊吧又覺得有些心酸,真是離開得太久了,一向不太願意對他說如此深情話的娘子也說出這樣的話來,這種話在別的男人聽起來也許很霸道,很專制,好像要獨佔似的,但葉成紹心無旁鶩,眼裡心裡只有素顏一個,巴不得時時刻刻就粘著老婆就好,所以,他聽在耳朵裡就只有歡喜和心疼了。
  
  「嗯,你也讓我天天起來時,都能看到好不好。」葉成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完全沒有看到素顏眼裡的驚喜,他感覺這個要求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卻不知道素顏的心裡卻是翻江倒海,激動不已。
  
  他很可能就會成為一國之君,三宮六院,妃嬪無數,不管他想不想要,那都是這個社會裡,制度現定的東西,她不得不承受的,不得不接受的東西,其實,她方才也只是有感而發,並沒有想那麼遠,說完後,才覺得自己好像霸道了,但她也不想改,她想知道他的回答,果然,他沒有讓她失望,連半分遲疑也沒有,他還是從前的那個他,那個任她欺負,像個大男孩子,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著意討好,又寵著她,溺著她的葉成紹。
  
  於是,心圓滿了,不久前才起來的退卻,逃避的小心思也湮沒了,不管他將來會有多少個嬪妃,只要他不背叛,形式上的她不會介意,也會與他並肩作戰,將那些想要破壞他們感情的各種不定的因素全都打跑,一時,又覺得前路明亮寬闊了起來,心情也大好,主動幫葉成紹拿了衣服:
  
  「相公,我服侍你穿衣。」
  
  福利這麼好?是因為剛才的承諾嗎?葉成紹偷偷地□了眼素顏的眼神,原本就清亮的眸子裡湛亮如辰星,娘子眼裡滿滿的都是鬥志,還有一絲的霸道和果決,他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眼神,但是,這樣的娘子讓他也覺得更加自信了。
  
  接下來的事情很繁鎖,寧伯侯的死有些詭異,又是那種罪名,刺殺二皇子啊,那可是有被立為皇太子的最熱門人選啊,竟然死在寧伯侯手裡了,雖然皇上還沒有下旨將寧伯侯府治罪,可能是因為皇后的面子吧,畢竟皇后可是寧伯侯的妹妹,皇上又是最寵愛皇后的……可是皇后的權勢身份再重,也抵不住刺殺皇子的罪名啊,很多大臣猶豫了,害怕了,就算是以往與寧伯侯府有親的,關係密切的人,也沒有來寧伯侯府弔喪,於是,寧伯侯府門前羅雀,車稀人少,幾乎沒有幾個人上門來。
  
  葉成紹也沒有介意,世態炎涼,朝臣們都現實得很,後來,因為得了信,知道他在親自主持寧伯侯的喪事,一些嗅覺靈敏的大臣又轉了臉,開始試探著往寧伯侯府裡來了,最先來的,當然是藍家,藍老太爺和藍大人同時來了,一見寧伯侯府裡井然有序,一切事物打理得還算妥當,藍老太爺摸著鬍子直點頭,以前怎麼也看不慣葉成紹那孩子,覺得太過痞賴,配不上自家端莊溫婉的嫡長孫女,如今看來,他卻是個大義的人。
  
  儘管皇旨裡說的是,葉成紹殺了寧伯侯,朝野之上也是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有的說葉成紹狼心狗肺,有的則說他大義滅親,有的則說他有皇子的狠絕和果斷,又有皇子的寬容和大度,總之,以然被皇上認回了身份,是堂堂皇長子了,又是以殺人者的身份,再來給寧伯侯當孝子,先不說皇上會怎麼想,只這份心,也值得大臣們去考量。
  
  當然,有的說是至誠至孝所至,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寧伯侯殺二皇子,葉成紹為救二皇子而殺寧伯侯是忠於朝庭和皇室的行為,但寧伯侯死後,為他披麻戴孝是孝道,更是仁義,畢竟他不與寧伯侯府斷絕成仇,那便是救了寧伯侯餘下的子女家眷,皇上就算不看皇后的面子,也要顧及他作為寧伯侯養子的心情,不降大罪於寧伯侯府的。
  
  也有人說葉成紹這是作秀,是在收買人心,在沽名釣譽,葉成紹是二皇子的大哥,他應該是巴不得二皇子死的人,怎麼可能會為二皇子復仇,寧伯侯其實是為了他能上位,才去殺死二皇子的,寧伯侯是為他死的,他為寧伯侯戴孝也是應該的。
  
  說好說歹葉成紹都不管不顧,他認真的接待著每一位來拜忌寧伯侯的人,藍家父子來過之後,中山侯夫妻也來了,再接著,工部尚書也來了,戶部尚書,刑部尚書,都來了,幾部首腦一來,那些下面的侍郎,郎中自然也跟風而來,到了晚上,寧伯侯府終於熱鬧了起來,來拜忌的人一波起一波,文英,文英和紹揚都跪在靈堂裡。
  
  葉二叔和葉三叔終於也露出面,出來幫葉成紹接待各級官員,二夫人和三夫人也去了前面接等前來弔喪的貴婦們,態度慇勤而有禮。
  
  按習俗,晚上是要辦一頓封棺宴的,許多朝臣帶了夫人來一起赴宴,素顏忙得頭都要暈了,將王昆家的從別院裡調了回來,又多加了採買的人手,盡量將封棺宴辦得熱鬧一些。
  
  在等開宴的時間裡,朝臣們坐在花廳裡小聲交談,先前還都只是談些無關痛癢的話題,說著說著,就說到葉成紹的身世上頭去了,以前便知道皇上對葉成紹很是寵愛和放縱,所以才造就了葉成紹那京城第一浪蕩紈褲子弟的名聲,但是,皇上明明就很寵皇后,既然葉成紹是皇后所生,皇帝長子,為什麼又不肯承認他的身份,將他送到寧伯侯府裡頭去養呢?
  
  真的只是八字不合麼?八字之說,信則有,不信則無,很多大臣心知肚明,這個說話很是說不過去的。
  
  如是,有人開始猜測到皇后的身份了,陳家也是來弔喪的大臣之一,雖然陳閣老和靖國侯並沒有來,但還是派了些不太重要的陳家之人來了,美其名曰是不讓別人看低了陳家的心胸,其實卻是在大臣中間煽陰見,點陽火。
  
  「各位大人怕是不知道一個辛秘吧,聽說咱們的皇后娘娘根本就不是大周漢人,而是北戎人呢。」一個長相富態,一臉笑容,看著令人親切的陳家人突然說道。
  
  「哎呀,可不是麼?幾位大人有見過皇后鳳顏的難道不覺得,皇后的長相著實不太像中原人麼?那風骨也太過艷色了些,和胡人倒是有七八分相似呢。」另一名與陳家關係甚好的人附言說道。
  
  「這樣說起來也真是的,下官也見過皇后娘娘一回,當時只覺得鳳顏傾國傾城,不敢多看,如今想來,感覺皇后娘娘和骨架子似乎是要比中原人高大些人。」又有一個人開口言道。
  
  「如果是異族的女子,做皇后倒是無所謂,但她所生的皇子繼承大統,那可就不好了,北戎可是大周的死敵,多年來在我邊關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堂堂大周怎麼能讓一個有北戎血統之人當皇太子?怎麼對得起死去的保家衛國的將士?又怎麼對得起北境流離失所的百姓?」一位貌似清流的男子接口道。
  
  「確實如此,怪不得大皇子被禁足,二皇子身死,只怕都與葉大人有關,異國之人怕是想要搶佔我大周大好的江山吧,啊呀,聽說,皇后是北戎公主呢,當年跟著今上去北戎出使的大人們不知道還記得不記得,皇后就是北戎皇帝的獨女,依柔公主。」
  
  其實,這些都是秘辛,大周朝臣中,知道的並不多,但偏陳家就是那少數幾個人之一,這會子陳家突然將這事給捅了出來,頓時,在朝臣中就炸開了鍋,有人附言道:
  
  「北戎人狼子野心啊,聽說北戎皇帝原就是想讓依柔公主即承大統的,但公主突然消失了很多年,那便是著意讓她嫁給皇上,讓她的兒子成為大周的嫡皇長子,成為大統的第一繼承人,那不是最高明的以不戰而屈人之兵麼?皇后想讓兒子繼承大統,從而再讓北戎吞併大周……天啊,難道我們就要生存在異族胡蠻的統治之下嗎?」
  
  「不行,這是喪權辱國之事,我們決不能讓北戎人得逞,不只是不能讓葉成紹繼承大統,還應該把皇后趕下台去,陳貴妃端莊賢淑,與皇上也是多年的夫妻,如今大皇子被奸人構陷禁足,幾位大人,你們敢不敢同下官一同去向皇上請奏,解禁大皇子,立大皇子為太子。」陳家的追隨者很激動的煽動著大家的所謂愛國情緒,民族情節。
  
