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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夜惠美 -【嬌寵令】《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5 11:24 PM     標題: 夜惠美 -【嬌寵令】《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5-6 12:35 AM 編輯

【書名】:嬌寵令

【作者】:夜惠美

【內容簡介】:

      恩情已還,仇恨已報,她了無遺憾的——重生了!
   
      同樣的朝代,一樣的姓名,不一樣的至親,她扶額長嘆幸福的醉了。
   
      專精型武將爹:誓要持劍斬儘後宅陰司,保護女兒靠拳頭。
   
      女主無奈勸說:爹,後宅爭鬥不能簡單粗暴。
   
      高大上善謀娘:誓要把天下最好的一切都留給女兒。
   
      女主無言以對:娘,您給我的不是我想要的。
   
      某王爺:嫁我,嫁我,會暖床,會賣萌,腹黑,忠犬,冷傲各種款應有盡有的那種。
   
      女主:滾,前生最終贏你半步,今生我得多想不開再同你鬥智。
   
      神曰:賜予你嬌寵令——重生後你將被各種滿滿的愛包圍。
   
      總結:嬌寵令在手,天下誰於爭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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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5 11:24 PM

第一章 換體重生

    一夜暴雪,天地一片銀裝素裹。暖陽乍晴,千樹萬樹寒梅映雪綻放,梅花朵朵壓彎枝頭,滿園通紅。

    幾名衣著鮮亮,頭戴精緻珠翠髮簪的妙齡婢女穿梭於梅林中,或是小心翼翼的攀著梅枝,或是仔細收集落在梅花瓣上的初雪。

    “侯爺煮茶得水有著落了。”

    “侯爺最喜梅花。”

    手捧梅枝的少女真真是人比花俏。

    顧明暖躺在臨窗的暖炕上,神情淡然的制止氣得滿臉通紅的奶娘江嬤嬤,“我既已將死,侯爺是納妾還是續娶,我都管不到。”

    “夫人——”

    江嬤嬤扶起顧明暖,憤恨難平的念叨:“要不把玲瓏她們叫回來繼續侍奉您吧,省得這群眼皮子淺的小蹄子淘氣,惹您生氣。”

    陽光灑落在她臉頰上,宛若鍍上一層光暈,哪怕病體沈痾,她身形消瘦,依然難言她骨子裡散發出的靜謐氣息,顧明暖看透生死,風華較之以前更顯從容。

    “侯爺相貌俊美,儒雅出塵,少不了人惦記著。”

    顧明暖渾不在意的笑了笑,扶著江嬤嬤的手起身,“玲瓏她們有好歸宿也全了我們主僕的情義,我走後,奶娘也該享享兒孫福了。”

    江嬤嬤眼圈微紅,嗚咽道:“都是殷氏造得孽,當年她若肯安心養胎,夫人不至於生來就體弱,同侯爺成親十年不曾誕下兒女——”

    “父親到死都無法忘情詐死另嫁攝政王的她。”

    顧明暖素手燃香,緩緩跪在佛像之前,微斂眼瞼,骨感白皙的手指熟稔的轉動佛珠,“一場以江山為局的愛恨浮華夢,我只不過是微不足道的過客。”

    眼前清淡的人影彷彿隨時都會消失一般,不曾在這世上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江嬤嬤心中一緊:

    “您怎能是過客?不是您,太后娘娘根本動彈不了攝政王蕭越,大小姐死於外蒙的仇也是您報的,太后娘娘前兒下懿旨封蕭寶兒為壽陽公主和親外蒙,大小姐在天有靈也會感激您的。”

    當年攝政王妃殷茹逼顧明昕代替蕭寶兒遠撫外蒙,攝政王權傾朝野,勢力龐大,顧明暖只能眼看著胞姐顧明昕遠嫁,最終客死異鄉。

    不是顧明昕死訊傳回帝都,一向不關心殷茹和太后娘娘之爭的顧明暖也不會暗自同太后合謀逼走驚才絕豔的蕭陽,斷了攝政王的​​一條臂膀。

    最終攝政王死在太后娘娘的慈寧宮。

    殷茹沒了依靠,兒子又得不到蕭家和攝政王部屬認可,焦頭爛額之際哪還顧不上蕭寶兒?

    “姐姐,我,蕭寶兒,都是她的親生女兒,都注定早逝,她始終最疼同攝政王生的蕭寶兒。相比較而言,我到是過得最為舒心。奶娘不必為我委屈,侯爺是端方謙遜的君子,溫柔守禮,我從不擔心他在我活著時同郭家小姐有私情。”

    結髮十年,她知寧侯甚深,亦自信寧侯不曾盼她早死續娶青梅竹馬的郭小姐。

    初見時溫潤如玉的他破了顧明暖苦思良久的棋局,他漂亮的眉眼暈染開堪比暖陽的溫柔,瞬間消彌她壓在心底的孤獨。

    她想佔據那抹暖意!

    生母殷茹早產生下她後隨情郎而去,父親顧誠撇下姐姐和她遊歷天下,鮮少回府,姐姐尚且得到父親一分憐惜,而她——父親始終是怨恨自己沒能留住殷茹。

    祖母一門心思同長房爭,又千方百計的讓父親續娶納妾,延續香火,從不曾在意過她。

    顧明暖長在富貴鄉卻獨缺陪伴疼寵自己的人。

    得知那人尚未定親,她憑生僅此一次厚著臉皮求到祖母面前——主動締結婚約。

    婚後她才知道他的溫柔不單單是對她一人,他身邊早有青梅竹馬的郭師妹。

    成親十年,他們夫妻相近如賓,舉案齊眉。

    縱使她生不出兒女,他亦不曾冷落了她,他們是帝都最幸福的一對夫妻。

    他撫琴,她必彈瑟相助。

    他作畫,她為其研磨。

    棋盤上,他們互較高低。

    書房中,他們各自手執書卷爭得面紅耳赤,各不相讓的對視時,又同時笑出聲來,和好如初。

    十年間,顧明暖精研琴棋書畫詩酒茶,博覽群書,也虧著她嫁妝極厚,陪嫁管事忠貞能幹,他又繼承寧侯爵位,縱然他不走仕途經濟,他們夫妻依然過得安逸舒適。

    下一個花朝節,她是等不到了,本答應陪他去江州畫山水美人圖的。

    不過,那時他身​​邊已有郭小姐相伴,入畫人也會是等了他十年的郭小姐。

    顧明暖感覺身體越來越輕,靈魂似緩緩上升游離升天。

    後事早已安頓好,回首此生她再無遺憾。

    多年禮佛,她不求今生,而求來世。

    “順瑛——”

    面冠如玉,清俊儒雅的男子慌忙跑進來,撞倒桌子尚不自知,驚慌失措的他宛若即將失去最寶貴的珍寶。

    “信女顧明暖,一生信佛,廣施恩澤,為佛塑金身,功不敢說高,唯有心誠可取,以今生之苦修求來世爹娘不似顧誠殷茹——”

    稍稍頓了頓,顧明暖​​知寧侯已近在咫尺,閉上眸子:“不做寧侯李玉之妻。”

    “不,順瑛,別——”男子淚流滿面,嗚咽難言。

    顧明暖回眸淺笑,靜謐恬淡:“此生我不曾負你,你亦不曾負我,唯願來世,不續前緣,永為陌路之人,縱使相見亦擦肩而過。”眼前越來越暗,身體輕飄飄的,她走到生命的盡頭。

    寧侯李玉接住顧明暖向後倒去的身體,披在身上的大髦裹住兩人,懷裡的人如熟睡般閉上寧靜的眸子。

    他額頭抵著她的鬢角,淚水打濕衣襟,手臂緊了又緊,恨不得把她融進骨血之中,喃喃自語:“不准,我不准!”

    ******

    紅彤彤的朝陽升起,楚國涼州城沐浴在晨光之下,聞雞鳴,百姓早起勞作。

    一間不大的屋子只放得下一張用了許多年頭的架子床,一張掉朱漆的方桌,兩把椅子。

    老舊的架子床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十三四歲的少女從床上爬起來,睡眼迷濛環視四周。

    藉著灑落進來的晨光,她的眼眸慢慢的清明起來,摸著鬆軟的粗布棉被,自言自語:“我已經不是生在錦繡堆,長在鐘鳴鼎食顧家的顧明暖了。”

    習慣的從枕頭下翻出唯一的奢侈物件一面鑲嵌碎翡翠的手鏡,她輕輕的摸鏡子里人影。

    曾經欺霜賽雪細膩肌膚變得微黃粗糙,鏡子裡的人兒腦後垂著髮梢開叉發黃的青絲,捲起一縷髮絲輕嗅,只能聞到劣質的皂角味兒。

    洗得褪色的**褻褲鬆鬆垮垮的,她摸向露在外面小巧的鎖骨,一朵滕雲形狀的淺紅胎記位於鎖骨的中間——同以前一模一樣。

    彎彎的長眉,明亮寧靜的雙眸,挺直的鼻樑,飽滿的唇瓣,上揚的嘴角,笑起來的小酒窩,同她年幼時有九成相似。

    她的父親不再是有著財神之稱的顧誠,而是征西將軍柳雷麾下的校尉顧衍,對了,還要加上一個詞——曾經。

    柳雷將軍被楚帝調回金陵後,同她相依為命的父親得罪新來的監軍太監,被罰停職反省。

    她那位據說勇烈無比的父親不受監軍太監的氣,就此掛官印而去。

    最讓她為難得不是不曾有過的清貧生活,而是——窗外傳來吵鬧的聲音,“顧明暖,你出來!”

    披上褪色的桃紅夾襖,顧明暖推開窗戶,探出頭去,看清堵在門口白胖白胖的圓臉婦人,“陳——家——嬸子——我——”

    “打住,顧家丫頭,聽你說話耽擱功夫不說,還很累。我只問你一句,你爹欠得酒錢何時還上?”

    白胖婦人不耐煩的擺手,聽結巴說話弄不好自己也得結巴:“我和我當家的也是小本經營,全靠酒肆過活,你爹畢竟做過校尉,家裡也有十幾畝良田,他現在雖是落魄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總比我們好過些。”

    顧明暖眼角余光掃過躲進廂房的人影,“明——天。”

    酒錢總有辦法籌到,可她在人前口吃的毛病該怎麼辦?

    口吃也有好處,白胖婦人得了准信,懶得同小結巴磨功夫,威脅了兩句明日不還錢怎麼,怎樣後,回酒館繼續做生意。

    重回十四歲,同樣是楚帝治天下,從富貴奢靡的帝都金陵到偏遠的涼州,顧明暖完全沒從雲端跌落下的不甘,更沒去金陵尋顧家的心思。

    淨面漱口,顧明暖協助唯一的老僕王嬤嬤做好早飯,敲了敲顧衍的房門,“爹——吃——飯。”

    顧衍悶悶的說:“我睡著啦。”

    顧家小院的門再次被推開,這回進來一位年約四十,一身錦緞繡銅錢紋長衫的男人。

    他大腹翩翩,身材富態,帶著碩大翡翠扳指的手指見到顧明暖後,肉滾滾的下顎輕顫,靈活的眼睛轉了三圈,一笑臉上的肉抖三抖,“顧賢弟,我來接你去我府上小住並商議婚事。”

    顧名暖屈膝見禮,盡量忽視來人身上濃烈到嗆鼻的熏香味道。

    “等顧賢弟同我寶貝妹妹成親,顧侄女——”他笑呵呵親近的說道:“大舅給你找個好人家,吃喝不愁,穿金戴銀的好人家。”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5 11:24 PM

第二章 婚事陰雲

    顧明暖不喜他眼裡濃濃的算計,同前生九成相似的容貌,即便肌膚不夠白皙,不夠完美,她也算得上涼州有名的小美女。

    富態中年男子越看顧明暖越是心動。

    她亮如星子的眸子格外引人側目,最為難得她通身的氣派,沉穩大方的娟秀氣質,很難相信她尚未及笄,更難相信她是脾氣火爆的顧誠獨女。

    提起顧衍的爆脾氣,整座涼州城或是守軍沒有不頭疼的。

    顧衍的脾氣同他的勇武一樣有名。

    若用顧明暖聯姻,他們劉家能得到不少的好處。

    只可惜——小妹一直看不上顧衍,他還是校尉時就看不上,如今連能做小妹主的母親都有心退親。

    一明兩暗屋子的狹小院落,逼仄的屋子,顧衍又得罪監軍太監,丟了校尉軍職,劉家不由得另起心思。

    一陣旋風刮過,富態的男子被強勢的氣流推後半步,一眨眼的功夫,顧衍擋在顧明暖面前。

    “顧老弟!”

    “你敢插手我閨女的婚事?!”

    顧衍怒目而視,俊臉如冰,劍眉下的利眸嗜血蘊含讓人膽戰心驚的殺氣。

    疆場上他身先士卒,深陷重圍卻總能憑著一桿銀槍殺出來。

    他猶如被打磨得銳利鋒芒的長槍,別說富態男子,就算是驕橫勇武的蠻王遇見顧衍都得避其鋒芒。

    猿臂蜂腰,面容清俊,劍眉入鬢,一頭濃密的烏髮挽髮髻,顧衍儀表堂堂,俊偉不凡。

    險被推了一個跟頭的富態男人躲避顧衍銳利目光,胖嘟嘟的臉龐掛滿笑意,“誤會,誤會,顧老弟,我盼著侄女好,又認識得人多,想為侄女保媒。”

    見顧衍氣勢更冷,他連忙道:“最後點頭做主得還是顧老弟你。”

    劉佳明一邊說,一邊後退,著實害怕顧衍碗口大的拳頭砸自己臉上,商賈出身,本就長袖善舞,可碰上只不講道理的顧衍,就算是舌若蓮花也不管用。

    “爹。”

    顧明暖笑盈盈的出聲,顧衍僵硬的身軀迴轉,冷峻的臉龐面對女兒頃刻褪去寒霜殺氣,“小暖有事?”

    “您-答應過我什麼?”

    “不亂花錢,不賭錢,不喝花酒不嫖妓,不……”顧衍掰著手指頭盤算,聽到一聲悶笑,立刻凶悍的冷哼,“劉胖子,你敢笑我?! ”

    被稱為劉胖子的劉佳明老爺忙正色搖頭,嘴角微微抽搐,憋得著實難受。

    誰能想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顧衍在自家閨女面前宛若被教訓的孩童。

    顧明暖默默的嘆氣,最要緊得是顧衍答應過不輕易動拳頭打架!

    她為顧衍撫平衣袖的褶皺,丈青色劍袖衫穿在父親身上格外的好看,布料雖是尋常,然顧明暖親自繡上的劍紋極襯顧衍。

    她就是喜歡把至親打扮得極為出眾。

    以前是對寧侯,今生是對她睜開眼為自己端上熱粥,笨拙得餵自己的父親顧衍。

    清醒後她不僅記得前世名門貴女顧明暖平順的一生,還記得今生顧明暖的一切。

    顧衍衝動易怒,脾氣火爆,處事魯莽豪放,本不是顧明暖欣賞的人,然他給顧明暖的疼愛關心正是她上輩子求而不得的東西。

    顧明暖珍惜這一切,暗自感謝佛祖滿足自己的願望,哪怕顧衍惹出不少的麻煩,她也從未嫌棄過他。

    “您-力氣大,拳頭-重,上次把-石碾子—都砸碎了。”顧明暖笑著賠禮,“劉伯父-我爹-脾氣-急,沒-傷您吧。”

    石頭碾子都碎了——碎了——劉胖子一身的肥肉打了個哆嗦,四下張望,果然小院的角落放著碎了兩半的石碾子。

    “嘎嘎,早聽說顧老弟神力,沒想到顧老弟比傳聞更勝一籌。”

    若是惹急顧衍,劉家全家都不夠顧衍揍的。

    退婚的事……還真得如小妹所說從長計議,最好讓顧衍擔著退親的壞名聲,讓他百口莫辯,小妹才好另嫁高門。

    “劉伯父-請屋-裡-用茶。”

    “好,好。”

    劉胖子哪敢有二話?隨著顧家父女進屋。

    屋子擺設不多,且多以陳舊,不過屋子還算敞亮,窗明幾淨,不知從何處飄來的暖香聞起來格外心曠神怡。

    劉家同西域諸國也做香料生意,這種香料的味道,他從未聞過。

    商人逐利,劉胖子端起顧明暖送上的茶盞,笑容可掬的問道:“顧侄女燃得何種香料?”

    顧衍一臉自豪,顯擺般擺動著掛在腰間的精緻荷包香囊,“我閨女自己配的。”

    劉胖子眼睛火燙,顧明暖會調香?

    調香可是極為賺錢的買賣!

    涼州在絲綢之路上,同西域諸國商貿頻繁,香料,瓷器,繡品最受西域番邦喜愛,會製香調香的人都是寶貝。

    劉胖子目光落在顧衍佩戴的荷包上,顧明暖女紅也是極好的,一樣繡荷花,顧衍荷包的荷花宛若徐徐綻放,非常有層次感。

    心不在焉的劉胖子抿了一口清茶,“咦?”

    這杯清茶也不尋常!

    不比京城運來的茶葉茶,茶杯裡漂浮著墨綠茶葉,茶香怡人,口感清純,“好茶,好茶,顧老弟家的茶葉是上品吶。”

    “劉伯父-是-品茶的行家。”顧明暖搶先顧衍一步,淡笑:“茶葉-是姑姑隨著柳將軍上京前-送給我爹的,劉伯父-同我爹是摯友,兩家-又有-婚約,我怎麼也得-給您上好茶的。”

    顧衍嘴唇動了動,沒吭聲。

    “柳將軍可有消息?”劉胖子試探的問道。

    顧衍唯一的姐姐可是柳雷將軍的愛妾。

    當初劉家能發達,多虧同顧衍締結婚約得到顧氏的關照。

    柳家世代鎮守涼州,家裡妻妾規矩遠不如世家大族森嚴,顧氏又是柳雷夫人臥病在床時親自做主納進門的。

    她不僅得柳雷將軍寵愛,處事公允幹練,深得柳雷夫人信任。

    當家夫人臥病在床,將軍府大小事多是顧氏做主。

    若是柳雷將軍還鎮守涼州,劉家如何也不敢生出悔婚的心思。

    顧明暖回道:“柳將軍-戰功卓著,陛下明睿必然-不會虧待功臣良將。”

    劉胖子微微撇嘴,就因為柳將軍戰功卓著,皇上才調他回京,生怕涼州再出個無法管束的靜北侯。

    京城百官對柳雷的態度平平,柳家也沒靜北侯蕭家在朝廷上的底蘊,就算柳雷勉強保住官位,再想鎮守涼州卻難上加難。

    不過,劉胖子不敢說皇上疑心柳雷將軍,打算鳥盡弓藏,贊同的連連點頭。

    “顧老弟考慮得如何?何時搬到我家去?”

    “我爹-是娶親,不是-入贅,就算劉伯父一番好意,按禮數-我爹不該住到劉家去。”

    顧明暖說話極慢,語速比平常人慢上兩三倍。

    慢下來,咬字清晰,聽起來不太結巴,她​​清醒後的勤加鍛煉還是有效果的。

    越是關鍵時候,顧明暖說話越順溜。

    顧衍脾氣火爆,此時卻宛若蒲草般柔韌,連連點頭:“對,小暖說得對,我不是入贅,不去劉家,何況我家很好,你妹妹只管嫁過來就是。”

    “我爹丟了官職,得罪-監軍,柳將軍遠在京城說不上話。”

    顧明暖慢悠悠的,眸子清亮:“劉-小-姐-是-涼州-名媛,聽聞-涼州才子-有狀元之才-朱舉人-甚是-仰慕她。自從訂婚後-兩家長輩接連-過世,他們-八字不合-這門婚事-還是——解除得好-我爹高攀-不上,不如-成全劉小姐。”

    這一字一頓的,比方才聽起來費勁,可說得劉胖子臉若火燒,彷彿被扒光了衣服般難堪。

    “顧侄女此言差矣,我從未嫌棄過顧老弟,這門婚事不能退。”

    不能退,不是劉家不想退,顧明暖聽出一字之差的不同,繼續道:

    “不瞞-劉伯父說,方才-還有人來向我-爹要酒錢—,我爹有十兩銀子-八兩要給以前的-舊部。劉家-出了名-疼女兒-你們得考慮-清楚。倘若傳出-醜聞,豈不是壞了-兩家多年-交情。”

    顧明暖緩緩抿了一口茶,“爹—換做您-捨得把我嫁過去?”

    本不大高興的顧衍沉默好一會,他不願意動腦子不意味分不清形勢,他家底子單薄,還要照顧受傷得不到朝廷撫恤的袍澤。

    姐姐顧氏同柳將軍進京處境極為凶險,聽小暖分析弄不好柳家就是抄家滅門的結局。

    顧衍本有帶女兒進京的打算,就算不能為姐姐分憂,起碼能幫柳將軍揍那群嘰嘰歪歪的文臣。

    “我確實算不上良配”顧衍轉頭對劉胖子,“你們再想想,退親我不怪你們,劉小姐嫁過來,有我一口吃的,就不會讓她餓到。”

    這門婚事是母親生前定下的,顧衍不想輕易放棄,總歸他會給妻女撐起一片天空的,困難是暫時的,他不信自己一身武力得不到重用。

    去京城就是他東山再起的好機會。

    劉胖子臉上肥肉輕顫,莫非走漏了消息?起身憤然道:“我劉家絕不是嫌貧愛富的,這門婚事決不能作罷,選個好日子,我把小妹嫁過來!”

    言罷,劉胖子拱手告辭。

    顧明暖若有所思,轉頭微微一笑,“爹餓了吧,咱們先用早膳。”

    情面給了劉家,若是劉家再繼續頻繁的搞小動作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5 11:24 PM

第三章 炫富打臉

    自從劉胖子走後,顧衍就很煩躁,不是狠抓自己的頭髮,就是在屋子裡轉圈圈。

    一旁的顧明暖對宛若困獸猶鬥的父親視而不見,自顧自的繡完手中的繡活,心裡盤算是不是繡個梅樹的小屏?

    新來的監軍太監馮小寶貪財是貪財,卻獨愛寒梅。

    如今西涼軍方,還是涼州知府都在盡可能的收集帶寒梅的物件,梅樹小炕屏比往常能多賣出十倍的價錢。

    不是所有人都像顧衍不懂得討好監軍馮公公,哪怕他們在背後把馮公公罵做死太監,當面也會竭力的巴結馮公公。

    馮公公來頭甚大,不僅頗得楚帝信任,東廠廠公馮信太監是他的乾爹。

    顧明暖眸光微凝,馮信可是楚帝一朝最最惹不起的大太監!

    惹上馮廠公的人輕則罷官流放,重則抄家滅門。

    他是楚帝最信任的人,沒有之一。

    騰騰騰,顧衍的腳步聲越來越沉重,顧明暖咬斷繡線,抬眼淺笑,“爹-您有話說?”

    她曉得顧衍的脾氣,顧衍小小得罪馮監軍後,為避免更大的禍事,惹到惹不起的馮廠公,便鼓動顧衍掛冠而去。

    勉強顧衍呆在西涼軍中,顧衍不開心,她更不忍心顧衍委曲求全只為保住俸祿。

    為至親著想就該讓他順心順意才好。

    前生不管多少人勸她讓寧侯上進,她都不為所動。

    寧侯本就無心仕途經濟,他天性就該是風雅脫俗的文人騷客。

    “坐下說,您轉悠得-我頭疼。”

    顧明暖把鼻尖冒汗的顧衍按坐下來,“王嬸子家-的小子病還沒好?還是王大叔的傷口-又裂開要請大夫?”

    “最近他們的婆娘閨女跟你學繡活,賺了不少銀子。”

    顧衍很驕傲,也很感激善解人意且善良的女兒。

    顧明暖臉微紅,她當不起父親的感激!

    原本顧明暖不願意把銀子分給顧衍受傷的袍澤舊部,畢竟他們家也不富裕,本就是楚帝該撫卹這群為國守疆受傷的將士。

    當時她不肯拿錢出來,顧衍什麼話都沒說,只是看了她良久,隨後一連幾日顧衍都是滿身塵土的回來,倒頭就睡,天不亮就出門。

    顧明暖好奇跟了出去,竟然看到顧衍去驛站扛貨物賺錢,為了幾錢銀子不僅賣苦力,還受著管事呵斥辱罵,顧明暖的心又是澀,又是刺痛。

    後來她才知道,不僅顧衍是這樣,他部曲的十幾個老兵都是如此。

    ‘在疆場上,他們跟我衝殺,不曾拋棄我,如今我不能不管把性命交到我手上,為我抵擋危險的袍澤。 ’

    顧衍,以及那群生活困苦飽受傷病痛苦的老兵是顧明暖前生不曾見過的。

    她被他們之間濃烈的袍澤情深深觸動了,顧明暖想幫他們,經歷前生不曾有過的真情。

    從那日起,顧明暖會主動拿出銀錢,暗自給這群人尋找可以改善生活的營生,比如製作香料,比如炒茶。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不過太過賺錢惹眼的生意,需要一個大靠山。

    顧明暖本想和劉家一起合夥,劉家小姐是顧衍將來的妻子,劉家也算是顧衍的岳家,可劉家起了退親的心思,她不得不重新考慮。

    “小暖,劉家果真有意悔婚?”顧衍心裡有股說不出的滋味。

    “爹-見過-劉小姐?”

    顧衍搖搖頭,隨後又點點頭,清俊的面容隱約泛起紅暈,“我看她不是嫌貧愛富的,體貼溫柔,是個賢惠的。”

    顧明暖笑著點頭,心裡卻不贊同顧衍,劉佳人做派有點眼熟。

    前生顧明暖見像劉佳人這樣的小姐閨秀太多了,其中的翹楚就是殷茹。

    不知今生殷茹會不會過得更好?

    該如何揭穿劉佳人的真面目,讓父親明白呢?

    顧衍看了看雖是在笑,其實不認同自己的顧明暖,小心翼翼的說:“就算我續娶繼室也不會不疼你。”

    顧明暖瞪大眼睛,敢情父親是擔心自己同繼母相處不好?自己害怕‘失寵’?

    “家裡還是小暖說得算,我的銀子歸你管。”

    氣氛不對,女兒眉梢微上挑,這是小暖生氣的前兆,顧衍似說錯話一般,吶吶的嘟囔了兩句自己都不懂的話,漸漸沒了聲音。

    “什麼都交給我,您娶繼室回來只為生下子嗣嗎?”

    “……我……”顧衍抹額上虛汗,“我不需要子嗣,有你就夠了。你娘過世十年,我沒找過女人紓解,我其實對那事不大……還沒殺敵打架有趣。”

    能這麼比嗎?

    虧著她不是純正的小姑娘,要不同父親探討這種事,還不得羞死!

    也多虧是在涼州,在帝都規矩森嚴的世家還了得?

    不過世家養不出顧衍這樣的子弟。

    “您需要一個繼承人。”同顧衍說話最好不要拐彎抹角,顧明暖直接挑明立場,“我遲早是要嫁人的,陪您到最後得人是您的續弦太太,我希望繼母能是個知您,懂您,又能照顧您的人。”

    父親顧衍太過特殊,尋常女子根本看不到他身上的優點長處。

    顧衍腦袋搖得想撥浪鼓似的,“我不用人照顧,倘若和劉家退親,我這輩子就不再續弦了,以後……你嫁人,大不了我同你們家住鄰居,左右打個直通的門不費勁兒,有我就近照看著,你夫婿也不敢欺負你。”

    揮動鐵拳,顧衍展示強壯有力的肌肉,“我就沒碰見過我打不贏的對手!”

    顧明暖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最終默默嘟囔一句只會用拳頭的武夫,還想去帝都幫柳雷將軍?

    被武夫父親關愛,她的心卻軟成水,“午膳我給爹做酒釀清蒸鴨子吃。”

    “我還想吃虎皮肘子,小暖做得特別香!”顧衍厚著臉皮提要求。

    顧明暖點點頭,心說能不好吃嗎?看似簡單的虎皮肘子需要不少的作料。

    越是尋常菜色,越考驗廚藝。

    等去帝都,材料配齊,她做茄鯗,保准父親吞掉舌頭。

    拜上輩子悠閒度日精鑽吃喝所賜,顧明暖積累不少的私房菜譜。

    “姑娘。”奶娘在外面喊道,“劉家指派了個丫鬟過來,並送好些東西過來。”

    不等顧明暖叫劉家丫鬟進房門,一身穿嶄新墨綠比甲,罩著團錦斗篷的俏麗少女直接進門。

    她漫不經心的曲了膝蓋,趾高氣昂得讓身邊的小丫鬟把禮物擺放在桌上,瞥見顧衍微微一愣,沒想到顧衍倒是個俊挺的男人,可惜家勢前途比朱舉人差遠了。

    “我家小姐送給顧姑娘的禮物,二老爺從帝都帶回來的點翠簪子可是涼州城獨一份,小姐自己不戴,讓我給顧姑娘送來。”

    顧明暖一把拽住顧衍,慢悠悠的問道:“點翠簪子-是從帝都帶回來的?”

    土包子,小結巴!

    婢女顯擺指著楠木鏤花的盒子,“珍寶首飾銀樓是天下一等一的地方,達官顯貴夫人的首飾多出自那裡,看到沒,只有珍寶樓出品的首飾盒子有獨特的牡丹標識,點翠簪子是珍寶閣的精品呢。”

    珍寶首飾銀樓大股東就是顧明暖前生的父親顧誠。

    前生顧誠對她漠不關心,但在衣食住行上從未虧待過她,每每珍寶閣有精緻的新式樣首飾,都會送到顧明暖姐妹面前。

    “珍寶樓標識-的牡丹花心仔細看是-梅花纂體的茹字。”

    顧明暖指尖碰觸熟悉的標識——看來今生顧誠依然無法忘情殷茹:

    “不是劉二老爺-被騙了,就是劉小姐-被騙了,而且珍寶閣是不會用-糯種翡翠做簪子的,糯種翡翠-上不得檯面,多是鄉下土財主的-小姐才當好東西。”

    顧衍的拳頭鬆開了,毫無顧忌暢快的大笑。

    面紅耳赤的婢女惱羞成怒,“你又沒去過京城,從哪知曉這些事兒?”

    “我總比你-這個目無主子,不分尊卑的-奴才有見識!見丫鬟便-知曉主子品行,劉小姐-甚至讓我意外。”

    拿起印著海棠的請柬,顧明暖快速掃過,“你帶著-東西回去,後日-我親自登門拜訪。”

    叫來奶娘,轟走傲慢無禮的劉家僕從,只聽顧衍說:“劉胖子果然瞧不起我,還連累了小暖。”

    “那是他們沒眼光!”

    顧明暖笑嘻嘻的挽住顧衍的胳膊,大大方方的勸道:“同她們置氣不值當。”

    前生遇見炫富的事兒,她大多一笑而過,很少像今生當面爽快的打臉,莫非是被顧衍影響的?

    顧明暖無法忽視此時的好心情。

    “我還是生氣,他們瞧不起我沒事,輕視你不行!”

    顧衍又是委屈又是氣憤,拳頭攥得咯咯響,閨女不喜歡他打架,背著閨女——揍得劉胖子不敢向小暖告狀就是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5 11:24 PM

第四章 蛇蠍佳人

    富麗堂皇的暖閣,一水的酸枝家具,兩位面容相似,身材同樣富態的中年男子對坐,其中年齡稍長的男人是顧衍心心念念要教訓的劉胖子劉佳明。

    另外一人是劉家二老爺劉佳亮。

    他穿戴比兄長還要‘閃亮’,金鍊子,金戒指,玉扳指閃花人眼。

    被顧明暖打臉的俏麗婢女一臉委屈的站在中間,櫻桃小口一張一合不停的訴說顧家的無理取鬧。

    “顧家姑娘根本不領小姐的好意,奴婢看她甚沒規矩教養,一副乖張輕狂的刁鑽刻薄樣。”

    劉胖子曉得顧明暖的厲害,暗道真不該聽妹妹的派個丫鬟去顧家自取屈辱。

    這麼一鬧,劉家被打臉不說,他們想悔婚的事兒怕是瞞不住了。

    山水屏風後轉出雙十芳齡的女子。

    她身穿月白色長裙,一枚梅花吐蕊挽著烏鴉鴉的青絲,肌膚賽雪,面若銀盆,目若秋月,體態輕盈,端莊秀麗。

    她宛若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給奢華炫富的屋子平添一股清流。

    “小姐——”

    “小妹。”

    劉家兩位老爺主動開口,貌似天仙,頗有賢惠名聲的劉佳人可是劉家繼續富貴的希望所在。

    “婉碧,你過來!”劉佳人沒理會兩位兄長,嘴角勾出完美的弧度,聲音清脆悅耳,宛若黃鸝。

    方才喋喋不休的婉碧忙走過去,恭敬的屈膝還沒等說話,一個耳光狠狠的落在婉碧的臉上,臉頰腫得很高,耳畔是劉佳人冷漠的怒罵:“廢物!丟人的蠢貨!”

    劉佳人用繡蓮花的潔白絲絹擦了擦扇婉碧耳光的手,越過被打傻的婉碧,“去把人牙子叫來,把婉碧發賣到邊關的妓寨去。”

    婉碧噗通跪地,連連磕頭,花容失色的抱住劉佳人的腿,“小姐,饒命,饒命。”

    “你不該求我。”劉佳人輕輕抬起婉碧的下顎,長翹的眼睫微顫,高高在上的憐憫道:“你得罪了我將來的繼女,你讓我怎麼饒你?”

    “可是——小姐不是要退婚嗎?顧小結巴不是您的——”

    蠢貨!無可救藥的蠢貨!

    劉佳人一把推開婉碧,自己竟然養了個連話都聽不明白的蠢貨。

    “哪個說我要退婚?我劉家能有今日全賴當初顧氏的關照,我劉家的貨物被馬匪劫走是顧衍帶人奪回來的,父親過世,顧衍同意我為父守孝三年,全我的孝心。”

    “單憑這點,我就一輩子感激顧衍。”

    涼州地處西域邊境,禮教不嚴,常年飽受匪患,戰亂頻發,嫁娶延續香火最為重要,極少有子女為至親守孝三年而不嫁娶的。

    三年前剛剛同顧衍定親的劉佳人父親病逝,劉佳人藉著守孝的名義推遲婚期,顧衍應允劉佳人出孝後再嫁。

    守孝三年,劉家家財越豐,劉佳人同朱舉人暗通款曲早就難分難捨了。

    “我讓你給顧明暖送首飾本是好意,因為你反倒讓他們誤會我劉家心存歹心,誤會了我,你說你該不該死?!”

    跟在劉佳人身後的青碧著實看不慣婉碧呆傻的模樣,閃出狠掐婉碧一把,低聲道:“求得顧姑娘原諒,小姐心善自會留下你。”

    婉碧恍然大悟,原來小姐是這個意思? !

    “青碧,你好好教教她。”

    劉佳人狠狠的腕了婉碧一眼,“不許再敗壞我劉家的名聲!”

    青碧點頭承諾,拉著懵懂的婉碧退出門去。

    “你這是要作甚?”頭上帶鑲嵌寶石額抹的老太太錢氏費解的問道,“你不是和朱舉人——朱舉人有狀元之才不說,還是帝都名門顧家的姻親,他同財神似的顧二爺都能說上話,顧二爺手指縫漏出一點點就夠我們家嚼用不盡。”

    “娘,你不懂,這事您就別管了。”

    劉佳人漂亮的眼眸瞥了兩位兄長一眼,嘲諷勾起嘴角:“二哥進京一趟出息了,連我都敢騙。”

    “小妹,誤會,誤會。”

    劉佳亮身上的肥肉輕顫,向劉佳人討好的解釋:

    “珍貴的首飾都給了你,本想看小結巴笑話,讓旁人知道顧家的窮酸落魄把個尋常的簪子當做寶貝,誰能想到會被顧家小結巴看出端倪?”

    “不可輕視顧明暖。”劉胖子眼前浮現顧明暖唇邊自信的笑意,“那丫頭不簡單,有心計,有手腕,就是說話結巴也能堵得你啞口無言。”

    “大哥高看了顧小結巴,她只不過運氣好不知從哪裡聽說珍寶樓標識的事。”

    劉佳人輕蔑的一笑,彈了彈白皙修長的手指,“我略施小計就能壞她的名聲,等到她驕縱無禮狂妄輕浮的名聲傳出去,我看顧家還有何臉面在涼州立足。窮酸的土包子還想高攀我們劉家?我劉家看門的奴才都比顧衍尊貴。”

    “就是,就是。”劉佳亮連聲附和,“小妹天仙似的玉人哪是顧衍那個兵痞子能配的?都是姓顧,顧衍給顧二爺提鞋都不配。這次我雖然沒進顧家的門,在外張望了一眼,那可真是鍾鳴鼎食的富貴地方。”

    錢老太太臉上的褶子笑開了,拉著劉佳人的手,“當初算命的就說她是富貴命兒,妥妥的一品夫人,等佳人嫁給朱舉人,咱們也算是顧家的姻親了。”

    “嫁不嫁朱舉人還不一定呢。”

    錢老太太和劉家兄弟同時驚訝的看向劉佳人。

    “憑我的容貌,賢良淑德的名聲,去帝都沒準會碰到更好的人。聽說那位顧二爺的夫人早逝,又只有一個女兒,他就算為子嗣著想,只怕也得盡快續弦的。就算我做不了他的夫人,當個二房貴妾還不行?”

    她能悔婚拋下顧衍,就能拋下朱舉人。

    嫁給帝都世家名門子弟才會不辜負她的好容貌以及聰明手段。

    劉胖子心一動,隨後搖搖頭:

    “顧家貴在長房,富在二房。顧二爺是二房長子經營顧家的生意,就算無法出仕,想嫁他的小姐只怕不少。小妹縱使容貌出眾,劉家舉家進京根基不穩,始終無法同大商賈相比,除非——”

    “除非什麼?”劉佳人問道。

    “我在顧家聞到了一種獨特的香料,聽顧衍說是顧明暖調製的。”劉胖子眸光閃過貪婪,“若是能得到香料的配方,就可以此為階梯真正的撇開朱舉人,攀上顧二爺,香料和清茶一直是顧二爺手頭上的大買賣。”

    劉佳人眼珠一轉,巧笑嫣然的問道:“大哥確定香料的配方在顧家手上?”

    劉胖子點頭道:“顧明暖既然能主動提起退婚的事兒,又打了我們劉家的臉面,只怕是聽到了風聲,當初還不如多多補償顧衍金銀,悄無聲息將婚事解除。涼州城誰不知道顧衍是二愣子?富貴人家都不肯把閨女嫁過去。婚事作罷不是我們劉家的嫌貧愛富,顧衍無官職,無才學,無銀子,他太不爭氣了。”

    “怎麼大哥也糊塗了?悔婚說得再好聽,​​總得有一方有過錯。我好不容易得了賢淑的好名聲,怎能被悔婚破壞呢?有好名聲,我們劉家才能在帝都立足,我才能嫁入名門貴冑人家。”

    悔婚的污名顧衍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她可是無辜,守信,貞潔,孝順的好女兒。

    劉胖子唉聲嘆總覺得走錯了路,可又說不出哪裡錯了,顧衍——哪還有希望?

    唯一的靠山柳雷將軍聽二弟說已經被勒令閉門思過並接受東廠的偵查。

    東廠出馬還能有柳雷的活路?

    劉二爺小聲問兄長劉胖子關於香料的詳情。

    他去過帝都知道獨特香料的價值,貪婪道:“配方關係到我們劉家的將來,上佳的香料等同於真金白銀。”

    “瞧你們那點出息。”劉佳人看不上愁眉不展的兄長,“這事交給我,你們就等著收錢吧。”

    劉家兩兄弟頓時大喜,劉胖子些許忌憚顧明暖,小小年紀的顧明暖應該比不上精明幹練的劉佳人。

    他們的小妹可長了滿身的心眼子!

    *****

    迴廊下,青碧為婉碧擦拭眼淚,“你想活命只有求得顧姑娘原諒才行。”

    “青碧姐姐,我該怎麼做?我全聽你的。”

    婉碧一直看不上相貌平常卻在婢女中間人緣甚好的青碧,她自詡高青碧一籌,沒想到今日還得求青碧救命!

    青碧彎起的嘴角迅速恢復原樣,憐憫的撫了撫婉碧紅腫的臉頰,“你可聽過負荊請罪?咱們小姐是個賢惠人,明眼人都知道小姐是絕不會故意炫富打顧家臉面的。”

    “萬一顧小結巴不——”

    “那更好,你越慘越發顯得顧姑娘驕橫不饒人,同還沒過門的繼母不對付。有刁鑽惡毒的女兒,誰敢嫁給顧衍?”

    婉碧恍然大悟原來悔婚是要有技巧的。

    青碧看著嬌媚的婉碧暗自冷笑你明白的太晚了,容貌出眾的婉碧此番不死也得脫層皮,以後在小姐身邊,誰都再越不過自己去。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5 11:24 PM

第五章 神秘鐵丸

    涼州城地處西北邊陲,深秋時節,寒風透骨,很多人早早穿上厚重臃腫的棉衣。

    正午過後,霧濛濛的天空上陰雲似鉛塊直壓向地面,稍刻天上簌簌的飄下小雪花並夾雜冰冷入骨的雨水,街上行人縮著脖子,裹緊棉衣快步向家裡跑去。

    顧家小院門口卻跪著一名十六七歲的女子。

    她單薄的衣衫被雨夾雪打濕,身體瑟瑟發抖,面色慘白並一邊臉頰腫得很高,凍得青紫的嘴唇喃喃道:

    “顧姑娘,奴婢知錯,是奴婢不分尊卑,不關我們小姐的事,求您原諒奴婢。”

    來請罪的婉碧一遍一遍的重複請罪的話語。

    在天地間被雨夾雪瀰漫時孤獨的婉碧格外惹人憐憫。

    到底怎樣刻薄的人狠心讓嬌弱的少女承受雨雪的折磨?

    天氣實在太壞,街上行人極少,看熱鬧或是心疼婉碧的人幾乎沒有。

    顧家左鄰右舍的人家都曉得顧明暖品行,就算婉碧楚楚可憐,他們不會譴責顧明暖跋扈乖張。

    吱嘎一聲,顧家小院的門開了,婉碧費力抬眼,一對十二三歲的孿生姐妹從院子裡走出來。

    眉心有紅痣的撐起油傘擋雨雪,“你怎麼還在?小暖姐姐早就讓你回去了呀。”

    “理她作甚!”另外一名穿著銀紅夾襖的少女撇嘴,提起顧明暖眼裡盛滿崇敬,“小暖姐姐說過作死的人用不著同情。”

    她使勁跺腳,地上冰冷的積水濺了婉碧一身,挽著眉心有痣的姐姐:“不是顧叔叔要聽小暖姐姐唸書,她還能全鬚全好的活著?小暖姐姐就是太好心,把豬狗不如的東西當個人看。”

    “二妹怎麼說話呢。”眉心有痣的少女嗔道:“你別辱沒豬狗好不?”

    “姐,我錯了。”少女​​笑嘻嘻的認錯。

    婉碧身體抖若篩糠,她們姐妹說得是人話嗎?

    麻木的雙膝再堅持不住,前傾臉著地撲倒,眉心有痣的姑娘隨腳踢起的小石頭正好砸在婉碧的嘴上。

    “啊。”婉碧忙摀嘴,手心黏膩,“出血了——”

    隨後婉碧口中吐出四顆帶血的牙齒,再張嘴時沒擋風的門牙,寒風可著勁往嘴灌並說話漏風,指著眼前的姐妹花:“你們——好大膽。”

    “老天有眼!凡是算計小暖姐姐的人都沒好下場!今日是你,明日就是你們那位虛偽的劉小姐。”

    兩姐妹相視而笑,手挽手離去。

    她們生父是顧衍親兵,兩姐妹本身就有不錯的身手,力氣也大,又被顧衍教導過,三五個男人都不見打得過她們。

    顧衍擔心有人趁自己不在欺負女兒,便讓她們姐妹時常來顧家陪伴保護顧明暖。

    她們姐妹早就把顧明暖當做主子,對其言聽計從,容不得旁人說顧明暖一點的壞話。

    婉碧欺上門敗壞顧明暖名聲,她們自然會給婉碧一點‘血’的教訓。

    屋中顧明暖坐在燒得暖暖的炕上陰陽頓挫讀著書冊,朗讀有助於克服結巴,她結巴的症狀比剛醒時輕很多。

    翻了一頁書,顧明暖抿了一口清茶潤喉,抬眼看去顧衍雙腿搭在紅木腳蹬上,身體後仰靠著椅子背閉目養神……他是睡著了吧,高聲尖叫:“爹!”

    哐當,顧衍猛然被喚醒,一著急踢倒了腳蹬,“怎麼?小暖肯讓我揍跪在門口的賤人了?”

    嘩啦啦,顧明暖用力翻著書頁出氣,合著她方才那番話白說了,她不反對顧衍動拳頭,可之前能不能先動動腦子?

    “小暖,你生氣啦。”

    顧衍小心翼翼靠近暖炕邊,討好般的解釋:“我一直聽你讀書來著,小暖讀書的聲音很好聽,後來……後來……都怪屋子太暖和。”

    “所以你就睡著了?”顧明暖翻了個白眼,“我讀書同安眠曲一樣?”

    顧衍連連搖頭,略帶幾分委屈:“你讀書是好的,只是書讓我打瞌睡啊。”

    “我讀遊記類書籍還能讓爹睡著了,一旦碰上經史子集,你可怎麼辦?”顧明暖隱隱感覺頭疼。

    自從楚帝討伐北狄失敗後,朝中領兵大將都要通過文考。

    顧衍有戍邊擴土的雄心,若想真​​正位居將軍高位,他避不過去文考和兵書戰冊的考試。

    聞言顧衍出了一身冷汗,喃喃的說道:“我沒那麼倒霉需要讀經史子集吧。”

    見顧衍頻頻擦拭額頭的虛汗,顧明暖頓時不忍起來,完全忘記方才的擔憂氣憤,安撫道:“沒事的,爹,等去京城您碰到文考,我幫您押題。”

    實在不行,她就想方設法的套取考題。

    無論是科舉還是武將文考總有漏洞可尋。

    可惜她前世只想著早早收攏寧侯的心,過悠閒富足的日子,從未關注過考題或是朝中爭權奪利的局勢。

    她連征西將軍換過幾任都不曉得,更不記得被調回京城的柳雷將軍和顧衍的結局,前生對她來說‘琴棋書畫詩酒茶’才是大事。

    顧衍絲毫不懷疑顧明暖做不到,笑得只見牙不見眼,突然興奮的抓住顧明暖的雙肩,“小暖再說兩句,你……你方才沒……結巴。”

    “我-我-”

    “別急,別急,小暖慢慢說。”

    顧衍眼圈微紅幾乎感動的落淚:“總有一日你會同別人家的女兒一樣,不,比她們說話更流利,聲音更清脆動聽。”

    背過身他擦拭眼角:“你好好的,你娘在天之靈便不會再怪我了,當年是我沒用,保護不了你們母女,你因驚嚇被嚇得語塞,你祖母因匪患傷了身子落下病根於四年前過世。”

    “那群燒殺搶掠假扮蠻夷的土匪不是早就被爹蕩平了嗎?”

    顧明暖記得自己和祖母躲在地洞裡,祖母用身體擋住土匪試探射進來的利箭,她已經記不住面容的生母犧牲性命引開無惡不作的土匪!

    ‘小暖,娘不能再照顧你了,好好活著。 ’

    這是她娘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同前生的生母殷茹相比,今生的生母雖只是窮秀才的女兒卻比殷茹好太多太多,顧明暖卻無法孝順報答她。

    “不夠,不夠!”顧衍腰桿挺得筆直,拳頭攥得緊緊的,渾身肌肉繃緊,“我殺得匪患蠻夷還不夠,因為我還有恨,我還能殺得動。何時我拿不動槍,老得上不去馬,我才算為你娘報仇!”

    顧明暖沉靜的眸子蒙上一層水霧,顧衍的身軀顯得格外偉岸,“爹,今晚兒我給你做蜜酒釀肉丸。”

    “我……我能吃三碗蜜酒釀肉丸嗎?”

    顧衍轉身面向顧明暖,朗目含期盼,聽見一聲不滿的咳嗽,改口道:“兩碗,不能再少了。”

    顧明暖:“……”

    不是捨不得讓他吃得盡興,而是蜜酒釀肉丸吃多了會便秘!

    “明日我去見馬三霸。”顧衍把荷包口朝下,抖了抖,嘟囔著:“上次我大吃了他一頓,這次怎麼也得我請客,我……沒銀子啦”

    當,從荷包裡掉出一個大拇指甲大的黑漆漆的珠子,咕嚕嚕黑珠子在地上滾動。

    “咦,我什麼時候多了個珠子?”顧衍納悶極了,回憶一會:“可能是昨日撞我的人落下的,當時我還以為碰上扒手,他沒偷走我的銀子還留給我一顆不知價值的珠子。”

    顧明暖貓腰撿起滾到腳邊的珠子,舉高仔細端詳半晌,“不是珍珠也不是昂貴的黑曜石,倒像是鐵珠子。”

    “你留下著玩吧,橫豎我找不到昨日撞我的人。”

    聽見不值錢,顧衍放心一大半,總不會有人為這顆黑漆漆的珠子尋來。

    “小暖,嘿嘿,銀子。”

    “明天爹出門,我-自會給你。”

    顧衍豪爽大方存不住錢,總愛給顧明暖買些奇奇怪的小玩意兒。

    顧明暖見過太多珍寶,真正活的年頭也只比顧衍少五六年,比顧衍成熟穩重,她對小玩意兒著實沒興趣。

    同馬三霸見面非常重要,顧明暖雖節制顧衍亂買小玩應兒,但不會讓顧衍沒臉,自然會給他充足的銀子。

    天完全黑下來,雨夾雪也停了,寒風依然強勁。

    顧明暖把做好的蜜酒釀肉丸推給顧衍,“慢點吃。”

    瓷碗裡晶瑩的丸子圓滾滾宛若珠子漂浮在清湯中……顧明暖突然想到那顆珠子會不會是千機丸?

    尋常人家用不到遇水火不壞的千機丸傳遞消息。

    顧衍拿著湯勺盛著丸子往嘴里送,他耳朵一動停下動作,隨後噗得一聲吹滅蠟燭,輕聲說:“有人,小暖你先躲起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5 11:24 PM

第六章 深夜襲擊

    屋子裡驟然黑下來,銀白月照亮顧衍的雙眸,他宛若守護崽子的猛虎,提起戳在門口的長槍直撲屋外。

    涼州城有重兵鎮守,比起邊境上的村落安全得多,然涼州百姓多在家裡挖洞藏身,以防蠻夷破城,顧家自然有這樣的藏身洞。

    顧明暖顧不上腦海裡浮現出和今日相似的兒時記憶,以及深入骨髓的恐懼,快跑到門口:“爹,您小心。”

    不知何時又下起雪來,濛濛若柳絮飛舞的白雪遮擋住夜空中星光。

    地上鋪了一層薄薄的白雪,似一緞白錦,潔淨無暇卻泛著徹骨冷意。

    顧衍橫槍站在院中,“何方鼠輩,出來!”

    周圍的寂靜無人回應,正當顧明暖以為顧衍小題大錯聽錯時,十餘道黑影從房頂躍下,落地的黑衣人呈現扇面慢慢圍上顧衍。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顧衍心知黑衣人不是善茬。

    顧衍牢牢守住門口,長槍一指,冷笑:“你們一起上,看看你們顧爺皺不皺眉頭!”

    碰,顧明暖關上房門,把顧衍同黑衣人的廝殺擋在門外。

    此時她怎會猜不到黑衣人因何而來,想退婚的暴發戶劉家僱不起這群精明幹練的黑衣人。

    尋常人打不開千機丸,她是尋常人嗎?

    明顯不是!

    千機丸在顧明暖手指尖轉動,打開千機丸窺探裡面的重要情報肯定會破壞他們父女平靜的生活。

    她能應付得來接下來的波折麼?

    一聲巨響,彷彿牆壁都在顫抖,有重物撞擊上顧明暖背後靠著的房門,只聽顧衍聲嘶力竭的喊道:“小暖,快跑。”

    顧衍擅長疆場殺敵,而黑衣人擅長暗殺,而且暗衛進擊刺殺時不僅配合默契,還有固定的套路提升同伴的戰力。

    “爹!”

    她怎能失去唯一的至親?怎能單獨逃跑? !

    顧明暖明亮的眸子閃過一抹果決,握緊千機丸,直衝出去門去,宛若瘋丫頭似的高聲叫嚷,“你們私闖民宅,還有沒有王法?你們就不怕我去報官?”

    她大聲嘶吼著,飄落的雪花輕輕的落在她長翹捲曲的眼睫上,頃刻化作晶瑩透亮的冰滴,使得本泛著驚恐水霧的眸子越顯水潤。

    地上的白雪印著凌亂的腳印,溫熱的鮮血融化積雪留下一朵朵暗紅血花。

    顧明暖扶住力竭昏厥過去的顧衍,嗚咽道:“你們太欺負人了!”

    領頭的黑衣人被顧衍刺傷大腿勉強站立,其餘同伴橫七豎八倒在地上,十二人打一個,最後結果是顧衍槍挑眾人,他們人人帶傷。

    顧明暖向外逃的話,他肯定追不上,難怪最後顧衍拼死傷了他左腿。

    其餘同伴的傷口不致命可也讓他們完全失去戰力。

    他們奉主子命出過多次任務,從沒被一個人打得幾乎全軍覆沒!

    別說對面只有一個人,他們十二人面對千餘名勇士也能保持不敗,斬殺目標如探囊取物。

    來之前他們了解對手頗為悍勇且曾經是西涼軍的校尉,萬萬沒想到顧衍會如此難纏。

    面對顧明暖的指責,領頭黑衣人鄙夷的撇嘴,亦有幾許失望。

    顧衍是個好漢,沒想到顧衍的女兒只曉得吼叫哭泣。

    倘若他們懼怕官府,還會來顧家?

    求饒,哭泣,把大道理說得天花亂墜都不能救她的命!

    無能的蠢丫頭!白費了顧衍拼死給她賺的逃命機會。

    可惜了顧姑娘的好相貌——黑衣人揮劍刺向顧明暖。

    “殺了我,你們永遠找不到千機丸!”

    顧明暖對迎面刺來的寶劍毫無懼意,為承住顧衍的身軀,她跪坐在雪地上,同彪悍凶狠的黑衣人相比,她處於絕對劣勢,可一句話生生逼得黑衣人收回寶劍:

    “你們打不過我爹一個,你們蕭家主子知道嗎?”

    她的聲音很輕卻讓一眾黑衣人心底發寒。

    “這……”黑衣人怔怔的看著方才自己認為是廢物的小姑娘,臉色變了變,“千機丸?什麼千機丸?”

    “派你們來奪千機丸的人肯定是蕭越身邊的龐先生。”

    “他娘的!”黑衣人忍不住爆粗口,自己怎麼會在偏僻的涼州碰上這種稀奇事?

    龐先生可是連許多蕭家的政敵都不知道的謀士。

    方才顧明暖嘶喊為拖延時間,如今她提起蕭家一樣在拖延時間。

    不是顧衍挑破黑衣人蓋在臉上的黑布,她也不會發覺受傷的黑衣人有點面熟,從而確定這群黑衣暗衛是蕭家派來的。

    她根本不想記起蕭越!

    更不願同未來的攝政王蕭越有任何的牽扯。

    “你不配同我談條件,把吩咐你們辦事的龐先生叫來!”

    顧明暖心底有幾分緊張,畢竟她不知千機丸對蕭家的重要程度,然她俏麗臉龐上絲毫看不出底氣不足,從容得指使蕭家暗衛:

    “看你尚有餘力,幫我把我爹扶進屋裡去,地上太涼,凍壞我爹,我心情不好會想不起千機丸放在何處。”

    黑衣暗衛目瞪口呆,顧衍好歹有顧明暖扶著,受傷的暗衛才是真正躺在雪地裡沒人理。

    “你就不怕我殺了你?!”黑衣人惡狠狠的威脅。

    “你當我是同你們一樣丟了千機丸的笨蛋嗎?”

    顧明暖恨傷了顧衍的黑衣人,而且前世今生她對蕭家上下沒一絲的好感,說話自然不客氣,故意結巴道:“我-好-怕-你-在-我-家-找-不-出-千機丸。”

    蕭家對暗衛的獎懲冠絕各世家名門。

    任務成功,暗衛得到豐厚的獎賞,一旦任務失敗,據說他們會被蕭爺操練。

    外人不知蕭爺是誰,只聽說蕭爺在蕭家說一不二,地位甚至比蕭越高上一線,有人猜測蕭爺是蕭越祖父輩的老人。

    顧明暖嘴角上翹,對瞪著她的黑衣人道:“難道-你-想-見-蕭爺!”

    黑衣人通體生寒,老實的背起顧衍,只要能奪回千機丸,蕭爺的懲罰他們還能承受,萬一惹毛顧明暖鬧得魚死網破,他們想死都難。

    他已經很高看顧明暖了,沒想到她連蕭爺都知道? !

    黑衣暗衛把顧衍安置在暖炕上,顧明暖擰了帕子擦乾淨顧衍臉上的血跡,回頭狠瞪木頭樁子似的暗衛。

    不知怎麼心硬如鐵的暗衛首領老實喃喃的解釋:“他沒受傷只是力竭昏過去了,他臉上的血是別人流的血……見鬼!”

    他真彷彿見到鬼似的連連後退兩步,瞪圓了眼睛仔細打量顧明暖,莫非她是妖女?否則他怎麼會被她誘惑說出這番話?

    嘎吱,嘎吱,嘎吱,踩雪的腳步聲傳進屋裡,顧明暖等的人到了。

    一名清俊冷漠的少年推開房門,另外一名少年收起油傘,隨後他們二人含胸低頭侍立在房門兩側。

    門口出現一道屹立挺拔的人影,溫柔略帶幾分慵懶的聲音傳進來,“誰要同我坐下談談?”

    暗衛身體一顫,被一道警告的目光掃過,立刻緊閉雙唇面無表情的低頭。

    顧明暖不自覺得起身向門口張望,沉穩平靜的眸子難掩震驚,默默祈禱千萬不要是他!

    千萬不能是他!

    他絕不可能來偏僻的涼州!

    涼州沒任何人或是事值得他親自跑一趟!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5 11:24 PM

第七章 初次交鋒

    燭台上蠟燭猛然炸開燈花,隨即屋中驟然乍亮。

    門口的人走進來,他外罩長及地面的大髦,領口袖口滾雙掌寬的藏青狐狸毛,只在腰間垂了一塊美玉,雍容高雅。

    細膩白皙的俊臉猶如尚好的白瓷隱隱散著淡雅的光芒,劍眉濃密漆黑長入鬢角,給他稍顯精緻的五官平添幾分的英氣。

    一雙幽黑的眸子宛若晴空,任何事或是人都無法入他的眼。

    這雙眸子長在別人身上會顯得目中無人,太過狂妄,然在他身上卻會讓​​人感覺理所應當。

    連天下俊傑都很難入他的眼,他又怎會多看一眼庸俗平凡的人。

    縱使他唇邊和熙溫柔的笑容也給人以疏遠難以接近的感覺。

    顧明暖心沉入谷底,最壞的狀況莫過於此。

    她早有準備去京城後會碰見前世熟悉或是聞名已久的人,萬沒想到在偏僻的涼州碰上了她最最不願意面對的人——蕭家四老爺蕭陽!

    哪怕是見蕭越也比碰見蕭陽強。

    蕭陽年歲不過二十,不是因從娘胎裡帶來的體弱畏寒,他在蕭家地位會更高,蕭越都不見得坐穩靜北侯的位置。

    蕭陽一點都不像‘客人’,抬手解開大髦,守在門口的俊秀少年忙接過去。

    他坐下來,先看了一眼躺在暖炕上的顧衍,難得有人能把蕭家暗衛打得全軍覆沒。

    丟失的千機丸重要程度不必他親自前來,聽聞顧衍悍勇,他對敢同蕭家談條件的人很好奇。

    顧衍既然昏厥,只能是她了? !

    屋子的家具陳設質樸,可完全是按照世家貴冑習俗擺的,涼州城居然有人家如此講究。

    他第一次認真打量已經坐在自己對前的女孩子。

    女孩子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皮膚不夠白皙,娟秀的臉龐上一雙寧靜深邃的眸子格外引人注目。

    藕色夾襖亮眼大方,裙擺纏枝海棠的鑲邊又顯幾分沅媚,烏黑的辮垂胸,雙耳帶了一對米粒大小的珍珠耳環,乍然看去她不過是小家碧玉般的女孩兒。

    然她那雙眼裡透出從容,坦蕩卻不是尋常閨閣女子所有的。

    蕭陽見過颯爽英姿的北地貴女,也曾南下帝都金陵見過幼承庭訓的才女佳人,這些女子他見過轉眼既忘。

    顧明暖能讓他記住麼?

    任他打量的顧明暖手心全是冷汗,千機丸裡的情報到底多重要?能勞動蕭陽親臨,難道事關靜北侯府蕭家的安危?

    若真如此的話,她根本沒信心同父親全身而退。

    世人只知蕭陽體弱畏寒,不知他的身手有多俊。

    顧明暖親眼見他身重劇毒依然能殺出重圍。

    那次原本殷茹是要蕭陽性命的。

    暗含在香料裡的毒藥是她——親手加進去的,能讓斑斕猛虎四肢無力的毒藥在他身上卻沒起一點的作用。

    躲在屏風後悄悄張望的顧明暖忘不了白衣染血,晴空般眸子滿是蔑視殺戮的蕭陽。

    暗殺陰謀雖沒讓蕭陽喪命,卻也讓他同當時的攝政王蕭越反目,蕭陽領親衛部屬離開帝都……

    只聽蕭陽笑道:“倘若我沒猜錯,顧小姐認出了我,沒想到涼州城真是藏龍臥虎,令尊悍勇名不虛傳,顧小姐機智冷靜,他們敗在你們手上,輸得不冤。 ”

    難得聽到蕭陽恭維人!

    只不過恭維話語的鋒芒卻不少,顧明暖算不上猛虎,也算上強龍。

    她能認出蕭陽,有今日的鎮定,只因為比同齡人多了一世的記憶。

    前生她被殷茹叫去攝政王府時碰見過蕭陽。

    當時她眼裡心裡只有李玉,蕭陽再出類拔萃也同她無關,當然蕭陽也不可能關注她。

    顧家諸位閨秀中,她是最不顯眼的一個。

    父親顧衍昏厥,蕭陽步步緊逼容不得她後退一步,暫且放下得罪蕭陽的後果,先渡過眼前的難關要緊。

    打起精神,顧明暖回以笑容,“蕭——陽——公子——名滿——天下,誰人——不知?您同——靜北侯——齊名——您——來— —涼州——是為——西涼軍?”

    黑衣暗衛差點被磕巴的顧明暖憋死!

    原來方才她調侃自己已經手下留情了,結巴還能這麼用,他長見識了。

    提起侯爺,莫非她在挑撥離間?

    “蕭陽——公子——絕對能掌——西涼軍——進而——控制絲綢之路的商途——以及涼州和肅州——”

    蕭陽唇邊笑容越深,晴空般的眸子依然浩然坦蕩,不過他籠在袖口的手指微微彈了彈。

    “哎呀,我怎麼光想著涼州軍,想著涼州和肅州兩州地盤,怎麼忘了新來的監軍馮公公可有個最得陛下信任的東廠廠公乾爹!”

    楚帝削弱靜北侯蕭家的意圖昭然若揭,蕭家若能搭上馮廠公這條線,比得兩州地盤更重要,畢竟蕭家現在還無法真正同楚帝抗衡。

    誰能讓蕭家取信楚帝,誰在蕭家就有無上的地位。

    顧明暖露出很為蕭陽擔憂的神色:“靜北侯胸襟寬闊,許是不會對蕭陽公子起戒心,我聽說靜北侯夫人善陰謀善決斷,又把靜北侯看得極重,她未必放心蕭公子。”

    和父死子繼的傳統不同,蕭家上兩代家主傳承是兄終弟及。

    這女孩果真十分聰慧,對蕭家的狀況和殷氏彷彿知之甚祥。

    蕭陽晴空般眼眸多了一道顧明暖淺淺的影子,不過聰慧的女孩未必討喜。

    “顧小姐如此為我擔憂,讓我很是感激。”

    蕭陽笑道:“說起來,這是一場誤會,我聽屬下說千機丸意外落在令尊身上,擔心有人尋上顧家門,便命不成器的侍衛保護令尊和顧小姐。沒想到他們功夫不好,驚動了令尊,這才打起來。倘若我有心奪回千機丸,蕭家侍衛不至於被令尊一人擊潰,顧小姐也不會全鬚全好的坐在此處。”

    話語甚是真誠,無辜。

    難怪他在蕭家同蕭越分庭抗禮,被殷茹當做心腹大患,就憑這手顛倒是非黑白的本領已經無人可及了。

    按說判斷失誤的顧明暖應該鬧個大紅臉,蕭陽見她面色如常,沉靜的眸子亮如星子。

    “是誤會嗎?”顧明暖反問,千機丸在指尖轉動,“本想物歸原主,原來這顆千機丸不是蕭公子的。”

    蕭陽笑容漸斂,眼角眉梢慢慢透出一分冷冽。

    哢吧一聲,顧明暖開啟千機丸,取出藏在其中的密報紙團,煩惱的歪頭:“蕭公子真不想知道嗎?”

    她眼底嘲弄意味十足。

    “顧小姐可知沒能力握刀的人最終會被刀劍所傷。”

    蕭陽俊臉陰沉,告誡的話語隱藏刀鋒般逼人的寒氣。

    顧明暖已經無退路,只能直面殺氣騰騰的蕭陽。

    “此時我若下令奪顧小姐手中的秘報紙團,你如何抵擋?”

    屋子裡死一般的寂靜,能動的都是蕭陽那邊的人。

    黑衣暗衛手握住寶劍靜候蕭陽命令,他眼底微微露出一絲的惋惜。

    顧明暖輕啟櫻唇,把小手指蓋大小的紙團扔進口中,喉嚨一動吞下入腹,“蕭公子儘管讓人來取,明日蕭公子亦可命人挖茅廁。”

    即便被殺,她也要噁心蕭陽一頓!

    顧明暖眼角余光發覺顧衍手指動了動,她拖延時間就是為等顧衍清醒,蕭陽身手不凡,父親也不弱嘛。

    蕭陽鬢角冒著青筋,這女孩兒太大膽,太——討厭了。

    “哈哈,說得好!”

    突然顧衍從暖炕上躍起,一把將顧明暖拽到自己身後,見蕭陽不似練武的,眉目間蹙著矜貴,本能瞧他不起:“你走吧,我不屑揍嬌滴滴的公子哥。”

    *****

    ps:劇透一句,蕭陽目若晴空除了他本身的驕傲外,另一個原因是他有中度臉盲症,看了不見得記住,還不如不看!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5 11:24 PM

第八章 針鋒相對

    屋中再現死一般的寂靜。

    黑衣暗衛稍稍撩起眼瞼,敬佩的看向顧衍,好膽色!

    被顧衍護在身後的顧明暖忍不住輕輕扶額,橫豎已經得罪蕭陽,輕些重些差別不大。

    嬌滴滴——怕是從沒誰敢如此形容蕭陽。

    對北地男子來說,這是極大的侮辱,尤其蕭陽又出自好戰的蕭家,侮辱更重。

    然顧明暖無法忽視暢快的好心情。

    蕭陽似被鐵拳擊中面部,終於裂開一道縫隙,抬眼看到顧明暖雙眸彎彎,似一隻躲在大樹後摀嘴偷笑的小狐狸。

    他憤然的表情轉為平和冷靜,神態慵懶而從容。

    顧明暖望著頃刻便恢復正常的蕭陽,心裡暗嘆蕭陽能成大事,他的韌性和毅力遠超尋常人。

    似蕭陽這樣的人更容易成功,得意時知自省,失意時不曾喪失自信,立志立心堅定不因世俗人議論而輕易更改放棄。

    從他降生到現在怕是從未遭遇過挫折,出身和才學賦予他睥睨天下的資本,今日卻被平民百姓顧衍和寒門女孩顧明暖嘲諷且擺了一道,任何恃才傲物的貴公子都受不了。

    蕭陽卻能很快拋下榮辱,不肯暴漏其身手極好,冷靜面對顧衍。

    顧明暖有些擔心他們父女能否全身而退。

    “顧兄英勇非常,因得罪權監賦閒在家,著實可惜。”

    蕭陽起了愛才之心:“眼下北狄蠻夷不敢輕易越過長城入關燒殺搶掠,長江以北七州十八府並不太平,正需要顧兄這等大才,我看顧兄驅逐北狄蠻夷之氣未散,靜北侯求賢若渴,我可保顧兄再入軍職,同北地勇士一起光復山河。”

    顧衍眉梢一挑,眼裡流露出幾分興趣,“我不怕疆場拼命,但是我脾氣不好,受不得拘束,更不願意聽什麼都不懂的上官瞎指揮。”

    他麾下每一個士兵的性命都是寶貴的,他們為殺敵犧牲性命無怨無悔,卻不能死在無能的將官手中。

    “蕭家軍中從不用太監監軍,所有將職能者居之。”

    蕭陽極為自豪自信,在長江以北國土淪喪北狄蠻夷聯軍之手時,蕭家率先組織百姓奮起反抗,進而光復燕州,幽州等地。

    驅逐北狄,靠得就是將帥一心,士兵拼命。

    蕭家軍的勇武和善待百姓贏得北地百姓的民心,因此楚帝不僅不敢輕易削蕭家兵權,還得大張旗鼓的恩封蕭越為靜北候,節制三州軍政要務。

    顧明暖暗道一聲,壞了!父親別被蕭陽拐跑了。

    靜北侯蕭越在楚帝殯天后會成為攝政王,蕭氏成為比皇族更為顯赫的家族。

    但離蕭家達到頂峰最少還有十年,這期間蕭家和楚帝明爭暗斗折損了不少的良將名臣。

    前生太后最終鴆殺攝政王蕭越,今生沒她假意聽從殷茹吩咐配無色無味的有毒香料,蕭陽未必會中毒同蕭越反目。

    太后和攝政王誰勝誰負不好說。

    可無論誰勝,都少不了只專注征戰的單純將領。

    顧明暖認為父親就是一把讓掌權者放心使用的鋒利寶刀。

    過早投靠一方,顧衍極有可能在雙方鬥爭中被犧牲掉。

    “蕭公子請用茶。”顧明暖溫和有禮的奉上茶盞,“您請用。”

    蕭陽手指碰了白瓷質樸的茶杯,涼的?詫異的抬眼,顧明暖笑盈盈乖巧的站在顧衍身邊,輕聲說著什麼。

    她怎麼好意思上隔夜的涼茶給他喝? !

    不過,她眼睛確實漂亮,黑白分明,清澈明亮,誰也無法遮擋它的光芒,隱隱透出的寧靜祥和氣息讓人煩躁的心思平靜下來。

    她送上茶盞打斷他拉攏顧衍,分明是不想讓顧衍加入蕭家軍,在顧衍失去唯一靠山柳雷時,加入蕭家軍不是最好的選擇?

    她不是不顧顧衍意願的人,顧衍的性格只適合從軍。

    他們第一次見面,他對顧明暖說不上好感,但能看出她極為在意甚至順著顧衍。

    “蕭家軍中是不是都有他們的身手?”顧衍聽了女兒的話,抬手指了指黑衣暗衛,“靜北侯蕭家主子若都是你這樣嬌滴滴的貴公子,沒力氣且騎射不佳,我是​​絕不會加入的。”

    顧明暖不敢看蕭陽,我的爹爹,您怎麼敢把我方才低聲勸您的話當眾說出來?

    您是真不怕蕭陽惱羞成怒滅了我們父女麼?

    勸說顧衍不能講什麼忠孝節義的大道理,顧明暖只能違心的從武力入手,說,蕭家將領未必是真本事,違心的說蕭陽只是病弱畏寒的病秧子。

    她低估了父親的誠實!

    “我聽柳雷將軍的號令不是因我姐姐做了他的女人,柳將軍兵法比我好,騎射功夫雖然比我稍差,但世上比騎射力氣比我好的不多,我只能將就了。”

    顧衍輕蔑的目光上下打量蕭陽:“我一隻手就能撂倒你,想拉攏我,多吃點飯,練好騎射功夫再來。”

    蕭陽的手攥緊鬆開,鬆開又攥緊,被一個人以同樣莫須有理由鄙視兩次,真是見所未見!

    “蕭公子,你吃蜜酒釀肉丸麼?”

    “又是涼的?”

    她怎麼聽出蕭陽語氣裡有一絲的委屈?

    “熱的,熱的。”顧明暖忙道,順便踩了顧衍一腳,警告他不許再惹怒蕭陽,“我去叫奶娘幫忙。”

    “小暖——”顧衍撫著扁扁的肚子,“你給我做的,憑啥給他吃?”

    “天快亮了,大家都該餓了。”

    顧明暖厚著臉皮笑著打圓場,“蕭公子稍等片刻。”

    叫來戰戰兢兢的奶娘去熱蜜酒釀肉丸,並準備幾樣早膳,顧明暖推顧衍一把,“爹,您先去洗漱一番。”

    “我——”

    “要不沒得吃!”顧明暖威脅道。

    顧衍站起身來向蕭陽警告的揮舞拳頭,“你敢對小暖動心思,我絕饒不了你!”

    門口蕭陽帶來的兩位隨侍擋住顧衍去路。

    顧衍挑眉:“你們想跟我打一場?”

    蕭陽擺了擺手,英俊的少年隨侍即便心中再不滿也只能退開,顧衍哼了一聲,大笑離去。

    屋子裡寂靜片刻,顧明暖輕聲道:“在父母眼裡,自己的孩子總是最好的。”

    “顧小姐有話單獨同我說?”蕭陽不在意的笑笑。

    說得好像自己看上他似的,顧明暖暗啐一口,他長得再俊美也不是自己所喜歡的,而且今生她不願意盲目輕易的動情允婚。

    “千機丸的事兒,蕭公子是不是不追究了?”

    “靜北侯府放棄被顧小姐吞進腹中的千機丸。”蕭陽似笑非笑,晴空般的眸子閃過一絲惡趣味,“知道千機丸消息的可不止蕭家。”

    “不會有人比蕭公子還難對付,您肯放我們父女一馬,不計較我爹,已經幫我大忙了。”

    關鍵時候,顧明暖不介意在蕭陽面前低頭,把姿態擺得很低。

    不低也不成,她面對得人可是蕭陽,就算她有一世的記憶,不敢說勝過他。

    蕭陽含蓄的笑容​​宛若天地黑暗時出生的一縷朝陽,驅散黑暗冰冷,卻不似正午陽光般耀眼。

    這人性格真是多變,顧明暖加重話語的質感:

    “靜北侯府節制三州,再得涼州不過是錦上添花,靜北侯送質子入京才是蕭家頭等大事。”

    蕭陽抿了抿嘴唇,“顧小姐有何妙招?”望向她的目光中有些閃爍。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5 11:24 PM

第九章 約戰京城

    顧明暖展顏輕笑,眉梢蔓延開的自信笑容讓她不夠白皙的臉龐光彩照人,漂亮的眸子顧盼生輝。

    “我一直覺得皇帝不好當。”她淡淡的說道:“尤其是當今陛下比歷代帝王格外艱難,他既怕靜北侯擁兵自重,又怕北狄聯合外蒙等諸部馬踏中原,陳兵長江。 ”

    蕭陽微微一笑:“的確如此。”語氣敷衍,蘊含幾分失望。

    顧明暖渾人不覺,緩緩的說道:“陛下承接其兄先帝英宗之位本就非議頗多,繼位後,英宗的皇子接二連三暴斃,唯一尚存的安樂王又摔壞腦袋,痴傻呆滯,宛若五六歲孩童,陛下登基之初北伐北狄不成,反而丟了大半江山,只能偏居江南,試問歷朝歷代除了亡國之君外還有哪位帝王似當今陛下被當世人所詬病?”

    這話說得足夠大膽!

    蕭陽摩挲茶杯的動作停下來,眸子倒映出她的影子。

    顧明暖聲音越發清脆,“若陛下甘當吃喝玩樂的亡國昏君,靜北侯即便送質子入京,陛下依然會不顧北狄威脅同靜北侯翻臉。反之,陛下倘若重振帝威,不愧先帝傳位,遷都回燕京,他缺不了靜北侯蕭家。”

    蕭陽坐直身子,望向顧明暖的目光明亮起來,亦有一絲的費解。

    顧衍怎麼養出的顧明暖? !

    西涼偏僻之地還有如此了解陛下的人?

    還是個閨秀? !

    顧明暖不緊不慢的說道:“靜北侯蕭家尾大不掉固然惹陛下猜忌,可陛下真正的心腹大患始終是北狄!兵敗被俘,喪盡為帝者尊嚴的恥辱,陛下一輩子都無法釋懷。倘若他坐不穩江山,與其把富饒疆土讓給北狄,使得中原百姓淪為異族的奴才,還不如留給靜北侯蕭家。怎麼說蕭家祖上是英宗的親衛,會給皇族留下一線血脈,也會繼承英宗之志——北伐北狄,善待百姓,復天朝上邦之雄風。”

    蕭陽眸子越來越亮,對顧明暖頓生興趣,更多得是不服氣,竟然被一個尚及笄的小姑娘比下去了!

    他雖然沒在送質子入京的事上說話,但他心裡有和顧明暖相似的判斷。

    只是沒她說得那麼篤定。

    他來涼州還有個重要的原因就是蕭家內部爭議不休,靜北侯蕭越的家主地位並不牢固。

    蕭家人讓他表態,蕭陽卻不願過多干涉蕭越的決定,因此尋個由頭躲出來。

    “殷氏願為靜北侯分憂,打算親自領蕭燁,蕭寶兒入京為質。”蕭陽話語裡帶了一絲他自己都難以察覺的佩服,“我沒你看得透徹。”

    顧明暖臉頰一紅,暗道一聲慚愧。

    上一世殷茹帶兒女入京為質,不僅贏得蕭家上下的敬佩,挽回‘私奔’的壞名聲,還讓靜北侯蕭越對她越發疼惜。

    在帝都,殷茹左右逢源贏得滿堂彩,闖出偌大的名聲,楚帝一直不曾真正拿他們要挾靜北侯。

    殷茹如同光芒萬丈的金鳳凰攀上權利的頂峰,艷壓群芳。

    顧明暖不起眼卻想知道殷茹到底是怎樣的女人,當初為什麼生下她又拋下她。

    即便殷茹背叛同人私奔,顧誠依然對她死心塌地,念念不忘。

    而靜北侯蕭越寧可背著奪人妻的惡名重寵殷茹。

    當時顧明暖似入魔一般拼命去打探殷茹的一切,後來還是伯祖母點醒了她——不要讓殷茹影響自己的人生!

    顧明暖這才把心思放在丈夫李玉身上,經營起自己的婚姻。

    許是巧合,她和李玉在玉頂山賞楓時總會碰見魚龍白服的楚帝,談詩論道之間,顧明暖隱隱覺得楚帝要比聽說的複雜得多。

    楚帝總愛在玉頂山高處眺望北方。

    正是因為有上一世的記憶,顧明暖今生才敢同蕭陽說:“靜北侯夫人他們分量不夠,而且靜北侯未必捨得他們。蕭公子在蕭家地位特殊,京城仰慕您的人著實不少。不親眼見見陛下,不同京都才俊一較高下,蕭公子甘心麼?”

    前生因血脈的牽絆,她無法忤逆親自報復生母殷茹。

    積累一世的不甘哪會隨著重生而消失?

    今生她可不是殷茹的女兒了,她很樂意給殷茹增加一點點的障礙。

    蕭陽萬沒想到顧明暖會給自己出進京為質子的主意,“帝都有你說得精彩?”

    “天下英傑若有十分,帝都聚集八成允文允武的俊傑。”

    顧明暖唇邊噙著挑釁,“莫非蕭公子只敢在北地稱雄,為難我這個尚未出閣的丫頭片子,不敢去帝都?”

    全天下沒幾個像她這樣的丫頭片子!

    蕭陽耳朵尖微紅,眸子重現晴空萬里,“這是顧小姐給我的投名狀?”

    真是不肯吃虧的主兒。

    顧明暖擺低姿態,話卻剛性十足,“總不能讓蕭公子空手而回。”

    蕭陽:“…………”

    黑衣暗衛方才聽得云山霧罩,最後這句卻是明白的,憤然道:“你竟敢說四老爺是賊!”

    賊人入室才不落空。

    蕭陽疏懶的笑容再度被擊碎,斜睨暗衛一眼,“罰你去煉魂谷待三個月。”

    黑衣暗衛面無血色,恨不得給多嘴的自己一記耳光。

    奶娘把熱好的蜜酒釀肉丸,香噴噴的八寶粥,奶油小花卷,豆腐絲等擺到桌上,聽見顧明暖說:“蕭公子請。”

    她悄悄的看了一眼,姓蕭?

    不敢多留心,奶娘屈膝退出房門。

    重新梳洗的顧衍撒丫子跑進來,嚷嚷道:“好香,好香。”

    也不管蕭陽,他端起飯碗把惦記了很久的蜜酒釀肉丸送進口中,砸吧砸吧嘴:“好吃,好吃。”

    顧衍風捲殘雲一般的進食速度讓蕭陽舉起的筷子慢慢的放下了。

    顧明暖知侯府勳貴們很講究,似蕭陽這樣的貴公子哪能跟顧衍爭食呢。

    見蕭陽捏著奶油小花卷望著蜜酒釀肉丸的小眼神,她略有點於心不忍。

    不知怎麼就想起方才蕭陽那句抱怨‘又是涼的’。

    蕭陽若執意拿走千機丸,他們父女絕沒好果子吃,畢竟雙方實力差距太大了。

    顧明暖從顧衍的虎口之下奪走幾顆蜜酒釀肉丸,推到蕭陽面前,“您試試,合不合胃口。”

    “小暖——”

    顧衍委屈的咬著筷子,顧明暖不為所動,他便滿懷恨意死死瞪著慢悠悠吃著肉丸子的蕭陽,喃喃的道:“噎死你,噎死你,敢跟我搶肉吃?!”

    肉丸入口,酒香,蜜汁,肉香融合成獨特的味道,蕭陽眉頭舒展開,確實好吃,旁邊又有人虎視眈眈,不由得加快進食速度。

    顧明暖微微扶額,好不容易熬到兩人放下碗筷,立刻說道:“蕭公子定然還有要事,我送您出門吧。”

    殷勤備至的笑臉難掩想快點送走瘟神的心思。

    蕭陽披上大髦,姿態隨意優雅的走出房門,顧明暖長出一口氣,聽見蕭陽和暖的臨別贈言,“我們帝都再見。”

    誰要同他再見? !

    顧明暖拍拍被寒風吹得刺痛的臉頰,在心裡把蕭陽罵了八遍,狠狠的關上院門。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5 11:24 PM

第十章 傳家至寶

    一夜飄雪,晨曦傾灑在地上的積雪上格外刺目,寒風捲著樹上或是房頂的雪沫鋪面而來,蕭陽把大半的臉龐縮進領口鬆軟的狐狸毛之中。

    時辰尚早,氣溫驟降,街上空蕩蕩的,幾縷炊煙裊裊升起。

    昨日來顧家請罪敗壞顧明暖名聲的婉碧被人敲昏,隨意扔在顧家門前,她凍得僵硬的身體蓋著一層積雪。

    “剃光頭髮扔回劉家。”

    “是,主子。”

    朝陽落在蕭陽唇邊淺淡笑容上,“總是收拾土狗,刀會鈍。萬一她因此推遲上京,京城豈不是很沒趣?”

    黑衣暗衛仔細的端詳自己腿上的傷口,主子這是幫顧小姐?還是討厭呢?

    跟在蕭陽身後的貼身隨侍少年彼此對視一眼,暗暗把顧明暖記在心上,看來他們得幫主子記住顧小姐,省得——主子以後鬧出相逢不相識的尷尬。

    不過,他們低估蕭陽的‘約戰’之心。

    回到暫且棲息的別院,蕭陽在書房忙了小半個時辰,放下畫筆,修剪極好的圓潤指甲輕點畫像佳人那雙明亮沉靜的眸子,“每隔五日記得提醒我看眼畫像。 ”

    蕭陽在筆架上選了一根狼毫漆玉毛筆,狼毫堅硬,用狼毫寫字如同刀刻般刺破紙張,隱隱透著殺伐之氣。

    他在畫像左上方書寫一行小字——嬌嬌佳人顧明暖才思敏捷,果敢沉穩,可為敵,可為友?

    “主子,謝家人已經到涼州。”門外暗衛回報。

    蕭陽緩緩瞇起眼眸,嘴角上揚,“謝家玉樹?”

    他骨感白皙的手指有節奏的敲著桌面的畫像,謝玨碰上顧明暖,是謝玨同他一樣鎩羽而歸,還是顧明暖痴迷謝家玉樹?

    昨夜顧家小院又打又殺鬧得動靜不小,可直到蕭陽一行人離開也沒見到鄰居。

    顧家的鄰居多是顧衍舊部和親衛,顧衍很費解顧家出事沒人馳援幫忙。

    顧明暖輕聲說:“不是他們不來,怕是中了蕭家的迷香來不了。”

    “太過分了!”

    顧衍怒氣沖衝的握緊拳頭,“蕭陽竟然敢用下做的手段,我真該親手教訓那個病秧子。”

    “病秧子這話您可不能在外說。”顧明暖鄭重的囑咐顧衍,“蕭陽深不可測,性情詭異多變,靜北侯蕭家又勢力極大,咱們可得罪不起。”

    “可是——”

    “沒有可是!”

    顧明暖神色越發凝重,“您得聽我的,往後繞著蕭陽走。昨夜發生的事情,您不得同人露半句口風。”

    顧衍耷拉下嘴角喃喃嘟囔自己也不知的話,宛若頓失精神的猛虎。

    顧明暖心一軟,自責自己語氣太重,可他們父女碰上蕭陽只有死路一條!

    “爹您勇猛異常,又是天生神力,有萬人不敵的本事,可武力和拳頭解決不了所有的問題。”

    顧衍神色不見好轉。

    她靈光一閃換了一種說辭,“背後說人是非,可不是爹所為。”

    顧衍眸子突然亮了起來猶如劃破夜空的星子。

    顧明暖繼續說:“蕭公子出身將門卻體弱多病只能依靠暗衛保護本就很可憐了。爹不是也很敬佩驅逐北狄的靜北侯蕭家麼?他終究是蕭家子孫,您看在他父兄英勇善戰為國盡忠的份上,給他留點臉面吧。”

    對不住了,蕭陽!

    她說話時候耳根子一直火辣辣的。

    “他給我兄弟下迷藥,昨夜還逼過你,下次碰面……”

    顧衍見女兒不悅的皺眉,“我不說他病秧子就是了。”暗暗發誓逮到機會教訓惹女兒憐憫的蕭陽一頓。

    “世家將門行事極少露出把柄,昨夜若蕭家暗衛不用迷藥會驚動很多的人,您手裡有千機丸的消息還不得張揚得整個涼州城都知道?”

    在顧衍看來蕭陽離開,千機丸的密報被顧明暖吞了,這件事就等於了結了。

    顧明暖為蕭陽說好話,又幫著蕭陽搶自己肉丸,這讓顧衍頓生警覺,莫非女兒看上那個病秧子?

    顧衍看不出蕭陽哪裡好,蕭陽有的,他也能給寶貝女兒。

    “爹,您找-什麼?”顧明暖在平常時偶爾還是會結巴的。

    翻著祖上傳下來八仙拜壽的楠木箱籠,顧衍回道:“昨日我見你盯著蕭陽的腰間玉佩看,我記得你祖父也給我留下一塊比他那塊還好的玉佩。 ”

    蕭陽隨身佩戴的玉佩據說是先帝英宗賜給蕭家的,天下只有四塊,英宗分別賜給最信任的四人。

    這四人的家族——隴西謝氏,南陽顧氏,燕北蕭氏,嶺南王氏因此成為極顯赫的家族。

    以前顧衍的父親不過是鄉間的土財主,後躲避戰亂搬進涼州城,顧衍做校尉時能得些金銀環佩等戰利品,可那些環佩品質和價值都不大高。

    顧衍擦著額頭的汗水,納悶的喃嚀:“我放哪了?明明記得在箱子裡的?”

    突然,顧衍狠狠的拍了拍腦門,快步走到供奉父母靈位的佛龕前,在佛龕底下的暗格里取出一個青花棉布的布包。

    他獻寶似的遞給顧明暖:“你祖父故去前交代我要好好收著,以後咱們家傳家寶是要留給你的。”

    手中的布包硬邦邦的,摸起來似是一本書。

    顧家傳家寶是書! ?

    顧明暖多了一絲的好奇,坐在炕上小心的打開層層包裹的布包,一個巴掌大紫檀木錦盒壓著一本封面染血的書冊。

    “怎麼了?小暖?”

    顧明暖身軀微微顫抖,顧衍擔心的問道:“身上不舒服?我去給你叫大夫。”

    “不!您別去找大夫。”顧明暖眸子泛起驚訝,“您先告訴我祖父的名諱。”

    紫檀木盒貴重到寸尺寸金,她最震驚得不是紫檀木的價值而是在盒子上刻著的暗紋以及隱藏的族徽!

    顧明暖挪開紫檀木盒,閉了一下眼睛,養精蓄銳片刻再睜開眸子,看清染血書冊上的字——南陽顧氏族譜。

    南陽顧氏四個字上染血不太清晰。

    她既然認出南陽顧氏,便猜測紫檀木盒裝的可能是傳家至寶——英宗賜給顧家的雙魚環佩。

    “你祖父名諱是顧林,小暖忘了?”

    顧林!果然是顧家四房嫡脈。

    顧明暖翻看族譜後,抬眼上下端詳顧衍,把顧衍看得手腳都不知怎麼放了,“有什麼事你說就是。”

    說什麼?顧明暖嘴唇動了動喉嚨乾澀發不出聲音。

    紫檀木盒裡一塊羊脂白玉的雙魚環佩靜靜散發著溫潤的光澤。

    顧家搜盡天下傾盡全力遍尋不到的人,今生竟然是她的至親!

    相當於顧家免死金牌的雙魚環佩竟然在她手裡。

    真是天意難測,她今生縱然換了父母,依然是鍾鳴鼎食的顧家嫡脈小姐。

    只是從二房顧誠名下換成四房顧衍之女。

    顧明暖輕笑道:“爹,以後咱們去帝都不愁沒人幫忙了。”

    有人幫忙不好嗎?

    顧衍怎麼感覺女兒像是要哭似的,拍著胸脯保證:“去了帝都有人欺負你,你儘管告訴我。”

    庭院深深的名門顧家各房紛爭可不是顧衍用拳頭能解決的。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5 11:24 PM

第十一章 謝郎玉樹

    顧明暖收好族譜和雙魚環佩,同平時沒兩樣為顧衍準備外出時的穿戴,將鬆軟滾灰狸毛的斗篷披在顧衍肩頭。

    “外面冷,爹仔細著涼。”

    “我火氣旺,其實不用穿棉衣。”

    顧衍笑得只見牙不見眼兒分外享受女兒的孝順。

    但凡他上身的衣衫鞋襪都是顧明暖一針一線做的,樣式比別人的好看,而且極是合身舒適。

    “您同馬三爺見面,先別忙拼酒,等簽了契約再慶祝不遲。”

    顧明暖不放心的叮囑,擔心他犯倔脾氣,“爹,水至清則無魚,只要馬匪不搶掠百姓,懂得適可而止,西涼軍也就睜一眼閉一隻眼。柳將軍回京後,西涼軍方有臉面野心的將官光山頭就立了好幾個,您既已辭官就別摻和進去了。”

    “當初您得罪馮太監可沒見他們中有人為您說話,早早安頓好您的老兄弟,給他們尋一條穩定的活路,咱們也好了無牽掛的上京。”

    顧衍嘟囔一句,小暖哪都好就是總怕他被人利用。

    “那您保證當著馬三爺的面不提馬匪的事兒,以後您的老兄弟和那群叫您師父的小子大多得在馬三爺的鏢局討飯吃。”

    “就算我提了,馬老三也不敢怎麼著,那條路可是我們趟出來的。西域路上的幾撥馬匪哪個敢在我面前耍橫?不是小暖勸我同馬老三合作,他就只能眼看著別人吃肉。”

    “我知道您厲害,聲威赫赫官匪都不敢惹,否則馬三爺也不會答應您的條件。”

    馬三爺處事八面玲瓏,同各方面都能說上話,為人頗有俠義之風,把顧衍的袍澤託付給馬三爺,顧衍是放心的。

    顧明暖送臉上掛著爽朗笑容的顧衍出門。

    站在門口停了少刻,她才關上院門,暗自思索南陽顧氏的事情還是先不要同他說了,像父親這樣的人在名門貴冑,講究詩禮傳家的顧家反而不得自由。

    顧家的尊榮和顯赫的地位對他是沉重的負擔。

    去京城後,雙魚環佩還是要找個機會送還給顧家長房。

    前生她爹不疼,娘不愛,無人理會她。

    不是長房太夫人伯祖母幾次指點她,她只會陷在對殷茹的恨意和對顧誠父愛的渴求中無法自拔,生活必然充滿了陰暗。

    伯祖母有雙魚環佩在手,顧家各房的紛爭會少很多。

    顧家也可避免被蕭越擠兌著為證清白誓死堅守卓陽城的滅族悲劇,男丁戰死後顧家就此凋零,這才會有姐姐代替蕭寶兒和親的事。

    若顧家依然是顯赫望族,就算顧明昕同蕭寶兒有五分相似,蕭越和殷茹也不敢把主意打到顧明昕頭上去。

    顧明昕和蕭寶兒雖是同母異父,但相貌都隨了殷茹,比她更像嫡親姐妹。

    她既不像顧誠念念不忘的殷茹,也不大像顧誠,天賦平平又沉默內斂,因此她才會被所有人忽略吧。

    奶娘王嬤嬤端著午膳走進來時,顧明暖正倚靠著窗櫺發呆,身邊扔著繡了一半的炕屏花樣子。

    她臉龐時陰時晴,眸子隱含莫名的感傷。

    “暖姐兒。”

    “嗯?”

    顧明暖起身幫王嬤嬤佈置碗筷,把因環佩勾起的記憶盡數拋開,宜嗔宜喜的臉龐生動起來,“過會兒,把我讓你準備的花瓣等物取來,我答應過宋氏姐妹要教她們做脂粉的。”

    再次翻出手鏡照了照,顧明暖對著鏡子裡的自己抿嘴笑開了,原來她長得像顧衍,聽說也像生母。

    前生她都可以拋開顧誠殷茹的影響專心過自己的日子,難道她現在還要糾結以前的不甘?

    她雖不聰明但總不能越活越糟糕。

    就算她身體裡依然流淌著顧家血脈,同顧誠殷茹徹底沒關係了。

    “別光教她們姐妹,暖姐兒也到了擦指抹粉的年歲了。”王嬤嬤笑著說:“我們暖姐兒長得好,再白淨些,涼州西施就該易主了。”

    顧明暖端著湯碗喝了一口,在父親和奶娘眼裡她總是最好的。

    王嬤嬤笑意越發從眼角眉梢蔓延開,若是換個富貴地兒,誰能說暖姐兒不是名門貴女? !

    比劉佳人強得不是一星半點。

    “昨日來得那位公子姓蕭?”王嬤嬤低聲問道,“他是哪個蕭家?”

    靜北侯蕭家如雷貫耳,即便是涼州百姓都聽說過。

    “哪個蕭家都同我們沒關係,奶娘就當昨夜做了一場噩夢吧。”

    “哎。”

    王嬤嬤輕快的答應了。

    “準備些醒酒湯,我爹今日必會把馬三爺灌醉,他自己也得被人扶著回來。”

    顧明暖無奈中隱含一絲寵溺,寵自己父親也是蠻奇特的體驗,“若是王家小哥有空的,請他去迎賓樓接我爹回來。”

    “王家小子就算是沒空也會去接老爺的。”王嬤​​嬤莫名的低笑,“老爺出門後,他就拎著掃帚來咱家掃雪了,我瞧他怕是連早膳都沒吃。”

    “他是我爹的開山大弟子自然得給下面的師兄弟做個榜樣,尊師重道是正途,王嬸子把他教得不錯,是個有出息的。”

    王嬤嬤連連點頭稱是。

    顧明暖根本不想費心去想王家小哥到底存怎樣的心思,她也沒看不起他或是誤導他的意思。

    她只是不想再輕易動心了。

    午膳後,顧明暖給自己調了幾樣美白的胭脂膏子,並在自己臉上淺淺的敷上一層,涼州風大又乾燥寒冷,不注意保養就是天仙來了過一陣也得變成村姑。

    她點了朱唇,鏡子裡映出她俏麗的模樣,王嬤嬤在旁邊說,“暖姐兒越長越像老爺和太太。”

    這話讓她心情更好。

    顧衍喜歡她漂亮愉悅的。

    顧明暖換上嶄新的蜜蠟纏枝梅花收腰夾襖,斜襟鑲嵌著幾簇火紅的狐狸尾毛,帶上毛絨的頭飾,整個人顯得極是俏麗可愛。

    噹噹當,敲​​門聲響,顧明暖親自去給顧衍開門,打算讓父親震驚一下。

    方才她照鏡子時也被小小的驚艷了。

    “爹,您轉性了?怎麼這麼早……”

    顧明暖話說不下去了,眼前是什麼狀況?