  還真有不少清流附合,一時,這一小堆人裡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那邊以藍家老太爺和中山侯為首的大臣們終於也聽到了,不由看了過來,當聽到他們神情激動說是要趕走皇后,懲治葉成紹時,藍大老爺頓時大怒,站起身來對這一小堆人罵道:
  
  「無恥小人,竟然敢私下議論鳳顏,可知此乃有傷國體之大罪?皇家的臉面都被你們損盡了,大庭廣眾之下,你們竟然污辱皇后,污辱皇家的血統,當該萬死。」
  
  陳家那胖胖的官員聽了冷笑道:「藍老大人,你自然會幫著葉成紹說話了,他可是你的孫女婿,他要是篡了位,你藍家就可以貴不可言,一衝而上了,哼,虧你還以清流首領自居,這點民族氣節也沒有,讓個北戎雜種當你的孫女婿!不過,那是你的家事,你願意自貶身家,不顧藍家百年望族的名聲,我們管不了,但是,要讓這種人踩在我們頭上,當大周的皇儲,那是絕不可能的事情,凡有血性的大周人,都應該反對才是。」
  
  中山侯聽得大怒,突然就自椅子上掠了起來,挺拔的身軀向那胖子縱去,大手如鋼鉗一樣就將那胖子揪出了人群,反手嘩啪一陣響,一下子就幾十個耳光煽了上去,那胖子原本就圓頭鼓臉,這會子被中山侯打得鼻青臉腫,整個頭像是脹大了一圈,看著就像個頭大身輕的木製玩偶,神情十分的滑稽。
  
  那胖子其實也是有些功夫的,只是中山侯突然發難,他沒來得及著防,先前議論得正歡的那一小撮人,也是目瞪口呆,一時沒有回過神來,好半晌,胖子『嗷』的一聲叫了起來:
  
  「中山侯,老夫也是朝廷命官,你憑什麼打我?」衝上去就要與中山侯撕打,中山侯一腳踹了過去,將他肥胖的身子踢得老高,又重重的掉下來,頓時揚起地上一層飛塵。
  
  「打得就是你這老狗,敢污辱皇子,污辱皇后,本侯就是一刻殺了你也不為過。」中山侯鄙夷地看著那胖子罵道。
  
  陳家的擁護者聽了也氣憤了起來,有的官職較高的就道:「就算污辱皇子有罪,但我們說的也都是事實,皇上被異族人蒙弊,做臣子的有責任提醒和勸諫皇上,清君側乃是清臣的責職所在,便是赴湯蹈火也是在所不辭。」
  
  「就是,中山侯,不要以為你爵位高就盛氣凌人,就算我們說話有不對的地方,也應該是由皇上來處罰我們,你沒有資格,這也不是你的權限。」又有人跟著說道。
  
  那胖子得了支持,從地上艱難的爬起來,罵道:「上官狗賊,沒見過你這麼下賤的,自家的兒媳婦被人搶了,你不說替兒子出氣,竟然還幫著仇人,舔葉成紹的屁股,你要不要臉啊,老夫今天就要罵他是雜種了又怎麼樣,一個見不得光的陰勾裡的老鼠……」
  
  中山侯聽得怒極,腰間的長刻猛然抽了出來,只見寒光一閃,沒有任何花哨,便直沒入了那胖子的左胸,胖子雙手捂刻,呆呆地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紮著的那柄秋水長劍,又抬起頭來不可置信地看著中山侯,伸出手指,只說了個:「你……」字,就轟然向後倒去,重重的身體,再一次揚起一層灰塵,死不瞑目!
  
  整個大廳裡頓時寂靜無聲,人們都怔怔地看著中山侯,中山侯面無表情的走向胖子,一把抽回自己的配刻,胖子的身子抽震了一下,再也不能動彈了,中山侯冷冷地掏出帕子來,將自己劍上的血跡擦淨,嫌惡地扔在胖子身上,回過頭來,冷冷地向陳家那撮子人橫掃了一遍,「誰敢再污辱皇后娘娘和皇長子半句,這就是下場。」
  
  說著,若無其事的走回藍老太爺身邊的椅子上,大馬金刀的坐下。
  
  好半晌,人們才回過神來,很多人便悄悄地起了身要溜走,今天這事可大了,那胖子也是個五品官員啊,雖然是陳家的旁支,是陳家的附庸,但是,當庭打殺朝廷五品命官,這可也是大罪啊,畢竟不管如何,就算胖子犯了事,也應該由刑部受理,皇上親判才能定下罰行,中山侯這是私殺大臣啊。
  
  而且,先前陳家那夥人說的那些個事情也太過敏感了,皇家秘辛,還是少知道些為妙,一些怕事的,溜得比泥鰍還快。
  
  而陳家人也醒過神來,大怒,但又被中山侯的氣勢給鎮住,只敢怒目而視,卻再也不敢辱罵了,有幾個起了身道:「走,去告御狀,還有沒有王法,有沒有天理?如果皇上不懲此逆賊,那我們就讓百姓來說話,讓百姓敲登聞鼓去。」
  
  好毒的計謀,中山侯聽了冷冷地站了起來,聲音清越而響亮:「告御狀?快去,快去,我們也去,幾位大人作證,這些心懷不軌之人,分明就是想亂了大周的朝綱,造成大周的動亂,皇上難道就不知道皇后的身世?皇上不知道葉大人的能力?皇上如此聖明,豈會讓大周落入異族人之手,這些人好像只記得皇長子是皇后的兒子,卻是忘記了他還是皇上的親生,誰不知道子隨父性,不管母親是何人,冷家的子孫就是冷家的子孫。難道你的兒子都跟你老婆姓了?真是荒謬,連最豈碼的子承父姓也忘了,你們真是數典忘祖,豬狗不如!」...<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2-7-9 05:33 PM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大皇子的擁護者和陳家那一派的人被中山侯罵得面紅耳赤,臉色訕訕的,他們原本就是故意混淆概念,故意把葉成紹的北戎血統說得厲害,說得可怕,要說起來,自古以來,男子才是一家之主,女人不過是附屬品和生孩子的工具,女人在家並沒有地位,生下的孩子怎麼可能會繼承女人的姓氏,為女子傳宗接待?
  
  那個說要去鼓動百姓去敲登聞鼓的小官員原也只是說句場面話罷了,被中山侯一駁,他再也不敢多言,他可只是個六品小官,比起胖子來還要低上兩級,中山侯連子的殺了,殺他不和切菜似的?
  
  垂了頭,生怕中山侯注意到他,灰溜溜的就往外走,這一堆子人原就是來鬧事的,如今事情鬧得太大了,他們也不敢再呆,都一個接一個的往外面走。
  
  那些人,邊走邊生氣,原本他們只是故意散佈謠言,打擊葉成紹,又為大皇子造勢,議論時,也是趁著葉成紹不在的時候才敢說的,沒料到,竟然會是中山侯為葉成紹和皇后出氣,說起來,中山侯之母還是陳家的親戚,看中他家老太君的面子上,中山侯也不應該與陳家作對,還殺了陳家之人才是,可是,偏那一席話說出來,就像是踩了中山侯的尾巴一樣,讓他大發肝火,這點,真讓陳家人始料不及。
  
  其實,寧伯侯的兩個弟弟,葉二叔和葉三叔都在大廳裡頭,葉成紹在前院主事,並沒有在這裡,按說他們兩個應該是府裡的主人,人家罵葉成紹時,他們就應該出言阻止的,但他們兩個一直是躲在人堆子裡,半句聲也不吭,像是這一切與他們無關似的,這會子出了人命了,他們就更加害怕了,竟然悄悄的也跟著人溜,藍大老爺看著就好生氣憤,大聲喚道:「葉大人,這裡死了人,你不想法子處理,要到哪裡去?」
  
  葉家二老爺聽了身子一僵,不得不站住了,回頭說了聲:「啊,是啊,死了人,葉某這就去通報給皇長子,請他前來處理吧。」
  
  說著,再也不遲疑,加快步子向外走去。
  
  而女眷坐的花廳裡,同樣有擁護陳家的人聚集在一起,其中,更有與陳王府關係密切之人,與陳家親眷因著某種共同的目的坐在了一起。
  
  大家也先是說起了寧伯侯府的一些家事,扯到了侯夫人和劉姨娘的關係,又說侯夫人,寧伯侯死了,便是再傷心,也應該出面來主持喪事才對,這麼多客人來了,侯夫人竟然連面都沒有露,有的人就在亂猜:「聽說葉夫人原是個很要強的,自從世子夫人進了門後,就屢遭挫折,聽說,有一次,婆媳兩個鬧了一場,世子夫人就堵氣衝回娘家了,侯夫人沒辦法,親自去藍家陪禮道歉,好生好氣的求了世子夫人回來呢,後來,更是連當家掌事的權力也給奪了,唉,如今侯爺再一死,她們母子幾個怕是更沒什麼好日過了,看看,這分明都是皇子妃了,卻還是霸在侯府裡頭不肯走,巴著侯府的掌家權,我看啊,侯夫人怕也是給氣的,出來了又能如何呢,要面對殺夫仇人,有仇不能報,還要笑顏以對,唉,她乾脆不出來,眼不見為淨吧。」
  
  另一個夫人聽了點了頭,悄悄的將頭湊到先前說話的那個人身邊來,小聲道:「可不是麼?聽說那劉氏倒是個剛烈的,要殺世子爺,只是沒殺得了,寧願自殺了,說是要與侯爺同葬呢,沒想到,一個小妾也如此的貞烈。」
  
  「唉,世子夫人很是有才,相貌也姣好,但品性卻不怎麼的,小小年紀城府就很深呢,在壽王府梅花宴上,一曲驚四坐,勾走了多少京城少所郎的魂啊。」陳家那胖子的老婆,年過四十了,也與她的丈夫一樣的嘴賤,說起話來,賊眉鼠眼的。
  
  「哼,可不是麼,聽說她未嫁時,就三心二意的,原是與中山侯世子議了親的,結果,又看上了這一位,只怕那時候就知道這位是皇子的身份吧,所以,明昊那樣俊逸風雅的公子也被人退了婚,嘖嘖嘖,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另一名附庸陳家的小官夫人說道。
  
  「哎哎哎,你們聽說了沒有,就前些日子,死了的明英郡主和護國侯家的三姑娘一同去她家別院裡頭玩,結果就看到世子夫人與中山侯家的那個公子抱在了一起呢,哎呀,這是餘情未了,還是藕斷絲連啊?」陳王府的親戚之一,臉上掛著憤恨的神色,鄙夷地說道。
  
  「啊,不會吧,你弄錯了,聽說是東王世子對她情深得很呢,那次流民在東街鬧事你們知道吧,那東王世子可是誰都不和,就樓著這位世子夫人脫離險境了,這樣的人,還真是不守婦道啊,她真的是想把全京城的好男人全都勾去麼?我呸,什麼京城第一才女啊,是京城第一……那什麼才對。」
  
  這話卻是劉婉如的嫡母靖北伯的夫人說出來的,二皇子死了,劉婉如也成了新寡,雖然她比明英要好一點,不用死,但同樣年紀輕輕就成了寡婦,還是個名份不高的寡婦,劉家花了大力氣才將她嫁了出去,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劉婉如成了家族中的一顆廢子,劉家當然也是很不開心的。
  
  一群婦人說著這樣的八卦,雖然有的怕惹事,並沒有參與,但是,大家都是八卦的人,就算不說,耳朵卻是伸得老長,巴不得聽更多,更多辛秘的東西,以陳家為首的一小圈子人越說越來勁,聲音也從小聲,到了大聲,後來看無人制止,更是肆無忌憚了起來。
  
  在廳裡另一邊的東王妃,還有中山侯夫人兩個也聽到了她們的談話,先前只是聽她們在說侯府裡的鎖事,她們便並不想與那些婦人一般去爭論,只道公道自在人心,個別別有用心的人要亂說,越要澄清,便越說不清,不如不理睬的好,但是後來,她們竟然連自家兒子也說到了,東王妃首先就氣得臉都紅了,瞪了眼睛向這一堆子的長舌婦看了過來,中山侯夫人也是眉頭緊皺,眉眼間蘊著一股子怒氣,只是她良好的休養讓她並沒有立即發作罷了。
  
  一藍夫人聽了則是眼淚都出來了,她那可憐的素顏,自嫁到寧伯侯府後,幾時過過一個展眉的日子?如今竟然還要被人如此的污蔑,叫她如何不氣?
  
  中山侯夫人拉住她的手,安慰她道:「不過是一些淺薄之人,你何必與她們一般見識,沒得失了身份。」
  
  東王妃聽了也點了頭道:「請者自清,她們說這些冤枉話也不怕天打雷劈,藍夫人,你要是與她們去爭,就真的是失了體面呢,不值當。」
  
  東王妃的聲音說得很大,那一邊的人聽得清清楚楚,立時有的人就閉了嘴,不敢再說,畢竟東王妃的身份在這裡是最高的,誰也不敢輕易的得罪於她。
  
  壽王世子與素顏向來交好,又因素顏而賺著大錢,聽得那些人說得不堪,她是個大膽又不怕事的,又比東王妃和中山侯夫人晚著一輩,兩個長輩不好與人爭論,她卻是方便得很,起了身,緩緩在大廳裡頭踱了圈步子,大而黑亮的眸子透著危險的光芒,在那一堆八婆身上各頂個的掃視一遍,對著說話最多的劉夫人道:「夫人說得如此清晰明白,好像親眼看到過一樣,請問夫人你是在何時何地看到葉夫人向中山侯世子投懷送抱的?那一日本妃也和東王妃,中山侯府人同在別院裡頭,我們怎麼沒有看到這一暮呢?只是那一夜,別院裡頭發生了一件大事,人有潛進了別院,要刺殺葉夫人,好在我們都在,那些刺客才沒有得手,莫非……那些人是夫人派去的?專門為夫人搜集小道小息,另帶殺人越貨?」
  
  劉夫人聽得冷汗潸潸,她也聽說了那天晚上的事情,那些人自然是明英派過去的,劉婉如後來告訴過她,明英是受二皇子的指使,才那樣做的,好在當時那些被抓的活口都死了,最後也沒能查得出來主使之人,現在明英也死了,那算是個無頭公案,壽王世子妃這樣一說,那她就成為了刺殺皇五妃的嫌疑人,比當初的罪名還要打一些,靖北伯可比不得陳王府的權勢,連陳王府都垮了台,靖北伯又算得了什麼?
  
  她終於體會到禍從口出的可怕了,忙笑笑對壽王世子妃道:「世子妃說笑了,我一個婦道人家,哪有那個膽子和實力呀……」
  
  「你是沒有,不代表靖北伯沒有啊?要不,是靖北伯指使的?」壽王世子妃也不等她解釋完,又接口道。
  
  這時,文英正好忙完了過來,剛好聽到壽王世子妃與劉夫人的談話,有些莫名地看向壽王世子妃,劉夫人正哭喪著臉,擦著額頭上的汗水,聲音都在發抖了:「世子妃,這話可亂說不得啊,這罪名,劉家可擔不起,擔不起的呀,我家老爺最是清正,又與葉夫人無冤無仇,為什麼要害她啊?」
  
  「哼,你也知道葉夫人與你無冤無仇啊,那你剛才還要說那些中傷她的話作甚?陳王府的下場你不知道嗎?堂堂鐵帽子世襲親王嫡女,皇子妃,因為刺殺葉夫人而被賜死,陳王府幾百人因此被打入宗人府大牢等待宣判,你們誰還想再試試,是想進刑部大牢還是宗人府,或者……」壽王世子妃微瞇了眼,冷笑一聲後,又掃視了那些長舌婦一遍。
  
  那些人立即就垂了頭,不敢與她對視。
  
  其實,二夫人和三夫人兩個也是呆在女眷這連陪著女賓的,那一小撮人議論素顏的時候,二夫人就在離她們不遠的地方坐著,她裝著同她娘家的人說話,聽八卦聽得津津有味,半點也沒有要為素顏辯駁的意思,她娘家的親戚奇怪地看著她,她附近了娘家嫂子,小聲道:「從別院裡頭一回來,就給了我這個二嬸子一個下馬威,還把我搶回來的東西都搬走了,哼,雖說如今是要靠著她,可這心裡頭的氣總是不平的,反正又不是我在說她什麼,人家要說,我還管得住別人的嘴啊?」
  
  她娘家人聽了還是一臉不贊同的樣子:「這麼著要是讓她知道了,你以後的日子不是更不好過麼?你就是裝也要裝個樣子出來啊。」
  
  「在前頭忙著呢,廚房裡一大堆子事,都是她的人在管著,這麼多的官員要吃飯,出了差子她也擔不起,只要我摻合就成了。」二夫人撇撇嘴回道。
  
  三夫人倒是離得遠一些,這會子聽壽王妃子妃把劉夫人說得灰頭土臉的,她這才開了口道:「我家大侄媳婦為人溫婉賢淑,豈是一般的長舌潑婦能比的,口口聲聲說她如何如何的人,除了嫉妒就是別有用心,也不知道你們這些人是來參加宴請的,還是來搗亂的,哪有在主家作客,卻議論人家的事非的,這樣的客人,我葉家不歡迎。」
  