    門口停著一輛低調奢華的馬車,酒醉俊臉紅紅的顧衍趴在一人肩頭,口中喃喃嘟囔:“小暖,額,我沒喝多,我聽到小暖的聲音了……應該到家……”

    “顧姑娘?”

    背著顧衍的人揚起俊美的臉龐,輝月般的眸底微微掀起一絲的波瀾,“顧明暖?!”

    她是在做夢嗎?還是眼前出現了幻覺?

    來人彷彿一道絢麗的光芒射入她眼中,她不由自主的盯著來人宛若花痴似的看痴了。

    輕笑聲音響起,那笑聲如冰玉相擊,極清極脆。

    這是世間罕見的美男子,他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

    少年俊美若天上仙人,眼如輝月,正含笑看著她。

    縱使她兩世為人,又剛碰見蕭陽,也不由得為眼前的少年心跳快半拍,可見眼前的人是何等的俊美。

    此時他眉宇間蹙著神秘悠然的氣質,不輸皎皎月色,這是顧明暖前生沒見過的。

    謝玨,被稱作謝家玉樹,天下第一貴公子。

    她竟然在涼州城自己家先後碰見兩位天​​下聞名的美男子,該說自己運氣好嗎?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5 11:24 PM

第十二章 送走鐵丸

    謝玨對女子看自己痴迷早已習以為常,“我同令尊在酒樓一見如故,受令尊之邀小酌兩杯,不知先前令尊已同良朋歡飲,見令尊隱有醉意,我便送他回來了。 ”

    “讓令尊酒醉是在下的不是。”

    謝玨躬身道歉,言談甚是懇切。

    顧明暖忙屈膝還禮,別管是誰邀請誰喝酒,她萬不敢讓顧衍趴在謝郎背上。

    “奶娘,幫我扶爹爹進門。”

    顧明暖並沒接扶著顧衍上前糾纏謝玨,側開身子讓路。

    謝郎之俊美老少皆愛,王嬤嬤呆了呆,嘀咕了一句仙人下凡才伸手去扶顧衍,誰知顧衍睡死似的不肯離開謝玨。

    “貴府只有女眷?”

    “是。”

    顧明暖點頭。

    謝玨溫潤的眸底碎星點點,“令尊甚重,老僕扶不動。我送他進屋,還請顧姑娘指路。”

    “勞煩公子了。”顧明暖沒再客套,“寒舍簡陋,公子直走就是。”

    她快走幾步同謝玨拉開不近不遠的距離,搶先挑開喜登枝棉布門簾,謝玨背顧衍邁進房門。

    撲面而來的熱氣夾雜幾縷獨特的暖香,謝玨不覺得有幾分心曠神怡。

    他靠近暖炕邊時,顧衍滾爬上去,閉著眼睛醉醺醺的嚷嚷:“小暖,我渴啦。”

    顧明暖沒理撒酒瘋的顧衍,跟進屋來再次道謝。

    他們之間的距離足夠疏遠,她彷彿怕靠近他,連眼都不抬,雙手略緊張垂在體側。

    “你照顧令尊即可,不必送我。”

    謝玨看出彼此的尷尬,有禮的說道:“我免貴姓謝,顧姑娘可叫我謝大哥。”

    “公子爺好走。”

    “……”

    謝玨無奈又好笑的搖頭顧明暖拒絕得足夠徹底。

    在顧明暖讓門口時,謝玨只能看到她不算白皙的額頭,和顏悅色低聲問道:“顧姑娘很怕我?”

    顧明暖理所當然的點頭,眸子依然不肯抬一下,何止是怕,多看他一眼,她的心隱隱會有幾分酸澀。

    欺騙他,凌辱他,毀掉他的人又何止一個? !

    “顧姑娘認識我?”

    “我從未見過似公子爺這般如玉如珠的俊傑。”顧明暖忽略腦海出現的另外一張面孔。

    蕭陽和謝玨各領風騷,論五官精緻,蕭陽略遜謝玨一籌。

    然而蕭陽心機比謝玨深得多,家族實力也更強。

    謝玨是讓所有知他遭遇的人都會為之惋惜的美男子。

    “那為何對我避之唯恐不及?”

    “天上的雲彩又豈是俗人可接近的,不去看就不會去羨慕雲彩的絢麗多姿,便不會生出多餘的妄想。”

    謝玨勾起嘴角,“聰明!”

    “您屈尊將貴送我爹回來,我無以為報,這顆鐵丸非金非玉卻極是堅硬光滑,以我們眼力看不出究竟。公子爺見多識廣想來知曉鐵丸的用途,公子爺若不嫌棄,我把這顆鐵丸送您,也省得寶物蒙塵。”

    顧明暖用帕子把千機丸包好遞給謝玨。

    謝玨微微一怔,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完好的千機丸近在眼前,他只要伸手就可得到。

    為得到千機丸,他蓄意接近顧衍,原本想會費一番功夫的。

    “有這麼明顯麼?”

    謝玨抬眼看去,顧明暖低頭依然顯得落落大方,他慚愧自嘲道:“我不該對你們父女用心思,千機丸不應被我得到。”

    “退一步將來會退第二步,當退讓成習慣,被人逼到死角無路可退之時,仇敵不會因你以前的退讓而放過您。”

    顧明暖把千機丸硬塞進謝玨手中:“您同我爹本是雲泥之別,再如何也不可能一見如故。我家家徒四壁,滿打滿算不過百餘兩銀子的積蓄。以前我爹得的戰利品古董金銀早已經變賣乾淨,偷兒都不見得來我家。前日我爹意外得到這顆鐵丸,今日您便上門,容不得我不多想。”

    謝玨輕笑聲宛若玉器相擊,悅耳動聽。

    “您當幫幫我帶走這顆鐵丸子,我和我爹只是升斗小民,在您面前如同螻蟻一般,更不敢惹任何的麻煩。”

    “只有別人欠我的,我從不欠人人情。”

    謝玨看了一眼掌中的千機丸,許諾道:“這顆千機丸對謝家至關重要,算我謝玨欠你一個人情。”

    “有機會的話,我必會向您討回人情。”

    顧明暖笑意盈盈,不知誰改變了他,謝玨不似她記憶中的固執,這對謝玨和顧明菲來說都是極好的轉變。

    目送謝玨離開,顧明暖眼角蔓延開笑意,千機丸的問題算是徹底的解決了,麻煩消失,她整個人輕鬆不少。

    “小暖。”顧衍從炕上撐起身子,向門口張望,“他就走了?”

    “還等他給您端茶倒水的伺候您?”

    顧明暖一早就看出顧衍裝醉,沒好氣的白了咧嘴笑的顧衍,“爹可知他是誰?”

    “他在酒樓時說叫謝守拙,方才他欠你人情時又叫謝玨。”

    “守拙是他的字,他沒欺騙你。”

    顧明暖彎腰為顧衍褪去長靴,“隴西謝家的檯面人物,有名的謙謙君子,國朝的麒麟才子。單論君子六藝無人可同他相提並論,帝都不少閨秀哭著喊著要嫁他呢。”

    見到主動接近他的謝玨,顧衍就起了把謝玨帶回來給女兒看的心思:“比昨晚那人如何?”

    “為何這麼問?”

    顧明暖停下給顧衍調醒酒湯,把化開的凍梨先塞給顧衍。

    寧遇謝玨,不遇蕭陽!

    她上輩子用香料讓蕭陽中毒促使他遠離帝都,在蕭陽面前她底氣略有不足,況且蕭陽的兇名極盛,是她萬萬不想再招惹的人。

    “他們兩人,我寧可小暖你選謝玨。”顧衍咬了一口手裡凍梨,吸允涼絲絲的梨汁,“蕭陽病弱,不是良配。”

    他怕蕭陽活不久,顧明暖守寡。

    噗嗤,顧明暖笑出聲,父親那副不知選誰為女婿的為難樣,真真是可笑得緊,“也就您認為我能配上他們。”

    神鬼莫測性情多變的蕭陽最後娶誰,她不知道,謝玨命中註定的妻子絕不可能是她。

    在顧衍眼裡誰都配不上自己寶貝女兒。

    “您先用醒酒湯。”顧明暖岔開話問道:“看爹的樣子同馬三爺談成了?”

    “馬老三對我感激涕零,指天發誓會善待他們。”

    顧衍眉飛色舞,仰頭喝了大半碗醒酒湯,“今兒劉家可人熱鬧了,來咱家給你請罪的賤婢頭髮被人剃了乾淨扔回劉家後院,聽說把劉胖子嚇得夠嗆,劉小姐——”

    “她快登門了,您很快就能見到她。”

    蕭陽!果然是招惹不得。

    倘若隴西謝家不是很快敗亡,蕭家在北地便不會一家獨大。

    蕭家和謝家爭奪地盤,他就沒空再算計她了,千機丸給謝玨再適合不過。

    “老爺,劉小姐到門口了。”王嬤嬤滿臉的不悅,“方才她在門口同謝公子​​說了好一會兒話。”

    顧明暖有意絕了父親對劉佳人的傾慕,問道:“你可聽到他們說了什麼?”

    王嬤嬤配合默契的回道:“劉小姐上桿子打聽謝公子……”

    “讓她進來。”顧衍翻身從炕上爬起,重新穿戴好,背對著顧明暖保證:“我自有分寸。”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5 11:24 PM

第十三章 再議退婚

    劉佳人第一次登顧家門。

    顧明暖見到走進來的女子微微一怔。

    女子體態纖細修長,比顧明暖高出整整一頭,她肌膚賽雪,眉眼如畫,鼻樑挺直,鼻若懸膽,櫻唇柔嫩,生得極是柔美。

    劉佳人先是解開鶴裘,露出更顯姣好的身段,穿著水藍色斜襟夾襖,月白色纏枝裙子,清淡素雅,宛若一株盛開的白蓮。

    莫怪心氣極高,劉佳人果然有攀高枝的本錢。

    顧明暖理解人往高處走的心思,不是誰都能看出顧衍的好,她始終無法釋懷想退親的劉家幾次三番用下作的手段。

    劉佳人若是大大方方的退親,等他嫁了朱舉人,說不得顧明暖還會說聲恭喜。

    “這是小暖吧。”

    劉佳人唇邊含著如沐春風的笑兒,心中卻暗暗稱奇再過兩年顧明暖怕是比她更美。

    顧明暖屈膝行禮。

    劉佳人忙上前兩步扶住她的胳膊,“不必多禮。”

    她聲音柔和悅耳,大而明亮的眸子閃過一抹憐惜,“多清秀的丫頭,顧將軍養得好女兒。”

    顧衍不自然的嗯嗯了兩聲,後反應過來不妥,“我早已辭官,連校尉都不做,哪敢稱將軍?”

    “那我像以前一樣稱您顧大哥吧。”

    劉佳人拉顧明暖落座,宜嗔宜喜的臉頰流露出幾許惆悵,彷彿怕影響氣氛,強顏歡笑道:“顧大哥自由自在慣了,不做校尉不用征伐,省得我——小暖為你牽腸掛肚。”

    柔美佳人,芳華初綻。

    媚眼如波,情深似海。

    任何男人都會為她側目動容,然而顧衍卻道:“不做校尉是我不願聽鳥監軍死太監的命令,我閨女曉得我本事,她只擔心我惹禍得罪人。”

    顧明暖眼見劉佳人完美的臉龐似裂開一道縫隙。

    劉佳人的體貼和柔情,完全是白費了心機。

    以顧衍的性情,她明著說還好些,彎彎繞繞的說話,被顧衍氣個半死也是活該。

    劉佳人掃過顧家屋裡簡單陳設,培養好情緒,再端著幽怨自責的臉龐,“我曉得顧大哥心裡有氣,你等了我這麼多年,婚事將近卻傳出種種不堪的傳聞。”

    “我敢指天發誓,劉家斷沒悔婚的心思。”她毅然決然的抬手指了指青天,委屈得紅了眼圈,嗚咽:“他們是看顧大哥丟官,劉家又富貴得緊,兩家地位不般配才造謠生事。他們哪裡曉得我對顧大哥的傾慕,劉家縱然富貴也不是忘本……”

    顧衍打斷劉佳人,劍眉皺緊,“你的意思只是小人作祟?”

    劉佳人信誓旦旦的保證:“還請顧大哥相信我。”

    “你先解釋清楚婉碧的事兒,她不是你的貼身侍女麼?”

    “……”

    “既然不是你們劉家的意思,你貼身婢女仗誰得勢敢來羞辱我閨女。你管不了,把她交給我,不分尊卑的賤婢就該嚴懲。”

    顧衍拳頭攥得格吧格吧響。

    婉碧不是已經被剃光頭髮?

    劉佳人趕來顧家就是怕外面不良傳言影響她的閨譽。

    涼州城不忌諱寡婦再嫁,民風開明,被剃光頭髮的女子多是風騷無恥的蕩婦,誰都知曉婉碧是她身邊一等奴婢。

    奴婢是蕩婦,她還能好?

    她懷疑剃光婉碧頭髮的人就是顧衍,然而顧衍平時大咧咧的表現又不像是做​​這事情的人。

    婉碧被扔到劉胖子的床上這事被劉家瞞住了。

    若不是顧衍,那又是誰?

    莫非窮困潦倒的顧衍背後有貴人不成? !

    是方才碰見的貴公子?

    “婉碧已經被我長兄發賣了。”劉佳人起身給顧明暖賠禮,“不管怎樣都是我沒管好她,讓小暖受了委屈。”

    “理當如此。”顧衍並沒覺得劉佳人給女兒賠禮有何不妥。

    顧明暖抬眼,劉佳人不知被父親嘔出幾口悶氣。

    “方才在門口我碰見的公子是顧大哥的朋友?”

    顧衍劍眉朗目英氣俊朗,同她定情的朱舉人也是英俊儒雅的,他們兩個同那位貴公子比,就是瓦礫和美玉的區別。

    貴公子怎麼都不該在逼仄窮困的顧家出沒。

    “在酒樓裡非拽我喝酒,我都不樂意搭理他。”

    顧衍的實話讓劉佳人目瞪口呆,訕訕的道:“看他出身極好,沒準是名門貴冑的公子,顧大哥該打聽清楚他身份才是,以免得罪貴人。”

    “方才他說自己是隴西謝家的公子。”

    顧明暖絲毫不介意劉佳人把主意打到謝玨頭上去。

    隴西謝家!

    大名鼎鼎的隴西謝家!

    那可是比帝都顧家更高一頭的名門。

    他應該就是銘傳天下的謝家玉樹。

    劉佳人呼吸急促,高聲道:“你怎麼讓他這麼輕易就走了?”

    單單隴西謝家就讓她自亂陣腳。

    顧明暖淡淡的說道:“他又不是我爹的什麼人,偶然送我爹回來,不走還要住下來不成?”

    “我是可惜顧大哥錯過結交隴西謝家的機會。”

    劉佳人口中解釋著,眼卻深深的凝視顧衍,波光粼粼專一的目光似世上只有顧衍一個男人。

    顧衍側身嘀咕嘟囔:“怎麼有股被餓了半年的母狼盯上的感覺。”

    顧明暖捂著嘴,眉眼彎彎足以證明她在笑。

    劉佳人:“……”該死的蠢貨莽夫!

    “倘若顧大哥能投靠隴西謝家,我和顧大哥的婚事早成了,在外人眼裡我們更般配。”

    劉佳人一臉哀怨愁苦,“長兄疼我,讓顧大哥去劉家住被回絕了。我給小暖準備的首飾被原封不動的退回來。二哥本想帶顧大哥一同做香料的生意,可找了你兩次,你都……顧大哥的自尊心太強,同劉家太疏遠,所以外人才會誤會我們的婚事有變。”

    幾句話把不知好歹的頭銜掛在顧衍頭上。

    顧明暖憤然回擊:“你這話說得好沒道理,我爹不是入贅,有家有業為何要去劉家住?你送來一根簪子卻讓婉碧來打我的臉,還想讓我感激你?我爹不是做生意的料兒,兩家合夥做生意,最後只會讓兩家徹底撕破面皮。”

    劉佳人委屈的落淚:“小暖還小又誤會了我的好意,我不怪你的。”

    她面向顧衍時任由一串串淚珠滾落,欲語還休。

    “你哭啥?”顧衍撓著頭髮,“小暖又沒說錯話,你本就不該怪她。”

    她怎麼攤上這麼個不解風情的木頭蠢貨!

    “這話我同劉胖子提過,今兒你來,我發覺你想的我都不大明白。我們不是一路人,做夫妻太勉強,彼此都不痛快。”

    顧衍沉吟片刻做出決定:“兩家解除婚約,你不必委屈的一次次跑來解釋,再鬧出婉碧這樣的事兒,我們兩家都丟臉。我閨女還沒定親,我不能讓她壞了名聲。過兩日我帶小暖上京,是生是死難以預料。當初的聘禮劉家不必退,就當我給你的補償。”

    “不,我不退婚,我絕不退婚。”

    劉佳人絕望的看了顧衍一眼,哭著跑出去。

    “她又是鬧哪出?”顧衍問道。

    顧明暖慢悠悠的關上門:“折騰得劉家家破人亡,她就消停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5 11:24 PM

第十四章 佳人有毒

    寒風凜冽,雪沫飛舞,氣候格外寒冷。

    劉府的下人見小姐馬車駛入二門,忙從溫暖的屋子跑出來,迎著刺臉頰的寒風,畢恭畢敬的躬身:“恭迎小姐回府。”

    劉家乍富後,劉佳人效仿聽來的世家大族規矩,做派講究,對奴婢婆子管束極為嚴格。

    奴僕稍有慢待或出差池就得挨板子。

    馬車停下,劉佳人沒下馬車,有經驗的老僕不敢移動分毫,任由寒風捲雪沫直往後領口灌。

    稚齡的小丫鬟身上的夾襖擋不住寒風,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悄悄跺腳。

    正巧被劉佳人看個正著,不問青紅皂白奪過車夫的馬鞭鋪天蓋地般狠抽小丫鬟。

    “小姐,饒命。”青澀稚嫩的婢女手臂擋著臉,哭泣著求饒,“饒了奴婢。”

    劉佳人眼角殘存淚痕,秀美臉龐猙獰,可勁的發洩在顧家的鬱悶,“我賞你鞭子,你還敢躲?賤婢!沒眼色,鄙俗的賤婢。”

    一直很受劉佳人倚重的青碧垂著眼瞼不敢上前勸說。

    小丫鬟一個踉蹌摔倒,嗚嗚哭泣求饒,劉佳人重重的抽了兩鞭子,不解氣的狠踹小丫鬟的胸口。

    噗,婢女口中噴出的鮮血恰好濺到劉佳人的裙擺上。

    月白色裙擺染紅,好似白蓮有瑕,徹底激怒劉佳人。

    “賤人!敢看我笑話!敢頂撞我!看我不把你賣到最下等的窯子去。”

    顧明暖那個死丫頭的影子在她眼前浮現,劉佳人差點咬碎銀牙。

    “這丫頭賞給你了。”

    她扔掉馬鞭,隨意似丟垃圾把地上不滿十三歲的丫鬟指給一個滿臉橫肉好酒耍錢且年過五十的車夫。

    被天上掉的餡餅砸到,車夫一臉狂喜向劉佳人道謝。

    劉佳人冷哼一聲,“你可別輕易讓她死了。”

    “您放心,奴才肯定疼她。”

    車夫色瞇瞇的保證,在劉佳人進屋後,直接把稚嫩清清秀的小丫鬟抱在懷裡,蒲扇大的巴掌捏了捏她的翹臀,強壯的手臂禁錮懷里人的掙扎,“小娘皮乖乖讓爺瀉火,爺下手還輕些,若不然——爺弄爛你。”

    在場的丫鬟婆子一個個面如土色,身體瑟瑟發抖。

    劉佳人進了屋,劉家兄弟忙問道:“怎麼樣?到底是不是顧衍做的?”

    “就不能讓我喝口水再說?”

    她白了兩位兄長一眼,慢條斯理的坐在暖炕上。

    劉胖子主動殷勤的給她遞上茶盞,不怪他著急,任誰睜眼見一個光頭身體僵硬的女子躺在身邊都會被嚇住。

    今兒能往他床上扔個女人,明兒就悄無聲息的割去他的腦袋。

    劉胖子搓了搓雙手,“都說顧衍功夫好,咱們府裡護院是重金聘來的,顧衍……能悄然潛入?”

    “若是他有呢?”劉佳人動作優雅,輕輕寬著茶葉,“大哥莫非想讓我嫁他不成!”

    劉胖子目光同劉佳人一碰,身上肥肉顫抖,“真能?”

    劉佳人哼道,“顧衍就是個不解風情的大蠢貨,活該一輩子窮死,還有他家的丫頭顧明暖,我定是要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你未必能做到。”劉胖子對顧明暖忌憚很深,“我曉得你看不中顧衍,婚事還是體面的退了吧。朱舉人痴戀於你,把你捧得跟活祖宗似的,就是你退親後再嫁他,他不敢嫌棄你。”

    “這是什麼話?!”

    劉佳人把茶盞重重的撂到炕桌上:“縱使他現在不嫌棄,將來他邁入仕途,外面的流言一吹,他還能記得我是為他退婚不嫁顧衍的?往後我一個被人退婚再嫁的女子哪好意思同命婦貴婦應酬?二哥說過帝都名門最講究婦德婦貞。”

    “可是顧衍——他真發瘋殺來劉家,誰擋得住?”劉胖子頹然甩手。

    “你給我辦兩件事,我保證顧衍和顧明暖掀不起風浪。”劉佳人妙目一轉,“不對,是三件事。”

    劉佳亮狗腿的問道:“小妹儘管說,我上刀山下油鍋在所不辭。”

    “第一件準備一口尚好的棺槨,對外就說我氣火攻心,病體沉重。”

    “這……”

    “今兒我去顧家算是看明白了,顧家丫頭就是顧衍的心頭肉,誰都碰不得,說不得。顧衍年過三十,這些年都沒續弦,聽說他很少碰軍妓,他一個血氣方剛的大男人還能沒點需要?他家除了老僕外,只有他和顧明暖。”

    劉佳人眼裡閃過惡毒的光芒,“咱們也不用明說,只讓人多提提下河村​​父女亂倫的醜事,我去顧家回來就病得要死了,自然有人幫咱們。”

    劉胖子舔了舔嘴唇,“不至於如此。”

    “我才是大哥的親妹妹!”劉佳人看不上劉胖子矯情,“莫非大哥不想要顧衍手中的製香方子?不想有個得力的妹夫?”

    劉胖子吭哧半天,默默呆坐一旁。

    “第二件二哥幫我打聽一個人。”說到此處,劉佳人俏臉羞紅,“隴西謝家的玉樹公子來涼州了,你務必要打聽清楚,最好能同他攀上關係。”

    “隴西謝家?!”

    劉家兄弟齊齊傻眼,驚得長大嘴巴,“小妹你見過玉樹謝郎?”

    “謝郎俊美極了,待我體貼溫柔。”

    “明白了,明白了。”劉佳亮哈哈笑道,“只要他在涼州,我准保請他來府上,到時候小妹……”

    “二哥!”劉佳人扭了身子,含情脈脈的低嚀:“八字還沒一撇,你胡說什麼。”

    劉胖子問道:“第三件事呢?”

    “聯絡馮監軍,香料的生意咱們一家吞不下,不如同馮太監合作,他不是東廠廠公的乾兒子嗎?京城想來有關係。”

    “馮太監貪財又不敢明目張膽的把手伸向軍需物資,香料生意讓他白得兩分紅利,他必會高看劉家一眼。”

    “顧衍得罪馮太監,聽說馮太監要納兩個妾玩玩?你們說顧明暖如何?”

    劉胖子後背冒出一層冷汗。

    劉佳人慢條斯理的把玩著手腕上的手鐲,細長的眼睫在她臉上拉出一道陰影:

    “壞顧明暖名聲是第一步,把她送給馮太監是第二步,等馮太監玩膩了她,我再把她扔進紅帳篷,顧衍越是寵女兒,我越是作踐她。 ”

    “香料方子……”劉佳亮小心翼翼的說,“還沒到手。”

    “明兒你讓人給顧衍送信,說是我們同意退婚,讓他親自把信物送來,等他來劉家,你們就拉他喝酒,灌醉他自然能套出香料方子。”

    劉佳人身體靠近盤繡牡丹花樣的大紅迎枕裡,斜睨兄長,“你們不會連喝酒套話都用我教吧。”

    “我定會讓顧衍吐出方子。”劉佳亮發誓。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5 11:24 PM

第十五章 暴力退親

    劉家大管家登門帶來劉家同意退婚的消息,請求顧衍親自登門送還定親的信物。

    顧衍欣然應允,他去劉家可給女方多留點顏面。

    將早翻出來的信物遞給顧衍,顧明暖不放心的叮嚀:“防人之心不可無。”望向畢恭畢敬的劉家管家眼裡蘊含警覺。

    顧衍摸了摸女兒的腦袋,披上輕裘出門去劉家。

    父親走後,顧明暖坐臥不寧,挫敗的收起半天繡不了幾針的炕屏花樣子。

    讓奶娘出門去買些糧米和繡線。

    她插好門窗,捏起一顆香丸輕輕放進質樸的黃銅香爐中。

    極淡雅的香氣不消片刻充滿廂房,隱隱有股神秘的味道。

    顧明暖仔細淨手,取出三片龜甲並七枚銅錢,口中喃喃有詞向上拋起銅錢和龜甲先後落在桌上,她仔細看了許久露出安心的笑容——中吉。

    逢凶化吉,顧衍得故人相助。

    她不信占卜觀星奇門之術,前生禮佛赤誠,更信佛家。

    李玉有個一生未嫁的遠房姑姑,在她前生當家時,總是帶黑面紗的李姑姑上門求庇護。

    她對李家姻親多有照顧,對不肯露真容的姑姑有莫名好感,便留姑姑在府裡,日常嚼用沒虧待姑姑一點。

    顧明暖曾為李玉苦練琴瑟,請來的老師都無法讓她進步。

    偶然李姑姑見到她在後院練琴瑟,便指點幾句,顧明暖頓時有茅塞頓開之感,回去奏給李玉聽,李玉大喜,讚她為知音。

    顧明暖就此把李姑姑當成良師,時常上門去請教。

    李姑姑清冷孤傲,每次她都是熱臉貼冷屁股,只是次數多了,李姑姑會多說幾句,顧明暖在琴瑟書畫上進步飛快,意境提高顯著。

    因此李玉對她極是溫柔,時常陪她撫琴作畫,他們宛若一對神仙眷屬。

    她更感激李姑姑。

    有一日李姑姑把她請去,一字一句教她一篇極是拗口的書文,連著教了三天才教完。

    顧明暖不解書文,李姑姑只留下一句話:你該明白的時候,自然就懂了。

    又過了幾日,侍奉李姑姑的人說她不見了,跟她一起不見得還有顧明暖攢了兩年的私房錢。

    放銀票侍衛只留一張紙——占卦乃洩露天機,不可不取報酬,一卦千金,切記,切記。

    顧明暖只當李姑姑逗她玩兒,很快便將此事拋在腦後。

    直到她重生後,又接連碰見蕭陽同謝玨,她突然看懂那篇書文。

    記得李姑姑說一掛千金,不敢隨意為旁人卜卦,而且在楚國能占卦觀星的人地位極高。

    顧明暖離著大成還有很遠,她略知的皮毛只夠測測凶吉,看看夜晚星辰的軌跡。

    卜卦不過是為她安心,若卜卦能避禍,世上便不會有悲劇了。

    劉家客廳,酒宴正酣,劉胖子兄弟頻頻灌顧衍喝酒。

    劉家準備的酒都是極好的,他們又捧著顧衍說,顧衍自然來者不拒,一會功夫喝高了,趴在桌上。

    劉佳明提前吃過解酒丸,還是喝得臉都白了,“顧衍這廝太能喝了。”

    桌子旁放了五六個空酒壇,每個酒壇子都能裝十斤酒。

    劉胖子揉著發脹眩暈的腦袋,“好歹香料方子到手了。”

    他們不算白遭罪。

    “小姐讓奴婢送他去廂房歇息。”

    一對清秀婢女走進來,並讓粗使婆子抬起顧衍。

    劉胖子見顧衍被扶向後院,默默想著怎麼同馮監軍結交。

    顧衍睡得正香,突然感覺有人摸他,耳畔傳來極小的聲音,“小姐說他和自己的女兒不清不楚,小姐……還打算把他女兒送給馮監軍。”

    劉家只是乍富的商戶,當日劉佳人的話或多或少在僕從中傳播。

    顧衍抓住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手,猛然睜開眼睛,“方才的話是你們小姐說的?”

    婢女感覺骨頭都快被捏碎了,“顧將軍……”

    在暴怒彷彿吃人的雄獅顧衍面前,她們說不出一句話。

    “我親自去問劉佳人!”

    顧衍一把甩開婢女,大步向外走。

    沿途他抓住一個個婆子婢女,逼問劉佳人在何處,問完便扔垃圾似的把人扔開。

    婆子丫鬟東倒西歪的躺了一地。

    “什麼人敢擅闖後宅?!”

    “你是誰?”

    顧衍面前站著儒生打扮的二十出頭的青年,面容俊俏,齒白唇紅,手中拿著折扇,“我乃涼州解元……”

    此人就是小暖提過的朱舉人? !

    到是長得人模狗樣,不怪劉佳人看上他。

    顧衍揚起手臂沒二話甩了朱舉人一記耳光,“滾開!”

    朱舉人被巨大的衝力推動撞向柱子,碰,額頭撞開個口子,臉腫了半邊,“你……”好大的膽子。

    他後半句不敢說,生怕顧衍再給他一巴掌。

    顧衍冷笑的踹開門。

    劉佳人緩緩起身,驚喜莫名又透著一股的幽怨:“顧大哥總算是來了。我……我是被逼同你退婚的……只要你一句話,我就跟你走。”

    “少來這套。”

    顧衍幾步走到劉佳人面前,提起她的衣領,“你竟敢說我同小暖亂倫?敢把小暖送給死太監?!”

    “誤會,顧大哥。”劉佳人恨丫頭多嘴,柔荑抓住顧衍的大手,“顧大哥別聽旁人渾說,您得相信我。”

    “顧衍!”

    劉胖子聽說顧衍大鬧後宅,忙領著全部的護院趕過來。

    太慘了,後院的僕從被顧衍甩趴下一多半,朱舉人腦袋腫得像是豬頭。

    “你快放開我妹妹!”劉佳明大喊大叫,“還不去救下小姐。”

    顧衍輕蔑的斜睨眾多護院,“我這人脾氣暴,不愛講道理,能動手絕不動嘴。”

    劉佳人被勒得透不過氣,狠狠抓顧衍掐自己脖子的手腕一把,己方人多,顧衍還能逞兇,聲嘶力竭嘶喊:“給我把顧衍打死!”

    護院們任由劉佳人吼叫,遲遲不敢動手,顧衍的目光太鋒利,嗜血的可怕。

    “劉家以前不過是賣貨郎,乍富不久,你們不明白我在西涼軍中的威名。”顧衍毫不客氣正反手扇劉佳人兩記耳光。

    劉佳人捂著臉,嘴角被打破了鮮血直流,顧衍竟然辣手摧花打女人?

    “世上只有兩類人,一是我女兒,二是除我閨女以外皆可殺的人。”

    顧衍掏出定親信物扔在地上,寒氣四溢:“讓我曉得你算計小暖——”一腳踢斷了迴廊下的美人靠。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5 11:24 PM

第十六章 橫生波折

    斷成兩半的美人靠倒在地上,顧衍陰沉著臉,一股從他身上噴薄而出的凜冽殺氣足以震懾住一眾護院。

    護院沒想為劉家把性命搭上,如顧衍方才所說,劉家人只看到顧衍丟官後的落魄,不明白他曾經僅憑拳頭就打死西蠻第一力士。

    劉胖子已經嚇傻了,劉佳亮把肥胖的身體藏在護院身後,被顧衍打了兩巴掌的劉佳人眼裡射出陰狠的光芒,死死的咬住嘴唇,顧衍,今日之辱,我必讓你加倍償還。

    沒人敢阻攔顧衍,沒人敢同顧衍對視。

    等顧衍離開劉家,劉家人才從冰雕狀態活過來。

    劉佳人爬起來,臉頰腫脹讓明眸只有一道縫,隨手抄起東西就向護院身上扔,“我養你們是吃乾飯的?”

    “廢物。”

    “蠢貨!”

    護院大多是強壯有力的漢子,他們被劉佳人責罵侮辱,面露不平,倘若不是劉佳人嫌貧愛富想給顧衍父女潑髒水,哪會逼得顧衍發瘋?

    他們到底拿劉家的銀子,領頭的護院目光一閃制止住兄弟們,解釋:

    “顧衍瘋起來,西涼軍無人敢惹,即便當年好戰神力的柳將軍都得暫避鋒芒。不瞞小姐說,顧衍還有好些有著過命交情的袍澤,這些人都聽顧衍的,他們一旦結陣衝殺,沒上千人根本擋不住。”

    劉胖子面無人色,喝止謾罵的劉佳人,“你給住嘴!”

    劉佳人沒想到長兄會突然兇她,揉著卡著氣的胸口,哼了一聲,終究沒再繼續罵人。

    劉胖子安撫住護院,此時全靠他們保命了。

    散去的護院背著劉家人又聚集到一起,領頭的人低聲道:“我看劉家未未必甘心,顧衍不做官了,但軍中人甚是給他面子,聽說他同馬三爺有生意來往,劉家不過是富商,又刻薄得緊,一旦惹了不該惹的人,滿府的富貴是保不住的。”

    “大哥的意思是……”

    “劉家若是平安,咱們就領那份護院的銀子,萬一劉家有個好歹……”黑臉魁梧的漢子摸了把被劉佳人砸出的青紫額頭,“讓劉佳人那虛偽的賤人好看!”

    他們以前多是亡命之徒,殺人越貨沒少做,被劉家雇來只圖個安穩,本就無心同頗有義氣的顧衍作對。

    劉家主子善良倒還罷了,劉佳人在外人面前裝得極是貞靜賢淑,私下里沒少搓磨奴才,早已失了人心。

    回到家,顧衍臉上還不見笑模樣,對顧明暖說已經退婚了,不願意讓腌臢的事玷污小暖的耳朵,推說他累了,一頭扎到炕上,捂上被子。

    顧明暖沒追問具體的退婚經過,體貼的幫顧衍褪去鞋襪,把醒酒湯放在保溫壺中,輕聲說:“爹-一會記得喝。”

    顧衍悶悶的嗯了一聲,他的女兒溫柔善良,體貼聰慧,竟被劉賤人誹謗……當時真應該要了那個賤人的命兒。

    輕輕把房門合上,顧明暖出門正好撞見奶娘,低聲道:“別打擾他。”

    “……劉家的事兒。”

    “爹不想提起的。”

    顧明暖前生連心中有人的李玉都哄得來,今生她不願再費心費力爭取別人的喜歡,當然父親除外。

    女人不能好奇心太重,需給男人留一分餘地,一味得打破砂鍋問到底惹人不快,不如徐徐圖之讓他主動提起。

    顧明暖把早已寫好的退親文書交給王嬤嬤,“你送去衙門登記備案。”

    既然退親,她就不能讓父親有污點隱患,更不會留給劉家再攀附上來的機會。

    不提顧衍是南陽顧氏嫡裔,就說她本就沒想埋沒顧衍一身的本事。

    去京城,顧衍能找到重新入仕的契機。

    天擦黑時,涼州知府府衙的差役上門,鎖住顧衍,說劉家狀告顧衍行凶,盜取劉家財物。

    眼見顧衍欲大鬧一場,鎖拿顧衍的差役一個個嚇得雙腳發抖。

    他們都清楚顧衍的赫赫兇名。

    “爹—”顧明暖笑著安撫住顧衍,給每個差役都遞了幾兩碎銀子,“我爹還需要差大哥關照一二,既然劉家把我爹告官了,這官司我們一定打到底,知府大人明察秋毫,定會還我爹一個公道。”

    差役捏著銀子,連聲道:“好說,好說,我們敬顧爺是條漢子,只是上面交代下來,我們只能來傳召顧爺。顧姑娘放心,虧待誰也不敢虧待顧爺。”

    “小暖!”顧衍委屈的指著鎖住雙手的鐵鍊子,“這玩意能鎖住我?!丟人丟大了。”

    “爹忍一忍。”

    顧明暖好言哄著顧衍,“少則三日多則五日,我必會去衙門接您,給您做肉蜜汁鴨湯,好不好?”

    顧衍默默衡量鴨湯的價值,以他的身手就算困在監牢越獄也不費勁:“我聽小暖的。”

    “我爹脾氣不好,差大哥千萬別把他同別的犯人關在一起,我擔心會鬧出人命來。”

    差役連連點頭。

    顧衍大模大樣的走在前面,一眾皂吏畢恭畢敬的跟隨,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哪位官老爺出巡。

    盈盈的月光落在顧明暖唇邊的冷笑上,平添幾許清冷冷厲,雪地上的影子孤單纖細卻有壓不垮難不住的韌勁兒。

    王嬤嬤輕手輕腳,滿是畏懼的靠近顧明暖,“我去打聽了,齊知府本不想接劉家的狀子,是馮太監讓人遞了話,都說劉家以香料方子攀附上馮太監。”

    顧明暖眸子閃過幸災樂禍:“沒香料方子,劉家許是還有活路。”頗為意味深長。

    “明日奶娘隨我去孤山寺,我先會一會齊太夫人。”

    “齊知府未必敢卷馮太監面子。”王嬤嬤不無擔心,“要不姑娘去求求謝公子?,他不是還欠姑娘的人情。”

    謝玨? !

    她沒想過去求人,已經很多年沒嚐過求人的滋味,“這樁小事用不上勞動謝公子,他欠我的人情另有用處。”

    殺氣騰騰的十面埋伏自謝玨手中奏出,琴弦生煙,韻律似化作一道道劍芒穿透迷霧重圍。

    這首名曲經謝玨彈奏,除了殺氣外,蘊含隱隱的絕望,眾叛親離,虞姬自刎,霸王痛失一切的絕望。

    琴弦似承受不住這股絕望,斷裂的琴弦似細鞭子抽向謝玨,一道又深又細的口子留在謝玨的手背上。

    謝玨凝視流血的傷口,清冷悲涼的笑聲從他口中傳出。

    “少爺。”

    “顧衍被抓了?”謝玨允去指尖的血珠,輝月般的眸子深邃陰鬱,“我早說過只有別人欠我的,準備馬車,明日我要去顧家。”

    她想來會很為難吧。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5 11:24 PM

第十七章 群英匯聚

    楊樹胡同以街道兩側種植的楊樹得名,初冬時節,楊樹的枯枝裹上一層層白雪形成雪掛,冬日暖陽灑落,雪掛折射出斑斕的冰雪美景。

    再加上百姓門口的冰雕,每到冬日楊樹胡同總是特別熱鬧,行人往來極多,有許多西域來的客商專門去楊樹胡同觀賞雪掛冰雕。

    今日雪掛再美也無法吸引行人的目光。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道路的中央,一輛奢華的馬車簾籠挑起,玉冠華服的公子坐姿挺拔,一雙眸子囧然有神,散發自信怡然的光芒,俊美彷若仙人的容貌讓世人為之傾倒痴迷。

    同他相對得是一位騎在馬背上身穿玄色直裰,外罩灰色繡竹紋鶴敞的公子,他目若晴空,悠然慵懶。

    兩人均被訓練有素的僕從簇擁,僕從侍衛站得筆直,手多是壓在腰間的利刃上。

    涼州百姓遠遠的圍上一層又一層,誰也不敢上前去,誰也捨不得離去錯過兩位針鋒相對的貴公子。

    馬背上的貴公子應該就是蕭陽了!

    也只有他,才有此鶴立雞群的氣勢。

    謝玨心中悵然,蕭陽,靜北侯蕭越的小叔。

    當年長姐死得不明不白,謝家眾人痛罵蕭越忘恩負義,對當眾下令杖責已是靜北侯蕭越的蕭陽卻是交口稱讚,他堪稱是蕭家最不可捉摸的人。

    他為何會來楊樹胡同?

    也是為顧明暖?

    謝玨直接對上蕭陽的眸子。

    一人坐在馬車裡,一人騎馬,靜靜的對峙不動。

    天空略過幾隻灰撲撲的麻雀,渣渣的叫聲打破寧靜。

    寒風席捲雪沫簌簌落下,讓初冬顯得格外寒冷。

    謝玨先笑道:“沒想到能在小小涼州城碰見蕭四老爺,您這麼大老遠跑來,河套馬場的麻煩可是解決了?沒戰馬的蕭家軍未必能守住城池。”

    一雙清澈輝月的眸子全無笑意,反而透著徹骨的冷意憤怒。

    算計蕭家的人,是謝玨謝守拙? !

    蕭陽慵懶的一笑,微涼的指尖劃過駿馬的長鬃毛,“你謝公子不是也到了?聽說謝公子前兩日還設宴款待過馮監軍,著實讓人大開眼界。”

    他這是諷刺自己結交太監嗎?

    謝玨嘴角微撇,流出幾分玩味,手中輕輕撥動置放在膝頭的鳳尾琴,“我怎不知蕭四老爺酷愛打聽消息?你對馮監軍時刻關注,是打算做什麼嗎?”

    蕭陽微笑,晴空般的眸子浩然無波,溫聲道:“馮公公,你來解釋給謝公子聽。”

    謝玨臉色驟然一變,馮太監也在? !

    這個蕭陽太不簡單了,輕輕鬆鬆就能命令得動馮公公?

    那日他款待馮公公時,就算有千機丸的情報,依然很難讓​​馮小寶就範。

    謝家和蕭家的實力已經被拉到如此懸殊的地步?

    還是蕭陽特別的妖孽!

    身披輕裘的馮小寶身材高大,面容俊朗,面白無須,酷似一名儒生學子,不知他身份的人,絕不會想到他竟然是太監。

    馮小寶掩飾尷尬的笑了笑,面色​​變得有些難看,按說他應該站在謝玨這邊才是,可謝玨面對得人是蕭陽!

    蕭陽是什麼人?

    手握蕭家最最精銳的實力,同靜北侯分庭抗禮,連楚帝提起蕭陽都慎之又慎,別人不知,馮小寶從乾爹口中聽說過,凡是被蕭陽算計得人都沒好下場。

    蕭陽絕不是他能得罪的人。

    昨兒,蕭陽只是簡簡單單得給他遞了一張紙條,馮小寶便得屁顛屁顛來見他,只是他沒想到,蕭陽竟然會到楊樹胡同,更沒想到會碰到謝玨。

    馮小寶笑著緩和氣氛,“兩位都是陛下看重的年輕俊傑,天下才俊的表率,別為一點點小事傷了彼此和氣,無論是謝家還是蕭家都是陛下的股肱之臣,陛下對兩家絕對信任的。”

    謝玨眼裡失望一閃而逝,心底湧起一股不願屈服認輸和蕭陽一較高下的決心。

    兩方對峙加上圍觀的百姓把道路堵得死死的,從城門方向行來的馬車不得已只能停在楊樹胡同前。

    馬車簾撩起,顧明暖輕盈從馬車上跳下來,對一起下來的女孩道:“不必送了,距離我家只有幾步路。”

    “顧姑娘慢走。”

    “翠屏姐姐留步。”

    顧明暖向丫鬟打扮的女孩曲了曲膝蓋,站在道路一旁,目送馬車離去才轉身向楊樹胡同走。

    突然她覺察到一股強烈不容忽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頭一看,頓時眼現茫然,這是怎麼樣的狀況?

    為何謝玨,蕭陽,還有馮太監會碰到一起?

    還都在楊樹胡同!

    蕭陽放在馬鐙上的腳輕抬,渾身沒一跟雜毛的汗血良駒啪嗒啪嗒邁著優雅的馬步走過來。

    他居高臨下看過來,顧明暖穿著珍珠紅長褙子,挑線湖裙,外搭一件毛領輕裘,一對葫蘆耳環靜靜在她耳邊發光。

    如同她人一樣,看似很容易被忽略,可偏偏讓他注意到。

    回去還得再畫一張畫像,以前那張沒用了。

    不過半月沒見,她眼睛更亮,皮膚更好,人也更漂亮。

    在她身上絕看不出顧衍含冤入獄帶來的徬徨無助。

    蕭陽意味深長的問道:“齊知府家的?”

    顧明暖側身讓開道路,垂頭道:“公子請先行。”

    竟然裝作不認識他!

    她怎麼敢同蕭陽認識?本就不熟又恨不得遠遠避開​​蕭陽,此時只要她漏出一絲端倪,周圍人目光能把她活剮了。

    難道蕭陽不知自己有多惹人注意嗎?

    “你是怎麼讓齊知府派人送你的?”

    越是不想認識他,他越是要同顧明暖說話不可。

    顧明暖默默嘆息,不快點打發完蕭陽的好奇心,她的麻煩會越來越大,謝玨的目光已經不好了,馮太監更是頻頻的張望過來。

    好在蕭陽和駿馬擋住她大半的身體,她又低著頭,影響會少些。

    “齊知府年近五旬只有一子,當命根子似的,那孩子日夜不停得哭,大夫只會用安神湯藥,孩童用多安神湯藥對腦子不好。”

    顧明暖斟酌著輕聲說:“我知一香料能緩解此症。”

    “你去求馮公公不是更快?齊知府膽小怕事,未必肯放過你父親。”

    “馮公公要見得人是我爹,不是我!”

    顧明暖明亮的眸子一下子吸引住蕭陽,好漂亮的靈眸,他嘴角愉悅彎起,“馮太監會逢迎巴結你爹的。”

    蕭陽縱馬揚鞭而去。

    顧明暖納悶的皺眉,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呢?莫非他知道自己不知的內情。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5 11:24 PM

第十八章 神秘靠山

    蕭陽不會無的放矢,也不可能知曉香料方子的事兒。

    顧明暖一時想不明白,既然蕭陽那麼說,對顧衍沒壞處,她姑且聽聽。

    頂著圍觀行人的目光,顧明暖步伐輕盈路過停靠一旁的馬車,她宛若不認識貴公子謝玨,平淡得同謝玨擦肩而過。

    謝玨微合上眼眸,手指緊緊扣住琴弦半晌,“回去。”

    馬車簾籠隨即落下,侍衛前呼後擁簇擁馬車離去。

    她向東,馬車向西,完全是兩個相反的方向。

    顧明暖慶幸謝玨沒叫住她,謝玨和蕭陽在楊樹胡同碰面可能是巧合,左右不可能為她而來。

    無論同謝玨,還是蕭陽,她都沒深交的打算。

    “你站一站。”

    馮小寶食指有力的一指,跟在他身邊的侍從擋住顧明暖的去路,眼前​​的丫頭皓齒明眸,俏麗文靜,有著一股別樣的沉穩。

    咦,馮小寶靠近顧明暖一步,目光有疑惑,有謹慎,隱隱還有一絲畏懼,仔細端詳半晌,抹了額頭冷汗話語依然小心,“你可有親戚在帝都?”

    顧明暖磕巴道:“我-生-在-在涼州-家裡-裡-只有-有一個-我爹爹-爹只有-姐姐-我-我-姑姑-是-去了-京城-城。 ”

    總算說完了,馮小寶咽了口水,“我—我——”

    他被拐帶得磕巴上了。

    旁邊的侍從湊近低聲:“她是顧衍的獨女,她姑姑是隨柳雷將軍進京的。”

    顧衍? !

    馮小寶有印象,他剛來做監軍,顧衍就敢辭官……劉家兄弟昨兒跟他說了不少顧衍的事兒。

    看在劉家孝敬上,馮小寶給涼州知府遞了名帖,顧衍被關進大牢。

    眼下被東廠查處的柳雷不敢得罪他,她姑姑只是柳雷的愛妾,馮小寶自然不怕,可她有些面善。

    “您-您若-沒事-我先-回去-”

    “你只管聽我說,是就點頭,不是就搖頭。”馮小寶簡單明了問道:“方才那位騎在馬上的公子,你認識?”

    見她搖頭,馮小寶又問:“他怎麼單獨停在你面前?你倘若騙我,我讓你爹把牢底坐穿,砍頭問罪。”

    顧明暖緊張的回道:“他-他-他-只是-問路。”

    向一個小結巴問路?

    馮小寶暗讚蕭陽與眾不同的品味,雖說她的說辭有可疑,但他不信小結巴敢騙他耍他。

    方才她對一個奴婢畢恭畢敬時,馮小寶隱約瞧見蕭陽極快閃過不悅,倘若顧明暖只是顧衍的女兒,一定是他眼花了。

    顧明暖低頭看著自己腳尖,馮小寶越發覺得自己多慮,揮手道:“你可以走了。”

    馮小寶率先領著隨從煊赫離去。

    顧明暖明眸亮若星子,今兒馮太監目中無人,明兒別求到我爹面前!

    得知顧衍被抓入監牢後,劉佳人便使銀子命人散布父女亂倫的謠言,她是怎麼惡毒怎麼說。

    整個涼州城都曉得顧衍脾氣火爆且不近女色,除拿劉家銀子的人外,極少有人惡毒的攻訐顧衍父女。

    捉賊捉贓,捉姦捉雙,尤其是對違背天理人倫的父女亂倫,尋常百姓不敢亂說。

    劉佳人百般瞧不上顧衍,涼州百姓有不少人是感激顧衍的。

    當年蠻族力士在涼州城擺下擂台,號稱以武會友,實際大肆侮辱涼州,許多有把子力氣的漢子上台打擂,均被蠻族力士所傷。

    最後是顧衍打死蠻族力士,振奮人心,挽回國朝的面子。

    涼州尚武風很盛,百姓大多佩服上馬能戍邊,下馬能打架的好漢。

    同顧衍定親有五六年劉佳人遲遲沒有嫁入顧家,明眼人都看得出暴富的劉家有心悔婚。

    劉佳人同朱舉人的事兒也不是完全沒有風聲,只是劉家有錢,劉佳人又長得漂亮,說閒話的人不多而已。

    因污衊顧衍效果不好,劉佳人逼著劉胖子去見馮太監,提出把顧明暖當做禮物送給他。

    劉胖子提著匆忙制好的香料求見馮小寶,既然得罪顧衍,劉家同顧家就不可能再和解了。

    早日解決顧明暖,劉胖子才能安心。

    富麗堂皇的將軍府,馮小寶身著寶藍色儒衫,屋里香氣飄逸,陶醉得說:“你送來的香料果真不凡。”

    劉胖子謙卑的恭維:“只有您這樣見慣大世面的人才曉得香料的妙處。”

    自從柳雷被調回,馮小寶就把將軍府變成監軍府,代替柳雷鎮守的新任將軍連屁都不敢放。

    誰讓馮小寶背後靠山太硬呢,他在涼州完全可以橫著走。

    只是他沒想到謝玨和蕭陽也在涼州,在這兩位面前,他是要收斂些的。

    劉胖子斜睨給馮太監捶腿的俏麗婢女,輕聲問:“聽說您想尋個妾?”

    馮小寶最煩別人叫他公公,在宮裡講不了,出京鎮撫涼州後,他做派完全不像太監。

    他端起茶杯寬了寬茶,“尋常的胭脂俗粉,青樓名伶,我是看不上的,我打算尋個知書達理的良家女子,不拘身份,重要得是家世清白。”

    馮太監的要求還挺高!

    劉胖子圓臉上的肥肉輕輕顫,只聽馮太監慢悠悠的說:“我聽說你妹妹溫柔賢淑,趕明兒你把她領來,我看看。”

    劉胖子心一哆嗦,忙道:“我妹子訂過親,年歲也大了,不如花蕊般少女柔美。”

    在馮小寶回嘴前,他似倒豆子直接道:“我給您尋得人是顧明暖,她長得水靈,識字懂趣兒,端看她把顧衍照顧得妥當,想也知道是個會侍奉人的。最要緊她是顧衍的女兒,顧衍一個混不吝,他不給您面子,若是他女兒侍奉您,涼州軍方誰還敢輕視您?”

    “顧衍的女兒?!”

    馮小寶彷彿很感興趣,“你能做得了顧衍的主兒?”

    劉胖子連連點頭,“只要顧衍死在牢裡,我妹妹就是她繼母,把她送給誰,還不是我妹妹說得算?”

    “我怎麼聽說顧衍和令妹已經退婚?”

    “這……”劉胖子也曉得解除婚書的文書已經交給齊知府,“顧家這些年欠著我家的銀子,顧衍又在我家偷盜傷人,正好拿顧明暖抵債。”

    “顧明暖……”馮小寶斂去笑意,把手中的茶盞狠狠的砸向劉胖子,“你想讓我納個小磕巴?還是給他指過路的?”

    最重要得是他心裡隱隱有種不安。

    他納妾是為享受,可不敢找個同她哪怕有一點點相似的人。

    “監軍大人,監軍大人。”

    “進來。”

    馮小寶接過食指粗細的竹管,去掉火漆拿出紙條,蕭陽送來的?只看一眼他立刻像是被針扎一樣跳起來,“怎麼可能?!”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5 11:24 PM

第十九章 連環反擊

    馮小寶臉都嚇綠了!

    他使​​勁揉揉眼睛,又看了一遍蕭陽遞過來的紙條,“來人,來人!請薛大檔頭過來。”

    一腳踢在報信的小太監腿上,馮小寶焦急的催促:“壞了我的事兒,仔細你的皮。”

    劉胖子眼見馮小寶似失去全部力氣跌坐回椅子裡,喃喃自語:“怎麼辦?怎麼可能?”

    這是怎麼回事? !劉胖子小心翼翼:“您有急事?”

    馮小寶目光似要吞噬活剮劉胖子,笑容陰森恐怖,劉胖子雙腿發軟,一身肥肉顫抖,“我……”

    突然,劉胖子死命的抓臉,似抽風一般:“癢,好癢。”恨不得滿地打滾蹭地止癢。

    馮小寶感覺身上臉上很癢,宮中出來的,他比劉胖子有見識,目光看向飄著香味兒的香爐——失控的大罵:“死胖子,你怎麼從顧……他口中得到的香料方子?”

    為止癢劉胖子臉被抓得血痕淋淋,恍然大悟:“顧衍竟然敢用毒?!我……我去找他算賬。”

    馮小寶沒阻止劉胖子,命人悄悄跟上去,叮囑:“千萬別讓死胖子傷了顧爺一根汗毛。”

    他能不能將功贖罪就看這次了。

    東廠馮廠督左膀右臂,薛大檔頭穿著褐色蟒袍,腳蹬黑官靴走進來,“急著找我何事?”

    馮小寶在他面前畢恭畢敬,躬身把紙條遞上去,“蕭陽送來的,我琢磨不管真假總是得條線索。”

    “蕭家不容小窺。”薛檔頭皺起白眉,“咱們東廠把方圓百里都翻遍了,竟比不上蕭家消息靈通,他蕭四老爺既知道東廠尋誰,還能提前找到,了不起。”

    馮小寶忍不住抓臉止癢,“是不是去牢裡先把顧爺放出來?”

    就算顧衍不是那人,他這一身的癢病只能顧衍能解。

    多年打雁卻被雁啄了眼,他絕想不到一向大咧咧的顧衍有此心計。

    “如果他是,廠督只能暗中幫他。”薛大檔頭抿了抿薄唇,眸子深諳有神:“我倒希望他是,他就是我們在軍方的根。蕭陽——他不會無的放矢,更不敢拿這事糊弄東廠。”

    “京城柳將軍?”

    “廠督只會看重顧衍。”

    馮小寶點點頭,送走薛檔頭,他換了一身衣服趕去涼州知府衙門。

    此時,涼州知府大牢正是人仰馬翻。

    劉胖子直奔大牢,誰知還有人比他更早。

    劉佳人以銀子開路順順噹噹的進了大牢,本以為能看到顧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哪裡想到顧衍在大牢裡吃喝不愁,舒服得緊。

    還有幾個差役陪顧衍喝酒推牌九。

    劉佳人俏麗的面容猙獰扭曲,狠狠的羞辱辱罵顧衍。

    顧衍喝得醉醺醺的,身體向鬆軟的被褥上一倒,根本不理劉佳人這茬。

    劉佳人掏出一把銀票塞給差役,“給顧衍上大刑,我要讓他哭著求饒。”

    銀票是好東西,差役有心收下銀票,然而齊知府發話不可虧待顧衍,“不是不遵劉小姐的意思,還沒過堂,顧衍動不得。”

    “顧衍,我告訴你,你這輩子別想再出牢房,我早已經想好把你的寶貝女兒送給馮太監做妾。”

    剛邁進牢房大門的馮小寶腳下一軟,隨後聽見砰得一聲,碗口大的圓木被一根根打斷,顧衍踏著木屑走出牢房,一把甩開劉胖子,他肥嘟嘟的身體被扔到牆上,摔得七葷八素。

    劉佳人尖叫聲戛然而止,顧衍的大手卡住她喉嚨,“你再給我說一遍。”

    卡住脖子,呼吸困難,劉佳人根本無法開口。

    顧衍耳聰目明,回頭一看來人,冷冽道:“馮太監,你好!”

    馮小寶吃了劉佳人心都有,忙上前兩步巴結狗腿的解釋,“誤會,誤會,別讓他們這些雜碎髒了您的手。”

    顧衍手一鬆,劉佳人似面片人堆縮攤在冰冷的泥地上,她白皙的脖子留著紅紫的掌印,喉嚨刺痛說不出話。

    “你是馮太監?!”

    顧衍扯著馮小寶的臉頰,馮小寶不敢躲,呲牙咧嘴的笑著,顧爺的手勁真大,太疼了。

    總算熬到顧衍放手,他的臉紅腫一大片,“能不能換個地說話?”

    顧衍重新走進監牢,大刀闊斧的一坐,“小暖說今兒來接我,換個地,她會找不到我的。”

    馮小寶摳出一塊金絲金鱗的令牌,“東廠辦事,閒雜人等散退。”

    差役不敢有二話,夾著劉胖子和劉佳人迅速離去。

    馮小寶最擅長得是什麼?

    伺候人!

    他能從小太監爬到高位,全憑伺候乾爹得來的。

    顧衍被他服侍得極是舒服,“你到底來做啥?”

    馮小寶擠出笑容,把姿態擺得極低:“求顧爺高抬貴手,我不該同劉胖子貪圖顧爺的香料方子,我完全不知香料方子是顧爺的。”

    他把髒水完全潑到劉胖子頭上!

    “方子有問題?”顧衍一臉狐疑,“我說劉胖子怎麼請我喝酒,原來是趁著酒醉套我的話,可是方子……是……”

    顧衍沒提顧明暖,畢竟這事做得不夠光明磊落,小暖善良可愛,他不能讓小暖的名聲有一點的瑕疵。

    “哼哼,偷雞不成蝕把米,活該。”

    馮小寶連連點頭,“劉胖子是罪該萬死。”看來顧衍不知方子有問題。

    突然他眼前閃過小結巴顧明暖的影子。

    他著實愚蠢,顧明暖可是蕭陽另眼相看的女孩兒。

    “我看劉胖子癢得受不了,你好像還能忍住。”

    “侍奉主子時,放屁打嗝等等都得忍住。”馮小寶輕聲說道:“忍不住就得死。”

    不喜歡太監的顧衍聽後心裡有幾分不是滋味。

    馮小寶除了跋扈點貪財點,來涼州後沒過多干涉軍務。

    “乾爹教給我們的第一句就是,我們身上已經沒**了,心中得有根,把自己當有根的男人看。”

    “夠勁!”顧衍擊節讚歎,“當浮一大碗。”

    他不誤會反對廠督就好。

    馮小寶主動給顧衍倒酒。

    顧衍以指尖點酒,在桌上勾勒出邊塞的地圖,標註重點位置:“這幾處得派重兵把手。梁校尉給你再多銀子,你也不能讓他守嘉陵要塞,他有勇無謀,暴躁易怒。”

    隨後顧衍挨個點評西涼軍中的校尉。

    馮小寶以前小看了顧衍,心底隱隱歡喜顧衍有名將資質。

    當,當,當,顧明暖敲響涼州府衙門口的鳴冤鼓,反告劉家仗勢欺人,造謠誣陷良民,冤枉顧衍。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5 11:24 PM

第二十章 完全碾壓

    劉家人想不到顧衍會用有毒的香料方子騙他們。

    倘若顧明暖一開始告訴顧衍的方子就有毒呢?

    劉家到底缺乏底蘊,乍富後眼皮子淺不說,為把顧衍一棍子打死,不夠謹慎,匆忙把香料調製出來,根本沒想到檢驗香料的成色。

    最重要他們小看顧明暖。

    顧明暖一早就讓顧衍的袍澤緊盯劉家。

    她知道劉胖子用香料結交馮太監,也知道劉佳人去監牢侮辱顧衍。

    顧明暖不著急,直到劉胖子頂著滿臉抓痕去監牢找顧衍‘算賬’,不出意外馮太監也到了,她才來衙門擊鼓鳴冤。

    她早就預料會有這樣的局面,唯一沒想到得是馮太監完全巴結討好顧衍!

    馮小寶雖然是太監,顧明暖不敢小看他,不說前生馮小寶是權勢赫赫的大太監,就是說今生馮小寶的見識遠高於劉家。

    她想不通馮小寶大變的原因,記得蕭陽——當日在馬上留下的那句話,顧明暖不打算追根問底。

    因她早早讓齊知府寶貝兒子的夜哭病症有所緩解,馮小寶又在牢房裡打著東廠的旗號和顧衍相談甚歡。

    齊知府得到馮監軍的保證,他自然而然秉公處理這樁官司。

    秉公處置的話劉家的證據完全經不起推敲。

    顧明暖在大堂上陳訴劉家如何為退婚欺辱顧衍,如何污衊造謠……話雖是說得慢,可卻讓人信服。

    站在堂上的顧衍一臉的驕傲,恨不得抓住每一個人驕傲的宣布,沉穩聰慧的少女是他寶貝女兒!

    馮小寶聽顧明暖流暢的陳訴,一陣陣的牙疼,耍他很好嗎?

    他不敢有任何怨言,給乾爹的書信還得把顧明暖好好的誇讚一番。

    顧明暖亮若星子的眸子,以及微微翹起的嘴角……馮小寶心裡一直打鼓,是不是讓薛檔頭去查一查?

    顧明暖留在涼州太可惜了,京城才是她該去的地兒。

    齊知府和馮小寶齊齊站在顧衍這邊,這樁備受矚目的官司等同於顧衍勝了,勝得毫無懸念。

    馮小寶目光掃向衙門口的人群,猛然瞪大眼睛,蕭陽外罩貂裘靜靜的站在堵在大大堂的人群之後,他慵懶矜貴,手中捧著白玉精雕細琢的手爐取暖。

    男子捧手爐?

    也只有蕭陽不會讓人覺得弱不禁風,反有公子矜貴之感。

    他來做什麼?

    果然……他在看顧明暖。

    蕭陽是因為看重顧明暖而查到顧衍就是東廠找的人,還是因為知道顧衍而接近顧明暖?

    單單蕭陽一人就足以讓人頭疼,何況他背後是整個蕭家。

    馮小寶的目光同蕭陽撞到一起,不由得縮了縮脖子,腳底板竄起陣陣寒意,不愧是乾爹認為能改變天下大局的奇才,楚帝最忌憚又無可奈何的梟雄。

    蕭家若沒蕭陽壓著,靜北侯蕭越怕是早不服楚帝管教了!

    此時,齊知府拍驚堂木結案:

    “劉家言而無信悔婚再前,誣陷顧衍在後,又誆騙顧衍所有的香料秘方,謀奪私利,劉氏佳人於朱舉人私通證據確鑿,本官判劉佳明劉佳亮兄弟杖責三十,充軍三年。朱舉人勾引有婦之夫,品行不良,廢除其功名,劉家需補償顧衍一萬兩銀子。”

    朱舉人嚷嚷道:“我不服,我是解元,是南陽顧氏的姻親……”

    顧明暖輕聲說:“你若不服可去帝都尋顧家長房姜太夫人,看看太夫人會不會為你做主。姜太夫人約束顧氏族人極嚴,別說你勾引良家,就是你污衊我爹,她不打斷你的腿才怪。”

    “姜太夫人只會認為知府大人罰得輕了。”

    這話是提醒齊知府顧家不會管朱舉人,南陽顧家雖不如蕭家謝家,名頭也很亮的。

    馮小寶向齊知府暗暗的點頭。

    齊知府徹底放心了,“在大堂喧嘩杖責二十。”

    朱舉人被堵住嘴,按在劉家兄弟身邊,差役高抬水火棍劈裡啪啦的板子落在他們身上。

    打完板子後,齊知府退堂回府衙處理公務。

    顧衍先跑去看了劉家兄弟的慘樣子,頗為遺憾對差役搖頭,“還是輕了。”

    已經皮開肉綻,骨頭都打折了!

    這還叫輕嗎?

    “顧……姑娘。”馮小寶笑瞇瞇的,顧衍突然衝過來,把顧明暖護在自己身後,“馮太監,你要作甚?!”

    馮小寶接連後退幾步,心裡把劉佳人罵得狗血淋頭,就是給他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對顧明暖有不軌念頭。

    “我只是想問問,令愛是不是認識蕭四老爺?我完全是為令愛好,蕭陽……”

    斟酌半晌,馮小寶輕聲說:“最好別讓令愛接近為妙。”

    他可是頂著巨大的危機提醒顧明暖的,萬一蕭陽對顧明暖上心,曉得他說了什麼,只怕他這條命都得搭進去。

    “蕭陽?!”

    顧衍冷峻的面色緩了緩,依然似盯賊一樣盯著馮太監,果斷的回道:“他不行,就他那身板就過不了我這關。”

    您真了解蕭陽嗎?

    馮小寶和顧明暖幾乎同時翻了個白眼,無奈頭疼的目光意外撞到一起,顧明暖莞爾一笑,馮太監還挺有趣的,輕輕拽了拽身前顧衍的衣袖,“爹,馮監軍是好意。”

    顧衍被安撫下來。

    顧明暖從顧衍身後走出來,“有件事我想求馮監軍幫忙。”

    “您說,您說。”馮小寶謙卑慎重得緊,“能辦得,不能辦得,我都給您辦了。”

    顧明暖笑道:“不會讓馮監軍為難的,就是香料的事兒。”

    從袖口掏出完整的香料方子,顧明暖遞給馮監軍,“我和爹後日啟程去帝都,我爹最放不下曾經的袍澤,這張方子對我無用,留給我的叔伯,他們未必守得住,懇請馮監軍對他們照顧一二,他們曾經為陛下為國朝立國功,流過血。”

    馮小寶捏著輕飄飄的香料方子,這是一門長遠的買賣,獲利極高,顧明暖說送就送了。

    所求不過是照看顧衍退伍的袍澤。

    “這張方子是沒任何問題的。”顧明暖以為他擔心方子再摻毒。

    “您就不怕我得了方子後翻臉無情?”

    顧明暖若是輕信於人可是不妙,馮小寶不由得為她擔心。

    “馮監軍會嗎?”顧明暖反問。

    他就是想也不敢呀。

    “小暖,我餓了,咱們回家。”

    顧衍招呼女兒回家,順帶警告馮小寶,別跟過來!

    馮小寶啞然失笑,眼見著這對有趣的父女離去。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5 11:33 PM

第二十一章 一地雞毛

    馮小寶暗示齊知府派去押送劉胖子充軍的差役應該嚴厲些,劉胖子害得他差點得罪顧衍。

    他們太監一向是小肚雞腸睚眥必報的。

    齊知府連聲答應,一頭冷汗送走馮太監,把劉家派來送禮的人拒之門外。

    他喜歡銀子,可得有命花啊。

    劉胖子兄弟充軍發配的事傳回劉家後,老太太哭得昏厥過去,劉佳人沒法在床上休養,操著沙啞的聲音費力吩咐:“準備厚禮,我……咳咳……去拜見齊知府。”

    官司輸了,未必能改判,劉佳人想著去求求以前的至交好友,走通齊知府的門路,花銀子為兄長贖罪。

    劉家家僕人心惶惶,幾個護院頭目湊在一起小聲嘀咕,看向劉佳人的目光透著貪婪。

    以前劉佳人被別人捧得太高,她不明白失去倚仗的商賈就是砧板上的魚肉,得罪馮監軍,誰敢替劉家求情?

    眼下她像是沒有任何能力懷裡卻抱著金元寶的孩童。

    劉佳人拖著虛弱的身體在外面跑了大半天,以前同交好的人家對她避之唯恐不及,還有好幾個可以當她父親的男人提出納她為妾。

    她心裡窩了一股邪火,領著護院們直衝顧家,被顧衍打過耳光,也差一點被顧衍掐死,這回她學乖了,帶足夠的人手過去。

    “你們誰能把顧衍拿下,我獎誰一萬兩銀子!”

    踹開顧家院門,劉佳人對護院們下了重賞令,護院們彼此遞了個眼色,默默跟在劉佳人身後。

    劉家毀了,她不能讓顧衍好過,徹底撕破面皮,“顧衍,你給我滾出來。”

    顧衍正在屋裡喝女兒做的秘製鴨湯,正美正得意時,聽見劉佳人淒厲的吼聲,放下湯碗,“我去看看。”

    “我跟您一起去。”顧明暖跟出去。

    劉佳人著實不明智,已經一敗塗地還敢來顧家鬧事。

    轉念想想劉佳人的出身,顧明暖不能指望一個沒見識的暴發戶突然懂得分寸。

    倘若來得是劉胖子,顧明暖會讓父親解決。

    顧衍同劉佳人對峙,著實太跌份了。

    顧明暖搶先一步,冷冷的說道:“你和我爹已經沒有關係了,退親文書早已在衙門備案。”

    劉佳人雙眸通紅,聲嘶力竭:“一個鄙俗的粗漢還想娶我?你是有銀子,還是做官兒?你還帶個討人厭的拖油瓶,你去涼州城問一問,誰肯把閨女嫁給你!我哥心疼我退親有何過錯?你為洩憤害我哥哥充軍發配,害得朱舉人被奪去功名,害得劉家家破人亡。”

    她說得極是委屈,彷彿一切都是顧衍的錯。

    “我早就同你,同你哥哥說過——婚事可退。”顧明暖冷笑的回道:“你摸著良心想一想,可是我爹非要娶你脅恩賴上劉家?你看不上我爹,瞧不上顧家,明說退親就是。”

    顧明暖從未想憑婚約和對劉家有恩強迫劉佳人嫁過來。

    以女子選夫婿的標準來看顧衍算不上良婿。

    他太疼女兒,太重視義氣袍澤,做他的妻子尤其是繼妻會很辛苦。

    就算付出一切未必能有收穫,在顧衍心裡有個最愧疚最無法忘記的女人——早亡的嫡妻。

    沒有女人願意為一文不名的顧衍付出一生,哪怕顧衍可能不納妾。

    前生她嫁給李玉後才曉得丈夫心裡有個青梅竹馬的師妹,她有自信籠住李玉,淡化他同師妹往日的情分。

    若她嫁得人是顧衍——可能會尋求和離。

    不是重生成顧衍的女兒,她不敢想顧衍的結局。

    顧衍或許死在劉家的算計之下,身敗名裂,一輩子不知他是南陽顧氏嫡裔。

    她前生在顧家沒見過顧衍。

    劉佳人哭道:“既然你們也有心退婚,為何要害我?害劉家?成全我不行嗎?”

    “你這話說反了,從頭到尾都是你們加害誣陷我爹!”

    “放屁。”劉佳人抹了一把眼淚,惡狠狠的說道:“你爹同馮監軍勾結,拿有毒的香料方子陷害我哥哥。”

    顧明暖拽住顧衍,一鬆手他絕對會衝上去掐死顛倒是非的劉佳人。

    “真是好笑,我手裡拿著刀,你自己撞上來,還怪拿刀的人傷你?”顧明暖淡化顧衍同馮太監的關係。

    東廠和太監的名聲不怎麼好。

    “你哥哥倘若光明正大求香料秘方,不是故意灌醉我爹套取秘方,他起碼不會得罪馮監軍。”

    劉佳人死死咬著嘴唇。

    “我和父親不怪你有退婚的心思,只要你大方的承認,我父親自當成全你,兩家結親只為兩姓之好,不必為了一樁彼此不滿意的婚姻結下死仇。”

    顧明暖話語一轉,“可我決不容許你為退婚算計我爹,往我爹頭上潑髒水。你不是殷——她……碰不上肯自污成全你的男人。”

    她身姿挺拔,背影筆直,本是一道靚麗的風景,沉靜的眸子不含一滴淚珠,然而卻讓人深刻體會到她此時的悲涼和憤怒。

    世上有一種癡人,明明不是自己的錯,肯把一切都背在身上,自污自殘只為她安心的和情郎過幸福的日子。

    顧衍感覺不對勁兒,單純以為女兒是為劉佳人傷心,直衝到劉佳人面前,再一次揪住她的脖領子,被劉佳人寄託厚望的護院們別說同顧衍交手了,就是看都沒敢看顧衍。

    劉佳人被顧衍打怕了。

    她裝柔弱沒用,裝善良也沒用,罵顧衍反而被打得更慘。

    顧衍就是個不懂得憐香惜玉的臭男人!

    劉佳人眼前一花,身體似在空中飛翔……確實在飛!

    她被顧衍直接從院牆上扔了出去重重的摔在門外,就算地上有積雪,劉佳人被摔得胸口悶疼,吐了好幾口血。

    “滾!”

    顧衍一聲斷喝,劉家護院迅速的退出門去。

    在劉佳人開罵前,護院中老大堵住了她的嘴,低笑道:“顧衍和朱舉人都不要你了,不如我們樂呵樂呵。”

    劉佳人嚇得臉色蒼白,拼命掙紮起來,她的力氣哪趕得上男人,身體被禁錮在護院的懷裡,被他摟著上了馬車。

    圍著馬車的護院們多是色咪咪的舔了舔嘴唇,左右劉家敗了,男人充軍,只剩下婦孺,劉佳人不得人心,還不是隨他們擺弄?

    幹了劉家這票,他們大不了再換個地方。

    齊知府和馮監軍不會為劉家拼命捉拿他們!

    顧衍心疼顧明暖,從懷裡掏出一個紙包,打開後取了一顆琥珀松子糖放在女兒唇邊,小心的哄道:“是你最喜歡的松子糖。”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5 11:49 PM

第二十二章 離開涼州

    她早就不愛吃糖了。

    殘酷冷漠的現實教會她吃再多的糖都不會感覺甜。

    顧衍小心翼翼的望著她,彷彿不知該怎麼哄她喜笑顏開,他手中的松子糖是顧明暖見過得最差的松子糖。

    甜味兒從舌尖一路蔓延到心底。

    顧明暖眸子蒙上一層水霧,曾經她小心翼翼的望著出遠門歸來的顧誠,顧誠只會冷漠疏遠的避開她,轉頭讓僕從送來各種珍玩首飾,漂亮的衣料,精美的瓷器。

    其實只希望父親能看她一眼,哪怕是說教她一頓也好。

    顧衍手足無措,抓了抓頭髮,明知道女兒傷心,卻弄不明白原因,“小暖,你爹是個粗人,有話你就說,就算是你想見蕭陽還是謝守拙,爹都給你綁來。”

    “您不是一向看不慣他們?”

    顧明暖破涕而笑從顧衍手中接過包松子糖的紙包,捻起一顆放進口中,眉眼彎彎,真甜!

    顧衍沉默半晌,掙扎的嘆道:“我聽他們說情竇初開的年紀都愛俊俏的公子哥。”

    語氣十分的惆悵。

    明明他對女兒的欣賞眼光很不贊同,但因是他女兒,顧衍忍了。

    “爹您放心,我才看不上他們呢。”顧明暖宛若真得回到尚未及笄的年歲,活潑撒嬌的說道:“以後我選夫婿就按爹您的標準。”

    這話違心極了,她出口就後悔了。

    顧衍喜得只見牙不見眼兒,似小雞啄米連連點頭,拍著胸脯保證,“一切交給我。”

    左右這輩子她不打算再汲汲以求琴瑟和鳴的夫妻生活,當哄父親高興,即便將來嫁給符合父親標準的夫婿,也不會比上輩子更辛苦。

    似李玉敏感多情的貴公子比粗獷豪邁的武夫難應付多了。

    寒梅一簇簇綻放在枝頭,隱隱的梅香撲鼻,寒風拂過被梅花壓彎的樹枝捲起幾片梅花瓣。

    零落的花瓣落在地上,被觀賞枝頭梅花的賞花人碾轉踏入泥裡。

    賞梅人只會仰頭欣賞枝頭的寒梅,讚歎梅花傲雪的風姿。

    唯有一人低頭看向腳下被踐踏殘缺毫無美感的梅花瓣。

    “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他狠狠碾著腳底的花瓣,“錯了,他錯了。零落成泥之時越是清高越會被人踐踏折磨,清高被磋磨得一絲不剩。”

    馮太監從梅樹後閃出來,“謝公子好見識。”

    他真不是故意偷聽的,誰讓謝玨聲音低沉卻吐字清楚,帶得侍衛又不足,他輕輕鬆鬆就靠近了。

    倘若是蕭陽……他只怕見到蕭陽獨自一人站著都不敢隨便靠近。

    馮小寶下意識把年歲相當的蕭陽和謝玨放在一起比較。

    謝玨輝月般眸子恢復往日的清澈無波,俊美到極致的臉龐展露淺淺笑意,“難得馮監軍賞光,我已在涼亭備好薄酒,馮監軍,請。”

    “先不忙著喝酒。”馮太監負手站在原地,“我請問謝公子,河套馬場如今歸誰?”

    “世人怕是都忘了河套馬場最初是家姐的嫁妝。靜北侯家大業大,靜北侯夫人賢惠高貴,自然不會貪墨亡妻的嫁妝。”

    蕭家和謝家之間有一筆誰都弄不清楚的糊塗賬!

    謝家大罵靜北侯蕭越忘恩負義,為娶義妹殷氏磋磨死嫡妻謝家貴女。

    而蕭家反駁謝氏小肚雞腸,容不下人,不能延續子嗣還妒忌殘害為蕭越生下長子的愛妾,意圖毒死無辜的蕭越救命恩人義妹殷氏。

    蕭越對謝氏仁至義盡,只讓謝氏靜養,誰知謝氏突然染病,很快香消玉殞。

    謝家蕭家各執一詞,差一點在北地打起來。

    當年謝家出了大力氣才讓蕭越越過長房長孫和蕭陽繼承了靜北侯的爵位。

    “話是這麼說,我聽說蕭家當年為留下河套馬場給謝家足夠多的補償。”馮太監目光炯炯,“河套馬場在蕭四老爺名下。”

    謝家多大的膽子敢虎口奪食?

    謝玨瘋了不成!

    “蕭家傳爵不遵禮法,遲早得亂。”

    謝玨白玉般的手指捻起落在肩頭的被梅花瓣,“靜北侯已經默許此事,蕭陽已經離開涼州回燕京了。”

    馮小寶訕訕的笑了笑,明明蕭陽還在涼州!

    誰都知曉蕭家內亂內鬥,楚帝和謝家是最開心的。

    不過馮小寶不大相信一個河套馬場會讓蕭陽和靜北侯反目。

    “不談蕭陽。”謝玨瀟灑的擺了擺手,“上次我同馮監軍說得事,你可拿定主意?”

    馮小寶道:“倘若謝家操作得當,我自會支持。畢竟謝家蕭家都是先帝爺忠臣,陛下也不願厚此薄彼,不過太祖規定,非戰功不封世襲爵。”

    謝玨自信的一笑,不再提封爵此事,邀馮太監飲酒,欣賞歌舞。

    翌日,馮太監悄悄的躲在城牆後向外張望,顧衍身穿鶴裘,一個個同曾經的生死兄弟相擁告別。

    瑟瑟寒風中的離別平添幾分感傷。

    聽見有人叮囑顧衍珍重小心,提醒他小心東廠……馮小寶苦笑扶額,向京城方向眺望。

    那人是誰?

    馮小寶揉了揉眼睛,城外光禿禿的山丘上有人騎馬駐足,身邊簇擁著身穿重甲的侍衛。

    黑亮的甲胄反射陽光,讓人不敢近視。

    蕭陽? !

    馮小寶倒吸一口涼氣,目光慎重起來,不是巧合,蕭陽寧可捨棄河套馬場也要跟著顧衍。

    就算顧衍是東廠要保護的人,未必值得蕭陽如此重視。

    他到底要什麼?

    “爹,再耽擱下去,我們趕不上下個驛站。”

    一輛青花布布圍的馬車裡探出一個清麗的面容,“又不是再見不到了,等咱們在帝都安家,他們完全可以去帝都幫襯您。”

    這些人最得顧衍信任,也是顧衍很好的幫手。

    顧明暖早早就為顧衍算計好了,單憑顧衍一人實力太單薄了,打虎親兄弟,他們對顧衍比親兄弟還親。

    顧衍抹了眼角淚水,翻身上馬,高聲道:“馮太監,別逼我回來!”

    馮小寶額頭撞上冰冷的城牆,有幾分同情的看向目瞪口呆的顧明暖,攤上顧衍這樣的爹,顧姑娘真是辛苦。

    顧衍騎馬護著馬車遠去,暖陽柔和蕭陽挺拔的身影,有股說不出的慵懶。

    一位身穿三品官袍的武將穿過重甲護衛,單膝跪在馬前,捧高書信:“侯爺給您的書信。”

    “既然他想要,給他就是。”

    蕭陽揮出鞭子,書信碎成幾片捲入寒風中,“去帝都。”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6 10:40 AM

第二十三章 萌寵惹禍

    春風拂面,粉嫩小巧的迎春花在枝頭爭俏兒,綠柳抽出綠芽,正是絮如煙,繁如花的好時節。

    “京城在我腳下!”

    一道霸氣矯健的身影站在高大的城門前,囂張洪亮的聲音驚飛枝頭的鳥雀,四周行人哄笑出聲,指指點點嘲諷不知從哪來的鄉巴佬。

    “你們敢笑我!”

    “要我也笑。”

    一名頭戴惟帽,身姿窈窕的少女拽住高大的男子,“您換了衣服再逛京城完全來得及。”

    帝都金陵是楚國最繁華,最崇尚奢靡的地方。

    穿金戴玉,綾羅綢緞對帝都豪門世家子弟只算得上極尋常的穿著。

    上行下效,帝都百姓多是以衣著容貌取人。

    今日他只穿著灰土土的外袍,一看就知從偏遠州縣來的。

    “我把乾淨衣衫放在浴桶旁,您快回客棧梳洗一番。”

    顧明暖推搡風塵僕僕的顧衍進客棧,忍不住抱怨:“本來年初就可到帝都,可您非要找靈狐,在大山里轉悠了整整三個月。過長江來時還不老實,掉進水里,弄得狼狽不堪,以後您再莽撞不聽勸,看我理不理你。”

    從涼州到帝都這一路,顧明暖對顧衍徹底的沒脾氣了。

    往事不堪回首,提起來都是心酸的淚。

    顧衍做過校尉自然不是路痴,他們路過險峻的蒙山時,顧衍聽當地人說山里有靈狐,他便想逮一隻靈狐當做生日禮物送給女兒。

    倘若靈狐好抓的話,也不會每一隻都價值萬金。

    顧明暖不在意靈狐,好不容易勸住顧衍不進蒙山,哪料在蒙山山腳,一隻火紅的靈狐從他們父女眼前疾馳而過,並在樹林邊上駐足望過來。

    當時顧衍就說,受不了靈狐嘲弄的目光,顧明暖著實看不出靈狐嘲弄他們,卻也拽不住父親了。

    只能隨著嗷嗷叫追捕靈狐的顧衍進了蒙山。

    他們整整在山里轉悠三個月!

    茹毛飲血,風餐露宿的三個月。

    要不是顧明暖用觀星術辨識道路,他們只怕今日還在蒙山里轉悠呢。

    顧明暖走在前面,顧衍垂頭喪氣的耷拉腦袋,糯糯的哀求:“也不是沒收穫,靈狐不是給你抓到了嗎?還逮到一隻白虎……”

    前面的顧眀暖猛然回頭,撩起擋面的娟紗,眸子盛滿憤怒,“你答應過我什麼?”

    顧衍肩膀垮了大半,“再不去冒險。”

    蒙山深山中,他們碰到生產後的白母虎被群狼攻擊……母虎豁出性命護著崽子。

    極是慘烈的畫面刺痛迷路的父女兩人。

    顧衍想起為女兒引開馬匪死於山間的亡妻。

    而她想到殷茹,連野獸都拼命護著崽子,殷茹多狠的心讓顧明昕代嫁和親。

    在她回過味兒之前,顧衍已經單槍匹馬殺進狼群之中。

    一場血戰,狼群被打退,白虎在臨死前把幼崽叼給顧衍。

    “看,小白餓了。”

    顧衍貓腰抱起尺於長的小白虎,鬆軟的絨毛,黑亮的眸子顯得它極是可愛。

    白虎乃祥瑞,幼虎長得極慢。

    它從小就在女兒身邊,顧衍相信它不會咬傷女兒,而且小白能陪女兒好久。

    顧衍讓小白湊近顧明暖,小白伸著淺粉的舌頭輕輕舔了舔顧明暖的手指,傻乎乎的叫著。

    顧明暖明明心都快化了,板著臉接過小白,“外傷藥我給您放在衣服上了,記得仔細擦藥。”

    顧衍連聲答應。

    他一人獨鬥群狼,身上被狼爪抓傷出好幾道傷口,為此顧明暖整整一個月都沒開口同他說話,任他如何討好都沒用。

    最後他一手抱著小白,一手捉著靈狐小紅,指天發誓以後再不冒險才同女兒和好如初。

    不過那日後,顧明暖看得他越來越緊,不停在他耳邊嘮叨上藥上藥。

    哪個男人身上還沒點疤?

    顧衍脫掉衣服,鑽進盛滿熱水的浴桶中,身體沉進水中……當時他一身傷痕,捧著小白顯擺似的遞給女兒,還沒等說這是送她的生日禮物。

    她的眼淚似斷了線的珠子,顧衍慌了,他就沒見過女兒哭。

    ‘您想留下我一個人嗎?您知道沒有爹的孩子過得多苦嗎?您知道沒有爹送嫁的女兒在婆家會被人嘲笑嗎? ’

    一句句問話狠狠的砸在他心頭。

    顧明暖的話很輕,眸光飄忽,卻讓顧衍痛徹心扉,一向遲鈍的他愣是感到女兒的孤獨和悲傷。

    在那一刻他便做了決定,這輩子他不會再續娶了。

    只疼顧明暖一個。

    噹噹噹,急促的敲門聲驚醒在浴桶中陷入回憶的顧衍。

    “客官,不好了,門口有人欺負您女兒,顧姑娘被人圍住了。”

    嘩啦一聲,顧衍大長腿跨出浴桶,草草披上外衫,捋了捋潮濕的頭髮,開門問道:“在哪?”

    “門口。”客棧的小二被殺氣騰騰的顧衍嚇得雙腿直打哆嗦。

    這對父女是什麼人?

    那位姑娘似大家閨秀,而她父親怎麼看都像是草寇土匪。

    靠近城門的客棧已經圍滿行人。

    顧明暖抱著小白,冷靜的說道:“不是我不賣,誰都知道白虎通靈,一生只有一個主人,你家主子強買它,會逼死白虎,有傷天和。”

    白虎一旦擇主,寧死不換主人。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顧明暖早有準備白虎和靈狐會惹來窺探。

    她倘若還是顧家千金,旁人羨慕也不敢硬奪。

    眼下她只是個從涼州來的鄉下丫頭。

    所以她早早把靈狐關在籠子裡,小白也圈在客房中,她急著找顧衍,小白從沒關嚴的窗戶溜出客棧。

    “小姑娘可曉得我們主子是誰?”

    站在顧明暖面前的男子從腰間扯出令牌,上面寫著安樂王府幾個鎏金大字。

    “把白虎交出來,爺饒你不死。”侍衛們很是囂張跋扈,“不想惹事就聽話,懂嗎?小丫頭。”

    萬萬沒想到進京第一天就得罪在帝都完全可以橫著走的安樂王。

    她惹不起安樂王,可把小白交出去,它會死的。

    王府侍衛等得不耐煩,魯莽的上前搶奪顧明暖懷裡的白虎,叫嚷道:“臭丫​​頭,把白虎給我。”

    顧明暖身體向後倒退,侍衛惱羞成怒揮拳向她臉砸去……侍衛的拳頭被從客棧出來的顧衍死死握住,“你敢打我女兒?嗯?!”

    哢吧一聲,骨斷筋折,侍衛嚎叫著:“疼死了,一起上。”

    就此顧衍同一哄而上的安樂王府侍衛打了起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6 10:49 AM

第二十四章 霸占顧衍

    面對圍攻,顧衍大笑起來,“小暖,躲遠點,看你爹收拾這群敢搶你東西的雜碎。”

    顧明暖聽話得後退幾步,看向停在不遠處的華麗轎子。

    安樂王!

    先帝英宗唯一尚存的皇子,楚帝的親侄子。

    今年安樂王該有二十二歲卻因幼時摔壞腦子似七八歲的孩童。

    他對楚帝毫無威脅,楚帝寵溺安樂王,讓他過得比楚帝的皇子還肆無忌憚。

    “告訴你們這群龜孫子,我閨女的東西,誰惦記誰死!”

    不過片刻,顧衍拳打腳踢掃倒一片王府侍衛,大腳踏在王府侍衛頭領的胸口,“你們太不爭氣了,我還沒盡興……”

    馬蹄聲由遠及近,圍觀的行人紛紛規規矩矩的跪伏在道路兩側。

    “五城兵馬司前軍指揮使。”

    “快閃開,被指揮使的馬踢死也是白死。”

    倘若沒記錯五城兵馬司前軍指揮使應該是永信伯世子。

    顧明暖沒想到永信伯世子能讓百姓又懼又敬,記得他明明只是個憑祖萌的紈絝公子,還鬧過不少‘聞名遐邇’的笑話。

    永信伯是淑妃的哥哥,楚帝偏疼淑妃才讓永信伯世子做了指揮使。

    隨著馬隊臨近,顧明暖感到一股奪目刺眼的光芒射來,顧衍慎重的皺了皺眉,這位指揮使好大的殺氣!

    他放開隨便虐的王府侍衛,挺直身體把顧明暖護在身後。

    重甲侍衛勒住韁繩,向左右閃身。

    白馬托著一人,他穿著寶藍直裰,披著玄色錦緞鶴敞,腰間配了一塊墨色和田玉玉墜。

    在重甲的侍衛簇擁下,越發顯得他面容俊朗,文雅矜貴。

    他晴空般的眸子刻入兩道人影,慢吞吞的說道:“聖上有命在帝都鬧事者關進五城兵馬司。”

    顧明暖聽到熟悉的聲音悄悄從顧衍身後探出腦袋,看清楚發話的人是誰後,她只覺得腦子哄得一聲炸得她頭暈目眩。

    蕭陽!

    是楚帝瘋了?還是蕭陽瘋了?

    他竟然是五城兵馬司前軍指揮使!

    楚帝寵妃淑妃娘娘的親侄子永信伯世子都給蕭陽騰了地方。

    他是怎麼辦到的?

    怎麼取信得楚帝? !

    五城兵馬司前軍指揮使掌著帝都兩千駐軍,以蕭陽的本事怕是不出幾年五城兵馬司內無人可同他爭鋒。

    果然是人得名樹得影,像蕭陽……就算她兩世為人都不敢與之匹敵。

    前生她成功對他下毒,運氣成分更多吧。

    她只是在蒙山抓靈狐比預期晚到帝都三個月,就算楚帝不讓蕭陽為質子,可也不至於把攸關京城安危的前軍交給他呀。

    閣老們都被蕭陽收買了?

    江南本土的世家豪族對楚帝都敢陽奉陰違,怎麼就沒出面告訴蕭陽帝都不是蕭家掌控的北方三州。

    帝都金陵不是他隨心所欲的地方!

    王家,顧家,后族周家等顯貴望族都不出聲嗎?

    顧明暖震驚的瞪大眼睛取悅了坐在馬背上蕭陽,隨便揮了揮手:“把他帶走。”

    “等等。”

    顧衍可沒顧明暖想得多,直接問道:“你是五城兵馬司前軍指揮使?”

    蕭陽點點頭。

    顧衍大叫一聲,指著蕭陽怒道:“你竟敢欺君?”

    他答應小暖不當眾說出蕭陽病弱不通騎射。

    顧明暖:“……對不住,對不住,我爹口無遮攔冒犯了指揮使。”

    完全看不出她有道歉的意思。

    她還頗為認同顧衍所說。

    蕭陽大刀闊斧的端坐馬上,靜靜注視顧明暖。

    他彷彿同天上的暖陽化為一體,融入春日碧空中,讓無限美好萬物復甦的春日透出清澈坦蕩。

    縱然他畏寒依然披著鶴敞未著寸甲也顯出肅穆冷峻,隱隱有股鏗鏘的英氣。

    顧明暖在心裡幽幽的嘆了口氣,面對他終究是底氣不足,蕭陽是唯一她害過且無辜的人。

    以他蕭家人的身份,在帝都能成為指揮使也是他的本事。

    況且顧明暖能感覺到他的善意,把父親交他帶走總好過被安樂王抓去。

    “爹就去一趟五城兵馬司吧,把事情說清楚,指揮使明察秋毫想來很快會放您出來的。”

    顧明暖有意避開蕭陽的目光。

    “天子腳下,搶小白還有理了?”顧衍一臉的不高興。

    “爹!”

    “聽你的。”

    顧衍麻利的改口,主動走到蕭陽面前,高高揚起頭不似被囚的人:“我跟你走。”

    他這性子,顧明暖得操多少的心?

    蕭陽忽略心底的一絲異樣,為了再見時不至於認不出顧明暖,他經常看她的畫像,但是每一次都得重新辨認。

    是女孩兒變得太快,還是他的畫技​​退步到連肖像畫都畫不好。

    她身上難掩旅途勞頓的倦意,然而她卻沒見消瘦,皮膚比分別時更為白皙,一雙褶褶生輝的眸子越發有神漂亮。

    他好奇她被何事耽擱晚到帝都三個月?

    被顧衍打得鼻青臉腫的安樂王侍衛從地上爬起來,“不勞指揮使費力,把他交給我安樂王府就好。”

    因為來得是蕭指揮使,他們才客氣幾句,就算五城兵馬司掌印都督親臨,他們也照樣不給面子。

    蕭陽眼瞼都沒抬一下,淡淡的說道:“帶走,全都帶走。”

    “等等,我可是安樂王府的人!”

    “帶走!”

    蕭陽的語氣同方才一般雲淡風輕。

    重甲府兵翻身下馬,“遵指揮使令。”

    “不行,我不准!”

    一直安靜的停在道路一旁的軟轎中突然跑下一人,軟轎旁的隨侍連聲道:“王爺,您當心腳下,慢點跑。”

    安樂王身材微胖,個頭卻不矮,穿著一件繡牡丹暗紅錦袍,頭戴鑲嵌九顆東珠的玉冠,面白無須,劍眉入鬢,雙眼明亮清澈。

    他眼中不含任何的雜質清澈見底。

    二十多歲的人似孩童一般,讓人隱約有幾分彆扭和惋惜。

    王府侍衛似找到主心骨,嚎叫著:“王爺救命,蕭家這是眼裡沒您吶。”

    “你是誰?”安樂王望向蕭陽,“你長得真好看。”

    蕭陽似笑非笑,“王爺要阻止我麼?”

    “他們隨便你!”

    安樂王指了指叫救命的王府護衛,一把抱住顧衍,“他,是本王的,誰都不給。”

    顧明暖:“……”沒想到剛到帝都,父親就被男人纏上了。

    蕭陽矜貴的面容似多了一道裂痕,縱使他算無遺漏也想不明白安樂王會霸占顧衍。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6 10:58 AM

第二十五章 如朕親臨

    安樂王整個人纏住顧衍,就好像顧衍是他最最珍愛的玩具。

    顧衍不是不能動彈而是怕傷到安樂王。

    他還是分得出輕重的,只要不欺負到顧明暖頭上,顧衍的暴脾氣並非無法控制。

    “你放開。”顧衍冷聲道。

    “不放。”安樂王固執的收緊手臂,環住顧衍越發緊了。

    “放開。”

    “不放。”

    “放開。”

    “不放。”

    你一句我一句宛若兩頑童在拌嘴。

    顧明暖扶額,蕭陽唇邊掛疏懶的笑,只是目光微凝顯示他並不像看起來的平靜。

    安樂王是公認的摔壞腦子成人身孩童心,顧衍好歹曾經是個有威名有戰功的校尉,能出息點不?