  三夫人這話說得義正嚴詞,聲音也清亮得很,她倒底是代表主人家,說起話來腰桿子也硬,一時間,整個廳裡寂靜無聲,與陳家交好的那一撮子人的臉色就很難看了,胖子的老婆憤憤的站了起來,大聲道:「哼,以前侯爺在時,葉家何等的謙和溫厚,如今侯爺一死了,葉家人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我們好心來拜忌侯爺,你們竟然如此對我們,走,以為誰稀罕呆在這裡呢,成天介死人的地方,沒得沾了晦氣。」
  
  一邊的另幾個夫人也是站了起來,打算走,這時,文英正好幫著素顏忙完,過來請女眷們上席,聽到這話怔住,看向三夫人,三夫人因著如今素顏很看重文英,對她這個三嬸反而不冷不熱,心中對文英就有氣,撇開了臉。
  
  胖子的老婆和劉夫人見了這情形,更來勁了,抬腳罵罵咧咧的走:「各位夫人還呆著著做什麼?熱臉挨人家的冷臉,人家不歡迎咱們在這裡呢,走吧走吧。」
  
  有幾個兩邊倒的夫人聽了這話也起了身,畢竟葉三夫人說的話著實不好聽,打擊面也大,留著也有些尷尬。
  
  文英聽了冷笑著揚了聲:「來人,葉家待客不周,得罪了客人,好生送客人回去,把幾位夫人隨禮的禮金也一併退回去。」
  
  幾位夫人聽得大震,拜忌死人的禮物若是退回,是很不吉利的,古人信迷信,說是死人錢送出去了絕對不能被退,不然自家也會死人的。
  
  一時,幾位夫人都憤怒地看向文英,劉夫人不敢對壽王世子妃如何,但卻不怕文英的,不過是個過氣侯府的庶女罷了,如今侯爺死了,侯夫人根本就不待見她……
  
  「你是哪裡冒出來的死丫頭,竟然敢退我們的禮金,我們是看在多年朋友的份上才來拜忌侯爺,你可太不懂現矩了,小婦養出來的,這待人接物果然就差一色。」
  
  胖子的老婆也道:「算了,我們走吧,不要跟個上不得檯面的人計較。」
  
  文英本就傷心,突然間父母雙亡,她是強撐著才沒倒下的,還盡力在幫素顏打下手,一股子郁氣悶在心裡正沒地方發洩,聽了劉夫人這話,抓起小几子上的一杯茶就潑了去,怒罵道:「你們當我們葉家人都是傻子呢,表面是來做客的,內裡就在胡說八道,中傷我大嫂,我大嫂性子好,不與你們計較,我可受不得你們這些假仁假義之人的嘴臉,這裡不歡迎你們,你們給本姑娘滾蛋。」
  
  劉夫人被文英潑了一臉的茶水,一件蜀錦竹紋繡的素色秋衫上染滿茶水,那件衣服是毀了,再也不能穿了,她又心疼,又生氣,一甩袖道,「看看,葉家都養了些什麼閨女出來?只怕都是被帶壞了,沒了規矩,沒個尊卑上下,走吧走吧,這種人,多看一眼都噁心。」
  
  說著,她先抬了步子往外走,壽王妃見文英雖然佔了上風,卻是聽不得劉夫人欺軟,看著劉夫人離開的背影,不緊不慢地說道:「慢走啊,明兒讓劉伯爺去順天府解釋解釋,葉家別院出事那一日,他都做了些什麼?皇后娘娘正為這事震怒著呢,指不定劉大人就立了功,交出刺殺的幕後兇手來了。」
  
  劉夫人聽得身子一僵,卻再也不敢多待,抬了步子,像逃一樣的跑了。
  
  胖子的老婆也正要走,這時,她家的下人驚慌失措的跑了過來:「夫人,夫人,不好了,老爺死了。」
  
  胖子的老婆就如被當頭擊了一棒,眼前一黑,差一點就倒了下去,一旁跟著的幾個夫人忙上前扶住她,整個廳裡的夫人們也都震驚地看向那個下人。
  
  文英聽了也嚇住了,胖子可是個五品官員,來吊個孝卻死了,寧伯侯府又脫不了干係啊,真是屋漏偏逢連天雨,一事接著一事來了。
  
  一旁的夫人便喝問那下人:「你胡說些什麼,你家老爺好好的怎麼會死?」
  
  「是被中山侯殺死的,老爺他……他罵了皇后娘娘和皇長孫,中山侯大怒,一劍殺死了老爺。」
  
  胖子喘一口氣悠回來,聽了這話,仰天長嚎:「天啊……這還有沒有王法啊,吊個孝也能被殺,天理何在啊。」一轉目,看到正愣怔著的中山侯夫人,突然就瘋了一樣衝了上去,揪住中山侯夫人的衣服就要撕。
  
  東王妃和壽王世子妃幾個也是怔住了,一時沒有回過神來,想擋沒來得及,中山侯夫人更是被胖子老婆推了幾下才反應過來,狼狽地看著胖子的老婆。
  
  「你男人殺了我相公,我要殺了你。」胖子老婆發狂的撕扯著中山侯夫人。
  
  文英知道素顏與中山侯夫人的感情,回過頭來,看整個廳裡亂成了一團,粗使婆子這會子也不在,她抄起桌上的茶壺,提起就往圍著胖子老婆,對著,看似像在拉架,實則對侯夫人下暗手的人就一頓亂淋,頓時,熱茶水澆在了那些人的衣服和頭臉上,這些養尊處優慣的人,哪受得住這個,紛紛怪叫著跳著腳散開,回頭看見文英還在淋茶水,一個個忙不迭的就躲。
  
  文英總算衝開眾人,走近胖子的老婆,毫不猶豫就是一茶壺砸在了胖子老婆的後腦勺上。
  
  胖子的老婆半聲也沒吭就倒了下去,中山侯夫人總算是被解了圍,但身上的衣服也被胖子老婆給扯壞了,東王妃和壽王世子妃兩們忙將她扶住,文英也難得管廳裡的事情,拉了幾位夫人去了自已屋裡換衣。
  
  那邊男賓廳裡死了人,葉成紹被告知後,匆匆地趕了過去,見胖子已經死透了,行兇的中山侯卻是面色平靜的坐在廳裡,跟工部尚書說著話,廳裡,除與劉家交好的一撮子人已經走了,還有不少官員呆著,大家都想看新鮮出爐的皇長子會如何處理這件兇殺案。
  
  葉成紹在路上就聽說了整個事件的經過,一進廳裡,就見包括藍大老爺在內的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他臉色沉靜的大步向中山侯走過去,一輯到底,說道:「伯父,大恩不言謝。」
  
  說罷,又轉過身來,朗聲對在場的所有人說道:「這個人是在我府裡頭死的,就當是我葉成紹殺的,有誰有什麼怨恨,衝我來就好了。」
  
  此言一出,滿堂震驚,那些還站在中間派的,聽了這話心情就複雜了,這位爺向來就是個敢愛敢恨,做事無所顧及的人,跟了他,還真能得到他的真心相待呢,這種事情,要是換了旁人,最多也就做個調解,幫中山侯去脫罪,絕沒有自己頂的,一時猶豫的心思又活動了起來,看葉成紹的眼神更加不同了。
  
  中山侯聽了眼中滿是欣喜和感動,卻是豪邁的拉住葉成紹道:「殿下用不著為臣擔心,臣殺了就殺了,那蠢賊說話太賤,臣早就看他不順眼了,順天府來拿人,臣跟他們走就是了。」
  
  話音州落,果然就有宗人府來了人,揚得志一臉為難的對葉成紹道:「主子,宗人府是派了靖國侯來拿人了。」
  
  葉成紹聽得眉頭一挑道:「把門給我死死守住,不許他進來,皇上腦子發燒了嗎?靖國侯乃外戚,憑什麼讓他代表宗人府來拿人?再說了,伯父也不是皇室成員,宗人府拿個屁人啊。」
  
  揚得志的臉色更難看了,小聲道:「靖國侯說是主子您指使了中山侯爺殺人的……」
  
  「呃……就是爺指使的又如何?他有什麼資格來拿我?他指使人在我府裡頭污辱皇后,污辱聖上,污辱本殿下,就該誅滅九族,殺一個算是給了他家恩典了。」葉成紹橫著眉眼說道,眼睛看向廳裡眾人,大聲道:「各位大人請與本殿一同進宮面聖,到時,還請各位稟公直言,說幾句公道話。」
  
  藍大老爺和劉尚書還有顧老大人立即回道:「那是自然,那位陳大人的確是口出狂言,辱沒皇家,死有餘辜。」
  
  六部有兩部首腦都支持葉成紹了,下屬官員當然是跟著領導走的,再加上藍老太爺在清流的地位,幾位文職官員也隨口附合,在廳裡的,百分之九十都支持中山侯。
  
  葉成紹見了就對揚得志道「拿了爺的金牌去,靖國侯要是敢硬闖進侯府,便治他個犯上作亂之罪。」
  
  揚得志聽了帶侯府的護衛一同出去了,藍大老爺難得很有氣勢地對葉成紹道:「賢婿,我去會會靖國侯,光揚總管去面對他,怕是對付不了。」
  
  葉成紹剛要反對,藍老太爺摸著鬍鬚道:「讓你岳父去吧,他也該為素顏那孩子做點事了。」
  
  藍大老爺聽得臉一紅,帶著揚得志出去了。
  
  藍大老爺別的本事沒有,嘴皮子可是利索得很,能將死的說成活的,要說起罵人鬥嘴,全朝沒幾個能說得過他去,當時素顏舌戰陳閣老時,很多朝臣便道,不愧是藍大人的嫡女,果然有乃父之風,尤其靖國侯回來後,被素顏罵了個狗血淋頭,灰頭土臉後,大家更是覺得她有青出於藍之勢了。
  
  這會子藍大老爺親上陣,很多人就來了看戲的興致,跟著藍大老爺去了前院。
  
  那一天,靖國侯倒底沒有進得來侯府的門,被藍大老爺擋在了門外,他原本想硬闖的,無奈藍大老爺幾句話便給他掐死了,進來也是丟面子,回去也是丟面子,最後還是權衡利弊,他還是氣呼呼的走了。
  
  葉成紹留了中山侯在侯府裡住著,打算今天先把侯爺的喪事辦了,再同他一起上朝。
  
  那邊素顏也聽說出了事,忙去女眷廳裡,見到胖子的老婆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心中有絲瞭然,便命人將胖子的老婆送了回去,還依了文英的,將胖子那一幫子人的禮金全都退了回去,那些人氣得臉都白了,素顏連跟她們說一句客氣話的心情都沒有,讓方媽媽送走的。
  
  封棺宴後,女眷們都漸漸離開了,東王妃怕中山侯夫人心裡不好受,陪著她一起走了,用王府的馬車送了中山侯夫人回府。
  
  皇上那一夜沒有繼續派人來侯府,葉成紹和素顏兩個總算把侯爺送上了山,出了葬後,才回府。
  
  二老爺和三老爺見府裡的事差不多了,就想溜回任上去,二夫人和三夫人這一天倒是慇勤的跟在素顏身後轉,這會子見事情忙完了,也想要溜回自己的院子裡去。
  
  素顏便將她們留住了,又問過侯夫人手,對二夫人和三夫人道:「事情宜早不宜晚,從現在起,就請兩位嬸娘收拾東西,分家吧。」
  
  二夫人聽得微怔,沒料到慇勤了這麼久,還是要分家,不過,一想到現在府裡頭又出了事,文英那丫頭可是得罪了一大群的貴夫人,中山侯殺了人,又被指葉成紹指使的,大房怕是再也難撐得住了,倒也應得爽快:「好吧,既然侄媳你非要趕二叔一家走,那我們再留下也沒臉,分家就分家吧,不過,我得先說明,郊區那礦山可是葉家的,怎麼著也得三一三十一,每家分一股。」
  
  素顏聽得冷笑連連,問道:「那礦山可是姓葉的?」
  
  二夫人聽得一滯,硬著頭皮道:「那礦山是皇后賞給葉家的,自然我們也是有分的。」
  
  「哼,二嬸子你如今可是越發的臉皮厚了,那礦山是皇上寧伯侯管著的,是皇家的產業,你憑什麼說是葉家的,又憑什麼得一股去?」文英在一旁聽了就道。
  
  「住口,長輩說話,有你插嘴的份麼?」二夫人惱羞成怒地說道。
  
  「她怎麼沒有分,以後府裡頭就是她當家了,二嬸子,你說你是長輩,也要有個作長輩的樣子來,總說些個讓晚輩們寒心的話,誰還肯尊重你?」素顏淡淡的對二夫人道。
  
  三夫人在一旁,一聲都不作,只是默默地聽著,二夫人看了就更氣,礦山要是能分股,三房得的利也是一樣的,憑什麼只讓她一個人跟素顏爭啊,於是拿眼瞪三夫人。
  
  三夫人見了就苦笑一聲開了口:「文英說的話原就沒錯,礦山我們是分不了的,皇上就算不收了礦山回去,留給寧伯侯府也只能由紹揚接手,二嫂,你就少說一些有的沒的了吧。」
  
  二夫人聽得眼睛瞪得老大,不解地看向三夫人,三夫人卻是不再說話了,又垂了眸子,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坐著。
  
  素顏卻是起了身,對文英道:「著人來看著二房,讓他們收拾東西離府,以後不許再回寧伯侯府來,府裡在侯爺名下的房契地契,田產鋪子還有現金,全都不許二房拿走一星半點,那都是侯爺留給紹揚,文嫻,還有你和成良的,以後紹揚承了爵,礦山也要交到他手上,至於三房嘛,府裡原屬於三房的房舍還是給三房,但要砌牆隔開,以後就是兩家人了,也不要留門,要來往,走大門就好,再在侯爺名下的鋪子裡分兩個給三房,好莊子也給兩個,嗯,就這樣了,我還要跟你大哥進宮去,今天是他和靖國侯的比武之日,沒時間了陪你了,你自己作主。」
  
  二夫人聽得臉都白了,這是要將二房淨身出戶啊,只讓他們拿原本屬於二房的東西,連房子也不給了,那二房還有什麼?以前二老爺好女色,俸祿大多都嫖了,娶了小妾什麼的,家底子薄得很,這樣出府,一大家子人怎麼安生啊,還有,文靜的親事還沒有定下來,中山侯看樣子怎麼也不會跟好這一房議親,再說了中山侯才犯了死罪,誰知道他那一家會不會也倒了,還有啊,一屋子的小妾庶子庶女……二夫人頓時想死的心都有了,上前來就要求素顏:「侄媳婦,你不能這樣狠啊,怎麼侯爺一死,你就把親叔叔趕走呢,天下也沒這個道理啊。」
  
  素顏沒心思聽她鬧,看了文英一眼道:「大妹妹自己處理吧,我走了。」
  
  文英早就請了粗使婆子在外頭候著,聽了素顏的話立即揚了聲:「來人,請二嬸回自己的屋裡去,揚得志!」
  
  揚得志立即從外頭進來了,身後還跟著七八個護院。
  
  文英道:「大總管,現在就帶了人去看著,勒令二房今日申時就搬離府裡頭,不得多留。」
  
  二夫人頓時哭得驚天嚎地的,邊哭邊罵:「沒良心啊,沒天理啊,親侄女要趕殺叔嬸啊,這日子過不下去了,你們誰敢趕我,我就死給你們看。」
  
  文英聽了笑著對那些婆子道:「你們放開二嬸子,湖裡沒蓋蓋子,上梁的繩子府裡頭也有,要刀子還有刀子,嬸子想怎麼死,死在哪裡都自便。」
  
  二夫人聽得目瞪口呆,向來老實的文英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剛毅了?
  