    顧衍察覺出方才的較勁太幼稚,不能給女兒丟臉,在蕭陽面前露怯,動了動被纏得死死的肩膀,“我還得同我女兒租房子,沒空和你玩兒。”

    他雖然進京是投奔柳將軍的,但早就同顧明暖說好不住到柳將軍府上去。

    顧氏畢竟只是柳將軍的妾室。

    聽顧明暖說過,帝都很講究妻妾規矩,顧衍不想給唯一的姐姐惹麻煩。

    安樂王清澈的眸子微閃,看向顧明暖,燦爛的一笑:“妹妹可以一起去,王府可大了,又好玩,妹妹一起來。”

    他一手摟著顧衍,一手伸向顧明暖。

    蕭陽突然上前跨出一步,擋住安樂王,“王爺還是把他交給我為好。”

    “不,他是我的!”

    安樂王絲毫不給蕭陽面子,“你長得漂亮我也不會把他給你。”

    侍奉安樂王的安公公追上來,見安樂王無恙稍稍鬆了一口氣,看清是蕭陽,白胖的臉上擠出一抹苦笑,倒霉!怎麼偏偏碰上蕭指揮使。

    他是安樂王的大伴,一直對安樂王忠心耿耿。

    皇上和太后屢次交代他一定要哄安樂王開心,他對安樂王不敢有任何的疏忽,盡量滿足安樂王的任何要求。

    在帝都唯一能稍稍掃安樂王面子的人只有眼前這位靜北侯的小叔,新任五城兵馬司前軍指揮使蕭陽了。

    “蕭指揮使,此事還是順著王爺吧。”

    安公公不敢看蕭陽,低頭唯唯諾諾的說:“萬一鬧到皇上和太后娘娘面前,您不好交代。”

    這是威脅他? !

    蕭陽雲淡風輕的揮了揮馬鞭,“我同安樂王一起入宮請聖裁。”

    他多大的能耐敢同安樂王把官司打到聖前?

    安公公感覺脖頸子陰風陣陣,深深一躬到底,“是奴婢說錯話,蕭指揮使大人大量且勿怪罪奴婢。”

    顧明暖震驚於蕭陽在帝都的權威,能逼得安樂王身邊的大管事太監服軟,又湧起一股理所應當的荒誕感。

    前世蕭陽就是誰的面子都不甩,攝政王讓著他,能鴆殺攝政王蕭越的太后面對蕭陽都是沒脾氣的。

    她有些遺憾沒看到太后和蕭陽誰勝誰負。

    蕭家不單單只出了攝政王蕭越,蕭越死後,整合蕭家所有實力的蕭陽會讓太后好過嗎?

    或是權力欲極盛的太后甘心同蕭陽平分天下?

    她以前只關心眼睛能看到的一畝三分地,關注寧侯李玉,從不去想廟堂紛爭,后宮勳貴傾軋。

    重活一次再臨熟悉的帝都,她的心態有了些許變化。

    “王府侍衛打架鬧事,蕭指揮使您隨便整治,我們王爺絕對支持您。”安公公謙卑的低言,“只是您也看到了王爺捨不得他不肯放手。”

    瞥見蕭陽面色有所緩和,安公公又道:“同王爺講不得道理,蕭指揮使來帝都不久,前兩年王爺也曾看上一人非要抓進王府,那人死命不從,王爺親手殺了他,後來王爺再看上誰,都是乖乖進王府的。”

    蕭陽和顧明暖同時眸色一變,莫非安樂王喜好特別?

    帝都金陵半掩門的小倌兒極多,好男風的大有人在。

    顧明暖說道:“安公公,我和我爹剛來帝都,從沒同王爺碰過面,而且我爹……”

    安公公睨了一眼,女孩面容清秀,看著是個穩重知禮的,隱隱有股大家閨秀的儀態,但在世家貴女雲集的帝都說不上多出挑。

    可是讓蕭陽露出維護之意的女孩,安公公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

    他和善的說道:“王爺猶如頑童,想同你爹一起玩而已。”

    明白顧明暖為何擔心,又輕聲解釋:“腌臢的事兒,王爺不懂。”

    蕭陽向顧明暖點點頭,從未有安樂王好男風的消息,方才他是太震驚才一時沒想到這點。

    “王爺心性不定,現在看著好如何都不肯放手,過兩日又會有別的事吸引王爺注意。倘若在此時同王爺硬拼,對你們父女並非好事,我怕……令尊會受傷。”

    安公公話裡隱含一分的勸誡。

    顧明暖也明白就算楚帝奈何不了蕭陽,卻能很輕易的收拾無依無靠的顧衍。

    她不能把保護父親的希望放在蕭陽身上,早已養成萬事靠自己的顧明暖很快做出決定,“多謝安公公提醒,我父親就先隨安樂王去王府住幾日吧。”

    安公公喜笑顏開,同聰明人識趣兒的人說話就是輕鬆:“你放心,等王爺過了興頭,我必會妥當得把令尊送出王府,沒準令尊還能得王爺的厚贈呢。”

    “小暖,你不要我啦。”

    顧衍聽得委屈極了,一把甩開安樂王,“我不去王府。”

    他說這話的語氣同安樂王嚷著顧衍是他的沒任何區別。

    整個兩任性的頑童!

    難怪王爺霸著他不放。

    被甩開的安樂王也沒見惱,如同狗皮膏藥似的又黏上顧衍,嚷嚷著:“妹妹一起來。”

    安公公眼睛張得大大的,安樂王性如同孩童,可脾氣不怎麼好,換個人敢甩開他,他早惱了。

    突然他不確定安樂王會不會很快對顧衍失去興趣。

    “爹先去王府住兩日。”顧明暖輕聲輕語的哄著顧衍,極有耐心的解釋:“等我安頓好住處,再去王府接您。”

    她向趴在顧衍肩膀上的安樂王展露笑容,“這幾日就麻煩王爺照顧我爹了。”

    “妹妹真好看!”

    安樂王笑瞇瞇的說道:“我可不能讓妹妹被欺負,被人搶了去。”

    他突然大叫,“小安子。”

    “奴婢在。”安公公腆臉應道:“王爺您說。”

    “派幾個人保護我妹妹。”

    “……遵命。”

    安公公這邊剛答應,那邊安樂王拽下腰間的環佩遞給顧明暖,“他們都怕這塊玉。”

    顧明暖感覺手中沉甸甸的,如朕親臨的玉佩,誰不怕?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6 11:10 AM

第二十六章 殷茹進京

    如朕親臨的玉佩在安樂王手中有用,在顧明暖手中卻是燙手的山藥根本不敢用,還得防範這塊玉碎了或是丟了。

    目送安樂王拽顧衍回王府。

    顧明暖屈膝默默辭別蕭陽,剛一轉身,她聽見蕭陽低淳的聲音,“去茶樓喝杯茶。”

    蕭陽看出她的猶豫,又道:“德友茶坊離此處不遠,帝都閨秀可入女學。”

    言下之意在帝都不至於女子同男子說兩句話是犯忌諱的。

    他明明目若晴空,怎得目光卻能都洞悉一切,好像能把她心裡的秘密看透一樣。

    顧明暖正有心詢問帝都的變化,沒人比蕭陽更適合了。

    “蕭指揮使請先行一步,我先把小白送回客棧。”她不敢再讓小白露面了。

    蕭陽略略點頭,翻身上馬先去茶樓。

    德友茶樓環境優雅,裝飾高雅,往來非富即貴,清流騷客居多。

    顧明暖邁進茶樓便聞到煮茶的淡淡香氣,上樓時隱約可聽見悠揚的琴聲。

    把安樂王留下的侍衛留在茶室門口,她獨自一人走進茶室。

    蕭陽慵懶跪坐錦緞上,手臂悠然搭在膝蓋頭,聽見聲音抬眼,驚艷一瞬恢復平靜,一指對面,“坐。”

    她不僅把小白留在客棧還換了一身衣衫。

    顧明暖穿著銀紅妝花褙子,十二幅月華色長裙,梳著圓髻,簪了對鑲嵌珍珠的鎏金簪子。

    清秀怡人,如花似玉。

    蕭陽看向雪白牆壁上掛著的泰山山巒圖,回去又該再畫一張肖像畫了。

    楠木茶桌上擺放各類乾果糖酥,果脯肉脯。

    這是特意給她點的?

    顧明暖在對面跪坐下來,有點不忍辜負蕭陽難得好意。

    前生她只聽說蕭陽目中無人,可從沒聽說過他照顧過誰。

    只是她著實不喜甜食……端起白玉描蘭花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果然是好茶,更難得沏茶技藝。

    著實喜歡這股難得的清淡,信陽毛尖唯有在茶藝大師手中才能衝出這股味道,她連喝了兩杯,哪怕為她泡茶的男人換了,​​茶香清淡如故。

    蕭陽唇角上揚,拇指摩挲食指上的玉扳指,茶香比往常更顯清香。

    悠閒品茶的氛圍勾起她早以埋葬丟棄的記憶。

    顧明暖主動打破寧靜,“以茶代酒恭賀您成了前軍指揮使,預祝蕭指揮使武運昌隆,早日封爵。”

    “你是不是有惹怒我的話要說?”蕭陽面前的青花底的茶杯動也沒動。

    顧明暖笑了:“蕭指揮使多心了。”

    面對她,蕭陽不得存著謹慎。

    若不是同他較勁,是有事相求?

    顧衍被安樂王纏上,想必她很焦急也很無奈。

    他的確不怕對上安樂王,然而他憑什麼幫她?

    “我聽說靜北侯夫人最近也會來帝都?”顧明暖聲音很輕柔。

    “來給太后娘娘賀壽。”

    蕭陽面上無恙心裡卻有一股酸澀感,她怎麼沒想求他幫忙?

    為掩飾心中幫於不幫的矛盾,他捻了一塊果脯,“隨行得還有她所出的龍鳳雙胎蕭燁和蕭寶兒,他們和你同齡,蕭煒比他們年長一歲。”

    “蕭煒?”

    “靜北侯庶長子。”

    蕭陽眉頭微皺,淡淡的說:“你認識蕭煒?”

    顧明暖壓下驚訝,搖搖否定:“從沒見過。”

    前世根本沒蕭煒這個人。

    而蕭寶兒和蕭燁明明比她小一歲的。

    “靜北侯續娶殷氏有幾年了?”

    “到今年剛好十六年。”

    蕭陽語氣比方才冷冽得多,茶室瀰漫著一股寒流,她果然在意蕭家。

    蕭越,他懷疑她在意蕭越。

    蕭越比她大十幾歲,世人皆贊靜北侯權柄赫赫,身體偉岸,面容俊朗,她怎能同尋常閨秀一般膚淺?

    顧明暖一心盤算前世今生的差別,自然沒看出蕭陽情緒上的變化,十六年……這麼算殷氏比前生更早離開顧誠。

    前生正是顧誠藉著酒醉勉強殷茹,讓殷茹墮胎不成只能生下顧明暖。

    今生沒她添亂,殷茹更早同蕭越雙宿雙飛。

    只是沒想到殷茹容得下蕭越的庶長子蕭煒。

    當,當,當,敲擊桌子的聲音在寧靜的茶室格外清晰。

    顧明暖看去過去,蕭陽自己也震驚意外的收回敲桌子的手指,併攏進玄色直裰袖口中,面無表情的問道:“你放心把令尊放到安樂王身邊?”

    他絕不是​​故意轉移話題,不願她再想靜北侯。

    顧明暖隱隱覺得蕭陽不高興,可偏偏弄不明白他為何不悅,左想右想她覺得以自己的心計猜不透深沉的蕭陽。

    “不讓他去王府,還有什麼法子?”她不在追問蕭家的事兒。

    蕭陽看了看她,又道:“馮小寶給他乾爹的書信早就到帝都了。”

    他眸子很亮,神采奕奕哪還有方才不悅的樣子?

    這人到是善變得緊。

    顧明暖不由得小聲嘀咕,續上一杯茶水,“東廠廠督馮信這個人不好打交道,我……”

    稍稍一頓,蕭陽身子更為挺直。

    “我一點都不關心馮廠督同我爹的關係。”

    顧明暖挑釁般揚眉看去,蕭陽俊臉閃過極快的錯愕,不是她眼睛好,幾乎看不出他方才的尷尬。

    蕭陽點頭:“令尊若得馮廠督庇護,在帝都無人敢惹他,可也別指望再入仕途,領兵征伐。”隱有一股悵然的味道。

    顧衍只有一個用處——廣納姬妾留種為馮家延續香火。

    這話他若出口,對面的人非惱得拂袖而去不可。

    馮信既是東廠廠督,又是楚帝最信任之人,百官對他多是畏懼巴結,馮信的子侄卻很難在官場上有所作為。

    百官防著馮信,楚帝亦然。

    顧明暖恍然大悟,拱手謝過蕭陽提醒,她祖母是姓馮的,據說有個音信皆無失蹤多年的兄弟。

    內有廠督馮信為援,外掛南陽顧家嫡裔名號,顧衍在帝都也會是橫著走的一個。

    因安樂王突然霸占顧衍,顧明暖決定去顧家登門求助,以族譜證顧衍出身,順便把雙魚環佩名正言順的歸還長房。

    這一世殷茹還會記恨顧家。

    殷茹總是把仇怨記得很深,恩情轉瞬就忘了。

    只記得顧家因為她出身寒門而輕視刁難於她,卻從不去想顧誠為她付出良多,承受著長輩的責難。

    殷茹私奔又以靜北侯夫人的身份光明正大出現在帝都,不僅給了顧誠一巴掌,同時讓整個南陽顧氏一族蒙羞。

    “柳雷賦閒在家,指望不上。”蕭陽話音被茶樓外突然爆發出的聲音掩蓋。

    “靜北侯夫人到京了。”

    “天下第一美人進京了!”

    “女菩薩進京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6 11:36 AM

第二十七章 顧謝婚約

    為清靜德友茶樓並不臨街。

    在茶室內卻能把外面百姓的議論聽得清清楚楚,為殷茹歌功頌德的聲音清晰傳進顧明暖的耳中,顯而易見靜北侯夫人殷茹有多受帝都百姓愛戴推崇。

    顧明暖盯著茶杯裡漂浮著的碧綠茶葉,猛然聽見有人稱讚殷茹,她並不似自己以前想得平靜。

    終究還是有些意難平。

    她唇邊掛著淡淡的嘲諷,不知是嘲笑自己,還是嘲諷殷茹。

    “她在北地經常施粥施藥,來之前又專門派人提前到帝都造勢。”

    蕭陽不知如何評價他這個侄兒媳婦,斟酌著說:“殷氏此人心機頗深。”

    怕她被殷茹欺負?

    顧明暖眸光微暖,蕭家也不是所有人都把殷茹捧得很高,“光憑施粥施藥就得女菩薩的名頭?”

    楚國最近天災極少,長江以南稱得上國泰民安。

    每逢佛誕或是楚帝生辰,世家大族都會施粥放生。

    倘若家裡有喜事或是給長輩做整壽也多會布施百姓。

    前生殷茹可沒女菩薩的名兒。

    “五年前黃河氾濫淹沒許多百姓,她當時正好在災區救了不少人。後來也是她請來玄天觀精通八卦玄學的天師超度亡魂,改道黃河。”

    蕭陽神色始終是淡淡的,“她私德上有失,這件事卻辦得漂亮。”

    “靜北侯憑此大攬民心,隴西謝家只顧加厚自家田產的堤壩,不顧尋常百姓,有靜北侯對比著,謝家名聲大跌,縱使有謝家玉樹出面也只是稍稍的挽回一絲顏面。”

    顧明暖放下茶杯,“蕭指揮使說得漂亮是不是指這點?”

    蕭家最後能出一統長江以北,滅掉謝家,出了一位權傾朝野的攝政王,就是因為他們比謝家會收攬民心,更會做表面文章。

    蕭陽漫不經心的抿茶,“你到底在氣什麼?”

    就算蕭家收買人心,他們家的確拿出真金白銀,救下許多的百姓,總比什麼都不做好。

    他不信顧明暖想不通這一點。

    蕭陽晴空般的眸子閃過一絲波動,篤定道:“你不喜殷氏。”

    在他面前似無所遁形。

    她真不該來喝同蕭陽喝這杯茶,起身道:“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你等等。”蕭陽出聲阻止,緊接低聲說:“外面有人。”

    顧明暖楞了片刻,聽見茶室外面有人回稟,“殷夫人派人來傳話。”

    蕭陽疏懶的微瞇眸子,“她有何事?”

    靜北侯夫人派來的人連門都不敢進,畢恭畢敬的跪在門口,語調諂媚:

    “夫人請您回侯府住,陛下賜了府邸,正院給您備下了。來京之前,侯爺還叮囑煒少爺他們跟您多學學。河套馬場是謝家強佔去的,侯爺用了許多心思都沒能頂住謝家的刁難,為侯府大計萬不得已才答應下來,侯爺說以後會補給您。”

    蕭陽在蕭家的地位遠比顧明暖預想的重要。

    前生她只是殷茹展現慈母愛心的一個道具。

    殷茹只會在想起還有個女兒時把她叫去疼惜一番,以此證明殷茹並不是狠心絕情,拋夫棄女的狠心娘。

    她做得一切都是迫不得已,都是無可奈何。

    顧明暖冷漠對待煊赫富貴滔天的蕭家人,便是再難都沒求過殷茹,佔蕭家一絲一毫的便宜。

    倘若不是顧誠臨死前逼她發誓不得斷絕同殷茹的母女關係,最後不是為給姐姐報仇,她根本不會去蕭家。

    “我住得地方離府衙近,方便進出,就不必折騰了。”

    蕭陽斜睨低垂著眼瞼讓人看不到所有情緒的顧明暖,她額前的留海在臉上留下一道暗影。

    “四老爺……”

    “把我的話告訴給你們夫人,我的事輪不到她操心。”

    “是。”

    來人心中暗暗發苦,來給四老爺傳話就是一樁苦差事,可夫人進京也不能不知會一聲四老爺。

    別說夫人,四老爺便是侯爺的面子說捲就捲了。

    一言九鼎,主政三州軍務的靜北侯還不能生氣,還得陪著笑臉。

    不過四老爺的確厲害,那邊名下剛丟了河套馬場,轉眼來帝都沒用侯爺幫忙就成了前軍指揮使,聽說在天山腳下,四老爺又建了一座更好更大的馬場。

    不知是不是真的。

    左右為這事夫人和侯爺嘀咕了好幾晚。

    “還不走?”

    “奴才告退。”

    回事的人嚇個哆嗦,連滾帶爬的起身,悄聲的退出茶樓,心裡尋思著莫非四老爺請人飲茶?

    能讓目中無人的四老爺請客,那人一定不簡單。

    他撓了撓頭又很快放棄留人盯梢的念頭,萬一他窺視四老爺友人的事暴漏,夫人都保不住他。

    只能慢慢的打聽了。

    外面迎接靜北侯夫人的喧嘩聲再傳進茶室時,顧明暖已經心如止水。

    蕭陽手指有節奏的敲著自己的膝蓋,似很享受喧嘩聲,靜北侯夫婦名聲顯赫彷彿影響不到他。

    “有一件事,蕭指揮使早晚會知道。”

    “嗯?”

    蕭陽詫異看向一臉慎重的顧明暖。

    “我父親是南陽顧氏嫡裔。”

    顧明暖既然有心讓顧衍認祖歸宗,遲早顧衍會以南陽顧氏族人身份出現,不如現在就告訴蕭陽,畢竟她方才無故不喜殷茹太明顯。

    別問她為何不想拿假話搪塞蕭陽,殷茹進京讓她清醒的認識到同蕭陽不可能再相處下去。

    蕭陽沉默好一會,恍然大悟:“南陽顧氏?!莫怪令尊去了安樂王府,沒見你太著急。”

    楚帝一定會給南陽顧氏這個面子。

    況且顧衍還是嫡裔,楚帝自當讓安樂王放開顧衍。

    安樂王最大的靠山就是楚帝。

    突然蕭陽面色微囧,顯然想到殷茹和顧誠的關係,任由蕭越和殷茹再談情比金堅,也無法否定殷茹曾是顧誠妻子……在還是顧誠夫人時就同蕭越暗通款曲。

    “多謝蕭指揮使款待,我告辭了。”

    顧明暖冷漠的撫了撫身,推開茶室門快步離去。

    二樓樓梯很快沒了她的影子,只留懸掛在茶室門上一對五色五彩蝙蝠輕輕晃動。

    她這是要同他絕交嗎?

    誰給她的膽子? !

    蕭陽蹭得起身,幾步追到門口,慢慢剎住腳步,蕭越為殷茹不僅得罪謝家,只怕連顧家也會敵視他們。

    顧家嫡裔? !

    蕭陽沒有來的一陣煩躁,顧謝兩家嫡裔之間是有婚約的。

    ******

    ps:女主對殷茹的態度是知道她過得不好,會很開心,知道她過得好,會覺得老天沒長眼睛,換個身份只是為彌補女主上輩子缺失的親情。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6 11:44 AM

第二十八章 委婉提醒

    黃土墊道,淨水潑街,漫天傾灑的花瓣,追著馬車歡快奔跑跳躍的頑童,靜北侯夫人遠比顧明暖預料更得人心。

    四匹駿馬拉著低調奢華的馬車,十六名重甲侍衛宛若眾星捧月,馬車所到之處,有百姓自發焚香叩拜。

    顧明暖不願見這一切,然而她出了茶樓發覺狂熱的百姓堵住道路,她移動不得。

    殷茹總能給自己披上一層神聖的外衣。

    “蕭家的人才真是多。”顧明暖低聲感慨,“提前來帝都幫她造勢的人真是個天才!”

    “他叫殷蕘,字無雙。”

    一道悅耳有質感的聲音傳入耳中,顧明暖若曉得旁人會聽見她的話,是絕不會說的。

    她不願同殷茹或是蕭家再有任何的糾纏。

    “靜北侯夫人的親哥哥殷蕘。”說話人繼續解釋。

    “謝公子安好。”顧明暖低頭屈膝,眼睫垂得很低,“我先走了。”

    她想要擠進人群,哪怕面對殷茹都比見謝玨好。

    “你不怕蕭陽,不怕馮公公,為何懼怕我?”

    謝玨上前擋住顧明暖的去路,執著問道:“你敢同蕭陽一起去茶樓飲茶,為何躲我?”

    他是世間罕見的美男子,便是史書上記載的出名美男也比不上他。

    謝玨的俊美沒有任何瑕疵,更難得他純淨污垢的氣質讓任何人為之瘋狂,不僅僅是愛慕他的女子。

    無法玷污謝玨身上那道絢麗純淨的光彩,為他瘋狂的人便會毀掉他。

    “我不敢高攀謝公子天仙一樣的俊傑。”

    “你不是不敢高攀我,你是……”謝玨輝月的眸子清澈見底,“可憐我,從第一次碰面,你就在憐憫我,所以你會把千機丸送給我,勸我不可退讓。”

    顧明暖身體一震,雙手交握在一起,手心滿滿是冷汗,在涼州見到風華絕代的謝家玉樹時,她忍不住出聲提醒謝玨。

    她太大意了,以後在帝都她會碰見許多前生的人,她有何資格憐憫勸解他們?

    僅僅憑著她是重活一世麼?

    “顧姑娘有一雙極好看的眸子。”謝玨輕笑道:“你以為眼底只是寧靜,其實它遠比你想得色彩斑斕。”

    顧明暖猛然抬頭,他依然俊美得驚人,顛倒眾生,皎皎不輸月色的雙眉似多了一縷煙火氣息,隱約透出的野心模糊了他絕塵的俊顏。

    他變了,依然有致命的吸引力。

    顧明暖緊緊扣住食指,不可妄自給謝玨批命。

    謝玨聲音輕柔縹緲,目光越過顧明暖看向漸漸遠去的馬車,“我不會為難你,也不會逼問你為什麼。這世上欠我得人很多,但我虧欠的人,顧姑娘算一個。”

    這話不是她第一聽,直到此時她才漸漸琢磨出些許的味道。

    “別同蕭陽走得太近。”謝玨語氣頗為複雜,“蕭家諸子中就屬他心機最深。”

    “比靜北侯如何?”

    顧明暖懊惱的緊抿嘴唇,真不如還是結巴呢,謝玨給她幾分好顏色,她怎麼就脫口而出了。

    謝玨道:“靜北侯遲早敗在女人身上,而蕭陽……他幾乎沒有任何弱點,誰也不知他想要什麼,想做是什麼。”語氣漸漸凝重。

    她就不該抬頭,謝玨總能讓任何人為他發花痴!

    即便兩世為人的顧明暖也難免中招。

    顧明暖心頭閃過一股懊惱。

    “我同南陽顧家有婚約,今生必娶南陽顧家小姐。”

    “嗯。”

    她只是欣賞謝玨的美色,哪會去搶未來的堂姐夫。

    顧明菲同謝玨才是一對。

    只希望他們不似前生那麼辛苦,誤會重重。

    謝玨見她是真得明白了,稍稍鬆了一口氣,並非是他自作多情,而是他這張臉太讓女子瘋狂。

    他不願顧明暖同庸俗痴迷於他的女子一樣。

    “這對玉蟬印章是我在涼州淘來的,打算送給顧小姐。”

    謝玨主動從袖口取出一對雞血石印章,印章頂端趴著一隻活靈活現的玉蟬,紅得耀眼如火。

    “很漂亮。”

    顧明暖讚賞印紐雕功,這對雞血石印章價值不菲,蟬兒……不是正應了顧明菲的乳名。

    她突然反應過來謝玨爽快拿出印章是為讓她死心。

    “我想顧明菲小姐一準會喜歡。”

    “……”

    謝玨俊臉爬上一層紅暈,輝月眸子染上點點羞愧,好半晌琢磨過味兒,驚訝的問道:“你怎麼會曉得是她?”

    “忘了告訴謝公子,我爹也是顧家人,雖然還沒去顧家認門,但我先打聽了有哪些親戚。”

    顧明暖俏皮的笑笑,“我期待叫謝公子堂姐夫那日,看在我們見過的份上,等謝公子來顧家迎娶時,我不刁難你了。”

    楚國閨秀花嫁時,新郎會被新娘的娘家姐妹各種刁難。

    表現好的新郎,自然名聲大震。

    表現欠佳的新郎以後很難在姨妹們面前抬頭了。

    顧明暖揮手同謝玨告別,這一幕被在蕭陽看個正著。

    俊美的謝玨和俏麗的顧明暖談笑風生,完美的足以入畫,蕭陽卻沒做畫的心思,未知的煩躁燒得他坐臥不寧。

    謝玨失笑的搖頭,又被顧明暖擺了一道。

    她聰明知分寸,便是被他容貌所迷惑,也只是欣賞並不想嫁他。

    她心上應該有人的。

    是誰?

    謝玨修長的食指點點太陽穴,俊臉閃過一絲困惑。

    踏踏踏,馬蹄聲響,靜北侯夫人的車隊早已過去,人潮逐漸散去。

    此時還有人在帝都縱馬而行?

    謝玨聞聲看去,蕭陽身披鶴敞騎馬路過。

    兩人對視片刻,謝玨能感到他晴空般眸子的怒氣。

    謝玨灑脫從容的拱了拱手,“朝廷上見,蕭指揮使。”

    謝家竟然放他出仕? !

    蕭陽饒有興致的勾起嘴角,“我等你!”頗有別讓他失望的意思。

    謝玨目送蕭陽,比他還是差上一線。

    顧明暖順著人流前行,聽到不少人還在嘖嘖稱奇。

    “方才看沒看見靜北侯的女公子?”

    “是那位英姿颯爽的女將軍?”

    “聽說她騎射極好,同金陵幼承庭訓的小姐不同,她十二歲時就隨著父兄上了疆場,還曾同外蒙的首領打了一仗。”

    許多隨著楚帝南遷的北地百姓一直懷念故鄉,崇拜光復北地的靜北侯蕭家。

    殷茹還記得給蕭寶兒造勢,對蕭越生的女兒就是不一樣。

    倘若蕭寶兒真是有征伐北狄的勇氣和決心,前生顧明暖不至於向太后提出唯一的要求——讓蕭寶兒和親!

    蕭寶兒恨不得全天下的俊傑只愛慕她,包括她瞧不上的外蒙首領和顧明暖的夫婿李玉。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6 11:53 AM

第二十九章 癡情顧誠

    前生蕭寶兒主動招惹外蒙首領俺答汗,又不願嫁到外蒙,殷茹便以楚國大義的名分生生拆散顧明昕的婚姻,把同蕭寶兒有五成相像的顧明昕送給俺答汗。

    蕭寶兒還給俺答汗送了封書信,她告訴顧明暖信上是請俺答汗善待顧明昕。

    可顧明昕嫁去不久就香消玉殞了。

    顧明昕的陪嫁丫鬟拼死趕回帝都,臨死前把蕭寶兒的書信交給顧明暖,信上哪是求俺答汗照顧姐姐? !

    她說顧明昕心悅俺答汗,她念著姐妹情分成全顧明昕。

    她說期望俺答汗別忘了昔日的誓言——只心悅她一人。

    俺答汗怎麼會善待拆散他們的顧明昕呢?

    顧明暖因是早產兒,身體一直不好,戒嗔戒怒,見那封書信又得知顧明昕的死訊,她吐了血,就此臥床不起。

    她病後,蕭寶兒會盛裝打扮來寧侯府上看望她,會颯爽的笑著同姐夫李玉比劍法,會請姐夫撫琴,她在開滿梅花的梅樹下聞琴音舞劍。

    她喜歡在顧明暖提起李玉,喜歡見李玉為她身上那股顧明暖沒有的英氣而驚艷。

    顧明暖茫然的走在帝都的街道上,正是因為太熟悉帝都,又碰見謝玨等人,她比在涼州時更容易記起前生的事兒。

    李玉不曾移情,然他確實被英姿颯爽,敢愛敢恨的蕭寶兒驚艷過。

    蕭寶兒驕傲的告訴她,她所擁有的一切都是蕭寶兒不要的,是殷茹和蕭寶兒可憐施捨給她的。

    殷茹很疼蕭寶兒,千挑萬選給她選定了石湛為婿。

    然而蕭寶兒婚後卻一團糟,得到的太容易,她根本不懂得珍惜。

    成親沒兩年名滿天下的戰將,有當世冠軍侯美名的石湛寧可辜負蕭越的知遇之恩再無法領兵出征,他也要同蕭寶兒和離。

    據說他無法接受水性楊花的妻子,無法忍受他的弟妹被蕭寶兒羞辱。

    攝政王蕭越強壓下石湛的反彈,而石湛再沒回過帝都。

    後來顧明暖聽說,石湛孤守城池等不到蕭越派去的援兵,他在城池被北狄攻破前,​​引火焚城,葬身火海。

    石湛不喜蕭寶兒卻始終不曾背叛楚國,背叛他為將者的忠誠和信仰。

    如同顧家男人寧可戰死城頭也不曾跪著求生。

    倘若顧衍不是南陽顧氏嫡裔,她只會把雙魚環佩送給顧家長房,今生他們父女總要認祖歸宗的,她便沒有辦法再眼睜睜看著前生的悲劇重演。

    顧明暖仰頭,碧空如洗的藍天,陽光普照,姿態各異的雲朵邊緣隱約泛著金光,宛若諸天神佛躲在雲後慈悲的看向世間。

    今生她有健康的身體,能跑能跳,能大笑能發脾氣,不必像前生壓抑著喜怒哀樂,更好得是她同殷茹沒有一絲一毫的血緣關係,又不用再遵守向顧誠發過的誓言。

    她眼角眉梢緩緩蔓延開一抹感恩。

    “碰。”

    有人撞過來,顧明暖忙道:“對不住……”

    面前站著一個身穿寶藍色直裰的男子,頭戴玉冠,腰間配了一塊和田玉墜兒。

    他生的高大,有著俊朗的好樣貌,隱約帶了幾分儒雅溫柔。

    三十多歲的年紀卻兩鬢斑白,歷盡滄桑的落寞感模糊他的年紀。

    “二爺,二爺。”

    他似聽不到後面隨從的話,似不知所在何處,只憑著感覺追著已經遠去的靜北侯夫人的馬車,朗目之中蘊著不捨,依戀,痛苦,以及一絲乍然重逢的喜悅。

    顧明暖後退一步,不是她撞上他的,而是他根本就沒看路。

    再見靜北侯夫人,他這樣也不奇怪!

    顧誠,世間最為癡情的男子,用他整個生命愛慕著殷茹。

    此時他不是應該在花街柳巷買醉,同艷妓尋歡嗎?

    不是該以此證明殷茹離開他有多正確?

    明明是精明而不庸俗,追利而不貪婪的世家子,偏偏在女色上極是放縱,彷彿旁人不罵他好色多情,就對不起他似的。

    其實他去尋花問柳只是去買醉。

    以他痴戀殷茹哪會碰清泠艷妓?

    專門為顧誠做擋箭牌琴瑟雙絕,才名滿天下的蔡大家曾告訴顧明暖,她羨慕嫉妒殷茹。

    世上的女子都希望身邊有個至死不渝的顧誠。

    顧誠不知撞上得人是誰,心無旁騖的走了。

    追上來的僕從一個勁道歉,“姑娘,對不住,我們二爺……他不是有意的。”

    僕從掏出錢袋子,硬是塞給顧明暖兩錠雪花白銀,“當做賠禮了。”

    沒等顧明暖拒絕,僕從再次追上顧誠,繼續向顧誠撞到的人道歉陪銀子。

    顧明暖隨手把雪花白銀扔給一旁的乞丐,拍了拍手回轉客棧。

    顧誠是願意為殷茹生,為殷茹死,都同她沒一點的關係了。

    她需要解救被安樂王霸占的親爹。

    在京郊的驛站時,顧衍提前請人給柳雷送過書信,寫了到京的日子。

    直到顧明暖回到客棧,柳家的僕從才慢吞吞的趕來。

    來人是一名四旬左右的婆子,穿著纏枝的錦緞夾襖,臉上塗著厚重的脂粉,頭上插了好幾隻閃亮的簪子。

    見顧明暖,她先是一愣,稍稍收起一臉的倨傲,“您是……顧姑娘?”

    “柳將軍府上的?”顧明暖心一沉,淡淡一笑,“是姑姑讓你來的?”

    “哎呀,恕我有眼無珠。”

    婆子訕訕的變了臉色,“真真是女大十八變,顧姑娘長得越發好了,我都不敢認了呢。”

    眼前女孩兒的身段,相貌,氣度比之帝都金陵的世家貴女都不差。

    她隨夫人見過的望族閨秀就沒一個能趕上顧明暖的。

    誰能想到涼州城的小磕巴,土里土氣的黑丫頭出落得這樣好。

    “顧姨娘同夫人說你們到了,夫人很是歡喜,本想讓人來接的,誰知安福縣主突然到了。”

    婆子目光似刀子嫌棄厚臉皮攀附上來的窮親戚,“顧姑娘沒來過帝都,不知安福縣主的名頭。柳將軍能證明清白,多虧她在寧德妃娘娘跟前說項。安福縣主真真是菩薩一般的玉人兒,有著一副玲瓏心肝兒,同澈少爺整日有說不完的話。”

    顧明暖漫不經心的輕哦了一聲。

    安福縣主不過是寧德妃閒來無事逗弄得一條狗罷了。

    不過能攀上寧德妃,安福縣主算得上頗有眼力。

    柳家能這麼快脫罪還是靠了馮廠督的面子。

    雖然顧氏不是顧衍親姐姐,可顧氏對顧衍是極好的,曾想為柳澈求娶顧明暖。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6 12:04 PM

第三十章 登門拜望

    顧氏進柳家門後一直沒能有孕,柳澈為柳雷的庶子,生母生下柳澈血崩而亡,柳澈是顧氏一手養大的,顧氏帶他如同親生。

    柳澈一表人才,在涼州是公認的才俊。顧衍不願完全依靠柳雷,本身看不好傲慢外露的柳澈,便拒絕了顧氏。

    然而顧氏有心讓顧明暖嫁給柳澈的消息傳遍柳家。

    柳家人認定顧明暖及笄後會嫁過來,連柳雷都默許這門婚事。

    誰知柳雷被調回京城後,先是失寵於楚帝,後被東廠徹查,柳雷一時焦頭爛額。

    柳家世代鎮守涼州,在朝廷上根基薄弱,世家望族都看不上草寇般的柳雷,自然無人幫柳雷。

    正在柳家危在旦夕之時,柳澈巧遇安福縣主,柳家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再沒人提顧明暖。

    柳澈時常陪安福縣主出遊,前兩日東廠廠督證明柳雷的清白,柳家認為是安福縣主使得勁兒,對安福縣主感恩戴德。

    接到顧衍進京的消息後,柳雷同夫人陳氏商量盡快打發顧衍,千萬不能讓顧明暖破壞柳澈攀上安福縣主的好事。

    陳氏原本病體沈痾,一直不管事專心養病,到京城後請了名醫,她的身體漸漸好轉。

    她病好了自然就看不上顧氏,奪了顧氏的權,把柳澈弄到她名下,說是柳澈為記名嫡子也好做親。

    柳家婆子見風使舵,瞧不上寒酸的顧明暖,出落得比安福縣主好又怎樣?

    一個平民的女孩還想同縣主相比?

    顧明暖猜到姑姑怕是在柳家過得不好,沒心思同柳家婆子較勁,“我聽說過安福縣主,澈少爺若是同縣主相許,到是一樁好親事。”

    婆子嘀咕一句,“算你識相。”

    “我給姑姑帶了幾件涼州特產,一會兒你幫我轉交給姑姑。我爹剛來帝都就惹了麻​​煩,我反倒不好登門拜會柳將軍了。”

    “啊,顧爺惹了麻煩?”

    柳家著實被帝都的權貴嚇破了膽子,帝都權貴誰都比柳家高貴,輕易能碾死柳家老少。

    顧明暖心裡幽幽的嘆息柳家連帝都頂級勳貴和世家望族的門檻都沒摸到。

    “得罪安樂王殿下。”顧明暖指了指門口站著的王府侍衛,輕聲說:“他們是安樂王派來看管我的。”

    王府侍衛聽不到顧明暖的話,見婆子膽怯的望過來,侍衛挺直腰,跋扈囂張氣息十足。

    安樂王在帝都橫著走,他的侍衛也是無所畏懼的主。

    柳雷將軍?算哪根蔥兒?

    婆子連連後退似躲瘟疫一般躲著顧明暖:“顧姨娘只是將軍的妾,你們顧家同將軍府關係不深。東西我會帶給顧姨娘,你和你爹就不必來將軍府了。將軍公務繁忙,幫不上你們。”

    她匆匆忙忙收好了顧明暖拿出的東西,飛快的出了客棧。

    安樂王府侍衛恭敬的問道:“顧小姐,她欺負您了?”

    大有把婆子抓回來給顧小姐出氣的意思。

    顧小姐可是王爺親口認下的妹妹,安公公叮囑過他們保護好顧小姐。

    顧明暖彎彎嘴角,“被你們嚇壞了。”

    顧氏因為姓顧而被祖母收養,也因為同姓不婚,和顧衍又情同姐弟,為能讓顧衍在涼州紮下根,沖喜做了柳雷的妾。

    以後不知能否讓姑姑大歸,顧明暖不願顧氏在柳家受欺負,她為顧衍犧牲已經夠多了。

    帝都金陵烏靜胡同位於內城,離皇城不遠,整個胡同只有兩座並列的宅邸。

    一處為楚帝親筆提匾的顧宅,對面一座宅邸門匾寫著顧園。

    顧宅是顧家長房的宅邸,顧園景色比顧宅更好,庭院更大卻是顧家二房住著。

    當年楚帝兵敗被俘,顧家長房姜氏幫襯太后穩定局面,用大量金銀換回楚帝,遷都金陵後,姜氏為楚帝拉攏江南望族,把幼女嫁給陸家的啞巴少爺。

    幼女顧嘉是姜氏唯一的親生女兒。

    太后由此對姜氏份外不同。

    在楚帝北伐和南遷都城的戰鬥中,顧二老爺為國捐軀,按軍功應該封爵。

    太后喜歡知分寸識大體的姜氏,長房又是嫡長子,便想把爵位給長房。

    顧二老爺的遺孀李氏自然不服,可長房老爺的原配嫡子也為楚帝戰死,楚帝左右為難,把答應給顧家的爵位封存,看兩房後輩誰爭氣便封誰。

    顧明暖坐在馬車裡,輕輕挑起車簾籠,先看向右側的顧園,在顧園她住了十幾年,熟悉那裡的一草一木。

    前生的祖母李氏一心同伯祖母爭,督促顧誠上進把爵位拿回來,可顧誠終生經商不肯入仕為官。

    誰又能想到爭鬥了一輩子的李氏和姜氏最後在城頭手挽手自盡殉國。

    顧家二房此時雖是富甲天下,顧誠有財神之稱,論權勢比不上剛剛入閣的長房二爺顧征,已經是翰林院掌院學士的三爺顧律。

    不過顧征顧律都是庶子,並非姜氏所出。

    顧征入閣當日便為姜氏請封,如今府中上下早稱姜氏為太夫人。

    而顧征的父親,老太爺顧虞似有意同姜氏作對,年輕時縱情聲色,年老迷上煉丹,在道觀的日子比在府上多。

    顧明暖手心隱隱冒汗,見到前世熟悉的親人,她難免會緊張。

    她其實更願意先見顧明昕,她前世的姐姐。

    顧明昕性情剛烈固執,恨死了拋夫棄女的殷茹,從不掩飾對殷茹的恨意,顧明暖擔心殷茹此番進京,顧明昕又會當眾衝撞殷茹。

    論心機手腕,顧明昕絕鬥不過殷茹。

    何況顧誠還會站在殷茹那邊。

    “顧小姐,用不用送王爺的拜帖?”

    安樂王府侍衛在顧明暖的命令下換下了侍衛裝束,穿上尋常的外袍:“顧家的門可不好進。”

    南陽顧氏同蕭謝兩家齊名,姜太夫人在太后娘娘跟前極有臉面。

    在金陵帝都沒人敢輕視顧家。

    “轉去後街的貓眼胡同。”

    顧明暖早點解決歸宗的事,她才好去勸顧明昕從長計議,否則她如今的身份,顧明昕不會認她的。

    顧家門檻太高,顧明暖要說的事又太重要,必須得見到姜太夫人才行。

    姜太夫人專心禮佛,很少過問府裡的事。

    貓眼胡同住著的歐氏是顧征夫人的陪嫁,她說得話歐陽氏聽得進去,借助歐陽氏的手拜帖才能順利的送到避世而居的姜太夫人面前。

    她記得前世有不少人冒充顧家四​​房來顧家尋親,每次都讓姜太夫人失望。

    顧衍歸宗後,同顧征等堂兄弟相處會多起來,此時瞞著歐陽氏反倒不好,歐陽氏心眼極小,最恨旁人無視她。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6 12:47 PM

第三十一章 後人回歸

    顧宅後街的貓眼胡同多是依附於顧家的人,有顧家外幾房的遠親,亦有似歐嬤嬤在主子面前得臉的管事。

    乾淨齊整的兩進四合院便是歐嬤嬤的住處。

    主子歐陽氏成了正一品閣老夫人,歐嬤嬤在外過起使奴喚婢的日子,真應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諺語。

    顧明暖進門沒多久,歐嬤嬤便揣著懷裡的拜帖匆忙去顧宅見歐陽氏。

    一旁侍奉的小丫鬟狐疑的望過去,登門求歐嬤嬤在歐陽夫人跟前遞話的人很多,不少都許了重利。

    今日來得這位衣衫樸素,氣質沉穩的少女簡單幾句話就讓歐嬤嬤幫忙,真是不簡單。

    顧明暖閒聊般笑著詢問:“你叫什麼?”

    “春芽。”小丫鬟不敢大意屈膝回了一句。

    顧明暖放下釀瓷青花底蓋碗,目光掃過春芽的臉龐,“多同歐嬤嬤提提在西屋弄個石榴盆景,許是將來有你的好處。”

    春芽啞然張了張嘴,顧明暖手指碰了碰茶杯蓋碗,“你遞我一杯香茗,算是報酬了。”

    眼前的小丫鬟雖是不入流,生得很有福相,顧明暖挺喜歡她泡得茶,便稍稍點撥幾句。

    歐嬤嬤宅邸西面為喜位,放個石榴盆景,不出一年歐嬤嬤能過上含飴弄孫的日子。

    顧宅,歐嬤嬤躡手躡腳的靠近午睡清醒過來的歐陽氏,未語先笑。

    歐陽氏懶洋洋靠在歐嬤嬤放在後背的迎枕上,“不是讓你回去歇一歇?有什麼急事非得你親自過來?”

    歐嬤嬤又殷勤的遞了溫茶,“您體恤老奴,老奴可不敢學了驕縱樣兒。”

    瞥見歐陽氏心情不錯,歐嬤嬤靠近低聲道:“還真有一事。”

    “我就曉得你有事!”歐陽氏白皙修長的手指戳了歐嬤嬤有些皺紋的額頭,“我可不如三弟妹和大嫂子在太夫人面前有臉面,也就管管咱們荔落院的事。”

    歐陽氏貴為閣老夫人,但在顧家論地位比不上守寡多年的大嫂,在太夫人面前比不上弟媳得寵。

    南陽顧氏秉持正統的世家習俗,不是顧征做了閣老,歐陽氏就能壓住妯娌。

    “可巧老奴恰好遇見了一樁好事,能助您在太夫人面前爭一口氣。”

    “嗯?”

    “失蹤多年的四房後人尋來了。”

    歐陽氏一下子起身,眼睛冒光盯著歐嬤嬤,“真的?”

    隨即想到了什麼,身體又軟了下去,枕著半截小臂,“別又是個騙子,讓太夫人空歡喜一場,最後弄得我里外不是人。”

    歐嬤嬤想到顧明暖那通身的氣派,隱約在太夫人身上見過,掂量半晌道:“太夫人常說為四房積福,這些年銀子灑出去不少,每次揭穿是騙子,太夫人不都好好的給銀子送走他們。”

    “老爺倒是提過,太夫人是千金買骨,便是有四房一點點消息也是好的。”

    歐陽氏抱怨嘟囔,“四房充其量不過是她養大的小叔子,她對四房的事可真真是上心。連老爺做了閣老,給她請封一品誥命,她都淡淡的,看不出歡喜,可惜姑姑……”

    “夫人。”歐嬤嬤低聲道:“您這話可不能讓老爺聽了去。”

    歐陽氏自知食言,哼了一聲。

    歐嬤嬤按了按歐陽氏的肩膀,勸道:“老爺入閣,您再順著太夫人,誰還能越過您去?萬一不是,幾兩銀子打發出去。一旦有四房的消息,太夫人對您一準另眼相看,也讓東邊那位吃點苦頭,倘若太夫人出面說和菀姐兒的婚事,料想謝家說不得會點頭,謝郎那可真真是難得的好女婿。”

    她把拜帖遞給歐陽氏。

    歐陽氏沉思半晌,道:“換身衣服,咱們去見見太夫人。”

    歐嬤嬤忙讓守在外面的婢女進來侍奉。

    不消片刻,歐陽氏收拾齊整,坐著軟轎去了顧宅桃玉閣。

    姜太夫人避世而居,桃玉閣是她休養的地兒,種了滿院的桃樹。

    歐陽氏扶著歐嬤嬤的手穿過桃樹林,心裡嘀咕姜太夫人的怪異品位,也不怕在桃樹林中迷路。

    累世大族太夫人沒見誰如她孤僻清靜。

    莫怪老太爺躲在道觀裡煉丹。

    “二夫人安。”

    “哦,是錢嬤嬤。”

    歐陽氏笑著虛扶了一把領著五六個婢女給自己請安的老僕,不敢把錢嬤嬤當做尋常老僕。

    在有些時候,她能代表姜太夫人。

    錢嬤嬤五十多歲的年紀,終身未嫁,隨姜太夫人清修多年,她顯得要比同齡人年輕。一身錦緞素衣,皮膚白皙,眼角皺紋不深,說她剛過四十也有人信。

    歐陽氏聽見佛堂傳來的木魚聲,問道:“太夫人還在佛堂?”

    “二夫人有急事?”錢嬤嬤面容恭敬,卻不曾退開半步。

    歐陽氏曉得是見不到姜太夫人了,歐嬤嬤輕聲道:“也好。”

    她立刻反應過來,送了拜帖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若真是四房的人,少不了她的好處。

    倘若不是,她不必擔太大的責任。

    歐陽氏把帖子遞給錢嬤嬤,“今兒收到的,來人說有四房的消息,我不敢耽擱,便​​拿著帖子趕來了。”

    錢嬤嬤接過了帖子漫不經心掃了一眼,神色一瞬大變,手微有顫抖,“我先去見太夫人,您……您先回去吧。”

    撇下歐陽氏,一向冷靜自持的錢嬤嬤飛快向佛堂跑去。

    “這……”歐陽氏撇嘴,眼裡閃過極好的興致,“少見吶。”

    “夫人,看樣子是喜事。”

    歐嬤嬤想著真要是四房歸來,也有她一份功勞。

    佛龕之前,一青衫婦人一手捻動佛珠,一手敲木魚,一篇篇經文誦讀出口,她微合雙眸,陽光斜射進來,香煙縹緲,她身上似有一層佛光,祥和寧靜。

    “主子。”

    錢嬤嬤被佛堂的門檻絆了一下,踉蹌的差點摔倒,寶貝似捧著拜貼,嗚咽道:“四房的後人回來了……他們回來了。”

    姜氏捻著佛珠的手微頓,繼續誦讀經文,細心的錢嬤嬤能聽出速度比尋常快上幾分。

    主子並非無動於衷。

    錢嬤嬤跪在姜氏身後,誠心得向佛龕裡供著的菩薩叩首,大慈大悲的菩薩,保佑主子此生能找到四房的後人。

    當,金缽發出清脆的聲響,每日的誦經完畢。

    姜氏平和的說道:“把拜帖拿給我看。”

    錢嬤嬤忙遞了上去。

    姜氏翻開帖子,古井般的眸子一瞬間亮了,“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催。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帖子上只寫了這麼一首詩,帖子的落款處印著一塊玉佩形狀的印章。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6 01:11 PM

第三十二章 特殊胎記

    俏麗的婢女挑起繡白玉蘭花的細布簾子,顧明暖轉過一架紫檀木圍屏走進一間寬闊的暖閣。

    房子裡的家具漆著一水的黑漆,顯得十分厚重。

    臨窗的地方擺著長幾,擺著筆墨紙硯,靠牆氏落地小書櫥,放得書冊大多是謄寫的佛經手抄本。

    東邊的牆壁懸掛一個書法捲軸——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這幅捲軸是姜太夫人親筆所寫。

    領路的婢女悄無聲息的退下去。

    顧明暖環顧四周,嗅著熟悉的墨香,她如此眷戀著這個地方。

    前生她在此處蛻變,脫胎換骨般破繭成蝶。

    她只是來給姜太夫人抄寫經書的,在姜太夫人身邊待得三個月使她終生受益無窮。

    顧明暖走到窗前,低頭翻看長几上尚未抄寫完成的佛經。

    她不自覺的跪坐下去,提筆在空白的紙張處抄寫剩下的佛語,心漸漸的平靜下來。

    她曾經無比羨慕姐妹們在外面騎馬,蹴鞠,玩耍,而她身體不好只能練練字。

    便是多彈奏一會琴瑟,多下一會圍棋身體也受不住。

    顧誠從未關心過她,顧明昕心疼她卻不知怎麼開解。

    只有伯祖母讓她抄寫佛經靜心,告訴她在顧家諸多小姐中,她是最有福氣也是最有靈性的一個。

    她不比任何人差,不需要別人的憐憫。

    顧明暖出嫁三朝賀紅,她同李玉回到顧家,所有人都沒看出她心事重重,只當她羞怯歡喜,畢竟李玉是她自己挑選的夫婿。

    唯有來拜見姜太夫人時,她問顧明暖,是不是不開心?

    她不敢說李玉有青梅竹馬的師妹郭小姐,她怕丟人,怕別人憐憫她。

    在姜氏的面前,她宛若走失了的小姑娘哭倒在她懷裡。

    姜氏耐心的哄著她,直到她斷斷續續的說完,姜氏笑著告訴她,你不會立刻得所有人喜歡,想讓別人在意你,端看你怎麼做了。

    本不打算見李玉的姜氏特意把裡李玉叫來,同李玉談了整整一個時辰。

    她私底下對顧明暖說李玉是可以同她好好過日子的。

    顧明暖持在手中的毛筆頓了頓,她用整整十年走近李玉,姜太夫人也沒有看錯李玉,如同告訴顧明暖的只要她做的足夠好,李玉會喜歡上她。

    最後她無法為殉國自盡的姜太夫人和祖母李氏收攏屍體,因為攝政王妃殷茹搶先她一步。

    殷茹一直恨著瞧不起她的姜氏,任她如何哀求都沒告訴她把姜氏安葬在何處。

    顧家落敗後,顧宅成了殷茹兄長殷蕘殷無雙的私宅,是他豢養歌姬美婢以及年輕漂亮孌童的地方。

    院子裡的桃樹也被一把火燒光了。

    殷蕘曾經在顧家面前卑微若塵,他得勢後便恨不得抹去顧家的一切,把南陽顧氏踩踏在腳底下。

    今生她不必夾在祖母李氏和伯祖母中間左右為難,她可以陪伴姜太夫人,可以好好的孝順她了。

    她哭了嗎?

    顧明暖抬頭,淚眼朦朧間見到一位婦人緩緩得走來。

    她穿著一件玄青繡萬字玟的褙子,挽著髮髻,膚若凝脂,眼角眉梢稍顯的細紋卻勾勒出別樣的風情,娟秀的面容,祥和寧靜的水眸,絕不會有人猜她今年已經五十有五了。

    姜太夫人年輕得讓所有女子嫉妒。

    莫怪她的三個兒媳婦都不愛同她一起出門,本是婆媳卻會被認作姐妹。

    顧明暖食指抹去眼角的淚珠,微微低頭起身,“我……我沒事就幫您抄點佛經。”

    姜氏語氣柔和親切,主動握住顧明暖的手,“沒想到你這丫頭是個敏感多思的,這可不好,你這年紀正是一朵花似的,肆意張揚,鮮衣怒馬,不知愁是何物。”

    她感覺握在手中的手指微粗,有些地方繭子很厚,顧明暖保養了一段時間,然從涼州到帝都,皮膚略顯得粗糙,比不了精養的顧家小姐。

    姜氏眸子暗淡了一瞬,“餓了嗎?我讓她們上些糕點,零嘴兒。”

    自從幼女出嫁後,姜氏身邊就再沒養過女孩兒,避世而居許久,她拿不准現在女孩的心,眼前的女孩又特別合她眼緣,不忍虧待她一分。

    扶著姜氏落座,顧明暖端端正正的跪倒在地,姜氏伸手去拽卻只能眼見著女孩向自己叩首,“我叫顧明暖,我爹……是顧衍。”

    顧衍!

    姜氏眼角微濕,掩飾般讓目光落在庭院的桃樹上。

    正值桃花盛開的季節,枝頭綻放著簇簇淡粉或是潔白的桃花。

    顧明暖雙手送上族譜和紫檀木盒,規矩的低垂眼瞼,“這是祖父留下的。”

    姜氏接過這兩件信物,隨意般翻看族譜,並打開紫檀木盒……顧明暖本以為雙魚環佩足以讓姜氏動容,姜氏手指輕輕拂過雙魚環佩,隨即蓋上了木盒,問道:“你祖父在何處落腳?為何不回來?”

    “我出生前祖父就過世了,後來聽祖母提過一句,祖父摔壞腦子,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原來……原來……他把一切都忘了。”

    姜氏神色略顯悔恨,喃喃的說道:“也好,都忘了也好。”

    “我們一直住在涼州。”顧明暖心底泛起一絲狐疑,介紹家裡的狀況,直到說到顧衍被安樂王帶去王府,“我實在是沒法子只能求太夫人了。”

    “倘若不是安樂王,你是不是不想回顧家?”

    姜氏何等聰明,怎可能看不懂顧明暖的心思。

    “我爹的脾氣太暴躁,本想把顧家祖傳之物歸還……”

    “糊塗!”姜氏高聲道:“是人重要還是雙魚環佩重要?”

    是人都認為有免死金牌作用的雙魚環佩重要!

    顧明暖記憶中姜氏從未發過脾氣,雖有信物為證,姜氏認下她是不是有點太輕率了?

    姜氏手指點在顧明暖鎖骨上,輕聲問道:“你這裡是不是有塊紅雲形狀的胎記?你爹顧衍的胸口也有一模一樣的胎記,但凡顧家嫡血都在同一位置有同樣紅雲胎記,如今只有他和二房的顧誠有此胎記。”

    言下之意庶子是不可能有的。

    這也是顧家能輕易識別騙子的原因。

    顧明暖完全不知胎記如此重要。

    姜氏低聲道:“顧家嫡小姐並非人人有胎記,但有胎記的一定是顧家最有靈性的女兒,胎記的事只有謝家,蕭家,王家長輩知曉,你不想嫁給謝郎就別讓人知道你有胎記的事。”

    顧征和顧律都不是嫡出,他們的女兒不可能有胎記,顧明菲和顧明昕是嫡脈卻沒有胎記。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6 01:29 PM

第三十三章 劍指殷茹

    姜氏目光慈愛柔軟,低頭為發呆的顧明暖輕撫衣領口,“世人都愛謝郎俊美無雙,才學驚世,可他未必適合你。”

    顧明暖連連點頭,“我不會讓外人知曉胎記的事。”

    是不是因為顧明菲沒有胎記,才會在謝家一直得不到尊重?

    姜氏拉起跪在地上的顧明暖,越看心裡越是歡喜,“去換身衣裳,陪我進宮去。”

    想讓安樂王放人,姜氏得去宮裡同太后說一聲。

    “我在家等您就好。”顧明暖連忙推辭。她剛剛回顧家,立足未穩,貿貿然和姜太夫人入宮,顧家正經養大的小姐會怎麼想?

    思危,思退,思變已經成了她本能。顧明暖不僅不願意去見太后,暗思怎麼才能讓姜太夫人明白太后紀氏不值得依靠投效。

    楚帝生母太后紀氏並非是個明白人,前生顧明暖很少關心朝政,但她卻記得蕭家實力驟然膨脹強壓楚帝就是因為太后插足朝政,對楚帝的佈置指手畫腳,同時太后竟然讓殷茹出謀劃策幫著她死鬥楚帝寵妃寧德妃。

    楚帝前朝后宮幾乎同時失控,多年的忍辱負重付諸一炬,拼死想北伐卻被勢大的蕭越阻止,楚帝怒火攻心暴斃在恨天宮。

    太后為籠絡蕭家,漠視殷蕘凌辱顧氏族人,霸占顧家產業,顧誠一生賺得巨額財富最後都落到殷氏兄妹手上。

    全然忘記姜太夫人為她出謀劃策,顧家往日的功勞。

    太后紀氏比楚帝駕崩後強壓蕭越,扶幼主登基的趙太后差遠了。

    錢嬤嬤捧著一個托盤走過來,托盤上整齊的擺放嶄新的衣裙,一套粉珍珠頭面,幾隻做工精緻的步搖,花細,玉鐲。

    “你換上給我瞧瞧。”

    “我……”

    “這些本就是給你準備的。”

    顧明暖不知所措,看樣式該是帝都新式樣,莫非每年姜太夫人都準備衣服首飾?

    她到底有多盼著四房認祖歸宗?

    錢嬤嬤笑道:“別辜負太夫人好意,快來人,侍奉暖小姐梳洗更衣。”

    四名年輕漂亮的婢女挑門簾入內,簇擁顧明暖去後面的淨房。

    姜氏點了點錢嬤嬤,小聲的責怪:“別把她給嚇壞了。”

    “您盼了這些年,不就是盼著今日?”錢嬤嬤眼圈通紅,低頭抹去淚珠兒,“佛祖開眼,那滿屋的東西總算有主了。往後四爺再續娶位賢妻,添個小子,東庫房的東西也用得上。”

    姜氏抿了髮鬢,眼角眉梢蔓開笑意,“聽小暖得話,咱們這位顧四爺可是個好惹麻煩的,剛進京就被安樂王捉了去,將來還不曉得鬧出怎樣的動靜。”

    “動靜大了也好,熱鬧!”錢嬤嬤俯身撫平姜氏衣服上的褶皺,“有您在,還怕四爺惹了惹不起的人?”

    “我擔心顧征和顧律心裡不舒坦。”

    “您忍讓半輩子,如今還怕誰?”

    “雖不是我養大的,他們還算孝順。”姜氏緩緩的搖頭,“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心疼顧衍才更要為他著想,顧家在他才過能過得好。”

    淨房轉出笑盈盈婢女,“太夫人,您瞧。”

    姜氏見走出淨房的顧明暖,眼睛一亮,玉蘭色如意玟花長袖通褙,十二振幅的月白長裙襯得她身材高挑,頭上帶著鑲紫英石的步搖和珍珠墜兒,艷而不俗,清湄可人。

    “好,好,好。”姜氏連說了三個好,一時找不出更好的詞兒,“賞,賞針線上人。”

    最讓姜氏欣喜得是顧明暖完全撐得起這身衣衫,不因乍然富貴就縮手縮腳或是暴發戶氣息十足,彷彿她被就該這麼穿,沉穩自信的神采始終洋溢在她年輕的臉上。

    “多謝太夫人賞賜。”

    顧明暖無法拒絕太夫人的好意。

    “準備馬車。”姜氏拉著顧明暖的手,道:“你不願進宮可在宮門口等我,請了太后娘娘的旨意,我同你一起去安樂王府,然後還得去… …”

    姜氏頓了頓,錢嬤嬤會意得把放著雙魚環佩的紫檀木盒交給顧明暖,姜氏又道:“去趟玄天觀,顧衍認祖歸宗總得同你伯祖父說一聲,這塊雙魚環佩到時候你親自交給他。”

    顧明暖稍一遲疑,點頭稱諾。

    直到馬車出了顧宅,顧家的主子才知曉了消息。

    歐陽氏暗暗得意,看來這事她辦對了,笑盈盈迎接大嫂楊氏,三弟妹薛氏,對她們並沒漏半分口風,樂得看她們乾著急!

    在皇宮門口,顧明暖再次婉拒姜氏的好意,執意在宮門口等候,姜氏也只能作罷,隨太后娘娘派來的內侍入宮。

    皇宮戒備森嚴,便是宮門口也禁止喧鬧。

    顧明暖對恢弘壯美,象徵天下皇權的皇宮並沒太多的嚮往,不過是一座比較大,比較富貴的宅邸罷了。

    她看不透皇宮裡的貴人,更不願意費心思去討好貴人們。

    前生李玉厭惡仕途經濟,因此從未勉強她入宮應酬,或是在攝政王權勢滔天時,勉強她討好巴結攝政王妃。

    後來她為報仇同殷茹逐漸親近起來,李玉嘴上沒說,面上卻不怎麼高興,冷落了她好幾日。

    李玉習慣她的付出,未曾想過為她付出什麼。

    一聲清脆的閃開打破宮門口的寧靜。

    顧明暖感到聲音很熟悉,忙循聲看過去,都是熟人。

    蕭寶兒一身銀亮軟甲塑身,勾勒出她矯健妖嬈體態,高高束起的髮髻扣著小巧的將軍頭冠,英姿颯爽,明媚驕傲,宛若帶刺的玫瑰,有別溫婉柔順的金陵小姐。

    “你是誰?敢羞辱我娘!”

    蕭寶兒腳上穿著及膝的鹿皮軟靴,她一雙挺直的美腿更顯修長有力,馬鞭輕敲掌心:“你最好將那套把戲收起來。”

    “寶兒,算了。”一道極為悅耳好聽的聲音從馬車里傳來,“她……只是不懂事。”

    話語輕柔有安定人心的力量,極富質感,即便不曾露面,旁人已可猜到說話的人定是一位絕色佳人。

    馬車車簾撩起,清麗的婢女扶出一位身姿裊裊的女子。

    她頭帶惟帽,娟紗垂直胸口,隱隱綽綽另有一番朦朧美感,頗有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引人猜測她到底有多漂亮。顧明暖的目光始終落在同蕭寶兒對峙的綠衣神色倔強的少女身上,顧明昕——她前世的姐姐正用匕首指著殷茹。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6 01:38 PM

第三十四章 耳光響亮

    微風吹動輕柔的面紗,明明見不到殷茹的容貌卻給人以思念,無奈,被命運捉弄的苦澀。 。

    她攏在袖口的手指輕顫,挺直迤邐的身姿看不出什麼,骨子裡透著不見相思,相見無言。

    一時之間,氣氛感傷。

    一道清亮的聲音傳來,宛若一塊石子敲碎一切悲傷:“顧小姐這麼做就不對了,快收起匕首。”

    殷茹略有意外,蕭寶兒充滿敵意的說道:“你又是誰?誰准你胡亂插言?”

    顧明暖越過蕭寶兒走到顧明昕面前。

    她始終無法忘記遠嫁和親的姐姐目若死灰坐在花轎裡,無法忘記那封染血的遺書……此時顧明昕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驕傲倔強,娟秀瑰麗。

    “皇宮門口止刀刃。”顧明暖握住顧明昕的手,緩緩把出竅的匕首重新藏回鞘中,“兵刃出則必見血,否則不可輕易示人。”

    “你是……”

    顧明昕目光狐疑,她沒見過眼前清麗的少女,然而少女眼中的親近柔和讓她心底湧起一絲暖意。

    甚至忘記她對殷茹的恨意!

    殷茹漫不經心的眸子一冷,上下打量眼前清麗柔美的女孩。

    她精心培養的蕭寶兒都未必能說出方才那番柔中帶剛的狠話。

    蕭寶兒最恨旁人無視她,恨別人比她出風頭,突然出現的少女正好兩樣都佔全了。

    顧明暖輕飄飄介入顧明昕和殷氏母女對峙中,不僅沒被雙方的氣勢絞殺泯滅,如同一股清泉直接化開雙方。

    她微微屈膝,“我從涼州來的顧氏後人,在宮門口等姜太夫人。”

    向顧明昕眨了眨眼兒,她又道:“等認祖歸宗後,我得稱你為堂姐。”

    顧明昕喃喃的重複:“堂姐?是……顧氏四房後人?”

    前生顧明暖看慣殷茹各種表演,此時怎麼會再給殷茹機會以疼愛不得已之名傷害顧明昕。

    顧明暖挽住她微涼的手,同生母對峙,她未必好過。

    在顧誠的口中,殷茹是完美無缺的女人,是疼愛顧明昕卻不得已離開的母親。殷茹的出現打破顧誠的謊言,把顧明昕對母親的奢望擊碎。

    將顧明昕擋在身後,顧明暖雙眸隱含戲謔,歉然道:“靜北侯夫人,著實對不住了。”

    顧明昕手臂緊緊被顧明暖攥住,溫暖不灼熱的溫度流淌進血脈中,暴躁的心緒得以平復。

    “現在曉得道歉了?哼,已經晚了。”蕭寶兒漂亮眸子閃過輕蔑,手中馬鞭揮得虎虎生風,“方才她攔住我娘說些奇奇怪該的話,我非抽她幾鞭子出氣不可。 ”

    殷茹心底沒有來一沉,眼前叫顧明暖的少女固然讓她警覺,她最擔心姜太夫人。

    她一直把姜太夫人當做大敵,當年在顧家,姜太夫人只要輕輕一瞥,她彷彿就無所遁形一般。

    “誰要道歉!”顧明昕倔強的回道,“我才……”

    顧明暖嗔怪道:“我聽姜太夫人說過誠二爺迷上了一個青樓名妓,整日流連青樓不說,還要為她贖身。那位名妓也總愛惟帽遮面,身姿妖嬈,說是誠二爺手寫愛蓮說相贈,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予謂菊,花之隱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貴者也;蓮,花之君子者也。”

    顧明昕似懂非懂,“……我父親確實寫過。”是寫給殷茹,而不是青樓名妓。

    顧誠有一手冠絕當世的好書法。

    他的字千金難求。

    尤其他的愛蓮說被喜歡收藏墨寶的行家看做無價之寶,書法意境非常高。

    “我知曉昕堂姐難受,不願意南陽顧氏高貴的門第被不貞的娼妓玷污,總不能把靜北侯夫人錯認成娼妓呀。”

    蕭寶兒揚鞭抽向顧明暖,“我打爛你的嘴!”

    顧明暖很是輕鬆把抽過來的鞭稍拽在手中,玩味且意味深長的說道:“我-我——我是鄉下——來的,沒見過世面——看靜北侯夫人的馬車——都覺得好。”

    她是結巴? !

    “明昕姐姐是世家貴女——肯定懂得馬車製式——”顧明暖向殷茹挑起眉梢,“其實認錯人這事也不能全怪昕姐姐,誰能想到靜北侯——夫人輕車簡從,不擺儀仗。”

    一會結巴,一會不結巴,有時咬字清晰,聲音陰陽頓挫,足以讓她的話嘲諷意味十足。

    “你竟然拿娼妓同我娘相比?”

    蕭寶兒堪稱北地的小公主,從來沒人敢當面嘲弄她,更沒人敢奪她的鞭子。她使勁都拽不回鞭子,母親說過沒女子比她更貴重:“來人,掌嘴,給我打爛她的嘴!”

    顧衍極疼顧明暖,不忍愛女練功吃苦,只教了兩套簡單拳腳功夫。

    她從不敢炫耀花拳繡腿,外表英姿颯爽,騎射功夫卓絕的蕭寶兒比她還不如?

    “我哪敢把娼妓比作殷夫人。”顧明暖眸子閃過一抹冷意,“她比娼妓可是差著一個蕭小姐呢。”

    蕭寶兒扔掉鞭子手柄,呼叫侍衛,“你們都傻了?還不給我弄死她?”

    殷茹後悔往日對蕭寶兒的驕縱,遺憾今日帶來的侍衛不夠多,剛來金陵帝都,取信楚帝前,她需要低調些。

    “給小叔公送信。”蕭寶兒怒道:“有本事你別逃,我蕭家不是好惹的,小叔公可是五城兵馬司前軍指揮使。”

    安樂王府的侍衛不敢耽擱圍上顧明暖,拔刀同靜北侯府侍衛對峙。

    蕭陽? !

    顧明暖淡淡說道:“我正想見見蕭指揮使。”

    “寶兒不許胡鬧。”殷茹嚴厲的喝止,“你小叔公為陛下當差,哪是你能調派的?”

    “娘!”

    突然,一騎飛來,從馬上翻滾下一人,快步走來,“顧明昕,不得胡鬧!”

    他斑白的兩鬢在陽光反射下銀白若雪,高大的身軀背對著殷茹,推開擋在顧明昕身前的陌生女孩,氣憤惱怒的說道:“誰准你來的?”

    顧明暖連連後退兩步才站穩,是顧誠,永遠站在殷茹那邊的癡情種子!

    “父親,您聽我說。”

    顧明昕想解釋。蕭寶兒在旁道:“有爹養,沒娘教的賤人,魯莽善妒,不知羞恥竟然敢罵我娘。”

    “你辱——靜北侯夫人?”

    顧明昕倔強的抿著嘴唇。

    殷茹道:“顧誠,小孩子不懂事,別讓大人的恩怨牽扯到她。”

    顧誠身體一震,揚手給了顧明昕一記耳光。很快再次響起耳光聲,顧明暖慢慢收抽蕭寶兒耳光的手,直視殷茹:“嘴賤!”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6 01:45 PM

第三十五章 顧衍來了

    耳光打在蕭寶兒臉上,殷茹也似挨了一耳光。

    她拽住暴怒的蕭寶兒,對顧誠失望的說道:“你怎能打昕姐兒?你當年答應過我什麼?”

    顧誠手指鬆開又握緊,似無顏面對殷茹,又忍不住把痴迷的目光投過去。

    顧明昕是他親生女兒,他如何不心疼?

    他無法容忍旁人辱殷茹一句,便是顧明昕都不成。

    “不用你假好心!”

    顧明昕哭著推開擋路的顧誠,殷茹,衝到顧誠騎來的馬前,翻身上馬,一抖韁繩直衝出去。

    “你……還不去看她?”殷茹身體晃了晃,發狠的說道:“她有個好歹,我不會原諒你的。”

    儒雅的顧誠身體似裂開一道口子,洩了元氣,面色灰白。

    顧明暖心漸漸沉入谷底,本就不該對顧誠抱有希望。

    蕭寶兒顧不上顧誠和殷茹,指揮靜北侯府的侍衛:“把她給我拿下!”

    她定要顧明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殷茹失望的說道:“這麼多年南陽顧氏沒一點變化,依然高高在上,依然無視……侮辱人。”

    顛倒是非黑白的能力,殷茹也是數一數二的。

    有王府侍衛保護,又在皇宮門口,顧明暖不懼怕蕭寶兒,含笑望著殷茹,包裹笑意的冷冽更讓心顫。

    只是個十四五歲從涼州來的鄉下丫頭,哪來得氣勢?

    殷茹又道:“連剛到的顧家族人都敢在我面前扇寶兒耳光。”說不出的苦澀,亦有離開顧家的慶幸。

    顧誠吶吶回道:“是我對不住你。”

    “誰給你膽子敢冒充顧氏族人?”

    顧誠面對殷茹是溫柔,呵護,愧疚,痴戀,對顧明暖時冷若冰霜:“膽敢挑撥南陽顧家同靜北侯府關係,你……”

    面前的少女比他還冷,雙眸宛若千年寒冰,僅僅透出的些許寒氣能凝固人的血脈。

    “我父親是顧衍!”

    顧明暖揚起下顎,驕傲自豪的重複:“我爹是顧衍!”

    兩輩子全加上,今日她最最揚眉吐氣。

    顧衍?

    他聽都沒聽過也沒見過眼前的少女。

    一個無名鼠輩和一個小姑娘糊弄不了他,不屑道“又是一個冒充南陽顧氏的騙子。”

    “顧家和蕭家的關係還用我挑撥?”

    顧明暖嘲諷道:“誠二爺該多關心朝局,省得南陽顧氏大有了大難,您辛苦賺來的銀子便宜敵人。”

    在蕭越彈壓顧家時,顧誠曾經幫蕭越籌集過軍需物資。

    他拒絕不了殷茹的任何請求。

    甚至殷茹不用請求,他就心甘情願為殷茹做任何事。

    殷茹一句話,他打了顧明昕自己親生女兒耳光,又因殷茹,趕過來的顧家侍衛對顧明暖刀劍相向且同姜太夫人帶出門的隨從為敵。

    就算顧誠沒見過她,難道他不認識顧家侍從?

    挑起一起戰火的殷茹宛若置身事外的仙子,安撫蕭寶兒靜靜望著顧家內鬥。

    在宮門口,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動手,顧誠來得正是時候!

    “娘,我要去撕爛她的嘴。”

    “寶兒。”殷茹溫婉一笑,“眼見狗咬狗不是正好?”

    她眸底一片冷意。

    安樂王府侍衛護著顧明暖邊打邊退,“顧小姐,那人瘋了不成?”

    他們是見過顧明暖和姜太夫人一起出門的,安樂王府雖然不怕南陽顧氏,但也不好同顧家結下死仇,何況王爺的妹妹是顧家人……

    戰況激烈,皇宮侍衛正猶豫是不是該上前阻止的時候,傳來好奇的聲音,“咦,咦,有熱鬧看。”

    “顧衍,顧衍,有人打架。”

    “哪呢,哪呢。”

    顧明暖先看到舉著風車的安樂王跑在前面,顧衍正往口中塞肉脯,眼睛發光:“誰打架?算我一個!”

    “有人欺負妹妹。”

    安樂王看清被圍在當場的人,王府侍衛看見自己主子到了,底氣十足:“王爺,他們圍攻顧小姐。”

    顧家侍衛敢同便裝的王府侍衛過招,不敢傷安樂王一根毫毛。

    直衝過來的安樂王毫髮無損的飛奔到顧明暖身前,燦爛天真的笑容在他臉上綻放。

    安樂王長了一雙桃花眼,微挑的眼尾若鉤會在不經意間引動少女芳心。

    他眸子中的天真淡化那對招蜂引蝶的桃花眼。

    “給妹妹玩。”安樂王把五彩斑斕轉動的風車塞到顧明暖手中。

    他的手很軟,很細膩,也很溫暖。

    呼呼不停旋轉的風車讓顧明暖有幾分哭笑不得。

    “誰圍攻我女兒?”

    顧衍大步趕到,沒等顧明暖說話,拳頭就指向顧誠,“是你嗎?”

    “你又是誰?”

    “你爺爺叫顧衍!”

    顧衍的拳頭穿過顧誠身前的侍衛砸在顧誠胸口,顧誠走南闖北多年,本身身手不弱,卻沒躲開顧衍的拳頭,連著後退幾步,卸掉顧衍拳頭大半的力氣,胸口​​還是被打得生疼。

    是個硬茬子!

    顧誠謹慎不少。

    顧衍對威脅顧明暖的人總是特別敏銳的,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一對母女,腳尖挑起落在地上的鞭子,“我女兒文靜不惹事,定是你們欺負她。 ”

    方才正是您女兒扇蕭寶兒耳光。

    “這是誰的?”

    “是我的。”

    蕭寶兒挺身而出,漂亮的眸子閃過爭勝的光芒。顧衍猿臂蜂腰,肩寬背厚,相貌俊朗,有著北地男子的豪邁不羈,比金陵世家勳貴子弟更顯硬氣。

    “把鞭子還給我。”

    她緊握粉拳撲向顧衍。

    北地​​的男子大多讓著她,顧衍對女子就沒憐香惜玉的心思,張牙舞爪的蕭寶兒也是欺負女兒的賤人。

    寧可錯殺,絕不放過!

    這是他對欺負顧明暖的人一貫態度。

    顧明暖無奈的閉上嘴巴,既然顧衍已經開打也只能等他打痛快了。

    只用兩招,顧衍單憑一手就擒下蕭寶兒,把她的雙手反捆在後,蕭寶兒回頭看去,他的眸子充滿嗜血的野性,掙扎道:“你放開我。”

    “看你穿一身軟甲,還以為有多大的能耐,連花拳繡腿都算不上,髒了你顧爺的手!”

    顧衍似丟廢物,冷漠推開蕭寶兒,“鞭子還給你!”

    蕭寶兒一個踉蹌坐在地上,緊接著鞭子落在她身上,胳膊被鞭子抽中了,揚起的鞭稍掃中她臉頰,“我定要找你報今日之辱!”

    “就憑你再練一百年也不是我的對手,顧爺沒空同你玩兒。”

    顧衍環視四周:“還有誰?!”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6 11:15 PM

第三十六章 鬧劇結束

    在場之人無一人敢回答顧衍!

    安樂王笑彎雙眸,喊道:“顧衍,顧衍,你好厲害。”

    顧明暖心頭甜如蜜,顯擺的拽住顧衍袖口,“沒人欺負我。”

    真實狀況是她欺負別人。

    “你太乖了,肯定是他們不好。”

    顧衍斜睨滿身戒備的顧誠,指著從地上狼狽爬起來的蕭寶兒和殷茹,“管好你的妻女,再惹到我女兒,就不是一鞭子一巴掌了!”

    顧誠面色灰敗,怔怔的說道:“她是靜北侯夫人!同我……無關。”

    “他方才不問青紅皂白就把昕姐姐打跑了。”顧明暖痛快極了,“昕姐姐才是他親生女兒。”

    顧衍軍中兵痞出身,葷段子知道不少,涼州又是不注重禮教貞潔的地方,邪笑道:“他同靜北侯夫人有染?要不怎麼捨得為個外人打自己的女兒?”

    “你胡說!”蕭寶兒高聲叫道:“我娘才不會同他有染……”

    顧衍連看都沒看蕭寶兒,把袋子裡的肉脯交給顧明暖,一改方才的暴力,寵溺的說道:“王府廚子做的,我特意給小暖留了些。”

    是他吃剩的才對。

    可顧明暖心裡暖暖的,她不似顧衍無肉不歡,肉脯醃製得再好都有一股血腥味兒,尋常她並不喜歡,此時捻起肉脯塞進口中,點頭肯定:“很好吃。”

    蕭寶兒再一次被無視了!

    殷茹緩步上前,有禮有節的說道:“這位壯士不可因好惡欺辱我靜北侯蕭家,污我名節。”

    “蕭家?”顧衍問顧明暖,“她同蕭陽啥關係?”

    提起蕭陽的名兒,殷茹面色一凝,莫非蕭陽認識眼前這對父女?

    這些年她籠絡蕭家上上下下的族人,蕭越的屬臣對她多有敬重,唯有蕭陽一直對她不冷不熱,從未正眼看過她。

    蕭陽在蕭家地位又極特殊,即便靜北侯都得禮於他。

    顧明暖覺察到殷茹的變化,“蕭指揮使是她夫家的長輩。”

    她有股說不出的滋味,往後她同蕭陽怕是連陌生人都做不成了。

    顧家和蕭家的矛盾遲早有激化的一日。

    同蕭陽為敵?

    她沒必勝的把握。

    “靜北侯是國之重臣,為陛下牧守一方,我雖無傾世之才,但薄有微名,遵禮數,守節操。”殷茹宛若口含天言,有不可折辱的高潔:“顧衍,今日你辱我事小,辱我蕭家事大,我定是要在陛下和太后娘娘面前討個說法。”

    顧誠痴迷的目光一直落在似有一層聖潔光圈的殷茹身上。

    “這帝都人真能鬧,藏頭蒙面不說,還裝仙子神女。找陛下就陛下,我怕你?!靜北侯功勳卓著,又不是你為國殺敵,你嘚瑟什麼?我在涼州殺敵時,還不知你在哪張床躺著,你同顧誠……誰曉得是怎麼回事,他為你連親生女兒都打耳光,說你們之間清白,我都不信,陛下能相信?”

    樸實的話語,簡單的推理比引經據典易懂,更傷人。

    皇宮門口的侍衛多,大多是糙漢子,不敢明著嘲笑靜北侯夫人,可一個個臉憋得通紅,足以證明他們忍得很辛苦,很贊同顧衍所言。

    正因有劉佳人的教訓,顧衍對殷茹是一點好感都沒有。

    殷茹總能讓他記起賤人,無恥的劉佳人。

    顧明暖眸子頻閃,被安樂王拽走後,父親一下子懂事了!

    她是不是再讓父親繼續同安樂王一起玩呢?

    殷茹涵養極好,冷靜的說道:“麻煩侍衛通傳,我請見陛下。”

    她本是奉詔入宮拜謁太后娘娘,以她的品級和蕭家如今的地位,她完全可以請見楚帝。

    “見皇叔?顧衍,別怕,我陪你一起去。”安樂王一拍胸口,“皇叔罵你,我就哭。”

    殷茹打量帝都有名的傻子王爺,安樂王是真傻?

    “小暖,他就是你爹?”姜太夫人邁出皇宮角門,在她身後跟著有品級的女官。

    顧明暖立刻拉著顧衍回道:“嗯,他是我爹,名衍。”

    “她是您的伯母。”

    “伯母?她?”

    顧衍呆住了,開玩笑,他叫面前婦人姐都成。

    姜氏流露出欣慰之色,強壓哽咽,平緩的說道:“回顧家再說。”

    “姜太夫人且慢。”殷茹不甘心輕易放過顧衍,今日倘若不嚴懲顧衍父女,往後帝都豈不是人人對她說三道四?以前她和顧誠的事兒也會被有心人挖出來指指點點,“我一會同顧衍入宮見聖駕。”

    姜氏疏遠強硬,“殷夫人不知陛下今日不見外臣。你若能請下聖旨,儘管來顧宅宣顧衍。”

    何為氣勢鋒芒?

    這就是!

    顧明暖對姜太夫人佩服得五體投地,便是她兩世為人還也沒修煉到姜太夫人的境界。

    就是目中無人,就是強壓你殷茹!

    莫怪殷茹最忌憚的人,一是姜太夫人,二是趙太后。

    殷茹直挺挺的站著,眼見顧明暖扶著姜太夫人上了馬車,多年後再相見,姜氏更瞧不起她了!

    即便她是靜北侯夫人,超品誥命。

    “顧誠。”

    “伯母。”

    “別忘了你姓顧。”

    “……是。”

    顧誠臣服般低頭。

    “不,顧衍,你不能走。”安樂王大哭大鬧,“我要顧衍!只要顧衍!”

    坐上馬車的顧明暖心軟了,孩童般的安樂王對父親是真心喜愛的,可她不能讓父親耽擱功名,光陪安樂王玩耍。

    認祖歸宗,回歸南陽顧氏,顧衍的仕途之路變得平坦順暢,但肩負著繁盛南陽顧氏的責任。

    顧明暖不願再看到顧氏一族凋零。

    “安樂王殿下看中顧衍不全是壞事。”姜氏拍了拍顧明暖的手,“等顧衍沐休完全可以陪安樂王殿下。”

    “您為我爹求官了?”

    “同太后娘娘說起顧衍,正好陛下到慈寧宮見太后娘娘,陛下賞了你爹出身,先入金吾衛。”

    金吾衛大多是勳貴和世家年輕子弟。

    顧明暖輕聲說:“以我爹的年歲入金吾衛是不是不大合適。”

    馬車外顧衍安撫安樂王,保證會陪安樂王玩……姜氏抿了抿嘴唇,“年紀是大了些,童趣得緊,同年輕子弟能玩到一起去。”

    顧明暖吶吶的解釋:“我爹他也不是總愛玩。”

    姜氏幽幽的嘆息,顧明暖臉更紅了。

    “陛下用一個人,總要放在身邊試試,顧衍出現的時機正合適。”姜氏意味深長的輕聲喃嚀:“輔帝將星將臨。”

    送姜氏出宮的女官哄安樂王,“太后娘娘找殿下呢。”

    安樂王含著淚心不​​甘情不願隨著女官入宮。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6 11:24 PM

第三十七章 陳訴往事

    顧衍本是騎馬的,跟隨馬車出了帝都,正狐疑著女兒從哪裡找來的親戚。

    連瞎子都看得出姜太夫人惹不起。

    “您先上馬車來。”顧明暖撩開半截簾子,使了個眼色,無聲道,小心點,姜太夫人很厲害。

    顧衍躍到馬車上。

    進去後他大刀闊斧坐在顧明暖身旁,保護之意十足亦無所畏懼。

    顧明暖悄悄看向姜太夫人,果然上輩子總是雲淡風輕的姜太夫人眉頭微皺。

    有姜太夫人為顧衍操心,顧明暖身上的擔子輕了不少。

    “你父親什麼都沒說?”姜氏問道:“他總該記得顧家。”

    倘若他早帶顧衍回來,顧衍不至於受苦,更不至於丁點世家子的禮儀都不懂。

    顧明暖比較了解顧衍,低聲解釋:“還記得您交給我的族譜和雙魚環佩麼?這兩樣全是南陽顧氏的傳家之寶。”

    “不是我偷的!”顧衍連忙澄清。

    姜太夫人捏茶杯的手指尖泛白。

    顧明暖一點不意外,繼續說:“祖父是南陽顧氏的四房嫡裔,您被安樂王拽走,我只能憑信物向顧家求救。”

    “我是顧氏族人?”顧衍猛然聽說他可能有一群顯赫的親戚,懷疑道:“會不會弄錯了?”

    姜太夫人此時已經把茶盞放下了,閉目養神,一旁的錢嬤嬤無聲安慰她。

    “聽說顧氏嫡裔胸口都有一塊紅雲形狀胎記……”顧明暖見顧衍寬衣解帶,忙制止道:“你先別脫!”

    顧衍已經把長藍團花直裰解開了,坦露胸口,低頭看去,“耶,真有胎記,你不說我都沒注意。”

    顧明暖沒看到他胎記卻看到在他古銅色肌膚上的傷痕,其中有一道碗口大的槍傷離著心窩只有一寸。

    身先士卒的顧衍太危險了!

    她得想辦法讓顧衍成為領兵大將才行。

    姜氏心疼得哆嗦顧衍差一點死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倘若顧明暖不是機靈的,她這輩子可能都等不到顧衍。

    “即便沒有胎記,光憑族譜和雙魚環佩,你也是顧氏後人。”姜太夫人沙啞的說道。

    顧衍整理好衣服,嘀咕道:“說得好聽!”

    “爹,姜太夫人是好意。”

    顧明暖緩和氣氛,“祖父的事,我不記得了,您說給姜太夫人聽一聽。”

    顧衍認認真真思索好一陣,開口道:“我也記不得了!”

    姜太夫人:“……”

    “小暖別拽我。”顧衍尷尬撓頭,顧明暖訕訕收手,向姜太夫人歉意的笑笑,顧衍去金吾衛合適嗎?

    顧衍爽直的說道:“從小我不愛讀書,只記得他總是因我不讀書而打我手板,後來村上糟了匪患,便搬去鎮上住,我十歲那年他就去世了,我在十三歲時生過一場大病,病好後對兒時的記憶更少,轉過年我姐在鎮上遇見柳將軍,不知怎麼就做了柳將軍的妾,然後我就從軍了。 ”

    “從軍後我大多時候待在軍營,十六歲娶了鎮上秀才的女兒,十八歲有了小暖。”

    “小暖四歲時,鎮子又被馬匪襲擊,我妻子為保護小暖引開馬匪,最後跳了山間,我​​當時已經是伍長,得我姐幫襯舉家搬到涼州城。 ”

    “我一直在外征戰剿匪,小暖是我娘和我姐拉扯大的,後來柳將軍被調回帝都,我又得罪了馮太監罷了官兒,在家的時間才長了。”

    莫怪顧明暖沒有引起顧衍的任何懷疑。

    姜氏心裡更不是滋味,“苦了你。”

    顧衍道:“小暖比我辛苦,我最對不住小暖的娘。”

    髮妻慘死是顧衍心中最深最痛的一塊傷疤。

    姜氏隱隱察覺將來給顧衍續娶賢妻怕是不容易,此時她和顧明暖都不知魯莽好戰的顧衍終生犯桃花!

    “太夫人,玄天觀到了。”

    馬車停在道觀門口,姜太夫人掩藏起所有再見顧衍後的情緒,平靜如水,“你們隨我來。”

    顧衍先跳下馬車,扶女兒下來,低聲道:“她同顧老爺子關係不好?”

    顧明暖輕輕點頭,同樣低聲提醒,“他們的事不該晚輩多嘴。”

    她只記得姜太夫人死後,在玄天觀的顧老爺子就失蹤了,後來再沒聽說他的消息。

    玄天觀的觀主是楚帝最為倚重的國師,太后娘娘信佛,楚帝信道家,因此佛道兩家在楚國都極為昌盛。

    京郊玄天觀只是分壇,玄天觀總壇據說隱於仙山之中。

    顧明暖不了解道家,理解腦中的玄門奇學後,她再看玄天觀別有幾許不同。

    後有山前有河,地勢不是最高,按照風水之法玄天觀坐落最能引動天地元氣的地方,同皇城的龍脈遙相呼應。

    顧明暖低眉順目隨姜太夫人邁進玄天觀。

    一個道童打扮的十五六歲少年躬身,面露為難之色,“老太爺正在煉丹。”

    “我只隔門同他說兩句話。”姜太夫人冷漠的說道:“不必見他,不會耽擱他求仙問道。”

    道童啞口無言,讓開路並好奇的看了看顧明暖和顧衍,太夫人從不帶外人來見老太爺的,他們是誰?

    道觀清靜幽雅,瀰漫一股清靈氣息。

    姜氏來到一座琉璃瓦的屋前,深吸一口氣,“顧衍回來了!”

    哐當,屋子里傳來銅器打翻在地的巨響,隨後一聲悶哼聲傳來,“顧衍?”

    聲音極是低沉,隱有一股疼痛難忍之感。

    顧衍好笑道:“一定是砸到腳了。”

    姜太夫人和顧老爺子之間的矛盾好似很深,又好似牽扯到顧衍。

    顧明暖讓父親認祖歸宗,並不想父親陷入數不清的家族內鬥中,本以為顧衍只是四房,沒親兄弟姐妹,歸宗後不會引動太大波瀾。

    其中到底有怎樣的內情?

    “選個吉日重開祠堂,你倘若還記得……就來主持顧衍歸宗之禮。”

    姜氏語含嘲弄:“就算你煉出長生不死的丹藥又能怎樣?四弟早已過世,顧衍是四弟唯一的骨血。”

    窗戶上人影晃動,顧明暖猜測顧老太爺應該就站在門口,那人​​烏黑的髮絲盤著道長的髮髻,隱隱綽綽看到他俊朗的模樣,一雙深邃的眸子直望顧衍。

    “……好,我來主持顧……顧衍歸宗之禮。”

    姜氏轉身離去。

    顧衍很是不自在,為難的說道:“小暖,我是不是也可以走了?”

    顧明暖把族譜和紫檀木盒子遞給道童,道:“族譜和雙魚環佩,望伯祖父收好。”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6 11:35 PM

第三十八章 風雲漸起

    再進金陵帝都,顧明暖堅決推辭姜太夫人讓他們父女搬到顧宅的建議。

    姜太夫人勉強不了顧明暖,顧衍又是一副女兒說得算,無奈答應:“定好日子,我提前知會你們。”

    顧明暖屈膝送走姜太夫人的馬車,眸光深沉。

    顧衍咂嘴:“小暖,我看顧家未必是好去處。”現在後悔也遲了。

    顧明暖隨顧衍回到客棧,她對姜太夫人有感激也願意孝順她,顧衍卻是她今生最重要的人。

    小白傻傻的叫著,關在籠子的火狐伸爪子撓小白的虎頭,聽見動靜,小白飛奔到顧明暖腿邊蹭了又蹭。

    “白虎快被你養成哈巴狗了。”顧衍彎腰提起小白脖子上皮毛,認真教育白虎:“你是祥瑞,萬獸之王!被一隻靈狐欺負,我還能指望你保護小暖? ”

    小白繼續傻傻的吼著,短小的四肢凌空舞動,同顧衍玩得開心。

    還說她把小白養成哈巴狗,顧衍不一樣沒把小白當做萬獸之王?

    顧衍把小白放在肩膀上,嘻嘻哈哈逗女兒開心,“在王府,我一直記著小暖。”

    “我沒吃安樂王的醋。”

    “王爺對我挺好,諾大王府就他一個,挺可憐的。”

    顧衍還有小暖陪著,安樂王無父無母,無至親姐妹,又是先帝皇子,身份尷尬,得虧他摔壞腦子。

    顧明暖不會阻止顧衍和安樂王相處,不願他涉足皇族太深。

    她上一世只曉得‘琴棋書畫詩酒茶’,皇族的秘密,朝廷大臣更迭,甚至南陽顧氏的秘密,她完全不知道。

    “昨兒柳家派人過來,我看姑姑在柳家過得不太好。”

    “柳將軍辜負了她?他答應過我照顧我姐。”

    “姑姑是做妾的,聽說柳將軍夫人病情好轉,任何做夫人都容不下主持柳家中饋十幾年的良妾。”

    顧明暖不好說柳夫人忘記昔日承諾,“爹您過幾日自當認祖歸宗,姑姑不是祖父骨血,顧家養女一般也沒為妾的,明日我想先去柳將軍府上,一是看看姑姑,二是試試姑姑口風。”

    “母親收養她,不圖她報恩為我犧牲,柳夫人對她不好,你就把你姑姑領回來,我養她一輩子!”

    “當年姑姑去做妾是不是有內情?”

    在她記憶裡顧氏不是攀附高枝就去做妾的人。

    顧衍撫摸小白的虎頭,“還記得你劉伯父?”

    “是涼州城東的鐵匠?”

    “他同你姑姑青梅竹馬,你別看他現在只是鐵匠,他當年不是戰功被莫須有的原因抹殺,涼州將軍未必就是柳雷。你姑姑救過柳雷性命,柳夫人當時病得快死了,本來柳將軍答應我娶你姑姑為繼室,後來不知怎麼她就被當做沖喜的妾抬去柳家。”

    “姑姑可還念著劉伯父?”

    “你姑姑從小被你祖母教得以夫為天,事事以夫家為主,她報恩心又重,寧可虧待自個。”顧衍左手拳頭砸在右手心,“要不我把柳雷打一頓?”

    “柳將軍是將軍!”

    顧明暖額頭一跳一跳的,埋怨道:“您不能總能用拳頭開路,以後去了金吾衛,你不得天天同人打架?”

    “打完他,我躲到安樂王府去,柳雷不敢惹安樂王。”顧衍嚷嚷:“金吾衛?誰要去金吾衛?”

    “伯祖母已經向陛下討封了,您如今是金吾衛親衛,我想等您歸宗後,陛下就會下旨意。”

    顧衍往床榻上一躺,拿了蘋果啃了起來,“我才不去做看守皇宮的侍衛。”

    金吾衛同看守皇宮的侍衛完全是不同等次。

    勳貴子弟削尖腦袋往金吾衛鑽,就盼著能受楚帝重用,謀個好前程。

    備受楚帝信任的軍方將領哪個不是金吾衛出身?

    見顧衍手中的果子只剩下果核,顧明暖主動又遞給他一個蘋果,哄道:“吃完去讀兩頁兵書​​,晚膳我給您買烤鴨。”

    她照顧顧衍成習慣了,一樣一樣麻煩總能慢慢解決,顧衍把她護在身後那時起,她就不會讓顧衍吃虧受任何委屈。

    顧宅,閣老顧征,翰林掌院學士顧律,他們畢恭畢敬站在姜太夫人左右兩側。

    顧征夫人歐陽氏,顧律夫人薛氏站在丈夫身後一步。

    嫡長媳楊氏站在姜太夫人身後,她守寡多年卻打理顧家庶務中饋。

    “母親的意思是四叔父的後人持族譜和雙魚環佩上門認親?”