  兩旁的婆子見二夫人不哭了,拖了她就往外頭走,文靜聽了也跑了過來,與文英吵了一通,不過,她也知道自己父母做得太過,不敢與素顏去理論,只能陪著二夫人哭。
  
  揚得志帶了人,當天將盯著二房收拾了東西,將二房的人往外趕,而二老爺原是想溜的,這下也走不成了,屋裡雞飛狗跳的鬧成了一團,小妾之間為了一點小東西又吵又鬧,還大打出手,幾個庶子也是鬧得面紅耳赤,一個東西搶來又搶去,二夫人又守著他嚎,罵他沒本事,他頓時心灰意冷,獨自一人,溜出了府。
  
  二老爺不在,二房就更亂了,莫說申時,就是到了晚上亥時還沒有收拾清楚,文英便讓揚得志把二房的東西一股腦兒全裝上了馬車,將那一房哭爹喊娘的人全都趕了出去,半點情面也沒講。
  
  三房因為不用搬走,又分得了一些鋪子田產,所以安靜得很,看著二房的下場,更是半句多話也不敢說,那一天,文英忙得焦頭爛額,卻是終於將家給分了。
  
  葉成紹根本就不急,他慢悠悠的等素顏處理好家事,才將素顏送上了馬車,自己和中山侯一起騎了馬,昂首挺胸的往宮裡頭去了。
  
  靖國侯早就等在了乾清宮裡,一身戎裝,威風凜凜,正在與皇上細說昨日被藍大老爺攔在葉府門外的事情:「皇上,寧伯侯世子也太過倡狂了,臣可是您派過去的欽差,又是代表宗人府去的,他竟然連面都不露,阻礙臣辦差不說,還讓個小小五品官員來罵了臣一頓,他眼裡,哪裡還有皇上您,哪裡還有朝綱,又將整個皇上放在哪裡?」
  
  皇上臉上沒有半點表情,眼裡卻是含了一絲促俠之色,那小子原就是個桀驁不馴的,連自己的帳都不買,又怎麼會受你這小小侯爺的氣,誰讓你要逞能的,丟了面子活該。
  
  嘴裡卻道:「啊,他膽子這麼大麼?哎呀,你也要體諒他的心情,寧伯侯再怎麼也是他的養父,他正在為養父辦喪事呢,你卻帶了人去鬧,他當然會發脾氣了。」
  
  靖國侯聽得一臉的黑線,「皇上,那可是得了您的許可的啊,沒皇上您下令,臣哪裡能事了宗人府的人去?」
  
  皇上聽了懶懶的揮了揮手道:「朕這不也是給你陳家面子麼?閣老多日不上朝,一來就氣乎乎的求朕要嚴懲殺害他侄子的兇手,又說順天府會壓不住中山侯,所以非要請了宗人府的去,朕可是說了,那是違制的,他不聽,朕為了照顧他的心情,也允了,朕對陳家可是非常優容了啊。」
  
  靖國侯聽了又道:「那臣請問皇上,要如何處置中山侯?」
  
  「處置什麼?你們府裡頭的人昨天說了什麼?為什麼中山侯會當眾下殺手?真當只有你陳家會向朕告狀,朕的耳朵就是聾的?只是死一個人,算是朕看著你多年保家護國的份上,不計較,不然,你陳家滿門誅了,也不為過。」皇上冷了,這靖國侯可是越來越猖狂了,真以為自己是軟柿子,是昏君,任由他欺瞞麼?
  
  寧伯侯府裡,可是有自己的兩個兒子在的,竟然也敢在人家辦喪事的時候鬧事,活得不耐煩了吧。
  
  靖國侯聽了皇上這話,終於有些心慌了起來,突然心裡就有了一絲瞭然,皇上昨天會允了自己帶宗人府的人去捉拿中山侯,只怕不是對自己的恩寵,而是故意讓自己去出醜的,皇上,倒底還是很在乎皇后的,自家那幾個手下也太不會辦事了些,捅出皇后的身份就算了,要罵皇后和葉成紹做什麼?這不是踩皇上的尾巴麼?
  
  額頭漸漸冒出一絲冷汗來,靖國侯垂了頭道:「臣該死,沒有教導好親族,死得他胡言亂語,犯了大錯,請皇上降罪。」
  
  皇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懶懶的揮了揮手道:「如今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一會子那小子要進宮了,你還是想著怎麼打贏他吧,不要在比武場上又讓他羞辱了你一頓,那就是更失體面的事情。」
  
  皇上話音剛落,就聽得葉成紹朗聲道:「羞辱這老東西,那是不費吹灰之力的事情,父皇,兒臣第一次發現你好有先見之明。」



  第一百四十九章
  
  話音落,葉成紹一身天青色圓領箭袖直綴,頭戴紫金冠,腰間只繫了個碧玉環吊佩,看著簡單清爽,偏又清逸俊朗,這一身太過素淨隨意,哪裡像是要與人比武決鬥的樣子,與靖國侯一身戎裝,銀盔銀甲如臨大敵的樣子比起來,真是隨便得多了。
  
  光這身裝扮便有輕視靖國侯的意思,再加上他先前那一句話,更讓靖國侯那張被邊關風霜吹得黑皮燥肉的臉變得魚肚皮色,看著一搖三晃,吊兒郎當渾不將他當回事的葉成紹進來,靖國侯的虎目瞪得眼角都要裂開了。
  
  乾清宮內,三品以上的大臣便都列隊站在兩旁,看了這情形,眼裡都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
  
  葉成紹搖晃著走近靖國侯,笑嘻嘻的看著他,突然兩指一伸,出手如電一般的伸向靖國侯的雙眼,這一招來得太突然,靖國侯未料到他會當著皇上的面向他偷襲,嚇得頭急劇後仰,穿著沉重盔甲的笨重身軀連連倒退了好幾步才算站穩,頭盔都被他甩歪了,形容好不狼狽。
  
  葉成紹卻是出手便收,兩根修長的手指在靖國侯面前晃了兩晃,哈哈大笑起來,他不過是做了個手勢嚇嚇靖國侯罷了,沒料到果然成功,笑得好不暢快。
  
  身後的中山侯也跟著哈哈大笑,對葉成紹道:「殿下怎麼還是喜歡開玩笑,看把侯爺嚇得。」
  
  兩旁的大臣們看了,有的也跟著笑了出來,有的與靖國侯交好,是靖國侯一派的則是忍著笑,不敢出聲。
  
  靖國侯被葉成紹嚇出一身冷汗,狠狠地將頭盔搬正,這才發現葉成紹果然只是開玩笑,立時臉成了豬肝色,再聽中山侯一說,氣得胸前的護心鏡都一鼓一鼓的,可見他胸膛起伏有多大。
  
  滿朝文武大臣都看著靖國侯,有的心中暗想,都說靖國侯武功卓絕,用兵如神,怎麼連殿下的一個小動作都能將他嚇得失了神,不會是沽名釣譽,弄的假名聲吧。
  
  皇上坐在龍椅上忍笑忍得辛苦,看靖國侯實在是下不來台,佯裝生氣道:「紹兒,侯爺沙場老將,怎麼經得起這樣胡鬧,太不像話了。」
  
  皇上那句沙場老將卻是讓靖國侯更加羞惱,沙場老將連個玩鬧動作都能被嚇到,還真是丟死個人了,若是有屬下看到,他就只能找個地洞鑽進去了。
  
  葉成紹聽皇上實嗔暗喻的話,笑著向靖國侯拱了拱手:「哎呀,本殿不知侯爺如此草木皆兵,無狀了,無狀了啊。」
  
  靖國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到底是久經官場之人,很快就平靜了下來,臉上的羞色盡斂,冷笑道:「殿下放心,本侯不與頑劣的小子一般見識。」
  
  葉成紹聽他罵自己是頑劣小子,也不生氣,瀟灑的向皇上一揖道:「皇上,請賜杯酒給侯爺壓壓驚吧,莫這會子嚇得失了色,再去比試,人家會說兒臣欺他。」
  
  靖國侯聽得大怒,一揮手道:「要比便比,何必囉囉嗦嗦,我們比武場上見真招,老夫這些年來力抗北戎,大周第一猛將的名聲可不是吹來的。」
  
  葉成紹聽了挑了眉道:「好啊,比武場上見真招,不過,皇上,這比試沒個綵頭很沒意思啊。」
  
  皇上聽他話裡另有深意,凝了眼問道:「哦,你要什麼綵頭?」
  
  葉成紹轉過頭,挑釁地看著靖國侯道:「這個綵頭其實也沒什麼的,只是不知道老侯爺敢不敢應下。」
  
  靖國侯聽他一副已經將自己看成手下敗將的語氣,聲得頭一昂,大聲道:「不管是什麼綵頭,本侯都敢應,只希望到時候皇上不要偏私才好。」
  
  皇上聽了沉了臉道:「靖國侯,朕就算要偏私,還有眾大臣在,難道朕是那說話不算數之人麼?」
  
  靖國侯聽了這話忙低了頭認罪:「皇上息怒,臣無狀,只是殿下乃是皇長子,臣下手就未免有顧及,勝了也不敢要綵頭,所以……」
  
  言下之意乃是說,葉成紹是皇子,如果他不小心傷了葉成紹,皇上就不能怪罪於他,而且,那個綵頭也一併要給他。
  
  皇上聽得生怒,靖國侯這兩年來,越發的咄咄逼人了,連自己也敢要挾了,眼中精光一凝,直射向靖國侯道:「朕說過只是比武,點到為止,難道靖國侯對朕的紹兒起了殺心不成?」
  
  靖國侯聽得臉一白,單膝跪地道:「皇上,戰場上刀劍無眼,臣在邊關哪一戰不是生死搏殺,以命相拼,這下手就難免會重一些,但臣會盡力克制,絕不會傷了皇長子性命。」
  
  言下之意便是能繞了葉成紹一命,卻不能保證不傷他,皇上還待要說,葉成紹向前一步行了一禮道:「父皇,侯爺說得沒錯,刀劍無眼,兒臣上了比武場後,比得興起時,也難免控制不住力道,既然是比武,就難免有損傷,所以,這場比試,只不傷性命,其他自是不論了,侯爺若是傷了兒臣,父皇您千萬不要怪罪於他。」
  