    顧征年已四十,面白蓄須,儀姿豐俊,四叔失蹤時他已記事,聽說雙魚環佩回歸顧家,他按下興奮,“四叔後人認祖歸宗是大喜事,不如大操大辦,把親朋故舊都請來,也讓他們認得堂弟。”

    顧律同顧征同母所出,比他只小兩歲,顧律面容俊美,面色卻沒顧征白皙,兄長入閣後,他自知在仕途上再無晉升希望,便縱情詩詞歌賦,“四叔為兒子啟蒙,如今四叔故去,兒子定會善待堂弟。”

    歐陽氏眸子閃過得意,四房歸宗可是她一手促成的。

    姜氏頷首道:“你們父親會主持歸宗之禮,今日我見顧衍,他在涼州長大,性子野得很,不喜讀書,在宮門口都敢槓上靜北侯夫人。”

    顧征緊張的問:“母親,這事可同二嬸提過?”

    “同二房早已分家,弟妹自然會聽顧誠說起。”姜氏提醒顧征,“你如今是顧氏宗子又是當朝閣老,不比靜北侯差,同為陛下之臣……該是她沒面臉見故人,顧家可從沒對不住她的地方。”

    顧征躬身道:“兒子受教。”

    他在內閣排名靠後,同在北地是土皇帝的蕭越差得可不是一星半點。

    顧家長房二房為爵位鬧得不痛快,便分了家。當時言明四房依然同長房一起,如今四房後人回歸,攥在姜氏手中的田產地契是不是也有四房的一份?

    薛氏心裡盤算那可是一筆很大的財富。

    “顧衍只有一女。”

    “顧侄女今年多大?”顧征順姜氏意打聽。

    “有十五了。”姜氏難掩欣喜之色:“暖丫頭吃了不少苦,又是喪母長女,我心疼她,往後我會親自教養她。”

    歐陽氏等兒媳互看一眼,姜氏拒絕教養孫子孫女,偏偏養著顧明暖?

    顧明暖還沒回顧家就已經讓歐陽氏等人不喜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6 11:43 PM

第三十九章 教導王爺

    天濛濛亮,朝陽初升,顧衍如同以往早起練拳。一趟拳腳練完,單薄的衣衫已濕透緊貼他身上,汗珠沿著他俊朗的五官滑落沒入胸口。

    練拳的聲音著實太大,顧明暖無奈的起身,整理床榻,打水洗漱。

    前生這個時辰,她都還在錦被中熟睡,或是慵懶得等奴婢服侍。

    既然顧衍歸宗在即,她可以提前給涼州城的人送個信,比起將來顧家派到顧衍身邊的侍從,涼州故人更值得信任。

    將姜太夫人送得衣衫首飾整整的放好,身穿乾淨的舊長裙,梳了長辮子的顧明暖推開門。

    朝暉模糊顧衍的身影,給他套上一層光暈,看不清他俊朗硬挺的面容卻能感他身上的蓬勃英氣。

    顧明暖眼底盛滿笑意,突然心潮湧動,指尖勾著袖口,默默盤算顧衍的生辰八字,不大對勁,是她推算錯了?

    顧衍靈活的勾起蹴球,燦爛的笑道:“小暖,來,爹教你蹴鞠。”

    他聽說帝都很多閨秀都會蹴鞠,馬球。

    女兒什麼都好,就是太文靜了。

    蹴鞠?

    顧明暖有些異動,又一些怕,她就沒玩過……顧衍直接把女兒拽到小院裡,一邊講怎麼蹴鞠,一邊示範。

    他身姿矯健,動作行雲流水,整個人如同上下飛舞的遊龍。顧明暖看痴了,父親這兩月桃花氾濫……可命格上推算卻是平平。

    是因為她成了顧衍的女兒?

    “小暖,當心。”顧衍一個箭步抓住踢到女兒面前的蹴球,嘟囔的抱怨,“我是教你玩,你可倒好光看我耍了。”

    “因為爹爹厲害嘛。”

    顧明暖誠心的稱讚,顧衍立刻滿臉喜色,“我再踢一次給你看!”

    顧衍蹴鞠正起勁,客棧的掌櫃冒出來道:“顧爺,顧爺,您快去門口看看吧。”

    顧衍一手抱著蹴球,好奇向客棧門口走去,顧明暖略一思索忙跟上去。

    她人未到,卻聽見委屈的哭訴,“祖母不讓我同你玩,我好不容易才從宮裡溜出來。”

    安樂王似被拋下又好不容找到大人的孩童,死死抓著顧衍的胳膊,委屈的訴苦。

    他雙眼紅腫,嗓音沙啞,似哭了很久。

    安公公在旁無奈的提著食盒,湊到顧明暖跟前,“顧小姐,娘娘拿殿下沒法子了。”

    “我爹也不能總陪著安樂王。”

    顧明暖前生沒養過孩子,想孩子都想得魔怔了,安樂王全心依賴顧衍讓她心軟成水。

    只是說話的功夫,顧衍已經同安樂王勾肩搭背說著什麼,陽光灑落在他們臉上,誰都忍不住分開他們。

    “娘娘的意思是,顧爺在金吾衛時,殿下就去慈寧宮,顧爺沐休就帶著殿下玩耍。”

    安公公不敢小看顧明暖,她可是南陽顧氏的千金,殿下又喜歡顧衍得緊,他更得罪不起了,“許是再過幾日,殿下纏顧爺不會太緊了。 ”

    “妹妹,妹妹。”安樂王跳到顧明暖身邊,明明很魯莽卻似對待易碎的珍寶般拽了拽顧明暖的袖口,“我有豆花,有點心,都給妹妹吃。”

    以後顧明暖許是後悔涉足皇族太深,但是此時她無法拒絕完全善意的安樂王殿下!

    “正好,我不用去買早膳了。”顧明暖笑著點頭,“殿下和我爹都要去梳洗一番才能用早膳。”

    安樂王噘嘴道:“不洗漱就不給吃?”

    顧明暖點點頭。

    安公公頗為緊張,殿下一向隨心所欲,只是稍稍聽聽太后娘娘的話,不過太后娘娘從未在小事上管束他。

    安樂王揉了揉扁扁的肚子,在宮裡又是哭又是鬧,他如孩童天真卻明白他若是吃了東西,祖母絕不會讓他來見顧衍。

    “壞妹妹!”

    安樂王悻悻的嘟囔,被顧衍帶著去洗漱了。

    安公公嘴巴能吞進一顆雞蛋!對顧明暖無比佩服。

    顧明暖把食盒的點心,吃食擺到桌上,對幫忙的安公公道:“既然殿下性如孩童,該教孩童的禮儀也該慢慢教他才是。”

    太后和楚帝活著,安樂王衣食無憂,一旦他們離世,懵懵懂懂的安樂王會被當成廢物笑柄。

    她前生不記得安樂王最後如何,按安樂王面相看,是先甜後苦,窮困潦倒的早逝命兒。

    安公公低頭輕聲道:“奴婢代殿下謝過顧小姐。”

    顧明暖不單單是為安樂王著想,既然命運把安樂王和顧衍捆綁在一起,她只能向楚帝證明,安樂王不是楚帝的威脅,安樂王可以當尋常的宗室王族。

    洗乾淨臉上淚痕的安樂王同顧衍並排坐在一起,剛想伸手去拿點心,顧明暖咳嗽一聲,“殿下。”

    “壞妹妹!”

    安樂王規矩的縮手,乖乖得等著顧明暖分開食物,顧衍想為安樂王求情,顧明暖一個目光掃過,顧衍比安樂王還乖。

    她養了兩個大孩子? !

    安公公眼睛差一點飛出眼眶,安樂王老實聽話已經很讓他吃驚了,更吃驚得是顧小姐……她竟然懂得用膳最最正統的禮儀規矩。

    顧明暖不是涼州來得鄉下人麼?

    莫非涼州已經比帝都世族還講究了。

    顧明暖從不認為自己是聰明人,唯一可取得就是耐心和韌勁十足。

    安樂王一遍聽不進,她就說兩遍,三遍,四遍,就連語氣都同第一遍一樣,沒有任何的不滿輕視。

    用過早膳,顧明暖見安樂王同顧衍體型差不多,找出一件青紫繡竹紋蜀錦直裰遞給安樂王,“自己穿。”

    安公公縮了縮手,安樂王泱泱的換衣服,顧明暖對安公公道:“釦子,給殿下系釦子。”

    隨後她捻了針線圍著安樂王轉悠兩圈,把不合適的地方略作修改,安樂王找了鏡子來,“好看,真好看。”

    安公公不得不承認殿下比以前穿得富貴艷俗時更顯清俊,不說話時誰也看不出殿下是個傻子。

    顧明暖滿意的點點頭,轉身把一卷書本遞給一心想出去玩的顧衍,“您該以身作則,別帶壞了殿下,把這卷書讀完。”

    “……小暖。”顧衍很後悔收留安樂王。

    “我去看姑姑,爹和殿下要乖一點,回來我給你們帶吃的。”

    顧衍和安樂王齊齊點頭。她低聲交代安公公,“他們能讀完兩頁就放他們蹴鞠,日積月累總會有進步的。”

    “顧小姐真是英明。”安公公佩服得五體投地,恭送顧明暖出門,回頭看向聽顧衍唸書的安樂王,顧家怎麼都不捨把嫡裔千金配給安樂王。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6 11:47 PM

第四十章 預謀大歸

    柳雷將軍府邸坐落於隗懷胡同,不僅離皇宮遠,距離名門勳貴的府邸也遠得很。

    隗懷胡同住得人家不是鬱鬱不得志的官員便是混跡帝都的底層官吏。

    顧明暖在門房前等了許久,打賞不少銀子才被一個小廝領進二門。

    她在二門又站整整一刻鐘,一人繞過影壁牆急沖衝的趕過來,“顧姑娘。”

    見她先紅了眼圈,喏喏的說道:“顧姨娘不知您來了。”

    “櫻桃?”柳雷被調回帝都時,顧明暖還沒重生,憑著腦海殘留的記憶認出面前的清瘦,面色青灰的少女,“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櫻桃的胳膊比蘆柴棒粗不了多少,撐起不起身上的半舊衣衫。

    不遠處在迴廊下餵鳥雀的婢女笑嘻嘻的指指點點:

    “是顧姨娘的娘家侄女?”

    “真是躲都躲不掉,竟從涼州追到帝都了。”

    “沒將軍提攜,顧衍的日子肯定難過。”

    “夫人心善看在顧姨娘的面上會賞顧姑娘幾兩銀子渡日。 ”

    櫻桃又急又惱,不敢責怪只是三等的丫鬟諷刺顧明暖,低聲道:“顧姨娘一直盼著姑娘。”

    她默默在前領路,顧明暖不悲不喜,宛若聽不到三等婢女的嘲諷議論。

    觀其僕便知其主,連表面文章都不肯做,柳家這輩子別想融入帝都頂級勳貴重臣圈子了。

    穿過垂花月亮門,顧明暖來到一個荒涼的小院,破敗年久失修的屋子本是住不得人的,吃驚道:“姑姑住在此處?”

    櫻桃眼淚落下來,哀求:“您別同顧姨娘提方才的事兒,夫人說顧姨娘需要靜養。”

    屋子裡隱隱傳來咳嗽聲,呼呼作響破舊窗戶隱隱綽綽能看到屋裡的人影。

    “柳澈呢?他就眼看著姑姑被送到此處靜養!”

    “……二少爺最近早出晚歸,沒來給顧姨娘請安。”

    “他正全力巴結安福縣主記不住對他有養恩的姑姑。”

    顧明暖是顧氏和祖母一起拉扯大的,對姑姑的記憶很深,顧氏是一個柔順善良的女子。

    就因為太善良才被人欺負!

    顧氏雖是妾可也是衙門裡有文書的良妾。

    這些年她盡職盡責的侍奉養病主母,操持府中庶務,柳陳氏病情好轉,翻臉就不認人,著實太讓人心寒。

    當年顧氏有點點的私心,柳陳氏都活不到今日。

    櫻桃嗚咽著給顧明暖跪下了,“求姑娘賞奴婢幾兩銀子,顧姨娘的病不能再拖了,奴婢去求過二少爺……他不信奴婢的話。”

    在柳家婆子去客棧時,顧明暖有意暴漏顧衍得罪安樂王就想到柳家不會對顧氏太好。

    萬沒想到柳家會做得如此絕情。

    “請來大夫只能治姑姑的病,治不了姑姑的命!”

    顧明暖推門進屋,因是廂房,屋中光線不好,發霉的氣味讓顧明暖隱約有幾分後悔。倘若她讓柳家知道姑姑的價值,柳家絕不敢苛責姑姑。

    也有可能柳陳氏魚死網破直接害了威脅她地位的顧氏性命。

    “暖姐兒?是暖姐兒?”

    “姑姑!”

    顧明暖快步走到土炕邊,扶著瘦得一把骨頭的顧氏,“您別動,我……我……”

    縱使有再多的理由,見到顧氏蒼白臉龐,黯淡無光的眸子,她心痛得喘不過氣,

    顧氏冰涼的手指碰觸顧明暖的臉頰,滿是​​欣慰的說:“我就知道,暖姐兒是個俊丫頭。”

    以前土里土氣皮膚黑漆漆的小姑娘總是纏著她問,‘我能變得像姑姑一樣漂亮? ’

    “你比姑姑好看。”顧氏似哄小孩拍著顧明暖的手臂,“姑姑看到你,真是歡喜……你爹的事,等我……等我再求求將軍。 ”

    顧明暖道:“您別為我爹擔心,他比在涼州好得多,在帝都能站穩腳跟。”

    “我還不知你爹那性子?”顧氏輕輕搖頭,壓抑著咳嗽,“我這身體一天不如一天,許是明日就去了,臨死前我能見到將軍,他看在以前的情分上不會不管顧衍死活,不過以後……你爹就靠小暖你了。”

    顧氏喘息好一會,臉頰蹙起病態潮紅:“你祖母臨終前把你們父女託付給我,我做得不夠好,去了那邊不知該怎麼同娘交代……你和柳澈的婚事怕是不成了,將軍在我去後,未必會像以前照顧你們。”

    是不是善良知曉感恩的好人都會早早的故去?

    顧明暖緊緊握住顧氏冰涼的手,摩挲著溫暖化解她手上的寒意,“我爹不僅能照顧我,還能照顧姑姑您,他同安樂王殿下一見如故,好得跟兄弟似的。”

    “真的?他同安樂王殿下交好?”顧氏眼裡有了幾分亮光亦有了求生的渴望。

    果然她故意耽擱自己的病情,盼著死前能見柳雷一面,以死託孤。

    顧明暖前生吃藥多,醫術看得多,她對醫術一知半解只能看出醫治尋常的病。

    方才她悄悄為顧氏摸了脈,對顧氏的病情有幾分把握。

    她心疼營養不良還故意作踐自己身體的顧氏。

    “殿下同我爹好著呢,我爹去哪,他就到哪。”

    “如此甚好,甚好。”

    顧氏低低的咳嗽著,顧明暖摸茶杯是涼的,把茶水倒進痰盂裡:“櫻桃,去燒些熱水來。”

    櫻桃見顧氏精神比往日好,忙不迭的答應,“表姑娘您多陪陪顧姨娘。”

    等到櫻桃出門後,顧明暖坐上鋪襯舊被褥的土炕,手放在顧氏後背上輕輕拍著,低聲道:“姑姑可有意大歸?”

    顧氏身體一震,目色迷茫,“大歸?”

    顧明暖道:“我爹出身南陽顧氏嫡裔,最近就要認祖歸宗了。倘若柳將軍對您好,您有兒有女,我不會勸您大歸,可是您看您撫養長大的柳澈忘恩負義,柳將軍多半也忘了您,您留在柳家,我爹為您擔心……妾同妻天差地別,我爹不好為您說話。”

    “我連累了你爹?”

    “您可別想偏了,我和爹爹都盼著您好,以我爹的脾氣知道您在柳家受委屈或是您一時想不開……他非衝上柳家不可,真鬧出人命或是打死柳將軍,就算他是顧家子弟,陛下也不會法外開恩的。”

    清脆爽利的笑聲由遠及近,人未至,笑聲已到:“我才聽聞顧妹妹到了,不曾迎你,顧妹妹可別見怪。”

    顧明暖盤算另想辦法讓柳家同意顧氏大歸,“在您大歸前,我不會讓您難做。”

    顧氏放心得很,柳沁比不上不結巴的顧明暖。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7 09:31 AM

第四十一章 改善環境

    柳沁穿著鵝黃斜襟褙子,蜀錦金線長裙,烏鴉鴉青絲挽起露出白皙的長脖頸,頭上斜插兩根點翠石榴簪子,鬢間簪一朵海棠花,略掃峨眉,輕抹粉黛,俏臉映春,俏麗娟秀。

    相比在涼州時柳沁更會打扮了。

    柳沁生母姨娘是奴籍且不得寵,她也算是顧氏照看長大的。

    以前她一直把顧氏當做親娘看,在顧氏面前乖巧孝順。

    私底下她總愛同顧明暖攀比,總拿顧明暖是小結巴說事。

    顧明暖屈膝時,柳沁親熱的趕忙上前挽住她,“顧妹妹,不可多禮。”語氣傲慢得緊。

    又是一隻白眼狼!

    顧明暖氣惱的同時對善良的姑姑有了一絲埋怨,一個兩個都是這樣,是姑姑不會養孩子還是因不是親生的對他們再好都沒用?

    柳沁傲慢的端詳顧明暖,驚訝道:“顧妹妹長得越發好了。”

    她以富貴的衣衫首飾都無法壓住顧明暖的清麗秀色,荊釵布裙極襯顧明暖淡雅乾淨的氣質。

    同顧明暖相比,她猶如俗物。

    柳沁惋惜的說道:“你口吃的毛病還沒好吧,其實你該多說說的,我們一塊長大,我還能笑你不成?”

    “我——姑姑——”顧明暖見到柳沁眼裡明晃晃的嘲弄,再一次賭氣般的閉上嘴巴,扭頭向屋裡去。

    “哎。”

    柳沁拽住顧明暖,心念一動有了主意,“我們好不容易碰面了,正該好好說話,顧妹妹不想知道帝都的景緻?我房裡有好幾卷的書冊,點心乾果都是顧妹妹愛用的。”

    顧明暖閃過一絲足以取悅滿足柳沁的嫉妒羨慕。

    “姑姑——病了,我——得照顧——”

    “你又不是大夫,還是別吵顧姨娘了。”柳沁用帕子捂著口鼻,嫌棄意味十足。

    顧明暖搖頭,“姑姑養我——我陪著——她。”

    柳沁尷尬的解釋:“我不是不心疼顧姨娘,顧妹妹,我如今是記名嫡女,不好同她太親近了。”

    顧明暖摸出十幾枚銅板,“大夫——請——”

    “你拿錢出來豈不是寒磣我們將軍府?”柳沁眼中的輕蔑一閃而過,“這幾個銅板連藥童都請不來,我同二管家說一聲給顧姨娘再找個大夫,其實前些日子母親也給顧姨娘請過大夫的。”

    顧明暖收起銅板,顧氏為柳家掏心掏肺,請大夫的銀子就該柳家出!

    柳沁打發管事去請大夫又張羅著給顧姨娘搬屋子,大夫請來見顧氏住在破舊的屋裡,柳家面上不好看。

    好一陣折騰,顧氏被抬進明亮的屋裡,大夫也被請來了。

    柳沁耐著性子等大夫給顧氏開完藥方,連顧氏面都沒見,拽著顧明暖出門,“我能幫她的都幫了,你也該同我說話了吧。”

    “我——同姑姑——說一聲。”

    顧明暖轉身進屋,來到顧氏面前,低聲道:“姑姑安心養病,柳家此時還不至於生出害您的心思。”

    顧氏淚眼婆娑的拉著顧明暖的手,“委屈你了。”

    她是該離開柳家了。

    一生無子,養大的柳澈柳沁不孝,顧氏把顧明暖當做親生骨肉看,她自幼受養母大恩,絕不能讓弟弟難堪。

    南陽顧氏聽著就是名門望族,遠不是柳家能比的。

    屋外,柳沁眉間蹙著不耐煩,身旁的婢女小聲道:“小姐給顧姨娘請大夫,奴婢怕夫人心裡不舒服。”

    “你懂什麼!”柳沁低喝:“母親最在意得是二哥哥能不能娶到安福縣主,二哥哥嘴上不說,心裡未必就忘了顧結巴,我把顧結巴拽去花廳,也讓二哥哥看清楚顧結巴根本比不上安福縣主。”

    “可是……她比安福縣主漂亮。”

    “漂亮有什麼用!”柳沁一臉的鄙夷:“一身的窮酸氣,安福縣主不僅得貴人看中,擅長琴棋書畫,認識貴女也多,她能甩顧結巴幾條街呢,二哥哥可不是光看漂亮的膚淺之人。況且二哥哥還是對顧姨娘有一分感激的,他不好辦得事,我給他辦了,往後他會念著我一分好。”

    只要能促成柳澈同安福縣主的婚事,柳陳氏便不會計較柳沁。

    她對顧氏的些許孝心既不會惹怒柳陳氏,還能向柳陳氏證明她是個知恩的人。

    一舉數得的事情,她怎麼今日才想到?

    顧明暖出門走來,柳沁一愣隨即暗自搖頭,不可能是顧明暖‘指使’‘提醒’她的。

    她只是鄉下來的小結巴!

    “走吧。”顧明暖恬淡的點頭。

    柳沁明明一身華服卻發覺她像丫鬟陪襯,下意識後退半步,又快步趕到顧明暖身前,笑得不自然:“你不知路,將軍府大得很。”

    顧明暖彎彎嘴角,“嗯,嗯。”

    柳沁心裡憋出一股不知怎麼發洩的火,跟在後面的婢女也覺得不管小姐是在顧姑娘後面,還是前面都像是丫鬟。

    三代後才能養出世家貴女,柳家本是將門又剛遷到帝都,別說柳沁了,在帝都論世家貴女的禮儀,顧明暖不比任何人差。

    本是將門虎女卻非要同她比優雅,比文雅氣韻,柳沁真夠想不開的。

    顧明暖聽著柳沁炫耀將軍府往來皆權貴,唇邊一直掛著淡淡的笑。

    “你怎麼不走了?”柳沁見顧明暖停在一個奇石旁,鄙夷道:“一塊破石頭有什麼好看的?”

    說是奇石要顏色沒顏色,要形狀沒形狀,灰突突只是個墊腳的石頭。

    顧明暖看了看方位,“能——能不能把——石頭送我——”

    柳沁看她似看傻子,“行,你搬走吧,正好母親要在此處種富貴牡丹。”

    顧明暖立刻叫來柳家的小廝,把荷包裡的銅板都給了搬石頭的小廝,“送去——客棧——告訴我爹——保管好——就說我給你——十兩銀子的賞。”

    聽見有賞錢,小廝熱情許多。

    在小廝搬走石頭後,柳沁嗤笑道:“顧妹妹真是捨得,十兩銀子買一塊破石頭?”

    顧明暖真真是個繡花枕頭,外面看著光鮮,腦子裡裝得都是漿糊。

    “我——爹——喜歡!”

    顧明暖揚起下顎,柳家這輩子都不知道丟掉得是鎮壓煞氣的寶物。

    顧衍殺伐之氣太重,正需要這等寶貝鎮壓。

    別說十兩,就是十萬兩顧明暖都捨得。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7 09:39 AM

第四十二章 公子李玉

    花廳被七扇門紫檀山水屏風分成兩半,靠窗的地方擺放一張兩頭翹條案,筆墨紙硯樣樣不缺。

    顧明暖被柳沁拽進花廳,先聞到一股濃郁的茉莉香味,東邊雪白牆壁上懸掛一副雪梅圖,一對三足鼎香爐擺在牆角處,幾把楠木桌椅放在正中間。

    花廳佈置淡雅不俗,恍惚置身書香門第之家。

    然比起真正世代書香門第少了沉澱積累。

    顧明暖無意提醒柳雷,欣賞起牆壁上的雪梅圖,畫中梅林深處似隱藏一道曼妙的身影……畫工筆法和用色技巧太過熟悉了。

    “顧妹妹,這幅畫如何?”柳沁驕傲顯擺又帶有幾許警惕。

    顧明暖漫不經心的移開目光,不疾不徐的說道:“梅無傲骨,雪不純白,畫蛇添足多加一道人影,壞了整幅圖的意境。”

    “顧妹妹不得胡說。”柳沁望向雪梅圖,暫且忘了顧結巴怎麼說話流暢,“這幅圖千金難求,文人騷客都說好,尋梅香尋得佳人……只有你體會不到畫中的美好。”

    “鏡花水月,捨本求末。”顧明暖笑道:“只憑著一道影子就確定是貌美佳人?無稽之談!”

    嘩啦一聲,紫檀屏風被拉開。

    柳沁看過去,訝然道:“李公子,您怎麼也在?”

    顧明暖背對屏風,緩緩握緊拳頭又慢慢的鬆開,見到雪梅圖時不就該猜到嗎?

    “柳妹妹,這位大放厥詞的人是誰?”不善的話語甚為無禮。

    “安福縣主。”柳沁忙屈膝,使勁踩顧明暖:“只是一個投靠過來的遠房親戚,她沒見過世面又沒讀過書,胡言亂語得鬧了笑話。”

    柳澈也只勉強算得上英俊,同站在他身邊的十七八歲少年相比,柳澈便如同星子碰見明月暗淡下去。

    安福縣主冷笑:“方才大放厥詞,說李二公子的畫意境不好,如今連面都不敢露?”

    柳澈睨了一眼顧明暖,“縣主何必同不懂事的鄉下丫頭一般計較?我陪著縣主和李兄去書房坐坐吧。”

    他轉向同行的少年,道:“前兩日得李兄贈我雪梅圖,我無以為報,可巧我尋了一方尚好的硯台,李兄……”

    李公子越過柳澈等人,踱步過去,同顧明暖並肩站在一起,聲音若玉石相擊,“我確信梅林中是一位才貌雙全,性情溫婉的佳人。”

    顧明暖側頭,​​同他望過來的目光撞到一處。

    他黑亮的瞳孔閃過一抹驚艷,好一個清麗氣質純淨的姑娘,“你我是第一次見?”

    她的眸子太平靜宛若一汪冰封的潭水,凝固清澈,很難有任何的波瀾。

    “從未見過。”顧明暖眼角眉梢蔓開生疏和客氣,“我剛隨父親來帝都,不曾見過公子。”

    他握緊手中合在一起的扇子,顧明暖心知,他不相信自己的話。

    相處十餘年,她了解他的一切習慣。

    李玉,一如既往的清俊如玉,身材修長,他溫柔的聲音和暖若朝陽的氣息一點都沒變。

    顧明暖不會再想抓住他的溫柔,獨占那抹暖意了。

    見過目若晴空,英俊霸道的蕭陽和姣姣不輸月色,輝月般瑰麗的謝玨,顧明暖覺得李玉只能算長得還不錯。

    早知道李玉也在,她絕不會說出那番評論。

    她不僅眼光高了,深藏在胸口的心也不會再為他跳動。

    顧明暖同李玉擦肩而過,屈膝行禮:“安福縣主。”

    隨後又向柳澈一彎膝蓋,疏遠的說道:“柳公子。”

    柳澈怔了怔,眼前清麗的少女是顧明暖?她結巴治好了?

    有些人就算荊釵布裙也能彰顯出清麗之美,而有些人便是穿金戴銀,華服美飾都無法掩飾其庸俗。

    安福縣主臉上脂粉很厚,眉畫得很粗,鼻子不夠挺直,吊起的眼梢略顯刻薄,她下巴略長,實在難以違心的說她是一位美人。

    “她是柳家親戚?”安福縣主對顧明暖敵意戒心很深,“澈哥哥,我怎麼沒聽你說起過?也是從涼州來投靠的?”

    顧明暖不在意柳澈更不會在意安福縣主的挑釁。

    說起來安福縣主挺可憐的,其母文慧公主生性軟弱,在世時管不住駙馬納妾,她的駙馬不僅寵愛姬妾還弄出好幾個庶女庶子。文慧公主病故後,駙馬根本沒管過安福縣主,楚帝更不會關心一個沒見面的外甥女。

    攀上寧德妃她正式封得安福縣主。

    單看她對寧侯府上二公子李玉的客氣就能明白她毫無根基和人脈。

    寧侯只不過沾了皇恩,位於列侯勳貴的底層。

    安福縣主及笄都有兩年了,婚事一直定不下來,並非是她挑花眼而是無人問津。

    好不容易抓住才貌品行說得過去的柳澈,再也耗不起的安福縣主自然不會錯過機會,而且柳雷竟然能走通馮廠督的門路,她對柳澈看得越發緊。

    顧明暖冷漠道:“我算不上柳家親戚,更高攀不上柳家。”

    “顧妹妹——”

    李玉一直望著顧明暖,那專注不曾掩飾的神情讓柳沁胸口悶得很,她恨不得自己就是顧明暖,“我曉得你家揭不開鍋,日子過得清苦,能幫得我一定會幫。聽說你爹又惹事了?這次是賠多少銀子?”

    顧明暖徐徐展開笑容,“銀子倒是夠用,我爹打得人都是該揍的,倘若陪銀子的話,不知得罪靜北侯府得陪多少?”

    李玉和柳澈同時身體一震。

    “安福縣主能幫我算算麼?”

    “靜北侯?蕭侯爺?”

    安福縣主發音都極為困難,一把抓住柳澈,厲聲道:“我不管她是你家甚麼人,你必須讓柳將軍盡快撇清同她的關係,靜北侯便是寧德妃娘娘都要慎重優待的,蕭家是最最惹不得,澈哥哥莫非忘了蕭指揮使?”

    柳澈突然變色,前兩日他當眾被蕭陽壓得沒一絲的脾氣,當時他差一點跪地求饒……和蕭陽的天差地別令柳澈絕望。

    “蕭指揮使?”顧明暖慢悠悠的說道:“啊呀,是蕭陽?沒想到他也來帝都了。在涼州時我爹同他怒目相向,拳腳相加,他怕是記住我爹了。”

    語氣漸漸轉為驚恐,眸底挪耶,甚為惆悵,她可沒說謊。

    “希望蕭指揮使大人大量別找我爹的麻煩。”

    安福縣主立刻道:“上次蕭指揮使無緣無故同澈哥哥過不去,就是他們引來的。”

    “二哥哥,安福縣主說得對。”柳沁趁機說道,“父親好不容易封了三品的將軍,實在得罪不起靜北侯,顧家就是惹禍的根苗,早早斬斷才是。”

    柳澈不敢看向顧明暖,低頭道:“我先去見父親。”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7 09:46 AM

第四十三章 養為外室

    柳沁追到門口後停下腳步,既想同柳澈一起去徹底送走勾引李玉的顧明暖又不想離開花廳錯過同李玉相處的機會。

    左右顧衍得罪靜北侯,柳澈對顧明暖的傾慕比不上前程重要。

    倘若柳澈沒野心的話也不會奉承安福縣主。

    柳沁親自端茶奉給李玉,含羞歉然道:“家中的瑣事讓公子笑話了,您別在意顧妹妹所言,她就是個不懂事的鄉下野丫頭。”

    李玉對女子一慣溫文爾雅,接過茶盞後放在圓桌上,“既然她是柳將軍的親戚,只因她父親得罪蕭指揮使就將她拒之門外,柳將軍太過薄涼小心了。孔曰成仁,孟曰取義,不問青紅皂白,只為附和懼怕靜北侯便言語侮辱親戚,此舉只怕於禮不合。”

    柳沁尷尬的愣在當場。

    “李公子,你不知蕭指揮使……”安福縣主後怕一般提醒,“不是你我能得罪的。”

    就算寧侯也得對蕭陽退避三舍。

    顧明暖對李玉的話不覺得意外,原本他就是清高的文人墨客,不攀附任何權貴。

    “顧姑娘,你莫怕。”李玉眸光溫柔,聲音透著暖意,“靜北侯和蕭指揮使不敢報復令尊。”

    前生就是李玉溫柔體貼和身上的浩然暖意讓顧明暖不顧一切的嫁給他。

    顧明暖笑聲蘊含幾分嘲弄,李玉頓覺刺耳。

    “蕭指揮使若是報復我爹根本不需要親自動手。”

    顧明暖似要看透李玉,不緊不慢的說道:“李公子哪來的自信蕭家會放過打了靜北侯嫡女的人?指望清流御史為升斗小民的我爹彈劾位高權重的靜北侯?或是指望居於深宮的陛下維護我爹?”

    李玉面容漸冷,眼裡閃過厭惡之色。

    顧明暖轉身慢吞吞向門口走去,“我不放心姑姑,先告辭了。”

    前生他們夫妻能過得安穩舒適,一是李玉遠離朝廷,沒得罪惹不起的權貴重臣,任誰也不會在意小小的寧侯。二是李玉的夫人是南陽顧氏小姐。

    顧家尚在,無人敢尋李玉麻煩。

    顧氏凋零,顧明暖又是攝政王妃‘義女’,就算她不去求殷茹,不承認同殷茹這層關係,旁人忌憚殷茹不敢為難她。

    寧侯夫妻在真正的權貴重臣眼中無足輕重,不動寧侯只不過是耗些錢米而已。

    何況寧侯李玉無心仕途,縱情琴棋書畫,毫無威脅。

    花廳里傳出柳沁的驚呼,“李公子怎麼把好好的雪梅圖撕了?”

    伴隨著畫紙被撕裂的聲音,顧明暖稍稍頓足,只聽到李玉痛苦的喃嚀:“不是她,不是她!”

    顧明暖腳步輕快起來,既然從未想過糾纏前生之人,她何必再去想已經過去的事。

    她上輩子對得起李玉。

    今生有李玉和她只是擦肩而過的陌生人。

    顧明暖唇邊緩緩綻開笑容,有更重要的父親顧衍,她沒心思理會外人。

    李玉是誰?

    不認識!

    櫻桃聽見門口有聲音,忙跑過來撩起簾子,訝然:“顧姑娘,您回來了?”

    她向顧明暖身後看了看,輕聲問:“您沒見到二少爺?”

    “柳公子去見將軍了,我不認識花廳的客人,想多陪陪姑姑。”

    顧明暖走向病情稍有好轉的顧氏,端起茶几上的湯藥,吹涼後服侍顧氏用了。

    櫻桃手腳無措,“奴婢去……去給顧姨娘燒水。”

    見櫻桃慌忙出門,顧氏明了的笑道:“不是發生這些事,我竟不知她還存了這份心思。”

    “她一直侍奉姑姑,算得上盡心盡力,櫻桃比其餘人強多了。”

    顧明暖不在意櫻桃的小心思。

    顧氏欣慰的點頭,把顧明暖攬入懷裡,“姑姑的暖丫兒長大了。”

    這份沉穩和大度是顧氏最看重的。

    “秦先生教得好。”顧氏感慨的說道:“當年讓你同他識字知禮是姑姑這輩子做得最正確的決定,往後你隨衍弟去顧家也不至於被顧家小姐輕視。”

    秦先生?

    顧明暖仔細回憶一會恍然大悟,早些年顧氏救了一個好酒潦倒的窮書生,據說是隨恩師被發配到涼州的。

    正好顧明暖需要啟蒙先生,顧氏便請過了而立之年的秦書生教顧明暖。

    在她重生前,秦先生外出會友,一去無歸。

    顧明暖訕訕一笑,“秦先生怕是認為我愚鈍不堪造就,他另尋高徒去了。”

    她怎好同顧氏說,秦先生只教了她識字?

    秦先生根本就是在顧家混吃混喝。

    往後有人懷疑她都可以推到不知所蹤的秦先生身上。

    顧氏遺憾的說道:“我總覺得秦先生外表嬉笑怒罵,遊戲人間,其實他有大才的,本盼著他念在師生之宜,將來給衍弟做個幕僚。”

    “姑姑,我爹是需要幕僚,不改脾氣的秦先生不適合輔佐我爹。”

    因提起秦先生,顧明暖腦子里關於他的記憶清晰了很多,遊戲人間都是誇他,秦先生做過得荒誕事兒比顧衍更勝一籌!

    他們兩人湊在一起,她就該頭疼了!

    屋外傳來櫻桃的驚喜聲:“二少爺?”

    顧明暖低垂下眼睫,握住顧氏顫抖的手。

    顧氏曾把柳澈當做親生兒子,比對顧明暖不差,“我能理解他想做嫡子也不怪他去討好夫人,但是做人總得有一點點良心,懂得知恩圖報的道理。 ”

    她被養母撫養,為不辜負養母所託,替顧衍操了半輩子心,寧可委屈自個也要讓顧衍和顧明暖過得好。

    柳澈所作所為太讓她心寒了。

    門簾再次挑開,柳澈在門口遲疑一瞬,俊臉隱隱羞愧。

    顧明暖乖巧的站在顧氏身邊,柳澈心底有一分不捨,感嘆一聲造化弄人,顧明暖變得漂亮,不再口吃。偏偏顧衍得罪蕭指揮使……他又被安福縣主傾慕,他總不能為昔日的情分,不顧柳家。

    柳澈堅定信念,邁步進屋,雙膝一軟跪在顧氏面​​前,沉聲道:“父親已經決定放姨娘大歸,這些年姨娘積攢下的積蓄,父親恩准姨娘都帶走,往後姨娘同柳家再無任何關係。”

    不出顧明暖所料柳雷果然畏懼蕭陽!

    懼怕蕭陽不丟人,這世上還沒誰是不怕蕭陽的。

    只是她想不通柳澈哪值得蕭指揮使親自出面彈壓。

    蕭陽一慣‘目中無人’的。

    柳澈從懷裡掏出一張地契,“我用私房銀子在城郊萬縣置辦下一座宅子,姨娘和顧妹妹可搬去住,有個落腳的地方也方便我照顧顧妹妹。”

    顧氏聞言大怒,把湯碗扔向柳澈,“你想讓小暖給你當外室?!”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7 09:52 AM

第四十四章 殷茹還擊

    外室比奴籍為妾的地位還低,顧明暖一旦做了柳澈的外室根本得不到柳家的承認。

    柳澈被甩一臉的藥渣殘汁,青瓷花堅硬的湯碗砸得他眼冒金星,額頭腫起紅包。

    原本顧氏為柳澈薄涼不知感恩失望,聽到柳澈竟要讓顧明暖做外室,他已經不是品德不良,而是無恥卑劣!

    顧氏差一點被柳澈的話氣得摔下床去,好在顧明暖適時扶穩她的身體。

    顧氏眼淚滾滾而落,失望怒罵:“我沒教過你禮義廉恥?你知小暖是我唯一的外甥女,同我命一般重要,你不僅僅侮辱小暖,更甚得是在侮辱我! ”

    “姨娘,誤會我了。”

    柳澈無愧的昂頭,自信的為自己辯白:“正因我感念姨娘的養育之恩才想著為顧妹妹尋個容身之處,姨娘可知顧衍得罪了靜北侯蕭家?不提同隴西謝家,南陽顧家齊名的北地梟雄靜北侯,就說記恨顧衍的蕭陽蕭指揮使,他剛到帝都就被陛下封為前軍指揮使,官居正三品,同父親齊平,但是父親只是閑職無實權,蕭指揮使統領兩千兵馬,他跺跺腳,金陵都得抖三抖。”

    顧氏望向顧明暖,南陽顧氏就是顧衍的宗族?

    顧明暖點點頭,顧氏心中有了底氣,讓南陽顧氏的嫡裔小姐做外室,柳澈好不知羞!

    柳澈瞥見顧明暖點頭,以為她是認可自己的話,又見顧氏雖然憤怒但不似方才那般暴躁,又道:“我同顧妹妹青梅竹馬一塊玩到大的,哪忍眼看蕭指揮使報復到她身上?”

    他深情的目光落在顧明暖身上,緩緩起身走上前去,伸手去握顧明暖的手,“暖妹妹,我心裡是有你的,只是父命難為錯配姻緣,你暫且為我委屈一時,等我升官封爵,我必定不會辜負你。”

    顧明暖躲開他伸過來的‘豬手’,兩世為人她還沒見過如此不要臉的男人!

    “你不怕蕭指揮使?”她玩味的問道:“蕭陽出手狠辣絕不留下活口,他和我爹的矛盾……很深很深。”

    深到為一碗肉丸差一點動手!

    “我爹還曾當面說蕭指揮使欺君瞞上,不配做前軍指揮使。”

    “令尊……令尊的膽子……”

    柳澈不知怎麼評價才好,他是不敢得罪蕭陽的。顧明暖有神的雙眸以及她別有神韻的清麗臉蛋兒,他慾念突升想看顧明暖眸裡染滿淚,在他身下婉轉承歡。

    見慣安福縣主那張長臉,他再看顧明暖猶如看傾城美人。

    “我這就送你和姑姑去萬縣,改名換姓想來蕭指揮使一時找不到你們。”

    “我爹呢?不管他了?”

    “我的好妹子。”柳澈哭笑不得,“你真會為難我,能在蕭指揮使手中保下你和姑姑已經很不容易了,令尊……到底得罪了貴人,等以後我有官職爵位,再為你報仇。”

    顧明暖輕盈的轉身避開柳澈,低笑道:“等你做官,怕是蕭陽都封侯拜將了!”

    “暖妹妹——”柳澈顯然被顧明暖的輕視鄙夷震到了,“你——”

    何時顧明暖有了機靈聰慧的氣質?

    連安福縣主都不如她!

    顧明暖幽幽嘆息:“我還是見得世面少,來帝都才知帝都富貴奢靡,才知道世上竟有柳公子這等無恥之徒,多謝柳公子讓我大開眼界,我定當記住今日的教訓,絕不把無情無義的畜生當人看!”

    柳澈面紅耳赤,想發火又不捨得顧明暖。

    “放妾書拿來,我和姑姑這就離開柳將軍府。”

    “……父親……”

    柳澈吶吶的說道:“父親以為姨娘會再住兩日,他明日給姨娘放妾書。”

    顧氏進門十餘年,周到細緻從不曾讓柳雷分心,她比柳雷夫人賢惠公允,長袖善舞的顧氏幫他籠絡不少部將的夫人。

    柳雷畏懼蕭陽也念著幾分顧氏的好,乍然聽到顧衍得罪蕭家便立刻給顧氏放妾書,柳雷怕被故人戳脊梁骨。

    顧明暖一刻都不想在將軍府呆,挽著顧氏起身,“明日,我爹會來取放妾書。”

    “顧明暖!”柳澈臉一白,“你——”

    “柳公子還有何事?”顧明暖回頭,柳澈頓時氣勢弱下來,“姨娘還病著,東西還沒收拾——”

    “柳家的東西,我姑姑看不上。”

    顧明暖漫不經心的說道:“看在我姑姑曾經在柳家為妾的份上,我最後提醒柳將軍一句,切勿東施效顰引人不恥,本是將門再裝高雅也學不到文臣精髓。”

    “顧姨娘。”櫻桃猶豫不敢上前,“奴婢——奴婢——”

    “你若是跟我姑姑走,我拿銀子買下你的賣身契。”

    顧明暖給櫻桃選擇,“你倘若留下來,我姑姑也不會怪你。”

    櫻桃看了看顧姨娘,又看看了柳澈,跪下身去,“奴婢送顧姨娘。”

    顧氏被抬到柳家十餘年,沒養好柳澈,柳沁,最後沒一個人肯跟她走,從手腕上脫下一隻玉鐲,遞給櫻桃,“我匣子裡放得一百兩銀子也留給你,算是全了我們主僕一場的情分。”

    櫻桃低聲哭泣,“奴婢叩謝顧姨娘。”

    此時顧明暖已經讓人叫了一輛馬車過來,她扶著顧姨娘上了馬車,顧氏靠著顧明暖,淚如雨下:“我是不是太沒用了?”

    “您是太善良——”顧明暖話沒說完,馬車剛出了將軍府的大門,有人追了上來,“不能走,顧珺,你留下來。”

    顧氏一怔,複雜的低聲道:“將軍?!是柳將軍。”

    柳雷追來絕不是對姑姑難以忘情,顧明暖催促道:“快走!”

    無論柳雷是何目的,明日顧衍能不能拿到放妾書,她都得先把顧氏帶出將軍府。

    顧明暖撩開一道縫隙向外張望,柳雷身穿深墨直裰,皮膚黝黑蓄著團須,面部線條深邃似有外族血統,他年過四十身體並沒發福身體矯健,“顧珺! ”

    “父親。”柳澈追上來,“您這是——”

    柳雷見追不上馬車,抬手給了柳澈一記耳光,“糊塗!糊塗!”

    柳澈被打蒙了,不敢去揉被打痛的臉。

    “方才我接到靜北侯夫人的請帖。”柳雷滿臉的懊悔,“竟是邀顧珺赴宴,並言明她是南陽顧氏之後,顧衍——他是南陽顧氏嫡裔,他是當朝顧閣老的堂弟!就連靜北侯夫人都得禮顧氏幾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7 09:58 AM

第四十五章 悔則晚矣

    柳澈站在原地默默望著漸漸消失蹤影的馬車。

    南陽顧氏之名如雷貫耳,顧家不僅有當朝顧閣老,還有在太后娘娘面前極有面子的姜太夫人。

    柳家死命的巴結安福縣主卻錯失了身份更貴重,背景更深的顧氏。

    柳雷止不住的後悔,柳澈更是悔不當初!

    倘若他認顧姨娘為母,此時他就是南陽顧氏的外甥,能管顧閣老叫聲舅舅。

    “父親沒給姨娘放妾書,她還是父親的人。”柳澈臉上殘留巴掌印,眸子一變再變,“我猜想顧衍得罪靜北侯夫人是真,顧表妹不會在這事上說謊,靜北侯夫人給父親送請帖,挑明姨娘的身份,怕也是暗示咱們別輕易錯待姨娘。”

    他說到錯待特意加重語氣,柳雷心領神會,“我同你姨娘相處多年,實在難以割捨她。”

    “姨娘把我帶大,如同我親娘,”柳澈袖口抹了眼角,“我一時糊塗,明日我必去姨娘跟前負荊請罪。”

    他不僅想挽回顧姨娘,最好能哄住顧明暖……做顧家外甥不如做顧家女婿。

    可惜他同顧明暖的婚約只是柳家默認而已,顧衍一直不曾點頭。

    當年若是留下一個憑證,他就敢鬧上顧家去。

    柳雷滿意柳澈表現,轉身向將軍府走,“夫人身體不好,操勞不得還是以靜養為好,庶務中饋還是要交給你姨娘的。”

    柳澈明白父親有心捨棄髮妻柳陳氏了。

    安福縣主察覺將軍府氣氛不對勁,便讓身邊的春草去打聽消息,顧姨娘乃是南陽顧氏族人的消息已經在僕從們中間傳得沸沸揚揚,春草得了准信立刻回稟安福縣主。

    柳陳氏當場就吐了血,昏了過去,屋子裡的丫鬟婆子亂成一團。

    安福縣主比柳家更明白南陽顧氏嫡裔的貴重,姜太夫人可以坐在太后娘娘面前談笑風生,她卻只能站在大殿的門口。

    她找到在顧姨娘屋子門口徘徊,後悔不疊的柳澈,擔心柳澈疏遠她,輕聲笑道:“澈哥哥在忙什麼?”

    語氣綿軟,隱約帶有幾分不曾有過的討好。

    柳澈不自然的說道:“我打算重新給姨娘佈置屋子,姨娘待我如親生,我既已及冠也該對姨娘盡盡孝心。”

    他很快恢復鎮定,主動提起:“縣主是要回去了?我命人給你備車。”

    以前柳澈捨不得安福縣主離開,每次她告辭,柳澈都會同她說許久的話。

    安福縣主拽住柳澈的胳膊,好奇的問道:“澈哥哥是姨娘養大的?顧姨娘是怎樣的人?將來我可同澈哥哥一起孝順她。”

    柳澈腳下一頓,慢慢掰開安福縣主的手,正色道:“我姨娘是個善良的好人,有機會再同縣主說吧。”

    他不會徹底拒絕安福縣主,再看相貌平平的安福縣主,柳澈越發想要清麗娟秀,聰敏機靈的顧明暖了。

    安福縣主聽不清他說什麼,錯失柳澈,​​她不知何時才能嫁出去,駙馬府根本不能稱為家,她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回到客棧,顧明暖為姑姑安排好屋子,又請了有名的大夫,並向安公公討要兩個的婢女侍奉顧氏。

    顧氏進將軍府這些年很少享受到眾星捧月般的侍奉。

    安樂王府的婢女多是宮里分出來的,經過內務府嚴格的調教,侍奉主子細心也很有眼力,一會功夫就讓顧氏眉開眼笑。

    “方才殿下讓顧爺住到王府去。”安公公小心翼翼得給顧明暖奉茶,“顧爺說您一定不准的。”

    顧明暖慵懶的抿了口茶,“他們兩個是不是又闖禍了?”

    安公公臉笑得跟朵花似的,彎腰佩服道:“奴婢就說瞞不過您,殿下也沒做什麼,就是差一點燒了客棧客房……顧爺說教殿下放鞭炮……”

    “然後呢?”顧明暖進門就發覺客棧的客人少了很多。

    安公公笑著指了指西廂房,“殿下和顧爺一直在讀書,方才奴婢去看過了,已經讀好幾頁了,殿下還寫了好幾個大字。”

    聽他的語氣,彷彿安樂王乖得不行,做了了不得文章似的。

    青衣小內侍頃刻把點心,零嘴,甜食擺了滿滿一桌子。

    顧明暖扶額道:“殿下準備的?”

    “殿下聽顧爺說您愛吃就特意讓王府的廚子做了好多。”安公公一樣樣介紹色香味俱全的點心,“奴婢自作主張把客棧買下來了,您和顧爺住著也舒心。 ”

    顧明暖莞爾一笑:“等我們搬回顧宅去,客棧也算王府一門生意,你好好規劃一番別讓殿下賠了。”

    安公公:“……您說笑了。”

    安樂王府最不缺得就是銀子!

    每年除了安樂王的俸祿外,楚帝和太后成箱成箱得給安樂王賞銀。

    顧明暖搖頭道:“殿下不好在京郊修建皇莊,客棧到是可以多開幾家。”

    安公公一愣,這能賺幾個錢?

    “今年是太后娘娘七十整壽,陛下早就下旨普天同慶,來帝都獻禮的客商或是奇貨商人肯定多,今年又加開恩科,各地舉子云集帝都,客棧生意比往年紅火。”

    “……”

    “人過七十古來稀,太后娘娘萬壽才好。”顧明暖眼瞼低垂,取一顆松子在指尖把玩,“客棧的生意獲利不多,勝在穩定,細水長流。”

    安公公背弓得更深,倘若太后有個萬一,楚帝未必會再縱容優待安樂王,況且楚帝今年四十有五,已經算是歷代楚帝中高壽的。

    顧明暖緩緩的說道:“此處靠近城門地點極好,我記得後街上有一片空置的宅子,重新整修一番屋子可連成一片,客棧擴建後生意會更好。”

    “後街的宅子是馮廠督乾兒子的外甥……”

    “那不正好嘛。”顧明暖意有所指,“單憑殿下的面子未必能打點齊全帝都各路神仙,有道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越是底層官吏越是不好打交道。”

    安公公眼睛一亮,連連躬身:“謝過顧小姐。”

    在楚帝最信任的馮廠督眼皮子底下,安樂王只做客棧的生意,楚帝自然會一清二楚。

    “我不過是動動嘴,跑腿得還是安公公。”

    顧明暖站起身轉去西廂房,不過片刻安公公就聽見安樂王哇哇大叫,“壞妹妹,壞妹妹,我手疼,不寫字啦!”

    “你寫完大字……”顧明暖慢悠悠的說,“我讓我爹帶你去房頂放鞭炮。”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7 10:18 AM

第四十六章 負荊請罪

    帝都靜北侯府,華榮堂是侯府的正堂,自然也是侯府規矩最嚴苛的地方,沒有人敢在華榮堂喧嘩吵鬧。

    華榮堂坐北朝南位於侯府正中央,有三間正房,東西兩側各有三間廂房,耳房,天井等齊全,俱是雕樑畫棟,尊貴氣派。

    庭院栽種的幾株萬年常青松柏襯得華榮堂的主人分外不同,有股有別於金陵世家的豪邁。

    華榮堂上門懸掛著碧玉竹子編織的竹簾,門口兩側各站了兩名衣裙鮮亮,穿金戴銀的婢女。

    竹簾內隱隱傳出竹板相擊的聲音。

    殷茹坐在羅漢床上,對牌竹板在她手中轉動,面前規規矩矩的站著十幾名侯府有頭有臉的管事婆子。

    紫檀屏風後,另有機靈識字的小廝等候殷茹宣召。

    “如今比不得燕京靜北侯氣派。”殷茹讓手中的對牌互碰,以前她在靜北侯府排場更大,光管事婆子都得站到門口去,“不過該守得規矩,誰要是犯了,別怪我不講情面。”

    管事婆子齊齊躬身,肅然恭謹。

    “堂會的請帖我已經發出去了,遍邀金陵勳貴世家,你們都是侍奉我的老人,該知曉我的脾氣。”

    殷茹把一塊對牌扔向負責膳食的管事,“天南地北的鮮貨缺了一樣,讓我丟了臉面,傷了蕭家的面子,​​你直接去清骨堂領罰。”

    管事婆子惴惴不安的接下對牌,給殷茹了一個頭。清骨堂,顧名思義清骨頭……骨頭都清了,還能保住命嗎?

    殷茹又接連甩出幾個對牌,冷傲的說道:“即便過了一年再提起我辦的堂會,世人也得交口稱讚,我只要最好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竹簾晃動,蕭寶兒歡快的聲音打破殷茹營造出的氣勢,“娘,娘。”

    殷茹面帶幾分無奈又有幾許寵溺,道:“讓寶兒進來。”

    蕭寶兒穿過林立在內堂的管事婆子,一下子撲進殷茹懷裡,撒歡打滾,“您真厲害,一張請帖就讓柳蠻子一家纏上顧衍,我讓人盯著柳蠻子府上呢,一會有熱鬧我一定要去看的。”

    “當日在皇宮門口,我是沒在意顧衍才吃了大虧。”殷茹慵懶的靠著大紅繡鴛鴦的迎枕,“以前消息不對等讓顧明暖佔了些許的便宜,用侯爺留給我的侍衛打聽消息著實大材小用,太抬舉顧明暖!”

    蕭寶兒被顧明暖扇了耳光,殷茹便把她恨到了骨子裡去。

    “以後即便她有姜氏背書,被柳蠻子糾纏足以毀了她名聲!”

    “我就知道娘有辦法為我出氣。”蕭寶兒興高采烈,眸子亮如星子般璀璨,“柳雷的祖母是低賤的羌人奴隸,柳澈巴結討好安福縣主的醜態別提多噁心了,顧明暖竟然同柳澈定了親……就算她是南陽顧氏小姐的身份都拯救不了她的名聲。”

    殷茹得意之情一閃而過,叮囑蕭寶兒,“你去看她丟臉時不許離她和顧衍那個二愣子太近。”

    蕭寶兒靠著殷茹的肩膀,低垂下如同扇子般濃密的眼睫,“柳蠻子纏上會影響顧——顧衍?”

    “那個二愣子,傻了吧唧的一身蠻力,又護顧明暖得緊,柳家鬧得厲害,他定會動手傷人。”

    她沒看出蕭寶兒的異樣,冷笑道:“鬧出人命最好,你小叔祖正擔著五城兵馬司前軍指揮使,我讓人給你小叔祖送口信,只要顧衍動手傷人,我就讓他嚐遍十八種酷刑,把牢底坐穿。”

    “顧家——不會不管他。”

    “顧家雖是出了一位閣老,又有姜太夫人,可惜顧家真正善戰的人不是戰死就去求仙問道,顧家同咱們靜北侯蕭家不是一個層面的對手,顧家只不過守著世家大族的迂腐規矩,他們早就落伍了,亂世爭雄的年代,手中有兵才有底氣。”

    殷茹陰狠的說道:“眼下我還得給顧家一個面子,等將來……他們侮辱我的,我一定要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曾經她為嫁進顧家費勁心機,吃足了苦頭。她做得再好,姜氏都沒拿正眼看過她,只把她看做不貞卑賤的女人。

    殷茹心底冒火,似火山噴漿泛起無盡的恨意。

    倘若不是蕭越沒有按約定來接她,她何至於委身顧誠?

    “娘,娘,您怎麼了?”

    “想起一些不愉快的往事。”

    殷茹絕美臉龐重現婉約從容的笑容,從一旁的首飾匣子翻出一對祖母綠翡翠鐲子親自給蕭寶兒帶上,“翡翠雖然有點錢的人都能帶,可這對祖母綠鐲子價值不菲。”

    “鐲子肯定不是父親送您的。”

    “一個蠢貨的妄想罷了。”殷茹斜睨了一眼被扔到一邊去的盒子,“你帶去玩吧。”

    蕭寶兒見門口閃過自己丫鬟的影子,跳下羅漢床,一陣風似向外跑,“我去看熱鬧了。”

    殷茹隨隨便便寫了幾個字,叫來貼身的趙嬤嬤,“讓他別再給我送首飾了,前情已了,他該善待珍惜眼前人。”比如那位青樓名妓。

    顧誠就是賤皮子,越是冷著他,他越是無法釋懷。

    客棧外,柳澈光著的上身纏滿帶刺的荊條,利刺刺入肉中,鮮血淋淋,他直挺挺的跪在客棧正門口,在人來人往的城門口格外引人注意。

    在客棧廂房養病的顧氏氣得渾身發顫,“他這是要幹什麼?幹什麼?”

    顧明暖不慌不忙,似聽不到外面的議論,笑著安慰顧氏,“姑姑何至於同他生氣?”

    “可是——可是他在敗壞你和你爹的名聲。”

    顧氏愧疚的不敢看她,雙手緊張的擰成麻花:“是我糊塗沒用,當年稀里糊塗失貞……只能任由夫人安排做了沖喜的妾,又因愧對夫人,我不敢簪越一步,我回柳將軍府,他們是不是就不鬧你了?我只是你祖母養女,本就同南陽顧氏無關。”

    她這輩子已經毀了,不能眼看著顧衍蒙羞,更無法讓顧明暖嫁給卑劣的柳澈。

    “您是我姑姑,永遠都是。”顧明暖握緊顧氏的手徐徐說道:“不管我爹是南陽顧氏嫡裔,還是涼州顧衍,他都無法眼看您受苦,以前他不懂妻妾的天差地別,今日他定不會讓你再去做妾。”

    “柳家不會給我放妾書,不會放我大歸。”

    “他們不懂!便是算計我的靜北侯夫人都不明白,只要姑姑您有決心離開柳家,其餘的事交給我。”

    顧明暖渾身洋溢著自信沉穩,“請安公公去衙門說一聲,有人騷擾良民!”

    顧氏震驚得看過去,顧明暖往日平靜的眸子燃起兩簇火團,不似尋常時的柔順,隱有一股利劍出鞘的鋒芒,她櫻唇邊淺笑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

    ps殷茹面對不同的人有很多面,白蓮花,綠茶婊,黑心蓮都做得,別把她想得太簡單。顧明暖以陽謀對殷茹的陰謀,其實交鋒起來滿有趣的。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7 10:43 AM

第四十七章 再見蕭陽

    安公公本是安樂王的大太監,內廷司禮監出身,在宮內宮外頗有臉面。

    按理顧明指使不動有品級的大太監,但是安公公心甘情願,屁顛屁顛得為顧明暖跑前​​跑後。

    安樂王孩童性子在帝都惹得禍事不少,總為他善後的安公公對帝都的衙門門清。

    “用不用說他騷擾殿下?”安公公低聲對顧明暖建議,“血刺呼啦得在外一跪,嚇得殿下少吃了兩碗飯。”

    顧明暖知曉安公公好意,看了眼同顧衍一起蹴鞠的安樂王,他額前的汗水顆顆晶瑩,染墨的眸子純真清澈,時不時傳來他宛若孩童般歡快的歡呼聲,輕聲說:“殿下平常吃得太多,以後都少用兩碗飯吧。”

    安樂王偏胖,再不控制飲食,一味的放縱他吃喝,指不定胖成什麼樣。

    七八歲的孩童胖墩墩,旁人會贊一聲可愛。

    二十多歲的胖子會被嘲諷為蠢笨癡肥。

    她照顧安樂王並非是想藉勢。

    安公公一怔,“殿下倘若明白也會幫顧小姐的。”

    討好巴結安樂王得人不少,像顧衍父女真心對殿下好得沒有一個。

    安樂王笑聲陣陣,抱著蹴球向顧明暖招手,“妹妹,看我,看我。”

    本想表現一番,誰知沒踢好蹴鞠,摔了個跟頭,他坐在地上不見惱,顧衍拽他起身,他又笑著同顧衍玩到一處。

    “怎麼?安公公怕我輸?”顧明暖同安公公說話卻向安樂王豎起大拇指。

    “奴婢……”

    “倘是我身邊有得力的人也不會總麻煩安公公。”

    能用得人還是太少了,顧明暖盼著涼州的故人早點到帝都來。

    她能猜到是誰給柳家‘通風報信’,靜北侯夫人殷茹的報復心一點都沒變。

    殷茹是將來權傾朝野攝政王的王妃,攝政王蕭越如同一座無形的大山壓在南陽顧氏頭上。

    她沒必勝的把握,不願讓安樂王攤上禍事。

    身為南陽顧氏子弟。顧明暖和顧衍享受顧氏的榮耀就要承擔相應的責任,安樂王只是顧衍的朋友並非顧氏族人。

    安公公默默向顧明暖躬身行禮,轉身去衙門報案。

    顧明暖揚聲道:“爹,您同殿下好好玩,我出去一會兒。”

    顧衍把蹴鞠扔給安樂王,幾步走到女兒面前,“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跪在外面的雜碎不是負荊請罪嗎?既然他知道有罪。你咋不讓我打他呢?”

    自從顧明暖細細同他說清楚妻和妾地位天差地別後。他看柳家人眼眶發青,恨不得把柳家上下打個遍給姐姐顧氏出氣。

    涼州蠻荒,戰亂極多。柳家又是將門,男人多以子嗣為重,因此妻妾的差別沒像顧明暖說得那麼邪乎。

    她故意說得很重就是想讓總是一根筋的父親明白,遇事需三思。別是旁人說什麼就信什麼。

    柳雷當初不就是用幾句話把顧衍給忽悠了?

    顧明暖無奈搖頭:“不是所有事都能用拳頭解決,這事您得聽我的。要不您會逼死姑姑的。”

    “從我丟官回家,哪件事我沒聽你的?”

    顧衍不滿的嘟囔,他這當爹反倒被女兒照顧叮嚀,實在很沒面子。

    顧明暖安撫般說道:“未必沒動拳頭的機會。到時候爹可要狠狠的揍他們!我和姑姑能不能出口氣全靠您了。”

    一句話說得顧衍只見牙不見眼,摩拳擦掌道:“我定要讓柳家知道痛。”

    “算上我!”顧衍肩膀上冒出安樂王的腦袋,“我也幫妹妹出氣。”

    他燦爛信任的笑容比驕陽還暖人。

    顧明暖上輩子為李玉掏心掏肺付出一切。李玉不曾說過一句幫她出氣的話。

    李玉的溫柔是性格使然,對誰都一樣。

    顧衍同安樂王詫異的互看一眼。誰欺負小暖(妹妹)了?

    顧明暖手擋陽光,揉了揉眼睛輕聲說:“有沙子……有點刺眼。”

    眼看著顧明暖走遠,顧衍問趴在自己後背上的安樂王:“小暖是瞇眼了?還是說陽光刺眼?”

    安樂王茫然的搖頭,彷彿在問這兩樣有區別? “反正妹妹眼圈紅了。”

    “要不我們再去看兩頁書?”

    這是顧衍唯一能想到哄女兒開心的辦法了。

    安樂王委屈的癟嘴,嘟囔道:“蹴鞠比讀書有趣多了。”

    他心不甘情不願的隨顧衍去廂房,攤開書卷後,一會便在書卷空白地方亂畫起來,而顧衍比他好不了多少,書卷蓋著臉,很快夢會莊公。

    客棧外,柳澈整整跪了一個多時辰,又累又渴,正有一口氣撐著,他才能堅持下去。

    他本來以為稍稍做做樣子,心軟的顧姨娘就會讓他進門。

    誰知客棧裡沒任何動靜,他摸不准顧姨娘和顧衍的態度。

    輕盈的腳步聲傳來,清麗娟秀的顧明暖緩步從客棧走出,她耳畔那對金石榴耳環反射陽光襯得她奪目耀眼。

    柳澈喉嚨乾澀:“顧表妹……”

    話語因顧明暖同他擦肩而過而憋了回去,顧明暖完全漠視他,話都懶得同他說一句。

    莫名巨大的屈辱擊碎柳澈的信心。

    若無旁人的顧明暖身影沒入人群,顧明暖波光流轉間流露出顯而易見的嘲弄和鄙夷——他一番作態猶如跳梁小丑,絲毫影響不到顧明暖。

    在臨街茶樓裡等著看熱鬧的蕭寶兒接連摔了好幾個茶盞,“沒用!真是沒用柳蠻子!”

    她無法忽視面顧明暖面對非議時展現出的平靜氣魄……甚至她都無法從顧明暖身上移開目光,“我不比她差!”

    面前有人擋路,顧明暖看了一眼後,平靜的問:“蕭指揮使有事?”

    擋路的兩名少年在涼州時見過,蕭陽的近身隨侍。一向不離蕭陽左右。

    “主人請顧小姐飲茶。”

    “沒空!”顧明暖冷冷的回絕。

    面容相仿的俊秀少年齊齊一愣,這世上只有顧小姐敢明目張膽的拒絕主人。

    “你比我前軍指揮使還忙?”蕭陽慵懶的聲音在顧明暖背後傳來,緩步越過她,“我請客。”

    她眉眼如畫,清麗婉約,垂在耳畔的兩屢髮絲打著璇平添一抹俏皮。

    他書房的畫彷彿又該換了。

    顧明暖一時有些氣悶,她缺那口茶喝?

    蕭陽覺得她氣惱的眼神甚為可愛。

    他率先負手往前走。顧明暖彷彿只能跟著他。賭氣的話脫口而出,“說沒空就沒空。”又緊接著抱怨道:“我這麼忙就是你侄媳婦害的!”

    蕭陽錯愕回頭同顧明暖目光撞到一起,他晴空般的眸子映出她的後悔尷尬:“我還有事。”

    顧明暖快步向前。蕭陽手指差點勾住她衣袖,“我幫你。”

    顧明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她盯著蕭陽猛看,顯得茫然又疑惑蕭陽是不是別人假扮的?

    蕭陽看重親族,更是護短得緊。

    前生蕭越能整合蕭家之力坐穩攝政王王位。背後少不了蕭陽的支持。

    最終哪怕殷茹對他下毒手,他都只是帶部下離開帝都。

    換個人。蕭陽早把害他的人挫骨揚灰了。

    脫口而出的‘我幫你’顯得極突兀,再面對顧明暖費解的目光,蕭陽心中並不平靜,砰砰亂跳。

    他是怎麼了? !

    衝動漸漸冷卻。思緒恢復平穩,蕭陽冷靜的回想一遍得出一個驚人的結論——他竟然不後悔。

    蕭陽平靜的說道:“我幫你,不就是柳家那群無賴麼?柳澈還想藉著沒影的婚約要挾顧衍。想娶你?”

    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癩蛤蟆!

    蕭陽心頭突生一股陌生的怒火,顧明暖將來的夫婿起碼得出身顯貴。英俊偉岸,德才兼備,手握重權,應該是帝都公認的金龜婿。

    柳澈不過是有羌族血統的白丁無賴,品行卑劣,貪戀富貴。

    只要一想到有這個人色瞇瞇的設謀算計顧明暖,蕭陽就很是不舒服。

    倘若換做同顧家有婚約的謝玨……蕭陽一轉念,謝家各房亂得很,謝玨長得比顧明暖好看,謝玨未必適合她。

    陽光很是刺眼,顧明暖很快回過神來,向蕭陽身邊的隨侍看去。

    他們眼睛睜得大大的,一臉的震驚。

    顧明暖才敢肯定自己沒聽錯,可是他們兩人何時熟悉到可以互相幫忙的地步了?

    蕭陽不是該警告她別打蕭家的主意?

    而且他竟然知道柳澈有心娶她?知道他們差一點定親?

    顧明暖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暗暗咬牙把對殷茹的恨意加在蕭陽身上,“你以為我會需要你幫忙嗎?”

    “怎麼——”蕭陽一句話沒說完,臉色聚變。

    她是南陽顧氏嫡裔,而他是蕭家的四老爺,顧明暖眼下的困境追根溯源還是因為殷茹的一張請帖造成的。

    英宗最為信任的四家遲早有拔刀相向的一天。

    蕭陽有實力掌控自己的命運,顧明暖,唯一讓他記住名字的少女,雖為女流同樣有應對一切困境的能力。

    顧明暖一次次用事實證明,沒有他幫忙,她依然可以過得很好。

    他自嘲的勾起嘴角,“是我多此一舉。”

    “不是,不是。”顧明暖急沖衝的說道,“我不是嫌你多事!”

    蕭陽神色驀然冷峻。

    她怎麼變得不會說話了?

    莫非真應了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她總是對上輩子毒害過的蕭陽心軟……明明早早想著撇清關係的。

    該怎麼說才能緩和尷尬?

    顧明暖抬起眸子,“你還請不請我飲茶了?”

    艷陽高照,春暖花開,徐徐春風吹動似二月剪刀的柳葉。

    蕭陽望著傲然而立卻有幾分女孩般柔和嬌俏的顧明暖,最終笑道:“還是信陽毛尖?”

    “嗯,嗯,嗯。”

    顧明暖隨蕭陽進了被包下來的茶樓,明明蕭陽深不可測,氣勢逼人,她在他面前隱隱覺得放鬆自在,對他的畏懼不知何時已經完全消散了。

    蕭陽坐姿優雅挺拔,沏茶姿勢行雲流水,茶杯在他修長骨感的指尖旋轉,透著一股有別女子茶道的韌性力度。

    他無論何時都無法讓人忽視。

    “殷氏不可謂不聰明,對蕭越極好,為蕭家殫精竭慮。”蕭陽把斟滿香茗的茶杯推到顧明暖面前,低沉的說道:“蕭家男人大多時候都在外征戰,便要求嫁進來的婦人沒男人在也能當機立斷處置突發狀況。”

    “難怪她選了靜北侯,肯做靜北侯繼妻。”

    蕭家對婦人要求高,自然會給妻子足夠的實力和權利,殷茹拋夫棄女,把對她痴心不悔的顧誠拋在腦後,未嘗沒有希望得到蕭家實權的念頭。

    顧誠不肯入仕,給不了殷茹想要的尊榮。

    他對她說蕭家婦的要求幾個意思?

    顧明暖不得不深想蕭陽的意圖,莫非警告她不許傷害殷茹?

    “聰明是聰明,果決狠辣等手段也足夠,殷氏的眼界還是小了些,心胸狹窄,無容人氣量。”

    蕭陽食指中指托著白玉小茶杯底部,嗅了嗅茶香,一絲對自己手藝的滿意一閃而過,“為出一口氣平白得罪南陽顧氏。”

    “莫非蕭指揮使以為顧家同蕭家交情匪淺?”顧明暖皮笑肉不笑,“太荒謬了!”

    蕭陽慢吞吞的飲茶,對面的少女姿容在他眼中清晰起來,連她虛偽的假笑和憤怒斥責都變得很生動。

    “顧明暖。”他叫著她的名字,晴空的眸子拓印她的影子,“如果我說蕭家可以和顧家聯手,你相信嗎?”

    蕭家善戰,顧家擅文。蕭謝顧王英宗託孤忠臣唯有蕭家位居中樞。

    就算蕭家奪了楚帝江山也需要文臣輔佐,何況南陽顧氏真正效忠的對象並非當今楚帝。

    不過有前生記憶的顧明暖無法確定蕭家能否過得了趙太后那關。

    趙太后……僅憑著幾次不多的接觸,顧明暖就對她畏懼三分。

    “有靜北侯夫人在,我不信!”

    “可是當事人都不在意,一心為殷氏著想。”

    蕭陽的語氣讓顧明暖捏著茶杯的手指泛白,顧誠——真是夠丟人的。

    “只要她還是靜北侯夫人就不會放棄對顧家的報復。”

    顧明暖太了解殷茹輕易忘記恩情只記得仇恨的性子,“她因靜北侯失約只能求助顧——誠二爺,他不計她名聲有損,頂著宗族的壓力迎娶她,她卻從不曾為誠二爺努力做個好妻子。顧家的確規矩繁多,但不單單是對她,每一個嫁入顧氏的新婦都得經歷長輩的教導,她是不是對蕭家說,顧家輕視寒門,無視侮辱她?還是誠二爺夫人就同你侄子私會,她還有臉說顧家不厚道?倘若她一直生不出傳承香火的男孩,蕭家能容忍她幾時?”

    殷茹離開顧誠還有一個理由無子,可殷茹很早就不同顧誠同床了。

    蕭陽為顧明暖續滿茶水,道:“她若不是靜北侯夫人呢?”

    顧明暖震驚的睜大眼睛,蕭陽不似說笑,他語出驚龍,宛若晴空炸雷,“能做穩靜北侯位置得不是只有蕭越一人。”

    嘩啦,顧明暖打翻了茶杯,茶水漫出,滴滴答答落在她衣裙上,徒勞的抹桌上的茶水,“對不住。”

    顧明暖迷茫的走出茶樓,微風拂面讓她清醒幾分,方才一定是她又聽差了,蕭家秘辛她一點都不想知道。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7 10:50 AM

第四十八章 先禮後兵

    茶樓寂靜無聲,暖暖的陽光透過明亮的玻璃窗斜射進來拉長蕭陽影子。

    他慢悠悠品茶,“她都沒說信仰毛尖好喝。”語氣裡夾雜著淡淡的‘幽怨’。

    侍立在門口的俊秀少年鼻觀口,口觀心,內心卻似挨了炸雷,主人今日太反常了。

    蕭陽重享受,所用信陽毛尖比貢品還好,沏茶的茶具茶杯也都極為考究。

    他瞧不上茶樓的茶葉和茶具,每次請顧明暖飲茶的用具都是他自己用的。

    蕭陽目光落在方才顧明暖用手抹撒掉茶水的地方,不自覺把自己的手掌蓋上去,她的手好小!

    何時能請她去北海島心飲茶?

    他不擅長等待!

    片刻,蕭陽恢復往日的目若晴空,負手道:“去個人給殷氏說一聲,別再派人跟著我,我沒老邁到需她盡孝!”

    “是,主人。”

    “一字不漏,一字不改!”

    蕭陽離開茶樓,兩名俊秀少年用猜拳決定誰去靜北侯府把主人的話說給殷夫人聽。

    不管他們中誰去,顯而易見殷夫人臉色肯定不好看。

    再臨柳將軍府,顧明暖得到柳家上下極為熱情的接待。

    養病的柳陳氏躺在床榻上拉著顧明暖的手,聲情並茂的訴說:“我一直最喜你姑姑,待她猶如至親的姐妹,我是個沒用的,柳家這些年全靠她了。本想著把柳家託付給她,誰知喪了良心的奴才私下刁難她,我……咳咳咳……”

    顧明暖一派平靜,不見任何的怒氣或是不平,哪怕柳陳氏咳嗽得要死了也不見她伸把手。

    柳陳氏大為駭然。原先的打算全部作廢,顧明暖比顧氏難以糊弄。

    在涼州養病時柳陳氏很少見顧明暖。

    只是隱隱綽綽的聽說顧氏的外甥女顧明暖有口吃,顧氏想讓柳澈娶顧明暖,她不在意一個庶子的婚配便沒反對。

    “暖姐兒,黑心的奴才不是發賣就杖斃了,往後將軍府還是顧妹妹說得算。”

    柳陳氏神色落寞,當家夫人小心翼翼的巴結妾室頗為引人同情。如今顧氏一句話就能斷她生死!

    她以為上門討要放妾書的人會是南陽顧氏夫人之一。沒想到顧明暖會一人前來,而且顧明暖一句南陽顧氏都沒提,也沒因為世族嫡裔就目中無人。

    可是柳陳氏卻實實在在感到窒息般的壓迫。不由得在顧明暖面前放低身段。

    即便顧明暖不是在南陽顧家長大,血脈裡流淌的高貴矜持也不是柳陳氏能比的。

    顧明暖緩緩的說道:“既然柳夫人先開口了,對我又是一派赤誠,有件事我想代替姑姑問一句。當日我姑姑怎麼就頂著沖喜的名做了柳將軍的妾? ”

    柳陳氏臉色煞白,眉頭不安的皺緊。 “當日我病得快死了,你姑姑的八字正好旺我,左右她早晚是將軍的人,我盼她早進門把中饋庶務操持起來。我只相信她的。”

    “怎麼會沒區別呢?”

    顧明暖早就謀定好一整套完整計劃,柳陳氏虛偽的表演著實拙劣,她為顧氏不值。 “沖喜的名本就不好聽,姑姑又做了妾。柳家上下沒誰真正看得起她,柳夫人病情稍好,姑姑主動交出管家大權立刻落得淒慘的境況,是個人都敢嘲諷無視她,還不是因為我姑姑當日進門名不正!”

    柳陳氏吶吶無言。

    “我顧家當日雖不如柳將軍地位高,但萬萬不會做出賣女求榮的事,我姑姑對柳雷將軍有救命之恩,沒求金銀田產只想讓我爹入伍從軍,涼州有句諺語,好男不當兵,入伍從軍的人極少,柳將軍既然答應了,這救命的恩情就算還上了,後來是他主動提出要娶我姑姑的,當時柳夫人尚在人世,我祖母只說萬一柳夫人熬不過去再議。”

    顧明暖瞥見柳陳氏面色一變再變,這其中一定有古怪貓膩。

    她提起這些事並非是想追究誰對誰錯,只想提醒柳陳氏有把柄落在她手上:“我姑姑病情一直反反復復,我便請了御醫給她診脈。”

    柳陳氏嘴唇哆嗦,訕訕的說道:“還是顧妹妹有面子。”

    “柳夫人想知道專門給宮裡娘娘和世家貴冑夫人請脈的御醫是怎麼說得?”

    顧明暖無需柳陳氏回答,“姑姑心地善良,養大柳澈和柳沁,可哪個做女人不盼著有自己的親生骨血?有品級的誥命夫人給侍妾無子湯是在尚未有嫡子之前,柳家世代鎮守涼州,子嗣對柳家來​​說最為重要,柳夫人所作所為可對得住柳將軍?”

    “顧妹妹生不出,同我有何關係?”柳陳氏外厲內荏。

    她擔不起斷柳家子嗣的罪名,柳家向來沒有給侍妾用無子湯的規矩,便是外族女奴有孕也會被柳家承認,“暖姐兒可不許冤枉好人。”

    顧明暖靜靜的望著柳陳氏,被病魔折磨多年,柳陳氏即便此刻抹了厚厚的脂粉也掩蓋不住枯槁般的容顏,“我能理解柳夫人的做法,沒準備把這事宣揚出去。”

    柳陳氏徹底喪失主動,被顧明暖牽著鼻子走,“你想怎樣?”

    “您做您的將軍夫人,放我姑姑大歸。”

    “將軍不會同意的,他寧可沒有我也不能沒你姑姑。”

    柳陳氏彷彿失去抽走了所有的元氣,軟軟得倒在床榻上,枯井般眸子隱含絕望之色,喃喃道:“是報應,我為池兒費勁一切心機,他病弱不堪造就,遠不如顧珺養大的柳澈,老天報應我算計顧珺失貞為妾。”

    人在陷入完全絕望或是面對無法承受的打擊時,總會懷疑老天爺降下報應。

    柳陳氏可憐又可恨,可憐她對兒子的慈母心,可恨因她的算計毀了顧氏的一生。

    “既然你有放不下的兒子,又愧對我姑姑,不如同我聯手,我保證您坐穩將軍夫人的位置。”

    “你不恨我?顧珺她不恨我?”

    “姑姑今年不過三十五,已經在柳家耗了十幾年光陰,以後的歲月再執著為已經過去的事報仇,她這輩子太糾結太苦了。”

    顧明暖把早就準備好的放妾書取出來,輕輕放在柳陳氏觸手可及的地方,溫語:“您是將軍夫人,夫妻本一體,您有權處置後宅的妾室,放我姑姑大歸,此後你們再無任何關係。”

    “我……我……”柳陳氏淚如雨下,哭泣道:“我不敢簽字,將軍不會放過我的。”

    又是一個只敢耍陰謀陷害妾室卻從不曾在丈夫面前挺直腰桿說話的女人。

    像趙太后那樣的女子敢同男子爭天下的女子千百年出不了一個。

    顧明暖道:“我說能保住你的夫人位置,柳將軍就不敢動你一根汗毛。”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7 11:11 AM

第四十九章 含沙射影

    顧明暖宜嗔宜喜的臉龐在射進屋子的光線中透著溫玉般的光澤,如最最頂級的羊脂白玉,黑亮的眸子泛著自信的光亮,讓人信服。

    柳陳氏望著眼前退去青澀,成長為清麗自信的少女,不僅有片刻的恍惚。

    她能信任顧明暖嗎?

    不能吧。

    顧明暖只是個未曾及笄的少女。

    就算顧明暖能在顧氏大歸前幫助她保住將軍夫人的地位,等顧明暖達到目的,她還能再厚著臉皮求顧氏?

    顧氏不藉機報仇就是好的。

    柳陳氏略一思索,苦笑道:“我不能答應你,暖姐兒,我始終要在將軍過活,離不開將軍。”

    顧明暖利落的收回放妾書,淺淺的笑意在她眼底流淌,凝視柳陳氏半晌,一言不發轉身離開。

    柳陳氏莫名湧起一絲的不安,難道她做錯了選擇?

    “柳將軍在何處?”顧明暖帶著連她自己都感覺不到的興奮叫住將軍府的婢女,“我欲拜見柳將軍。”

    同柳陳氏的談判失敗了,柳家錯失她給予的‘禮’,只能以‘兵’相向了。

    她完全可以放開手腳為毀了半輩子幸福的顧氏討回公道。

    易地而處,顧明暖絕不會像柳陳氏自私自利毀去無辜的人一生的幸福。

    婢女們均露出戒備為難之色。

    “顧小姐何必為難一個下人,我領你去見柳將軍可好。”

    安福縣主穿著鵝黃妝花通袖褙子,月白蜀錦挑金線長裙,腰間壓著靜步玉蟬,畫了個時下帝都最流行的梅花妝,她比那日顧明暖所見顯得謙和。

    “那勞煩安福縣主領路了。”

    顧明暖淺淺一笑。並肩同安福縣主穿過垂花門,聽安福縣主如同將軍府女主人似的介紹各處的佈置,安福縣主繪聲繪色的描述準備在府裡磊假山或是挖池塘。

    她指著抄手游廊的盡頭,“我原想在池塘擺裡灑些荷花種子,哪知澈哥哥知曉我喜歡金魚,命人四處收集各種各樣的五彩小魚,說是給我個驚喜。我同顧妹妹投緣才悄悄告訴你。你可不許在澈哥哥面前漏了口風。”

    說到此處她面露羞澀。瞥了一眼毫無反應的顧明暖,“顧妹妹還是年歲小,等將來你碰見意中人就該懂我這份心了。”

    安福縣主想嫁人想瘋了吧。

    顧明暖點頭道:“我的確世面見得少。上次來將軍府柳公子的言行已經讓我大吃一驚,縣主更是豪放,今日著實該備下薄禮為縣主和柳公子賀喜。”

    安福縣主眼裡閃過怒氣,竟敢諷刺朝廷冊封的縣主! “蒙將軍和夫人錯愛。讓我把將軍府當做自己家。”

    她明明被顧明暖噎得難受,卻只能故作大度。動作很不協調,略顯可笑。

    下了抄手游廊,顧明暖面前的院落清幽別緻,幾株碧綠的竹子隨風擺動,猜測可能是柳雷的書房。

    兩世她同安福縣主都沒交情。柳澈人品著實卑劣,安福縣主配柳澈有點可惜,提點了一句:

    “柳澈今日在客棧外負荊請罪。除了想讓姑姑回府外,彷彿還有別的心思。我已讓人報官了,此時他怕是已經被衙門的差役抓去了。成親是女子一輩子的大事,縣主打聽清楚他的品行省得將來後悔。”

    安福縣主大吃一驚,一把拽住顧明暖的袖口,呵斥道:“你怎麼敢,怎麼敢讓衙門抓澈哥哥?你想毀了他嗎?澈哥哥苦練武藝,文武雙全,還沒等他揚名立萬,你先……先送他進了牢房,他過得不好,你姑姑就不傷心?”

    掰開她扯著自己衣袖的手指,顧明暖道:“多謝縣主領路。”

    既然安福縣主執意往坑里跳,她還不至於拼死拼活的攔住安福縣主。

    “你站住!”

    安福縣主同顧明暖回望的目光撞到一起,底氣不足的放軟語氣,隱隱透著幾分的哀求,宛若苦情女子毫無皇家冊封的縣主威嚴:

    “你長得好看,又是南陽顧家嫡小姐,雖是喪母長女,可聽說有一個很疼寵你的父親,將來還會有姜太夫人教導你,介紹你認識許許多多的命婦貴人,在閨秀中間為你揚名。待你及笄,年輕俊傑隨你挑選,而我……我已經再耗不起了,父親不會替我操心。”

    醞釀好情緒,安福縣主抬頭,晶瑩淚珠粘在眼睫上,決然道:“我就是不知羞看上澈哥哥,我想早日離開駙馬府,想早點嫁人……不管澈哥哥做什麼,別搭理他,你把他讓給我吧。”

    說著她雙腿一軟,顧明暖哪能讓朝廷封的縣主下跪。

    安福縣主不要臉,她還要呢!

    “我來將軍府只想拿回我姑姑的放妾書。”

    顧明暖扶住安福縣主的胳膊,曾經她也想迫切離開顧誠,離開冷漠無視她的祖母,急切得想嫁給溫柔體貼的李玉,“以後我同將軍府是敵非友,我不會給柳澈任何的希望,因為他不配!”

    眼見顧明暖進入書房。

    安福縣主心裡還是七上八下的,是敵非友?顧明暖哪來得勇氣同三品將軍為敵?

    “柳雷將軍得馮場廠督的照顧……”她咬著手指甲,眸光頻頻閃爍,“澈哥哥一定會平安無事的,帝都的衙門根本不敢得罪東廠。顧明暖什麼都不知道才敢這麼說。”

    她在宮中走動時,偶然聽寧德妃宮裡的大宮女說東廠薛大檔頭從涼州來信為柳將軍說情,隨後監視查抄柳雷的東廠幡子就撤走了,很快柳雷又被委任為三品將軍.

    柳將軍沒實權可也算在帝都站穩腳跟,隱隱攀上東廠這條線,再沒誰敢輕易欺負柳家,柳澈結交的圈子一下子大了不少,並闖出些許的好名聲,下個月柳澈許是被補進金吾衛去。

    安福縣主立起耳朵聽書房的動靜。可惜什麼都沒聽見。

    書房中,柳雷面容冷峻,本該是漆黑的瞳孔隱約變成詭異的琥珀色,“你敢威脅本將軍?”

    顧明暖坐姿端莊,沒被他瞳孔顏色嚇到,“誘姦良家女子是威脅?出爾反爾把救命恩人納為妾室是我憑空捏造的?憑哪一點,柳將軍都說不過去吧。忘告訴柳將軍了。令公子在衙門裡等您呢。”

    柳雷自覺當年的事情處理得天衣無縫。證據早已銷毀:“是你姑姑主動爬上我的床!你祖母也已經故去,陳年舊事哪來得人證?你敢去衙門,本將軍就敢去反訴你構陷朝廷命官。別以為你出自南陽顧氏就可以顛倒是非黑白。一旦此事傳得沸沸揚揚,顧閣老未必肯為你出頭。做人可不能夠喪了良心,攀了高枝忘昔日恩人,沒我照拂顧衍能做到校尉?我一離開涼州。他就被罷了官。”

    緩和語氣,他又道:“我和顧衍有袍澤之情。暖姐兒你又是我看著長大的,聽我一句勸,送你姑姑早點回將軍府。”

    她總算找到柳澈無恥的根源了,真是見面不如聞名。以前她還以為柳雷將軍是個光明磊落的漢子。

    顧明暖不緊不慢的回道:“我爹因戰功晉升,人所共知我爹是柳將軍麾下最善戰不懼死的瘋勇校尉,若他寸功未立卻因柳將軍升官。前幾日彈劾柳將軍賣官賣爵,因私廢公並非是誣告?”

    柳雷陰森森的冷笑:“在帝都我是不如南陽顧氏。可在涼州我想要什麼證據沒有?”

    他的笑聲中充斥嗜血般自信,殺氣如漩渦一般壓迫顧明暖,不信嚇唬震懾不住一個黃毛丫頭!

    何況他們柳家在涼州幾代經營,很多人願意給柳雷一個面子。

    顧衍有什麼?

    只不過是運氣好一下子成了南陽顧氏的子弟。

    倘若他是世家子弟,不是混血漢人,他就不用只能蜷縮在將軍府裡,並且犧牲他最優秀的兒子巴結其貌不揚的安福縣主。

    “哦?!”顧明暖揚起眉梢,毫不退縮同柳雷嗜血的眸子對視,柳雷的暴虐煞氣比蕭陽差遠了,有直面蕭陽的歷練,她不覺柳雷可怕,漫不經心的輕笑:“柳將軍想試試看誰能率先拿到從涼州傳來的證據?”

    柳雷鬢角青筋顯現,運足內勁身體突然寬闊了一分,碗口大的拳頭膨脹一圈,顧衍家的丫頭怎麼可以這麼淡定?

    她不是小結巴嗎?

    以前他也沒見顧明暖有特別之處。

    “不知柳將軍能抵擋我爹幾拳?”

    顧明暖知道柳雷顧忌太多,一旦傷到她,顧衍能把柳家上下都宰了,有個身懷神力的暴力爹,震懾力十足!

    柳雷深吸一口氣,“顧珺是我的女人,誰也別想從我手中把她搶走!”

    原本他已經對顧珺興趣不大了,得知顧衍得罪權貴後答應放顧珺離去,誰知顧珺突然變成南陽顧氏的養女,養女也是顧家小姐。

    他留下顧珺不僅是為攀附顧家,世家貴族一向瞧不起他,鄙夷他是混血。

    顧珺身份變了,在他身下婉轉承歡更有味道。

    “我在涼州做了一筆人情生意。”顧明暖吐字清晰。

    柳雷望向顧明暖的目光多了幾分費解,她是想證明顧衍在涼州的背景人脈比柳家深? “以顧衍的脾性所交之人多是普通軍士,他——”

    “將軍,將軍不好了,外面有差役傳您去衙門回話!”

    “是誰?哪個衙門的?”

    柳雷略顯慌亂過的追問:“是東廠?”

    又是一個聞東廠色變的人。

    顧明暖慢條斯理的站起身,為柳雷解惑:“不是東廠,應該是五城兵馬司的衙役。”

    沒等柳雷鬆了一口氣,顧明暖又道,“至於以後東廠會不會插手或是重新徹查柳將軍——就看您能否挺過這關了,我賭你過不了五城兵馬司的庭審。人情用一次少一次,連對柳將軍都要馮公公出面也顯得我太沒用了。”

    柳雷呆呆的發楞:“欠你人情得是馮監軍?”

    被調回帝都前,他是有過安排的,涼州一亂,楚帝只能把他放回去,可馮小寶在他離開涼州後能迅速穩定局面,化解了無形的危機。

    其中少不了東廠幫襯馮監軍。

    差役衝進書房,手持押票:“柳將軍請隨下官走一趟吧。”

    顧明暖緩緩綻開笑容,“您問得太多,我擔心柳將軍沒力氣去衙門堂審,您不到衙門,我還怎麼為姑姑討回公道?”

    柳雷到底是三品將軍,差役不敢對其太過分,出示押票後,態度恭敬不少​​,連聲說大人有請柳將軍。

    他卻開心不起來,指著顧明暖好半晌,“本將軍小看了你!顧衍,堂堂顧家子弟同東廠關係匪淺。”

    東廠人人懼怕,又談之不齒。

    顧明暖不在意的反問:“您有證據嗎?”

    這話方才柳雷說過,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柳雷鬱悶極了。

    柳雷被請去衙門後,將軍府亂作一團,柳陳氏病重管不得事,只來得及拽住安福縣主,又是哭又是求她幫忙。

    顧明暖輕輕鬆鬆的走出將軍府,安樂王府的侍衛迎上來,“顧爺讓我們保護您。”

    還有兩個從將軍府院牆翻了出來,對顧明暖嘿嘿一笑:“王爺好歹是帝都一霸呀。”

    顧衍讓人翻牆溜進將軍府,又在外面安排人,足以保證顧明暖的安全。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7 11:22 AM

第五十章 反擊開始

    耀目的正午陽光都不及顧明暖燦爛明亮的眸子。

    顧衍聽她的話沒有出門,悄悄的派侍衛保護她,被關愛寵溺著的顧明暖眼角眉梢流淌出濃濃化不開的滿足柔意。

    一股熱浪似要從她胸口噴薄而出,她怎能准許旁人傷顧衍? !

    迎面走來的人見到唇邊含著幸福喜悅笑容的顧明暖後,眸子裡閃過一抹羨慕欣慰,拱手道:“顧小姐。”

    王府侍衛警戒的目光落到來人身上時轉為痴迷呆滯,謝家玉樹風度翩然,他穿什麼都好看,一舉一動美如畫。

    顧明暖收不住喜悅之色,向謝玨點頭,柔和清泉般的嗓音同以往的疏遠大為不同,“謝公子。”

    往日冷靜的目光此時暖暖的,為她平添幾許嬌俏和甜美。

    謝玨唇角勾起,明暖兩個字用做她的名再適合不過。

    侍衛們佩服顧明暖!

    他們一直暗中保護她的,她同蕭指揮使飲茶,想追上去卻被蕭指揮使的人攔住,請他們去隔壁的酒樓喝酒。

    剛從將軍府出來,又碰上讓帝都男男女女為之瘋狂的謝玨。

    謝玨被瘋狂追捧,他對任何貴族小姐都不假辭色,拒人千里。

    蕭陽的高冷則是‘目中無人’,是讓人自慚形穢般臣服。

    任誰都想不到顧小姐能同蕭陽和謝玨宛若友人般飲茶聊天,讓別家小姐曉得還不得嫉妒的瘋了。

    顧明暖以為他只是路過,被他專注的目光盯著,她歡快跳躍的心漸漸平復下來,“謝公子有事?”明顯隱含作別之意。

    謝玨聽聞柳澈的事兒,他便怎麼都靜不下心。讀書練琴都無法定下心,“……沒事。”

    顧明暖側身讓路,謝玨站著不動,她便橫跨兩步,饒開一臉沉思的謝玨。

    “就是羨慕,羨慕你全心全意的對顧衍,通透明理。不妄動不魯莽。用足智慧保護被你放在眼裡的人。”

    謝玨感到顧明暖一愣,自嘲的笑了笑,邁步離開。 “你就當我說得是夢話吧。”

    他——好像很累似的。

    顧明暖很快把謝玨的反常拋在​​腦後,“叫輛馬車,咱們去璇璣觀。”

    “您不去衙門?”侍衛很是驚訝。

    顧明暖搖頭表示不去衙門,隨後頗有興致的猜測。 “你們說蕭指揮使會不會做庭審?”

    侍衛突然記起方才顧小姐同蕭指揮使飲茶,“您想讓蕭指揮使幫忙?”

    “……不是幫忙。”顧明暖失望的說道:“他聰明冷靜。肯定陷害不到他的。”

    侍衛們你看我,我看你,深感自己智商不夠用。

    顧明暖眸子亮如星子,倘若她沒記錯殷茹此時應該已經暗中許以重利。拉攏五城兵馬司右軍指揮使楊凌了。

    從殷茹母親那邊算,楊凌同她還是遠方表親,前生她在殷茹身邊時碰見過楊凌。

    楊凌好酒。喝醉後總是吹噓他是最早追隨攝政王妃的人。

    對蕭陽,她沒辦法。能拿掉右軍指揮使楊凌足以報復給柳家通風報信的殷茹。

    前世今生顧明暖都所求不多,希望她在意的人幸福平安,希望她的付出能得到在意的人一點點的回應。

    她被顧衍感動,得到最珍貴的禮物。

    激勵了她的鬥志,腦筋轉得飛快,思索計劃中的漏洞,對王府侍衛中的一人道:“你去探聽蕭寶兒在何處?”

    蕭寶兒衝動易怒,偏偏殷茹最疼她,事事依著蕭寶兒。

    “別讓靜北侯府的人發現我去璇璣觀。”

    “是,顧小姐。”

    顧明暖租了一輛平民百姓用的簡陋馬車,悄悄出了京城,繞了最遠的路,得到侍衛明確的表示沒人跟蹤後,顧明暖才告訴車夫去璇璣觀。

    玄天觀都是道士,接納信徒,祈福傳道,香火鼎盛。

    璇璣觀只是道姑修行之所,極少讓香客信徒進入。

    道觀的道姑出身很好,不是勳貴家小姐就是富戶之女。

    說是修行還不如說她們去璇璣觀品茶論道,研習詩詞歌賦,同璇璣觀觀主攀上關係,為將來嫁人平添一份資本。

    在璇璣觀清修兩年,嫁得如意夫君,已經深入人心了。

    每年想進璇璣觀修行的女子極多,只有通過璇璣觀主親自考核才能進觀裡清修。

    璇璣觀主——楚帝嫡親妹子,無論是紀太后還是楚帝都對她恩寵有加。

    自從她的駙馬救駕而亡後,她捨棄福泰長公主的封號,在京郊建了璇璣觀做了道姑。

    楚帝苦勸不住,又憐惜她喪夫無子,便把璇璣觀方圓百里的田地賞賜給她,封她做了天下女冠之首。

    璇璣觀地位極為超然。

    不過帝都頂級世家女和重臣勳貴嫡女很少會去璇璣觀。

    爬上沿山走勢修建的台階,顧明暖來到幽靜的璇璣觀門前,知客道姑有禮上前道;“璇璣觀不接外客。”

    顧明暖屈膝回禮,“我知道璇璣觀的規矩。”

    她向璇璣觀左邊豎起的碑文走去。

    道姑妙目一閃,很少見如眼前這般自信的少女。

    璇璣觀因璇璣圖而得名,道觀左側豎起的白玉碑文上刻著璇璣圖詩,為璇璣觀主親筆,字體清秀,落筆藏鋒。

    想見璇璣觀主,先解璇璣圖!

    在白玉石碑前,擺放著一張文案,一個蒲團。

    顧明暖跪坐在蒲團上,擦了擦文案桌面,乾淨,不染纖塵。

    “每天一早,我都會把文案擺出來。”道姑輕聲解釋,來破璇璣圖的人很多,從沒一個能達到見觀主的要求,她對清麗自信少女頗有好感,見她提筆就寫,眉頭微皺,提醒道:“女客不多想……”

    夕陽餘暉,晚霞瀰漫天邊,一層濛濛的薄霧籠罩住璇璣觀周圍,給跪在蒲團上的顧明暖平添幾分朦朧美。

    她芊芊玉手中握著毛筆,沉靜的眸子時而看一眼玉碑,時而專注於紙張,璇璣圖隱喻的詩詞在她筆下書寫,一行行工整的小楷躍然紙上。

    道姑暗嘆她的字寫得太好了,更讓道姑驚嘆得是她解璇璣圖詩的速度。

    一張宣紙,一首詩詞。

    不過片刻,她左側的文案上已經有厚厚的一疊寫好的紙張。

    顧明暖緩緩放下毛筆,起身把大約五十餘張宣紙交給面前滿臉驚訝的道姑,“還請您幫忙通傳,我想見觀主。”

    “你是不是還能繼續解下去?”道姑忍不住發問。

    顧明暖笑了笑沒有回答,前生她曾經為李玉解過璇璣圖,別看現在她解璇璣圖很輕鬆,當初她可是整整熬了七晝夜才解出二百餘首詩詞,助李玉在文會上力挫群雄。

    道姑遺憾的說道,“見觀主的標準應該訂得再高些才是。”

    只有解詩超過五十首的人才有資格面見璇璣觀主,自從規矩立下後,就沒人能夠通過。

    標準再訂得高些,璇璣觀主更難見了。

    道姑本身也是愛詩文的人,也曾勉力解璇璣圖詩,知顧明暖留有餘力,頗為遺憾見不到更多的璇璣圖詩。

    別人家小姐都恨不得多解詩詞,眼前少女年歲不大,卻是個不愛出風頭的,對她越發有好感了:“敢問女客姓名,貧道好通知觀主知曉。”

    她又行了一禮,“我是顧明暖。”

    聲音清晰悅耳,若泉水叮咚般動聽。

    道姑頻頻點頭,“好名字,人如其名!通明豁達,人若暖玉。”

    “顧小姐稍侯,我這就去給觀主送信。”道姑和藹的讚嘆:“有這些詩詞,觀主一定很高興,你所求之事定能如願。”

    顧明暖謙虛的點頭:“承您吉言。​​”

    不大一會功夫,方才那位道姑一臉歡喜出來:“顧小姐,快請進,觀主在雅文齋見您。”

    在雅文齋見顧明暖,足以表示璇璣觀主對她的重視。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7 11:33 AM

第五十一章 漸入佳境

    沿著山坡種植著山櫻花,一朵朵一簇簇粉嫩的櫻花壓彎枝頭,小巧輕飄的山櫻花瓣雖隨山風飛舞。

    晚霞餘暉模糊山櫻顏色,遠遠看去似有鎏金光華。

    雅文齋居於山櫻最繁茂的地方,背靠山間縫隙,一股少女手腕粗細的清泉從山間縫隙頂端流淌而下匯聚在用雨花石修建的鴨蛋形狀水池中,飛舞飄零的山櫻花瓣落在水面上隨著水波紋蕩漾。

    此處風景美不勝收,最適清雅淡薄之人在此地隱居。

    顧明暖眸子閃過一絲羨慕,卻也知曉她的地位不夠格佔據此妙境。

    “清池泉水最適合泡茶,觀主曾言非貴客不得用清泉煮茶。”

    領路的道姑欣羨的說道:“方才觀主讓人汲水煮茶,顧小姐已是觀主承認的貴客嘞。”

    顧明暖謙虛道:“觀主錯愛了。”

    道姑想說顧明暖太謙虛,默默掰著指頭細數被觀主錯愛的人,楚帝,太后娘娘,趙賢妃等等不過十餘人而已。

    這麼一想,顧明暖說不上謙虛了。

    璇璣觀主為修行把公主府的僕從都遣散了,只留下三五個一直跟著她的老人,這些人也都隨璇璣觀主做了道姑。

    為顧明暖領路的知客道姑是璇璣觀主乳母的女兒,道號雲睿。

    顧明暖在雅文齋門口停住腳步,雲睿道姑低聲安慰,“別太緊張,觀主很和氣,不會為難你。萬一你說錯了話……再解開幾首璇璣圖的詩詞,一準能哄觀主高興。”

    她哪裡是緊張?

    璇璣觀主在楚帝駕崩後被殷蕘殷無雙糾纏,剛烈的她一身道袍在攝政王等重臣面前拔劍自刎。

    據說從她脖腔飛濺出的鮮血染紅金鑾殿皇帝寶座,趙太后阻止不及。當庭掌摑縱容小舅子殷蕘的攝政王蕭越,隨後趙太后竟然持劍親自追殺殷蕘,不是攝政王讓出部分利益,殷蕘的命絕對保不住。

    可就算保住性命,殷蕘修養整整一年才緩過勁兒來,趙太后說,有她在的一日。殷蕘別想再為官。

    以前生顧明暖的地位。她是沒資格在當場的,這些都是她後來聽說的,殷茹為此事恨極趙太后。時常念叨讓趙太后好看。

    據說趙太后當日能同楚帝結緣也是璇璣觀主一手促成的。

    但是……顧明暖目光微凜,趙賢妃可把璇璣觀主當做無話不談的密友,等她成了輔佐幼主聽政的趙太后,未必再把璇璣觀主看得高於權利。她因璇璣觀主的死撈足了好處,不過等趙太后殺了蕭越。一定會百般折磨殷蕘為璇璣觀主報仇。

    她對又敬又怕的趙太后難免想得深些。

    “顧小姐,觀主讓您進去。”道姑輕輕推了把愣神的顧明暖。

    她忙斂住呼吸,上一世她沒資格也沒心思拜見璇璣觀主,只是在隨命婦入宮叩拜時。遠遠的瞥見過璇璣觀主。

    雅文齋內並無道祖塑像,更像是一間書齋,三面是直到房樑的書架。泛著淡淡墨汁書卷氣息。

    家具書架古樸大方,隱隱透著一股厚重感。

    窗戶旁邊擺著一張貴妃榻。蔓青色薄紗窗簾垂地,靠在貴妃塌上的璇璣觀主起身,把手中的紙張寶貝似放在一旁,看清從外而入的少女,微微顰眉,“顧明暖?!”

    “拜見璇璣觀主。”

    顧明暖不慌不忙的屈膝見禮,被璇璣觀主有些異樣的目光看得心跳加快,自信她沒失禮之處,坦然打量起璇璣觀主來。

    璇璣觀主一襲白藍相間道袍,挽起道姑髮髻扣著道冠,她肌膚若瑩玉,眉清目秀,文雅清冷,看著不過三十歲上下。

    “快坐。”璇璣觀主似察覺出自己的失態,主動讓顧明暖落座,讚道:“今日我才明白何為清水濯芙蓉,你不僅樣貌出色,解璇璣圖詩的才能更是萬中無一。”

    顧明暖沒再像方才一樣謙虛,坦然接受璇璣觀主的稱讚,雖然她依靠前生的積累,但解璇璣圖詩得一直是她,她不曾因重生就盜用別人的成就。

    璇璣觀主妙目一閃,為顧明暖斟茶,“賢妃娘娘帶給我的鐵觀音,你嚐嚐看。”

    顧明暖輕輕吹拂茶葉後,抿了一口茶水,鐵觀音味濃,她還是更喜歡清淡的信陽毛尖。

    “不喜歡?”

    “有些喝不慣。”

    顧明暖實話實說換來璇璣觀主的善意笑聲,“你習慣喝什麼?我讓人重新給你煮來。”

    放下茶盞,顧明暖回絕道:“不必麻煩了,我來見您也不是為喝茶。”

    璇璣觀主拉住顧明暖的手,喜愛之情溢於言表,連顧明暖手心因操勞而磨出的繭子,她都喜歡,“哎呀,你哪怕早來半個時辰也好,賢妃她剛剛回宮去,你這性子,賢妃肯定也喜歡。”

    賢妃?趙賢妃? !

    顧明暖興慶她在趙賢妃回宮才到,她根本沒做好準備見趙賢妃,不自覺眼裡流露出心中念頭。

    璇璣觀主笑聲更是爽朗,“你這丫頭著實有趣得緊,來拜見我就沒提前打聽清楚我同賢妃的關係?”

    “我想憑著璇璣圖詩足以打動觀主,賢妃娘娘雖同觀主交好,您喜歡的,她未必也喜歡。”

    “好大的膽子,是說賢妃不夠文雅麼?”

    璇璣觀主撂下臉子,眼裡的笑容一閃而過,顧明暖心中有數,不慌不忙道:“賢妃娘娘自己都不在意風雅文章不足,以賢妃娘娘的性子不會追究責怪我說了真話,觀主更不會在娘娘面前告我的狀。”

    據說趙賢妃識字很晚,在詩詞歌賦上毫無天分,寧德妃就當著楚帝的面嘲諷趙賢妃文雅不足,鄙俗無趣!

    然而楚帝嬌寵寧德妃卻最為看重趙賢妃,從不曾冷落過她。

    人與人若是投緣,初見便猶如相處十年似的。

    璇璣觀主對顧明暖就有一股天然的親近感,“單憑你解出來的詩詞。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幫你。”

    “我有一個姑姑,她是我祖母的養女,據我祖母說,姑姑的生身父親死於戰亂,母親實在養不活他們兄妹五人,便把年僅三歲的她扔到荒郊野嶺。祖母撿到她的時候。她的身體已經凍僵了。”

    她的語速緩慢。聲音柔和,能把聽她說話的人帶入故事中去。

    “姑姑挺傻的,一直等著她生母回來接她。剛剛養得好些。她又跑去當初祖母撿到她的地方,又等了好幾日,她才明白不會有人來接她了。因感念祖母收留之恩,她小小年紀就搶著幫祖母幹活。照料我爹,遭遇危險時。她總是把我爹護在身後。”

    有些是她從原本的記憶裡找到的,為打動璇璣觀主,說得越是可憐越好,比慘更讓人動容。

    顧明暖緩了一口氣。 “祖母把她當親生女兒看待,本盼著她能訂門好親事,她因心善救下受傷的校尉。”

    “救命之恩。你姑姑又是青春年少,想來那位校尉愛慕上她了。”璇璣觀主同自己的駙馬感情很深。

    顧明暖搖頭:“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感恩。校尉的確看上了她,他家有一位病重將死的妻子,他保證娶我姑姑做繼室。祖母說等他妻子真正過世後再說,我姑姑最後做了妾,入門十幾年為他操持庶務,奉養老人,照顧他的妻子。姑姑一直以為是她和柳雷私情讓其夫人吐血病重,因此惴惴不安。其實姑姑不不過是中了圈套,被他們夫妻合謀設計失貞為妾,並被柳夫人下了絕育藥。”

    璇璣觀主大怒:“世上竟有如此無良無德之人?”

    她以為自己喪夫無子已經夠慘了,沒想到世上還有人比她遭遇更淒慘,同顧明暖的姑姑比起來,起碼駙馬對她是真心實意的。

    “那個無良的男人是誰?我……我這就進宮見皇兄!”

    “柳雷欠我姑姑的,我會幫她討回來,世俗之事實在不該麻煩觀主。”

    捨棄公主的名分,璇璣觀主不再適合涉足官場,她布得局可是牽扯到靜北侯夫人,楊凌,涼州監軍馮小寶等人。

    “我只求觀主在我姑姑了結同柳雷的恩怨後,讓她到璇璣觀清修。我並非是想姑姑借觀主揚名,而是怕姑姑為不拖累我和爹爹,拔劍自刎。 ”

    她在拔劍自刎上說得很重,看了璇璣觀主一眼,又道:“投繯自刎是逃避問題,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有勇氣尋死沒勇氣擺脫困境?”

    顧明暖提前說好顧氏進璇璣觀帶發修行,除了徹底洗白姑姑外,更盼著姑姑能在璇璣觀獲得重生,不被任何人嘲諷,將來也好堂堂正正嫁人。

    顧氏前三十多年過得太苦了,以後正該甜甜蜜蜜的生活。

    她過得越好,柳雷等人越是羨慕嫉妒。

    顧氏善良賢惠但才學不足以考進璇璣觀。

    璇璣觀主翻看寫著詩詞的紙張,笑道:“我雖是喜歡你,同情你姑姑的遭遇,不過璇璣觀的規矩不能破,這五十餘首詩詞只能讓我見你,若想你姑姑進璇璣觀清修,再解出一百首詩來,若是你解不出,你就跟我……”

    “這有何難?”

    顧明暖挽著袖口研磨,提筆再用小楷書寫詩詞,璇璣觀主失態的長大嘴巴,天才!莫非她碰到了絕世天才? !

    單獨默寫一百首詩詞需要很久,何況是解璇璣圖詩?

    可顧明暖卻能幾息就能寫完一整首詩詞,速度極是驚人。

    半個時辰不到,顧明暖把整整一百頁宣紙交給璇璣觀主,“等官司了結,我便把姑姑送來?”

    璇璣觀主看看詩詞,又看看顧明暖,“你實話同我說,你還能解出多少詩詞?”

    顧明暖向璇璣觀主俏皮的眨眼,“您猜猜。”

    方才她發現讀懂上輩子記在腦子裡的玄學後,最少能再解出兩千首詩詞來,璇璣圖是有規律的,給她足夠的時間完全有可能破解璇璣圖。

    璇璣觀主笑道,“你贏了。”

    顧明暖為姑姑鄭重拜謝璇璣觀主,隨即告辭離去。

    璇璣觀主問給顧明暖領路的雲睿,“你有沒有覺得她像誰?”

    道姑認真思索一會搖頭道:“想不出。”

    璇璣觀主道:“總覺得她像誰,偏偏又想不出到底是誰。”

    “觀主,​​我更好奇顧小姐想做得事。”道姑笑道:“找出兩個相似的人不難,顧小姐除了皮膚不夠白皙細膩,樣貌極好的,漂亮的閨秀大多都有幾分相似。”

    璇璣觀主道:“說得也是。”

    *****

    “顧明暖,你又想多管閒事?”蕭寶兒氣得緊握著鞭子,碰見顧明暖準沒好事。

    顧明暖無視蕭寶兒的憤怒,輕蔑一笑:“你只能把花拳繡腿用在不如你的人身上,真有本事同我爹比?哦,我忘了,我爹根本懶得理手下敗將!”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7 11:59 AM

第五十二章 嫡子庶子

    蕭寶兒隨殷茹進京後,迅速成為帝都名媛,前兩日楚帝和紀太后都讚蕭寶兒性情爽朗,冊蕭寶兒為縣主的傳言流傳很廣。

    有靜北侯做靠山,又得楚帝抬愛,蕭寶兒在帝都無人敢惹,所見的閨秀命婦大多巴結奉承於她,更助長了她嬌蠻氣焰。

    不過自從在宮門口被顧衍教訓一頓後,她倒是不再時刻穿軟甲表現和金陵閨秀的不同了。

    蕭寶兒好熱鬧氣焰又高,顧明暖很容易就在金陵堵住了她。

    從涼州到帝都,顧明暖家裡家外一把抓,早已習慣拋頭露面,她眼界心胸都比前生更勝一籌。

    顧明暖無視蕭寶兒的武力威脅,顧衍曾保證蕭寶兒絕對打算不過她,繼續撩撥蕭寶兒的怒火,激怒她,“欺凌弱者為不仁,仗勢欺人為不義,不仁不義的蕭小姐真讓我噁心!”

    蕭寶兒被哽得難受,殷茹和蕭越最是嬌養她,從小到大就沒人敢指著鼻子說她噁心。

    “爽朗率直?”顧明暖上下打量蕭寶兒,慢慢的搖頭,幽幽長嘆一聲。

    含蓄不言勝過直接說出來!

    看熱鬧的百姓不敢明著得罪靜北侯府,全都摀嘴忍笑,看向蕭寶兒的目光同往日的敬畏大不一樣。

    蕭寶兒怒火上頭,“你顧明暖又算什麼東西?嫌貧愛富,言而無信,你明明同柳家有婚約卻找百般理由推脫,不就是看不上柳將軍?你以為投到南陽顧氏就當自個兒尊貴起來?當做自個兒是世家小姐?”

    顧明暖靜靜的聽著,漆黑的眸子娟娟若水般沉靜,她比蕭寶兒要矮上半頭,蕭寶兒感到顧明暖在俯視自己,猶如看一個不知羞只會瞎咋呼的小丑。

    這是一向拔尖兒在同齡人逢迎巴結中長大的蕭寶兒最最無法忍受的一點。

    蕭寶兒口不擇言。嘲諷道:“悔婚就不提了,你逼著柳澈披著荊條跪在客棧門口向你請罪,還把同柳將軍情深意重的顧氏硬是從將軍府裡帶走,敗壞柳將軍的品行,竟然還敢誣告柳將軍,沒柳將軍照拂,你家早就餓死在涼州了。”

    她越說越來勁兒。尤其見周圍人多。更是不予餘力的敗壞顧明暖的名聲,定是要顧明暖名聲徹底的臭不可聞,就算她將來是顧家千金都無好人家上門提親。

    “恩將仇報。忘恩負義,你才真真得讓我噁心呢!”

    蕭寶兒面露得意,見顧明暖轉身欲走,以為顧明暖是怕了。上前一步攔住顧明暖,“你……”

    “啪。”

    耳光聲響亮。顧明暖等得就是這時,再次被扇了一耳光的蕭寶兒徹底被打蒙了。

    上次她挨了顧明暖一耳光,那是她和殷茹剛進京,又在皇宮門口。今日她已經是在楚帝和紀太后面前都掛過號的勳貴重臣嫡女,顧明暖還敢打她?

    顧明暖徐徐的解釋,眸子閃過鋒芒厲色。 “我只同能聽得懂道理的人講理。”

    又斜睨被耳光打傻了的蕭寶兒,她無奈的說道:“我同靜北侯夫人非親非故。就不幫她再調教女兒了。”

    “顧明暖!”

    蕭寶兒惱羞成怒,顧明暖的話句句戳她的心,她面子裡子全丟了,畢竟此處人來人往,遠比上次在宮門口人多,影響更深。

    顧明暖不緊不慢的說道,“蕭小姐不怕我爹嗎?”

    一句話讓蕭寶兒的手停在半空,顧衍? !

    顧明暖驕傲得很,雖然拳頭解決不了所有的問題,然而有時動拳頭的確比光動嘴更爽快。

    她彷彿被顧衍帶壞了。

    “打了我姐,你還想走?”一聲冷漠的斷喝,“把他們給我圍起來!”

    眾多身穿靜北侯府號衣的侍衛湧上來,堵住顧明暖的去路。

    蕭寶兒眼睛一亮,“四郎,你來得正好。”

    蕭燁,在蕭家火字輩排行在四,他同蕭寶兒一母同胞的雙胞胎,也是靜北侯蕭越名正言順的唯一嫡子。

    他個頭僅僅比蕭寶兒高一點點,面如白玉,齒白唇紅,淡若遠山的眉間蹙著一抹陰鬱,風度翩翩,文若書生。

    他若出身江南文華書香門第,必然會被讚為翩翩佳公子,文雅高貴。

    蕭家卻是將門,他的樣貌品性並不討蕭家人的喜歡。

    他同顧明暖前生一般無二,蕭燁相貌不似蕭越,也不似北地男子的高大健碩,像足了其母殷茹。

    蕭陽有時給人以病弱之感,卻無任何人輕視他,說蕭陽不是北地男兒。

    正因為蕭燁不似靜北侯,前生今生他雖是嫡子遲遲無法被冊世子。

    前生蕭越死後,蕭燁無法得到全部蕭家人以及蕭越舊部的承認,甚至有傳言說蕭燁不是蕭越的親生兒子。

    殷茹同蕭越的私情雖然最後修成正果,可對她貞潔的懷疑足以連累到蕭燁。

    蕭燁的眼睛最像殷茹,這雙眼睛長在殷茹臉上旁人會說生靈眸若水,長在男子身上便隱約透著一絲女氣。

    男生女相絕非好事!

    蕭燁眸子閃過一絲驚艷,顧明暖有他最喜歡的模樣,不高不矮身姿勻稱輕盈,相貌清麗娟秀,皮膚不夠白皙但也比北地許多女子好,最讓他看中得是顧明暖對他毫無懼意,也無任何的惋惜。

    他就是父親的嫡子,不需要任何人惋惜同情他子不似父,不似北地男兒。

    前生唯一對顧明暖有一分真心的人就是蕭燁,在顧明昕代嫁和親時,唯一說了句公道話的人也是蕭燁。

    顧明暖對他感覺異常複雜,蕭燁比前生更顯得清瘦陰鬱。

    “是你打傷我姐?”蕭燁散漫的說道:“你膽子不小啊。”

    顧明暖輕笑回道:“惡語中傷不該打?下次她再不分青紅皂白冤枉我,我還會出手的,反倒是蕭公子讓人阻我去路,意欲何為?朗朗乾坤,天子腳下,蕭公子此舉怕是不妥吧。”

    她在天子腳下加重了語氣,此處是金陵,可不是北地蕭家掌控的三州。

    蕭燁眉梢微揚,興趣盎然般舔了舔朱紅的櫻唇,“搶你入府,還敢有人攔著本公子不成?”

    “四郎!”蕭寶兒拽住蕭燁的袖口,“她哪裡配得上你?”

    蕭燁同顧明暖對視,輕笑道:“姐,她我要了!”

    顧明暖同樣沒看氣得幾乎跳腳的蕭寶兒,冷冷一笑:“你要不起!”

    “四郎,寶兒,不得胡鬧。”

    這次傳來一道沉穩如山的聲音。

    堵住顧明暖的靜北侯侍衛散開,一位十六七歲身材高大健壯的少年走了過來。

    他身穿寶相花深藍直裰,面若紫玉,劍眉朗目,大步行走間透著一股將門虎子的英氣。

    蕭煒!

    蕭越庶長子,因死了生母,殷茹進門後便把他抱在身邊。

    顧明暖怔怔得看著前生不曾出現的蕭煒,他同蕭越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不僅相貌像,神色舉動也很相似。

    蕭燁眼裡閃過一絲嘲諷,隨即親切的說道:“三哥。”

    “顧小姐,我代舍弟舍妹向你道歉。”

    蕭煒拱手,顧明暖沒有躲開避讓,坦然得受了他一禮。

    他驚訝片刻,站直如勁鬆的身體,沒等他再開口,蕭寶兒憤恨的說道:“誰讓你道歉的?你憑什麼代我道歉​​?”

    他好似早就料到蕭寶兒會這麼說,直接對顧明暖道:“今日的事雙方都有錯處,顧家和蕭家都是先帝重臣,本該和睦相處,共輔陛下,寶兒品性不壞,只是性子有點急,顧小姐多同寶兒相處就會明白……”

    “誰要同她多相處?”蕭寶兒一鞭子打在蕭煒肩頭,“我的事不用你個庶孽管!”

    蕭煒好言哄道:“寶兒,母親讓你盡快回府。”

    蕭燁目光閃了閃,拉著蕭寶兒,“姐怎麼忘了三哥同我們一樣都是娘的兒子!”

    他們三兄妹站在一起說話,顧明暖默默轉身離去,蕭煒留心顧明暖,嘴上一直哄著蕭寶兒。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7 12:43 PM

第五十三章 殷茹中招

    顧明暖回到客棧,讓侍衛把大包小包的吃食玩具搬進門,同她上輩子相比帝都變化不大。

    哪有好吃的,哪有好玩的,她都記得。

    顧衍和安樂王很老實的待在客棧,她怎麼也得給點‘獎勵’。

    他們這邊合家歡樂,高門大院的靜北侯府氣氛極是凝重。

    侯府下人婢女一個個屏氣凝神,生怕被主子遷怒,一向備受寵愛的蕭寶兒被殷茹打了一巴掌,哭著回她閨閣去了。

    富麗堂皇的屋中,殷茹眸色複雜低頭看打了蕭寶兒的手,一抹心疼無奈之色極快得閃過。

    殷茹振作起來,笑盈盈對跪在面前的蕭煒道:“寶兒有口無心,你別怪她。等以後她再長大一些就懂事了,你同燁兒,寶兒一樣都是我的兒女。”

    蕭煒連連點頭,“兒子知曉寶兒說得都是氣話,從未怪過她。”

    他殷勤備至的扶著殷茹,蕭燁唇邊勾起一抹嘲弄,眼睜睜望著殷茹和蕭煒親如母子。

    在殷茹望過來時,蕭燁玩味散漫的說道:“我一直聽您的話尊重三哥。”

    蕭煒忙道:“我同四郎很要好,四郎就是我嫡親的兄弟,往後我們兄弟齊心一起孝順母親,給您長臉。”

    一番話做足長兄的姿態。

    他蹙起濃眉,猶豫半晌輕聲問道:“原本這話我不該說,四郎,你果真看上顧明暖了?”

    殷茹立刻堅決道:“不行,不行,你娶誰也不能娶南陽顧氏的人。”

    “母親,您別急。”蕭煒忙安慰殷茹,“四郎怕是玩笑而已。今日我點破此事就是想說她配不上四郎,四郎將來是要繼承父親爵位的,別說顧明暖只是從涼州來的,就是正正經經在顧家養大的小姐都配不上四郎。”

    殷茹連連點頭,“煒兒說得對,咱們同顧家絕不能再有牽扯了。燁兒,你就當為我著想也不該善待顧家任何人。”

    她再嫁蕭越前成親生女的事沒瞞著蕭燁等人。

    “燁兒是不知當年我過得有多苦。被顧家百般折辱。”殷茹恨意難消。 “我同侯爺歷盡千難萬阻,好不容易破鏡重圓,以前的事。我不願再想,更不想見顧家任何人。”

    蕭煒垂下眼瞼,攏在袖口的食指曲起又伸展開。

    蕭燁書卷氣息十足,敷衍般點點頭。 “娘,兒子不會往您心口捅刀子。”

    他突然冷冽的目光投向蕭煒。又道:“三哥的婚事還沒定下來,兒子不著急。”

    蕭煒略有警覺,望過去只見蕭燁漫不經心的品茶,他眉頭越皺越緊。只聽蕭燁道:“三哥文武雙全,得父親看重栽培,又是娘您一手養大的。連我都得靠後,娘可得幫三哥選門好親事。”

    蕭煒身高體健。十歲出頭就被蕭越放到戰場上磨礪,雖蕭越也給他派了眾多護衛保護他,卻同蕭寶兒只是在軍營後軍待上幾日不同,蕭煒是見過血,殺過蠻族的,甚至在疆場上受過傷。

    輪到蕭燁時,蕭越猶豫了,殷茹又心疼他,死活不肯讓他去疆場歷練。

    蕭煒哈哈一笑,“母親您瞧,四弟吃味了,四弟才是母親和父親的寶貝疙瘩。”

    他目光深邃剛毅,“我早同父親說過願為領兵將領,為蕭家征戰天下,等母親在金陵站穩腳跟,我就返回北地。”

    “哎。”殷茹幽幽嘆息一聲,拉住蕭煒道,“我身邊離不開你,燁兒並非忌憚你,煒兒,你們都是我的好孩子。”

    “母親,征戰是兒子的宿命,兒子不是抱怨,反而深感熱血沸騰,統領蕭家鐵騎是兒子的夙願。”

    “三哥夙願實現起來挺難的。”蕭燁不緊不慢的破壞氣氛,接收到殷茹眼神的警告,灑然一笑:“娘瞪我做啥?蕭家精銳鐵騎有四成在小叔祖手裡,另外二成由大哥統領,父親怕是一時很難分出精銳鐵騎給三哥。娘應該記得父親在承爵時當著蕭家列祖列宗和蕭氏族人面前立下的誓言。 ”

    殷茹淡然一笑,“我怎會不記得?”語氣卻是滿​​是野心。

    蕭越想坐穩侯爺的位置就不可能把手中的精銳鐵騎分給蕭煒,哪怕蕭煒是他兒子也不行。

    蕭煒若想統領精銳鐵騎必得從蕭陽和長房手中奪,殷茹不敢對蕭陽下手,對長房掌控的鐵騎,她到是可以合計合計。

    誓言?也只有真正需要的時候才叫誓言!

    只要蕭家昌盛,奪了楚帝江山,蕭越登上皇位,蕭家人還敢追究蕭越違背誓言?

    殷茹不願同兒子透實底,暴漏蕭越的野心:“我去看看寶兒,她被我寵壞了,從小又沒受過委屈,這會兒肯定賭氣鬧著絕食,我實在放心不下她。”

    蕭煒,蕭燁識趣告退。

    “夫人,您給兩位少爺和小姐的衣衫都做好了。”

    最得殷茹信任的管事孫嬤嬤是一位圓臉和氣的婦人,今年四十剛出頭,在殷茹還是蕭越義妹的時候就跟著她了,一直對殷茹忠心耿耿,有些話殷茹也只對她說。

    “絳紫寶相花直裰送去給煒兒,他穿上一準精神。”殷茹仔細分派著,“我辦堂會除了想在帝都紮下根基外,也有心替煒兒揚名,省得旁人輕視了他。”

    “夫人對三少爺真好。”孫嬤嬤捧著一疊嶄新的華服,配飾等物給殷茹過目。

    殷茹一件一件仔細翻看衣衫,嘆息道:“煒兒懂事孝順,我怎能不疼他?寶兒今日當眾說他是庶孽,實在太不應該了。都怪我以前太順著寶兒,才縱得她無法無天。本想著女兒要嬌養,誰知養得寶兒……太魯莽,太任性,被顧明暖那丫頭幾句話就挑撥得口不擇言。”

    蘇嬤嬤道:“我看這事不能都怪小姐,顧明暖那丫頭太過分了,老奴聽說小姐被打耳光,心疼得直哆嗦。您和侯爺一根手指都沒碰過小姐啊。上次老奴瞥了顧丫頭一眼,她那雙眸子冷得跟寒冰似的。”

    “你也這麼看?”

    “老奴看顧丫頭絕不是善茬,逮到機會必會反咬您一口。”

    孫嬤嬤心有餘悸,輕聲說:“就沖她敢打寶姐兒,就是個心硬的,沒把您和侯爺放在眼裡。”

    殷茹目光落在托盤中的羊脂白玉玉佩上,怔怔得出神許久。 “在宮門口那次。我只當她剛回顧家,想討姜太夫人歡喜,在顧家站穩腳跟。我看她年歲不大,憐惜她歸宗不易,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稍稍懲戒她一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的名聲還不是她三嚴兩語就能抹黑的。我一番善心卻被她當做軟弱可欺。顧明暖……不僅又打了寶兒,我最怕她挑撥得昕姐兒怨恨我。”

    “昕姐兒會明白夫人的,您這些年一直都惦記著她,想著她。每次昕姐兒生日,您都有準備禮物。”蘇嬤嬤勸道:“滿屋子的禮物等昕姐兒出閣都可當添妝送去。”

    殷茹用帕子抹了抹眼角,“做女人難啊。做母親更難。侯爺脾氣大,殺伐重。對我雖好可不願意我提起以前的事兒,倘若我總是惦記昕姐兒,侯爺定會記恨昕姐兒,萬一害了昕姐兒,我還不得心疼死……侯爺霸道得緊,連燁兒和寶兒的醋都吃,只准我眼裡心裡只有他一個。”

    “侯爺愛煞了夫人才會把夫人看得緊緊的。”

    蘇嬤嬤的話讓殷茹絕美臉龐多了幾許羞澀,嗔了蘇嬤嬤一眼,悵然道:“以前的事我早就忘了,只是對昕姐兒狠不下心來。我先去看看寶兒,回來再仔細斟酌怎麼收拾顧明暖!除了這個禍害!”

    蕭寶兒的繡樓是整座靜北侯府風景最好的。

    侍奉她的丫鬟嬤嬤都被趕了出來,連乳母夏嬤嬤都沒能留在蕭寶兒身邊。

    殷茹不願蕭寶兒親近乳母,對夏嬤嬤臉上的淤青傷痕視而不見,輕輕拍著緊閉的房門,“寶兒,是娘,快開門。”

    哐當,花瓶砸向房門,落地後破碎,蕭寶兒哭著怒吼:“我不想見你,你走,你不疼我了,我……”

    她嗚嗚大哭起來。

    殷茹心疼極了,道:“別說傻話,快把門打開。”

    “我不開!”蕭寶兒大聲固執的撒潑:“我就是不開。”

    殷茹嘆道:“你不開門,我可走了?”

    蕭寶兒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腳步聲漸漸遠離,她咬著嘴唇飛快的跑到門口,一下子打開門,“不許走……”

    殷茹好笑的說道:“不走,不走。”

    “娘,你騙我!”

    蕭寶兒賭氣轉過身去,蜷縮著白玉般的腳趾,“你們都笑我。”

    “誰敢笑你?”殷茹把蕭寶兒摟進懷裡,護著哄著她重新坐回塌上,眼角掃過地上的碎片,虧著蕭寶兒運氣好沒踩到碎片,“你這脾氣啊,像誰了?”

    孫嬤嬤忙叫丫鬟把碎片清理乾淨,又端上簇新的鞋襪,繡鞋前段鑲嵌著龍眼大小的珠子,彎腰為蕭寶兒穿鞋。

    蕭寶兒踢了孫嬤嬤一腳,“我不要。”

    “寶兒,不許胡鬧!”

    殷茹發話後,蕭寶兒才老實下來。

    蘇嬤嬤笑著服侍蕭寶兒,“小姐的玉足又軟又香,踢到老奴硬邦邦的身上咯壞了玉足可就是老奴的罪過了。”

    夏嬤嬤低頭,真夠無恥的!

    踹了一腳讓蕭寶兒氣順不少,嘟嘴道:“娘答應過我要顧明暖那個賤人好看,您可不能言而無信,您看……我臉都腫了,顧明暖手黑著呢。”

    “同一個鄉下來的鄙俗丫頭動手,你肯定吃虧,她幹慣粗活,力氣自然比你大。”殷茹輕撫蕭寶兒略顯紅腫的臉頰。

    蕭寶兒扭過臉不讓殷茹再碰,“您方才打疼我了!”

    “我早就同你說過,要善待煒兒,你父親只有你們兄妹三人,正是該齊心合力。”殷茹目色變了變,攬著蕭寶兒肩頭,輕聲道:“煒兒在我身邊長大,同你們一般無二,寶兒,以後斷不可再提庶孽,你懂嗎?”

    蕭寶兒心不甘情不願的點頭,“我對三哥也沒什麼。”

    殷茹輕聲道:“你們和睦,我和侯爺才能放手對付別人。”

    蕭寶兒也知蕭家並非看起來的鐵板一塊,長房那邊總愛挑父親麻煩,小叔祖對父親不冷不熱的,執著追問:“您怎麼幫我教訓顧明暖?”

    門口的通傳打斷殷茹將出口的​​話,“柳將軍攜子柳澈前來拜見夫人。”

    殷茹意味深長的說道:“柳雷還不算蠢,知道誰能幫他。”

    蕭寶兒撇嘴:“柳澈沒多大用,今兒連門都沒進去。娘,他們對不了顧明暖。”

    “他們還是有用的,我教過你凡事最好在後掌控全局,馬前卒子可隨時捨棄,真到了親自出面就是不死不休了。顧明暖還不夠格讓我親自動手,他們實力不足……我助他們一臂之力!”

    殷茹輕聲吩咐孫嬤嬤幾句:“我就不見柳將軍了,不過我可以向他推薦一人,楊大人沒準能幫柳將軍討回公道!”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7 01:05 PM

第五十四章 偽造婚書

    柳雷被靜北侯夫人拒之門外略顯失落,一旁柳澈怔怔望著富貴肅穆的靜北侯府不知在想什麼。

    又是負荊請罪,又是被抓去衙門,一番折騰讓他滿臉倦意,隨夜風搖擺的靜北侯府燈籠使他漆黑的眸子時陰時明,“何時我們柳家也能像靜北侯府。”

    清冷的夜風吹散他的低嚀。

    柳雷費解的問道:“你說什麼?”

    柳澈搖頭快步追上柳雷,柔軟的布料磨到他的傷口,絲絲拉拉的疼痛比不上今日他所受的屈辱。

    以前在涼州,他驕傲自信,將來會做出一番豐功偉業。

    到了帝都見慣勳貴重臣,柳澈才明白他在真正的貴人眼中猶如草寇莽夫,好不容易攀附上安福縣主,以為可以平步青雲,誰知安福縣主幫不了他。

    反倒他一心捨棄的顧明暖——又愛又恨的人竟然把他弄進了五城兵馬司大牢!

    他永遠無法忘記今日在客棧門口顧明暖冷漠鄙夷的目光!

    不是柳雷正三品將軍還有些用處,只怕他現在還在牢房裡呢。

    “靜北侯夫人讓我們去求楊大人,她卻不見我們父子,澈兒,你說她真心幫我們?”

    “殷夫人同顧家的矛盾極深,又是疼愛子女的好母親,兒子聽說今日顧明暖又把蕭小姐給打了,顧家和蕭家的仇越結越深。”

    柳澈嘴上不屑,心中佩服顧明暖的膽量,一而再再而三挑釁靜北侯府,就算顧家如今仕途最好的顧閣老未必有此膽量。

    涼州黑漆漆的小結巴宛若打磨掉浮塵的玉石,逐漸展露美玉一般的光華。

    最讓柳澈心驚肉跳得是感覺不到顧明暖任何的殺氣,卻知曉她絕不會到此為止!

    她到底想做什麼?

    未知的恐懼才能讓人真正的害怕。

    柳雷比柳澈感觸更深。今日在書房同顧明暖的對峙,是他敗了,一敗塗地!

    靜北侯夫人讓人塞給他的拜帖隱隱發燙,柳雷遲疑許久,輕聲道:“澈兒,要不咱們還是算了,顧珺……讓她大歸也好。”

    “父親認輸了?”柳澈外厲內荏的反駁:“您就甘心一輩子在帝都當個閑職將軍?一輩子再無法領兵?被不如您的顧衍欺到頭上?不是兒子逼您。今日您認輸。一輩子別想再翻身了,只能眼看著事事不如您的顧衍仗顧家之力平步青雲,仕途得意。”

    柳雷從未看得起顧衍!

    “父親還不明白?殷夫人這是在試探我們。”

    柳澈察覺柳雷的不甘心。壓低嗓音:“倘若我們父子能幫殷夫人和蕭小姐出口氣,讓顧​​家面上無光,殷夫人沒準會在靜北侯面前代為美言。在帝都想要升官封爵沒背景肯定不行。靜北侯轄制三州之地,為北方屏障。有他舉薦,父親再上疆場不難。只要能再統兵。咱們父子怕誰?兒子寧可戰死也不想再去巴結奉承安福縣主……她性情不好,長得還醜。”

    柳雷早就把健康聰敏的柳澈當做繼承人看待,“倘若真能藉此靠上靜北侯府到是一莊好事,讓澈兒迎娶樣貌尋常的安福縣主確實委屈你了。”

    話鋒一轉。柳雷無奈的嘆息:“就算有殷夫人引薦,咱們也沒把柄能奈何顧衍父女,今日我去衙門能輕易脫身。並非全靠我的面子而是……顧明暖沒跟去!”

    他羞於提起輸給顧明暖的過程,以及被顧明暖威脅。

    萬一顧明暖找到當年的證據。柳雷必將身敗名裂,本很有信心湮滅所有證據的柳雷如今惴惴不安,眼前總是浮現顧明暖漫不經心又篤定的模樣,‘比一比誰更快從涼州接到證據? ’

    這句話好似魔咒一般禁錮在柳雷的頭上。

    柳雷倒吸一口涼氣:“有樁事我沒來得急同你說,顧明暖同如今的涼州監軍馮公公有人情往來。”

    柳澈:“……這麼重要的事情,父親怎能……怎能……”

    “我不相信馮監軍會看中她。”柳雷底氣不足的解釋。

    柳澈一翻白眼,嘟囔道:“您這話,您自己都不信吧。”

    見柳雷頗有父親威嚴瞪大眸子,柳澈忙改口道:“遠水解不了近渴,同馮監軍有人情往來的人多了,也沒見馮廠督幫乾兒子的朋友。何況顧衍可是南陽顧氏族人,世家子同馮廠督串通一氣,顧家丟不起臉面!以馮廠督的脾氣根本看不上顧衍。”

    柳澈眸子閃過陰狠,湊到柳雷耳邊,低聲道:“顧衍不仁就別怪我們無義,毀了顧明暖才能讓顧衍和顧氏知道疼!顧姨娘不是想把顧明暖訂給我嗎?”

    “當時顧衍沒同意!”

    “誰知道?”柳澈反問柳雷,“婚書還不好辦?咱們涼州可沒帝都人講究。”

    柳雷沉默下來,柳澈緩緩又道:“您什麼都不必管,這事交給我。”

    回到將軍府,柳澈在書房忙碌到後半夜,翌日天色大亮,柳澈隨著柳雷手持拜帖拜訪五城兵馬司指揮使楊凌。

    一個時辰後,柳澈心滿意足的走出楊府,柳雷亦覺面上有光,“楊大人舉薦你入兵馬司,你以後可得好好輔佐楊指揮使。”

    柳澈矜持的點頭,兵馬司只是他起步而已。

    顧明暖被在庭院裡隨顧衍練武的安樂王歡呼聲吵醒,她再無睡意卻賴在鬆軟的床榻上不肯起,睜著眼睛直直的望著房梁,她拿不准被激怒的蕭寶兒會不會向殷茹告狀。

    五城兵馬司指揮使的位置值得十萬兩銀子,拿掉楊凌後,不知便宜了誰……

    顧明暖突然眸光大亮,“決不能便宜蕭陽!”

    她越琢磨越覺得最後得到好處的是不動聲色的蕭陽。

    他是給她煮茶,能喝到蕭陽親手泡茶是很榮幸,可一杯茶就換十萬兩銀子的官位?

    “暖姐兒,該起了。”

    顧氏推開房門,本以為顧明暖還在睡懶覺,卻見她坐在榻上,神色不明,隱約有幾許惱怒——晨曦暖化她的清冷之色,顧氏欣慰的暗自點頭惱意嬌羞才像是她這年歲該有的。

    “姑姑,您怎麼親自來了?”顧明暖忙穿鞋,“您的病還沒好……”

    “總是在床上躺著,怪悶的。”

    離開將軍府,顧氏又知顧衍不再需要她照拂,心情放鬆後病好得特別快。

    原本她染病一是鬱悶絕望,二是一心求死,如今心結盡去,顧氏對以後的日子又了盼頭。

    她就是個閒不住的,樂意照​​顧明暖。

    顧明暖淨面洗漱,接過丫鬟遞上的帕子擦乾淨臉上水珠,顧氏主動為她梳頭,桃木梳子在柔韌順滑的發間穿梭,顧明暖從鏡子裡看到顧氏唇邊恬淡靜謐的笑容,認定昨日去求璇璣觀主是正確的。

    決不能便宜蕭陽!

    顧明暖似有一股執念,蕭家實力增長一點,其餘三家實力就會減弱,顧衍還沒歸宗……若是能讓顧家得利,顧衍更容易在顧家站穩腳跟,顧衍能為家族盡力,並非只是來帝都攀附顧家享福的。

    “姑姑幫我梳個好看的髮髻,一會您精神好的話,陪我去拜見姜太夫人如何?”

    顧氏手一頓,“我……我還是不去了吧。”

    “都是親戚,遲早要見面的。”顧明暖笑道:“姜太夫人睿智明理,聆聽她的教誨讓人受益匪淺,姑姑也該見見真正的世家大族主母的風采。”

    不是人人都似柳陳氏那般自私無恥!

    顧氏自卑的說道:“我的身份合適嗎?”

    “姑姑是我爹的姐姐,又照拂我爹這些年,姜太夫人斷然不會看輕你的。”

    顧氏邁出這一步,以後她送顧氏去璇璣觀清修會更為放心。

    顧明暖給安樂王和顧衍佈置了功課後,讓顧氏陪著坐馬車去顧宅,剛到顧宅大門,安樂王在後面喊道:“妹妹,妹妹,顧衍……顧衍被抓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7 01:26 PM

第五十五章 無信無德

    安樂王大汗淋淋的跑來,拽住顧明暖的衣袖,顛三倒四的說道:“顧衍被抓了,他們好壞,不聽我的話,還嚇唬我,嗚嗚……顧衍好可憐……妹妹,不在顧衍也沒了……我恨他們。”

    “殿下先別急。”顧明暖雖是震驚,依然沉著的問道:“誰帶您來的?”

    安樂王用袍袖擦臉,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打濕了袖口,向後一指:“小安子,你來說。”

    “來了,來了。”安公公從馬上翻滾下來,同樣大汗淋淋:“顧小姐,殿下不會騎馬,奴婢讓侍衛帶著殿下趕過來的。”

    不遠處的王府侍衛把銀子分給被安樂王一行人撞到的百姓。

    顧明暖心中一暖,遞了帕子給安樂王,感激的笑道:“多謝殿下給我送信。”

    安樂王宛若得到表揚的孩童,胸脯挺得高高的,眸子晶亮純真:“顧衍沒了。”

    “殿下!”安公公悄悄提醒安樂王,“不是沒了,顧爺被五城兵馬司帶走,過兩日就會放出來的。”

    “是不是因為我?”顧氏面容悲苦,“我果真是不祥之人。”

    “我再沒多餘的帕子給姑姑拭淚了。”

    顧明暖沉穩的笑容感染了顧氏,暫且收住悲傷自責,遙望顧宅朱紅大門,碗口大的金鉚釘晃得人睜不開眼睛,“暖姐兒是否去顧家求援?不是說小弟是顧家四房嫡裔,是顧閣老的堂弟。”

    “顧家是最後的底牌。”顧明暖先扶顧氏重新上馬車,“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打算去求顧閣老。“

    “可是暖姐兒……”

    “姑姑,先讓我試試看。”

    顧明暖眸裡洋溢自信的光亮。 “我承認小看柳將軍,等我問明白緣由,再做營救爹的打算。您先回客棧歇息吧。”

    送走顧氏,顧明暖看了一眼顧家高大的牌樓,轉身領安樂王離去。

    見有糖人的商販,顧明暖拿了銅板買了兩個糖人遞給安樂王。

    安樂王破涕為笑,又想接糖葫蘆又怕責怪。 “我要顧衍!”

    顧衍戰勝了糖人。

    不是身高差距。顧明暖都想摸一摸安樂王的腦袋,安公公羞愧的扶額低頭。

    “糖人給殿下,我爹自然也會陪殿下玩的。”

    顧明暖把糖人塞進安樂王手裡。 “不過不許在路上吃糖人,挺胸抬頭,殿下走得好,回頭我給您做炸肉丸。”

    安樂王把糖人交給身後的侍衛。一本正經的邁著壞妹妹教得四方步。

    安公公對顧明暖心悅臣服,無論何時顧小姐都不忘教導殿下做個正常人。顧小姐不高也不強壯,安公公覺得好像沒什麼能困住她,跟著她,聽她的安排就有一份光明的未來。

    “昨天五城兵馬司才傳喚柳將軍和柳澈。今日又把我爹叫去,他們挺忙呀。原本我打算先做好萬全準備,看來得提前動一動了。”顧明暖側頭問:“安公公。我爹的罪名是什麼?”

    安公公抹了額頭的汗,顧小姐總算問到點上了。 “聽說是悔婚。”

    他瞥了一眼慢慢露出嘲諷的少女,呼吸急促起來,“柳澈手持同您的婚書把顧爺告了。”

    “我爹沒發火?”

    顧明暖能想到顧衍有多憤怒。

    安公公道:“楊指揮使整整派了一千人把客棧圍得水洩不通,顧爺同楊指揮使對峙,奴婢見情況不妙,壯著膽子以您的話勸顧爺暫退一步。在帝都於人打架不算大事,顧爺萬一同兵馬司的人打起來,陛下必定震怒,就算知顧爺是冤枉的也會以襲擊官差為名嚴懲顧爺。”

    “安公公顧慮得對。​​”顧明暖謝過他。

    楚帝因當年兵敗被俘,除了留下刻骨銘心的恥辱外,最是缺乏安全感。

    金吾衛守護內廷,五城兵馬司護帝都,兩萬神機營將士駐紮在京郊,還有天策軍時刻準備支援。

    顧衍一旦同五城兵馬司交手就有藐視楚帝的意思,會讓楚帝深感不安全。

    安公公謙虛的回道:“奴婢只做了分內事,顧爺肯聽還是因顧小姐。”

    顧明暖道:“不能小看任何人,只不過一晚上的功夫,柳將軍不僅能為柳澈脫罪,還能攀上楊指揮使,更能弄出婚書來,柳家背後有高人呢。”

    “再能耐還能有您本事?”安公公道:“奴婢壓您贏。”

    顧明暖嘴角愉悅的翹起,涼州馮公公,帝都安公公,在世人口中貪婪陰狠的太監也有可愛有趣的一面,不知馮廠督又有怎樣的風采?

    把持東廠多年,威懾百官,是楚帝一朝的太監第一人,馮廠督——她的舅公​​必然是出類拔萃的人物。

    “最近幾日我得忙著幫我爹洗清冤屈,怕是沒空照顧安樂王殿下。安公公最好帶殿下入宮,看望陪伴太后娘娘。”

    顧明暖轉身哄安樂王,“我同殿下做個遊戲,倘若殿下在三日內不同任何人提我爹的名字,就是殿下贏了。”

    安公公眼看著安樂王不甘心的同顧明暖拉鉤,三日?就能證明顧衍無罪嗎?

    旁人說這話,他會覺得說話人太狂妄,這話從顧小姐口中講出來,他有種理所應當的感覺。

    安樂王道:“我贏了妹妹,有啥好處?”

    “我親手給殿下做八珍八寶。”顧明暖手指同安樂王勾在一起,“安公公你做個見證。”

    安公公忙不迭的點頭。

    八珍八寶聽起來就很好吃。

    不知證人是不是也有口福呢?

    安樂王雖然入宮卻把王府的侍衛留給顧明暖。

    顧明暖確信顧衍不可能給柳雷寫下婚書,如今柳澈手中的婚書一定是假的。

    婚書上除了有雙方的生辰八字外,還會寫著雙方父母和祖父母的名字,也會有媒人簽名。

    柳澈是顧氏一手養大的,顧氏防著誰也不會防著他。顧明暖的生辰八字,祖父母的姓名柳澈都可弄到手,以柳澈的心機一定會選已經過世的涼州人做媒人。

    倘若世家大族訂下的婚書,柳澈想弄虛作假也做不到。

    涼州不甚嚴苛的禮數給顧明暖製造不少的麻煩。

    單從婚書上很難證明是偽造的。

    就算她能從涼州找來十個八個證人都不如一張婚書有力度。

    柳澈捏住顧明暖的七寸!

    以顧衍嫌貧愛富悔婚敗壞顧明暖的名聲。

    不管婚書真偽,她以後再結門好親事怕不容易了。

    顧明暖深感柳澈為攀上殷茹挺賣力的。

    她買齊了各種吃食,提著籃子去五城兵馬司大牢看望顧衍,在大牢門前見到了讓顧明暖震驚的人——蕭寶兒!

    天要下紅雨嗎?

    還是蕭家得誰被關進了大牢?

    蕭寶兒來探監怎麼想都不正常。

    顧明暖曉得世間萬事不會一成不變。何況是最為善變的人。她總是警示自己不能用前生的經驗記憶去衡量一個人,但蕭寶兒表現出來的性格同前生相差無幾,聽說圍著她獻殷勤的男人不比顧明暖前生少。

    五城兵馬司的人敢攔顧明暖。絕不敢攔蕭寶兒。

    蕭寶兒站在大牢門口,似有一抹猶豫和掙扎,進退維谷,躊躇不前。

    “小姐……”侍奉蕭寶兒的丫鬟低聲道:“顧明暖到了。”

    蕭寶兒見到顧明暖提著籃子邁著悠然的步伐。不知為何更為惱怒,冷笑道:“我看你是一點都不著急啊。”

    顧明暖頭上插一枚火鳳銜米粒大小珍珠的簪子。珍珠輕輕搖晃出一圈圈的珠光光暈,越發襯得她氣質沉穩如珠如玉:“不就是一張婚書麼?悔婚又什麼大不了的?趁此機會我可以名正言順的告訴世人,我就是看不上柳澈!”

    “你……你……”

    顧明暖怎麼敢?怎麼敢比她出眾?

    蕭寶兒自詡見得世面足夠多,又是在被蕭越讚為世間絕色的殷茹跟前長大。除了母親外,世上的女子再無一人能同她相提並論,不圍著她轉。不愛慕她的男人是不正常的。

    她盡情的享受著同齡女孩的嫉妒羨慕,顧明暖出現打破了蕭寶兒的優越感。

    顧明暖用兩記耳光告訴她。不是人人畏懼靜北侯和殷茹。

    一個從涼州來的鄉下丫頭,哪來得底氣?哪來得那滿身耀眼的驕傲?

    是因顧衍嗎?

    蕭寶兒無法承認被仇人顧明暖驚艷到了,反駁道:“我見柳澈文武雙全,儀表堂堂,前兩日補了五城兵馬司的官職,又是將門柳家之子,他絕非平庸無所作為之輩。”

    “你看柳澈好?”顧明暖笑盈盈的反問,眸子閃過戲謔,“我可把柳澈送給你,蕭小姐!”

    蕭寶兒:“……”

    緩了好一會才緩過氣來,蕭寶兒又道:“什麼人就該遵從什麼命,有句話不是說穿上龍袍也不似太子?你就算是南陽顧氏嫡裔又怎樣?裝點得再高貴你也不過是涼州鄉下來的野丫頭,仔細你將來嫁得人還不如柳澈。”

    侍奉蕭寶兒的丫鬟很著急,雙方劍拔弩張的,萬一小姐再挨了耳光怎麼辦?

    別看顧明暖漫不經心,誰曉得她何時下手?

    “我看不上柳澈是因他品性不良,德行敗壞,同我是不是成了南陽顧家千金無關。”

    顧明暖撇下被刺激漲紅臉的蕭寶兒,向大牢走去。

    幾息之後,她聽到蕭寶兒憤怒的指責:“自古婚姻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遵婚約就是不敬父母,不敬禮數,不敬人倫綱常,就是不孝不忠。”

    “媒人我不認識,我爹怕是也不認識。”

    顧明暖慢條斯理的回頭,向蕭寶兒燦爛的一笑:“倘若婚書是真的,柳澈明知自己有婚約卻同安福縣主談婚論嫁,他背叛婚約便是無信。若是婚書是假的,柳澈就是偽造婚書騙婚的無德之人。不管婚書真假,我爹都不會把我嫁給無信無德之人,信不信我爹能捏死辱我甚深的柳澈?”

    “我爹很疼很疼我的!”

    又見她一臉驕傲的炫耀其父顧衍。

    蕭寶兒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小姐……”婢女在顧明暖走後,惴惴不安的問道:“您還要進去麼?”

    “你們都把嘴給我閉緊了,不許同任何人說今日我來過五城兵馬司大牢!”

    蕭寶兒翻身上馬,謊言不自覺脫口而出,“我娘問起,就說我去京郊跑馬了。”

    婢女們連連稱是。

    她今日帶出來的人不多,殷茹正忙著結交權貴命婦,為靜北侯謀取利益,不會時時刻刻關注蕭寶兒。

    蕭寶兒冷哼一聲:“我看你有了繼母還怎麼得意,當顧衍眼裡只有其妻的時,你不過是個討人厭的拖油瓶。”

    她策馬揚鞭而去,侍衛婢女紛紛跟上,他們彷彿沒聽見小姐最後那句話。

    顧衍喪妻多年總會續娶,他又正當年,就算為延續香火的子嗣,顧衍也不可能孤獨終老。

    血脈子嗣在哪家都是頭等大事。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7 01:34 PM

第五十六章 約嗎?不約!

    顧衍入獄罪名是悔婚,不是因楊指揮使執意為屬下柳澈出氣,顧衍本不用被關進大牢,帝都每年都有悔婚的事發生,但都沒顧衍悔婚熱鬧。

    據說他又是南陽顧氏之後,五城兵馬司的差役不敢虐待他。

    顧明暖不意外顧衍坐在乾淨通風的牢房裡,陽光從巴掌大的通風口斜射進來,使得囚室不用火燭照亮。

    見顧衍似沒知覺一般呆呆坐著發楞,俊挺臉龐掛著一層陰鬱,顧明暖心疼他。

    顧衍沒被差役‘虐待’,柳家偽造婚書反誣他悔婚一事讓他受了不小的刺激。

    顧衍有著世間難尋的赤子之心,在他眼裡只有黑白,人只分好人和壞人。

    經歷蛇蠍劉佳人的事後,他明白壞人有時也長得很像好人。

    只是他沒想到多年的上司柳雷不僅算計了顧氏,為毀了顧明暖竟然弄出假婚書來。

    柳家父子突破顧衍的認知。

    她需要幫顧衍‘覺悟’?

    這世上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聰明人太多了,赤子之心是顧衍身上最寶貴的特質。

    何況顧衍也不是蠢,聽不進勸。

    顧明暖不覺得顧衍變得同‘聰明人’一樣是好事,就算顧衍現在開始學,也太遲了,不如保持他的特質,未必不會得上位者的賞識重用。

    顧衍眸裡閃過愧疚,仰面躺在硬邦邦的簡陋木床上:

    “不知是他們變了,還是我根本就是個瞎子沒看清他們。以前柳雷豪邁大方,處事公允,柳澈是你姑姑養大的,我雖然看不上他的做派。沒答應把你許配給他,可也把他當做親外甥。”

    顧氏受得苦已經讓顧衍恨死柳雷了,沒想到柳澈——顧氏當兒子養大的人又給顧衍沉重一擊。

    顧衍如同困在牢籠裡的猛虎空有一腔力氣卻無法揍他們出氣。

    顧明暖坐在顧衍身邊,她不喜歡皺眉陰鬱的顧衍,那會讓她有不好的聯想,前生她就沒見顧誠真正開心過,“爹。咱們未必會輸。”

    “小暖。”顧衍扭過頭去。悶悶的說道:“我想揍人!”

    “若是爹如今有靜北侯一半的氣勢,你就是當街把柳澈打一頓,旁人也不敢說您一句不是。”

    “靜北侯?”顧衍眼睛亮了。點點頭:“蕭陽是不是仗靜北侯的勢縱橫帝都?”

    “……您對他的執念到底有多深?”

    顧明暖意外顧衍對蕭陽的‘在意’和‘恨意’,怕顧衍把這話講給蕭陽聽,鄭重的說道:

    “蕭陽並非因靜北侯得到的官職,他是個很厲害不可輕易招惹的人。”

    顧衍嘟囔了一句。 “我就是不喜歡他!”

    顧明暖無奈白了顧衍一眼,蕭陽根本不用您喜歡。

    就算將來顧衍得楚帝重用。要達到蕭陽那個層次還是很難的,尤其是蕭陽啥都不缺,他求不到顧衍頭上。

    顧衍很緊張的問:“你看蕭陽好?”

    “顧家和蕭家有世仇,您不喜歡他就對了!”

    顧明暖隨意應付顧衍。她實在不想在這事上多做糾纏,轉而問道:“楊指揮使應該給看了婚書,你有沒有發現不妥的地方?”

    顧衍喪氣的點頭:“生辰八字。你祖父祖母姓名都沒錯,柳澈——白眼狼!”

    果然。顧明暖雖然早就想到如此,心裡難免有一絲失望,不想她的情緒影響到顧衍,自信的笑道:“就算看不出婚書真偽,我也有法子讓他們聰明反被聰明誤。”

    “他模仿我的簽字惟妙惟肖,倘若不是我記得沒簽過婚書,我都相信婚書是真的。”顧衍垂頭喪氣,憤恨的說道:“墨汁不化隱有香氣,我才不會用呢。”

    “暗香?”顧明暖抓住顧衍的胳膊,著急的問道:“到底是怎樣的暗香?爹,想清楚。”

    “花香?不是,梅香?也不是。”顧衍抓了抓腦袋,煩躁的說道:“不知道,反正不是我們在涼州常用的墨汁。”

    顧明暖緩緩勾起嘴角,透過通風口的陽光瑰麗溫暖斜射入她眸中,眼眸褶褶生輝,宛若最為頂級的黑耀寶石。

    “小暖……”顧衍放輕聲,他怎麼捨得讓寶貝女兒嫁給柳澈那種混蛋?

    女兒越長越漂亮,越來越出色,窺視他寶貝的小子也會越來越多。

    顧衍緊握拳頭,他能打跑地位不夠高的小子,萬一蕭陽或是謝玨也來求親,他——未必能把他們趕出去啊。

    來帝都後,顧衍也明白北地蕭家和隴西謝家到底有多貴重。

    安撫好顧衍,顧明暖步伐輕盈走出大牢,她唇邊的笑容一直不曾散去,直到再一次碰到蕭陽的隨侍。

    “蕭指揮使乾領俸祿不做事麼?”

    “……”

    俊秀少年不敢搭話,躬身做了請的姿勢,“主人請顧小姐飲茶。”

    “我很忙,不去!”

    這次就算蕭陽親自出面,顧明暖也不打算再賣他面子了。

    彷彿早料到顧明暖會拒絕,俊秀少年又道:“主人說想同顧小姐談一筆生意。”

    顧明暖漫不經心的回道:“蕭指揮使太高看我了,我一個鄉下來的丫頭哪敢同貴重的蕭家四老爺談生意?”

    話音清脆,話語謙卑,透著綿綿如骨的辛辣嘲諷。

    俊秀少年頓了頓似不甘心的吐出幾個字,“右軍指揮使。”

    還有什麼是蕭陽不知道的?

    他是不是能看透所有人的心思?

    “前面帶路。”顧明暖擔心蕭陽也入局參戰,她不怕蕭陽卻沒必勝的把握。

    還是上一次的茶樓,還是上一次茶室,茶水也還是舊日味道。

    顧明暖連喝好幾杯茶水,似牛嚼牡丹,不懂品茶只圖解渴,一會茶壺見底了。

    蕭陽再次點燃紅泥小火爐,用青竹葉取水煮茶,耐心得盯著煮茶的火候,冉冉升起的白霧模糊晴空般眸子。

    “再等一會,又有得喝了。”他溫和的說道:“煮茶就是為解渴。”

    為她方才的牛飲找足理由。

    顧明暖滿腔的怨氣愣是發不出來,蕭陽彷彿同過去不大一樣了,每次碰見蕭陽,她總是很難似平時沉穩,“你怎麼知道的?”

    蕭陽早有預料般回道:“記得上次我同你說過,殷氏為靜北侯夫人勉強合格,她為靜北侯做了很多。”

    “靜北侯?不是蕭家?”顧明暖挑釁般挑起眉梢,“蕭四老爺認為她做蕭家兒媳不合格?”

    她果然是聰明的!

    蕭陽心頭同咕咕冒熱氣的火爐似的,從茶桌底下拿出一個紫檀木防潮木盒,骨感的手指按著木盒雕刻的海棠緩緩的推到顧明暖面前,“五城兵馬司指揮使價值十萬,你我在涼州有些交情,給我打個折扣如何?”

    顧明暖目光牢牢的落在蕭陽身上,“我有沒有聽錯?”

    蕭陽笑道:“盒子裡是八萬兩。”

    “蕭指揮使就不怕銀子打了水票?”顧明暖盯著蕭陽的眼睛,“十萬兩銀子未必買得到指揮使官位,即便有了空缺,陛下未必會委任蕭指揮使保薦的人。”

    讓蕭陽掌五城兵馬司前軍已經是沒安全感的楚帝最大的極限了。

    蕭家若是再添一指揮使,楚帝不得寢食難安?

    蕭陽反問:“顧小姐是為蕭家擔心?”

    顧明暖:“……我不缺銀子!”裝作沒聽出調侃之意。

    “令尊不適合早早做指揮使,除了令尊外,顧氏族人未必願意統兵。”

    蕭陽滅掉火爐的火,優雅從容再次續上茶水,“顧閣老沉穩持重,一心撲在監管的刑部上,銀票你先拿著,出缺的事你也可以告知顧家,右軍指揮使……除非我放棄不爭!說服陛下不難,讓顧小姐為我費心了。”

    誰為他費心? !

    顧明暖咬著牙收起木盒,不過片刻她重現疏遠的笑意,蕭陽坐直身體,散漫慵懶的面容慎重許多,聽到清涼若泉水的聲音,“那我就預祝蕭指揮使心想事成了,萬一落空,銀票……我不還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7 02:00 PM

第五十七章 糾纏?滾開!

    她不還了!

    紫檀木盒子裝了八萬兩大昌銀樓的銀票,不是八千兩,也不是八百兩。

    全部換成銀子堆起來肯定比顧明暖還高。

    蕭陽嗯了一聲,“不用你還。”

    顧明暖起身頭也不回的告辭離開。

    她一腳剛邁出茶樓,迎面走來一人。

    顧明暖邁出的腿收回,來人一頭銀白光亮的髮絲挽髮髻,根根不亂梳得極為整齊,身穿八成新藍寶相花直裰,款式簡單大方,衣服上不出任何的褶皺,腳上的高邦鞋不染一粒灰塵,單憑這幾點可知來人是一個精細,要求極高的人。

    鶴髮童顏,從眉目間依稀可見他年輕時的俊朗,鼻樑又挺又直,一雙眸子炯炯有神,時而透著讓人心寒的鋒芒。

    顧明暖退讓半步,同行如風,宛若雪山松柏的老者擦肩而過,從他身上看不出任何老邁的跡象。

    目不斜視的老者側頭看了一眼顧明暖,花白的長眉一動,暗讚一聲好一個氣質沉穩的小姑娘!

    這些年他宮裡宮外的女子見多了,很少見到這般年輕就很穩重的小姑娘。

    他向顧明暖點點頭,騰騰騰上了二樓。

    顧明暖好奇抬眼,是去見蕭陽的?

    不知他能否喝到蕭陽煮的茶。

    顧明暖走出茶樓,猛然打了機靈,那人——彷彿就是東廠廠督馮信!

    上輩子李玉極看不上身體有缺陷的太監,認為太監是亂政的禍害。

    她心裡不同意但不好明著反駁李玉,只是順著李玉見到太監躲得遠遠的,就算在進宮朝拜的場合碰見宮里大太監,顧明暖也會盡力避開。或是根本就不抬頭。

    今生她的舅公竟然是馮信? !

    李玉倘若知道,定會把她同馮廠督一起劃到奸佞範圍裡。

    蕭陽和馮廠督密談,顧明暖感覺天上的太陽似蒙上一層密不透風的陰霾,左右沒她插嘴的餘地,她只想盡快解決自己的麻煩。

    茶室內,蕭陽起身相迎,隨意吩咐:“重新換新茶。”

    “蕭指揮使客氣了。”

    馮廠督眼見蕭陽隨侍撤掉火爐等煮茶用具。畢恭畢敬的端上白釉釀瓷描金邊的茶盞。茶香撲鼻,心細的馮廠督覺得趕不上方才撤下去的殘茶。

    他對品茶沒太多要求,也並非來同蕭陽品茶。

    蕭陽端坐在對面。矜貴優雅,宛若成竹在胸,一切盡在掌握的世家公子。

    馮廠督原本把蕭陽看得極重,私下見面後他越發慎重了。率先開口:“涼州之事多謝蕭指揮使,要不馮小寶那猴崽子指不定鬧出什麼來。”

    “舉手之勞而已。”蕭陽默契的沒點破顧衍有馮廠督這麼個舅舅。

    隨即蕭陽命人端上托盤。顯然他備有重禮,“馮廠督勞苦功高,為陛下盡忠職守,實在是朝臣楷模。”

    先送禮。再猛誇他,蕭陽是求他辦事?

    換個人,馮廠督不過一笑而過。話出自蕭陽口中,他不由不謹慎。

    掌東廠二十年。他大風大浪見得多了,對蕭陽這樣的猛人,他眼裡閃過極深的警戒。

    “多謝馮廠督前兩日在陛下面前為靜北侯說項。若沒馮廠督一句話,七星煤礦我想爭也爭不到了!”

    蕭陽眸子深邃,朝馮信拱手。

    馮信面上不顯,心裡卻大吃一驚,他向楚帝進言時,身邊沒留任何內侍,蕭陽莫非是順風耳不成?

    他是怎麼知道的? !

    馮信早知道蕭陽深不可測,可沒想到他還是低估了蕭陽。

    望著面前目若晴空,冷靜矜持的蕭陽,馮信略有計較,笑道:“我不過是侍奉陛下的奴才,充其量做陛下的耳目,靜北侯乃陛下重臣,哪是我能說的?實在不敢當蕭指揮使的謝。”

    馮信拱手算是還了蕭陽的禮。

    蕭陽慵懶的說道:“馮公公太過自謙了,是你一手鑄造東廠的威名。”

    如果以前馮信有心漁翁得利,如今他不得不正視蕭陽的能力,不敢輕易介入蕭謝兩家之爭,品了一口茶罕見得道:“好茶,這茶是信陽毛尖?”

    蕭陽不動聲色的說道:“馮廠督莫要說笑。”

    信陽毛尖給顧明暖留著,他每年不過得個一兩斤頂尖的信陽毛尖,哪捨得給別人喝?

    “哈哈。”馮信大笑起來,“我可品不出茶葉種類,為這事陛下沒少念叨我。”

    蕭陽達到目的,同馮信漫無邊際的閒聊,他們彼此謹慎,誰也不肯再露破綻。

    琉璃廠是帝都專門售賣古玩,筆墨紙硯的地方,其中以墨軒制墨最為有名。

    墨軒的主人有墨王的雅稱,本是皇室遠親,他出身富貴卻不走仕途,最愛制墨。

    顧明暖邁進墨軒,有伶俐的伙計上前,“小姐選墨?”

    “我隨便看看。”

    “小姐請自便。”

    墨軒的伙計極有素養,見來客不需要指引,便知她是行家,退到一旁讓顧明暖自己一人選貨架上的墨硯。

    顧明暖一塊一塊查看墨硯,偶爾放在鼻下輕嗅,她的眼睛越來越亮,普通的墨硯都能讓她愛不釋手。

    突然,爭吵聲打碎墨軒的清淨。

    “我說過,這不是我要找的墨硯。”

    “李公子見諒,這塊松菸墨硯已經是最好的,是我家主人親手製作。”

    李玉惱怒的說道:“就因為墨王之名我才特意來墨軒挑墨硯,這塊墨硯……”

    他眼角余光掃過貨架,顧明暖? !

    兩人的目光相碰,顧明暖很快移開視線,李玉收了聲,握緊手中的墨硯,不再為墨硯同人爭吵。

    她平淡疏遠的神態讓他很不是滋味,胸口似壓了一塊巨石。

    他寧可顧明暖露出厭惡之色也好過他們彷彿是陌生人,急於尋找的墨硯不再重要了,對掌櫃道:“方才是我太著急了。你把這塊墨硯包起來吧。”

    “無妨,無妨。”掌櫃是生意人,腆臉笑道:“早知李公子酷愛作畫,這方墨硯只有在您手裡才能物盡其用。”

    李玉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一直看著一塊一塊挑墨硯的顧明暖,主動上前問道:“顧小姐有禮。”

    他穿著月白杭綢雲紋直裰,面若冠玉。文雅大方。柔和的眸子讓人心生好感。

    顧明暖屈膝回禮,繼續查看墨硯,李玉被徹底的忽略了。

    “顧小姐選墨硯?是用寫字?還是繪畫?還是另有用途?”

    李玉主動攀談:“你左手邊這塊墨硯最適合閨閣小姐寫詩詞。墨汁落紙不化,墨汁柔軟。”

    前生他不是健談的人,對閨秀雖溫潤有禮,但很少見他主動過。

    “我只是隨便看看。不勞李公子費心。”

    顧明暖遠離李玉,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她不願理會李玉。

    寧侯二公子李玉是有名的謙遜端方君子。不敢同謝玨蕭陽相比,李玉也算得上閨秀們嚮往的夫婿人選。

    他極少被閨秀冷落!

    有心就此拂袖而去,可他覺得生顧明暖的氣,將來他一定會後悔的。胸口越發沉悶,心慌意亂似失去最重要的寶貝。

    李玉再次厚著面皮道:“顧小姐不如選這塊墨硯,無論是作畫。還是練字都極適合。”

    他將雕青蛙的墨硯遞過去,滿心滿眼期盼她能收下。

    顧明暖雙手垂放在體側。 “我既不是來挑寫字的墨硯,也不是挑墨硯作畫。”

    李玉眸子閃過哀求,顧明暖早已把對他的愛慕留在前生,並非看不上李玉,而是她的心不再為李玉而患得患失,“聽聞李公子師從江南四大才子之一,郭家小姐個頂個擅詩詞歌賦,其中郭大才子的幼女最為鍾靈敏秀,被稱作女中書聖。”

    曾經顧明暖苦練書法,就是不願在李玉同郭小姐談論書法時,她插不上嘴。

    再想起前塵往事,她不覺後悔,只是為曾經的她心疼,心中有攀比的念頭,練字的目的不純,莫怪李玉總說她書法意境不高。

    今生放下執念後,顧明暖覺得書法意境進步不小。

    李玉臉色蒼白,喃喃的說道:“是,她是我師妹……”

    或許是太緊張,或許是著急解釋,李玉被口水嗆著了,咳嗽個不停。

    顧明暖道:“師兄師妹一起習字練畫是樁美事。”

    李玉愕然?

    她是什麼意思?

    是說他應該娶師妹?這個念頭在腦裡閃過,他沒感覺任何的喜悅,“顧小姐……我……”

    顧明暖走到墨軒門口,叫來伙計,問道:“松香墨是不是墨王三年前首製的?”

    “那是當然。”伙計一臉驕傲,指了指掛在墨軒正中間的御賜匾額,“當時正巧是寧德妃娘娘華誕,松香墨的名字還是寧德妃娘娘取的。松香墨耗費甚多,墨軒幾乎不賣的,小姐若是訂……”

    “不,我只是隨便問問。”

    顧明暖燦爛的笑容晃花伙計的眼,隨手賞了伙計一塊碎銀,道:“你最近半月如非要事別走夜路。”

    伙計:“……”

    顧明暖擺了擺手,“一掛千金,你說得消息對我比千金還重要!”

    心情極好的顧明暖見李玉也帶出一分的笑意,“李公子同郭小姐是良配。”

    說完後,顧明暖腳步輕盈的離去。

    李玉追到門口,外面春光燦爛,艷陽高照,他卻悵然若失。

    倘若郭小姐同李玉早早定親,郭小姐不至於因命硬幾次三番都做不成親。

    只要他們定親,李玉也不會再糾纏她了。

    就當她日行一善。

    *****

    璇璣觀中,璇璣觀主挽著一位身材高挑,穿著拖地長裙的女人邁進雅文齋。

    那女子容貌娟秀,入鬢的雙眉生生壓下她眼角的嫵媚妖嬈,膚若凝脂,眸子沉婉,乍一看她是美人,仔細端詳後更覺驚艷。

    “心急火燎得讓人給我送信,是我託你尋的書籍尋到了?”

    她進門後撇下璇璣觀主,直接去書架翻看書籍,抽出一本書冊,修長白玉的手指翻著書頁,“果然是至理名言!”

    “秀兒姐姐。”璇璣觀主無奈的苦笑,“后宮裡的妃嬪便是讀書也多是找些詩詞歌賦,才子佳人的話本,再好些看些遊記,唯有你……經史子集,兵書戰冊您也看得進去。”

    這是她們的秘密,連楚帝都不知賢妃每月去璇璣觀只為讀些不好帶進皇宮的書。

    “你也曉得我不愛那些。”賢妃隨意的歪在貴妃塌上,枕著迎枕,一頁一頁的認真看起來,“她們讀詩詞歌賦只是為討好皇上罷了。”

    “您不討好皇兄?”璇璣觀主故意兇巴巴的說,“仔細下次如宮我向皇兄告狀。”

    賢妃唇邊徐徐綻開笑,眸子閃爍,“說吧,你又碰見什麼難事了?”

    “秀兒姐姐真是蕙質蘭心,難怪皇兄只讓您侍奉他批奏摺。”

    璇璣觀主寶貝似得把一疊紙張壓在賢妃手中的書卷上,“前兩日我碰上一個奇人,她最少解出一百五十餘首璇璣圖詩。”

    賢妃輕輕哦了一聲,又是個把聰明才智浪費在無用之處的奇女子!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7 02:08 PM

第五十八章 賢妃?真絕色

    能做出璇璣圖的女子自可稱為奇女子。

    璇璣圖傳世後,文人墨客和才學極高的女子都以多解璇璣圖詩為傲。

    追究璇璣圖的根本也不過是聰明的奇女子以璇璣圖挽回花心的丈夫罷了。

    既然丈夫花心另娶,冷落髮妻,還用得上挽回嗎?

    賢妃同璇璣觀主交好,從不認同璇璣觀主對璇璣圖的推崇,凝視手上的璇璣圖詩,淡淡的墨香讓她隱隱有股厭惡,蒲扇般濃密捲曲的眼睫低垂蓋住她所有的情緒,唇角含笑狀如仔細傾聽。

    “秀兒姐姐,我同你說啊。”

    璇璣觀主顯然看不透賢妃不屑璇璣圖,興致勃勃的說道:“解圖的女孩子容貌清麗,舉止沉穩,我一看便喜歡上了,我猜她還能解很多首璇璣圖詩,一百五十首絕不是她的極限。本想讓她隨我修行,可惜她只想把她的姑姑送進璇璣觀。”

    真是太令人惋惜了!

    賢妃適時的表現出惋惜之色,悄然把寫滿詩詞的紙張放到一旁,瞥了一眼紙張上的字跡。

    她眸子微亮,字跡娟秀中透​​著一抹柔韌剛毅,字如其人,賢妃對女孩子有了一絲的興趣。

    倘若女孩子有字上的一半柔韌剛毅,賢妃覺得她隨璇璣觀主清修是好事,起碼能影響璇璣觀主敏感綿柔有時又衝動不顧一切的性子!

    總比來璇璣觀清修只為抬高身份,嫁個好人家的女冠強很多。

    賢妃感興趣的問道:“她姑姑怕是年紀不小了,有家有業,有夫有子的,來璇璣觀清修?”

    璇璣觀主清亮的眸子閃過一抹憤怒。 “說起她姑姑,我才生氣呢。”

    賢妃輕搖湘妃宮扇,她不問璇璣觀主也會說。

    看樣子女孩子的姑姑過得不好,只不過世上有幾個女子過得好?

    尊貴如璇璣觀主也只是喪夫無子的可憐女子,僅憑著楚帝和太后的憐憫隱居璇璣觀。

    帝王的憐憫? !

    賢妃握著湘妃扇的手指泛白,眸子極快閃過一絲嘲諷。

    璇璣觀主繼續道:“她本來救了人,那人卻恩將仇報。柳家人設計陷害她婚前失貞。只能去柳家做妾。這些年她一直兢兢業業,不敢對主母有一絲一毫的不敬… …”

    把事情複述一遍,璇璣觀主道:“她兄弟是南陽顧氏的嫡裔。顧明暖見柳雷無情無義,卑劣無恥,便讓她大歸。柳雷為在帝都站穩腳跟連安福那丫頭都當做貴人,哪會捨得放棄顧氏?我一直讓人打聽顧明暖的消息。柳澈那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竟手持婚書把顧明暖的父親給告了。”

    “顧明暖?”賢妃笑容更深,好奇般問道:“她的父親是……怎麼還成了南陽顧氏嫡裔?”

    “聽說她父親是顧衍。曾在西涼軍做過校尉。”

    “他是柳雷曾經的部屬啊。”

    賢妃看向窗外綻放的山櫻花,悠然的說道:“阿寧,你也別聽風就是雨,涼州離帝都不遠千里。咱們都沒去過,誰知柳顧聯姻的婚書真偽? ”

    璇璣觀主訝然,“婚書是假的?倘若偽造婚書。柳雷父子膽子也太大了,敢騙婚南陽顧氏嫡出小姐?”

    賢妃嘴角勾起完美的弧度。 “阿寧都為顧明暖被騙婚的事不平,顧家那位姜太夫人呢?”

    一句話便把柳家騙婚的基調定下了!

    提起姜氏,賢妃目色凝重許多。

    璇璣觀主握住賢妃的手,“你還計較當年的事兒?姜太夫人為人刻板守舊,她並非有意同你過不去阻你入宮。”

    賢妃回以微笑,璇璣觀主知曉不該再提起當年的事兒,說道:

    “沒聽見姜太夫人有動靜,顧衍雖是嫡枝嫡裔,在南陽顧氏毫無根基,姜太夫人多年不理事,連顧閣老的事都懶得過問,只怕她看不上歸宗的顧衍。何況顧家長房,二房當年為爭爵幾乎撕破了臉,她對顧家其餘各房照拂有限。”

    見賢妃神色好轉,璇璣觀主輕聲說:“柳家手持假婚書鬧到公堂上,無論結果如何,顧衍是男人到還沒什麼,顧明暖……對她的名聲都是不小損害。倘若她不是南陽顧氏的嫡小姐,我把她帶到身邊教養兩年,旁人看在我的面上,總不會再損她的名聲。”

    真正的世家大族功勳重臣的嫡女是看不上璇璣觀的。

    “秀兒姐姐說過,不可收留重臣之女,招惹朝中的風雨。”

    “你能記得就好。”賢妃目光柔和,笑問:“你同我說這些事,到底求我何事?”

    “啊……”

    璇璣觀主才記起最終的目的,同賢妃一起說話,她總是被帶著走的一個,因信服賢妃,直言道:

    “母后壽辰時不是精選五福俱全的世家貴女獻祈福舞麼?顧明暖雖來帝都日子不長,她南陽顧氏出身足以在應選之列。秀兒姐姐,我不讓你為難,哪怕她做不成伴舞,做個後補也行的。”

    “總共就十五個名額,各家眼睛都盯著呢。”賢妃無奈的戳了戳璇璣觀主的額頭,“你可真會難為我。”

    璇璣觀主楞了一會,十五個名額?難道秀兒姐姐把領舞也算上了?

    她還是別提醒賢妃了。

    “后宮誰不說你好?連母后對你都交口稱讚,讓我跟你多學學。”

    璇璣觀主似解決了一樁天大的難事,望向優雅嫵媚的賢妃,思量半晌笑道:“秀兒姐姐就沒有辦不成的事兒。”

    她就是國師說過得奇人!

    在后宮裡賢妃的盛寵僅此於寧德妃,同四處樹敵的寧德妃不一樣,太后和皇后對賢妃稱得上友善,尤其是太后把賢妃當做左膀右臂看待。

    壽宴的籌備,紀太后交給誰都不放心,讓皇后和賢妃一起籌備。

    最奇得是被分權的皇后對賢妃一點都不生氣。

    賢妃低頭繼續認真的翻看書冊,一頁一頁翻書,同以前的閱讀速度一般無二。

    璇璣觀主苦笑道,“我不耽擱你看書了。”就不能對顧明暖的事多關注一下?

    顧明暖可是解璇璣圖的第一人!

    出落得還漂亮。

    也許賢妃見到顧明暖後會如同她一樣起了愛才之心。

    璇璣觀主悄悄退去。

    透過窗戶的陽光被賢妃濃密的睫毛剪成光點落在書卷上,侍奉在一旁的宮尚宮悄悄抬頭,賢妃許久不曾再翻書頁……這頁書的內容一定很難理解很重要。

    稍刻,雅文齋再次響起刷刷的翻書聲。

    ******

    顧明暖剛進客棧的門,顧氏一臉焦急的迎上來,責怪道:“你跑哪去了?我派了好些人去尋你。”

    “我有安樂王殿下的侍衛,姑姑還怕我碰見危險?”

    “姜太夫人派人過來,她一直等你,你又不在,我不知該同她說什麼,又怕惹怒來人不高興。”

    顧明暖挽住顧氏冰涼手臂,滿不在乎的笑道:“只要不是姜太夫人和顧閣老夫人親臨,姑姑根本不需要擔心來人不高興。倘若來人小看您,交給我來辦她!”

    顧氏越發不敢認眼前自信的女孩是顧明暖,既覺歡喜,又是酸澀,還是她沒用,連累顧衍,還讓顧明暖拋頭露面的忙前忙後。

    “一會我有事求姑姑,我先去見見姜太夫人派來的人。”

    顧明暖走進待客的屋子,錢嬤嬤連忙起身,福禮道:“老奴見過小姐。”

    “錢嬤嬤不必多禮。”顧明暖驚訝之色一閃而過,竟然是姜太夫人最為倚重的錢嬤嬤,“坐下說。”

    錢嬤嬤默立在顧明暖身邊,謹慎又恭謹的回道:“太夫人曉得您過府門而不入很是不悅,說,暖丫頭是不是不把我當做伯祖母看?”

    “伯祖母知道了?”

    顧明暖笑道:“我這不是還能應付得來嘛,伯祖母可是我的大靠山,對付跳梁小丑哪用得上請伯祖母。”

    錢嬤嬤意味深長的望著她,輕聲道:“太夫人……對四爺是看重維護的,暖小姐對太夫人太客氣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7 02:25 PM

第五十九章 升堂?開戰!

    顧明暖不曾把這句話放在心上,姜太夫人不理世事多年,斷然不會為顧衍破例。

    “錢嬤嬤稍等。”她起身向東邊的客房走去。

    顧氏坐立不安,有心開口找不到話說,錢嬤嬤一直看向顧明暖離去方向,那雙眼睛深沉幽黑,眼神讓人感傷,胸口沉悶。

    片刻當顧明暖再次出現時,宛若一縷陽光驅散滿室的感傷窒息。

    錢嬤嬤嘴角的笑紋深上一分。

    顧明暖把泛著墨香的書信遞給錢嬤嬤,“這封信還請你轉交給伯祖母。”

    “暖小姐放心,老奴一定帶到。”見錢嬤嬤寶貝似的,顧明暖笑道:“不必如此慎重。”

    錢嬤嬤鄭重把書信收好,“四爺歸宗的日子定了,三日後是良辰吉日,老太爺也已經返回顧宅,太夫人命人把福鳴堂收拾出來,讓四爺住。”

    她看了一眼顧氏,“請姑奶奶住綺雯閣,暖小姐尚未及笄,四爺喪妻多年,您由太夫人親自教養,隨太夫人住玉桃閣。”

    “這……”

    是打算把她放在火上烤嗎?

    顧明暖倒是很願意隨姜太夫人住,顧家小姐好幾位沒見姜太夫人親自教養哪個。

    福鳴堂是顧宅外院的主要建築群之一,把顧衍安排在此處,她擔心其餘顧氏族人不服顧衍。

    錢嬤嬤笑著解釋:“二爺和三爺都沒意見,四爺帶回顧氏至寶,是顧氏一族的功臣!太夫人憐惜暖小姐喪母才會把您留在身邊。”

    姜太夫人發話了,誰敢有意見?

    顧明暖道:“就依伯祖母。”她已無所畏懼。

    聞言,錢嬤嬤喜笑顏開,連聲說道:“這就對了。這就對了。”

    顧明暖沒露一絲口風,錢嬤嬤問不出她的打算,無奈的告辭離開客棧。

    她深一腳淺一腳的回到顧宅,心急火燎般將書信遞給姜氏,“我看暖姐兒是個有大主意的,到客棧時,暖姐兒還在外面忙著。我愣是打聽不出她都忙些什麼。安樂王府的侍衛隨時保護她。”

    姜氏拆開書信掃了一眼,好字!剛見時就曉得顧明暖有一手​​好字,今日她的字跡落筆隱現鋒芒。 “以字觀人,她的心性經過這幾日錘煉,進益了。”

    “這麼說還得感謝靜北侯夫人!”錢嬤嬤嘲諷的哼道:“不是她在背後推波助瀾,四爺能有牢獄之災?”

    她發覺姜氏因書信露出驚訝。欣喜,驕傲。略有一絲遺憾的神色,“主子?”

    姜氏幾乎把每一個字都印在腦子裡,捨不得放下書信,“小暖是……是顧家的嫡小姐。她配得上……配得上,可惜顧征未必有勇氣去爭!”

    “準備馬車,我進宮一趟。”

    “主子?”

    “太后娘娘壽宴跳祈福舞的名額。我得給她爭一個回來!”

    姜氏把書信妥當的收好,眼眉淺笑:“暖姐兒出色漂亮。我心甘情願為她去爭名額,遍數帝都閨秀比暖姐兒強得怕是沒幾個。”

    “可是……主子,周皇后把跳祈福舞的人選交給了賢妃。”

    世人皆知,姜氏和賢妃素有舊怨,每次姜氏入宮她們兩人實在避不開的碰上了,多是誰都不搭理誰。

    姜氏略有思量,扶著錢嬤嬤手起身,“倘若她因當年我阻她入宮懷恨在心記恨於我,她也坐不到賢妃的位置上。當年我沒錯,她不經採選就入宮始終名不正言不順。不是因她相貌……怕是陛下也不會垂愛於她。”

    “賢妃娘娘,她?”

    “她不僅有容貌,是個極聰明的女人。”姜太夫人慎重的說道:“便是我都看不透她。”

    不願再談及往事,姜太夫人眸子閃過感傷,聰明女子總比癡情女子過得好。

    ******

    客棧中,顧氏聽顧明暖說完後,一下子站起身來,搖頭道:“不行,我不行的。”

    “怎麼不行?姑姑是對柳雷還有善意?還是不想救我爹?”

    “我……我是怕說不好。”

    顧氏並非分不清好壞,柳雷設計陷害她失貞為妾,她怎麼可能還捨不得柳雷?

    顧明暖穩住顧氏,“您一直操持柳家中饋,見得世面也不少,說得又都是您壓在心底的冤枉委屈,怎會說不好?姑姑,您被柳雷夫妻踐踏尊嚴,泯滅自尊,受到種種屈辱不是您天生比柳夫人低一頭,只因您太善良了。倘若換一個人有您的遭遇,柳陳氏能活到今日?您不欠柳家任何人!”

    “暖姐兒……你爹不是被冤枉悔婚麼?我提以前的事兒對你爹有幫助?”

    “悔婚的官司我來處理,柳雷父子仗著楊指揮使誣告我爹,楊指揮使本應為民伸冤做主的,誰知他卻助紂為虐。”

    顧明暖看了一眼紫檀木盒子,好歹收了蕭陽的銀票,騰空右軍指揮使官位,顧家和蕭陽誰能爭到算誰的。

    理智上她覺得顧閣老顧征會輸給蕭陽!

    感情上顧明暖希望蕭陽吃癟,雖然她不動聲色收了他八萬兩銀票。

    “明日楊指揮使升堂,我先打頭陣,姑姑,你只管把坐在公堂的楊指揮使當做尋常人。”

    顧明暖笑聲朗朗,宛若神棍一般鐵口直斷:“他命運多舛,將來還不如普通百姓呢。”

    顧氏點點頭​​,“暖姐兒,我聽你的。”

    她自己立起來才不會讓顧明暖白費一番辛勞,顧氏回想這些年的艱辛和委屈,她是該做點什麼,即便最後免不了被人恥笑。

    “顧小姐。”王府侍衛在門口回稟,“有人……給您送了傳信的竹簡。”

    “拿進來吧。”顧明暖眼睛亮亮的。

    侍衛畢恭畢敬得把竹簡奉上,小心翼翼的退出去,原本顧小姐是南陽顧氏的小姐已經很讓王府侍衛們敬畏了。

    這段日子,他們保護顧小姐真可謂見了不少的大世面。

    蕭陽,謝玨就不提了。璇璣觀主也不是誰都能見的,方才送消息的人若沒看錯應該是東廠幡子。

    連東廠都認識? !

    顧明暖含笑看完竹簡裡的書信,暗自為馮小寶記上一功,取出一萬兩銀票塞進竹簡裡,等再見面時送給馮小寶。

    楊凌楊指揮使主審顧衍悔婚一案在帝都引起不小的震動。

    顧衍之名也是第一次在帝都散播。

    在踏入正堂時,楊凌碰到蕭陽,他先拱手行禮。蕭陽微一皺眉。 “你是誰?”

    楊凌:“……”

    就算他早投靠靜北侯並禮讓蕭家四老爺蕭陽,此時憋了一口悶氣。

    身側的隨侍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兩句,蕭陽似笑非笑的說道:“原來是楊大人。”

    “蕭指揮使可願陪審?”

    在五城兵馬司衙門很少見到蕭陽的身影。掌印都督對蕭陽怠工視若無睹,不敢勉強蕭陽必須到衙門點卯,更不會吩咐蕭陽做事,楊凌對今日在衙門碰到他略覺怪異。壓低聲音道:“在下定當讓殷夫人滿意。”

    在蕭陽的注視下,楊凌心中發毛。後背泛涼氣,莫非蕭指揮使不是來看他怎麼為殷夫人報仇的?

    “我根本沒必要記住你是誰。”蕭陽側頭對隨侍吩咐:“以後不用提醒我了,他在五城兵馬司待不過明日。”

    楊凌怔怔的發楞,直到衙役提醒:“楊大人該升堂了。”

    他方回過神來。蕭家並非鐵板一塊,既然因親戚關係靠上殷夫人自會讓蕭陽不快。

    楊凌沒將蕭陽的話放在心上,蕭陽再厲害還能讓皇上免去他的官職?

    坐穩正堂。楊凌把顧衍提押出來,原告柳雷父子如約站在大堂上。

    顧衍見柳澈眼眶發青。尤其是聽到柳澈聲情並茂的訴說顧衍自持南陽顧氏嫡裔瞧不起柳家,背信棄義意圖悔婚時,他的拳頭攥得很緊,只有靜北侯能揍柳澈?

    他首次萌生出對權利地位的渴望!

    蕭陽站在大堂外,目若晴空的眸子因柳澈而波濤洶湧。

    柳澈聲音激昂透著莫名的悲憤,“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今日顧叔叔看不起我,明日我定要讓顧叔叔明白小窺了我柳澈!”

    一時之間,不明就以或是柳家暗自找來的託在大堂外高聲道:“好,說得好!”

    “寧欺負白頭翁,不欺少年窮。”

    “南陽顧氏不過如此。”

    “少將軍,我們支持你!”

    柳澈拭了眼角,俊美臉龐上掛著悲憤,被凌辱,被欺負之色,向臉色鐵青的顧衍躬身道:“當日是顧叔叔和姨娘幾次三番提起婚事,我父念袍澤之意,不忍傷顧叔叔面子才勉強答應訂立婚約。沒想到顧叔叔一朝得勢,便忘記舊日婚約,原本為顧妹妹名聲,我不願鬧到大堂上,可是……顧叔叔強行接走姨娘,辱我柳家太甚,為柳家臉面和百年清譽,只能同顧叔叔對峙公堂。”

    “真是仁義的後生郎啊。”

    “可不是,顧衍沒長眼睛啊,竟捨得如此優秀的女婿。”

    百姓們跟著起哄,柳澈低頭掩藏起得意和狠辣,柳雷接著嘆息道:“顧老弟,這事你做錯了。”

    楊凌眼見局面按照既定的方向發展,心中的隱憂漸漸消散,“顧衍,你可認罪?”

    “我同柳家勢不兩立,就算我女兒一輩子嫁不出,我也不會把寶貝女兒嫁給獸心人面的畜生!”