  皇上聽了沉了臉道:「不行,此次比試,最多只能傷些皮肉,不能傷筋動骨,你是朕的皇兒,傷了你,朕心疼,靖國侯是朕的重臣,傷了他,朕難過,所以,點到為止。而且,比試的綵頭會公正獎出,現在你說說,你要什麼綵頭。」
  
  「兒臣的綵頭可不是什麼金銀寶貝,兒臣喜歡玩鬧,此次勝者,可以當著滿朝文武百官的面,打敗者四十記耳光,當作懲罰。而且,將中山侯殺陳大人一案交由勝者處置。」葉成紹見皇上還算是真的擔心他,便不再堅持了,有些遺憾的將自己想好的條件說了出來。
  
  中山侯聽了目光一凝,眼中露出詫異之色,皇上和眾大臣也是,陳家那位族人雖只是個五品,但可是陳閣老親手提拔的,也算是陳家的得力幹將,竟然就那樣被中山侯殺死了,陳家一定恨中山侯到了入骨的地步,肯定是欲殺之而後快的。
  
  但中山侯畢竟深得皇上的寵信,又有侯爵在身,便是按正常的途徑來判決,最多只會是個削爵流放罷了,不會有性命之憂。
  
  葉成紹將中山侯的處置定成比試的綵頭,無疑就將中山侯的生死拿來作賭注了,他贏了且罷了,若是輸了呢?那不是把中山侯往死裡推了麼?
  
  大家不約而同地看向中山侯,這個事件中心的,被當作綵頭的人物,卻見中山侯正深深的看著葉成紹,眼中竟然有著淡淡的感動,更多的,卻是信任和堅決,沒有半點怨念。
  
  皇上也讀懂了中山侯的眼神,他目光灼灼地看著中山侯,眼神由明變黯,放在案几上的手不自覺的握緊了起來,好半晌才道:「好,就依了皇兒你。靖國侯,你可同意?」
  
  靖國侯輕蔑地看了眼葉成紹,朗聲道:「臣願意,只希望到時候,臣的手掌皮糙肉厚,打起人來,殿下那張白臉怕是經受不住啊。」說完,哈哈大笑,好似將方纔所受的郁氣全在這一笑裡消散了似的。
  
  是罵葉成紹是小白臉呢,朝中不少人偷偷笑出聲來,葉成紹卻是渾然不知覺,還很自戀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龐,又看了看靖國侯的臉,點了頭道:「莫說也是的,一會子打侯爺的臉時,本殿下得去把手包了起來,侯爺的那張臉也是太厚了些,可別傷了我的手了。」
  
  他說得一本正經,像是再普通的一話不過了,朝臣中一開始沒有人聽出他話裡的意思,隨即哄堂大笑起來,被罵臉皮厚的靖國侯氣得一跺腳,率先衝出了殿。
  
  皇上笑著讓人擺駕,心裡暗罵,成紹這小子跟藍氏呆得久了,罵人都不帶髒字,卻能氣死人了。
  
  卻說素顏,進了宮後,就直接去了坤寧宮,皇后正在宮裡頭等著她,見她一來,便起了身迎了出來:
  
  「怎麼才來?」
  
  「家裡一攤子事,上官世叔殺了陳家的一個五品官員,家裡又有人在鬧,不過,都解決了。」素顏有些擔心地說道。
  
  「他……他怎麼越老越衝動了,真是的……」皇后娘娘秀眉緊蹙著,拉著素顏的手就有些發汗,不自覺的就加了勁道。
  
  「母后,要是相公當時在場,也會殺了那個嘴賤之人的,他竟然敢罵您和相公,說相公是……反正,兒媳覺得殺得好,那種人就該殺。」素顏感覺到了那了皇后的緊張,沉了聲道。
  
  皇后果然眼裡泛出一絲淚意出來,眼神卻是柔柔的,帶了一絲小女兒的羞意,搖了搖頭道:「真是個傻子,不值得啊,不值得啊,都幾十歲了,還是那麼衝動……哦,他們怕是去了比武場了,我們快去看看吧。」
  
  皇后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忙將話題轉了,拿了帕子悄悄的拭著眼角的淚水。
  
  素顏心中大震,怎麼感覺皇后娘娘和中山侯像是有故事一樣,中山侯對皇后和葉成紹的維護比皇上都要好得多,而皇后聽說中山侯出了事,竟然哭了……她的八卦因子立即豎了起來,也許,曾經,年輕時,侯爺是對皇后有情的也不一定呢,又想起了溫婉大方的中山侯夫人,她心中一黯,覺得這樣想對不住中山侯夫人,沒有繼續往下想了。
  
  「好的,不過,母后,我感覺這次的事情好像不簡單,靖國侯似乎太自信了,像是一定能贏了相公似的,昨天帶了人去鬧事,雖是言詞上說不過兒媳的父親,但他肯就此放手離開,這不像是陳家人的做事風格啊。」素顏卻沒有立即跟著走,而是擔憂地對皇后道。
  
  皇后聽了果然怔住,美艷的眸子裡露出一絲厲色來:「你是說,陳家會在比武時動手腳?」
  
  「嗯,兒媳也不確定,但這種事情,還是防患於未然的好,如今最重要的是馬,靖國侯可是馬上的將軍,他的馬術定然是很好的,兒媳倒是對相公武功很放心,就是怕……有人在馬的身上動手腳,到時候……刀劍無眼,便是不傷筋動骨,輸了對相公的顏面也不好,這場比賽,皇上能輕易應允,也是想樹立相公在軍中的聲望吧,所以,只能勝,不能敗。」素顏斟酌著說道。
  
  皇后聽了美眸一轉,頓時滿室都失了顏色,波光流轉間,艷光四射,看得素顏都怔了眼,心中又想,皇后如今都是這樣的美艷傾城,那年輕時,要驚艷多少男子啊,中山侯就算對皇后有小心思,也是正常啊。
  
  「素顏,你跟我來。」皇后沒注意到素顏的失神,拉了素顏的手就往內殿裡去。
  
  在內殿裡,皇后扭開一個書格的暗鈕,走了進去,那裡竟然是另外的一間屋子,不大,卻是連著一個通道,通道的門是關著的,看著黑幽幽的,素顏看得一陣心跳,感覺只在電影裡才看到暗道密室之內的東東,突然親眼所見,便有點小小的刺激和興奮,以前總覺得皇后是個苦情的人,對皇上很是癡情,在宮裡雖然也有些手腕,但最終還是個悲劇性的人物,沒料到,皇后也有自己的秘密呢。
  
  皇后看素顏怔住,拉住她的手小聲道:「這是母后手裡的力量,將來,也會交到你手上去的,來,跟我進來。」
  
  素顏聽了乖乖的跟著皇后進去了,暗道很長,素顏和皇后走了很久才到了頭,皇后輕輕打開暗道盡頭的門,素顏感覺眼前一亮,睜眼看去,聞到一股清幽的菊花香,皇后帶著她走出了暗道門,素顏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是在一座假山石後,那暗門是一塊石頭,從外面看過去,古樸粗糙,沒有半點雕琢的痕跡,根本看不出來是一個暗門,素顏好生奇怪,不知道這個暗道是怎麼在皇上和太后的眼皮子底下修成的。
  
  皇后看出素顏的疑惑,笑道:「當初我進宮時,不肯住進坤寧宮,因為那裡曾經死過一個皇后,我覺得晦氣,但太后非要我住進去,說皇后就只能住坤寧宮,皇上那時也寵我,沒法子,就說按著我的意思來整修,那時候,中山侯才是御林軍的統領……」
  
  皇后說到這裡時,眼睛亮亮的,似是在回憶當年的情形,臉上也帶了一絲甜甜的笑意,素顏不知道她是想起了當年的皇上才笑,還是想起了中山侯,總之,這樣的皇后更讓人挪不開眼,純淨美好,又溫柔多情。
  
  兩人自假山後走了出來,御花園裡很冷清,只有幾個年老的宮女在修剪花木,她們看到皇后帶了素顏來,忙低頭蹲身行禮,並不多看,皇后淡淡的道:「本宮帶皇子妃來散散心,你們且退下去。」
  
  皇后在坤寧宮裡見到素顏時,就將左右的宮人都屏退了,這會子也沒帶人跟出來,那些個雜役們聽了皇后的話,都退了出去,但有一個人卻是走得慢些,那宮人看著四十多歲的樣子,長得極瘦,還不時的咳,像是身體很不好的樣子,一條腿似乎還有些跛。
  