    顧衍忍耐不住,輪圓鐵拳重重擊在柳澈臉上。

    噗,柳澈鼻子被重拳擊中,鮮紅血液噴湧而出,他感覺臉似被顧衍生生的打徧了,身體連連後退。

    誰都沒想到顧衍敢在大堂上打人!

    更沒想到他出拳如此之重。

    光聽聲音旁邊的人都覺得很疼。

    顧衍——可以說一拳成名!

    蕭陽眼見顧衍掙脫開湧上來的差役,他怒罵道:“就憑你這混蛋樣兒還想娶我女兒?你做夢去吧!”

    “你們放開我!”

    顧衍雙臂用力,嘩啦啦圍上他的衙役猶如炸開的花瓣向四面八方倒去,顧衍趁混亂再次沖向柳澈,“揍死你個狗雜種!”

    柳澈根本不敢接也接不下顧衍的拳頭。

    從旁殺出一人,柳雷雙手替柳澈接下顧衍的單拳,兩人你來我往,在大堂上打了起來。

    楊凌看得目瞪口呆,驚堂木都拍碎了也無法阻止拳腳相加的兩人。

    涼州民風果真是彪悍,太彪悍了。

    今日之後顧衍的女兒就算有再多的嫁妝也別想嫁出去了,誰敢拜顧衍為岳父?

    不怕稍有不甚被他一拳打死嗎?

    柳雷和顧衍打得難分難解之時,外面傳來驚堂鼓聲,咚咚咚,咚咚咚,楊凌詫異問:“何人鳴鼓?!”

    “民女顧明暖有證據稱秉楊大人。”

    一道沉穩清脆的聲音傳來,顧衍立刻跳出圈外。

    柳雷雙手背在身後掩飾顫抖的胳膊,顧衍的功夫比以前更為厲害,他吃了大力丸嗎?

    楊凌眼珠一轉,道:“宣顧明暖!”

    世家閨秀誰也不願意上大堂,既然顧明暖不怕丟臉,他正好幫殷夫人報仇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7 02:30 PM

第六十章 啪啪?打臉

    圍堵在大堂門口的百姓讓出一條通路,好奇的張望……顧明暖?

    顧衍的女兒? !意圖悔婚的少女?

    她是讚同顧衍悔婚?

    還是當庭承認這門婚事痛斥其父嫌貧愛富?

    兩年前帝都也出過類似今日的悔婚事兒,在開審當日,悔婚的女子投繯守節,嫌貧愛富的父母面上無光灰溜溜滾出帝都。

    顧明暖步伐輕盈的穿過人群,邁入大堂,她清麗娟秀的臉龐,乾淨沉穩的氣質讓人心生好感。

    她衣著樸素簡單,不似名門閨秀奢華,玉簪挽發,耳上綴著一對星狀寶石耳環,宛若璞玉雖不如金銀寶石耀眼,卻遠比金銀貴重。

    這等品貌,難怪顧衍眼光‘高’!

    柳澈也是儀表堂堂,配尋常女子足夠了,但同顧明暖站在一處,怎麼都有種佳人蒙塵的即視感。

    便是拿了柳家銀子的百姓也張不開口貶低顧明暖。

    “主人,謝玨公子也到了。”

    “嗯?!”

    蕭陽散漫得看過去,謝玨玉樹臨風,風姿翩然,完美得不似凡人。

    兩人目光隔空交匯,似有電閃雷鳴響徹雲霄,痴迷於謝玨的百姓齊齊後退幾步,納悶的看天,變天了?

    他們誰都沒說話,幾乎同時移開目光,重新看向在大堂中間站著的顧明暖。

    “見過楊大人!”顧明暖屈膝行禮後,站得筆直,唇邊噙著極淡的笑:“是我的錯,我低估柳將軍顛倒是非黑白的能力。”

    柳雷外厲內荏低喝:“婚書在手,容不得你狡辯。”

    柳澈眸光復雜。心中有一股熱浪騰空翻滾,對顧明暖心動了,一躬到底:“為繼續你我婚約,我也是逼不得已才同令尊鬧上公堂,我同你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彼此已經……”

    “我的婚事自當父親說得算。”

    顧明暖站在顧衍身側,“任何想娶我的人。先過我爹的眼兒。他同意了,我才嫁。”

    蕭陽瞳孔微縮,眸光凝重。謝玨笑容越濃,一抹感慨欣慰投在顧衍身上。

    顧衍昂首挺胸,得意驕傲得不得了。

    “我爹脾氣急,一根筋。不過他看人還是很準的。”顧明暖似笑非笑,柳澈臉掛不住了。方才顧衍才罵他是畜生,看人準意味著沒看錯他?強硬道:“顧衍意圖毀婚,輕視辱罵於我,他還有理了?”

    “婚書不過是死物。人的品行卻在變化。柳公子在涼州時,對我姑姑百般孝順,也可稱為涼州俊傑。然而到帝都後,你漠視我姑姑重病無人侍奉。為權勢富貴巴結安福縣主,當時你可記得涼州顧明暖?”

    一番話說完,百姓也好,楊凌也罷都吶吶無言。

    人所共知柳澈時常陪著安福縣主遊覽帝都風光,安福縣主一月中有大半月都同柳澈形影不離。

    柳澈道:“我只把安福縣主當做妹妹,同她不過是兄妹之情。”

    顧明暖哦了一聲,漫不經心的笑道:“當成妹妹啊,柳公子對'妹妹'都存非分之想,不僅不信無德,還有無恥之心。明知柳公子是這樣的人,我爹若是勉強我嫁你?”

    說道此處,她停頓一會,眸子沉靜深邃,吐字如同道法銘文刻入每一個人的腦中,“我不是我爹的女兒,是他的仇人!”

    顧衍楞了一會,笑道:“對,對,誰把女兒嫁柳澈,誰就同自己親生女兒有仇。”

    “婚書算什麼?有兒女的幸福要緊嗎?”

    顧明暖繼續說道:“人在當世是該信守承諾,守信便是德。明知多年定下婚約是個坑,女婿人品卑劣,硬逼女兒守信入火坑,有違親情人倫。定人倫綱常為禮,禮同德應當兼備才是。有婚書不是不需要了解對方品行,成親本是喜事,倘若最後弄得雙方都不痛快,造就一對怨偶,喜事就變成壞事了。我以為多年前定下的婚書不應在誠信之列,人不是一成不變的物品,會隨著時間和環境的變化而改變。”

    柳澈怒道:“我沒變,變得是你們嫌貧愛富的心。”

    “你手中的婚書是五年前訂下的,五年前你可沒這麼高,沒這麼壯,更不似今日無恥無德連婚書都敢造假,意圖誣陷我爹,騙婚南陽顧氏。 ”

    顧明暖幽幽的嘆息聲沒有對柳澈的怨恨,只有被癩蛤蟆纏上的無奈,以及鄙夷輕視。

    “啪。”

    驚堂木聲陣陣,自從顧明暖進來,楊指揮使就沒撈到說話的機會,“顧氏,你有何證據說婚書是假的?本官早讓人檢驗過,婚書毫無問題,倘若你說不出道理來,本官必判你藐視王法之罪。”

    “大人,大人。”

    衙役跑進來,跪倒慌忙道:“姜——姜太夫人到了。”

    顧明暖回頭向大堂外看去,姜氏品妝大扮,身穿一品誥命的服飾,扶著錢嬤嬤的手走進來,她端莊,肅穆,一派威嚴。

    楊凌不過是三品官,躬身行禮:“見過姜太夫人。”

    姜氏先看了顧衍和顧明暖,唇邊勾出一抹淡笑,“楊大人是主審,不必多禮。”

    她直徑坐在擺在一側的椅子上,又道:“聽聞有人騙婚我顧家小姐,我特來聽一聽。楊大人,你繼續審案,當我不在就是。”

    怎麼可能當她不在?

    楊凌手伸向驚堂木,又收回來。

    姜太夫人不僅是一品誥命,在帝都名聲顯赫,她多年不管事很少外出,但同她交好的命婦全都是一等一的誥命夫人。

    當年楚帝兵敗被俘,是姜氏幫襯紀太后穩定局面並贖回楚帝。

    事關楚帝尊嚴,往事不能提。

    楚帝遷都南下,也多虧姜氏聯絡穩住江南世族,楚帝廢嫡后為妃,立江南世家之首周家嫡女為后,朝拜周皇后時,唯有姜氏稱病不到,強勢如周皇后這些年對姜氏也無可奈何。

    帝都的年輕人已經沒人記得姜氏了,然楊凌卻無法忘記昔日的傳奇。

    他萬萬想不到姜氏會重視顧衍? !

    南陽顧氏嫡裔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姜氏對兒子顧閣老都是淡淡的,怎會為顧衍親自來大堂?

    只是為維護南陽顧氏的名聲?

    楊凌抹了額頭的汗水,心慌意亂總覺得要壞事,暗自後悔偏幫柳家父子,“柳澈……把你手中的婚書拿給顧……顧小姐,本官想聽聽婚書如何是假的,如何矇騙得本官。”

    他警告的看了柳澈一眼,婚書倘若是假的,你就死定了!

    柳澈面上鎮定自若,腿肚子發抖,腳下無根,略顯虛懸,依命把婚書遞給顧明暖,她一定是嚇唬自己。

    顧明暖看過來,那雙平淡靜謐的眸子突然變得深幽微寒,讓柳澈不寒而栗,不由得倒退幾步。

    他穩住身體再看過去,顧明暖臉上重現明亮笑容,方才讓柳澈驚恐的寒意隨著她的笑容很快消失了,一切像是他的錯覺。

    柳澈記得當時的驚恐,確定不是錯覺!

    她是他認識的顧明暖嗎?

    她會不會是被什麼厲鬼俯身?

    “婚書是五年前訂下的?”顧明暖手指點著婚書上的日期,“柳公子可確定?”

    “澈兒。”柳雷拽了發楞的柳澈,低聲道:“問你話呢。”

    柳澈點點頭,“是五年前,不過媒人已於一年前病逝了。”

    他就不信顧明暖能找出偽造的痕跡!

    “五年前?!五年前定下的婚書竟用了松香墨書寫,我竟不知柳公子是製墨高手,比墨王還厲害的製墨高手,還是說當日墨王欺世盜名盜取柳公子研製出的松香墨,並在寧德妃娘娘華誕時獻上此墨,欺君罔上,名目張大得把陛下的墨寶掛在墨軒。”

    顧明暖含笑道:“柳公子,你認為是哪種可能?”

    滿堂皆驚,姜太夫人翹起嘴角,“還有一種可能。”

    顧明暖笑容變淡,“沒錯,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婚書根本就是假的。”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7 11:24 PM

第六十一章 翻盤?炫技

    婚書是假的?!

    顧明暖憑婚書是松香墨書寫斷定婚書是假的!

    堂上的楊指揮使,堂門口的百姓齊齊被震傻了,怎麼可能?

    戳破柳澈偽造婚書的騙局,不是因媒人,不是因為生辰八字不對,更不是因雙方祖父母姓名不妥,而是因為書寫婚書的用墨?!

    簡直駭人聽聞,太讓人震驚了。

    何況松香墨牽扯到墨王。

    墨王可是宗室遠親,身上流淌著楚太祖的血,他同尋常的製墨匠人大不一樣,柳澈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說墨王盜取他研製的松香墨。

    松香墨是楚帝寵妃寧德妃賜名,又有楚帝親筆所提的匾額在,柳澈的小肩膀根本扛不住這兩座大山。

    楊凌盯著顧明暖良久,“婚書是用松香墨所寫?本官怎麼看不出?”

    “顧明暖,你為悔婚真可是無所不用,你憑什麼斷定婚書所用墨硯是松香墨?”

    柳澈惱羞成怒,咬牙切齒且面目猙獰,“你以為牽扯到墨王,牽扯到陛下和寧德妃娘娘,就能證明婚書是假的?以為我會怕你?單憑字跡,你就能看出所用的墨硯?你可不是神人!”

    相比較柳澈的焦躁慌亂,顧明暖一如既往的從容鎮定,不過清麗的臉龐蒙上一層令人敬而遠之的寒意。

    “你做不到的事兒,不代表我做不到。我就是能從墨跡上辨別所用的墨硯,松香墨製作耗時頗多,比尋常的墨硯更好辨認。”

    她明明比柳澈挨上一頭,此時旁人卻感覺顧明暖無比高大耀眼。

    有才有貌,上得公堂。講得道理的女孩子配朝三暮四的柳澈太可惜了。

    細想方才她在大堂上說得一番說辭,不提婚書真偽,顧明暖就是看不上人品卑劣的柳澈,有什麼問題?

    倘若她因婚書錯嫁柳澈,世人才該扼腕痛惜,色色出眾的女孩子被豬拱了!

    姜氏眼睛一亮,慢悠悠的說道:“楊大人不如找幾塊墨寫字。讓我家暖丫頭試試能不能辨別墨硯不同。否則爭吵下去也辨不出婚書真偽。”

    “既然姜太夫人發話,本官依命就是。”

    楊凌命衙役多多準備各種墨硯,他同師爺商量半晌。親自提筆寫字。

    姜氏又道:“做好記號,省得有人耍賴,壞了大人的名頭。”

    “這……”楊凌略覺為難,若讓姜太夫人和顧家人做記號。他不放心,也有失去公允。

    “不如讓我試試!”

    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一個清如玉石相擊,激昂霸道,一個若清泉流淌,澀人溫柔。

    蕭陽和謝玨互看一眼。又幾乎同時邁入大堂。

    楊凌扶額,活祖宗,他們兩個都是活祖宗。

    他是誰都不敢得罪的。

    顧明暖著實弄不明白怎麼哪都有他們?

    謝玨注定是顧家未來的女婿。出言幫她倒也說得過去。

    蕭陽呢?

    他不是愛管閒事的人?!

    莫非怕給她的八萬兩銀子打了水漂?

    姜氏因謝玨皺眉,看向蕭陽時又多了一抹的複雜。有不悅,有警惕,亦有一絲的欣賞。

    在年輕一輩中,無人能同蕭陽比肩,他的出色不是因為他姓蕭,可不意味著姜氏樂意讓顧明暖同蕭陽有所牽絆。

    無論是靜北侯蕭越還是殷茹,姜氏一萬個看不上!

    “謝顧兩家有婚約,謝公子不適合。”

    蕭陽聲音慵懶,走到書案前,楊凌畏懼於他,鎮定的說道:“本官同蕭指揮使一起做記號。”

    這可是柳澈翻盤的唯一希望,蕭陽態度不明,楊凌不得不謹慎。

    蕭陽提筆問道:“你認為她做不到?”語氣頗有嘲諷的味道。

    “……不好說。”楊凌理智上認為根本就不可能有人做到!

    謝玨失落之色一閃而過,向顧明暖信任般點頭,“我壓你贏!”

    他肯定的語氣,必勝的話語有讓人信服的力量,蕭陽提筆的手微頓,顧明暖​​和謝玨之間肯定有他所不知的默契。

    到底是何原因讓潔身自好鍾情於顧明菲的謝玨時刻關注顧明暖?

    他心裡咕嘟嘟冒著氣泡,手指幾乎掰斷毛筆,陌生的感覺讓蕭陽本能的討厭謝玨!

    朝三暮四的謝玨竟還敢‘勾引’顧明暖?

    就算謝玨討好姜太夫人,比他更得顧衍看中,謝玨也娶不到顧明暖!

    桌上擺放了楊凌所能找到的所有墨硯,為增加辨識難度,楊凌找得墨硯多是相近的。

    他催促面色陰沉的蕭陽,“蕭指揮使可以動筆了。”

    就在此時,顧明暖背對寫字的蕭陽,全然不去看他用那塊墨硯。

    百姓紛紛稱讚,“好!”

    不管顧明暖最後能不能猜中所有的墨硯,她光明磊落的舉動讓人心升敬意。

    蕭陽想了想,在一般無二的紙張上書寫《詩經》之《關鳩》,用每一種墨硯寫了十餘首關鳩。

    筆跡一般無二,寫到最後一首時,蕭陽似有所思,白釉般臉龐隱約顯現一絲頓悟。

    他放下毛筆後,把在紙張角落裡標明序號的宣紙遞給楊凌。

    衙役把放著墨硯的桌子撤到顧明暖看不到的地方,姜氏讓錢嬤嬤注意衙役是否偷換墨硯的位置。

    “顧小姐,可以轉過身了。”

    楊凌如今已經騎虎難下,硬著頭皮把一疊宣紙遞給顧明暖,瞥了一眼面色時陰時陽,隱有崩潰之兆的柳澈,他暗道一聲倒霉,只怕婚書是假的!

    只能盼著顧明暖沒有神乎其神的技藝!

    據說世上只有墨王能做到憑墨跡辨別墨硯,可誰都沒親眼見過。

    顧明暖不過十五,就是從生下來辨識墨硯也做不到!

    畢竟墨王終生同墨硯打交道,早已年過半百。

    顧明暖先熟清楚紙張數目,道:“十二張?難為楊指揮使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找齊墨硯。”

    已知的墨硯種類除了專供楚帝用的帝王墨之外只有十二種。

    楊凌為難一個尚未及笄的女孩子。真是有夠無恥的,百姓不由得發出嗡嗡的不滿聲。

    同情弱者是人之本能,雖然顧明暖不需要同情,但大多人願意看到弱者逆襲。

    以墨跡辨別墨硯的事百年未必能出一樁,衙門門口的人越聚越多,他們都盼顧明暖贏!

    楊凌不至於因顧明暖一句話下不了台,面上訕訕的。故作姿態清咳一聲。 “墨硯足夠多才能驗出真才實學,也可避免有人非議顧小姐運氣好,本官一向公允。對原告柳雷柳澈負責。”

    蕭陽彈了彈手指,慵懶回道:“楊指揮使認真負責,我定當承稟陛下你對柳雷和南陽顧氏嫡裔一視同仁。”

    “蕭指揮使你……”

    楊凌臉龐煞白,楚帝對姜太夫人極是尊重。而柳雷……不過是混血的漢人,因為過去的遭遇。楚帝對混血漢人缺乏足夠的信任,應該說他只相信曾經助他脫困的人。

    對柳家和顧家一視同仁就意味著偏幫柳家!

    顧明暖驚訝蕭陽連向楚帝打小報告都會了? !實在很難想像‘目中無人’高冷的蕭陽怎麼向楚帝打小報告。

    別得她到是沒想太多。

    謝玨蹙緊眉頭向右邊橫移一步,站在顧明暖正後方,他擋住了大堂外的某道投在顧明暖身上的視線目光。

    蕭陽向外看去。是寧侯二公子李玉? !

    痴迷依戀盛滿李玉的眸子。

    大堂門口,李玉只能看到如勁竹的謝玨,又因為周圍人挨人。人擠人動彈不得,他哪怕墊起腳尖都看不到顧明暖。緊緊抿著嘴唇一絲沮喪湧上心頭,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何頻頻在意顧明暖。

    按說她對他的冷漠疏遠,他也應該疏遠顧明暖才是,偏偏他捨不得,拼命想靠近她。

    大堂中顧明暖自然不知李玉的心思,捻起第一張宣紙,看清楚蕭陽寫得詩詞?

    蕭陽這是何意?

    前生她聽說蕭陽是鐵石心腸,不為女色所動。

    他還會寫詩經.關鳩?

    在楚國習俗中,男子對女子表示好感大多用關鳩的。

    顧明暖向他看去,蕭陽一樣目若晴空,姿態慵懶……許是她想多了,他不明白這首詩經的意義。

    站在蕭陽身後的兄弟兩人對視一眼,裝作沒看到主人耳根子紅了!

    顧明暖斂住心神不再為外物或是外人所擾,修剪得很好的圓潤指甲碰觸宣紙的字跡,鼻子湊近輕輕聞了聞,唇邊綻放自信的笑容:“悉如墨,挺久遠的墨了。”

    守著墨硯的衙役道:“正確。”

    “好!”百姓叫好聲不絕於耳。

    柳雷強撐著對柳澈小聲道:“她不可能都猜對。”

    “第二張是松菸墨。”

    “正確。”

    “第三張是松油墨。”

    “正確。”

    彼此起伏的正確聲讓柳澈面色越來越難看,楊凌也坐不住了目瞪口呆望向顧明暖,真有如此神人? !

    柳澈見顧明暖拿起最後一張宣紙,氣急敗壞的念叨:“猜不中,猜不中。”

    顧明暖想了半晌,抬起亮若星子的眸子,“最後是松香墨,沒想到楊指揮使捨得用御賜的墨硯。”

    衙役高喊正確的聲音剛一落地,此起彼伏的掌聲響徹雲霄,百姓們大呼過癮,鼓掌很有節奏感,啪啪,啪啪啪,啪啪。

    柳雷失魂落魄,柳澈卻道:“不算,不算!我不相信!就算你能猜中所有墨硯,婚書也不是松香墨所寫。”

    他指著顧明暖,發狂猙獰道:“你一定是運氣好或是有人給你通風報信,傳遞消息。”

    方才他還是被顧衍侮辱輕視的年輕俊傑,如今柳澈讓人不齒!

    偽造婚書騙婚在前,被技高一籌的顧小姐識破還不認賬,不單單是人品卑劣,他根本就是無賴!

    “果真是身體裡流淌蠻夷羌族血,不尊禮數,卑劣無恥,背信棄義。”

    “不配為人,不配為人!”

    柳雷聽見這話,雙腿直打哆嗦,背信棄義的罪名太沉重了,萬一被楚帝聽到,柳雷三品將軍的頭銜一定​​會被削掉的。

    楊凌啪啪的拍驚堂木,“肅靜,肅靜!”

    最後還是衙役威武的聲音壓下百姓的議論,楊凌暗惱被柳澈陷害了,“顧小姐神乎其神,厲害,本官佩服。”

    他話鋒一轉,勉強道:“只是婚書的用墨是松香墨略有證據不足。”

    顧明暖含笑反問,“大人可有證據說婚書上的字不是松香墨所寫?”

    她做了這麼多還說證據不足,楊凌真是臉皮夠厚的。

    “老夫來證明可能取信楊指揮使?”

    “……”

    楊凌看清來人,面如死灰,閃過絕望之色,“下官見過鎮國將軍。”

    墨軒的主人,帶著鎮國將軍爵位的墨王現身大堂之上。

    顧明暖納悶行蹤飄渺的墨王是誰請來的?

    馮廠督?

    他不會輕易暴漏同顧衍的關係!

    姜太夫人?

    同墨王沒交情。

    顧明暖把認識的人都想了一遍,找不出誰這麼大能耐把墨王請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7 11:30 PM

第六十二章 交鋒?勁爆

    墨王一身普通的藏青褂子,靴子沾滿泥濘,風塵僕僕,面露倦怠,看樣子他是匆忙趕回帝都的。

    他為尋找制墨的原料足跡遍布天下,行蹤飄渺,能找到墨王都是奇蹟了,更別提讓心中只有墨硯的墨王快馬加鞭返回帝都。

    楚帝都未必能做到。

    顧明暖同蕭陽目光相碰即離,不應該是他!

    墨王見顧明暖能憑墨跡辨識墨硯種類,一掃倦怠頹勢,宛若尋到知己一般,詢問顧明暖其中訣竅。

    兩人在大堂上從墨硯的種類說到墨硯的製法,越說越投契,旁人只覺得他們的話好高深,完全聽不懂。

    能得墨王讚許,足以證明顧明暖以字辨識墨硯絕非運氣。

    顧小姐有神乎其神的技藝已經不會再有人懷疑了。

    楊凌坐如針氈,想不到顧家能請動墨王,他不敢打斷墨王同顧明暖交流心得。

    蕭陽慢吞吞的說道:“楊指揮使等著鎮國將軍辨別婚書真偽。”

    “把婚書拿來。”墨王頗為意外蕭陽現身大堂,低聲忘年交顧明暖:“他是誰?”

    蕭陽面色一凜,顧明暖抿嘴忍笑,幹得漂亮,墨王!

    直到欣賞夠蕭陽的囧然,她才小聲道:“靜北侯的小叔叔,官居五城兵馬司前軍指揮使。”

    又怕墨王因方才的話得罪蕭陽,顧明暖聲音大了不少:“蕭指揮使來帝都不久,同您從沒碰過面,難怪您不知他的威名。”

    言下之意,墨王理由充足,蕭陽若因此報復墨王心眼就太小了!

    在顧明暖印象裡他就那麼容不得人?沒胸襟氣度?

    聽完顧明暖的介紹後。墨王對蕭陽果真慎重起來,連聲道:“方才不知蕭指揮大名,還望你原諒老夫眼拙,老夫沒想到剛回帝都就碰見如蕭指揮使這等青年才俊。”

    他不關心仕途,不意味敢得罪權臣蕭家。

    蕭陽在北地名頭不如靜北侯蕭越響亮,然誰都明白蕭陽對蕭家的影響力。

    墨王接過婚書,認真得看了一眼。道:“的確是老夫三年前所做的松香墨。老夫記得涼州地處偏遠,劃為貢品的松香墨很難流入涼州。”

    誰家有松香墨都當做寶貝!

    柳澈書房的墨硯是安福縣主送的。

    “大膽柳澈!”楊凌憤怒的啪啪拍驚堂木,剛正怒道:“你竟敢蒙蔽本官。偽造婚書!不是墨王親臨,不是顧小姐技高一籌,本官差點被你一番花言巧語蒙蔽了。”

    柳澈雙腿一軟,跪了下來。 “大人,我……我……”嗚咽難言。一袖掩面,“我只想娶顧表妹,因對她一片真心,才會……才會做下錯事。”

    楊凌暗道柳澈還不算蠢!

    以癡情動人到可法外開恩。

    一直沉默的顧衍突然衝上來。對柳澈拳打腳踢,鐵拳專落在柳澈最疼的地方,“混球!你對小暖一片痴心就用假婚書騙婚?騙婚不成又誣告於我。你的愛慕太廉價卑劣,誰被你愛慕誰倒霉!”

    “你別以為認錯。我就會放過你!”

    “誰敢算計我女兒,我就敢要誰的命。”

    柳澈被顧衍一頓拳頭打成了破布,眼眶裂了,嘴角裂了,噴出好好幾口的血……楊凌本想讓顧衍發洩一番好大事化小,豈料顧衍招招致命,這是要生生打死柳澈啊。

    楊凌忙道:“顧衍,住手,住手,大堂之上由不得你放肆!”

    顧明暖見柳澈有被顧衍打死的危險,出聲道:“爹,等姑姑的事了,您再動手吧。”

    “算你小子命大!”顧衍踹了柳澈一腳,啐了一口,退回顧明暖身後。

    姜氏望向顧衍的目光頗是無奈,顧衍摸了摸鼻子,心虛啥?他本來就是以拳頭開路的。

    柳澈被打得太慘了,楊凌都不忍看,“柳將軍給令公子請個大夫吧。”

    “是該請一個大夫,省得一會手忙腳亂救不了柳將軍的命!”

    顧明暖贊同的點頭。

    柳雷頓時生出一股恐懼,她還想怎樣? !

    “方才楊大人說柳澈蒙蔽您,可我聽說柳澈拜會過您後,才手持假婚書誣告我爹?”

    “一派胡言!”楊凌正色道:“顧小姐,你可不要亂說!本官行事堂堂正正,斷然不會和柳澈私通,況且顧小姐一世家小姐,從哪聽到的消息?”

    “我爹一直注意著柳家動靜。”

    顧明暖當然不會暴漏同東廠的關係,從容的笑道:“楊大人不知我爹曾是西涼軍校尉麼?除了上陣殺敵外,他還擅長追蹤。他明白柳家人詭計多端才悄悄的盯梢,柳雷來帝都後警惕心比不上做西涼將軍時,被我爹查到他領柳澈拜會楊大人也不奇怪。”

    楊凌額頭布上密密麻麻一層冷汗,“僅憑你們父女一面之詞,不足為信。”

    顧明暖故意這麼說就是看看楊凌敢不敢把殷茹拉下水!

    “主審涉案,不是應當換個主審?”

    顧明暖同蕭陽的目光碰到一處,真正的電閃雷鳴,電光四射,“蕭指揮使,您說呢?”

    她想做什麼?

    蕭陽來審此案,就算楊凌最後沒把殷茹供出來,楊凌被罷官後,蕭陽親手斷殷茹的馬前卒,以殷茹睚眥必報的性子面上不說,心裡更記恨他。

    引動蕭家內亂連楚帝都做不到,她——有可能辦到?

    蕭陽微微的笑著,笑容矜貴又溫和,“主審?挺有趣的,多謝顧小姐給我做主審的機會。”

    縱然他帶著溫和的笑也顯出肅穆和冷峻。

    顧明暖垂下眼瞼不去看蕭陽。

    楊凌忙讓開主審的位置,看向顧明暖眼裡露出嘲諷和憐憫,膽子太大了,敢算計蕭陽?

    “柳雷,我問你當日可去過楊凌府上?”

    “大人,我……”

    “去過,還是沒去過!”

    蕭陽聲音嚴厲,鋒利目光讓見慣血腥的柳雷心中都不由得一緊,納悶蕭陽是向著誰?

    他們父子因殷茹的拜帖才見得楊凌!

    就算蕭家內部有紛爭,蕭陽總不會當外人的面給靜北侯夫人難堪,幫著顧明暖欺負殷夫人!

    柳雷稍一思量,“是去見過楊大人,可當時……”

    “書記官,記下柳雷的口供。”蕭陽打斷柳雷的狡辯,道:“審案前,柳雷和楊凌私下碰面。”

    “是,蕭指揮使。”

    書記官聽命記錄在案。

    楊凌張了張嘴,無力垂下腦袋。

    蕭陽乾淨利索的處理後,問道:“顧明暖,你還有何話說?”

    這彷彿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一人坐在高堂上,冷峻威嚴,一人站在堂下,沉著自持。

    五城兵馬司的大堂似只剩下他們兩人,對視,交鋒,亦有心心相惜之感。

    謝玨和姜氏眉頭越皺越緊,唯有顧衍感覺不到顧明暖和蕭陽之間的異樣。

    顧明暖從不為做出的決定後悔,回道:“並非是我有話,而是我的姑姑狀告柳雷誘奸民女,失信違諾,威逼強納良民為妾。”

    滿堂皆驚!

    楚律上,姦淫是重罪,搶納良民為妾也觸犯律條。

    只不過官宦人家有錢又勢自然能讓受委屈的女子閉嘴,當事人不追究,姦淫等罪很難判定。

    極少有失貞的女子敢上告的。

    悔婚案的過程稱得上離奇,已經讓百姓看得大呼過癮,沒想到還有更勁爆的誘奸案!

    蕭陽問道:“你姑姑在何處?”

    “……民婦……民婦顧氏求大人做主。”

    顧氏身體微顫抖,面白如紙,可她依然穿過指指點點的百姓,邁進大堂,雙膝似再撐不住,跪倒道:“民婦在!”

    她今日一定要為自己討回公道!

    小暖說得是,有仇不報難道等著來世再雪恨?

    卑劣無恥得是柳雷夫妻。

    顧氏目光堅定起來,哪怕日後她投繯守節,今日也要痛痛快快的,雙手高舉狀紙,“還請蕭指揮使過目!”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7 11:35 PM

第六十三章 結案?報應!

    一張尋常的訴狀,不是血書,也沒煽情的話語,顧氏是楚國立國以來第一位狀告官員誘姦良女,逼良為妾的女人。

    蕭陽接到手中的狀紙平添幾分的沉重。

    他漸漸目光凝重,尤其看向顧明暖時更是沉如水,宛若一塊黑曜石。

    女子在被欺辱凌辱後,倘若忍氣吞聲或是為名聲聽之任之,只能助長惡人的囂張氣焰,沒有人會同情被凌辱的可憐女子。唯有她自己立起來才有可能為自己討回公道。

    “有意思,真有意思。”

    蕭陽認真看完狀紙後,把狀紙放在一旁,輕描淡寫的說道:“我因此案青史留名。”

    至於是好名聲,還是被後世握著編寫史書的男人責罵,他並沒過多計較。

    顧氏莫名鬆了一口氣,頓時感覺肩膀的重量卸掉一小半。

    顧明暖眸裡閃過對蕭陽的佩服之色,他敢接下狀紙!

    她沒看錯他。

    柳雷聽到顧氏上告後,他全身無力,瞳孔不可置信的放大,她怎麼敢?不要名聲了?

    “柳雷,你可承認顧氏的控訴?”蕭陽的聲音平淡如波。

    “無稽之談,無稽之談!”

    柳雷矢口否認,眼中極快閃過一絲凌厲,“當年我已經是西涼校尉,擢昇在即,怎會做下糊塗事?我感念顧氏曾經的救命之恩,為她弟弟謀劃前程,她以感謝為名來我府上……趁我酒醉,爬上我的床,我夫人被此事氣得吐血連連,臥病不起,她又是哭又是求。我只能答應納她為妾。”

    話音莫名的悲憤,對顧氏不要臉的不齒。

    顧氏身體一震,揚起頭看向柳雷,輕言輕語的問道:“你不覺虧心嗎?”

    柳雷琥珀的瞳孔微縮,咬牙道:“為顧衍,你不惜於我苟合,如今仗著顧衍成了南陽顧氏嫡裔。當眾冤枉我。顛倒是非黑白,顧珺,我看錯了你!”

    他似不屑再看顧氏。一臉正派,唇邊帶著失望的苦笑。

    “柳將軍可還記得當日在書房裡,我同你的賭局?”

    顧明暖站出來,拿出早已準備證詞。親自呈送給蕭陽。

    隔著三尺寬的條案,她和蕭陽目光再次碰到一起。指尖因傳遞供詞而相碰。

    蕭陽冷面取過證據,顧明暖再次後退。

    他眸子閃過一絲惱怒,不知是對他表現不滿,還是對同樣‘冷面無情’的顧明暖。

    柳雷臉色聚變。大聲叫嚷:“蕭大人明鑑,顧明暖同涼州監軍有故,她承上的證據不足為信。一定是馮監軍偽造……”

    “是真是假,我自會辨識。”

    蕭陽漫不經心。冷冷反問柳雷一句,“你控訴馮監軍因私廢公?不滿陛下派去撤換你的馮監軍?”

    馮小寶雖然不是東廠的,可他有個東廠廠督乾爹!

    柳雷這句話等同於得罪所有的大太監。

    太監品行參差不齊,他們內鬥得很厲害,一旦有人挑太監的不是,他們比文臣團結得多。

    楚帝被勳貴武將坑了一次,狼狽遷都南下又面對世族文臣的壓力,最近幾年楚帝最信任宦官太監。

    蕭陽這是給柳雷挖坑。

    柳雷氣急敗壞的說道:“顧明暖當日在將軍府就說過……”

    “我在將軍府說過很多話,柳將軍指得是哪一句?”

    顧明暖徐徐的笑著,同蕭陽一剛一柔,配合得極是默契。

    蕭陽嘴角勾出弧度,她坑人也是面不改色,心黑臉皮厚,他早涼州時就領教過了。

    噹噹當,蕭陽手指徐徐的敲著桌案,旁觀柳雷一會青一會紫的便秘臉色。

    柳雷手點著顧明暖,“賭局,你不是說你比我先得到證據?還說同馮監軍……你還說同他有人情往來。”

    顧明暖哦了說一聲,散漫的反駁:“證據呢?柳將軍有證據嗎?”

    “……”

    柳雷差一點氣個倒仰,他性情本就急,跺腳哇哇大叫,“當日在書房裡只有你我二人,我哪來的證據?”

    顧明暖回道:“當日你欺負我姑姑時,也只有你們兩人,證據不好找。”

    蕭陽突然插嘴,“我記得顧衍因得罪馮監軍掛冠求去,還被馮監軍用一張拜帖弄進了涼州知府大牢,得虧涼州知府公正廉明,為顧衍洗脫冤枉,顧衍才得以無罪開釋。他在涼州呆不下去,也是因馮監軍。”

    柳雷瞠目結舌,他一點都沒聽過!

    “蕭指揮使,此事我能證明,當日我正在涼州遊學。”

    謝玨品行高潔,人品貴重,容貌完美,他的話極容易讓人信服。

    柳雷面如死灰,向蕭陽,向衙役,向堂前看熱鬧的百姓,不停的重複:“她真說過和馮監軍交好,顧明暖有意陷害我……她心機歹毒,坑我啊。”

    沒人再相信柳家父子!

    顧明暖道:“有句話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當年的證據雖然被你毀了大半,但事實不可能被虛偽掩蓋,哪怕你現在還是涼州將軍,真相總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蕭陽低頭看了充分的‘證據’,馮監軍這是拼了!

    不僅找到當日給柳雷買迷藥的僕從,還有藥店伙計等證明。

    “西城鐵匠說當日柳雷許諾喪妻後續娶顧氏為繼室,喝醉後便不認賬,拉著他說想要顧氏為妾,並多次喝醉得意洋洋的說,顧氏被你強暴了!”

    “不可能。”柳雷大怒:“蕭大人,他的話不足為信,他和顧珺早有私情。”

    “證據顯示,他和顧氏清清白白,從未再碰過面,哪來得私情?”

    “是顧珺做妾前,我知道他們是青梅竹馬!”

    柳雷停住口,一臉的懊悔。

    “怎麼不繼續說下去?”

    蕭陽把其中一頁證據抽出來,狠狠的甩到柳雷臉上,柔軟的宣紙竟然在柳雷臉上畫出一道血痕:

    “狼子野心。怎麼都養不熟!冒領他人軍功,強佔他人心悅愛慕之人,最後竟以莫須有的罪名,把真正的功臣趕出西涼軍,以此達到你獨占西涼軍的目的。 ”

    不等柳雷辯駁,蕭陽又道:“顧氏做得最錯的一件事,不是被你蒙蔽欺騙多年。為柳家和柳澈鞠躬盡瘁。她當年就不該救你!”

    顧氏捂臉無聲的落淚,一時心軟毀了她一生。

    顧明暖輕聲安撫顧氏,世道本就對女子不公。若是再遇人不淑,對女子來說是毀滅性的。

    楊凌心急如焚,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蕭指揮使。我……我被柳雷父子騙了。”

    蕭陽眼中閃過一絲凌厲鋒芒,楊凌打了個哆嗦。湊到蕭陽耳邊,僅用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在下同殷夫人有故,接納柳雷父子也是因殷夫人的拜帖……”

    他望著蕭陽的眼睛。

    片刻後。蕭陽晴空的眸子閃過玩味,反​​問:“你是威脅我?”

    “蕭大人!”

    “蕭家的事此時還輪不到靜北侯夫人發號施令!”

    楊凌被蕭陽突然爆發的氣勢逼退好幾步。

    蕭陽是什麼人?

    打了靜北侯臉面,靜北侯都得承認教訓得是的蕭家四老爺!

    他剛來帝都。楚帝都對其禮讓三分,恩寵遠高於謝玨。

    尊貴如殷茹都得在他面前畢恭畢敬聆聽教訓。

    他怎麼會認為蕭陽會給自己面子?

    不。會給靜北侯夫人面子!

    今日的官司不至於讓楊凌徹底丟官,但他必然會被降職使用調往冷門衙門,五城兵馬司右軍指揮使的官位是保不住了,沒了實權,在官員多如狗的帝都,誰還看得起他?

    “你毀了我姐一輩子!”

    顧衍赤紅雙眸,操鐵拳和柳雷再次打到一起,“不僅毀了我姐,還讓劉大哥……只能在涼州做鐵匠,佔據他的軍功……你忘恩負義,劉大哥曾在疆場上為你擋過致命一擊!”

    蕭陽擺手,衙役們一個似看不到柳雷被顧衍壓著打。

    狂暴狀態下的顧衍破壞力戰力極是驚人,柳雷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姜氏扶額長嘆,一臉的無奈,顧明暖小聲寬慰:“其實我爹平時沒這麼暴躁,他被逼急了。”

    “方才叫來的大夫不知能不能保住柳雷父子的命。”姜氏莞爾一笑,“暖丫頭挺有先見之明的。”

    她是了解顧衍的脾性!

    “顧小姐。”

    蕭陽不在意堂上的事端,書記官做好的筆錄再結合證據口供自然會呈給內閣擬票,然後再由楚帝御覽。

    他負手站而立。

    顧明暖問道:“蕭指揮使還有事?”

    “銀子!”蕭陽語調惆悵,隱隱有幾分委屈,他怎會又出錢,又出力呢?

    顧明暖楞了會兒,低笑道:“不是還差兩萬?”

    “你真不給我打折?”

    “我何時答應給你打折?”

    顧明暖向他眨了眨眼睛,心情大好,笑容格外明媚。

    突然柳雷一聲吼叫:“顧衍!就算我輸了官司,顧珺也得不了好,她的名聲毀了,你的寶貝女兒也會受她的牽連!”

    “璇璣觀主到。”

    百姓再一次讓出一條通路來,今日的見聞真是過癮,會不會還有高-潮?

    一身道袍的璇璣觀主駕臨大堂,被飛快沖向她的顧衍嚇了一跳。

    顧衍儀表堂堂,雖然皮膚黑了點,硬漢般的模樣挺英俊的。

    “你……”

    “璇璣觀主,您是好人,大好人。”

    顧衍先把她一頓誇,“你讓我姐同你清修如何?”

    雖然她是為這事來的,可完全沒​​預料到顧衍回來這一招,她聽別人稱讚的話聽得多了,唯有顧衍的話讓她臉頰微熱,點頭道:“我正有此意。”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8 11:10 AM

第六十四章 紛亂?幕後

    璇璣觀主臉頰緋紅,顧衍眸子黑亮,兩人面對面站得很近,畫面略有詭異。

    姜氏先看了看顧衍和璇璣觀主,又看了看正小聲同蕭陽說話的顧明暖,一向冷傲‘目中無人’的蕭陽輕笑著,姜氏輕咳:“咳咳。”

    “我早有意讓顧珺隨我清修。”

    璇璣觀主最先反應過來此舉不妥,越過顧衍,扶起顧氏,感慨道:“你做到許多人不敢做的事兒,世上多幾個如你的女子就好了,你去璇璣觀清修才不辜負我建璇璣觀的初衷。”

    她也知強人所難,顧氏的身份和顧明暖的謀劃成就這樁官司,因顧氏,那些被欺辱被壓迫的苦情女子總會多了一絲的希望。

    此刻璇璣觀主想即便沒顧明暖解得璇璣圖詩,她也會把顧氏收進璇璣觀去。

    顧氏本以為自己會沒臉見人,沒想到得到璇璣觀主垂愛,一時大喜,抹去淚水感激道:“多謝觀主收留,我願意……願意落髮修行。”

    “觀裡的人多是帶髮修行,誠心修行不在落髮上。”

    沒等顧氏再言,顧衍插嘴道:“璇璣觀主說得對!姐姐,你先去璇璣觀住兩日再說。”

    他一會就給劉鐵匠送信。

    “小暖。”顧衍又一陣風衝到女兒身旁,目光凶悍的盯著蕭陽。

    蕭陽納悶費解顧衍對他怎麼就百般看不上?

    他就算不是最討人喜歡的,也不至於總是被顧衍嫌棄,兩人似不共戴天的仇人。

    蕭陽不想想在涼州時,為一顆千機丸,他派去的暗衛差一點沒把顧衍父女給宰了。

    最後顧衍平安無事不是蕭陽心慈手軟。是顧明暖‘解開’了‘誤會’。

    顧衍能喜歡他才怪!

    姜氏起身道:“兩日後顧衍歸宗之禮,蕭指揮使倘若有空,不妨來顧宅觀禮。”

    蕭陽點點頭,負手離開大堂。

    顧衍歸宗就徹徹底底是顧家人了,姜太夫人是想向他挑明這點,顧衍是顧氏子弟又怎樣?能阻止他見顧明暖?

    被顧衍暴揍一頓的柳雷父子因大夫全力救治勉強保住性命,他們被關押進牢房。等候刑部量刑。

    顧衍堂兄顧閣老管著刑部。可以想見柳家父子的下場了。

    璇璣觀主拉顧明暖的手讚道:“我本以為你已經很了不起了,今日你憑墨跡就能辨識墨硯,著實讓我大開眼界。往後你一定要常去璇璣觀坐坐。教教我怎麼辨識墨硯。”

    “雕蟲小技而已。”顧明暖謙虛的一笑:“觀主幫我甚多,只要觀主想聽,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前生她為李玉鑽研墨硯。曾制出不亞於松香墨的墨硯送李玉做禮物。

    她以前不過是為李玉拼盡一切的女子。

    只有方才炫技時,她才感覺一切是值得的。心境不再局限在男人身上!

    同璇璣觀主交好也是她所願,最好能扭轉璇璣觀主前生的結局。

    璇璣觀主眉間隱有桃紅……顧明暖仔細再看,卻再難看出異樣來,莫非是她看錯了?

    顧衍躲避姜氏目光。拽了顧明暖的胳膊,“走,我們回客棧。你答應過給我做好吃的。”

    “觀主若是不嫌棄,不如一起如何?”

    “……不了。觀裡還有事。”

    璇璣觀主拒絕並不讓她意外,可璇璣觀主偶爾瞥向顧衍……幾個意思?

    顧明暖記得璇璣觀主同戰死的駙馬感情很深的,父親同駙馬容貌酷似?

    姜氏道:“暖丫頭,我先回去了。”

    “伯祖母……我。”

    顧衍在後暗拽顧明暖,她便說道:“今日多謝伯祖母。”

    姜氏唇邊微露苦澀,“見你們父女安好,我便放心了。”

    錢嬤嬤不滿的瞪了一眼顧衍,扶著姜氏離開。

    謝玨沒同顧明暖道別,他是最先離開衙門的一個。

    “爹,您對姜太夫人……”

    “不知怎麼回事,我在她面前渾身不自在。”顧衍話語裡隱含莫名的敬畏。

    顧明暖笑道:“她是最講究體統規矩的,難怪您不自在。”

    同柳雷父子打了一架,顧衍多日的委屈鬱悶盡消,如下山的猛虎精力極是旺盛,他眉飛色舞的聽女兒講述這幾日的經歷。

    顧明暖掏出手絹,遞給顧衍,道:“左眼角有血跡。”

    聲音柔軟,眸光似水。

    顧衍把臉湊過去,滿不在乎:“我看不見,小暖幫我。”

    路上行人不多,又沒人注意他們。

    顧明暖早已習慣為父親操持衣食住行,她動作極快的擦去血痕……笑盈盈同顧衍一起回客棧,姑姑隨璇璣觀主離開,百姓的議論很難傳進璇璣觀。

    顧氏承受的輿論非議會少很多。

    在顧衍和顧明暖走後,一道牆壁的陰影中走出一人,他怔怔望著顧明暖離去的方向,她的溫柔,她的體貼,她的笑容,她的一切……應該是他的。

    李玉面露痛苦之色,完好的胸口似裂開怎樣都填不滿的窟窿,很疼,很空。

    “二少爺,夫人讓您盡快回侯府。”

    “母親又有何事?”

    “夫人說侯爺病了。”

    李玉憂心父親寧侯病情,隨小廝趕回寧侯府,眼前一直浮現顧明暖辨識墨硯時的自信耀眼,以及她對顧衍的溫柔……他中毒入魔了,不僅持續不斷做著詭異的夢——有一個為他付出一切的溫柔女子,白天也不得安寧。

    只有顧明暖能解救他!

    璇璣觀主的書信送到後宮,趙賢妃手中搖著湘妃扇,顯得嬌媚迷人,對給她唸書信的宮尚宮道:“這麼說沒墨王出現,顧家小姐也可證明婚書是假的? ”

    “奴婢覺得顧小姐辨墨的技巧神乎其神……”

    宮尚宮偷偷看去,賢妃主子心情似乎很不錯,雙眸比過去更有精神?

    是精神!

    以前賢妃主子很難有此情緒外漏之時,無論是獲得帝寵,還是應對後宮嫉妒生事的後宮妃嬪,賢妃沉穩得似歷盡滄桑的老者——睿智明達,缺少精神!

    “聰明!不僅聰明還很有本事。”

    賢妃有一下沒一下的搖著扇子,垂下的圓珠扇子墜轉動,慢慢閉上眸子彷彿冥想顧明暖炫技時的情景……低低沉吟:“我都做不到。”

    宮尚宮懷疑自己聽錯了看錯了,再向賢妃主子看去時,她似已經入睡。

    她躡手躡腳的起身,聽賢妃道:“把阿寧的書信留下。”

    書信擱在離賢妃最近的小桌上,她唇邊的笑容慢慢多了起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8 11:16 AM

第六十五章 名聲?嫉妒!

    五城兵馬司大堂上發生的奇蹟被帝都百姓傳得活靈活現。

    許久不曾露面的墨王親臨更為顧明暖增添一抹神奇色彩。

    最讓人津津樂道得還是顧家小姐憑墨跡辨別墨硯的絕活!

    傳說墨王能做到,可誰也沒親眼見過。

    顧明暖確確實實在眾人面前做到了!

    她還是個未曾及笄的女孩子。

    不佩服都不行。

    一時之間,顧明暖之名響徹帝都。

    就連楚帝召見閣老們議事時都提及了此事。

    楚帝把顧閣老單獨叫出來,“聽賢妃說起過辨墨硯炫技的經過,你侄女挺厲害的。”

    顧征一時不好回答,喏喏稱是。

    楚帝大笑:“找個適合的機會讓你侄女給朕也表演一次,讓宮裡的人見見世面。”

    皇帝和閣老的奏對很快流傳出去,楚帝撇下大事不問,單獨過提起顧明暖,還要她有空入宮……這消息足以讓世人震動!

    如同烈​​火上澆了一勺油,顧明暖名聲更加響亮,遠超許多名門世家精心培養出來的小姐。

    對此,顧明暖很是無奈,顯赫的名聲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

    “小暖,這是好事吧。”

    顧衍站在試衣鏡面前,顧明暖為他整理衣襟,他沒注意鏡子裡俊秀英挺的自己,看出鏡子里女兒眉間蹙著‘幽怨’‘無奈’。

    她彎腰把散發溫潤光芒的碧玉掛在顧衍腰間,理了理垂下的穗兒,“自然是好事,他們誇我多些,議論姑姑就會少些。”

    顧衍聽到女兒確定的答案。便不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們怎麼誇小暖都不過分。”

    顧明暖心知肚明倘若背後無人推動,她的名聲根本不會如此響亮。

    找不到幕後之人,她總感覺不踏實。

    幕後之人為何會為她不予餘力的揚名? !

    此人到底是誰?

    她已經初步排除顧家的因素,舅公馮廠督也不可能,東廠做不到為她揚名,馮廠督也不會因這點小事就暴漏同顧衍的關係。

    蕭陽?

    這個名字很快被顧明暖劃掉了。他們之間頗為複雜——似友似敵。蕭陽不可能豁出一切幫她。

    而且她名聲是否顯赫和蕭陽都沒太大關係。

    她默默無聞時,蕭陽都親自泡茶給她喝了,名聲顯赫後。蕭陽還不是一樣泡茶? !

    “這身衣服很不舒服。”顧衍不是抻著袖子,就是揪衣襟,“小暖,我一定要穿?”

    “歸宗是樁大事。顧氏一族又是顯赫望族,您衣著不得體會給顧家抹黑的。”

    顧明暖溫言勸說。望著鏡子裡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的男人,她欣慰般連連點頭,顧衍性情爽直本就顯得年輕。穿上杭綢直裰後,英挺中多了一分儒雅,周身名貴的配飾給他平添幾許的貴重。

    誰敢說他不是名門子弟?

    他既有年輕兒郎的朝氣。又有成熟男子的穩重。

    難怪顧衍桃花運旺盛!

    “我以後不用每天都穿成這樣吧。”

    見顧明暖點頭,顧衍放下心來。就歸宗行禮的一天還是能將就的。

    *****

    靜北侯府,蕭寶兒衝進閨房,一鞭子把汝窯描梅枝兒花瓶甩到地下,珍貴的花瓶成了一堆碎片,“顧明暖!又是顧明暖,我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蕭寶兒把茶盞等物掃到地上同花瓶作伴:“不就是能辨識墨硯麼?有什麼了不起的,一個低賤的工匠都​​能做到的事,至於把她捧到天上去?”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她眼底閃爍著如烈火般熊熊燃燒的嫉妒。

    殷茹邁步走進來,“你不是去赴興國侯府之約?怎麼……”

    “都怪顧明暖!”蕭寶兒怒道:“她們都在議論推崇顧明暖,我實在聽不進去就先回來了。”

    殷茹目色變了變。

    “娘,您不是說幫我報仇?不是說讓顧明暖名聲掃地嗎?您去聽聽,外面的人都說她好!”

    “蕭寶兒!”

    殷茹喝了一聲,直接坐在羅漢床上順氣,絕美的臉龐蒙上一層寒霜,緊跟進門的孫嬤嬤對蕭寶兒道:

    “夫人沒料到柳家父子窩囊沒用,為給寶姐兒你出氣,夫人沒少想辦法……只是如今在帝都夫人可用的人太少了,需要顧忌的地方也多。倘若在北地哪輪到顧明暖放肆?”

    蕭寶兒噘嘴倒也不再開口了。

    孫嬤嬤悄悄推了她一把,示意蕭寶兒親近殷茹,“顧明暖也就能猖狂這一刻,等過了這陣兒誰還記得她?捧得越高,摔得就越狠!”

    “娘,我錯了。”

    蕭寶兒拽著殷茹的胳膊搖晃了兩下。

    殷茹面色漸漸轉晴,攬住蕭寶兒,道:“匠人一般的手段不過是勝在稀奇罷了,你還真當顧明暖是個人物?”

    “可是……我聽不得她好。”

    蕭寶兒撒嬌道:“我可能同她前生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敵!”

    顧明暖所擁有的,她哪怕看不上也要搶過來!

    殷茹道:“同她比低了你的身份。”

    “娘,我要她倒霉!我一定要她一無所有!哭著喊著求我原諒她。”

    蕭寶兒任性的強調,語氣陰狠惡毒。

    “她眼下名聲顯赫,你當她回顧家後,顧家正經教養的小姐能看她順眼?”

    殷茹優雅的彈了彈手指,“顧謝兩家有婚約,當時約定得是選兩家最有才華的公子小姐婚配!謝郎玉樹臨風,才高八斗,顧家小姐肯定為他爭破頭。”

    “您是說顧家會內鬥?”

    “好戲才剛剛開始。”

    殷茹眼裡閃過輕蔑之色,“顧明暖只有一個魯莽好戰一無是處的父親,她爭得過誰?顧衍靠不住,他還得靠堂兄提攜,顧衍說不准會把名聲顯赫的顧明暖賣個好價錢。”

    蕭寶兒輕聲嘟囔:“顧衍不是一無是處……”

    沒等殷茹追問,外面婢女通稟聲傳來:“夫人,夫人,四老爺到了,讓您去客廳。”

    “誰?!”殷茹得意之色盡去,指尖微涼,“四老爺?!”

    蕭寶兒外強中乾的強硬道:“他還敢來?幫著顧明暖……他還是蕭家人?娘,給爹寫信,讓爹說說他……”

    “閉嘴!”殷茹喝止蕭寶兒,凝重的說道:“他是誰?是你小叔祖!再讓我聽見你對四叔不敬,仔細我捶你。”

    此時遠不是同蕭陽翻臉之時!

    侯府正堂,蕭陽居中而坐,蕭煒和蕭燁垂首侍立兩側,殷茹進門後端莊,儀態萬千的福了一禮,“見過四叔。”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8 11:30 AM

第六十六章 人選?錯了!

    殷茹身穿大紅遍地金鑲玉寶紋錦袍,烏黑柔韌的髮絲挽了髮髻,頭上的金鳳步搖栩栩如生,墨綠的寶石閃閃發亮,胸口掛著一塊金鑲玉的寶玉,她榮光萬丈,尊貴嫵媚。

    她本就生的年輕,身姿妖嬈宛若少女。

    誰都想不到殷茹竟和靜北侯蕭越同齡,今年已有三十四歲了,看她潔白無瑕,嬌嫩的臉龐不過二十幾歲,眉宇間的嫵媚風韻,落落大方的氣度遠勝少女的青澀稚嫩。

    殷茹美得驚心動魄,美得驚人!

    然在蕭陽面前,她出落得再美,言行再得體,風姿儀態再完美都沒​​用。

    從她進了蕭家的門起,蕭陽就沒拿正眼看過她!

    蕭陽坐在鋪著斑斕猛虎虎皮的寶座之上,殷茹見他的手隨意打在虎皮扶手上,骨感白皙的手和斑斕虎皮意外的格外相稱,有一種極致又矛盾的美感。

    她心裡隱隱升起幾分嫉妒不平衡,蕭陽以病弱之上身卻在蕭家有極高的地位,蕭越為蕭家嘔心瀝血,披肝瀝膽還不能完全在蕭家壓制蕭陽。

    蕭陽很容易就佔據蕭家崇高的地位,只因為他是蕭老爺子——昔日英宗的護衛統領,開創蕭家在北地基業的蕭漢老來子。

    老爺子蕭漢快六十了才有了蕭陽,雖然當時他已經兒孫滿堂,長孫次孫都有十餘歲了,卻是最寶貝蕭陽。

    蕭陽兩歲上老爺子戰死。

    殷茹笑盈盈的開口:“燁兒,還不給你小叔祖上茶?我聽侯爺說起過您最愛用鐵觀音,也是巧了,前幾日我入宮拜見,皇后娘娘賞了我一些特供鐵觀音。四叔不妨試試味道。”

    “不必了。”蕭陽隨意擺了一下手,“我說幾句話就走,你和燁哥兒不必忙著上茶。”

    “小叔祖有何訓示?”

    蕭煒躬身行禮,和蕭燁一樣低下在外高昂的頭,殷茹按照蕭家的慣例,沉默的站在一旁。

    蕭家給女主人很大的權利,蕭越又很信任她的智慧。有時她會加入蕭家軍務中。但只要蕭陽在場,就沒她插嘴的份,她只能在背後同蕭越抱怨幾句。

    殷茹感到有道視線落在她身上。如芒在背,不敢抬頭看蕭陽,越發沉默內斂。

    “我對你們兩個來帝都後的表現還是滿意的。”

    蕭陽語氣慵懶,聽不出有多滿意。不過這已經足以讓蕭燁和蕭煒同時鬆了一口氣。

    “今日我來侯府是把這張拜帖還給你們的母親!”

    蕭陽抬了抬手指,在他身旁侍立的俊秀少年雙手捧著拜帖。走到殷茹面前,“主人說,靜北侯府的拜帖不能落在小人雜碎的手中。”

    殷茹臉一紅,訕訕得接過發燙的拜帖。張口想要解釋,卻找不到該說什麼,喉嚨似被鉛塊堵住一般。

    蕭煒蕭燁詫異目光更讓殷茹無地自容!

    如今柳雷父子的名聲比茅坑里的石頭還臭。殷茹正打算從柳澈手中取回送出拜帖,沒想到蕭陽搶先幫她善後了。

    省了她麻煩。可她一點都不感激蕭陽!

    這張拜帖如同無形的巴掌恨恨煽在殷茹臉上,很疼很疼,她不敢躲。

    殷茹暗暗咬牙,維持著往日甜美從容的笑容,天知道她忍得有多辛苦,“多虧四叔幫忙,我也是被柳家父子給騙了,以為他們是無辜的。”

    為此好不容易被她拉攏的楊凌廢了,她來帝都多日的努力經營全打了水瞟。

    蕭煒說道:“小叔祖,母親因為寶兒出氣才一時不查落入柳家的陷阱,寶兒被顧衍父女幾次侮辱,身為蕭家人怎能不氣?”

    “蕭燁,你怎麼說?”蕭陽眸光一閃,說話的蕭煒心中打了哆嗦。

    “我說……娘做得也說不上錯,只是手段稍微……達到目的自然是好,被顧明暖反制,有失顏面。”

    蕭燁不符以往的吊兒郎當模樣,偏女子化的面容便是他一本正經時都有一股陰柔之色,“我姐的脾氣也該改一改了,京城不比北地,不會事事都依著她性子。”

    這話從一派紈絝作風敢在街上搶顧明暖入府的人口中說出來,怎麼都有一絲的怪異。

    蕭陽撫摸手掌下的虎皮,晴空的眸子浩然無波,彷彿除了倒影天空的景象,他眼裡不會有任何人或是事。

    “顧衍明日歸宗,顧家廣邀賓客,想來你已經收到請帖了。”

    “……是有一張顧宅送來的請帖。”

    殷茹露出幾許為難。

    “你不想去?!”蕭陽身體靠進虎皮里,下垂的眼睫擋住眸子。

    他整個人被光暈包圍,減弱他身上的鋒芒。

    殷茹覺察事情還有迴旋的餘地,低聲無奈的解釋:“我同姜太夫人等人素有舊怨,實在不願再看她們的臉色,讓帝都的命婦議論侯爺,傷蕭家的臉面。”

    “你可知為娶你,蕭越死死得罪了謝家。”

    “謝姐姐故去並非侯爺之過,是謝家人太愛胡思亂想,想以此的事威脅侯爺,侵占蕭家在長江已北的利益。”

    她話語落落大方,說得有條有理,絲絲入扣,幽幽嘆息一聲,“侯爺平白背了莫須有的罪名,謝家著實卑劣可恨。”

    “謝家蕭家在北地之爭主因並非是蕭越髮妻謝氏亡故。”

    殷茹聞言稍稍鬆了口氣,蕭陽又道:“倘若蕭家出嫁女遭遇謝氏一樣的待遇,蕭家同樣不會善罷甘休!”

    “四叔……”

    “你既然能讓蕭越相信你是無辜的,我就不會管你們夫妻之間的事!”

    蕭陽緩緩的站起身,聲音清冷如冰玉,“在帝都無疑顧家在朝中實力最強,顧家走文臣之路同蕭家,謝家都無不可化解的矛盾,我不想見謝家和顧家聯手。”

    “小叔祖,我蕭家不怕他們!”蕭煒極有氣勢的回道,“就是再加上王家,我們也不怕。”

    殷茹心中湧起一股暖流,看向蕭煒的目光越發慈愛,蕭燁卻低頭想著什麼。

    “我沒說蕭家怕他們。”蕭陽語氣漸漸轉冷,“拉攏顧家就是消弱謝家,這個簡單的道理你不明白?能用一份力解決的麻煩,為何要用拼個魚死網破?就因為以前的舊事?”

    蕭煒沉默下來。

    蕭陽彷彿沒看到他眼中的異樣,繼續說道:“蕭越敢明媒正娶你如門,他就不在意你是再嫁之事,南陽顧氏詩禮傳家,你如今是靜北侯夫人,他們斷不會再當面為難你。”

    殷茹百般不情願的點頭,她去別處到沒什麼,去顧家定會少不了被人議論,面子……著實下不來。

    她在北地風光這些年,最容不得旁人落她的面子,便是來到帝都,也沒誰敢拿以前的事說她是非。

    “小叔祖,謝顧有婚約,咱們蕭家也可娶顧家小姐。”

    蕭燁俊俏的臉上帶著些許興奮,臉頰熏染上桃花的顏色,菱唇紅潤:“我看顧明暖就挺好的。”

    殷茹腳下一軟,不是孫嬤嬤手疾眼快扶住她,她非被蕭燁氣個倒仰不可。

    蕭陽眸光深幽,看了蕭燁片刻,“想法不錯,人選錯了!”

    “……人選錯了?”

    蕭燁摸著手臂上湧起的雞皮疙瘩,方才突然而來的寒意是從小叔祖身上來的?

    差點把他胳膊給凍掉了!

    等到蕭陽的身影完全消失,殷茹對蕭燁腦袋狠敲了一記,“除非我死了,否則在蕭家不能有南陽顧氏的女子!燁兒,你可是我生的,不說為我報仇,為寶兒出口惡氣,還想娶顧明暖?你是打算氣死我嗎?”

    “娘,我把顧明暖娶回來,她就是您兒媳婦,您是她婆婆,兒媳婦在婆婆跟前不是得立規矩?小姑子在娘家都是貴重的,她做弟妹還敢欺負大姑姐? ”

    蕭燁越說越是覺得這主意著實不錯。

    殷茹沒給面子的冷哼,“我看你是娶了媳婦忘了娘!新媳婦進門,你還記得我是你娘,我就謝天謝地了。”

    “娘……”

    “煒兒,你在想什麼?”

    殷茹腕了蕭燁一眼,溫和慈愛的目光落在蕭煒身上,“你比燁兒孝順,等太后壽宴定下領舞的閨秀後,我再幫你相看。”

    顯然殷茹盯上跳祈福舞的閨秀了。

    “寶兒也是候選之一。”蕭煒矜持的笑道:“小妹被賢妃娘娘挑中領舞的可能性最大。”

    “帝都賭坊倒是我姐的賠率最低,都塊一賠一了。倘若賢妃缺銀子,她隨便選個閨秀領舞,豈不是爆了大冷?莊家閒家通殺。”

    蕭燁語氣帶著酸溜溜的羨慕,“娘同賢妃娘娘說得上話,就沒聽到確實的消息?我姐領舞……”

    蕭煒站在原地聽殷茹和蕭燁說話,目光卻隱有飄忽之色,顯然他的注意力並沒完全放在此處。

    “我領舞怎麼不行?”

    蕭寶兒聽說蕭陽離去後,從閨房趕過來,兇巴巴又滿是驕傲的挺直胸脯,“帝都還有誰得命比我好!我拜見皇后和賢妃時,賢妃主動說讓我領舞。”

    蕭燁略有遺憾的甩手,賺不到銀子了!

    殷茹嗔怪道:“一日沒定下人選,你在外可不許胡說,萬一有了變化,你會被人笑的。”

    “不是賢妃主動開口,我還不見得答應呢。練舞又枯燥,又無趣,我又不是需要揚名的閨秀,就算我不跳祈福舞也有很多人上門求娶我。”

    蕭寶兒傲得像是一隻開屏的孔雀。

    蕭煒低頭尋思蕭陽最後的話,人選錯了?是說顧明暖不合適?還是警告他少用心思?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8 11:40 AM

第六十七章 歸宗?祭禮

    顧衍歸宗是南陽顧氏最近幾年的大事。

    天剛濛濛亮,顧宅下人穿戴一新,有條不紊的忙碌著。

    荔落院的二夫人歐陽氏早早起身,歐嬤嬤領著一眾婢女侍奉歐陽氏梳妝,五層高的首席匣子全部打開,三等婢女捧著各色衣衫默默侍立。

    侍奉的人雖多,只能聽到歐陽氏選擇衣衫首飾的聲音。

    歐陽氏先穿上肅穆的玄色粗麻深衣,玉簪挽髮,臉上脂粉全無,她對著鏡子皺了皺眉,嘟囔一句:“顧家規矩真多!”

    每次顧家祭祖,她都被大夫人楊氏壓得死死的,別看顧征是閣老,顧家官位最高之人,只是庶子的顧閣老在祭祖中地位不高。

    歐氏低寬慰:“雖有長房大夫人在前,昨兒太夫人可是重重賞了菀姐兒,那對翡翠鐲子只有菀姐兒有,我見大夫人面色很不好看。”

    “真的?”

    “老奴哪敢騙您?!二老爺一直對太夫人極孝,不就是想記在太夫人名下?以後顧家還得看老爺!您多被太夫人看中一分,二老爺就敬重您一分。大夫人守寡多年,兒女的前程還指望二老爺呢,她只能在祭祖時顯擺長子長媳的威風。”

    大夫人楊氏家學淵博,自然不會因一對鐲子就明顯展現不悅之色,歐氏這麼說是為歐陽氏能開心點。

    歐陽氏唇邊露出一絲笑模樣,嘴上卻道:“別看菀姐兒得了鐲子,誰知太夫人私底下給菲姐兒多少好東西?遷都時,太夫人一直陪著太后。宮裡宮外不知多少珍寶都被太夫人得了。”

    歐氏低笑:“您怎麼忘了太夫人是老爺子的繼妻,對先頭留下的長房只是面子的事兒,老爺倘若心願達成,太夫人的寶貝不都是您的?”

    “就你會說,我看她對大嫂很是倚重,要不一個寡婦能壓我這麼多年?”

    歐陽氏嘴抱怨在祭祖上不敢有任何的大意,連選好幾件衣服和各色首飾。等祭祖後擺宴時。她就可以光彩照人的出現在賓客面前了。

    到時楊氏就算是長房也得在她之後。

    歐陽氏長嘆一聲,“華服美飾又如何?我最希望得到太夫人不老的秘方……她和姑姑同歲,姑姑如今……她卻跟我姐妹似的。”

    “老太爺回府後只見了歐陽姨娘。聽說對太夫人避而不見。”

    “你別哄我了。”歐陽氏扶著歐嬤嬤的手出門,目光凝視玉桃閣方向,聲音很輕:“怕是老爺子連門都進不去!”

    她趕到玉桃閣時,大夫人楊氏和三夫人薛氏已經到了。

    楊氏穿戴更顯肅穆。歐陽氏見楊氏腰間垂著質樸的古玉心中隱隱泛起羨慕,當年若不是姑姑行錯一步。怎會被當做妾納進門?

    歐陽家趕不上南陽顧氏,可也不是寒門庶族,歐陽氏完全做得老爺子的正妻。

    歐陽姨娘進門後異常得寵,趕在姜氏之前接連生下兩個兒子。姜氏只得一個女兒,在家禮上,姜氏死死壓著歐陽姨娘。顧征封閣老也只給姜氏請封,對還在人世的生母不聞不問。

    歐陽姨娘連祭祖的資格都沒有!

    姜氏出現時。三位夫人不管懷有怎樣的心思,全部低頭行禮,“太夫人。”

    “祭祖的時辰快到了,我們走吧。”

    姜氏不似往日抬舉楊氏,一人走在前面,歐陽氏見楊氏訕訕收回手臂,嘴角愉悅的勾起,三夫人薛氏平時嘴最巧,最會討姜氏歡喜,此時她沉默無聲的跟隨著。

    南陽顧氏宗祠的編鐘敲響,嗡嗡嗡厚重聲在清晨朝陽中擴散傳遠。

    顧氏一族的族人宛若從晨曦中走來,無論男女都穿著樣式統一的玄色深衣,區別只在腰間的配飾上,幾十人儀態肅穆,進退有序,無人指揮各自也明白該站在何處,男女分立,女子之首便是大夫人楊氏。

    顧老爺子站在宗祠門口,姜氏居於他身側。

    他目不斜視,攏在寬袖中的手握緊又鬆開,鬆開再次握緊。

    “顧衍何在?”

    “不肖子孫在。”

    一問一答猶如鐘鼓擊鳴,打破宗祠的沉靜肅穆。

    姜氏微撩起眼瞼,顧衍雙手捧著一個玉匣緩緩的走來。

    晨曦毫不吝嗇的傾灑在他身上,朝霞為他平添一抹瑰麗的色彩,他身軀比筆直偉岸,堅如磐石,黑亮的眸子似劃破黑暗的利劍,鋒芒畢露。

    在他身後跟著清麗的顧明暖,同樣古樸的玄服穿在她身上格外的好看。

    姜氏的嘴角悄翹起,她此生再無遺憾了,老天待她不薄。

    顧明暖前生參加過宗祠祭拜,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此番祭禮格外的慎重——可以說是隆重。

    她眼角的余光快速掃過,前生的祖母李氏同姜氏等長房一脈涇渭分明。

    二房只有顧誠一個成年男子,李氏筆挺的身軀不弱姜太夫人的氣勢也掩飾不住她形單影隻,只有孫女顧明昕一人。

    顧誠為殷茹把血脈傳承的責任統統拋在腦後,所有人都是他癡情的祭品。

    因顧誠沒有兒子,顧明昕性格衝動倔強,她再要強終究是女孩子,有一顆脆弱又敏感的心……

    顧衍已在顧老爺子面前跪倒,她不敢再多想,低眉順目隨之雙膝跪地。

    顧老爺子低頭望向顧衍父女……他眸光越顯複雜,欣喜欣慰一閃而過,一絲苦笑慢慢爬上他的嘴角又以極快的速度退下去。

    “族長,該誦讀祖訓了。”

    “哦。”

    他抬手擦了擦潮濕的眼角,掩飾方才的尷尬:“見顧衍……我想到了四弟!他是我顧家最優秀的子弟,顧衍——你當秉承父志,光耀南陽顧氏門楣。”

    姜氏眼裡閃過一絲嘲諷。

    顧征目光凝重了幾分,這句話說得有些重,就連他都沒得到過。

    看來顧老爺子對顧衍期望遠在他這個閣老之上? !

    顧老爺子誦讀祖訓,顧征向被楚帝稱讚的顧明暖看去,一個清秀的女孩子,氣質沉穩純淨,別得看不出有多出色。

    整整一刻鐘之後,顧老爺子才念完祖訓,“顧衍,你可記住了?”

    顧衍愁眉不展,這麼長誰記得住?

    顧明暖暗自偷笑,顧老爺子嘴邊也多了笑紋。

    他轉身進祠堂,告慰祖宗後,提筆把顧衍和顧明暖的名寫在嫡裔四房之下……他緩緩的落筆,背對眾人再無需掩飾的苦澀自嘲爬滿他清瘦的臉龐。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8 11:49 AM

第六十八章 良婿?開戰

    他逐漸泛紅的眼圈裡積蓄了瑩瑩淚光,不堪回首的往事一幕又一募的浮現眼前,淚水模糊了視線,族譜上的名字卻顯得格外清晰……

    此時他便是把腸子悔青了又有什麼用?

    四弟至死都不會原諒他!

    說什麼四弟撞破腦袋失憶了,他就沒想過再回顧家。

    南陽顧氏宗祠供奉的靈牌有整整五層,足以顯示悠久的歷史。

    顧老爺子怕眼淚落在族譜上,連忙抬眼看向供奉的靈牌。

    他彷彿感受到列祖列宗不滿氣憤的目光……四弟,顧家最優秀的兒郎,生生被他逼得有家歸不得。

    如果四弟還活著,他同姜氏尚有迴旋的餘地,還能求得她的原諒。

    如果四弟還活著,顧家也不會被謝家和蕭家越拉越遠,只能縮在帝都。

    當今局面,群雄並起隱有大世之爭之相,顧家遠離兵權很容易陷入滅族之危。

    四弟遠比蕭謝兩家更得英宗看中,楚帝繼位後北伐時若以四弟為先鋒將領,他許是就不會兵敗被俘,尚未完成的北伐計劃是當年四弟給英宗和還是齊王的楚帝的策論。

    楚帝捏著爵位不給顧家,不是因為兩房爭爵,而是最該封爵的人已經不在了。

    北地​​謝蕭之爭,諾大的楚帝國一分為二,楚帝多年忍辱負重才勉強掌控住長江以南的局面,朝廷上早有根深蒂固的權臣……顧老爺子緩緩的跪下,“我是罪人!族之罪人,國之罪人!”

    他伏地痛哭起來。

    站在一旁的姜氏動了動嘴唇,緩緩的走上前去,見顧衍的名字只在族譜上寫了一半。她看都沒看痛哭的男人,提筆把另外一半字補齊。

    鐵畫銀鉤,絕不拖泥帶水——顧衍兩字完整的落在四房名下。

    顧老爺子袖口捂臉,喃喃的道:“姜媛……我錯了!”

    姜氏面沉如水,看向他的目光猶如看一個不相干的陌生人,又在顧衍名下寫了顧明暖的名字,放下毛筆回身面向顧家族人。 “禮成。”

    她越過顧老爺子時。輕聲說了一句,“遲了!”

    南陽顧氏族人依次退出祠堂,姜氏在顧家的權威決不在其夫之下。

    肅穆的祠堂只有顧老爺子一人。

    祠堂外。顧征主動問道:“母親,父親他……”

    “他方才說想靜一靜。”姜氏面不改色,“一會賓客都會到,今日是顧家的喜事。我們不能失禮。”

    “是,母親。”

    顧征等人齊齊躬身。一聲冷哼聲傳來,姜氏笑著看過去,“二弟妹有話說?”

    李氏冷笑道:“你安排得如此隆重,就不怕顧衍福分輕承受不住?哎。我到是忘了你對四房一直非比尋常的親近。”

    尾音高挑,頗有戲謔之意。

    “顧衍帶回顧家至寶——雙魚環佩,又是顧家嫡裔後人。如何禮遇他都不過分。顧家兒郎也該振作向上,哪能都學了誠二爺!”

    李氏碰了一個硬釘子。目光閃過一抹費解,這些年她沒少同姜氏交鋒,姜氏從未如今日不給她留情面。

    莫非以前不是她贏了?

    是姜氏懶得同她計較?

    這項認知讓李氏格外的難以接受,狠腕了一眼儒雅俊美,眉頭常年蹙著陰鬱的顧誠,都是兒子不爭氣,對個紅杏出牆的蕩婦念念不忘!

    “祖母。”顧明昕低聲道,“四叔歸來,本就是大喜事的,顧家嫡裔越多,族群越昌盛。”

    她對在宮門口聲援自己的顧明暖很有好感。

    李氏道:“你爹若肯聽我的話,早早讓我抱上孫子,我還用得生大嫂的氣?顧家這一代唯有他有紅雲胎記,顧家嫡裔要滅絕了。”

    旁人聽見也當做沒聽見。

    顧明昕挽住李氏的手,“祖母,咱們先回去換衣服吧。”

    顧明昕歉意得向四周的族人長輩點點頭,又拖又拽把李氏哄走。

    族中有人議論,“昕丫頭倒是不錯,不似她生母。”

    “想當初她剛進門時不也是知書達理的?誰知以後昕姐兒會不會學了她!”

    顧家族人多以她代指殷茹。

    顧明昕脊梁挺得筆直……顧明暖心中升起一股感同身受的痛苦,就因殷茹前生她和姐姐顧明昕處處以最嚴苛的婦德要求自己。

    前生她們姐妹還可以互相鼓勵,互相扶持,用完美的儀態證明就算她們是殷茹的女兒,也不會是殷茹第二!

    姜氏向顧明暖招手。

    顧明暖真心不想去姜氏身邊,族人的目光讓她略有不舒服。

    她原本只想同顧衍安安靜靜待在顧氏一族,誰知姜太夫人故意似的抬舉顧衍。

    “暖丫頭!”

    姜氏的聲音清脆,顧明暖想裝傻都不成。

    她幽幽嘆息,沉穩平靜走上前,福身一禮,“見過伯祖母。”

    完美的禮儀,完美的氣度。

    姜氏笑著把手腕遞過去,顧明暖遲疑一瞬,接過姜氏的抬舉,她感覺後背起碼中了好幾記羨慕記恨的眼波‘飛刀’。

    她扶著姜氏回轉玉桃閣。

    歐陽氏雖然惱顧明暖搶風頭,但更願意見大夫人楊氏失望,道:“菀姐兒,咱們也回去換衣衫,一會你陪我多見幾位命婦。”

    顧明菀容貌秀美,眉清目秀,顧盼生輝,她身體修長,是顧家小姐中最高的,“娘,我要同大姐姐一起招呼朋友的。”

    歐陽氏暗自捏了她一把,遠離楊氏等人後,低聲道:“你可是閣老的嫡女,憑什麼讓著菲姐兒?你就是脾氣太好了才讓她事事搶你的風頭。看樣子你祖母是要抬舉撫養在身邊的顧明暖了,菲姐兒一個喪父被寡母養大的遺腹女還想同你爭?”

    “娘……”

    “一會謝家夫人到了,你可得好好表現,謝玨——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完美夫婿。別得都可以讓菲姐兒,謝家玉樹決不能讓!”

    顧明菀似受不住母親的嘮叨,“行,行,都聽您的。”

    她清澈的眸子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華。

    無獨有偶,楊氏和薛氏都百般叮囑自己的女兒絕不可以在謝家人面前失禮!

    玉桃閣內,姜氏問道:“不高興?”

    顧明暖搖搖頭,又點點頭,“我剛回來,不願越過堂姐妹。”

    “這不是你願不願意的事兒。”姜氏摸了摸顧明暖的額頭,慈愛的說道:“與其擔心她們不高興,不如早早展現讓人信服的實力,脫穎而出未必是壞事。”

    前生姜氏不是這麼要求她的。

    今生不過換了個爹而已,她發覺至親變得比自己還多。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8 11:59 AM

第六十九章 爭鋒?勝之

    顧明暖沒想過‘脫穎而出’,不會因姜氏幾句話就忘乎所以,改變對待今生的態度。

    當面辯駁顯然不適合。

    姜氏望著沉穩內斂的女孩子,既有得意,又有一絲的心疼。

    成熟不是天生的,多是被生活磨礪出來的。

    錢嬤嬤見氣氛不對勁兒,招呼兩名俏麗的婢女上前,向顧明暖介紹:“她們是秋雨,秋痕姐妹,以後就專門侍奉暖姐兒了。”

    “太夫人,暖姐兒排行是四小姐?”

    “算上昕姐兒和遠在廣東的三房,她排行在六。”姜氏從容的說道,“以後她就是六小姐,過兩年三房也會遷回帝都的。”

    顧明暖記得前生三房紮根在廣東,只在年節時送禮物回來,顧氏衰落後,她再沒得到過三房的任何消息。

    “見過六小姐。”

    秋雨,秋痕是一對雙胞胎姐妹,清秀姣好的面容很討喜。

    秋雨眸子沉靜,秋痕眸子靈動活潑,相貌相似但不難分辨誰是誰。

    顧明暖讓她們起身,本有心拒絕,見姜太夫人殷切的目光,婉拒的話說不出口,姜太夫人也是寂寞的,笑道:“竟只給我兩個丫鬟?不夠,不夠呢。”

    姜氏笑開了,指著錢嬤嬤道:“快聽聽咱們六小姐嫌棄侍奉的人少。”

    錢嬤嬤湊趣道:“兩個大丫鬟,四個二等,六個三等的,灑水掃地還沒算在內,六小姐金貴兒。要不再給她添兩個,月例嘛……”

    她睨了一眼顧明暖,又道;“自是太夫人您出了。”

    姜氏握住顧明暖的手,“你儘管選人,要多少婢女都成。”

    “既然您有銀子,我不多要婢女侍奉了,您把銀子幫我攢著吧。以後我出閣不缺壓箱銀子了。”

    顧明暖手裡最少有十萬兩銀票。

    不認為太夫人私房銀子比她多。不過以顧衍惹事和‘散財’的習性,十萬兩未必夠用。

    “靠月例銀子攢壓箱銀子?這得攢多久?”姜氏細細教導顧明暖,“攢銀子不能從口中和身邊人省出來。虧待誰也別虧待自己。”

    “以後你跟著我住,我再慢慢教你。”

    姜氏示意秋雨秋痕侍奉顧明暖換衣裳,“你缺什麼就同錢嬤嬤說。”

    顧明暖進了玉桃閣另外一套帶廂房和暖閣的屋子,撲面而來是淡淡馨香。入目是貴重的陳設。

    黃花梨描金八步床上鋪襯鬆軟馨香的被褥,絳紫螺紋垂地幔帳掛在兩側的金鉤上。正對著七扇紫檀木鏤空磨砂玻璃屏風,一旁放著一人高的梳妝鏡和精巧的檀木梳妝台。

    頭頂上懸掛八角珍珠墜紗燈,窗戶正對著庭院裡盛開的桃樹,寬敞明亮。貴而不俗。

    閨房的佈置,姜氏想必用了不少的心思。

    “後面是淨房,左邊暖閣是小書房。右邊是小客廳。”秋痕向顧明暖介紹。

    早就侯在門口的二等三等和小丫鬟齊齊福身:“見過六小姐。”

    顧明暖讓她們起身,落落大方的問了姓名。身處富貴煊赫南陽顧氏,她依然冷靜從容的,更具魅力。

    秋痕等人默默點頭,誰都不希望自己侍奉的主子是個上不得檯面,小家子氣的鄉下丫頭。

    顧明暖到京城沒幾日,但名聲之響遠超顧家其她小姐,在她身上很難看見任何倨傲驕縱,她平和的對待顧家每一個人。

    換上姜氏為她準備的衣服首飾,她對著鏡子美麗不可方物的女孩子顰眉,比前生好像相貌更好上幾分。

    “祖母,祖母。”

    顧明暖聽到東邊有輕快的聲音傳來,腳下略略頓了頓,應該是長房顧明菲,另外一人是顧律之女顧明萱……顧明萱? !

    她瞳孔微縮,一絲恨意湧上來。

    她不該被前生的事影響,今生謝玨同前生不大一樣,顧明萱就算是想插足其中,謝玨未必再會被她迷惑,相信她詆毀顧明菲之言。

    謝玨用玉蟬印紐提醒婉拒過她的。

    顧明暖進門後,姜氏身邊明媚的少女極快的起身,絢爛又清純的微笑掛在她粉嫩的臉頰上,一雙大而明亮清澈的眸子溢滿親近喜悅,菱唇水潤有珍珠般的瑩玉光澤,“是六妹妹吧。”

    她主動握住顧明暖的手,拉著她轉了半圈,嘖嘖稱奇,“總算見到真人了。”

    “祖母,六妹妹出落得真好看。”

    姜氏含笑點頭,“她是你三伯顧律的女兒,明萱,排行在五,只比你大兩個月。”

    “五姐姐。”顧明暖屈膝,不動聲色從她手中抽回胳膊,抬頭見姜氏身邊文靜的少女,“她是大姐姐吧。”

    顧明菲忙起身,含羞帶怯同顧明暖見禮,聲音很輕:“六妹妹。”

    在顧家姐妹中,顧明昕倔強明艷,顧明菀飛揚秀美,顧明萱活潑明媚,唯有顧明菲相貌平平,雖是長房嫡女卻最容易被人忽略的。

    顧氏凋零後,她們的結局都不太好,顧明萱爭到最後也不過是做了殷蕘的妾室。

    顧明暖想到此處對顧明萱的惱意少了許多,握住顧明菲略顯微涼緊張的手,道:“以後還望大姐姐多多關照。”

    “我……你有事可以找我……只是我未必能幫上你。”

    顧明菲靦腆含羞的垂頭,越是著急想表達善意,口舌越顯得笨拙。

    “六妹妹,你能不能把憑墨跡辨識墨硯的法子告訴我?”

    顧明萱絲毫不懼顧明暖對她的疏遠,親熱的上前說道:“難不難學?當日我聽說這事都被驚呆了,沒想到奇人竟是我的六妹妹。”

    “不是太難,只需記住墨硯的一百種原料。”

    顧明暖笑意不達眼底,“你想學的話先把原料找齊,閉著眼睛憑味就能辨識是哪一種原料後,再把原料混合,分辨出有幾種原料,等做到了這點,我再說下一步。”

    “啊呀,我聽得都覺頭暈。”

    顧明萱坐回姜氏身邊,撒嬌般依偎著姜氏,“都說百年一出顧明暖,我還是老老實實的做一年出好幾個的顧明萱吧。”

    百年一出顧明暖?

    這是誰說的?

    真不怕她被爭強好勝的閨秀群起而攻之?

    在幕後推動的人一定沒安好心!

    顧明暖頓時冷汗都下來了,有姜氏屢次三番的破格抬舉,她所期盼悠然清淨的日子離她越來越遠了。

    姜氏望了一眼心不在焉的顧明暖,“百年一出顧明暖?這話是誰說的?”

    “聽說是宮里傳出來的。”顧明萱清澈的眸子看不出任何的嫉妒質疑,“六妹妹不僅有奇藝,還擅長解璇璣圖,璇璣觀主就是被六妹妹以璇璣圖詩請動的。”

    顧明菲愣神片刻,小聲問道:“六妹妹能解多少首璇璣圖詩?”

    “我不太清楚,往後我可同大姐姐多多交流,許是璇璣圖在你我手中破解。”

    顧明暖斷然不會在顧明菲最擅長的領域打擊她的自信。

    “璇璣圖詩?無聊無趣的玩應兒。”

    姜氏最怕顧明暖走上歧路,板著臉道:“將來你們哪個以璇璣圖詩挽回自己的夫婿之心,別說是我的孫女。”

    顧明暖自覺承擔了姜氏一大半的警告,福身道:“您這話可別讓璇璣觀主聽了去,我姑姑還在觀裡修行。其實璇璣圖詩也不是您想得沒趣… …”

    姜氏不悅之色越濃,顧明萱眼裡極快閃過嘲弄,又很快盛滿為顧明暖的擔憂,“祖母走過得路比我們都多,聽祖母得準沒錯。”

    “我認為能用璇璣圖詩挽回即將破碎的婚姻顯示了女子的聰明和審時度勢,能讓夫婿迷途知返,證明男人是有心的,他們之間亦有情。”

    顧明暖淺淺一笑,“不是所有女子都非要弄個魚死網破,報復男子的變心,大多數女子都期盼能同丈夫相攜一生。”

    顧明菲連連點頭,羞怯的臉龐似多了一抹神采。

    “祖母……”顧明萱一直觀察姜氏,見她嘴唇微張,神色恍惚,有些擔心的說道:“六妹妹小孩子脾氣,您別生她的氣!”

    顧明暖不悅的說道:“你是伯祖母肚子裡的蛔蟲?我怎麼看不出伯祖母因我的話而生氣?”

    她謙讓內斂不意味任由堂姐妹欺辱!

    “六妹妹,我!”顧明萱被顧明暖掘得不清,她再八面玲瓏一時也找不到適當的話。

    顧明暖幽幽嘆息,自己有點欺負人啊,顧明萱的閱歷哪裡趕得上兩世為人的她。

    也就沒再乘勝追擊欺負‘小姑娘’!

    姜氏走到顧明暖面前,同她對視許久,唇邊展露愉悅笑容,“你將來比我過得好,上善若水般的女孩子……百年一出顧明暖果真沒說錯。”

    顧明暖嘟囔一句,“……您能不能別提什麼百年一出?怪滲人的,被我找到誰傳的這話,我非追究他誅心之言。”

    姜氏笑逐顏開,摟著顧明暖的肩膀不撒手,“我的暖丫頭!”

    懷裡的人如珠似玉,暖香撲鼻,姜氏眼角泛起潮意……顧明暖不大習慣這麼親近一人,從姜氏懷裡看到顧明萱眼裡閃過嫉妒,不招人妒忌怕是做不到了。

    趙賢妃登上皇宮最高的龍鳳臺眺望宮外:“邀請跳祈福舞的閨秀入住昭陽殿,今日帝勳貴重臣雲集顧宅,讓宣旨的太監直接去顧宅,省得挨家跑卻找不到正主兒。”

    “皇后娘娘彷彿……”

    “她會聽我的建議。”趙賢妃指甲劃過圍欄,自信的笑道:“必須聽!”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8 12:07 PM

第七十章 撞破?賞賜

    顧宅熱鬧非常,帝都的權貴幾乎都到了。

    文臣,勳貴,清流等等自然而然劃分成大大小小的圈子,涇渭分明,他們今日都有一個共同的身份——南陽顧氏的客人。

    也不會有誰在顧宅挑起事端,顧宅一片祥和富貴,彷彿是楚國太平盛世的一個投影。

    顧衍俊容堅毅,穿著顧明暖為他準備的華服,先跟隨大伯父顧老爺子見了上了年歲依然有不小實力的世家家主,顧老爺子在老朋友們面前把顧衍一頓誇。

    他對自己的兩個兒子顧征顧律都沒這麼盡心盡力過。

    隨後,得老爺子暗示的顧征顧律帶著顧衍認識朝臣,有顧閣老的面子,顧衍得到都是正面的評價。

    一番拜見後,顧衍面色越來越冷峻了。

    顧征笑聲朗朗,一舉一動都帶著閣老的祥和儒雅,“四弟,再堅持堅持,還有一桌就走完了。”

    顧衍道:“二哥,我不明白這些人從哪看出我好的?”

    他今日聽到的讚揚比過去三十多年都多!

    “你還真相信他們的話?”顧征臉上露出一絲驚訝,顧衍是試探他?

    “難道他們說得都是假的?”

    顧衍更糊塗了!

    顧征眸光深邃,暗自思量一會,笑道:“倒也不全是假的,四弟頭上頂著南陽顧氏的名兒,當得起他們一聲好字。”

    顧衍小聲嘀咕:“合著他們只看到顧氏,沒看我?”

    顧征懷疑自己聽錯了,歸宗的四堂弟……說他傻?顧衍可有個很聰慧的女兒,單看同柳家的官司。顧衍也不是不通世俗人情的。

    可說顧衍精明?

    他怎麼就無法讓顧衍領會到話中的意圖呢。

    “顧衍,顧衍。”

    安樂王樂顛顛的跑過來,顧衍滿臉的冷峻立刻散去,同安樂王會合後,兩人不知說了什麼,互相摟著肩膀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二哥,我得招呼朋友。就不隨您見客了。”

    顧衍沒等顧征表態。拽著安樂王飛快的離開。

    顧征愣在當場,朋友? !安樂王? !

    能同安樂王交朋友,四堂弟——讓人操心吶。

    內宅中。珠光閃爍,香飄鬢影,顧明暖比顧衍好不了多少,甚至她比顧衍還要‘痛苦’。

    姜氏在帝都命婦圈子中地位崇高。無論是隨楚帝南下的北方世族,還是江南原本的世家。姜氏都有不小的影響力。

    這幾年她過著隱居一樣的日子,想見她一面極難,此番她親自給老朋友們下帖子,又正式隆重對所有人說。顧明暖是她養的侄孫女。

    再加上帝都關於顧明暖的傳聞熱度還沒散去。

    顧明暖成了最受矚目的閨秀,沒有之一!

    她一面拜見命婦,一面收著不菲的見面禮。有些她前生就認識,但交情不深。有些是以她前生的身份只能仰望的夫人。

    她們統一都對顧明暖表現出十足的善意和慈愛,交口稱讚於她。

    顧明暖暗自灑然一笑,前生她也這樣,可沒見她們說她好,反倒因為殷茹,她們很少拿正眼看她。

    頂頂重要的命婦都見了,顧明暖稍鬆了一口氣。

    姜氏坐在主位上和一眾老朋友閒聊,暗暗的打聽老朋友家中的子女狀況,在場的命婦們都是人精兒,想同顧家聯姻的夫人拐彎抹角的稱讚起家中的子女,還有人提起能幹出色的親戚。

    顧明暖面上含笑聽著,心裡默默嘆息,太夫人是想給顧衍續弦的意圖不要太明顯!

    她倒是不反對顧​​衍續娶,可稱幾乎同齡的女子做母親……總是有點芥蒂的。

    姜氏未必能找到適合顧衍性情的女孩子。

    “太夫人,太夫人,陛下傳了聖旨。”

    “嗯?”姜氏楞了一會,問道:“前面的聖旨怎麼說?”

    楚帝想幹什麼?

    內宅命婦們多是停下閒談,聖旨除非特意要求,一般只是家中男子接旨的。

    不過有聖旨臨門,就算是南陽顧氏這樣的家族也會慎重,姜氏等人全部起身,面向皇宮的方向垂首默立,以示對楚帝的尊重。

    過了一會,外面燃放鞭炮,顧宅管事喜氣洋洋端著好幾籮筐的銅錢撒給來看熱鬧的百姓。

    又有訓練有素的管事嬤嬤快跑過來,穿過諸多命婦,貴族小姐,一臉喜色的來帶姜氏面前,謙卑福了一禮,“恭喜太夫人,賀喜太夫人。”

    她還向顧明暖福了福,“恭喜六小姐。”

    “快說,有何喜事?”

    姜氏手心隱隱冒冷汗,臉龐露出一絲緊張,歐陽氏眼裡飛快閃過不滿來,顧征入閣都沒見她這般。

    管事嬤嬤道:“陛下封了四爺做了金吾衛同知,還賞了不少的珍玩。”

    金吾衛同知? !

    顧明暖大吃一驚,怎麼可能?

    楚帝是很缺乏安全感的人,對近衛看得尤其重,金吾衛多是勳貴世家子弟,但能做到指揮使或是同知的人多是楚帝從近衛營調過來的。

    顧衍是唯一一個世家出身的子弟做到金吾衛高位的人。

    顧家大多走科舉入仕,就沒出過走武將路的。

    姜氏眸色變了變,嘆息道:“陛下念舊啊,還記得顧衍父親……”

    語氣惆悵,隱有不捨思念之意。

    顧明暖想自己是不是得打聽祖父的事兒?

    和姜氏同齡的命婦大多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樣,贊同的點頭,“顧四郎唯一的兒子當得起金吾衛同知。”

    有了這樁喜事,命婦賓客對顧明暖越發熱情了,而顧衍的行情也隨之水漲船高。

    “給姜太夫人賀喜。”

    一位四旬左右滿頭珠翠的命婦走過來,她瓜子臉,皮膚白皙,雙眸靈活,看似很精明。

    姜氏遲疑一瞬,顧明暖輕聲說:“寧侯夫人——馬夫人。”

    她前生的婆婆!

    前生因她主動求嫁李玉,在李家人面前自然低了一頭。

    對李玉的母親,顧明暖百般討好,她沒有母親,不知母親疼愛的滋味,便想把婆婆當做母親,以為真心能換來真心以待,最後她沒能扭轉馬氏的'偏見'和'輕視'。

    姜氏笑道;“同喜,同喜。”

    寧侯夫人馬氏姿態放得很低,宛若是姜氏真正的晚輩一般,謙卑得同姜氏閒聊,滿口稱讚起顧家的小姐,幾次'悄悄'用欣賞喜愛的目光打量顧明暖,“我只生了一個兒子,最稀罕姑娘了,如今只能盼著玉哥兒早早娶個媳婦,我定會把兒媳婦當姑娘養著。”

    姜氏淡笑著應付馬氏,顧明暖前生沒見馬氏有攀附顧家的心思。

    姜氏回頭對顧明暖道:“你去找你幾個姐姐玩去。”

    同她目光相碰,顧明暖曉得姜氏看出自己的不自在,她福了福身,轉身離開時依然能感到馬氏的目光!

    出現在顧明暖面前的故人越來越多,她沒以前想得平靜,尤其感覺前生尚有未解開的迷霧……而且今生圍著他們父女有更多更大的謎團,她此時只想找個僻靜的地方靜一靜。

    顧明暖對顧宅的小路並不陌生,今生雖然不似前生不起眼兒,她避著人走還是能做到的。

    顧宅東邊的小池塘是她前生最喜歡的地方之一。

    她剛穿過抄手游廊,顧明萱眼含淚水飛速的跑來,不願意見顧明萱,便閃身躲在支撐遊廊的柱子後面。

    平時細心的顧明萱定會發現她的,此時顧明萱只有滿腔的委屈,似想早早逃離傷心之地飛快從顧明暖身邊跑去過去。

    顧明暖費解的皺眉,向顧明萱跑來的方向看去——顧明菲和一個背對著她的男子站在一起。

    那人彷彿在阻止顧明菲。

    顧明暖怕顧明菲被孟浪的子弟調戲,看得格外認真,完全忘記掩藏身形,顧明菲瞧見了她招手道:“六妹妹快來!快過來。”

    同顧明菲說話的男子回頭,顧明暖看清那人舉世無雙的俊容,暗道自己多事,“謝公子。”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8 03:42 PM

第七十一章 情愫?糾纏!

    謝玨高深莫測的目光望向顧明暖,隨之讓開阻擋顧明菲的道路。

    顧明菲小步跑向顧明暖,她後背對著謝玨自然看不到玉樹公子俊美絕倫的臉上蒙上一抹苦澀。

    “六妹妹。”

    顧明菲抓住顧明暖的胳膊,將她半個身體掩藏在顧明暖身後,“他……他突然就把五妹妹給氣跑了,我想追五妹妹都沒追上。”

    “大姐姐不認識謝公子?”

    顧明暖對顧明菲懼怕謝玨感到不可思議,謝玨可是能讓天下男女為之瘋狂的玉郎,她不信大夫人楊氏沒同顧明菲提過顧謝婚約的事。

    顧明菲羞紅了臉,水盈盈霧濛濛的眸子亦有不捨,小聲道:“我曉得他是誰,可他不該氣走一直維護我的五妹妹。”

    果然,今生顧明菲還是同顧明萱最為親近。

    謝玨嘴角玩味自嘲的勾起,顧明暖感覺到他身上的冷意和沮喪,又感覺身後的顧明菲一直在偷偷望著謝玨,記起前生他們之間的誤會和波折,顧明菲為謝玨而死的慘烈畫面……顧明暖心軟了。

    她牽起顧明菲的手,緩步走向謝玨。

    顧明菲開始有抗拒,見六妹妹臉上的笑容,她緊張怯懦的心突然平靜下來,距離謝玨越近,顧明菲的頭越低。

    “謝公子。”

    顧明暖大方含笑道:“大姐姐和五姐姐形影不離,感情一向最好,您猛然把五姐姐氣走。她心疼五姐姐,肯定不願聽謝公子解釋。”

    謝玨握緊手中的折扇,青色盤錦直裰更顯得五官他雋雅,眉目如水墨畫描繪似的,他好似皚皚白雪雪峰上的長青松柏,高不可攀,傲骨天成。超凡脫俗。

    他抬頭看清顧明暖和她身後的顧明菲時。清高的仙人墜入凡間,美如畫的雙眉平添一抹煩躁,“我不願她再被不值得的人欺騙。”

    顧明暖的眸子一如既往的平靜。比不得顧明萱眸子純淨明亮,卻宛若一盞在深夜搖曳照明的燈火,溫柔的,不覺刺眼照亮前路。

    倘若顧明菲也有如同她的自信和信任他該多好。

    相信他不會欺騙傷害她。

    謝玨抿了抿嘴唇。目不斜視,顧明暖感覺他的拘謹和生硬。筆直的脊梁甚至有些僵硬,顯然他不善於解釋。

    她斟酌半晌​​,輕聲說道:“謝公子也能略略看出大姐姐的性子,她是顧家嫡長孫女。大伯母擔心她因遺父女被人輕慢,對她要求極嚴,我敢說大姐姐在溫良恭儉讓。仁義禮智信上是帝都小姐做得最好的。”

    謝玨僵硬的身軀略有鬆動,神色漸漸舒緩下來。

    他身上亦有溫暖祥的感覺。

    顧明暖對溫暖的男子最是沒轍。再次對謝玨犯了一刻花痴。

    “既然謝顧兩家有婚約,謝公子也不算是外人,顧宅怎麼個狀況就算我不說,謝公子這般關心大姐姐也不可能不知道。二伯母是閣老夫人,一品誥命,主持顧宅中饋得卻是守寡多年的大伯母,她除了有太夫人支持外,更少不了三伯母的照應。”

    謝玨微微頷首,看到顧明菲眸子裡迷茫時,又是心疼又是無奈。

    “五姐姐外表看起來天真活潑,其實是個極有主意的精明人兒,她雖然比大姐姐年歲小,有時能做大姐姐一半的主兒。”

    顧明暖在心裡幽幽嘆息,顧明菲不僅太信任顧明萱,她還很容易輕信旁人,謝家,顧家,甚至連蕭家,殷茹和殷蕘都能取得她的信任。

    “您想保護大姐姐,應該慢慢同她說,慢慢教她明白什麼是人心險惡。”

    “顧明暖……你……”

    謝玨心中的念頭更加強烈,輝月般的眸子褶褶生輝,唇邊噙著淡淡暖暖的淺笑,“佛曰,夙世輪迴,周莊亦曾夢蝶,你夢見過什麼?”

    顧明菲被謝玨的話繞暈了,悄悄的拽了拽顧明暖,“六妹妹,謝公子……你同他說得話,我聽不明白。”

    “大姐姐別慌,我不在,你就懂了。”

    顧明暖掰開顧明菲拉著自己的手指,鼓勵般的輕笑:“看在他對大姐姐一片痴心的份上,你也該聽他解釋幾句,能氣跑五姐姐卻對你另眼相看的男子,我認為是值得一交的。”

    “六妹妹!”

    “我就在那邊的石凳上等你,他若是有孟浪的言行,大姐姐喊一聲,我馬上過來!”

    她想走,別說顧明菲攔不住,謝玨都攔不住。

    左右石凳的確離著不遠,顧明菲點頭應了,卻宛若被留在老虎身邊的小白兔,低聲懇求,“我若是叫你,你可一定要過來……”

    顧明暖背對著他們瀟灑的揮了揮手。

    謝玨淡笑變濃,顧明菲亦有底氣許多,主動解釋:“方才我不是怕你無禮……”

    她低頭擺弄衣襟,柔軟的手指擰成麻花似的,“你突然說走五妹妹,我想謝公子對我也是看不上的。”

    語氣裡滿滿都是失落,隱約有幾許自卑。

    面對謝玨很難有自信的女孩子!

    “六妹妹方才說謝公子比誰都美,讓我不用多想有的沒有的,同謝公子在一處說話總不會是我吃虧。”

    顧明菲羞怯的臉龐染上一抹光彩。

    謝玨笑了,絕俗溫暖的笑容讓天地為之變色。

    顧明菲不意外的看呆了,完全忘記要說的話,磕巴吶吶的道:“我……我……”

    “以後顧明萱同你說話,你多留一分心眼兒,多同顧明暖在一起。你有為難或是解決不了的事就去筆墨軒,掌櫃霍先生是我信任的人。”

    這是他虧欠顧明菲的。

    “嗯,嗯。”

    顧明菲連連點頭,謝玨灑然一笑,她根本就沒聽清他的話,這張臉真那麼讓人痴迷麼?

    誰又知這張臉帶給他都是痛苦和絕望的記憶。

    顧明暖坐在石凳上,舒服的瞇著眸子,如同曬陽光的貓兒,慵懶的,舒服的伸展身軀,心情慢慢的放鬆下來,對謝玨的問題,她不想回答,也不想去探究謝玨的秘密。

    前生她只是力所能及的幫了他一把。

    沒有人能無視謝玨被殷蕘毀掉……可惜她救不了謝玨,只希望他能活到趙太后鴆殺攝政王蕭越之後。

    殷蕘得罪得人太多,失去姐夫蕭越這座大靠山,殷蕘下場必然很淒慘。

    今生無論謝玨是報仇還是報恩,都無法改變他前生受得折磨。

    她慶幸自己在前生活著的時候了結一切仇怨,雖然現在想來前生亦有謎團和遺憾,但人生總是不完美的。

    顧明暖從來都不是苛刻的追求極致完美的人。

    “顧小姐!”

    他彷彿從陽光中走來,身上帶著尚未消散的暖意,眸光溫柔,君子如玉,不得不說他身上的溫暖柔和比以前更濃,看她的目光也更專注更深情。

    她很少在別人身上見過。

    今生她已經不會再去奢望得到了。

    顧明暖當做沒看到他,起身輕輕拍了拍裙擺,如果他不明白當日在墨軒,她對他的疏遠和拒絕,以後她會更徹底的無視他。

    連表面的禮數都不打算再做了。

    李玉卻出聲阻止道:“你究竟想做什麼?”

    他的聲音滿是掙扎,痛苦,彷彿顧明暖對他做了惡劣的事一樣。

    顧明暖腳步一頓,卻沒打算停下聽李玉莫名其妙的發瘋,可誰知李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手掌下肌膚細膩柔軟,李玉心中一盪,似找到期盼許久的寶貝… …沒等他細細品味,顧明暖就甩開了他,回頭怒視:“李公子請您自重。”

    李玉本是溫潤守禮的公子,自知方才失禮了,解釋的話在看到顧明暖冷漠的目光後如何都說不出口,反而氣憤的指責:“不該是這樣的,你不是這樣的!顧明暖,你……你怎麼變得這麼殘忍?”

    顧明暖驚訝的睜大眼睛,莫非李玉也有前世的記憶?

    李玉痴迷依戀的望著她,手指忍不住去伸向顧明暖,想去感覺她的溫度,“明明你對我百依百順,對我好,讓我……心裡只有你了,你卻把我單獨留下,我……沒有你,我才知道家裡多冷……”

    他痴痴說著自己也不明白的話。

    啪,一個有力的巴掌打掉他的手臂。

    疼痛讓李玉清醒了,也讓顧明暖反應過來方才李玉想調戲她!

    謝玨擋在顧明暖身前,目色極是複雜,在妻子墓碑前痛苦流涕的男人是可憐的,喝得爛醉如泥把青梅竹馬的師妹認為是顧明暖的男人是可悲的。

    今生顧明暖已經明確拒絕他了,他還糾纏不休,就是無恥了。

    李玉直到認識到殘酷的現實後才明白顧明暖的可貴。

    他根本就不知道有多少男人羨慕他能娶到顧明暖!

    “李公子別再拿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來糾纏她了。”謝玨認真的看著失落的李玉,上前一步湊到他耳邊,“你的福分在上輩子就用光了,你配不上她了。”

    “六妹妹,你沒事吧。”顧明菲拉住顧明暖,義憤填膺的說道:“哪來的登徒子膽敢擅闖顧宅?”

    謝玨同顧家有婚約,謝顧兩家地位相當,以謝玨的名聲和人品可以在顧宅隨意走動。

    李玉……寧侯同顧家相差太遠了。

    “他可能昨夜沒睡好,認錯人了。”

    顧明暖笑了笑,同顧明菲頭也不回的離開。

    謝玨警告的看了他一眼,向外院走去。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8 03:53 PM

第七十二章 內情?懲罰!

    李玉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過了多久,馬氏尋來見兒子傻愣愣的站在顧宅後院,又氣又急的拽著李玉穿過抄手游廊,穿過月亮門,尋了一個賓客可待的僻靜地方,追問道:

    “你可曾見到顧家小姐?”

    他依然失魂落魄,眸色迷茫痛苦。

    馬氏暗暗的掐了李玉腰眼一把,四下看去,無人注意他們母子,又把李玉拽到三人環抱的楊樹後:

    “我費勁心思,用盡小花招把這些年的臉都用盡了才能讓你到顧家小姐常去的地方……你到是給我說句話,你傻了不成?”

    落英紛紛的櫻樹下,柔順清麗的少女托著抹了白釉的臉頰,好看的眉頭皺緊,一手拿著黑棋,黑色的棋子和白皙的指尖形成強烈的反差,更凸顯她身影的孤寂。

    他撥開紛飛的落櫻,緩步走到她面前,直到他的影子倒影在她沉靜的眸中時,他對她展露最最完美的笑容。

    ‘棋子應該落在此處。 ’

    他捻起黑棋放在棋盤上,再向看呆的她溫柔的一笑,從容不迫的轉身離去。

    她無法抗拒,早已把他記在心上。

    他知道顧家來提親,得意中亦有一絲的輕視,面對小師妹祝福的淚水和郭師傅的嘆息時,他該恨她的!

    “夢,夢裡的人就是顧明暖!”

    一直蒙著一層面紗的夢突然清晰了,困擾他多日的夢都是顧明暖的影子!

    可惜他已經徹底得罪了她。

    李玉失態的抱著腦袋痛苦的呻吟,馬氏喋喋不休的說娶顧家小姐的好處,說她費盡心思為他安排機會。

    “母親……別再說了。”

    卑鄙的他怎麼配得上顧明暖? !

    馬氏不悅的回道:“不說?難道你想寧侯的爵位落在你病秧子的大哥身上?”

    寧侯爵位?

    又是寧侯爵位!

    李玉如同一個木​​偶被母親擺佈,對兄長要關愛尊重,對父親要孝順討喜。對李家的族人要寬和有禮。

    他文采得出類拔萃,儀態得溫柔,只是為能越過染病的兄長承爵。

    “我根本就不想承爵!”

    “混賬!”

    馬氏氣急打了李玉一巴掌,眸子閃爍寒芒,“你再說一遍?”

    李玉別開目光,馬氏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和的說道:

    “玉兒處處比你長兄強。你甘心這輩子被他壓著?你想想眼下侯爺還在。你是寧侯最喜歡的兒子,京城的人都高看你一眼。你爹萬一去了,爵位旁落。你就是寧侯的弟弟之一,仰人鼻息,依附別人過日子。”

    “娘不忍心看你這個鼎鼎有名的大才子淪落到同一群寒門子弟爭科舉名額,你做了侯爺在朝中地位尊崇。別人都得求著你。”

    馬氏壓低聲音道:“別看顧家富庶,他們家沒有傳世爵位。富貴不過是過眼雲煙,不能長久。”

    李玉疑惑的問道:“既然顧家富貴不得長久,娘為何非逼我娶顧家小姐?小師妹……她和我情投意合,如果不是怪夢糾纏。我早向恩師提親了。”

    “……你!”

    馬氏被親兒子噎得難受,又不能發火,強壓下無奈。語重心長的說道:“郭姝的出身是大問題,早有傳聞說她生母是青樓名妓。”

    “無稽之談!”李玉惱道:“娘怎能聽信這種荒誕的話?恩師年輕時留戀青樓只為尋找作畫作詩的靈感。娘不通書畫,不明白靈感的重要。”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郭家捂得越嚴實,越少不了旁人的議論。要不然她幾次議婚都不成?哪來得那麼多八字不合?還不是嫌棄她的出身!”

    “八字不合還能作假?”

    “你……玉兒,娘把你教得太好了,你完全不懂其中的彎彎繞繞。”

    最近郭家主動放出郭姝命硬的話還是比較聰明的,總好過幾次議婚不成被人看穿郭姝更加不堪的身世。

    馬氏並不反對李玉去青樓找靈感,但是她絕不能容忍自己的兒媳婦有可能是青樓名妓所出。

    此處此時不是仔細教導李玉的地方,馬氏又不能眼看李玉犯傻,白白錯過來顧家的機會,長話短說:“我本以為顧明暖是喪母長女,顧家不會太在意她,誰知姜太夫人最抬舉她,顧衍又做了金吾衛同知,她眼界必然水漲船高。”

    李玉低垂眼眸掩飾悲傷,不覺為顧明暖解釋:“她未必會因父親高升眼光就高。”

    她應該是至純至真的女孩子!

    不羨慕追求富貴,安然自若過日子。

    馬氏冷笑:“左右也攀不上,不提她了。玉哥兒,顧宅的小姐怕是沒指望了,我看顧明昕出落得不錯,雖然她生母……不過,殷夫人如今是靜北侯夫人。”

    她眸子充斥讓李玉看不上又不得不聽的算計!

    李玉厭厭的站著,只有承爵才能不被母親煩?

    “靜北侯也是侯爺,論出身還沒咱們寧侯府貴重。總歸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有機會她還能不關照顧明昕?況且顧誠可是天下都有名的富商,顧明昕是他獨女,將來她的陪嫁一定少不了,沒準顧誠把所有的家財都陪送了。”

    有了這麼一大筆銀錢,足夠寧侯府上下的人幾輩子嚼用了。

    “玉兒聽娘的話,你一定要迷住顧明昕!”

    “娘……”

    “我這可都是為了你呀。”

    馬氏沒聽出李玉聲音中的顫抖膽怯,李玉著急的摀住馬氏的嘴,強忍著懼意,“有人!”

    她向後看去,頓時心似沉入冰窖,如芒在背,瑟瑟發抖,牙齒顫抖:“你……”

    來人疏懶的負著雙手,優雅從容得路過李玉母子,他目不斜視,兩個大活人彷彿同花花草草沒任何區別。

    本該讓人覺得他目中無人,但李玉隱隱有股理當如此的感覺,似朝拜王者臣服的垂下頭顱。

    李玉感到一股攝人心魄的寒意襲來,突然左腿一​​痛,他哀嚎一聲,跪倒在地上,捂著不知為何疼痛的腿,馬氏擔心兒子卻不敢有任何多餘的舉動,直到再看不到那人後,長出了一口氣,抹去額頭的冷汗。

    太嚇人了!

    馬氏忙去攙扶李玉,責怪道:“好好的怎麼還摔倒了?”

    李玉疼得滿臉都是冷汗,“給我找個大夫。”

    “玉兒,你受傷了?”

    馬氏又緊張,又是奇怪,方才好好的,怎麼突然就走不了路?

    李玉此時回府豈不是錯過接近顧明昕的機會?

    “娘,我若是瘸了還能娶到顧家……”聲音漸漸壓下來,李玉含糊的說道:“咱們先回寧侯府。”

    他有種再提顧家小姐這條腿就保不住的感覺。

    馬氏思量半晌,扶著李玉上了馬車,不甘心的離開顧宅,“玉兒認識方才那人?”

    彷彿提起他的名字心都顫得慌。

    李玉閉上眸子,輕聲道:“蕭陽蕭指揮使,靜北侯的四叔……”

    再具體的事,他也不知道了。

    “靜北侯有不臣之心,以後最好別同亂臣賊子有任何牽扯!”

    說話的人本該義正言辭,聲音卻滿軟無力且流露出對靜北侯蕭家深深的恐懼之色。

    馬氏眼珠轉了好幾圈,靜北侯的一個叔叔就有如此氣勢,想必靜北侯更為權勢濤濤。

    莫怪殷夫人捨了顧誠,銀子再多也比不上醒掌天下權的男人!

    外面都傳靜北侯愛極了殷茹……馬氏悄悄得把顧明昕列為兒媳婦最佳人選。

    顧宅單獨的小客廳,在坐之人都是朝中重臣,小客廳寂靜無聲,所有人都忌憚著一人——坐在右手上位的蕭陽蕭指揮使。

    他緩緩的寬茶,年輕英俊的臉龐在一眾年過四旬的人中間格外顯眼。

    顧閣老默默一嘆,誰都無法忘記蕭陽乍然出現在小客廳時的情景,蕭陽毫無不請自來的尷尬,泰然自若的說想見顧衍……“我已經去讓人叫四弟了。”

    他的四堂弟到底認識了多少奇人? !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8 04:01 PM

第七十三章 姐妹?打臉

    寬敞明亮的花廳飄出陣陣的歡聲笑語,席捲花香的徐徐清風吹動懸掛在飛簷下的風鈴,叮叮噹當悅耳的聲音隨著少女們曼妙的嗓音奏出美妙的樂曲。

    顧征唯一的嫡女顧明菀長袖善舞,八面玲瓏,讓每一位在花廳的小姐都有一種賓至如歸的感覺。

    她像極了很少得罪人以和風細雨著稱的父親顧閣老。

    顧明暖同顧明菲走進花廳時,方才談笑的小姐們紛紛停住口,大多人都把目光落在顧明暖身上!

    此處無長輩命婦在場,有不少人對顧明暖露出一較高下之念,亦有人悄悄觀察顧明暖,似要看穿她身上的神奇。

    氣氛徒然詭異起來。

    顧明菲略覺緊張,既怕顧明暖被刁難,又擔心顧明暖失敗讓顧家蒙羞。

    顧明菀笑盈盈的走上前去,略帶責怪的說道:“曉得陪大姐姐就不曉得陪我招呼客人?”

    她比顧明昕小上半歲,顧明暖屈膝道:“三姐姐。”

    “沒有你在,我們說來說去都是一些舊事。”

    顧明菀俏皮向顧明暖眨了眨眼,一手挽著顧明菲,一手挽著顧明暖,“聽來的傳聞哪有你自己講得詳盡?快同我們說說,你是怎麼辨識墨硯的,又是怎麼解開一百五十餘首璇璣圖詩。”

    她話語輕快,語速均勻,不緊不慢,讓人心生親切,有如沐春風之感。

    顧明暖謙虛的一笑:“雕蟲小技而已,不值得一提。”

    “我娘說過,過分的謙虛就是虛偽!”

    一句刺耳的聲音響起。在一旁的顧明昕似被凳子扎到一般的起身,俏臉含怒。

    顧明暖快走幾步,擋住氣惱的顧明昕,“二姐姐,我們又見面了。”

    顧明昕看不見仇敵,漸漸平靜下來,她唇邊的笑容略有幾分勉強。 “上次我不知你是四房後人。多有失禮了。”

    她握了握顧明暖的手,固執堅強的挺直後背,打算越過顧明暖直面不請自來的蕭寶兒……

    殷茹和蕭寶兒就像顧明昕的魔咒。每次但凡涉及她們,顧明昕必然會喪失理智似的‘爆炸’。

    有殷茹護著,蕭寶兒反倒成了別人同情的對象,而真正該同情的被殷茹拋棄的女兒顧明昕卻成了貪心不足。暴吝乖張,任性魯莽且不知感恩生母的女孩子。

    “真正失禮的人可不是二姐姐哦。”

    顧明暖轉身面對蕭寶兒。揚起嘴角,揮了揮曾經扇過蕭寶兒耳光的左手,納悶費解的皺眉,“怎麼有人就是記不住嘴賤的教訓呢。蕭小姐臉上彷彿……”

    蕭寶兒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又惱恨自己在顧明暖面前示弱,挺起豐盈的酥胸。她就不信顧明暖還敢打自己耳光! “你不就是想讓人誇你厲害嗎?哼,不過是工匠手段罷了。”

    她臉上有什麼嗎?

    顧明暖怎麼看得那麼認真?

    不可能上次她的臉頰還留著手掌印!

    蕭寶兒在顧明暖面前底氣不足。旁人都看出她外厲內荏來。

    在花廳落座的小姐都是名門閨秀,雲集了帝都出身最好,才學最好的小姐。

    她們也都聽說蕭寶兒被顧明暖扇過耳光。

    聽說傳言時,她們多是不信有人敢當眾打靜北侯愛女的耳光,家裡的長輩仔細叮嚀過,不許得罪蕭寶兒,不可因靜北侯夫人的往事就對其露出鄙夷輕視。

    靜北侯蕭越不在帝都,但他的威懾力十足。

    今日蕭寶兒和顧明暖碰面後,她們相信誰都不敢惹的蕭寶兒……顧明暖敢惹!

    不僅惹了蕭寶兒,她還過得很好,名聲顯赫,才名滿帝都。

    顧明暖淡然一笑:“蕭小姐瞧不起匠人?”

    “下等人罷了。”

    蕭寶兒傲慢得緊,任誰都聽出她已經把顧明暖劃到下等的匠人中去了。

    顧明菲氣得臉煞白,張口卻不知該怎麼辯駁,南陽顧氏嫡裔怎麼可能是下等匠人?

    顧明菀眼裡閃過一絲不悅,亦有分無奈,“蕭……”

    “三姐姐。”顧明暖搶先阻止打圓場的顧明菀。

    她沒有憤怒,也沒有張口辯駁,看著蕭寶兒幽幽的一嘆。

    旁人明顯感覺到她對蕭寶兒的憐憫!

    堂堂靜北侯嫡女需要她憐憫?

    這話說出去誰會相信?

    “都說英雄不問出處,蕭小姐不必妄自菲薄。”

    顧明暖的笑容從容冷靜,波光流轉間隱隱讓人驚艷,開始只覺得她氣質沉穩,容貌清麗的人漸漸轉變了看法,顧明暖是一位耐看的美人。

    美貌只是第一印象,最難得她周身的氣度,敢於抗衡靜北侯蕭家的勇氣!

    這是連正經在南陽顧氏長大的顧家小姐身上都不具備的。

    唯一沒有出現的顧明萱眼裡閃過壓抑控制不住的嫉妒。

    蕭寶兒氣勢完全被顧明暖壓下去了,旁人會驚訝,她一點都不意外再次輸給顧明暖。

    她挑釁,被顧明暖打壓,彷彿已經成了習慣……氣惱的尖聲道:“你胡說什麼!誰妄自菲薄了?”

    “令高祖在被先帝英宗擢升為侍衛統領前是個泥瓦匠,先帝對其有知遇之恩,甚至他的名也是先帝所賜。蕭家祖上雖是匠人,這些年兢兢業業為國牧守北地,已是國之重臣,不過你忘記祖宗,實在不應該。”

    蕭寶兒勃然大怒。

    沒有名字的匠人可想而知出身有多低了。

    “令尊靜北侯曾親自打鐵改造兵器,令堂也曾描繪過攻城利器圖譜。”

    顧明暖眼裡閃過嘲弄彷彿蕭寶兒不似蕭越夫妻的女兒。

    她對顧明菀道:“辨識墨硯不是一時半會能學會的,不過璇璣圖詩詞,我到是可以同諸位才女交流一番。”

    一句才女捧了在場所有的小姐。

    顧明暖此時的謙虛低調和方才同蕭寶兒針鋒相對形成強烈的反差,當然再沒人敢小看她了。

    顧明菀愣了一會,笑道:“我給六妹妹介紹幾個解璇璣圖詩的高手。”

    緊張的氣氛漸漸松緩下來。顧明暖和新認識的小姐客套了幾句,漸漸的不動聲色的淡出去,同顧明昕坐在不起眼的地方,顧明菀再次掌握全局,顧明菲被顧明萱拽去說著悄悄話。

    “六妹妹,蕭家祖上真是泥瓦匠?”

    顧明昕覺得這消息太振奮人心了,應該讓殷茹知道!

    顧明暖默默嘆息。明昕姐姐對殷茹的恨強到影響了她的人生和理智。這絕非是好事,貿然讓顧明昕立刻轉變也不大可能。

    她可以毫不在意的蔑視蕭寶兒,但蕭家還有蕭陽……她總不能把蕭家貶低得太厲害。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時勢造英雄,蕭家如今煊赫一時,祖輩的經歷反倒給靜北侯增添一抹神奇。”

    以蕭家如今的實力。別說謝家,就是其餘三家聯合都不見得能抗衡全力以赴的蕭家。

    單一個蕭陽就足夠人頭疼的。

    蕭家沒有蕭陽一切好說。有了蕭陽……也只有趙太后能慢慢肢解分化蕭家了。

    今生多出個謝玨,謝家許是不會像前生不堪一擊,迅速敗亡。

    顧明昕不甘心的咬著嘴唇,顧明暖又道:“二姐姐喜歡蓮花麼?”

    “不喜歡。我最討厭蓮花!”

    顧誠以愛蓮說贈送殷茹,以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比喻殷茹,顧明昕厭惡的說道:“提起蓮花我就噁心。”

    “蓮花無錯。二姐姐心中有恨很難看到蓮花的美,而且把她比作蓮花。其實更委屈無辜得是睡蓮。”

    “噗嗤。”

    顧明昕忍不住笑了起來,倔強警惕漸漸消去,對顧明暖更顯得親近,“六妹妹有個肯為你犧牲性命的好母親,你不懂我心中對她的恨。”

    她怎麼會不懂呢?

    顧明暖沒指望一下子扭轉顧明昕,交淺言深是大忌,此時她對顧明昕來說和陌生人沒太大不同,說得太多反而會引起顧明昕的反感。

    她是個最有耐性韌性的女孩子,可以用十年餘年慢慢‘感化’李玉,只要她想接近一個人,還真沒誰能拒絕她。

    顧明暖不再提起殷茹,不大一會,顧明昕驚訝連連,“我若不是知道你在涼州長大,還以為你同我是姐妹呢。”

    她們的愛好非常相似,她總能說到顧明昕的心坎上去。

    “二姐姐,嫌棄我?”

    她怎麼會不記得自己姐姐的喜好?挽住顧明昕的胳膊,清麗臉龐露出一抹嬌憨稚嫩:“我們本來就是姐妹嘛。”

    顧明昕身體一震,痴痴望著顧明暖,眸子微泛紅,點頭道:“你就是我妹妹!”

    顧明暖心一痛,癡情於殷茹的顧誠是帝都的笑柄,他帶給顧明昕絕不是正面的評價,顧明昕又倔強又敏感,很少有人會真心同她相交。

    前生她只能管好自己,因身體病弱的原因對姐姐有心無力,她在私底下還曾嫉妒過得顧誠幾分疼愛的顧明昕,出嫁後她一心都在李玉身上,對姐姐的關心太少太少了。

    她眸子的悲傷後悔之色讓顧明昕心中一緊,“六妹妹……”

    “二姐姐的鐲子真看。”顧明暖用力的眨了眨眼睛,眨去潮濕,“這麼純綠的鐲子上還能描金……著實少見。”

    顧明昕爽快的褪下鐲子帶到顧明暖手腕上。

    “我不是向二姐姐討要!”

    “我知道。”顧明昕爽朗的一笑,“是我送六妹妹的,你若是把我當姐姐就收下。”

    這句話一出,顧明暖只能無奈的謝過顧明昕。

    就在此時,傳來一聲羨慕的驚呼,“壽宴的祈福舞是蕭小姐領舞?賢妃娘娘已經定下名單了?”

    蕭寶兒得意笑道:“賢妃娘娘主動邀請我領舞,有些人連入選的資格都沒有!”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8 05:13 PM

第七十四章 八卦?真相!

    祈福舞在楚國有特別的意義,據傳楚太祖建國時曾遭遇到重大的困境,他便用純真的少女以舞向老天祈求,幾乎不可能渡過的困境迎刃而解,而且以後數十年楚國風調雨順,年年豐收。

    貴族和百姓都確信純真美好的少女能同老天爺溝通,每次楚國有慶典或是有災難都會選少女跳舞。

    跳祈福舞的少女經過上百年的演變漸漸轉為只在貴族小姐中挑選。

    楚國人能歌善舞,同老天爺溝通的祈福舞無疑是最不容褻瀆的,和青樓或是貴族世家養著取樂的舞姬有著最根本的區別。

    每一位入選跳其祈福舞的小姐都會得到莫大的名聲和好處。

    能向老天爺祈福的女孩子被當做是最有福氣,最純淨,最美好的。

    對她們將來選夫擇婿極有幫助。

    同等家世條件下,往往入選跳祈福舞的閨秀更被世人看中。

    花廳中雖然都是權臣勳貴和世家的小姐,但不是人人都能入選去皇宮裡跳祈福舞的。

    蕭寶兒面帶倨傲,唇邊噙著得意的笑容,盡情的享受著同齡人的羨慕以及嫉妒。

    她迫切的目光向顧明暖看去,希望能見到她的失態,嫉妒,羨慕,誰知顧明暖同往常一樣平靜,蕭寶兒嘴角微抽,一定是裝的,顧明暖一定是裝的!

    蕭寶兒完全忘記了殷茹的叮囑,指名道姓的說道:“顧明暖你如今薄有微名聲,顧家的小姐也許會被邀請……”

    她故意說得很慢,篤定的樣子彷彿她知道所有內情,彷彿跳祈福舞的名單趙賢妃都詢問過她的意見似的。

    蕭寶兒是領舞的話,其餘配合她跳舞的小姐同她氣質相合才能讓祈福舞達到完美。

    在場所有的閨秀小姐都緊張起來。期盼從蕭寶兒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

    便是顧明菀,顧明菲也不例外。

    顧明萱更是緊張得握緊拳頭,純淨的眸子閃爍著對蕭寶兒的討好……顧明昕也是想入選的,然想到蕭寶兒是領舞,她的心頗為不是滋味,一定又是殷茹幫蕭寶兒的!

    顧誠雖是顧家子弟,一沒入仕。二又是有名的大商賈。顧明昕幾乎沒有入選的機會。

    如果殷茹還是父親的妻子,父親便不會是帝都最有名的浪蕩子,即便父親依然只是經商。他們一家人也會和和美美的,顧氏二房不至於勢微,漸漸失去同長房爭爵的希望,

    顧明暖握住顧明昕的手。輕聲說道:“跳祈福舞可是很累的,有人上桿子去受累。有什麼值得驕傲的?沒跳過祈福舞的女孩子就過得不幸福?真正名聲顯赫,人品才學被世人敬重的女子大多都沒跳祈福舞。”

    蕭寶兒見顧明暖嘴一張一合,以為是在同顧明昕抱怨,她越發得意:

    “顧家只有一個名額。你的堂姐妹們有機會,你——顧明暖,一個喪母的長女。看著就是沒福的,你是沒有一點的機會。你只配在旁邊看著,在陰暗的角落裡待著。”

    這話已經說得很重了,幾乎可以算是蕭家對顧明暖的鄙夷和輕視!

    顧明菀微微皺眉,顯然不喜歡蕭寶兒挑撥顧家姐妹的關係,不過她卻沒有開口,顧家惹不起蕭家的念頭一直在她心頭盤繞著,她不能因一時痛快就讓父親顧閣老為難。

    她同情的看向顧明暖,根基太薄又膽大妄為的挑釁蕭寶兒,靜北侯蕭越的寶貝疙瘩,顧明暖被奚落也不奇怪。

    花廳裡的小姐雖不至於做出遠離顧明暖親近蕭寶兒的舉動,但她們多是疏遠顧明暖,辨識墨硯也好,解璇璣圖詩也罷始終是比不過靜北侯蕭家的權勢!

    顧明萱咬著嘴唇,拉著顧明菲突然向蕭寶兒走去,她福了福身道:“我同大姐姐代六妹妹向蕭小姐道歉,六妹妹剛到帝都,還不知規矩,倘若哪裡冒犯了您,還請您看在她是涼州長大的又沒生母教養,不要怪六妹妹。”

    顧明菲怯懦的低頭,顧明萱推了推她的胳膊,小聲道:“大姐姐這是唯一能挽回顧家名聲的機會了,你想看著顧家死死得罪惹不起的靜北侯府?”

    感到顧明菲身體一震,她唇邊極快閃過得意,又道:“您是大姐姐得護著六妹妹才是啊。”

    顧明菲身份不一般,是顧家最正統的嫡長孫女,她若是說話連顧明菀都得遵從,唯有她能代表南陽顧氏。

    “我……我……”

    顧明菲猶豫了半晌,蕭寶兒倨傲等著,眉間蹙著得意,神采飛揚,鄙夷的斜睨顧明暖,怎麼樣?你輸了!

    “我代六妹妹……”

    “大姐姐。”

    顧明暖清亮的嗓音壓住顧明菲,柔和平淡的說道:“我不覺得需要向蕭小姐道歉,而且兩位堂姐無法代替我。”

    顧明菲啞然失神,呆呆得望著格外得陽光偏愛的顧明暖。

    她那麼耀眼,又那麼平靜,真正做到心無旁騖,無欲則剛。

    顧明菲緩緩的垂下腦袋,手指攪在一處,顧明暖才配得上天下無雙的謝家玉樹。

    不僅是顧明菲,花廳的小姐們除了震驚外,也有隱隱低頭之勢。

    “靜北侯蕭侯爺當年叢林遇險,都說是殷夫人捨命相救,當日主動引開蠻夷追兵的人是顧誠——誠二爺,為此他還傷了左臂,致使他左臂無法提拿重物。”

    “當年故都燕京被圍,蕭家危在旦夕,也是商號遍步天下的顧誠架不住殷夫人的苦求,又敬慕蕭家為國戍邊有功,他才肯為靜北侯籌集糧餉。”

    顧明暖確定顧城籌集糧餉是因為殷茹,她不想美化顧誠,此時她總不能實話實說顧誠遇見殷茹腦子就是漿糊。

    “忘恩負義的不是我南陽顧氏,蕭小姐自從來帝都後幾次三番羞辱我顧家,羞辱我二姐姐,是想隱瞞什麼?還是說蕭侯爺忘記昔日的承諾?”

    顧明暖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是真的嗎?

    顧誠不是趁人之危搶娶殷茹的惡人?

    莫非顧誠先遇見的殷茹?

    蕭越在脫離危險後,搶了救命恩人的心上人後消失無蹤,殷茹嫁給顧誠後又出現勾引殷茹拋夫棄女私奔?

    真相太讓人震撼了!

    顧明暖是在胡說八道吧?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8 05:18 PM

第七十五章 翻盤?碾壓

    小姐們驚愕之後,眼裡燃燒著熊熊的八卦烈火。

    傳聞多是把殷茹塑造成逼不得已同愛人分別,最後又同真愛蕭越破鏡重圓的悲情又可敬的女子。

    北地​​的人多是稱讚殷茹善良賢惠,輔佐靜北侯蕭越抗擊蠻族,同時稱讚她有一副菩薩般的心腸。

    也有人羨慕殷茹敢於衝破層層阻礙追求真正純粹的愛情。

    在殷茹和蕭越的愛情中,顧誠就是趁機搶娶殷茹的小人,人品卑劣,婚後因得不到殷茹的真心便利用家族繁重的規矩束縛殷茹,扼殺殷茹的天性。

    甚至有傳言說顧誠竟然利用殷茹和蕭越曾經的事,要挾蕭越,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妻子殷茹送給蕭越謀取利益,正因為顧誠的卑劣貪婪才讓殷茹對其絕望,重燃對蕭越的愛慕,才跟蕭越離開了輕視折磨寒門女子的顧家。

    顧誠以浪蕩好色聞名帝都,佐證了這一猜測。

    南陽顧氏一直保持沉默,提都不提這件事。

    顧明昕看向顧明暖的神色複雜,這些事連她都不知道,從不曾聽顧誠提起過。

    蕭寶兒聲音尖利,氣急敗壞的叫嚷;“你說謊!顧明暖,你說謊!”

    被氣得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過了好一會,蕭寶兒才道:“別以為你的花言巧語就能為顧誠和顧家脫罪,這些下作的小把戲根本騙不了人。”

    顧明暖慢悠悠的嘆息,如同一個智者長輩無奈的看小孩子明知有錯卻靠著胡攪蠻纏死不認錯:

    “我不是蕭小姐的什麼人,自然不會讓著你。我們顧家對當年的事兒誰都沒說上一句,反倒是關於令堂的說辭流傳得很廣,此事若無人在背後推動。誰信呀?”

    “蕭小姐還年輕別聽風就是雨的,詳情不妨去問問令堂,倘若她如傳言有一顆善良美好的心,自然不會歪曲事實,自當把真相告訴你!”

    顧明暖淺淺一笑,波光流轉間,眸子褶褶生輝。隱有讓人信服的力量。多有辯駁的話,在她面前都無法出口。

    “殷夫人幾次縱容你侮辱二姐姐,欺負我……是當我顧家沒人了?還是認為可以顛倒黑白。把錯都推到別人身上?”

    “再多的理由和藉口,再多的愛慕蕭侯爺,也無法掩蓋她當年離開顧家的真相!”

    “錯的,永遠不會變成對的。哪怕蕭侯爺如今是國之重臣。權柄煊赫,哪怕殷夫人普渡垂愛北地的百姓!”

    顧明暖看向站向花廳趕過來的命婦。其中殷茹的臉色最為難看!

    隱約感覺到姜太夫人鼓勵的目光,顧明暖並不覺得開心,不是蕭寶兒咄咄逼人,不是為挽回顧明昕的名聲。不是顧明菲和顧明菀性格不適合同蕭寶兒爭鋒,她絕不會出頭!

    和前生不一樣,今生她是顧衍的女兒。有個疼她入骨的父親足以撫平前生的傷痛。

    遺憾始終是前生的,她沒想過再同蕭寶兒和殷茹在今生糾纏。

    前生她閉上眼睛時。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放下了。

    “南陽顧氏沉默絕不是怕了蕭侯爺,往事已矣,顧氏早已不在意誠伯父同殷夫人和離,更不會去關注殷夫人再醮的人是誰。”

    顧明暖睨了蕭寶兒一眼。

    蕭寶兒怒道:“你什麼意思?莫非是我故意尋你的不是?是我……”

    “寶兒!”

    殷茹再無法容忍女兒繼續犯傻,快步走進花廳。

    她儀態萬千,身姿迤邐,絕美的容貌在華服美飾的襯托下,美得驚心動魄,攝人心魂,她聲音婉約祥和,稱讚道:“果是聞名不如見面,顧六小姐風姿卓絕,遠在眾閨秀之上。”

    姜氏眸子閃過寒芒,殷茹的小手段真多,就是說好話也帶著三分毒。

    這麼簡單的計策偏偏總有人中計!

    顧明暖回以微笑,“在眾人之上我可不敢當,不過我自信在品行上遠超當年的顧殷氏。”

    顧殷氏? !

    眾人先是一愣,隨即露出回心的一笑。

    眼前的女孩子說得太好了,不僅口氣大卻不是無的放矢,又能狠狠的回擊殷茹,最難得是繞過了靜北侯蕭家!

    只說比拋夫棄女的殷茹強? !

    這裡的女子在這方面哪一個不比殷茹強?

    就算蕭家想為殷茹撐腰,在顧明暖面前也失了先機。

    靜北侯殷夫人名聲再響亮也無法否定再醮之身。

    命婦們多是慢慢向姜氏靠攏,方才她們只注意了行情看漲的顧衍,忽略喪母長女顧明暖,這個女孩子有做宗婦的氣度和能力!

    一個家族想要興盛,離不開​​能幹的主母。

    謝家夫人看向顧明暖的目光格外複雜莫測。

    蕭寶兒見自己戰無不勝的母親也被顧明暖一句話噎住,又氣又急都快哭了,她腦袋一熱沖向顧明暖,拳頭揮動,殷茹拽都沒拽住她…… “寶兒!”

    打了顧明暖,固然能讓蕭寶兒出氣,可蕭寶兒也會給在場的命婦留下不好的印象。

    總體說來得大於失!

    根本不划算!

    殷茹是不相信顧明暖在身手上比蕭寶兒厲害的,亦想給顧明暖一個教訓,​​被蕭寶兒打了也是活該。

    大不了以後她再想辦法幫蕭寶兒補救。

    顧明暖感覺從身邊刮過來一陣旋風,來人高大的影子完全罩住她,熟悉的安全感湧上心頭,“爹!”

    “小暖啊。”顧衍慢條斯理的握住蕭寶兒的粉拳,輕鬆的制住了宛若落入虎口的小雞子蕭寶兒,無奈的嘆息:“你祖母總是交代我,你長得好,讓我好好保護你,別總是被嫉妒你的瘋狗纏上!”

    顧明暖:“……”

    “顧衍,你放開我!你才是瘋狗呢。”蕭寶兒氣急敗壞的掙扎,卻感覺顧衍如同一座高山壓得她死死的。

    顧明暖看向蕭寶兒的目光帶著一絲憐憫。

    顧衍古銅色臉龐進展鋒芒,毫不客氣的威脅道:“殷夫人,管好你女兒,你若管不好,就別怪我出手重!”

    他揪住蕭寶兒的衣領把她高舉過頭頂,狠狠的投向殷茹,出於意料,殷茹竟然生生的接住了蕭寶兒,雖然因為衝力有些狼狽,動作不夠優雅,但足以顯示殷茹有不錯的功夫護身。

    “娘!”

    蕭寶兒抱著殷茹大哭,殷茹拍著蕭寶兒的後背輕聲安慰著她。

    就在此時,宮裡派來了傳口諭的太監,顧家管家領著太監來到後院。

    賢妃身邊的李公公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他的一雙小眼睛悄悄打量顧明暖……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8 05:33 PM

第七十六章 聖旨?意外!

    蕭寶兒抱著殷茹哭,殷茹方才勉強接住蕭寶兒本就很狼狽了,此時蕭寶兒的淚水鼻涕抹在殷茹身上,破壞靜北侯殷夫人的完美之姿。

    李公公在后宮的管事太監中頗為有名。

    因他是趙賢妃的人,在場的命婦小姐們大多滿懷期望的望著他。

    顧明暖不羨慕祈福舞的小姐,雖然她感覺到李公公的目光略有幾分詭異,也不覺得以她的身份能越過在顧氏養大的小姐入選。

    李公公相貌尋常,個頭尋常,性情也尋常,屬於扔到人堆裡就找不到的人。

    顧明暖不敢忽視彷彿很沒特色的李公公。

    前生他替趙太后幾次傳話給顧明暖……那時李公公還指點過她怎麼下毒……怎麼讓殷茹放鬆警惕……甚至顧明暖方才說得不少舊事都是從李公公口中知道的。

    現在回憶前生的事兒,顧明暖覺得殷茹在趙太后面前就沒翻過身實在是太正常了。

    趙太后對殷茹的了解細緻到極致,她甚至知道連殷茹自己都不曾注意的習性。

    而攝政王妃殷茹怕是在蕭越被趙太后鴆殺時還無法確定趙太后是不是同蕭越有私情!

    莫怪蕭陽評價殷茹聰明有餘,手段過於狠辣,她的胸襟氣度,以及眼界都有所不足。

    蕭陽? !

    顧明暖向顧衍跑過來的方向看去,果然見他負手站在人群後面,晴空般的眸子看不出他是高興,還是生氣。

    她方才算是狠狠落了一把靜北侯蕭越的面子!

    好像也不是第一次得罪蕭家,他生氣就生氣唄。

    顧明暖正準備同顧衍去見在不遠處不停揮手口中喊著妹妹的安樂王。

    蕭寶兒從殷茹懷裡探出頭,先狠狠的腕了顧明暖一眼。又復雜莫名的瞄著顧衍,嗚咽的阻止,“李公公來頒布口諭,顧明暖你此時離開就是對陛下不敬!”

    自信必是領舞人選的蕭寶兒怎會錯過奚落顧明暖的機會?

    蕭寶兒要讓顧衍明白,他捧在手心裡的寶貝根本比不上她蕭寶兒。

    靜北侯蕭家可是連楚帝都會給面子的家族。

    她作為蕭家的小公主可以讓任何人仕途得意,位居高位!

    蕭寶兒細膩的心思對顧衍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別說顧衍把她當做欺負寶貝女兒的仇人,就是顧衍能正眼看她。一根筋的顧衍也不可能有耐心去琢磨蕭寶兒的心事。

    於是。蕭寶兒只見顧衍嫌棄她的皺眉,小聲問顧明暖:“她算啥?”

    姜氏勾起嘴角,“暖丫頭留下來吧。”

    顧明暖低低的應了一聲。

    殷茹眸色頓時警覺起來。倘若姜氏出手,難保紀太后不會抬舉顧明暖!

    不過定名單的周皇后同姜氏一直有前嫌,肯定不會賣顧家面子​​,周皇后就算不敢違抗紀太后的命令。得趙賢妃相助尋個理由足以把紀太后糊弄過去。

    殷茹悄悄警告蕭寶兒:“等名單確定再說。”

    到時候她可以好好的還擊顧明暖!

    南陽顧氏雖出個閣老,但已經不是當年的南陽顧氏了。家族子弟青黃不接,人才凋零,姜氏又不管事避世而居,顧氏之威減少一大半。

    安樂王笑呵呵的撥開眾人小跑過來。一臉燦爛的笑容站在顧明暖身邊,“壞妹妹都不找我玩兒。”

    殷茹目光若有所思,安樂王和顧衍? !瞬間有好幾個報復的念頭冒出來。

    跟隨蕭陽的侍從沒有來覺得心中一緊。主人是怎麼了?方才不是心情還不錯嗎?

    李公公常侍奉趙賢妃去慈寧宮,見安樂王的機會很多。他不曾見過安樂王如此依賴信任一人,都說安樂王是傻子,純真的孩童更容易感覺出善意。

    顧衍父女對安樂王多半是真心實意的。

    李公公畢恭畢敬向安樂王行禮,笑呵呵道:“殿下也在啊。”

    “你快點,我還要和顧衍給壞妹妹蹴鞠看呢。”

    安樂王催促著,都是小李子耽擱功夫。

    “好,好,殿下您別著急,奴婢這就頒布入選閨秀的名單。”

    李公公同他的主子趙賢妃一般無二,在后宮很吃得開。

    小姐命婦們一聽李公公真是為公佈入選祈福舞的名單而來,一個個緊張莫名,有幾個羞怯氣短的閨秀大口喘息,似要因緊張昏厥一般。

    蕭寶兒全然忘記方才挫折,傲然站在閨秀們面前,在顧家頒布入選名單實在是太解氣了!

    李公公從袖口掏出一份明黃色的帖子,展開道:“今年恰逢太后整壽華誕,經皇后所選以下十五名貴女為太后獻舞,祈福上蒼永保太后安寧,福壽綿長。”

    “第一位靜北侯蕭越之女,蕭氏寶兒。”

    蕭寶兒一臉喜色,排名第一就意味著她是領舞之人,她已經隱隱感到周圍人熱切羨慕的目光了。

    殷茹暗自出了一口氣。

    姜氏微不可查得皺了皺眉眉頭,繼續耐著性子聽下去。

    李公公沒打算賣關子,快速宣佈人選,入選的小姐都是重臣之女,“最後一位……”

    他頓了頓,悄悄看向顧明暖,見顧明暖依然平靜,漂亮的眼尾線勾出一抹嫵媚。

    有個荒唐又不可思議的念頭嚇得他額頭冒出一層冷汗,她似曾相識的神色……應該不是,李公公不敢多想,“文華閣大學士顧征之女,顧氏明菀。”

    顧明菀眸子閃過驚喜,緩步走到蕭寶兒等入選閨秀們中間。

    顧家入選的女孩子是顧明菀也不是冷門,顧明菲雖是顧氏嫡長孫女,她是遺父女,天生福相不足。

    歐陽氏歡喜滿意的連連點頭,今日顧明菀入選,謝家定然會為謝玨求娶顧明菀。

    蕭寶兒忍不住奚落道:“顧明暖,怎麼樣?一個從涼州來得野丫頭能站在顧家就不錯了,還想入宮跳祈福舞?上不得檯面的東西,以為能辨識墨硯就是本事了?真正讓人敬佩得是我,就你還想同我比?!”

    命婦們暗道一聲可惜,不過顧明暖寵辱不驚的模樣,反倒給人一種周皇后沒有選她才是大錯特錯的奇妙感覺。

    顧明暖看都沒看蕭寶兒一眼,這種炫耀對兩世為人的她來說實在引不起任何的羨慕嫉妒之心。

    她可是重生的,比正常人多活了一輩子。

    今生有彌補了顧明暖上輩子的創傷,有顧衍為父,有安樂王為兄,這些才是她最珍惜的。

    跳祈福舞能比得過重生機緣嗎?

    顧明暖見顧衍面露凶光,不想再惹是非,攔住顧衍,向明顯生氣鬧脾氣的安樂王道:“一年四節八禮,跳祈福舞的機會還有很多。”

    她的話還順便安慰了沒有入選的閨秀小姐們,讓她們萌生出對顧明暖的好感。

    畢竟落選得是大多數。

    安樂王任性慣了,扯開荷包,掏出銀丸子用彈弓彈向蕭寶兒,“壞人,欺負妹妹的壞人!”

    正得意的蕭寶兒只能‘抱頭鼠竄’,不甘心的罵道:“顧明暖你妒忌我,狹隘,小心眼……你還不讓他住手?”

    蕭陽正想邁步上前阻止蕭寶兒……李公公又拿出一份明黃色的聖旨,他頓時收回邁出去的腿。

    無論是為顧明暖惋惜的命婦,還是安慰她的顧明昕,以及炫耀的蕭寶兒,都被李公公手中的聖旨震驚了。

    聖旨同方才的帖子不一樣。

    在李公公展開聖旨時,在場所有人全部跪下身來。

    不管靜北侯蕭越在北地如何威風,此時他還是楚帝的臣子,殷茹和蕭寶兒在聖旨面前也得跪倒!

    便是蕭陽都不例外。

    誰都不明白為何動用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遵太祖所製,每逢大事必以舞祭天。顧氏明暖人品貴重,性情嘉柔,五福玄妙,為世間難尋之女,朕命其獻舞,祈上蒼福祉,恩澤百姓,助朕重振山河,延萬世基業。”

    李公公合上聖旨,“顧小姐,上前接旨。”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8 06:00 PM

第七十七章 謀略?心計!

    真的假的! ?

    眾人懷疑自己幻聽了!

    聖旨還在應該是真的。

    李公公早預料到會出現這種狀況,笑瞇瞇得又舉了聖旨,聲音抬高一分:“顧氏明暖,接旨!”

    他隱隱有幾分可惜,自從他宣讀聖旨起顧明暖就低垂頭,宣讀完所有人都震驚的看過來,唯有顧明暖……還要加上蕭指揮使還是低著頭。

    不過想到這兩位的‘身份’,李公公覺得也沒什麼可惜的,就算他們抬頭也不會像眾人一樣發傻。

    “小暖,那個太監讓你接旨嘞。”

    顧衍是不大明白為太后跳祈福舞和代楚帝向天祈求國運綿長有何區別,他只覺得寶貝女兒比蕭寶兒更出風頭!

    那個太監?

    李公公笑容略有一絲的僵硬,自從他侍奉賢妃主子起就沒誰再用太監稱呼他了。

    顧衍叫聲李公公或是李總管,李內侍能死嗎?

    他沒以死太監稱呼自己,應該已經很給賢妃主子面子了吧。

    想想馮小寶在涼州的遭遇,李公公的笑容又燦爛起來。

    姜氏面上不見任何喜色,眉頭幾乎凝成了一個死疙瘩,自從楚帝兵敗南遷都城後,整整十六年不曾再讓女子跳祭天舞了。

    跳一百場祈福舞也比不上一次祭天舞。

    少女跳祈福舞時,在場的人都可以坐著觀看,但是祭天舞時,天地間唯有在高台上的舞者和楚帝可站立,其餘人都得是跪著的。

    祭天是一樁極嚴肅的事。

    楚帝這是要做什麼?

    凡是明白祭天舞地位的人都陷入了沉思。

    蕭寶兒趁著殷茹發楞時,一下子跳起來向李公公發難:“假的,一定是假的。顧明暖一定蒙蔽了陛下。什麼五福玄妙,什麼品行嘉柔,都是假的,顧明暖從你來帝都起就沒做過一件正經事,性情暴躁,品行低劣,我是不知你……怎麼蒙蔽的的皇上。不過你一定用了妖術迷惑主上!”

    “你們都別相信她。她是妖精化身,她中邪了,她是吃人的精怪!”

    蕭陽穿過還在愣神或是被蕭寶兒一番言辭嚇到的命婦們。走到蕭寶兒面前。

    蕭寶兒被他冷峻的目光嚇得不敢動彈,再不見方才的張揚,向殷茹縮了縮身子,“娘!”

    殷茹暗道一聲壞了。一旦蕭陽開宗祠蕭寶兒會被嚴厲懲罰的。

    蕭家是四家中向心力最強的,主要原因就是宗法嚴苛。做為蕭家守灶之人,蕭陽一句話往往可決蕭家人生死,就算靜北侯蕭越求情都不管用。

    對蕭家人而言宗法要高於國法!

    殷茹當機立斷揮手抽了蕭寶兒一記耳光,耳光聲似在空中迴響。所有人都清晰感到殷茹是用了全身力氣的。

    “娘?!”

    這不是殷茹第一抽蕭寶兒,上一次她根本就沒用力,這次在蕭陽面前。她不用力怕是連她自己都躲不過宗法,殷茹面容冷峻。失望的說道:“回去!”

    蕭寶兒先是被顧明暖完全搶走風頭,讓她像小丑似的被人譏諷嘲笑,又被親生母親當著眾人的面扇了耳光,更為丟臉,她發瘋似的跑出去,“我恨你們!”

    殷茹目色閃過心痛,很快平靜下來,轉身完美的福禮,聲音似平常一般婉約,“見過四叔。”

    彷彿當中打百般疼愛的女兒不是她!

    蕭陽睨了她一眼,轉身走到顧衍等人面前,慵懶的說道:“顧小姐,方才是我蕭家失禮了。”

    毫無歉意的誠意!

    所有人包括手拿聖旨的李公公心底都隱隱冒出一縷寒氣,下意識遠離蕭陽。

    哪怕他英俊的面容帶著若暖陽的笑意,即便神經最粗的顧衍都自覺不自覺得散發經過戰場淬煉的殺氣抵擋莫名的恐懼和敬畏。

    誠然方才蕭寶兒一番言談極為失禮,為蕭家抹黑,讓人懷疑蕭家是否有資格位居高位。

    蕭陽完全扭轉了局面。

    他用自身的氣勢壓下一切的質疑,蕭家具有在北地稱雄,有和楚帝劃江而治的實力。

    顧明暖不可能不畏懼蕭陽,只是她比在場的人好一點。

    一來上輩子她經歷過蕭陽更決絕的畫面,如今蕭陽的氣勢還趕不上十年後。

    二來她起碼算是蕭陽的茶友,見慣了他為她煮茶……自然少了幾分敬畏。

    “吼,吼,吼。”

    不知何時小白跑過來,他畢竟是祥瑞白虎,叢林之王,平時雖然打滾被靈狐欺負,但它對天敵的感覺是本能。

    小白後腿微蹲,做出撲倒面前一切來犯之敵的架勢,額頭的王字黑亮清晰,隱隱有萬獸之王的威勢。

    可惜它還是幼崽,乳毛還沒完全褪乾淨,乍起白毛如同一團棉花糖似的,可愛有餘,威風不足。

    靈狐躲在顧明暖背後,探出毛茸茸的耳朵看向蕭陽,眼裡流露出一絲絲的討好。

    白虎和靈狐現身,又都是認了顧明暖為主的,幾乎所有人看顧明暖目光都越發慎重,楚帝聖旨所言……就算是嫉妒顧明暖的閨秀見她不曾在蕭陽面前示弱,也只剩下羨慕再無嫉妒了。

    蕭陽望著小白和靈狐,目光是顧明暖前所未見的專注!

    她突然有個荒唐的念頭,蕭陽……他不會是喜歡毛茸茸的小白吧。

    離他僅有一步之遙,她隱隱看出他晴空的眸子極快閃過一絲渴望,渴望撫摸小白? !

    他渴望的小眼神太容易讓人心軟了。

    “蕭指揮使請讓一讓。”

    顧明暖不怕蕭陽冷厲,就怕蕭陽用委屈或是渴望的小眼神看她,她會……不自覺順從他!

    前生啊,她得虧只欠了他一個。

    蕭陽專注的目光從小白身上移到顧明暖臉上,晴空般眸子渲染出流光溢彩,唇邊的笑容真誠許多,“我預祝顧小姐一舞驚天!”

    顧明暖同樣微笑的回道:“我必不負陛下所託,以舞祈禱上蒼國運綿長!”

    蕭家的野心雖然達不到路人皆知的地步,但在場的人都能隱約猜到靜北侯蕭越有不臣之心。

    蕭家是最不願意看到楚國國運綿長的。

    顧明暖漂亮的一擊!

    謝玨輝月般柔和清澈的眸子露出點點笑意,亦有一絲的敬佩。

    蕭陽笑著讓開路,旁人見到顧明暖在路過蕭陽時神色微變,紛紛暗自猜​​測蕭陽一定對她說了什麼。

    是什麼呢?

    沒有人不好奇的。

    顧明暖走到李公公面前,福禮道:“臣女接旨。”

    李公公把聖旨遞過去時,聽見一個極輕又篤定的聲音,“這是你主子的手筆吧。”

    “您說笑了。”李公公不自覺用上了敬詞。

    顧明暖接下了燙手的聖旨,趙賢妃想做什麼?

    李公公避開顧明暖的目光,笑道:“三日後會有內務府的人接諸位小姐入宮。”

    姜氏命人送李公公離去,對顧明暖說道:“把聖旨供到祠堂中去。”

    顧明暖點頭扶著姜氏離去。

    賓客被一連串的‘意外’驚得再沒談笑的興致,他們陸陸續續的告辭離去。

    顧征面帶憂色,嘆息:“山雨欲來風滿樓,多事之秋,多事之秋。”

    他把顧律留住,又強行留下本想同安樂王一起蹴鞠的顧衍,猶豫片刻又對眉頭蹙著憂鬱,不捨望著靜北侯夫人遠去方向的顧誠道:“誠二弟不防去書房坐坐,我們堂兄弟也有一段日子沒在一起說話了。”

    顧誠本想答應,他生意做得大,離不開顧征的支持和顧氏的人脈,他一力讓獨女顧明昕按照顧宅排名就是不願同宗族太生分。

    “我同為個無情無義的娘們打親生女兒耳光的人沒話說!”顧衍揚起劍眉,“二哥,有他沒我,有我沒他。”

    顧征一臉為難,此時顯然顧衍最重要。

    顧誠對不給殷茹面子的顧衍沒任何好感,今日顧明暖又當眾指責殷茹……他同殷茹的誤會更深了,“四堂弟最好讓令愛少說是非,二堂哥,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8 06:30 PM

第七十八章 管家?細說!

    顧衍嘟囔了一句:“什麼玩意兒!”

    顧征無力的嘆息,聽見小廝回稟顧誠離開後去了畫舫買醉,他已經不指望顧誠能清醒了。

    好在顧衍做了金吾衛同知,距離金吾衛指揮使僅一步之遙。

    南陽顧氏比以往重上幾分。

    書房中,顧衍往口中灌茶水,顧律微皺眉,有​​心說教被顧征用眼神阻止。

    顧征斟酌半晌問道:“四弟只同安樂王殿下有交情?”

    顧衍木訥的點頭,顯然不明白顧征話中的深意。

    他無辜的目光讓顧征壓在心底的火突然冒出來,不客氣的問道:“皇上怎麼會讓你做金吾衛同知?怎麼會選你女兒跳祭天舞?你知不知道祭天舞有多重要?金吾衛指揮使或是同知自從陛下……南遷後一直由陛下親衛擔任?便是在周首輔勢力最大時,陛下都不曾退讓。”

    算上顧誠,顧征只認三個弟弟。

    顧誠就不提了,這輩子必定逃不開殷茹手心。

    顧律雖然是他嫡親弟弟,但因他入閣,顧律對他有心結,歸宗的顧衍看似聽話,顧征同顧衍說話卻更費心力。

    顧衍真誠又迷茫的回道:“金吾衛同知這麼重要?二哥不提我都不知道呢。“

    顧征發覺在顧衍面前很難維持閣老的冷靜從容。

    “小暖就是最好的女孩子,皇上選她有什麼不對?”

    他見顧征面若鐵青,顧律也不擺清流的清高了,隱有牙疼的感覺,恍然大悟的拍額頭:“二哥家的菀丫頭和三哥家的萱丫頭也是好的。”

    隨後他得意驕傲的道:“只是比我家小暖差一點,一點點而已。”

    顧征手臂抬起來又放下。看向窗外碧綠的幾桿竹子,喃喃自語:“是福?是禍?”

    “回二爺,太夫人叫您。”

    書房門口的小廝回話:“也請三爺和四爺一起去玉桃閣。”

    顧征嘴角上揚,起身道:“一起去吧。”

    是該讓他那位嫡母皺皺眉了。

    玉桃閣中,姜氏居中正坐,楊氏,歐陽氏。薛氏各自領著女兒分兩側站立。

    顧明暖微垂著腦袋站在姜氏身側。

    她寧願站在角落裡去的。

    楊氏先開口道:“六丫頭要在宮裡待上一段日子。是不是把緊要的東西收攏一番?”

    “只有六丫頭和菀丫頭有福氣入宮。”

    她看了一眼歐陽氏,“若論福氣還是暖丫頭大些,祭天獻舞。我聽到聖旨都傻了。”

    薛氏瞥見姜氏不動聲色,一時也分辨不出姜氏的心思,便似往常一樣幫著楊氏:“我同大嫂一樣,可惜萱姐兒沒福氣。”

    沒福氣? !

    顧明菀的福氣也不見得有多大。只是祈福舞的伴舞而已。

    歐陽氏一直認為顧明菀是顧家最出色的女孩子,突然冒出顧明暖搶盡風頭。心裡本就不痛快,又聽到楊氏說:“得虧二弟妹精明,否則暖姐兒就不會這麼快歸宗,更不可能選跳祭天舞了。”

    這話足以讓歐陽氏火冒三丈!

    薛氏順勢道:“暖姐兒。你可得好好謝謝二嫂,入宮同菀姐兒也要有個照應才是……”

    顧明暖抬起眸子,正好撞進薛氏的眼裡……深邃純然。無喜無怒,唇角的弧度彷彿在看她們笑話。

    薛氏喉嚨發緊再難發出聲音來。方才顧明暖硬抗殷茹和蕭寶兒,同蕭陽硬碰硬不落下風,絕不是偶然的。

    姜氏眸子閃過欣慰之色,不過依然沉默,任由三個兒媳婦勾心鬥角,各懷心思。

    直到顧征等人邁入玉桃閣,向她請安後,她緩緩的放下茶盞,抬頭環視面前的兒子兒媳,孫女孫子。

    她在顧衍身上停留足夠久。

    姜氏捻動手腕上沉香佛珠,一兩沉香一兩金,整串顆粒飽滿均勻的沉香佛珠更是價值連城。

    她手中的沉香佛珠已經盤了十幾年,價值更高都可當做佛門佛器了:“這些年我一直不管事,府上的事是長媳操持的。”

    楊氏內斂不敢居功,福身道:“有您指點兒媳才能操持起來。”

    “這話以後不必說了。”

    姜氏加快轉動佛珠的速度,“幾個丫頭都到我跟前來。”

    顧明菲,顧明菀,顧明萱從各自母親身邊走出,顧明暖讓開位置,站在最後。

    姜氏挨個看過,目光悠遠徐徐的說道:“我為繼室續弦,又只生了個外嫁的女兒,進門後有先頭姐姐的嫡子,又有頗受老爺寵愛有兩子傍身的歐陽姨娘。我底氣不足沒想著管事,平平淡淡過日子罷了。”

    顧征等人面露尷尬,姜氏是沒管事,可在顧家誰敢輕視​​她?

    “年歲大了,更願意圖個省心。”姜氏平淡柔和的話鋒慢慢轉為鋒利,“顧家的事自有顧家男人操心,顧氏是昌盛還是落魄都怪不到我一個婦道人家頭上。”

    “母親!”顧征撲通跪下來,“是兒子不孝。”

    顧律跪下,顧衍愣了半晌是跪還是不跪?

    他又不是姜太夫人的兒子,還是不跪了……抬頭瞥見姜氏隱含異樣的目光,顧衍沒骨氣的腿一彎,跪在顧征之後,吶吶的嘟囔:“伯母。”

    屋子裡已經沒有人站著了,全部跪伏在姜氏面前。

    姜氏彷彿被顧衍的傻樣子逗笑了,莞爾道:“顧衍帶回的雙魚環佩足以鎮住南陽顧氏百年氣運,他又是四郎的兒子,官居金吾衛同知,有些事我就不能再視若無睹了。”

    顧氏昌盛,顧衍官路才能走得穩。

    顧明暖發覺姜太夫人從沒在意過顧氏的興衰,不是她給姜氏抄了三個月佛經……前生姜氏根本不會出言指點她。

    “顧征入閣不需要我操心,我只說一句,你能聽則聽,不願聽就當一陣風刮過,你事事以和為貴,缺少進取鋒芒,往往會錯失機會,比如我前兩日給你說的右軍指揮使的位置,你為何不爭?”

    “兒子是看謝家和蕭家……”顧征訕訕的道:“爭不過。”

    顧明暖大為佩服蕭陽,他早說過顧閣老不敢爭!

    姜氏深深的看了顧征一眼,卻對顧律道:“你若腳踏實地也是你嫡親兄長的助力。”

    “楊氏你太過在意兒子霆哥兒,忽略菲姐兒,有時又對她要求太嚴。歐陽氏把菀姐教得還好,菀姐兒只要氣量再大些就更好了,萱姐兒……”

    姜氏無奈的搖頭,“小心思太多,你要記得她們都是你的姐妹。”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8 07:03 PM

第七十九章 有病?我來!

    顧明萱抬起純真的眸子,眼角掛著委屈的淚水,嬌俏明媚的臉龐浮現被曲解的不甘,花瓣般細膩柔軟的嘴唇撅起,所有的不甘心和委屈都化作最後乖巧的聽命。

    “謹記祖母教誨,以後孫女再不同姐妹們爭了。”

    薛氏心疼得直哆嗦,張口為女兒辯解,“母親,萱姐兒心裡一直有姐妹的,菲姐兒同她最是親近,您讓菲姐兒說說,萱姐為人如何?”

    顧明菲緊張得臉都紅了,楊氏不停得再給她遞眼色,顧明菲聲音輕顫,“五妹妹是好的,祖母……您可能誤會她了。”

    “不是,祖母沒看錯我……我是有些嫉妒六妹妹和三姐姐,是我不好。”

    顧明萱眼睫掛著淚珠,真誠的向顧明菀和顧明暖道歉。

    旁人聽後隱隱有不忍。

    顧明菀忙去拉顧明萱的手,“倘若五妹妹入選,我也會有嫉妒的,我沒怪過五妹妹。”

    “嗚嗚,嗚嗚嗚。”顧明萱嗚咽著,抽泣道:“我不知道六妹妹同蕭寶兒有矛盾,只想著不該得罪靜北侯府,才會同大姐姐出面,好在我和大姐姐沒給你添亂……以後我一定聽你的。”

    “你原諒我,好不好?”

    姜氏如同入定的老僧心無旁念捻動著佛器沉香珠串。

    顧明暖回道:“大姐姐都沒怪你自作主張,強拉她出頭,我哪有資格原諒你?”

    顧明菲在顧明暖善意目光的提醒下略有遲疑,豈料楊氏一個眼色遞過來,“菲姐兒不可任性,你長姐,該有個長姐嫡長女的樣子。”

    她又慢慢低下頭。 “我一直相信五妹妹的。”

    除了顧衍不在意靜北侯蕭家外,包括顧閣老都對蕭家退避三舍,不敢做任何得罪蕭家的事兒。

    顧明暖正色道;“今日我當眾提起蕭家和誠伯父的恩怨,不是為同蕭寶兒的意氣之爭,不怕諸位長輩笑話,我就沒把蕭寶兒看做對手。”

    她這還不怕笑話? !

    蕭寶兒可是靜北侯的寶貝疙瘩。

    顧明暖有啥?

    只有一個一根筋的父親,還是最不受世家大族歡迎的喪母長女。

    不是今日楚帝抽風似的讓顧明暖跳祭天舞。顧明暖根本沒法同蕭寶兒比。

    楊氏輕蔑之色一閃而過。不是姜太夫人在上面坐著,她非笑出聲來,顧明暖的口氣太大了!

    她宛若慈愛公正長輩。委婉的勸道:“暖丫頭這話可不許亂說,蕭家今非昔比,你可別因一時得意就以為一世得意,你也見了蕭指揮使。他申飭蕭寶兒未必會容忍旁人欺負侄孫女。”

    提起蕭陽的名字,屋子里人大多靜若寒蟬。

    姜氏突然插嘴:“你把誰當做對手?”

    “沒有。我沒對手。”

    她眼裡只有自己,還有她在意的至親,不願意攀比任何人。

    姜氏眼角眉梢徐徐綻開笑意,楊氏等人只覺得顧明暖莫名其妙。太過狂妄。

    顧閣老沉思良久,眸子閃過一絲異樣。

    “如我今日所言,顧家不提往事。已經放下了,倘若殷夫人不依不饒。敗壞顧氏名聲,即便誠二伯縱容她,長輩和堂姐們不願意出面,我會聲援二姐姐!總不能二姐姐受了委屈,反倒被世人誤會她矯情,忘記生母之恩。”

    世上只有顧明暖能明白顧明昕所承受的痛苦。

    今生她擺脫了痛苦獲得新生。

    既然同顧明昕碰見了,又是她的堂妹,顧明暖怎能忍心看她在痛苦中沉淪掙扎?

    顧誠也好,李氏也罷,全都指望不上的!

    她手腕上還帶著顧明昕送的鐲子,碧綠的翡翠鐲子襯得她皓腕晶瑩白皙。

    顧明暖聲音溫溫柔柔,不帶一絲火氣,可落在在場人耳中卻似刀鋒相擊的刺耳。

    歐陽氏得顧征示意,抿了抿嘴道:“公道自在人心,暖丫頭,冤家宜解不宜結,蕭顧兩家從祖上起都是英宗的臣子,兩族之間亦有幾分情誼,世上很多事不是你想怎樣就能怎樣……”

    “我明白堂伯母的意思,別得事暫且不提,我只是想告訴早已經忘記這樁是非的世人,犯錯的人是殷茹,是蕭越,誠二伯也有錯,但是二姐姐沒錯!”

    世人都被殷茹的好名聲晃花了眼,畏懼靜北侯蕭家的權勢,他們都忘記最無辜的人是誰!

    顧明昕同殷茹有血脈牽絆,有些話不好說。

    世上只有犯錯的子女而沒有不是的父母。

    顧明暖前生就被血脈所限,今生顧明昕不好說得話,她來說,不好做的事,她來做!

    蕭寶兒和殷茹屢次三番的挑釁,讓顧明暖煩了,再次燃起怒火。

    楊氏絕不承認被顧明暖驚艷到了,一個有幾分幸運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誠二爺已同我們分家了,暖丫頭一心幫忙,是不是管得有點寬?”

    “二姐姐以真情待我,我必以真情回之。”

    話語堅定,透著不可奪其志的固執。

    姜氏道:“我累了,今日的話你們回去好好想想。”

    “是,母親。”

    “是,祖母。”

    顧征等人依次出門,顧征在踏出門口時,聽到姜氏似有似無的話語,“我以為南陽顧氏可殺不可辱!”

    顧征頭也不回的離去。

    顧衍左看看,又看看,摸了摸顧明暖的腦袋,“有難處只管找我,你爹我的拳頭足夠硬,揍靜北侯蕭越和蕭陽毫無問題!”

    女兒方才的話,他多是聽不大懂,依靠武力保護顧明暖的心始終如一。

    姜氏扶額不忍看顧衍,“行了,你也回去歇著吧。”

    “伯母,我走啦。”

    顧衍離去的速度飛快,姜氏隱有一絲的苦澀,顧明暖全當沒看到。

    他怕姜氏是顯而易見的,而且父親極為固執,一旦讓他認准了很難改變的。

    走在一起的歐陽氏等人小聲的議論方才的事兒。

    薛氏壓低聲音道:“大嫂二嫂有沒有覺得顧衍父女有點奇怪?”

    楊氏驚訝的看著薛氏,“你也覺察到了?”

    歐陽氏脾氣爽直,道:“我看他們腦袋有問題,顧四爺聽不懂話,暖姐兒……只是看起來正常,她過兩日要去宮裡,萬一同誰起爭執,犯病了,會不會辜負皇上的厚望?”

    “二嫂是一品誥命,朝廷上比您尊貴的人極少。”

    同歐陽氏做了這麼多年的妯娌,曉得她愛聽什麼話,先把歐陽氏捧高,楊氏心領神會的點頭:“三弟妹說得沒錯,閣老夫人確實貴重。”

    歐陽氏抿了抿髮鬢,腰肢輕擺,走路都帶風。

    薛氏見火候差不多了,又道:“他們父女是從涼州來的,不是聽他們說起涼州,我竟都不知陛下治下還有涼州這個地方,可不是我孤陋寡聞,涼州……又偏僻又貧瘠,日子過得貧苦,亂匪叢生。我聽說越是小地方來的人,身上越是不干淨,會不會有隱疾?”

    歐陽氏遲疑一瞬,“我看暖姐兒不像是有隱疾。”

    “她說那番話,她那膽子,二嫂相信她在涼州長大的。您忘了今日蕭小姐所言?鬼魅上身一年總有個幾樁……我們請太醫過府給暖姐兒請脈,也算是咱們做伯母的對她的關愛,沒娘的女孩子可憐吶,私密話難道還同她父親說?”

    薛氏用帕子沾了沾眼角。

    楊氏接棒道:“尋常大夫醫術平庸,我們疼暖丫頭信不過他們,如今唯有二弟妹能請動太醫了。”

    跟在她們三位後面的顧家小姐隱隱綽綽的聽了一些。

    顧明菀想要張口卻被顧明萱搶先:“等三姐姐入宮回來可要給我講講宮裡的新鮮事​​。”

    她一雙水靈靈大眼睛閃爍著清晰的羨慕之色,足以讓顧明菀覺得自得。

    顧明菲默默的低頭走著,顧明暖雖對她好,但終究她更相信一起長大的顧明萱,謝玨看六妹妹的目光滿是欣賞……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8 07:58 PM

第八十章 母親?不教!

    “我看大伯母和三嬸鼓動您給六妹妹請太醫沒安好心。”

    顧明菀飛揚的眉間蹙著一抹猶豫之色,歐陽氏正吩咐丫鬟婆子給她準備入宮要帶的衣物首飾,回頭笑道:“你當你娘是傻子?”

    一旁桌子上放著名帖,一會歐嬤嬤就會讓人送到太醫院去。

    歐陽氏眼裡閃過欣羨,“祭天舞太讓人眼熱了,她們的心思我都明白,不就是自己閨女去不了也不讓暖姐兒搶盡風頭嗎?暖丫頭歸宗是我一手推給太夫人的,我對是她有一分善意。別看顧衍做了金吾衛同知,但離靜北侯蕭家差距十萬八千里呢。”

    “您也覺得六妹妹說大話?”顧明菀若是有所思的點頭,“您是想讓根基不穩的六妹妹避一避風頭?”

    歐陽氏滿意極了,坐回女兒身邊,“你大伯母和三嬸串通一氣,我還不知她們的鬼心思?都當我是被幾句話哄的,將來太夫人怪罪下來,她們少不了一個挑撥的罪兒。你祖母最恨得就是背後耍手段算計人。沒看她對萱姐兒沒個好眼色?顧宅能瞞過她那雙眼睛的人不多。給暖姐兒請大夫我可是好心,而你三嬸……嘖嘖,這些年在太夫人面前爭得臉面丟得一乾二淨。”

    “以後她再想和楊氏壓著我,可就難了。”

    歐陽氏嘴角高高的翹起,又道:“明兒一早你就去見暖姐兒,最好把今兒的事當著你祖母的面告訴她,你祖母不是說你心胸小了點?這次就讓她看看你的氣度,她一句話足以讓你嫁入謝家。”

    再次聽謝家,顧明菀垂下眼瞼,“謝夫人今日對六妹妹彷彿特別關注。您也知道謝蕭兩家不對付……”

    “再不對付,謝家還是不敢娶一個同殷茹掰手腕的傻大膽!”

    歐陽氏眸光慎重不少,叮嚀顧明菀:“我知道你同昕丫頭親近,不過你可要記得,千萬別為昕丫頭得罪殷茹,她在顧家時你還​​沒出生,不知她的厲害!她可是睚眥必報的性子。你對她一分好。她未必記得,但你若是對她一分壞,她必然還你十分。逮著機會作踐死你不可!昕姐兒到底是她親生的,總有一分善意在,對別人……哼哼。”

    “那六妹妹豈不是很危險?”顧明菀憂慮重重,“您多給我說說她的事兒。也省得我不經意得罪了她……殷夫人。”

    她似緊張的攥著帕子,歐陽氏以為嚇到了她。並沒往深處想:

    “殷茹怎麼說呢,若真有精怪,她才是被精怪附身的那個,任何男人都似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如今顧誠依然為她神魂顛倒。你是不知她當年有多少的裙下之臣。明明是賣弄風情的蕩婦……”

    “夫人,喝杯茶潤潤喉嚨。”

    歐嬤嬤端茶過來,瞥了歐陽氏一眼。

    歐陽氏端著茶盞。說不上是羨慕還是佩服,“她就是有法子一邊勾著男人魂兒。一邊做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當年你祖母為壓她的這股'騷魅'用了很多家規,鬧到最後她竟同靜北侯光明正大的跑了。從那時以後,你祖母就不管事了。”

    “靜北侯……是比誠二叔好些。”

    顧明菀聲音很輕,眸子閃過波瀾,喃喃道:“觀其子而知其父。”

    歐陽氏只聽了前半句,“還不是看蕭家的權勢份上?靜北侯相貌堂堂,和顧誠不分伯仲。男人只要手握重權,長的再醜也是俊的,你看今日蕭指揮使……他比謝玨更動人嘞。”

    “他太冷太傲,眼裡誰都沒有,聽說他身體不好。”顧明菀不贊同歐陽氏的話。

    歐陽氏不以為的笑笑。

    蕭陽人雖年輕在蕭家輩分高,若論祖上的交情,顧明菀她們都是蕭陽的晚輩,不過自從殷茹跟了蕭越,蕭顧兩家徹底鬧翻了,老死不相往來。

    顧明菀低聲道:“我看大姐姐和五妹妹都挺看中謝……謝公子的,娘,我不想同她們爭了,謝公子長得比我還美,謝家……未必能抗衡蕭家,將來萬一蕭家勝了能放過謝家?”

    “三叔為成全父親入閣已經犧牲自己的仕途,我再搶了五妹妹的心上人,咱們同三叔的恩怨再也解不開了。謝公子那麼多人喜歡,他……我不敢要,也要不起。大姐姐畢竟是嫡長女,又沒有父親……”

    “你是不是看上誰了?”歐陽氏認真的端詳顧明菀,“要不你不會說這話!”

    顧明菀連連搖頭,躲進歐陽氏懷裡,“我就是怕謝家將來不好連累父親,聽說這次大張旗鼓選閨秀跳祈福舞不單單是為太后娘娘壽誕。”

    “哦?”

    “說是皇后娘娘要為太子和諸皇子選正妃了。”

    歐陽氏眼睛亮了起來,蕭家,謝家都不如皇家尊貴體面。

    倘若顧明菀做了太子妃,顧家立刻就會成為皇親國戚,顧征也可獲封爵位。

    顧明菀又道:“皇室才是正統。”

    “哎。”歐陽氏長嘆一聲,“且看看吧。”

    不再逼顧明菀親近謝玨。

    顧明菀低頭看著手腕上非金非玉的尋常珠串,本是一對的珠串……他可願為他們的將來做些什麼?

    *****

    玉桃閣的桃樹林中,顧明暖穿著輕便的衣衫,提著籃子爬上爬下的採摘桃花。

    “左邊那支,笨丫頭,我是說左邊的。”

    姜氏悠悠然的聲音透著一絲愉悅,“花瓣不夠嫩,做出的桃花餅不好吃啊。”

    顧明暖無奈的爬下梯子,同秋雨姐妹移動到左邊,她再一次爬上​​去折下看著同別處沒任何區別的桃花枝,向姜氏搖了搖,“是這枝吧?”

    “六小姐,小心,小心。”

    錢嬤嬤趕忙上前扶著顧明暖,埋怨道:“您也是,哪就要六小姐親自動手?”

    姜氏從顧明暖挎在手臂上籃子裡捻起一支桃枝,開滿桃花的桃枝從顧明暖額頭向下,雙眉,鼻子,嘴唇,喉嚨——直至小腹,顧明暖閉上了眼,姜氏以桃枝代手劃過她身體各處。

    “我像暖丫頭這麼大的時候,可比她好。”

    姜氏把桃樹枝重新扔進籃子裡,“暖丫頭的腰要再細上一寸,雙腿也要練得更柔韌。”

    顧明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纖悉腰肢……嘟囔道:“您要求有點高。”

    “一點都不高!”姜氏笑盈盈彈了顧明暖的額頭,挽著她的胳膊向深處走去。

    顧明暖擦了額頭的汗水,只聽姜氏道:“心情好了?”

    “我在她們眼裡就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丫頭,伯祖母,我沒生氣。”

    她提醒顧明菲已經是極限了,聽或是不聽,她反倒不會太在意。

    姜氏聲音有著洞察世事的力量:“嫉妒心和私心作祟,真若害你,她們是不敢的,她們都明白一筆寫不出兩個顧字。謝玨和祭天領舞太耀眼,她們只看到了好處,不知謝家各房之爭不是誰都能應付的。四家中唯有蕭家內鬥最少,所以蕭家實力最強,但蕭家也是因蕭陽壓著,一旦蕭陽不再管事,蕭家未必就是鐵板一塊,權利讓人瘋狂,親情在權利面前不堪一擊!”

    顧明暖默默點頭,前生可不就是如姜氏所言嗎?

    “顧征他們不明白同蕭家恩怨已深,以為避其鋒芒,不提往事便可保住顧家傳承。他以謹慎小心不同人結怨入閣,最終也會敗在這點上。”

    “您怎麼不教……”

    顧明暖停口,姜氏望過來的眼神複雜極了。

    姜氏唇邊勾出一抹嘲諷的笑:“他是我兒子麼?我為何要幫他養兒子?有人只管生不管養……他都不怕無顏面對列祖列宗,我幹嘛再為顧家費心思?今日我破例提點顧征,他能聽自然是好事,不聽的話……壓他出不了頭,捧顧衍做族長也就是了!”

    “你別怪菲姐兒,她本性還是好的,只是少人教導罷了。楊氏一心都在庶子身上,不僅她熬乾心血就是犧牲親生女兒成全庶子也在所不惜。”

    姜氏冷笑道:“她一直認為只有兒子才是她的依靠!”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8 09:00 PM

第八十一章 絕情?渣男!

    原配嫡子媳婦輪不到姜氏做主,庶子娶兒媳,她是懶得過問。

    顧明暖記得楊氏,歐陽氏和薛氏都不是姜太夫人選的,也沒手把手的教過兒媳婦。

    她把中饋庶務交出去,在玉桃閣過著深居淺出的日子。

    “當年陛下遇險時,不是姑姑還沒嫁人,您是不是也不會……”

    顧明暖自覺問了一個白痴的問題,答案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論心狠和絕情,姜太夫人不輸任何人!

    可是她為何把唯一的女兒嫁給陸家的啞巴少爺?

    外面都說顧家為更得楚帝看中,姜氏才犧牲了女兒的終生幸福。

    “陛下貶嫡后為敬妃,心裡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和屈辱。”

    顧明暖感到姜氏的慎重,聽得格外認真。

    這些往事直到現在依然影響著朝局的變化。

    前生她離遠離中樞,也沒誰會把往事內情詳細的講給她聽,所以她只是趙太后手中的一枚棋子。

    今生她發覺局面遠比想得複雜詭異,掌握多一點,將來能幫助父親顧衍迴避危險。

    姜氏略帶幾分嘲弄,“陛下再生氣也得封周家嫡女為皇后,要不他在金陵就待不住,世間男人大多說得好聽,真要有危難時,地位越高的男人越是輕易犧牲跟著他的妻子。史書上斑斑血淚的教訓刺目,我怎能忍心讓我的女兒入宮做皇上的出氣筒和抗衡周家的工具?”

    “皇上打算封姑姑為妃?”

    “皇貴妃!”

    姜氏冷笑連連,深深吸了一口氣,“顧氏族長,你姑姑的親爹得到消息後,在書房裡坐了三日。出門跟我說,這是顧家的機會,是顧氏的榮耀,讓我歡天喜地把女兒送進吃人不吐骨頭的后宮!”

    “沒廢后之前,陛下不見得多喜歡嫡后,正因陛下自知對不住她,她的一切在陛下眼裡就是美好的。別人做得再好。再關心他。他也不會把她當回事兒。”

    姜氏手中的桃花枝已經光禿禿了,腳下一地花瓣殘片。

    多年修身養性,她還是會動怒。

    顧明暖握住姜氏微涼的手。肯定的說道:“您是對的。”

    有前生的記憶她知道楚帝一生最難忘敬妃……當年逼迫他廢后的周家最後的結局——誅九族,滅滿門,周皇后自盡,太子也死在流放的路上。

    他如今重寵寧德妃就是為了噁心抗衡周皇后。

    所以趙賢妃從不曾對楚帝抱有任何希望嗎?

    她才能最後成功坐在太后的寶座上?

    顧明暖眸子閃過佩服。果然狠人都是聰明的!

    趙賢妃和姜太夫人不對付,是因為她們都是‘能人高手’吧。

    “我十六歲嫁他做續弦。進門後他說嫡子小,不讓我生孩子,我答應了。他寵愛妾室歐陽姨娘,我不在意他冷落我。左右我也不是指他的寵愛過日子。他的寵妾連生兩子,他來跟我說讓姨娘自己養兒子。”

    話語裡滿含辛辣的嘲諷,“他以為我想幫他養兒子?就算我知道孩子是無辜的。為他這句話,為歐陽姨娘這份疼愛兒子的心。對顧征顧律,我絕不會多說一句。”

    顧明暖扶著姜氏,四下看了看,丫鬟和錢嬤嬤已經識趣得躲得遠遠的,“伯祖父肯定後悔了!”

    嫡子早亡,楊氏撐不起宗婦之責,兩個庶子才學不錯,天分也好,但終究少了世家子弟的眼界和氣度,他們都是姨娘養大的,天生底氣就不足。

    顧老爺子難怪在祠堂痛哭流涕,連稱自己是罪人。

    “他後悔有用嗎?”姜氏立刻回到,眸子閃過一絲愉悅,話語轉為平和:

    “在顧氏唯一待我好得就是四郎,我進門時他才十二,長得和我夭折的兄弟很像,我便把他當做弟弟照顧,在我二十歲時,不知怎麼得了他的眼兒,他瞥下以前愛得什麼似的歐陽姨娘,天天糾纏我。”

    “畢竟我也想要個自己的孩子,你姑姑出生後,我見他疼愛女兒,對他便好上幾分。他浪漫溫柔哄人的花樣多,女子容易心軟,太容易被男人欺騙,不是後來……四郎被逼得離家出走,我怕是真以為他浪子回頭只珍視我一個。 ”

    天色漸漸暗下來,桃樹林中越發陰暗,風吹拂桃莎莎作響。

    姜氏身影逐漸模糊,唯有一雙眸子明亮。

    顧明暖聽見腳步聲,轉身接過錢嬤嬤遞過來的燈籠,錢嬤嬤暗自示意讓她多照顧姜太夫人。

    等到錢嬤嬤退遠,顧明暖手提燈籠照亮,笑盈盈道:“我想您給姑姑選陸家少爺是最正確的決定。”

    她不想再聽顧老爺子的事了。

    因為她會生氣,姜太夫人這麼好的女人怎麼就同他蹉跎一生呢?

    想到最後姜氏死在城頭上,顧明暖恨不得舉著火把燒了顧老爺子的丹藥!

    “當時整個顧家都為能出皇妃而欣喜若狂,沒有誰肯幫我。而且我還得找個敢娶她的男人,還得想辦法應對皇上,那時我希望有人能幫我一把,可惜……沒有!”

    最後一個沒有在桃林中迴盪。

    “你姑父雖是不能說話,但同人交流完全沒問題,而且才學天分極高,更難得他真正懂你姑姑,鍾情我的女兒!”

    姜氏欣慰的笑道:“是他主動上門同我商量求娶你姑姑的,我試了又試,知道他就是你姑姑的良配。也是他幫我打消陛下的懷疑,讓陛下感激我,他頂著威脅我的名娶走了你姑姑。”

    “如今他們似神仙眷侶,不知在何處逍遙自在呢。”

    “他答應你姑姑帶著她走遍天下的。”

    顧明暖挑著照明的燈籠,燭火的光亮跳躍著映入她眼中,姜氏從她沉靜的眸子看不出一絲的羨慕,搖頭道:“你同她一點都不像,她喜歡的日子你未必看得上。”

    “我的確不怎麼喜歡便覽天下美景。”顧明暖眼睛亮亮的,笑道:“外面的景色再美,終究不如家裡好。”

    姜氏犯愁的皺眉,她該給心裡對亡妻愧疚的顧衍挑個怎樣的妻子?該把暖丫頭嫁給誰?

    愁啊,臨老臨老,她的愁事又來了。

    天色將亮,顧明菀一臉掙扎悄悄給顧明暖通風報信,姜氏聽說後氣得手指冰涼,“錢嬤嬤你把族規祖訓念給楊氏和薛氏聽!”

    祖訓都是跪聽的,據說這麼做是為加深印象。

    殷茹之後,姜氏第一次對兒媳婦用這招!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8 09:36 PM

第八十二章 出行?巧遇

    南陽顧氏祖訓和族規全部念完最少一個時辰。

    錢嬤嬤手捧祖訓族規,睨了一眼跪在面前的楊氏和薛氏,語速均勻,不緊不慢,想當年她奉命告誡殷茹時,念祖訓速度比今日慢多了。

    可惜殷茹不明白姜太夫人的良苦用心,只看到她以祖訓族規欺壓她,沒看出姜太夫人磨礪她的性子。

    現在想來也沒什麼可惜的。

    殷茹根本不值得費心!

    一個時辰後,錢嬤嬤笑著讓人攙扶起兩位夫人,無視她們兩人蒼白的面色,恭敬的福禮:“夫人們身子精貴,倘有不舒服,記得請大夫,尋常大夫看不來,太夫人說讓拿她的名帖去太醫院請掌院太醫。”

    言罷,錢嬤嬤把祖訓族規送回祠堂。

    楊氏咬牙道:“歐陽氏!真是好樣的!”

    薛氏無精打采的哼了一聲,沒想到歐陽氏在背後擺了她們一道,後宅就沒有一撩撥就頭腦發熱的蠢貨!

    “大嫂子還看不出,新來的暖姐兒可是太夫人的心肝寶貝兒,護著疼著她。”

    薛氏眸子閃過嫉妒,“咱們生養的孫女都靠了後……”

    “大夫人,大夫人,您快去看看霆哥兒,他突然昏過去了。”

    “什麼?!”

    楊氏顧不得薛氏,提起馬面裙向東邊跑去。

    薛氏扶著顧明萱的手,慢慢活動腿腳,向雀玉堂走去,“看見沒?大嫂子心裡哪還有菲姐兒?一心都撲在霆哥兒上,她也不嫌棄不是自己生的。”

    “霆哥哥的生母難產而亡,又是大伯母一手帶大的,早已經把他記在大伯母名下了。以後她不指望霆哥哥,還指望嫁出去的大姐姐?”

    顧明萱袖口掩著嘴角,眼裡閃過對顧明菲的輕視,有幾分幸災樂禍的意味:“霆哥哥一旦有事,大伯母常拿大姐姐出氣,不是族譜記載大姐姐是嫡出,我都懷疑霆哥哥才是大伯母生的。”

    顧家子嗣不盛。楊氏只有一病弱的顧霆。

    今年他十八歲了。病弱得一陣風都能把他吹走,幾次議婚高不成低不就都沒成,顧霆脾氣越發古怪。經常折騰顧明菲。

    楊氏看中顧霆還因為只有兒子才能同顧征一房爭一爭,這些年楊氏管家沒少給顧霆積攢好東西。

    顧征有兩子,一個十歲顧靂,一個八歲的庶子顧霄。

    薛氏同樣也只生了一子一女。兒子顧雷才五歲,顧律妾室沒少納折騰這些年卻沒折騰出兒子。連個女兒也沒生出一個。

    顧誠這輩子看不破情劫,李氏叫得再兇,哪怕她以死威脅都無法讓顧誠續娶。

    顧家嫡裔血脈能否延續下去,只能看顧衍了。

    姜氏一張一張看著請帖。合計著先去哪家看看?

    顧衍的夫人,她是一定要親自挑,親自試驗。

    聽見腳步聲。姜氏抬頭看去,“回來了?”

    多年的主僕。錢嬤嬤不客氣的拿了杯子喝茶潤喉,“我看大夫人和三夫人得了教訓以後不敢再算計六小姐,不過菀姐兒……”

    “有事兒?”

    “不知是不是丫鬟看走眼了。”

    錢嬤嬤湊近低聲嘀咕兩句,姜氏聽後楞了好一會,啪得一聲手中的請柬甩到桌上:

    “她到是好眼光啊,我說怎麼沒聽她娘的話往謝玨旁邊湊,我怎麼都不會把顧家小姐嫁到蕭家去!送到她手底下。”

    “您別氣,許是恰好碰到,說了兩句話,您也曉得蕭家的孩子長得都很精神。”

    “蕭家從根上就是壞的,蕭家男人確​​實勇冠三軍,在疆場上出類拔萃,可是他們葷腥不羈的性子……有一個算一個,都不像好人!”