  她似乎是踩到什麼東西硌著腳了,蹲下了身子,皇后走近她道:「容凌,去幫本宮做一件事,不管靖國侯的馬是宮裡的,還是他從靖國侯府帶來的,本宮都要讓他的馬在半個時辰後發病,最好是腳軟的那種。」
  
  那名叫容凌的宮女聽了也沒回頭,只是沉聲道:「屬下遵命,公主請放心。」
  
  「記得給少主換匹馬,也是不管他要騎哪一匹,換一匹你信得過的馬去。」皇后又補了一句。
  
  容凌聽了就起了身,蹣跚著向前繼續走著,但那步子卻是飛快,眨眼功夫,就消失在了月亮門後。
  
  皇后帶著素顏又回了坤寧宮,從內殿出來時,花嬤嬤等在正殿裡,見她們一同出來,忙拿了皇后的披風來:「娘娘,您若是要去看皇長子的比武,這會子怕就要去了,聽說,皇長子在乾清宮裡又跟靖國侯吵了起來。」
  
  不吵才不正常呢,這是葉成紹的風格,皇后娘娘聽了就笑了起來,對素顏道:「紹兒如今可是比你還會罵人了,只怕今天靖國侯又沒討到便宜去。只是吵了嗎?」後面的一句話是問花嬤嬤的。
  
  「奴婢聽小順子說,還有綵頭,說是贏了的人,要打敗者四十記耳光,並將中山侯的處置權交到勝者手裡。」花嬤嬤擔憂地對皇后道。
  
  皇后聽了果然臉色僵了一僵,隨即道:「算那小子有良心,侯爺這麼些年沒白對他好。」
  
  比武場裡,皇上帶著一行人,浩浩蕩蕩進來了,武場很大,兩邊擺上了兵器架子,各種兵器羅列其中,陽光下,寒光閃閃,護國侯正指揮著御林軍清理場邊,將無關之人全都清理出去。
  
  皇上坐在觀看台上,看了葉成紹和靖國侯一眼道:「今天的比試點到為止,不許有大的損傷,否則,嚴懲不貸。」
  
  葉成紹和靖國侯聽了都齊聲應諾,群臣們心中也明白,這兩個人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都很重要,尤其是葉成紹,他現在可是大周朝唯一的一個成年皇子,大皇子被禁,二皇子死了,皇上肯定不願意讓葉成紹再受傷,靖國侯的威名在外,被他傷了,那可不是斷手,就會是斷腳的事情,皇后會擔心也是正常的。
  
  皇上話音落下後,壽王站了出來,宣佈比試的規矩:「分三場,三局兩勝制,第一局是比試射箭,第二局是拳腳功夫,第三局是兵器。現在,請二位挑馬。」
  
  靖國侯府的人早就牽了馬等在場子裡了,聽了這話,便牽了馬上前去,靖國侯的馬是一匹棕色的汗血寶馬,高大威猛,毛色純亮油滑,一看便知是上過戰場的。
  
  而葉成紹也是帶了自己家的馬來了,墨書牽著馬也如同靖國侯家的馬伕一樣向場中走去,但沒走幾步,那馬兒突然就揚起前蹄,高聲嘶鳴起來,把牽馬的墨書嚇了一跳,好不容易才揪住了韁繩,上前安撫那馬兒,卻發現那馬兒的左前蹄子根本就著不得地,一著地就彈了起來,口中發出悲鳴聲。
  
  葉成紹一見便沉了臉,大步走了過來,拍了拍馬脖子,讓馬安靜下來,附下身看去,只見馬兒的左前蹄的掌子外,沁出一絲血跡來。
  
  墨書嚇得立即跪在了地上,結結巴巴道:「爺,才還是好好兒的,怎麼就……」
  
  葉成紹沒理他,細細地查看著馬蹄,這是,壽王和東王還有中山侯也走了過來,一起看著那馬兒,葉成紹很快就在馬蹄子上找到了一根細如髮絲的銀針,插在馬蹄掌邊上,馬兒一落腳就被刺得生痛,所以,才會厥蹄子。
  
  東王的臉色就很不好看起來,看了墨書一眼,墨書大汗淋漓,他剛才就離開了一小會子,去尿了一個,怎麼就……
  
  他是自小兒就跟著葉成紹的,服侍了多年了,葉成紹知道他的心性,絕對不可能是墨書弄的,便對東王道:「世伯,無事的,換一匹馬就好。」
  
  東王點了點頭,卻是抬了眼,看向正站在皇上邊上的護國侯,沒有說話,中山侯也是看了護國侯一眼,拍了拍葉成紹的肩道:「臣幫你選一匹好馬去?」
  
  正說著,那邊素顏坐在皇后的攆子上一同來了,看見這邊的情形,與皇后對視一眼,心想,果然馬兒出了問題,看來,是有人是想讓葉成紹騎不成自己的馬……幸虧她們早有防備,不然……
  
  葉成紹聽了中山侯的話卻是一挑眉道:「不用了世伯,讓御馬園裡的人幫我挑一匹就好了。」於是丟開自己的馬兒,向看台走去,對皇上道:「父皇,兒臣沒馬。」
  
  皇上早看到了葉成紹的馬兒像是出了問題,眼睛微瞇了瞇,對葉成紹道:「無事,你自去御馬園挑一匹好馬來,至於你的馬的事情,容後再查。」
  
  葉成紹聽了點頭應了,沒多久,就有兩個皇家馬伕牽了兩匹獅子驄來,也是上好的良馬,任葉成紹挑,葉成紹拍了拍其中一匹,正要說就選這一匹了,卻聽得有人道:「殿下,用奴才的這匹吧,這可是今年從東臨來的良馬啊,您騎上它,肯定馬到成功。」
  
  葉成紹順聲看了過去,卻見是個滿臉皺紋的老頭子,穿著宮廷馬廄裡的衣服,頭髮花白,兩眼卻是極亮,見葉成紹看他,他臉上的笑容更虔誠恭敬了,但眼神與葉成紹對視著,並不如其他宮人一樣,低眉垂目,像是很盼望葉成紹用他的馬一樣。
  
  但他的馬兒看起來卻是普通得很,看著雖然也是名馬,卻是矮了很多,也不夠壯實,但毛色卻是很亮,比起先前兩人牽過來的獅子驄來,遜色了很多,更是比不上靖國侯的那匹汗血寶馬。
  
  葉成紹劍眉揚了揚,眼神如刀一般看向那老馬伕,那老馬伕在他的威壓下卻靜立不動,眼神仍是靜靜地看著葉成紹,良久,那邊靖國侯在催了:
  
  「殿下莫非怕了比試麼?不過一匹馬而已,用得著費這許多功夫?不會是想退場吧。」
  
  屬於他那一幫子的人也跟著小聲議論起來,有人就道:「怕是一會子比不過侯爺了,就怪到沒有馬兒身上去吧,他那馬不是自家人管著的麼?怎麼會傷了?哼,趁機想避過侯爺的長項,只想比拳腳功夫麼?」
  
  「哼,拳腳功夫老夫就比不過毛頭小子了麼?老夫正當壯年,在邊關可是一拳打死過一頭瘋馬呢。」靖國侯不屑的說道。
  
  東王聽了就怒了:「這是什麼話呢,虧靖國侯你還是久經沙場的大將,你難道不知道一匹好馬對將士的重要性?那可是關乎性命的事情。」
  
  靖國侯聽了冷哼一聲,卻是並沒有反駁東王,只是不耐道:「時辰不早了,本侯還有其他事做,殿下遲遲不肯選馬,是在用心理戰術,磨本侯的性子麼?」
  
  皇后和素顏坐步輦裡並沒有下來,紗帳圍著,兩人心裡都有些急,但皇后很能沉得住氣,看葉成紹遲遲沒有挑馬,並沒有說話。
  
  葉成紹終於還是牽了那老馬伕手裡的那匹馬,縱身跨了上去,腳一夾,踢著馬腹往前走,奇怪的是,那馬兒腳步輕快,強健有力,竟然比起他自己的那匹馬還要強上很多。
  
  先頭那兩個牽著獅子驄的兩個馬伕對視了一眼,正要將馬牽下去,葉成紹卻道:「你們留下,一會子爺的這匹小馬要是騎著不順,再換你們的。」
  
  那兩人聽了目光微閃,向看台望了一眼後,眼裡露出了絲焦慮。
  
  步輦裡,皇后娘娘臉上綻開一朵艷麗的笑容,素顏也鬆了一口氣,心裡卻還是擔著心,將身子挨向皇后。
  
  皇后笑道:「放心,紹兒會贏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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