    就算蕭家是萬中無一的好人家,姜氏再不管孫女的婚配也不可能同蕭家聯姻!

    蕭家打顧氏的臉還少嗎?

    殷茹做夢都想蹂躪顧家小姐!

    姜氏聲音很清亮,正端著桃花餅進門的顧明暖聽見了,姜氏把蕭陽都包括在內了?

    “桃花餅做好了,您嚐嚐?”

    “好。”

    姜氏點點頭,錢嬤嬤很有默契的沒再提起這件事。

    “好手藝,六小姐好手藝!”

    錢嬤嬤侍奉姜氏用桃花餅,她自己得了半塊,一邊用一邊點頭:“比太夫人的手藝不差。”

    姜氏嗔怪的瞥了她一眼,細細品味,服氣的說道:“是比我做得好吃。”

    顧明暖笑了笑,上輩子光吃喝玩樂了,她做得東西又好吃,又精緻的,“熟能生巧嘛。”

    聞言,姜氏眼裡閃過心疼,香甜的桃花餅隱隱有些苦澀。

    若是顧衍在顧家——就沒有漂亮,聰慧,能幹的顧明暖了。

    “你這是要去哪?”

    “同我爹和安樂王殿下去外面逛逛。”

    顧明暖提著裝滿桃花餅和肉乾的籃子,“再過兩日我不是要去宮裡嗎?有些話不交代他們,我著實放心不下。”

    “在府上說不成?”姜氏不捨顧明暖,略帶委屈的說道:“我也有話要交代你,正打算給你講講宮裡的事兒,省得你犯了忌諱。”

    她昨日同一個晚輩講了一晚上陳年舊事已經夠稀奇了,今日她還有說話的興致?

    錢嬤嬤吃驚的張大嘴,就算六小姐身份不同,主子心事也很少同人說。

    顧明暖琢磨是不是莫名其妙的‘神諭’影響?

    她從不在想不通的神秘事件上廢心,笑道:“您不知道我爹的性子,高興時才聽得進去勸!來京城一月有餘,他都沒逛過景色好的地方,我想帶他們去看看名剎古寺。”

    “北海風景不錯。”姜氏指點道:“湖心島景色更好,不過湖心島被不知從哪來得大財主給買下了,聽說修了個大宅子,不讓旁人去了。”

    顧明暖屈膝告辭。

    姜氏意味深長的說道:“暖丫頭就是個操心命,單操心顧四爺還不夠,如今再加上安樂王殿下……殿下也是個可憐的……”

    “這您可說錯了,王爺遇見了六小姐和四爺,我看是個有後福的。”

    “只希望他一直是孩童……”

    姜氏喃喃自語,錢嬤嬤把剩下的桃花餅遞上去,輕聲說:“六小姐那麼聰明,心裡定是有分寸的。”

    “現在不比陛下南遷都城之時,就算治好了殿下,陛下未必容不下他。我不放心得不是陛下,而是殿下不甘心,這世上有多少紛爭起因就是不甘心!”

    “您現在操心也沒用。”錢嬤嬤收攏請帖,“還是先給四爺娶個賢妻吧。”

    姜氏揉了揉額頭,她難道不想顧衍娶妻生子嗎?

    出身合適的閨秀未必性情同顧衍合得來。

    “咱們顧四爺的性子呦,也不知隨了誰。”姜氏又是無奈,又是心疼,“慢慢相看,總不能再勉強委屈了他。”

    ******

    顧明暖提著籃子穿過垂花月亮門,顧明菲紅著眼圈走過來,見顧明暖忙轉過身去,抽動的肩膀難以掩藏悲傷,碰到了也不能當沒見到,她問了一句:“大姐姐也是要出門?”

    “我……”

    顧明菲抽泣嗚咽。

    “大姐姐做馬車出門當心些,選匹溫良的馬。”

    顧明暖向府門外走,聽到顧明菲猶豫的聲音,“六妹妹,你能不能陪我……陪我去……見見謝公子?”

    “謝公子對五妹妹有誤會。”顧明菲紅著眼圈拽住顧明暖的衣袖,“他看你的目光同看別人不一樣。”

    顧明菲沒讓顧明萱陪著也算是一小小的進步。

    顧明暖一根一根掰開顧明菲的手指,笑道:“謝公子只約了大姐姐,多加一個人你覺得彆扭嗎?而且我要陪我爹去北海欣賞景色,實在脫不開身。大姐姐在謝公子眼中才是最特別的一個。”

    顧明菲望著顧明暖漸漸消失的背影呆了好一會,突然耳邊有​​人問道:“方才六妹妹說了什麼?”

    “六妹妹要去北海……”顧明菲看過去,“三妹妹也要出門?”

    顧明菀道:“去買些小東西。”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8 10:01 PM

第八十三章 危險?救美

    北海嗎?

    京城靜北侯府隱隱傳出一聲去北海的聲音!

    隨後幾道身影快速閃過,風過無痕。

    窗明茶亮的暖閣中,殷茹身穿大紅遍地繡牡丹的褙子,一根金鳳銜珍步插在挽起的青絲上,垂涎的珍珠輕輕搖晃,她的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唇邊扯出一絲曖昧的笑容,一雙漂亮含情的眸子閃過一抹鋒利。

    “我真想看看姜氏……哈哈……”

    殷茹的笑聲尤其刺耳痛快,一掃這兩日的陰霾,“她那張老臉往哪擺!她還怎麼敢跟我說教!就算不是嫡親的,也是她的孫女!”

    “主子。”

    “去請施先生來。”殷茹慢慢收住笑,“我同他好好合計合計,該怎麼把七星煤礦從謝家幫侯爺搶回來!”

    “可是煒少爺的事……”

    “我相信煒兒心中有分寸,一個送上門來的女孩子還能纏住他?鬧出動靜,丟臉得也不是煒兒,實在不行收了她也就是了,靜北侯府還養不起一個侍妾了?”

    殷茹緩緩款茶,眼睫蓋住野心勃勃的眸子,“我來帝都可不是享福的,侯爺託付給我的事兒,我自當盡力。”

    她神色悠然且自信沉穩。

    “女人一色侍人終究無法長久,能幫上侯爺的夫人才能站穩腳跟。我其實一點都不喜歡後宅的紛爭……”

    聲音已經不可聞,外面樹上傳進來的鳥雀鳴叫似徹底壓住她的低嚀,“我同她們是不一樣的,從來都是不一樣的。”

    隱隱透著一股高手寂寞的遺憾!

    北海有古剎,有道觀,風景的確很好。微風拂過湖面波光粼粼,反射太陽光芒,兩岸種植了不少的垂楊柳,柳條隨風擺動,清幽寧靜。

    安樂王在北海玩耍,王府侍衛自然負責清場,禁止行人到北海南邊來。

    金陵此時正是梅雨季節。時不時的晴天飄雨。除了無所事事的文人雅士,紈絝子弟很少有人來北海泛舟賞景,而且北海範圍很大。安樂王只佔據一角,又不是景色最好的地方,倒也不會激起遊人的不滿。

    今日老天爺很給面子,風和日麗。不像會下雨。

    一片平坦的嫩草地,顧明暖笑盈盈把蹴球踢給對面同她有二十步遠的安樂王。

    “壞妹妹。都不用力。”

    安樂王屁顛屁顛的跑到中間的位置,把蹴球帶回按照規定的距離,使勁踢還給顧明暖,一臉燦爛的笑容:“看我的。”

    蹴球順順利利的到了顧明暖腳邊。

    顧明暖又笑著輕輕踢了出去。這次一樣是停在中間位置上,安樂王再次抱怨的跑上去,再退回原地踢給顧明暖。朗朗愉快的笑聲和壞妹妹的聲音夾雜一起異常和諧。

    守在不遠處的安公公眸子閃爍,我的王爺……您咋就這麼誠實呢?

    哦。對了,顧小姐說王爺吃桃花餅和肉乾吃多了,所以要多動動省得積食。

    也只有顧小姐能忍心不給王爺吃的。

    王爺雖是跑老跑去的,但總比被顧小姐留在古剎聽道士講天書的顧四爺好一些。

    安公公到現在還記得顧四爺那宛若被拋棄的可憐目光!

    顧明暖一心二用,陪安樂王蹴鞠,一邊攏在袖口的手指動來動去,血光之災……到底是安樂王殿下?還是父親顧衍?

    她只是在偶爾心血來潮時才會卜卦問凶吉。

    出門時還好,同安樂王會合去北海的路上,顧明暖隱隱有股心慌意亂的感覺,仔細端詳安樂王和父親也沒看出什麼問題來。

    為謹慎起見​​,她把最有可能出事的父親留在來來人往,遊客很多,亦有很多玄門道士的古剎。

    同安樂王在此蹴鞠。

    王府侍衛大半給了父親顧衍,他本身功夫就很好,又有侍衛護身,沒有她和安樂王做累贅,顧衍打不過足以跑掉。

    是她多心了吧。

    顧衍就算做了金吾衛同知也不會引來殺手。

    至於安樂王……這些年都平平安安的,也不會無緣無故的突然就被誰嫉恨上了。

    從他臉上怎麼都看不出血光之災。

    湖心島,一人明明坐在琉璃瓦屋頂,卻如同坐在書房一般悠然從容,彷彿懷疑他坐錯位置的人才是怪人。

    “去把單筒鏡取來。”

    “是,主人。”

    俊秀的少年似羽毛一樣輕輕落在屋頂上,畢恭畢敬遞上整個楚國唯二的單筒鏡。

    他調整鏡子距離,瞇著一隻眼透過單筒鏡看向南邊的草地……清麗的少女盡在眼前,她唇邊的笑,明亮的眼兒一點一點的落在他眼中。

    托著單筒鏡的手指有節奏的敲著,“礙眼!”

    少年向那邊看去,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兩個人影,主人說得是安樂王殿下? !

    過了一會,他放下單筒鏡,調轉過來摸著底部厚厚的玻璃,隨侍少年問道:“主人?”

    “同他們說,看得還不夠遠,不夠真實!她哪有那麼胖?!”

    “……”

    他能不能默默同情一番製造單筒鏡的工匠?

    這等利器是用來觀察敵情,不是偷窺美人的……突然,他感覺一股徹骨的冷意,主人氣勢突變,“叫人,發紅色信號!”

    紅色?

    證明很危險很緊急。

    是顧小姐有危險? !

    少年不敢多言,從懷裡向天上扔出信號。

    不消片刻,宅里所有的侍衛集結完畢,追隨騎在馬背上的主人沖向北海南邊。

    草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屍體,流出的血染紅了小草和黑土。

    顧明暖把安樂王拽到自己身後,眼看著一群蒙面男人光天化日之下殺人!

    “妹妹,我……”

    “殿下,別出聲。”

    這群人訓練有素,行雲流水的殺人,不廢話不多問,每個人都似啞巴,他們只會殺人,其餘得什麼都不關心,什麼都不問。

    王府的侍衛片刻便折損了大半,泛著血腥氣息的空氣讓人隱隱作嘔。

    這是真正的殺手!

    顧明暖不是不想逃,而是根本逃不掉他們有次序的包圍。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明知道沒有希望,顧明暖還是問了一句,哪怕拖延一下也是好的。

    解決礙事的侍衛,他們向顧明暖和安樂王逼近,手中殺人鋼刀如剛出鞘一般乾淨,不見任何一絲一縷的血。

    他們只有眼睛露在外面,那一雙雙冷漠死寂的眸子讓心寒。

    顧明暖護著安樂王慢慢向後退,她知道後面是湖泊,安樂王孩童心性根本不可能會水,而她兩輩子都是女孩子,更不懂浮水。

    上前會被他們殺死,後退可能會淹死。

    這哪是血光之災?

    根本就是絕命之災!

    她抓住安樂王的手,蒼白的臉龐帶著一縷決然的笑,“殿下,我選淹死!”

    湖泊中有泛舟的人,也許有一線生機。

    她這輩子是賺來的,不求能獲救,只求老天爺發發慈悲讓安樂王……活下去。

    殺手打了手勢,他們逼近的速度更快,電光火石,顧明暖抓著安樂王就往湖中跑,高聲大喊:“救命!救命!”

    啪嗒啪嗒,他們踩著水,湖水沒了膝蓋。

    她回頭一看,心涼了半截,果然是殺手本色,他們收了鋼刀,取出箭弩瞄準她……原來絕命之災是自己?

    “對不起,王爺。”

    “妹妹。”

    她拽著安樂王向水中沉去,天上的太陽被一片陰雲遮住,斜風細雨落下,顧明暖想著如果有下輩子,她要對安樂王更好……

    噗,噗,噗。

    隨著箭翎劃過空中,落水聲此起彼伏。

    黑衣殺人向外散開。

    顧明暖立刻從湖里站起來,安樂王扶著雙膝咳嗽吐水,“咳咳咳,壞妹妹,一點都不好玩兒。”

    她拽著安樂王悄悄的上岸,在湖水太被動了。

    “蠢!”

    “……蕭指揮使……蕭陽……”

    顧明暖似犯錯的孩童不敢面對家長,乖巧低頭。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8 10:09 PM

第八十四章 閉眼?優雅

    陰雨霏霏,視線朦朧。

    蕭陽低頭見她突然仰頭認真的看著他,波光粼粼的眸光直接落在他心頭。

    感覺陌生,又有一絲酸爽? !

    顧明暖感到他呼吸突然變得一緊,他們從未如此近,他的臉龐棱角分明,英俊而儒雅,浩瀚如晴空的眸子一點點的展露暖意……讓人心動的溫暖。

    難怪他以陽為名,往常他‘目中無人’,這世上沒有幾個人能逃開他的目光。

    突然她眼前一黑,一條玄布蒙住她的眼,伸手想去扯,耳邊傳來淺淺淡淡的呼吸聲,隱隱有暖香的味道,讓人安心的味道,只聽他說:“閉眼。”

    她乖乖的閉上了眼睛,拽布條的手被一隻手掌緊緊握住,不容抗拒或是拒絕的拽下,按在她身側。

    蕭陽注視著宛若玉雕一般的人兒。

    她渾身濕漉漉的,頭髮披散在腦後,往日捲曲的髮梢無精打采的滴著水滴,蒼白的臉色一點都不好看,失去光澤顏色的唇瓣被她緊緊抿著……

    往日她還有八分美,如今她像是一隻可憐兮兮的落湯雞。

    蕭陽勾起嘴角,“乖乖待著別動。”

    “蕭陽……”

    “做什麼?”

    “謝謝。”

    顧明暖覺得應該道謝,更應該說一番漂亮的道謝話,可除了謝謝兩個字外,她一向靈活的腦袋想不出更華麗的辭藻。

    她可是讀了兩輩子的書啊!

    眼睛被蒙住,感覺卻格外靈敏,哪怕遠處刀鋒相擊,她還是能感到蕭陽笑了。

    他的笑一定是徐徐綻開的……她彷彿聽見花瓣依次綻開的聲音。

    蕭陽睨了一眼平躺在草地上的安樂王,早在他現身時。安樂王就被他的侍從打昏過去。

    果然,安樂王現在不太礙眼了!

    襲擊顧明暖的殺手很厲害,但蕭陽帶來的侍衛只能說更為厲害,如同砍瓜切菜似的,黑衣殺手頃刻喪失了戰力,他們甚至沒搏到自盡的機會。

    俊美少年為蕭陽撐起油傘擋雨,他邁步走到黑衣人面前。侍衛明了挑開他們遮面的黑布。然後便似柱子一般靜靜侍立,等候蕭陽再下命令。

    蕭陽輕輕一笑,聲音很輕。很柔,似有似無的嘆息飄散在細雨中:“我沒想到會同葬魂谷的死士交手!”

    方才視死如歸的殺手彷彿見了鬼似得大駭,“……蕭……”

    “都殺了吧。”

    “是,主人。”

    蕭陽轉身望向顧明暖。侍衛一刀一個行雲流水的解決殺手。

    他低低笑道:“葬魂谷培養一個死士需要白銀兩萬,整整三十六萬兩銀子打了水漂。蕭越——真是寶貝殷氏!”

    “把他們屍身收斂好送到燕京靜北侯府。”

    “是。”

    “記得抬到靜北侯面前,讓他親自過目!”

    “是。”

    蕭陽接過油傘,緩緩收了有傘,任由細雨打濕他的衣衫。 “雨下得再大一點,流出的血很快就能沖刷乾淨了。”

    如此一來,她便看不到任何血跡殘痕。

    今日遇襲也不會在她心上留下太多的陰影。

    “蕭指揮使……蕭陽……”

    顧明暖除了雨聲什麼都聽不到了。以蕭陽的本事殺手應該很好解決吧。

    可萬一有意外呢?

    他雖強悍到也不是強到無懈可擊。

    “蕭陽!”

    她的聲音越來越緊張焦急。

    “幹嘛?”

    他的聲音慵懶悠然。

    “你沒受傷吧。”顧明暖拽住蕭陽的手臂,忘記她可以摘掉遮眸子的玄布。 “他們很難解決?”

    她的手緊緊的握著他的手腕,手指緊緊纏住他,往日淡粉的指甲再無血色。

    “他們吶。”

    蕭陽似有似無的嘆息,回頭看了收攏屍體的侍衛,違心的說道:“挺難纏的,我先帶你離開吧。”

    顧明暖隨他腳步移動到馬前,身體一輕,竟落在他懷裡,想掙扎卻被他死死按住,“權宜之策,別動!”

    “可我沒聽見有打鬥的聲音……”

    “聲音啊?”

    蕭陽再次看了侍衛一眼。

    叮叮噹當,刀劍相擊的聲音此起彼伏。

    侍衛們默默的看著對面的同伴,面無表情的揮舞手中的鋼刀……內心狂汗,求顧小姐閉嘴!

    他們不想自相殘殺到流血斷臂。

    蕭陽嘴角翹起,抱顧明暖上馬,抖了韁繩,顧明暖挺直了腰遠離他的胸膛,並沒逼她太緊,“我們逃命去吧。”

    怎麼聽他的聲音很高興?

    誰逃命是用這種語氣的。

    “安樂王呢,他有沒有逃出來?”

    “我的侍從先背著他逃走了,他一切安好。”

    只是會睡得久一點,省得礙眼啊。

    “我爹……”

    “我已經讓人給他送信了。”

    顧明暖隱隱有幾分慚愧,蕭陽把一切都辦妥了,她好像什麼都不用費心,什麼都不用做了。

    這感覺……是從未有過的奇妙!

    她得到顧衍全心的保護疼愛,是因為他們是至親。

    她同蕭陽非親非故,甚至還隱隱為敵,她不用付出就能被他護在羽翼之下嗎?

    前生李玉對她越來越上心,越來越溫柔,是因為她做了很多,付出了百倍的努力。

    她沒對蕭陽好過,甚至前生還欠了他半條命,他為什麼會對她好?

    事事安排得周到妥帖?

    顧明暖一直認為哪怕是至親也只有付出才有回報……沒有誰肯為她做什麼。

    “看,斜風細雨中的北海湖心島是不是很漂亮?”

    蒙著顧明暖眼睛的玄布被扯掉,落在馬蹄之下。

    她緩緩睜開眸子,煙雨濛蒙的湖面似蒸騰著白霧,淡若天邊的青山倒影隱隱綽綽,此處宛若仙境一般。

    宅邸猶如海市蜃樓的幻影。

    架在湖面上的九曲橋宛若進入仙境的入口。

    “別急,我們騎馬過去。”

    蕭陽再次制止顧明暖下馬,提了韁繩。

    “騎馬?!”她似傻了一樣,不是玩笑?在九曲橋上騎馬?

    他們倆騎得是戰馬,性如烈火只用於衝鋒的戰馬良駒。

    蕭陽低笑:“君子六藝,並非只有謝家玉樹懂御馬。”

    他一抖韁繩,戰馬良駒褪去了勇猛弒殺,高高的揚起頭,邁著優雅的步伐踏上九曲橋。

    踏踏,踏踏踏,顧明暖覺得馬蹄的聲音特別有節奏感,似在演奏樂章,良駒的步伐時快時慢,在蕭陽操控下彷彿在煙雨濛蒙的九曲橋上迴旋舞蹈。

    等樂曲停下,她已經站在了宅邸門前。

    緩緩打開的大門,蕭陽負手慢吞吞走進去,回頭道:“進來吧。”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8 10:18 PM

第八十五章 報恩?談判!

    窗外的細雨拍打窗櫺,屋子七扇合圍的屏風後放著盛滿熱水的浴桶,溫熱的水面漂浮花瓣,托盤上放著洗漱用品,一看就是新的,沒有任何人用過。

    在不遠處的托盤上放著內衫外袍,首飾釵環。

    一切準備的周到細緻,讓她挑不出一絲一毫的漏洞。

    落水,淋雨,她不用照鏡子也知現在自己的狼狽樣,滴水的衣衫泛著涼氣耗盡她的體溫,冰冷的氣息似深入骨髓之中。

    她應該洗漱,泡個熱水澡。

    身體浸泡在熱水中放鬆下來也可想明白今日的事兒。

    屏風把浴桶圍得密不透風,她相信就算棚頂有人也不可能偷窺到自己。

    以蕭陽的品行,他不會做偷窺的舉動。

    有人窺視蕭陽宅邸?

    誰活膩了? !

    顧明暖雙臂抱著胸口,手緩解涼氣摩挲著胳膊,既然相信蕭陽的人品,為何還要拒絕? !

    “我不想看他得意!”

    她咬牙切齒攥緊拳頭髮誓,倘若此時她還不明白被蕭陽算計了,她白活了兩輩子。

    從他出現蒙上她的眼睛起,她就一步步的落入‘陷阱’中。

    什麼難纏?

    什麼先逃命?

    根本就是他故意騙她的。

    她是很感激蕭陽的救命之恩,但不願意不明不白的在他家洗澡!

    隱隱覺得跨出這一步,她和蕭陽之間的似友似敵的關係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顧明暖取過乾淨的帕子,對著鏡框纏著梅花枝鑲嵌寶石的鏡子絞乾淨頭髮,帶出來的釵環丟得差不多了,她又不想再欠蕭陽人情。改梳了一個馬尾掉在腦後。

    她抻了抻皺巴巴的衣服,屋子暖和,她不像剛進門時狼狽,衣衫經由她體溫弄了個半乾,起碼不再滴水了。

    此時她見外人稍顯失禮,見蕭陽……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顧明暖目光掃過一疊乾淨的衣衫,都是女孩子穿的。他從哪裡弄來的?

    她只記得他沒娶妻。但他二十多歲了,身邊不可能不放人。

    就算當擺設撐場面,他身邊應該也有幾個這樣的人。

    挑揀一件錦緞繡梅花紋的披風。顧明暖披在肩頭裹緊身體,如此也可遮擋身上鄒巴巴的衣服。

    她推開房門,守在外面的婢女嚇了一跳,“小姐……是要加水?”

    “你們主人呢?我要見他!”

    顧明暖走出淨房。俏麗臉龐掛著一層薄怒,婢女互看一眼。福身道:“奴婢給您引路。”

    沿途的風景很美,這座宅邸修得很是精巧,不少地方都能看到院牆外的北海景色。

    方位風水也非常有講究!

    果然是蕭陽的一貫風格,唯有他能請動玄天觀的風水大師。

    一路上。顧明暖沒見到一個功夫高強的侍衛,她卻知道這座宅邸固若金湯,外人進不來。裡面的人沒經蕭陽許可也別想出去。

    在書房門前,婢女停下腳步。 “主人說過讓小姐自己進去。”

    “多謝你們了。”

    “不敢當。”

    婢女忙福身。

    顧明暖道謝的點頭推門走了進去。

    屋子一角竟然放著炭火盆,銀碳不多且剛燒起來不久,溫度燥熱足以驅散黏膩陰雨產生的潮氣濕氣。

    顧明暖直奔炭火盆,慢慢烘乾自己身上尚顯潮濕的衣服,一旁的桌上放著暖茶。

    屋中的擺設奢華,卻不會給人張揚炫富的感覺。

    每一樣擺設都恰到好處的彰顯出主人的品味,縱觀下來,除了顧明暖眼前的炭火盆外,屋子裡竟無一件多餘之物,整體佈局優雅舒適。

    這炭火盆是專門為她準備的?

    同四周格格不入的炭火盆讓她不得不多想。

    屋外傳來蕭陽特有的慵懶聲,“哦,她已經到了?”

    隨從回答的話,顧明暖沒聽見,蕭陽唇邊噙笑走進來,頭髮半乾不乾的披在腦後,襯得一身寬袍的他多了幾分飄然若仙的味道,周身泛著沐浴後的舒適和清香。

    他看了顧明暖一眼,低笑道:“果然如此。”

    她一張清麗的面容紅彤彤的,雖然衣衫狼狽但精神極好,眸子亮閃閃似兩簇燃燒的火焰,她是明白了,然後生氣了?

    便是準備得再周全,她也不會在他府上寬衣解帶……不留任何把柄。

    她的戒心不是一般的重,年紀不大的女孩子非要端著嚴肅慎重的面孔同他說話,就不能像方才可愛點,好哄點,依賴他一點麼?

    蕭陽袖口一擺,靠進椅子中,修長骨感的食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烤乾衣衫就過來坐!”

    顧明暖自嘲亦有一縷嘲諷,“蕭指揮使彷彿略有遺憾之意?”

    “不能讓顧小姐滿意信任我,你還穿著濕漉漉的衣服,是我做主人的失職。”

    他臉上可絲毫看不出誠惶誠恐的失職之意!

    早知道他厚臉皮,每次交鋒後,顧明暖對他臉皮厚度都有一個全新的認識。

    顧明暖率性的坐在他對面,腦後的馬尾搖晃,一股有別於平時的英氣直衝蕭陽,她笑得很甜,眉眼彎彎,“蕭指揮使想被我賴上?靜北侯殷夫人缺個四嬸?”

    “口氣不小!”蕭陽頗有深意的笑了,眸光專注似在思考這種可能性。

    “我配不上蕭指揮使?”

    顧明暖眸子含情脈脈同蕭陽對視。

    不知詳情的外人,一準以為這兩位是在互相告白,約定婚期。

    兩人都在笑,一派祥和,但屋子裡的氣氛似在進行一場無形的,看不見摸不到的大戰。

    蕭陽率先移開目光,外面陰雨昏暗光線讓他俊臉隱晦不明,“你嫁我只是想做殷氏四嬸,想以長輩的身份報復她,對吧。”

    他的語氣怎麼聽起來有股心酸委屈?

    顧明暖坐直身體,收起方才的嬉戲,認真的說道:“她不值得犧牲我一世的姻緣,雖然我很恨她!”

    他的眼睛亮了一下,她再認真看時又感覺方才的璀璨可能是錯覺。

    揮去陌生惱人的感覺,顧明暖起身,非常鄭重向蕭陽屈膝福禮,“多謝蕭指揮使救命之恩。”

    哪怕殺手可能是殷茹派來的,是蕭爺訓練出來的,就是他們蕭家訓練多年的死士……她也不能否認他救了自己!

    “往後若有能幫到蕭指揮使的地方,我定不會推辭,力所能及助蕭指揮使一臂之力。”

    “力所能及?”

    蕭陽看過去。

    顧明暖斟酌道:“我能幫上您得不多,今日我帶足王府侍衛還抵不過死士。”

    誰都想不到殷茹手中竟然握有蕭家死士!

    現在的死士已經不值錢了?

    前生顧明暖可從沒聽說殷茹手中有這股神秘力量,莫非今生蕭越更寶貝殷茹?

    殷茹敢在楚帝眼皮子底下襲殺顧明暖和安樂王,她是有恃無恐?還是惱羞成怒喪失理智?

    在殷茹眼中她就是一顆微不足道的絆腳石子,隨隨便便就能碾碎。

    “有一件事你可以力所能及的幫我一把。”

    “您說。”

    顧明暖因蕭陽嚴謹的面色惴惴不安,他可是一個不肯吃虧的主兒,他口中的力所能及和自己期盼的一定不是一樣的。

    蕭陽抽出一張羊皮地圖鋪開,手指點了點地圖上標註黑點的位置:“此處是七星煤礦,據推測有精煤數万,只有精燒的煤炭才可用於精煉兵器,蕭謝兩家都在爭煤礦……”

    顧明暖拒絕:“謝家同顧氏有婚約,我幫您等同於害了謝公子,有違道義。”

    “道義?這世上有道義麼?”他玩味的一笑。

    她絕非天真的人​​,怕是不想看蕭家勢力碾壓過謝家……或者她對謝玨?

    念頭只是一閃而逝,蕭陽又道:“煤礦的事我佈局許久,唯一讓我擔心的意外——你為了‘道義’橫插一手。”

    顧明暖聽出他的嘲諷,捧起茶杯掩飾尷尬。

    蕭陽笑道:“你答應我不插手此事且以後稱我名字,今日救你之事一筆勾銷,如何?”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8 10:30 PM

第八十六章 複雜?繼承!

    最難還得是人情債,救命之恩比人情債更難償還!

    顧明暖不願再欠蕭陽的人情,何況蕭陽為救她把疑似蕭家死士都給殺了。

    就算她不是蕭家人也應該知道培養一名死士需要不少的花費,尤其是號稱天下第一精銳的蕭家死士,他們可都是蕭家神秘莫測的蕭爺訓練出來的。

    在涼州時,她聽蕭家死士提起過葬魂谷,光聽這名……葬魂就很有氣勢。

    蕭陽的要求很簡單,顧明暖卻遲疑了,。

    一座能精煉兵器的煤礦對蕭謝兩家都是極為重要的,蕭家失去煤礦許是影響不大,謝家一旦失敗,在北地還有同蕭家爭得可能?

    謝玨怕是最近也是在為七星煤礦的事忙碌。

    顧明暖對蕭家並沒刻骨銘心的恨意,但對殷茹和蕭越……她放下茶盞,“您以為今日之後,我同殷夫人還有可能善了嗎?”

    蕭陽看了顧明暖良久,問道:“茶水如何?”

    “挺好的。”顧明暖小心的回答,摸不准蕭陽的意圖。

    他們方才不是在談七星煤礦和報恩嗎?

    關於茶水什麼事兒?

    她仔細在心底盤算實在想不出忽略了什麼。

    “挺好?”

    “嗯。”

    顧明暖見他眸子閃過失望之色,不由得端起茶盞細細的品茶,上等的信陽毛尖,茶香撲鼻,清雅回味悠長……難道他不高興是因為……她沒喝出茶水不是他親自煮的?

    蕭陽? !

    他沒這麼小心眼兒吧。

    顧明暖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心中隱隱冒出的暖意又是怎麼回事?

    “你不相信我!”

    蕭陽語氣裡有股說不出的落寞。

    相信他即便蕭家得勢,她在意的人依然會享盡榮華富貴,南陽顧氏依然是頂級名門世家​​。

    當然除了謝玨之外!

    相信是一件很難的事,尤其是相信蕭陽? !

    她沒辦法做到相信一個有梟雄之姿的男人。不是他不夠好,而是在江山面前,他昔日的承諾又算得上什麼?

    楚帝不是為穩住局面廢后為妃了?

    在梟雄的心裡,女人只是調劑品,微不足道隨時都可以犧牲。

    蕭陽可能比楚帝和蕭越強一些,但強上多少,她也說不准。

    前生她自信李玉不會在她活著的時候同郭小姐私通。她故去後。李玉很快便會淡忘她吧。

    他聲音中的落寞讓顧明暖堅定的信念裂開一絲的縫隙,得找些話來說,一定得把氣氛緩下來。

    “七星煤礦怎麼以七星為名?”

    顧明暖的問題讓蕭陽錯愕一瞬。

    不是故意勾引他說話。也不是寒暄試探,或是探聽秘密,她好像只是好奇而已。

    好奇的方式略顯可愛!

    不是好奇最該注意的精煤能精煉兵器增強家族的戰力,她只是好奇煤礦的名字!

    蕭陽沉默片刻。笑道:“除我之外,還真沒幾人能回答你這個問題。煤礦背靠一座山。據傳曾有七顆隕石流星落在此地。”

    “山就是七星山?”

    顧明暖宛若詢問夫子的好學學生。

    蕭陽不覺莞爾一笑,“當地人認為正因有隕石墜落才有煤礦,那座山叫大青山。”

    “大青山?好普通的名字。”

    顧明暖仔細的看著桌上羊皮圖,“這是哪啊?”

    “晉豫北。”蕭陽湊過去一起觀看羊皮圖。不知不覺間兩人的腦袋幾乎湊在一處,“再往南就是黃河,往北是河套……”

    他一點點介紹著羊皮圖上的地形和地名。

    本來只想緩和氣氛的顧明暖漸漸聽得很認真。

    她前生從未離開過金陵。唯一活動的地方就是金陵內城,今生好一點。可也只是從涼州搬到金陵而已。

    一路上她雖是長了見識,但有顧衍在,她也只是熟悉一些地名。

    不願意像姑姑一樣遊覽天下,不代表她不好奇。

    蕭陽深入淺出的講解著當地的特色習俗,給她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

    她抬頭看去,他英俊的臉龐神采飛揚,眉間蹙著指點天下的自在豪氣,彷彿整個天下都被他納入心中。

    蕭陽不過二十一二歲,他怎會懂這麼多?

    顧明暖對他多了幾分的佩服,心中有溝壑,談笑能用兵說得就是他吧。

    “蕭陽,你好厲害!”

    她聲音清亮真誠,似空谷回音意味深長。

    蕭陽愣住了。

    顧明暖同樣怔住了。

    她怎麼輕易叫了他的名字?怎麼把心中想得說了出來?

    怎麼辦?

    現在轉身還來得及嗎?

    蕭陽眼角徐徐暈染開愉悅,她放在桌上的手指都羞紅了,記起今日她在他懷裡,蕭陽突然發覺自己的心跳得很快,​​想說得話,該說得話,全都忘了。

    “河套現在還是戰亂頻發麼?”

    她的聲音很柔,修長的脖頸微蜷縮成一道優美的弧線,她明明沒有洗漱,一股淡淡的,說不出是什麼的香味直沖他鼻子,逼近他的心底。

    蕭陽鬼使神差似的握住她的手。

    顧明暖身子一震,記憶中那雙柔軟溫暖的大手突然再一次包裹住自己……不對,她使勁抽回手,許是蕭陽也覺得冒犯或是什麼,她竟然成功了。

    她拉開同蕭陽的距離,“蕭家對河套就沒想法嗎?”

    蕭陽低頭默默看著自己的手心,握緊拳頭再鬆開,再鬆開再握緊,來來回回彷彿剛學會握拳的小孩子。

    河套? !

    她問得是河套!

    一個女孩子關心河套怎麼都有點怪異。

    蕭陽從一旁的書架上抽出一卷書,又從書卷中抽出一張薄薄的宣紙,遞給顧明暖:“你祖父寫得複套策。”

    祖父?

    是顧四郎!

    顧明暖抬頭,“字好像不是祖父的。”

    “原本還在陛下手中,這是手抄本。”

    “陛下兵敗就是因為想早日收復河套同朔方等地……”

    顧明暖不知這復套策是福還是禍了。

    當年楚帝沒失敗,北地就不會落入蕭謝兩家手中,更沒有後來遷都的事兒,聽伯祖母的意思好像陛下就是按照不完整的複套策進軍的。

    “策論沒錯,陛下當年心急了。”

    蕭陽聲音很是低沉,漸漸低不可聞,“不是英宗暴斃,陛下頂著弒君之名登基,他急著證明自己繼承英宗遺志,強行進軍,又被不信任他的勳貴武將聯合坑了……他不至於敗得那麼慘。”

    怎麼聽著有股惋惜的味道?

    楚帝不是兵敗,哪有蕭家出人頭地的機會?

    當年坑楚帝的武將可能就有蕭陽的父兄!

    他的惋惜是真誠的,不是做給誰看,他對楚帝的同情也是真誠的……楚帝明知蕭家野心勃勃還把前軍指揮使交給蕭陽,是因為信任他?還是因為他是楚帝知己?

    她發覺蕭陽很複雜,很難懂。

    宣紙上的小楷整齊落筆有力,從墨蹟的不同分辨出有不少地方都是後來陸陸續續添加上去的。

    顧明暖猜測這可能是蕭陽補完整的複套策,也有可能是北地一統的策略。

    前生北地是蕭越一統的,收復河套草原驅逐蠻夷三千里,重現漢唐雄風,因此蕭越被當做英雄,民心所向,又攜傾世軍功南下,自然被封攝政王。

    顧明暖當時只是陸陸續續知道了人盡皆知的消息,抱怨過老天不長眼怎麼讓蕭越成了英雄,讓殷茹做了攝政王妃?

    她有意迴避這些消息,就算她想打聽也不會有人告訴她詳情,她不知蕭陽在一系列征戰中做過什麼。

    最後從殷茹對蕭陽的忌憚上分析。

    如今在她面前的英俊,傲骨錚錚,自信睿智的男人一定是功臣,無人可抹殺他戰功的大功臣!

    莫怪他身重劇毒離開帝都依然有能力在北地逍遙……

    顧明暖把宣紙交到蕭陽手上,“我祖父若是活著,看到這份手抄本一定很高興。”

    她緩緩起身,背對著他說道:“蕭陽,我答應你。”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8 10:36 PM

第八十七章 志向?耳光!

    她答應了?

    蕭陽隱有幾分不敢相信的狂喜,她開始信任他了嗎?

    他只能見到她的背影,輕聲道:“你知道你答應得是什麼,對吧。”

    從來都是自信滿滿的他也有懷疑自己幻聽的時候!

    顧明暖眉眼彎彎,回頭道:“我雖不是君子,也是一言九鼎的。謝家和蕭家的七星煤礦之爭,我不會插手。”

    她幾乎一個字一個保證。

    “蕭陽你不覺得高看了我?”

    煤礦之爭有她發話出招的餘地?

    今日若沒有蕭陽,她和安樂王就得喪命在北海!

    在這群英傑面前,她應該是最微不足道不顯眼的一個,即便有閃光的一刻,也多是憑著兩世為人的經歷。

    前生除了她有一對‘奇異’的親生父母外,她沒任何值得稱讚的地方。

    雖然姜太夫人曾說過她是上善若水般的女孩子,可水不就是最沒堅持,隨波逐流的嗎?

    她用了十年的時間在琴棋書畫詩酒茶上才勉強同李玉相當,在蕭陽等人眼中,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東西。

    楚帝選她跳祭天舞背後是趙賢妃推動的,雖然還不知趙賢妃的目的,可總不會是因為趙賢妃突然看上了她吧。

    也許是因為璇璣觀主,也許是因為趙賢妃想抬舉敢於敵視殷茹的閨秀,還可能她想得到姜太夫人的友誼……總之不可能只為她。

    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專注,彷彿這世上只有她一個能入他的眸子,“你是不是低估了謝公子?”

    蕭陽眸子似火炭亮了起來,“你在提醒我小心謝玨?”

    雖然謝玨表現得鍾情顧明菲,但他心裡還是隱隱擔憂。顧明暖和顧明菲就是珍珠和瓦礫的區別,他是不知謝玨為何會選瓦礫,但謝家未必會讓謝玨如願。

    謝玨如今還掌控不了謝家。

    “顯然不是。”

    顧明暖沒好氣的白了自我感覺良好的蕭陽。

    謝玨的秘密她如何都不會告訴他的,是有著前生記憶和痛楚悔悟的謝玨厲害?還是深不可測的蕭陽更強?

    兩位各有千秋的男人之爭必然會是龍爭虎鬥。

    “我之所以答應你,是想明白一點,指望別人內亂紛爭不斷保存顧氏傳承,很消極也很愧對顧氏祖上。”

    自強自立。自成大樹。把根深深的紮在腳下這片土地裡,才能抗住風吹雨打,延續南陽顧氏的榮耀。

    蕭家不值得信任。同顧氏有婚約的謝家就值得信任?

    在家族利益面前,婚約就是一張一捅就破的薄紙。

    為家族的未來,別說犧牲一個出嫁​​女,就是犧牲嫡裔子嗣也在所不惜。

    靜北侯蕭越在嫡妻謝氏突然病逝後光明正大迎娶‘義妹’殷茹。只是因為他對殷茹是真愛?

    蕭家長輩不肯出聲阻止是畏懼蕭越已經襲爵?

    謝家鬧得再兇在得到十足的好處後不也默認了這門婚事麼?

    前生的經歷讓顧明暖明白,依賴別人過日子是行不通的。沒實力無論誰得勢都會被欺負。

    當年顧氏凋零,她依然坐穩寧侯夫人的位置,絕不是因為她是殷茹的女兒,寧侯李家根本離不開她。

    她沒有兒子照樣在寧侯府上一言九鼎。李玉的侍妾……在她面前都得老老實實的。

    郭小姐在她染病時幾次來看望她,言談間顯擺同李玉曾經青梅竹馬的情分又有什麼用?

    只要她不死,郭小姐連妾也做不成。

    “顧氏不如隴西謝氏貴重。人才不如蕭家多,財富不如王家。但顧氏也是百年世家。”

    她目光深邃,聲音清脆,“倘若群雄並起是天下大勢,南陽顧氏亦在群雄之列,就算最後爭不到麋鹿,倒在正道上總比做哪家的跟屁蟲或是被勝利者卸磨殺驢的好。”

    飛鳥盡,良弓藏的血淚教訓太多了。

    有時顧明暖懷疑,倘若她不是身體不好死期將至,在趙太后達到目的後,會不會讓她活下去?

    蕭陽走到顧明暖面前,晴空般的眸子似星辰一般璀璨明亮,從今日起,他便是不再看掛在書房的畫像也能記住顧明暖!

    她比在涼州時漂亮。

    她微微上揚的眼角,露出自信的光彩,顯得有些驕傲,卻又極其漂亮。

    一雙沉靜的眸子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變得更加好看。

    她仰頭同他對視,氣勢不弱,然而女孩子獨有的柔軟嬌軀似有一絲的勉強。

    蕭陽心似被針扎了一下,刺痛酸澀,收斂了自身的氣勢。

    誰有是天生就願意過刀鋒劍雨的日子?

    男子都受不了,何況是個尚未及笄的女孩子。

    她的堅強不過是環境所迫而已。

    今日他趕過去時,見她膽戰心驚絕望的站在北海裡……她蒙著眼睛落入他懷裡時的柔順乖巧……蕭陽抬起食指,指尖輕輕點了點她的眉間, “可惜你是個女孩子,慶幸你是個女孩子!”

    他什麼意思?

    怎麼聽不懂呢?

    他為她扣上披風釦子,轉身道:“送顧小姐回去。”

    這就讓她走了?

    顧明暖看了一眼背對著自己的蕭陽,他今日好奇怪呢。

    能平平安安走出蕭陽的宅邸已經很不容易了,顧明暖不敢多想,坐上蕭陽準備下的馬車。

    車夫駕駑馬車的技術很高,馬車行駛在濕滑的路面上卻很平穩。

    她靠在車壁上默默的反思,以後她要更加小心殷茹,不能僅憑著前生的記憶就篤定殷茹會做什麼,不會做什麼。

    不一樣了,很多事都不一樣了!

    顧衍成了金吾衛同知,她被楚帝選為祭天舞的舞者。

    她不再是父不疼娘不要,沒人理會的小可憐!

    啪,響亮的耳光聲突然傳進馬車裡,聲音響亮得壓住了稀稀落落的雨落聲。

    顧明暖好奇的撩開車簾一角,向外張望,誰用了那麼大的力氣扇人耳光?

    陰雨霏霏中,一男一女對視,雨水打濕了他們的衣衫,雨珠沖刷著他們俊俏明豔的臉龐,光線隱晦,又有雨幕阻擋,顧明暖看不清面容,只覺得他們的身形似曾相識,便多加留心。

    猛然聽到男人高亢的話語:“顧明昕,倘若第一次碰面,我告訴你,我姓蕭,是靜北侯長子,你會理我嗎?”

    “停車!”

    顧明暖立刻讓車夫停下馬車,蕭煒和顧明昕? !怎麼會這樣?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8 10:43 PM

第八十八章 親人?安慰!

    馬車外陰雨綿綿,天地間被雨幕包裹,泛著潮濕惱人的黏膩和如絲般綿密的冷意。

    顧明暖握緊手中的雨傘,她被眼前的‘事實’震驚了。

    這世上最恨殷茹的就是顧明昕,最不願意同蕭家有任何牽扯得也是她!

    “你給我滾!滾開!”

    顧明昕使勁推搡蕭煒。

    蕭煒文武雙全,又是上過疆場的人,他騎射功夫很好,力氣比顧明昕大得多,無論顧明昕怎麼用力都無法推開他如同鐵鉗一樣的雙臂。

    “我不放!顧明昕,我放開你,你再也不會見我了。”

    蕭煒雙臂死死的抓住顧明昕的肩膀,神色堅定,剛毅的下顎繃緊:“我知道你怨我,當時我們初次相遇,你幫了我,我並不知道你就是……就是顧明昕,後來聽你提起顧誠,我才知道你是誰,原本我想告訴你……每次話到嘴邊上,我都說不出口。”

    顧明昕掙脫不開糾纏,便一動不動似一尊雕像,沒有任何生氣,滿是絕望悲愴。

    被人發現,她唯有自盡守節一條路可走。

    蕭煒英俊的臉龐上盛滿痛苦和緊張,心疼此時的顧明昕,可讓他再放手已太難了,“我總想著多見幾次,你會忘記我的身份。”

    他聲音嗚咽,雨水沖去他可能流出的眼淚,手臂用力正想把顧明昕攬進懷,“昕兒,我不想逼你,我們蕭家的男人看上的女人就沒弄不到手的。”

    “你明白嗎,我會娶你的。”

    “無恥!”

    顧明暖再也聽不進去了,把手中的雨傘投向蕭煒,“你連男人都不是,還敢說是蕭家的男人!”

    他比蕭陽差太多了。像極了靜北侯蕭越!

    真不愧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雨傘準確的砸到蕭煒,顧明暖從馬車上跳下來,冒著陰雨跑到顧明昕身邊,凶悍的使勁推開見到馬車標識後發楞的蕭煒。

    “二姐姐跟我走。”

    顧明暖不敢耽擱抓著顧明昕就向馬車跑去。

    蕭煒眸光復雜,直到馬車消失,他低頭看著地上的雨傘,是看錯了嗎?

    顧明暖怎麼會乘坐小叔祖的馬車?

    “二姐姐。沒事了。沒事了。”

    她很擔心身邊似被抽去靈魂的顧明昕,抓住她冰涼的手,摩挲溫暖著彷彿死人的手……眼淚不由得濕潤了眼角。為什麼?為什麼二姐姐要承受這種苦?

    顧明昕同前生被送去和親時一模一樣。

    那也是顧明暖最不願意想起的記憶。

    她一把抱住比自己高一線的顧明昕,嗚咽道:“姐姐,不會的,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強迫你。強迫你做不願意的事!”

    “六妹妹?”

    顧明昕宛若剛學會說話的孩子,猶豫的。怯懦的接觸著陌生的世界,稍有危險她就會縮回殼裡去,可她的殼那麼脆弱,那麼不堪一擊。顧誠……根本無法保護她。

    “是我,您看看,是我。”

    顧明暖讓她的手碰觸自己的臉頰。遇殺手襲擊時她沒有哭,此時眼淚卻像是崩潰的河堤一瀉千里。兩世為人她始終最心疼顧明昕!

    “我不知道他就是蕭煒。”

    顧明昕突然失聲痛哭,“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蕭越和她的兒子!我沒想勾引他去報復她……我死都不會學她,死都不要碰見同她有關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

    顧明暖輕聲安慰著,柔和的嗓音穩定顧明昕的情緒。

    剪不斷理還亂的孽緣,蕭煒竟然喜歡上了顧明昕?

    他們是怎麼遇到的?

    見顧明昕好不容易穩定下來,此時顯然不是提問的時候,而且這件事除非顧明昕主動說起,否則她一個追問反而會讓顧明昕覺得難堪。

    顧明昕是脆弱且倔強的。

    馬車停在顧宅門口時,她擦去眼淚,隱隱帶著一絲懇求:“方才的事,六妹妹忘了吧,我不想再提起,以後我也不會再見他了。”

    顧明暖緩緩點頭,“你早已經明確拒絕了他,倘若他尊重你就不該再糾纏,二姐姐,在這件事你沒對不起任何人。”

    顧明昕扯出一絲苦笑,“今天我本是去查舖子的帳,偶然碰見三妹妹同他在一起,意外聽見他提起……提起他的母親,後來又見他叫來侍衛給靜北侯府送口信,我才確定了他的身份。”

    顧明昕同顧明菀年齡相仿,關係最是親近。

    “三姐姐呢?也是今日才知道他的身份?”

    “聽到他是靜北侯的長子,我很快就離開了,可是蕭家侍衛在半路上攔住我,不讓我走。”

    顧明昕捂著胃緩解灼熱感,強壓住陣陣的噁心。

    “蕭煒送走三姐姐才來追你的?”

    “……我光顧著生氣了,沒注意三妹妹……”

    “我明白了。”

    顧明暖揚起笑臉。

    顧明昕感覺六妹妹的笑容別有深意,今日受得刺激太大了,她只想早點回去,不放心的叮嚀:“三妹妹是懂事的,我會私下同她清楚,你先別告訴長輩。”

    “嗯,嗯,嗯。”

    她連連點頭,直到顧明昕的身影徹底消失才慢慢收回唇邊的暖意,蕭煒到底想做什麼?

    周旋在顧氏兩姐妹之間,他莫非打算左擁右抱不成?

    顧明暖下了馬車,顧宅門房的下人忙跑過去為她撐起雨傘,“四爺方才回來一趟,很快又走了,太夫人傳話過來說,六小姐回來立刻讓人給她送信,奴才已經打發人去玉桃閣報信了。”

    “我自己撐傘,你先下去。”

    “是,六小姐。”

    門房的管事下人把傘交給顧明暖後,轉身退走。

    “代我向蕭指揮使道謝。”

    顧明暖對低調內斂的馬夫說道:“再替我問……蕭陽一句,蕭家的男人都是無賴麼?”

    馬夫腸子都悔青了,真不該走方才那條路,可誰又能想到三少爺糾纏顧明昕?

    當時他也大吃一驚,更意外三少爺那句話……這不是壞主人的好事嗎?

    他代主人解釋的話,顧六小姐未必會聽。

    顧明暖撐傘進了顧宅,顧氏也應該養一些武功高強的侍衛了,否則根本沒有同蕭家和謝家叫板的資格,此時她比任何時候都盼著顧衍的舊部趕緊進京。

    他們比顧家的侍衛更值得信賴。

    剛邁進玉桃閣,錢嬤嬤便撲上來,上下仔仔細細的打量顧明暖,嘴上嚷嚷著:“太夫人,太夫人,六小姐好著呢,好著呢。”

    雨水打濕了錢嬤嬤的衣服,顧明暖忙把傘撐到她的頭頂上,錢嬤嬤把傘柄推了回去,“六小姐快進屋,太夫人一直……一直擔心你。”

    顧明暖向屋門口看去,姜太夫人就站在屋簷下,滴滴答答的雨水侵濕了裙擺,顯然她站了許久了,旁邊的婢女本想為姜氏撐傘,可卻被她生生推開,雨傘擋著,她會看不清暖姐兒。

    她擔憂的目光穿透綿綿細雨直接逼近顧明暖的心頭。

    在這世上,除了顧衍之外,還有人如此在意她? !

    顧明暖快步走過去,扔掉雨傘,還沒等說話,她被姜氏一把抱進懷裡,“你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姜氏的心似比她的身體還涼。

    “伯祖母,我沒事,您看,我一點事都沒有的。”

    顧明暖為讓她安心,原地轉了兩圈。

    姜氏拽顧明暖的胳膊,不讓她再亂動:“手這麼涼還說沒事?”

    “薑湯,薑湯。”

    “太夫人,來了,來了。”

    顧明暖進屋後先被灌了兩大碗薑湯,辛辣的薑湯入腹,火辣辣的逼出她一頭的汗水。

    姜太夫人見她衣衫雖有褶皺但很完整,臉頰紅撲撲的,眼睛一如往日般平靜明亮,這才徹底放心,“你先去梳洗一番,再來同我說話。”

    顧明暖點頭應是。

    姜氏眸色深沉,又道:“不管今日這事是誰做的,我都會為你討回公道。這些年我避世而居,京城這些人怕是都把我忘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8 10:50 PM

第八十九章 報復?狂妄!

    直到顧明暖換好乾淨的衣衫,挽了頭髮,坐在擺滿飯菜的桌子前,她耳邊還迴盪著姜太夫人那句看似雲淡風輕,實則讓人驚心動魄的話語。

    姜氏為她布菜,恨不得把整桌的飯菜都裝進她肚子裡去。

    此時顧明暖哪有胃口?

    好不容易反應過來方才是姜太夫人的‘本性’。

    她忍不住悄悄打量伯祖母,秀美的臉龐,寧靜祥和的氣息,雙眸盛滿慈愛……除了不像是五十開外的婦人,她同尋常人家的疼愛晚輩的祖母沒太大區別。

    顧明暖放下了筷子,聽到慈愛關切的話語:“不餓嗎?還是飯菜不合胃口?你喜歡什麼,我命人重新給你做來。”

    “吃不下。”

    顧明暖抬起誠實的眸子,讓對面的姜氏清楚的看到自己眼中的敬佩之色。

    姜氏眼角眉梢徐徐蔓開笑容,探過來摸了摸顧明暖的臉頰,“你這丫頭啊,想問什麼?”

    方才蕭陽好像誇過她,若是蕭陽見過伯祖母后,會不會覺得他看錯了她?

    縱使她多了一世的記憶,她也只是個尋常的侯爺夫人,離伯祖母她們巾幗不讓鬚眉的弄潮兒差遠了。

    一時她還真不知道怎麼開口,“我爹做什麼去了?”

    戒驕戒躁,堅守本心,顧明暖羨慕伯祖母的氣勢,卻不想學她,移了自己的性情。

    她所求同姜氏是不一樣的。

    “他啊。”姜氏笑容似更濃了,顧明暖眸子清澈寧靜,並沒因她鋒芒畢露而有任何的波動,這點尤其是讓姜氏歡喜喜悅,道:“我隨手扔他個牌子。等吧,一會靜北侯府就有消息了。”

    顧明暖被嗆到似的咳嗽起來,上輩子是她太不起眼,還是她根本就沒了解過南陽顧氏,了解過伯祖母? !

    “太夫人,二爺求見。”

    “他不是在內閣忙著朝廷大事麼?讓顧閣老忙去,我這把老骨頭還是能給暖姐兒做主的。”

    錢嬤嬤向顧明暖微微一笑。退了出去。

    “二伯父也知道了?”

    “安樂王殿下被送回王府。尋常百姓未必知道詳情,內閣閣臣怎會不知你們在北海遇襲?”姜氏唇邊扯出一絲嘲諷,“這點小事就不必勞煩顧閣老了。”

    顧征官服都沒換趕來玉桃閣。不出意外吃了個閉門羹。

    他怔怔發楞了好一會,連連苦笑,他怎麼忘了嫡母一般是不出手則以,一出手天下驚!

    他以為嫡母這些年修身養性。唯一的女兒遠嫁,嫡母的火氣沒年輕時旺盛。誰知……她竟然為顧衍和暖姐兒……

    顧律在旁邊訕訕的說道:“二哥,她對老四是不是太好些?咱們兄弟被欺負時,可沒見她相助。”

    顧征眸子一變慢慢恢復了平靜,“四弟是顧氏功臣。是四叔唯一的骨血,又一直流落在外,母親疼惜偏愛他也是難免的。咱們和四弟不同啊。”

    “不就是比他少了一塊胎記嗎?!”

    顧律不無嫉妒的冷哼,下意識撫向胸口。 “我這輩子只能在翰林院終老,可我替二哥不值,您入閣容易嗎?父親可是族長,顧氏的資源不給您用,給四房?倘若她能對二哥您盡一點點心,您何至於在內閣被周首輔等人壓制?”

    顧征閉上眸子。

    顧律又道:“您捨了生母給她請封……”

    “你和姨娘怎麼不明白,我只能為嫡母請封,請封姨娘陛下能準嗎?我能在內閣立足嗎?”

    “二哥……”

    “姨娘那裡你還是少去,省得被她影響得是非不分。”顧征語重心長的說道:“你是我親弟弟,為我仕途蹉跎,我一直對你有愧,聽我一句勸,顧家一旦內耗,母親是幫我?還是幫四弟?”

    姜氏同顧衍父親情同姐弟,一直很親厚。當年不是沒有不好的流言,可後來無人再敢提起了。

    為何?

    姜氏足以壓下顧家所有人,連他們的父親都得聽姜氏的!

    玉桃閣內,顧明暖講述今日的經過,“是蕭陽……蕭指揮使救了我和王爺。”

    姜氏眉頭稍稍一皺,瞥見顧明暖一如既往的爛漫,在心底默默對蕭陽警惕起來。

    她看不上謝玨,蕭陽——便是她都要全力以赴謹慎應對的。

    “以他的能力應該不會留下破綻,伯祖母怎麼似認准了靜北侯府?”

    雖然顧明暖確定是殷茹,畢竟沒有證據,靜北侯蕭越又是楚國北方屏障,國之柱石,無憑無據顧衍跑去靜北侯府,未必能討得好處。

    姜氏笑道:“樹大招風,人紅遭妒,在金陵能把安樂王府的侍衛砍瓜切菜似的斬殺,除了靜北侯外,也沒什麼人能做到了。何況殷氏才同你結怨,若是她,顧衍上門去是正理,若不是她,她也只能自認倒霉了。”

    “證據是給衙門看得,我又沒打算同靜北侯府打官司,要證據做什麼?”

    “……”

    顧明暖為姜氏的‘任性’暗自喝彩,也忍不住扶額,以後她的麻煩一定不少。

    怎麼她的至親都這麼……這麼的奇葩?

    老天爺是怕她太寂寞嗎?

    “暖丫頭,這是金陵,不是靜北侯的燕京!金陵此時還輪不到殷氏猖狂妄為。”

    姜氏笑容漸漸斂去,眸子冰冷若寒潭,“蕭陽的確聰明,他現在按兵不動就是讓我們顧氏出這口惡氣。”

    顧明暖點點道:“他是很厲害,這口氣出了,蕭顧兩家可以坐下來慢慢談,陛下很難藉機發作靜北侯府。”

    “好,好,好。”

    姜氏滿眼的欣慰愉悅,亦有一絲的惋惜,“可惜你是女孩子,不過女孩子也沒什麼不好,只是不知將來會便宜了哪家的臭小子!以後你記得別讓你爹插手撫養兒子的事兒,我真怕……顧家再出個無法無天的顧四爺。”

    “我爹做了什麼?”顧明暖小心翼翼的問道。

    姜氏慢條斯理的說道:“他也沒做什麼,知道你們遇襲後,他只是把我的屋子砸了,東邊牆上被他鑿出個洞兒。”

    難怪她們在暖閣。

    顧明暖似泡了溫泉,渾身極是舒坦,以後的麻煩以後再說,顧衍對她的疼惜維護,怎麼想怎麼美好,笑道:“您一定是關著他了,我爹在氣頭上,您說什麼他都不會聽。”

    姜氏慢悠悠笑了,“左右損失最大的不是我,你猜靜北侯翻修府邸需要多少銀子?”

    “……肯定不少。”

    顧明暖深知顧衍的破壞力,既然姜氏敢放顧衍出去,蕭陽又會讓蕭家死士避讓,靜北侯府縱使人多也扛不住顧衍‘發瘋’!

    她很想看看殷茹此時的臉色,可惜她若出面,蕭陽一定會現身,還是讓父親多砸一會吧。

    *****

    “顧衍,你瘋了!你瘋了!”

    殷茹氣急敗壞的跺腳,“這是靜北侯府邸!”

    她從來沒吃過這麼大的虧,顧衍領著百餘人衝進靜北侯府,根本沒同殷茹等人廢話,見人就打,見東西就砸……他們猶如蝗蟲一般,片甲不留。

    靜北侯府不是沒有侍衛,一向彪悍的侍衛在顧衍和他的同夥面前根本不夠看。

    而蕭家暗衛死士不知為何全部失蹤了。

    殷茹不相信派去的死士殺不了顧明暖……整整十八人竟沒一個人活著回來,更沒任何消息送回來……顧明暖的命這麼硬?

    她派去得可是天下第一精銳。

    不是蕭陽在帝都,任她磨碎嘴皮子蕭越也不可能把死士交給她。

    殷茹在金陵不可能帶太多的侍衛,有不少都是來帝都後才招募的,而顧衍他們卻個個身手矯健,功夫極好,以殷茹的眼力看得出這群人比蕭家死士也僅僅差一線而已。

    顧氏?南陽顧氏哪來得死士?

    這群人徹底顛覆了殷茹對顧氏的認知!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8 11:29 PM

第九十章 喜歡?實力!

    殷茹的印象里南陽顧氏只是一個腐朽,守舊的家族,絕沒這麼強!

    這些人是顧衍找來的?

    殷茹對顧衍刮目相看,莫非顧衍平時在裝傻充愣。

    “顧衍,那是我最喜歡的……”

    “最喜歡?”

    顧衍笑呵呵的鬆手,嘩啦一聲,蕭寶兒最寶貝的瓷器碎成一堆瓷片。

    她忍不住衝上去,又恨又惱,顧衍燦爛的笑容很是可惡……她揮舞粉拳,聽到顧衍的警告:“我這人一生氣就控制不住自己,你想斷胳膊?還是斷腿?”

    畢竟是蕭越的女兒,顧衍清楚自己就算能打過蕭越,卻打不過靜北侯。

    他疼女兒,蕭越就不疼?

    姜氏方才一番話和顧明暖平常對他的勸解,他不見得全記得,但有幾句落在心頭。

    蕭寶兒收回拳頭,顧衍一向是無法無天,此時他眼裡的深沉以及不甘心……隱隱讓人心痛,他就那麼疼顧明暖嗎?

    為顧明暖敢來砸靜北侯府?

    憑什麼?

    顧明暖憑什麼被顧衍捧在手心裡疼愛?

    蕭越也疼她,他每日有忙不完的政務,有空不是同殷茹一起,就是訓導兒子們。

    他從未像顧衍疼顧明暖一樣疼過她。

    靜北侯府一片狼藉,侍衛,僕從蜷縮著傷口躺了一地。

    殷茹感覺自己似做了一個夢,方才還是金碧輝煌的侯府醒來後變成了破屋!

    她珍藏的真品全被顧衍毀了。

    有很多有錢都買不到,她收集了好久才弄到手的傳家珍寶……殷茹的心疼得一抽一抽的,眼裡似噴火,恨不得把顧衍一群人抽筋拔骨,挫骨揚灰。

    顧衍見已經沒什麼可砸得了。大手一揮,“拆牆,破屋。”

    帶來的人躍上房頂,掀掉瓦片。

    殷茹氣憤已極,這些人膽子也太大了!砸了侯府不說,還打算把侯府整個都拆了嗎?

    顧衍拆了一半的侯府,只聽一道似曾相識的慵懶聲傳來。 “顧大人。還沒消氣麼?”

    聲音很輕,可卻如同驚雷一般炸入所有人的耳朵。

    顧衍向府門口看去,蕭陽身穿寶藍繡劍紋直裰。罩一件衣領袖口繡暗紋的外敞,一手撐著油傘,他慢悠悠的走進破敗狼藉的靜北侯府。

    滿地的碎片似影響不到他,閑庭信步。風姿無雙。

    侯府的人一下子似找到了主心骨,紛紛喊道:“四老爺。”

    殷茹眸色時陰時明。面色變了又變,好一會才恢復了尋常,福禮道:“四叔。”

    聽到消息趕回侯府被顧衍一拳砸到牆邊的蕭煒,以及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蕭燁半跪下來。低下往日高昂驕傲的頭顱,“小叔祖。”

    蕭寶兒目光從渾身似長滿利刺的顧衍移開,默默低頭不知想著什麼。

    蕭陽收了雨傘。輕輕撣了雨傘上的雨滴,彷彿他剛從外面回家一般悠然。

    他晴空般的眸子掃過蕭煒時頓了頓。抹了額頭的雨滴,他抬頭看著屋頂的洞兒,眸子閃過一絲無辜,向顧衍讚道:“顧大人去錦衣衛也是適合的。”

    適合什麼?

    抄家破門唄!

    顧衍底氣不足的摸了摸鼻子,“那啥,北海的事……”

    “此事不談。”

    蕭陽阻止顧衍繼續說下去,唇邊的笑容變淡,扶正一把椅子,明明身處狼藉破敗的府邸,他猶如在金碧輝煌的宮一般,大刀闊斧的坐下來,“既然我來了,顧大人是不是該回去了?”

    這小子在涼州時不這樣的!

    來京城怎麼變了?

    這還是顧衍記憶中病弱的貴公子?還是那個同他搶肉丸子吃的臭小子?

    顧衍目光一冷,道:“往後蕭家再敢把爪子伸到我女兒頭上,別怪我連你的面子都不賣!”

    “我們走!”

    顧衍領人離開侯府。

    蕭陽玩味的嘆息:“他這還是給我留面子了啊。”

    無人敢回答他的問題!

    靜北侯府實在是被砸得太慘了,蕭家在英宗時崛起後就沒吃過這麼大的虧,這就是赤裸裸的打臉。

    殷茹道:“四叔怎麼放他走了?我們蕭家可不是落魄世族,顧衍著實太狂妄,太無禮了,南陽顧氏就敢欺我們嗎?侯爺可是朝廷重臣……”

    跪地的蕭燁悄悄拽了拽殷茹的裙擺,殷茹這才發覺蕭陽面無表情,神色凝重,不由得心中一冷,訕訕的低聲道:“南陽顧氏也不能這麼欺負人。”

    “你讓蕭家死士去襲殺安樂王和顧氏嫡女,怎麼不覺得是欺負人?你下命令時就該想到,南陽顧氏定會報復。”

    蕭陽冷哼一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話你曾送給蕭越,可你連顧氏的底細都沒摸清楚,就敢擅自動用只有蕭越能命令的死士,你把我們蕭家祖訓族規當成什麼?”

    殷茹臉一下子變得慘白。

    她是知道蕭家祖訓族規厲害的。

    一旦她動用蕭家死士的事情傳回燕京,對蕭越必是不小的影響。

    蕭煒低聲道:“小叔祖,母親只是一時不忿,替寶兒妹妹委屈,並非故意違背祖訓族規。”

    “一時不忿?”蕭陽緩和了語氣,手指輕輕敲著扶手,“殷氏你還記得祖訓族規?”

    殷茹隱隱覺得不妥,好似蕭陽給她挖了一坑,蕭煒為她求情,她總不能讓蕭煒承受蕭陽的怒火,點點頭:“四叔沒還沒兒女,不知兒女受欺負了,做父母心如刀割的滋味。寶兒是侯爺唯一的女兒,我太疼她才會……顧明暖不給寶兒面子,就是不尊靜北侯府。”

    蕭陽眸色深幽,似怒海一般望不到底,殷茹等人心中同時一緊。

    “倘若殷氏忘記祖訓族規,我只當她是個笨的,多教幾遍總能讓她倒背如流。然你方才承認只是一時不忿就把祖訓族規完全拋在腦後。說明——你心裡只有你和你的兒女,沒有蕭家,或是在你認為只有你能代表蕭家。”

    這話太重了,重得哪怕靜北侯蕭越都承受不起。

    蕭煒張口結舌,在蕭陽的目光下,乖順的垂頭。

    殷茹絕美面容染上一層恐慌,忙解釋:“四叔。您誤會我了。”

    她不甘心承認自己蠢笨記不住祖訓。可若是認下她和蕭越想代表蕭家的野心,此時也不是時候。

    “英宗取蕭家勇,謝家貴。王家財,顧氏謀。”

    蕭陽緩緩的說道:“當年陛下舉全國之力北伐兵敗,燕京城另立賢主的呼聲很高,幾王圍住皇宮。為太后守住皇城的就是顧氏族人,保住當今陛下的皇位。三千對三萬,南陽顧氏一戰成名,因避諱陛下,三千鐵甲散於金陵。只要顧氏出令牌,他們頃刻便是最英勇之士。”

    所有人都震驚不小,顯然他們從沒聽過這些。

    “姜太夫人能在顧氏一言九鼎。就是因為她手中握著號令顧氏護衛的令牌。就算她這些年避世而居,了無生趣。從沒誰敢在她頭上動土。”

    “顧氏最重嫡裔,每一位嫡脈身上都有紅雲胎記。”

    蕭陽停住口等到蕭煒等人理解話中的含義,嘲諷的說道:“蕭越媳婦應該明白顧誠不堪大任,嫡裔顧衍就是顧氏全部的希望,姜太夫人一直對顧衍父親另眼相看,她怎會漠視不管顧衍愛女?你以為顧閣老就是顧氏的支柱?”

    “我……我……沒想到。”

    殷茹慚愧的低頭,倘若她早知道這些也不會貿然的下令襲殺顧明暖。

    “拿給她看。”

    “是,主人。”

    一張地圖鋪在瓦礫碎片之上,蕭煒等人並不陌生,費解的看向蕭陽,山河圖?

    “長江是金陵屏障,揮軍南下不易,揮師北上就容易了?”

    蕭陽深吸一口氣,輕聲說道:“你們可知江南陸家的大少爺是姜太夫人唯一的女婿?陸家掌握著最精銳的造船術,陸家不僅能造出在江河裡航行的船隻,還能建造海船戰艦!”

    蕭燁等人神色一變,海船?

    殷茹失聲道:“不可能!她女婿只是個啞巴。”

    “他是不會說話,可陸家卻奉他為家主,而他最在意的人就是姜太夫人唯一的女兒!倘若陛下得陸家傾力相助,造出海船,他便可以從海上直襲遼北,光復北地並不會太難。”

    楚帝一旦光復北地,蕭家要不俯首稱臣,要不被滅殺,以最近幾年靜北侯蕭越聽宣不聽調的不服楚帝管束,等楚帝兵臨燕京,蕭家想做平民百姓都很難。

    殷茹臉色聚變,她絕想不到輕易拋棄的顧誠,輕視的顧家竟然有不弱於蕭家的根基和基業,而這一切都握在平時吃齋念佛,不問世事又看不起她的姜氏手裡。

    蕭煒低垂下腦袋掩飾住眸裡的野心,盡量把注意放在山河圖上……小叔祖救下顧明暖並送她回顧家,是想拉攏顧氏?

    顧明昕善良倔強,有時脆弱得讓人心疼,可惜她只是顧誠的女兒,倘若她是顧衍的女兒……身上又有紅雲胎記,他還用猶豫嗎?

    蕭陽瞇了瞇眼睛:“你們別小看了陛下,當初他南下只掌兩分權柄,如今江南八分都在他手上。他選顧衍愛女跳祭天舞絕不是一時腦袋發熱。”

    他向外走去,路過蕭煒時,低聲道:“你的心思最好收一收,否則害人害己。”

    蕭煒不敢抬頭,默默咬緊嘴唇,蕭陽也沒再理會他,負手離開破爛的靜北侯府。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8 11:37 PM

第九十一章 攻守?逆轉

    今日的事給殷茹等人十足的震撼,誰都想不到南陽顧氏的支柱不是閣老顧征。

    在蕭陽走後,他們毫無說話興致。

    直到受傷的侍衛來請命,殷茹才從震撼中覺醒,重新振奮精神,對兒女們說:“以前是我小看顧家,以後……不會了。”

    被蕭陽再次教訓一頓,隱隱感覺身邊無論從北地帶來的蕭家隨從還是在金陵招募到的僕從對她都少了些許的敬畏之心。

    這可不是一個好現象,意味殷茹在蕭家地位下降。

    以後她若是幫不上蕭越,不再是蕭越眼中美貌和智慧並存的女子,蕭越還是專寵於她嗎?

    她一個人帶著兒女南下金陵,同蕭越遠隔千里,殷茹能想到蕭越必然會收攏通房丫鬟,或是同部屬一起去風月場合逢場作戲一番。

    殷茹不是不心痛,不過通房和風月場合的女子大多是男人的塌上玩物,對她構不成威脅,只要她能幫蕭越穩住金陵朝局,就能坐穩靜北侯夫人的位置。

    她捨棄北地靜北侯夫人安寧尊貴的日子南下金陵,不是為承受一次又一次失敗的。

    “我一定要把七星煤礦弄到手!”

    不僅不能讓謝家佔先,還不能讓蕭陽得逞。

    一次兩次的失敗算什麼?

    不是她能力不足,而是輕視了對手​​,消息網還沒建齊全,殷茹信心滿滿的鼓勵著兒女,同樣也鼓勵自己,“誰笑到最後誰笑得最美!”

    “娘,今天晚上咱們住哪?”

    蕭燁吊兒郎當的說道:“要不咱們去小叔祖的別院擠一擠?北海湖心島……嘖嘖,小叔祖佔據了整座湖心島。完全把北海最美的景色收入囊中,明月高懸,一邊欣賞北海夜景,一邊舉杯對月飲酒,給個神仙都不換。”

    殷茹腕了蕭燁一眼,責怪道:“你父親怎麼教你的?和部屬同富貴,共患難。”

    目光掃過猶如龍捲風越境後留下一片殘骸的靜北侯府。她咬了咬牙。 “今日我們就住在侯府,知恥而後勇,我要你們記住……今日之恥。來日必將百倍千倍還給顧氏,還給顧衍!”

    聽到顧衍的名字,蕭寶兒嬌軀一震,明艷英氣的臉龐露出一絲困惑。 “小叔祖說得是真的?莽夫顧衍是整個顧氏一族的希望?”

    她鄙夷的嘀咕,“顧衍配嗎?”

    同為雙生子的顧燁皺了皺好看的柳眉。是他多心了?總覺得孿生姐姐蕭寶兒不大對勁,雖然她的語氣和神態都同往日一樣嬌蠻任性。

    蕭煒想著心事自然不會注意蕭寶兒。

    殷茹沉吟半晌,才道:“你小叔祖不至於在這件事扯謊騙人,你看顧衍來砸靜北侯府。金陵這麼多衙門沒一個派人來問一句,姜……姜太夫人可能比你小叔祖說得還要有面子。”

    “她自己兒子不疼,去疼隔房的侄子?”

    “姜太夫人奇怪著呢。她從沒承認過庶子是自己的兒子!”

    殷茹看了一眼蕭煒,暗暗有些後悔不該在他面前提起庶子。好在這孩子神色並沒太大變化。

    “以前您都叫她老妖婆的。”蕭寶兒不滿的嘟囔。

    姜氏是挺妖兒的,不僅面容年輕得過分,保養得極好,她還是續弦,又沒出兒子來,竟然握著整個南陽顧氏。

    殷茹壓下對姜氏的敬佩,道:“寶兒,你要記得想要贏,先尊重你的對手,等我勝了姜太夫人,叫她什麼不行?就是叫她老雜種,她也得應。”

    蕭燁好奇的問道:“方才小叔祖同三哥說什麼了?我恍惚聽到一句害人害己……你心悅顧家小姐?”

    “四弟多​​心了,小叔祖說得併非是顧家的事兒。”蕭煒爽直的說道,“前兩天我向小叔祖請教兩則兵法,他指點我用兵要謹慎,否則就是害人害己。”

    “母親既然不高興,我怎麼會同顧家小姐往來?”

    “三哥比我這個嫡親兒子都聽娘的話。”

    語氣裡帶有一絲的嘲諷和不信任。

    殷茹打斷蕭燁的話,“你領人把東巷是拾掇出來,我看只有東巷好一些。”

    “東巷也只是勉強能住人,侯府……”蕭燁搖​​頭道:“得徹底整修了,有好地方不去住,非要讓我們住危房破屋。”

    “你去不去?”殷茹作勢要打蕭燁。

    “去,去!”

    蕭燁笑嘻嘻的拽著蕭寶兒,“姐同我一起去吧,我方才在東巷藏了點好東西,不知顧衍搜到沒有。”

    蕭寶兒好奇得跟著蕭燁離開。

    殷茹笑盈盈招手把蕭煒叫到身邊,蕭煒高大英俊,同蕭越有八分相似,猿臂蜂腰,一雙眸子時而深邃,時而炯炯有神,頗有一股英雄氣魄。

    “我待你一向同燁兒一般無二,甚至我和侯爺更倚重信任你。”

    “母親待兒子恩重如山,兒子從不敢忘母親養育栽培之恩。”

    殷茹滿意的點點頭,慈愛的扶起下拜的蕭煒,低聲道:“無論南陽顧氏有怎樣的根基,我都不會承認顧家小姐是我的兒媳婦,煒兒同顧明菀千萬別認真,她只是看中你是靜北侯長子,看中蕭家在北地的實力,想攀高枝兒,絕非看重你!”

    “母親……我……”

    蕭煒斟酌著半晌,還是沒把顧明昕的名字叫出來,如果能娶到顧明昕,母親應該會高興吧。

    “青春年少,正是好奇的時候,花樣的女孩子,你難免會被迷惑了。過兩日我會給你安排兩個通房丫頭,這種事明白後,也沒什麼神秘的。”

    “母親!”

    “聽侯爺說過,蕭家男人立事都早,除了蕭陽身體不好,你高祖父像你這年歲都當爹了。不過我準備給你選金陵的小姐為妻,所以通房是不能有身孕的,這些事你不用煩,一切交給我。”

    殷茹大包大攬,拍了拍蕭煒逐漸變得寬厚的肩膀,輕聲說道:

    “倘若顧明菀答應為妾,我也不是不能通融,煒兒,能不能還顧氏一巴掌,落姜太夫人的面子,我可就指望你了。”

    蕭煒猶豫片刻微微頷首,殷茹笑容滿面,彷彿驅散了頭頂上的陰雲,若是顧明暖……算了,她可不想顧衍再上門來大鬧一場。

    翻修靜北侯府,再加上重新購置家具擺設,收集符合身份的珍玩,她暗暗的盤算起碼得二十萬兩銀子。

    蕭家有錢有勢,可靜北侯養兵需要銀子,收買朝廷官員也需要銀子。

    若是動用靜北侯留給她用做正事的銀子,她在蕭家的評價又會降低了,該去哪弄二十萬兩銀子?

    突然一個人影漸漸在她腦子裡清晰起來,殷茹嫵媚的抿了抿髮鬢,顧衍砸了侯府,修繕侯府的銀子自然得顧家出!

    金陵皇宮遠不如燕京皇宮恢弘壯麗,肅穆莊嚴。

    乾清宮暖閣傳來劈裡啪啦的棋子落地的清脆聲,馮廠督單膝跪下,一道從天而降的明黃色薄紗把暖閣分成兩半。

    隱隱綽綽,馮廠督見楚帝扶額,方才陪楚帝對弈的賢妃娘娘緩緩的蹲下身,把落地的棋子一顆一顆的撿起來。

    好一會,棋子全部收在棋盒裡。

    楚帝面色依然不見好轉,賢妃輕輕把棋合放下,低聲說了兩句,馮信費力的聽,只聽到楚帝嘟囔了一句,“便宜他們了!”

    “皇上,寧德妃娘娘求見。”內侍通傳。

    沒等楚帝發話,賢妃福禮道:“臣妾還要去一趟慈寧宮,先告退了。”

    楚帝有些猶豫,想挽留她,賢妃只是瀟灑的留給楚帝一個優雅的背影。

    她撩起薄紗緩步悠然的走出來,目光正同馮信碰到一起,她先點點頭,馮信心裡一哆嗦,低頭輕聲說:“恭送賢妃娘娘。”

    最近幾年,不顯山不漏水的賢妃娘娘越發高深莫測了。

    賢妃娘娘盛寵極高,卻是后宮人緣最好的,周皇后把她看做臂膀,寧德妃把她當做姐妹,太后娘娘也不再嫌棄她沒經過採選就入宮了。

    姿容絕色的寧德妃張揚的走進來,向低頭行禮的賢妃驕傲的一笑,直接走進去,片刻賢妃和馮廠督都聽到楚帝爽朗的笑聲和寧德妃嬌媚婉約的嚶嚀。

    馮信不敢看還沒完全退出去的賢妃。

    就算是姐妹,寧德妃也要時不時的敲打敲打她,告誡賢妃誰才是楚帝第一寵妃,賢妃娘娘怕是心裡很不痛快吧。

    聽她輕聲說了一句,“皇上是看中顧衍的,馮公公!”

    久經考驗,讓朝臣聞風喪膽的東廠廠督,太監首領差一點一頭栽在地磚上,賢妃娘娘是什麼意思?

    提起顧衍? !

    莫非她知道什麼?

    誰給她送得消息?

    馮信敢保證就連楚帝都瞞過去了。

    他抬頭看向賢妃,動了動嘴唇:“奴婢侍奉娘娘回宮。”

    “不用了。”賢妃一如既往的溫婉,話語輕柔,眸子看不出任何的嫉妒,睨了幾乎抱在一起的楚帝和寧德妃一眼,“你好好的侍奉陛下和寧德妃姐姐吧。”

    賢妃走出暖閣,宮尚宮和李公公一起迎了上來。

    “寧德妃娘娘真是會找時候,明明是陛下宣您……”

    李公公感覺賢妃主子的視線,立刻閉緊嘴巴,低頭溫順的跟著賢妃主子,過了好一會,聽見似有似無的嘆息,“她是真得很在意喜歡皇上啊。”

    隱隱有幾分惋惜的味道。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9 09:45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8-15 06:06 PM 編輯

第九十二章 姻緣?靠搶

    煙雨濛蒙籠罩下的金陵皇宮顯得格外柔美,漫天的雨幕模糊賢妃往日迤邐的身影。

    她的目光似能穿透層層的宮闈看向更廣闊的天地。

    一直侍奉賢妃的宮尚宮和李公公感覺到主子的愉悅之色,絲毫沒因被寧德妃'擠走'侍寢的機會而不快,反倒從主子口中聽出隱隱的可憐……可憐寧德妃這位寵冠六宮的寵妃?

    李公公彎腰,賢妃白玉般的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偷見主子嘴角勾起愉悅的弧度,眸光柔和,不知從哪來得膽子,輕聲問道:“您不心悅陛下麼? ”

    賢妃唇邊的笑容先是變淡,極快掛上絢爛真摯的笑兒,眸子倒映天地的水暮,水汽繚繞亂人心魂:“我怎會不心悅陛下呢?入宮十餘年,如今我的一切都是陛下賜予的。”

    “奴婢多嘴了。”李公公心驚肉跳的道歉,再不敢看賢妃主子一眼。

    宮尚宮心裡默默念了一聲活該!

    賢妃乘坐轎輦,低聲吩咐一句:“走西六宮。”

    李公公錯愕一瞬,走西六宮回去可是要多走不少的遠路,而且西六宮必然會經過……敬妃住過的碎玉宮……后宮妃嬪若無必要絕不會路過碎玉宮,都嫌晦氣的。

    宮尚宮忙道:“奴婢遵命。”

    她給李公公遞了個目光,李公公暗暗咬著舌尖,今日自己是怎麼了?當然賢妃主子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最近幾日賢妃主子心情一直很好,他才大膽放肆了幾分,以後還是要把皮繃得緊一些。

    碎玉宮並非破敗,卻孤寂得讓人發寒……尤其是在陰雨連綿的日子,碎玉宮宛若一個巨大怪獸吞噬著一切的暖意和光線。裡面已經不住人了,彷彿還能聽到淺淡的呻吟和悲涼的哭泣。

    賢妃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她們都說自己有一分像敬妃……剛入宮時,周皇后很是不喜歡她,沒少挑她的毛病,那段日子過得很辛苦……后宮的妃嬪都怕像敬妃,怕周皇后報復。怕勾起楚帝的傷心事。

    其實像敬妃也沒什麼不好。

    她放鬆脊背。疏懶靠著軟軟的墊子,慢慢合上眸子,心冷意絕才能在后宮中生存下去。敬妃才是看破一切虛華的人,只是最後捅向楚帝那一刀還不夠狠,終究心上還有他的。

    “秀兒姐姐。”

    “是阿寧啊。”

    賢妃下了轎子,面上已經不見任何冷意。娟秀清魅的臉龐掛著淺淺愉悅的笑容,“你今日怎麼有空進宮?”

    最近璇璣觀主往宮裡跑得還少嗎?

    宮尚宮和李公公對視一眼。許多宮外的消息賢妃主子不都是從璇璣觀主口中聽到的?

    比如顧氏,比如顧衍,比如讓璇璣觀主交口稱讚的顧明暖……

    果然只是上茶的功夫,璇璣觀主已經在賢妃跟前喋喋不休的說起宮外的顧家事。

    賢妃靠在迎枕上。枕著半截手臂,時不時捻起一顆果子遞給璇璣觀主,彷彿哄小孩子似只為璇璣觀主高興才聽這些事兒。

    “顧明暖在北海險象環生。聽說蕭家死士都出動了。”

    “哦。”

    賢妃捏著果子的手頓了頓,笑意不達眼底。 “阿寧別聽風就是雨,先不說殷夫人能不能動用蕭家死士,一旦蕭家死士去了北海,顧明暖還有命在?方才我在陛下身邊,馮廠督說她是平安的。”

    似感覺平安兩字說得重了一分,賢妃又道:“安樂王殿下也是好好的在王府呢,聽說太后娘娘為此念了好幾聲阿彌陀佛,說是要茹素半月謝神。”

    “母后對安樂王是誠心誠意愛護的。”璇璣觀主的注意力再次被引開,眸子閃過惋惜,“可惜他摔壞了腦子,母后常說對不住早逝的大皇兄。”

    紀太后生有兩子一女,英宗便是她的長子,不過她最是偏疼小兒子當今楚帝,否則也不會在英宗暴斃後,以國賴長君為名漠視英宗的皇子支持當時還未洗脫弒君嫌疑的齊王稱帝。

    賢妃目光似專注的望著璇璣觀主,在旁侍奉她很多年的宮尚宮卻知道,主子有心事,不知在想什麼,根本沒聽璇璣觀主的說話。

    “秀兒姐姐!”璇璣觀主追問道:“你不贊同嗎?”

    宮尚宮心裡著急,想給主子提示,卻見賢妃笑盈盈的伸出手指彈了彈璇璣觀主的額頭,“你若不好意思開口,我可同陛下說為你招顧衍做駙馬。 ”

    “秀兒姐姐!”

    璇璣觀主臉一下子紅了,早忘了方才追問賢妃,慌亂的解釋狡辯,“我不嫁人,我不嫁人的,什麼駙馬?還是顧衍?我可看不上敢拆了靜北侯府的……”

    “敢拆了靜北侯府?”

    賢妃方才已經知道詳情了,馮廠督的情報要比璇璣觀主詳盡的多,但百姓傳言都是誇大的,聽起更顯得生動和凸出顧衍的強勢霸道:

    “這顧衍膽子倒是挺大的,天下沒幾個人敢像他一般,就算顧征得姜氏全力支持,他也不敢領著顧氏護衛去砸靜北侯府,最後顧衍竟然把蕭指揮使都逼回靜北侯府,光憑這點……阿寧,你眼光其實還不錯。”

    璇璣觀主羞答答的低下腦袋,猶豫,掙扎,羞澀種種莫名的情緒纏繞心間,“秀兒姐姐,我不想對不起他,可是顧衍……也不知怎麼回事兒,看到顧衍……我的心就亂了。”

    賢妃眸子平靜,低聲勸道:“駙馬過世已經十餘年了,這些年你一直為他守著,堂堂公主對他有此心已經足夠了,活著的人不該為死去的人陪葬,阿寧……以前你是不曾動過心思,我也就沒勸你,如今既然你對顧衍另眼相看,他也配得上你,不如向前走一步吧,我和陛下,還有太后娘娘也希望見你過得好。”

    璇璣觀主靠在賢妃身邊,喃嚀道:“我……還想再看看,不能因我一時衝動就耽擱顧衍。”

    “你呀,一點都不像是公主!”

    賢妃無奈的搖搖頭,低垂下的眼瞼擋住深沉的眸光,盯著手腕上的玉鐲子,“今日之後顧衍名頭更盛,南陽顧氏嫡裔……你倘若不抓緊,被人搶了先,到時可別找我哭,我不會幫你……”

    “秀兒姐姐。”

    “倘若有人敢搶他,我就幫你把他奪回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9 09:50 AM

第九十三章 癡情?大怒!

    大鬧靜北侯的顧衍如今雙膝跪在姜氏面前,無力的耷拉著腦袋,默默聽著姜氏訓誡。

    顧明暖站在一旁同樣一臉嚴肅,不過盛滿笑意的眸子顯示她此時心情極好。

    是該有個人管一管父親了!

    錢嬤嬤站在門口傾聽著裡面姜太夫人中氣十足的聲音,同樣是滿臉的愉悅之色,招呼著玉桃閣的丫鬟忙前忙後,往日清淨如同一汪死水的地方如同老樹抽出稚嫩的心芽,換發勃勃生機。

    “你不肯聽我勸說,我依著你,左右你也不是我養大的,可你倒好,把我屋子都給砸了,你爹當年都沒你囂張啊。”

    “伯母……”

    顧衍暗暗的看向顧明暖,誰知女兒就是不搭理他,“我力氣大,要不我幫您把屋子修一修?”

    姜氏清亮的眸子盛滿笑意,嘴上卻道:“我可不敢勞動拆了靜北侯府的大英雄幫忙。”

    “也沒全拆,只是拆了幾間屋子,然後蕭陽就到了。”

    他誠實的話語,徹底震驚了姜氏!

    顧明暖腦袋都塊縮進胸膛裡了,沒見過吧,伯祖母,您以後會慢慢習慣的,想當初她剛重生的時候,被顧衍噎住,囧住的畫面不好太多哦。

    不過蕭陽最後還是出面了!

    等下次再見面時,她一定要好好同他說道說道。

    姜氏囧了半晌,笑道:“你也別在我跟前裝孝順,你身上有銀子幫我修玉桃閣麼?”

    顧衍摸著自己的腦袋,看了看顧明暖,委屈的動了動嘴唇,“我有一把子力氣。能幫您搬搬抬抬重物。”

    “你好好在陛下跟前當值,陛下是念舊的人,曾經的顧四郎不僅智謀無雙,還是一個鮮衣怒馬的世家貴公子。當年在燕京多少人家的少爺公子都學著顧四郎……可惜……”

    物是人非,不僅顧四郎去了,那些勳貴功勳之後,同四郎最是脾氣相投的朋友也陸陸續續的離開人世或是遠走。

    楚帝從來就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自從遷都南下後。功勳武將被他清洗了一遍,許多顯赫的將門漸漸的落寞下去。

    如今朝廷上的武將經歷戰陣得少,紙上談兵得多。

    顧明暖目光閃了閃。莫怪靜北侯蕭越無法遏制,同在北地征戰的蕭家軍比,金陵的武將們太稚嫩了,一旦蕭家揮兵南下。誰敢為楚帝阻擋如狼似虎的蕭家軍?

    她比前生見得多,經歷得也多。自然更深入楚國上層圈子,這是她前生想都不敢想的圈子。

    戒驕戒躁,保持本心,顧明暖漸漸平靜沉穩下來。無論身份再怎麼變化,她所期望的東西都不曾變過,上前扶起顧衍。 “伯祖母,我爹以後再不敢了。”

    顧衍心裡燙帖得很。還是女兒疼自己。

    姜氏讓顧衍去外院休息,扶著顧明暖的手,低聲道:“我能幫你看著顧衍,可你也得多用些心。今日蕭指揮使……”

    本來同蕭家坐下談談的事不該她們操心,姜氏對信奉中庸之道的顧征實在是不放心,蕭陽又是極難對付的,倘若姜氏出面……南陽顧氏就少了一張決勝的底牌。

    蕭家和顧家還沒到亮底牌的地步,這時誰先露出全部實力,誰就輸了,還有可能給楚帝或是別人留下攻訐自己的機會。

    “他救了安樂王殿下,等祭天舞後,我陪著殿下親自登門向蕭指揮使道謝。”

    “也好……”

    姜氏先點點頭,隨後心中隱隱有一絲異樣,她這不是送羊入虎口吧? !

    顧明暖抬起沉穩的眸子,不帶任何異樣的詢問:“伯祖母?”

    姜氏默默搖頭。

    暖姐兒和蕭陽?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晚膳後,姜氏讓錢嬤嬤給暖姐兒拾掇進宮要帶的物品,她拉著顧明暖的手,仔細交代宮中的事,“以你的性子入宮,我是不擔心的,只是你的相貌……”

    “怎麼?”

    顧明暖謹慎起來,她不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彷彿馮小寶等人都對她容貌有所忌諱,“我像誰嗎?”

    姜氏目光柔和,仔細端詳顧明暖半晌,“乍一看有些形似,不過誰都不會錯認你是她的。后宮的賢妃娘娘……你要多加小心,別以為賢妃同璇璣觀主交好,她就會善待璇璣觀主頗為欣賞的你。倘若我沒猜錯,選你跳祭天舞的人就是她。”

    說到此處,姜氏眸子閃過很濃的疑惑,喃喃的說道:“選你對她有何好處?按說她多是該抬舉蕭寶兒……”

    連姜氏都想不明白的事,顧明暖就更摸不到頭腦了,“原本我對賢妃娘娘就充滿敬意,我會盡量遠離她的。”

    姜氏放棄琢磨賢妃的意圖,點頭道:“太后娘娘看在我的面子上必然不會為難你,安樂王殿下又時常入宮,他不是把你當做妹妹麼?太后由此會更親近你一些,她對不住英宗的地方太多了,英宗最後這點血脈她還護不住的話,她哪有臉再去見英宗?”

    她信任顧明暖,自然不會提醒她安樂王殿下不是良配。

    這一晚姜氏留顧明暖睡在自己身邊。

    顧明暖這一天過得驚魂動魄很快就熟睡了,燈光下,她烏黑柔韌的髮絲散在枕頭上,恬淡憨然的表情讓她沉睡的面孔猶如空谷幽蘭般寧靜美好,有著說不出的沅媚,

    姜氏雖然曾經對暖姐兒百般挑剔,不過她得承認,暖姐兒不僅長得好,身姿妖嬈……顧明暖喃喃嘀咕兩句翻身,後背對著姜氏,孩子氣似把臉埋入迎枕裡,如此更顯得她嬌媚。

    輕輕為暖姐兒腋好背角,姜氏示意錢嬤嬤把退下去。

    顧衍的親事需要她操心,有她把關娶回來的媳婦,再由她手把手的教,總能為顧衍撐起後宅來……可嫁出去的暖姐兒總有些被辜負了的感覺。

    姜氏腦子裡閃過只有一個念頭,不夠出色的男孩子別想娶走暖姐兒。

    秦淮河畔歌舞昇平,絲竹聲陣陣,女子嬌媚的歡笑和男子尋歡作樂的聲音不絕於耳。

    一艘裝飾奢靡的畫舫中,顧誠一杯接一杯的飲酒,絲毫不看身邊的絕色佳人……他身上的孤獨同風月場合格格不入。

    突然一名小廝走進來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兩句,顧誠捏碎了酒杯,面容冷峻的問道:“她有沒有受傷?”

    “顧衍!好大的膽子!”

    顧誠一聲斷喝,領人頭也不回的離去。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9 09:58 AM

第九十四章 真愛?無恥!

    清晨朝露,霧氣迷濛,勳​​貴世家和權臣宅邸門前行人極少。

    靜北侯府門口卻站著一人,他挺直的背影修長,痴痴的望著靜北侯府​​的大門,朝露打濕了他的衣衫,眼睫亦是濕漉漉的,眸子深沉且哀怨,隱隱有一絲病態般的執著。

    “二爺,該回去了。”

    小廝暗暗搖頭,自家的主子平時很精明,只要遇見靜北侯夫人就不像縱橫商場的大商賈,昨夜聽說衍四爺砸了靜北侯府,二爺放心不下,在侯府門口一站就是兩三個時辰。

    “您再不走,一會人來人往見到二爺您,對靜北侯夫人也是不好的。”

    顧誠面色一暗,被小廝拽著遠離靜北侯府。

    侯府的大門突然開了,一道熟悉讓顧誠心跳加快,思念成疾的人影躍入他眼簾。

    絕俗的容貌,完美的身姿,一雙楚楚動人彷彿會說話的水眸,以及只有她身上才有的獨特暗香……她的一切總能牽動著他。

    殷茹穿著月白色褙子,下穿一條挑金線的長裙,珍珠髮簪挽發,清心自然,沅湄無雙。

    顧誠再無法移動腳步,亦再也移不開視線。

    不曾見面時,只知道他想她,當真正的見面後,他才恍然大悟自己想她想得心都痛了。

    殷茹一雙妙目婉轉,聲音若黃鸝般清脆怡人,唇邊的掛著儻蕩笑容:“是你呀,這麼早出門?”

    “我!我來看看……”

    顧誠說話磕磕絆絆,被她目光清掃過的肌膚溫度迅速升高,滾燙的熱氣逼近心口,有幾分心疼的說道:“你怎麼起這麼早?有事嗎?”

    “昨日府上出了點意外,僕從受了傷。我便讓他們養傷去了,府上的廚房……都被毀了。”

    殷茹淡淡的笑著,不抱怨,也沒任何激憤不平,似在說著最平常的事兒:

    “我總不能眼看著孩子們餓肚子,金陵鄭家的肉包子不是一絕嗎?生火煮飯已是不成了,想著讓燁兒他們嚐嚐鮮兒。”

    她不曾責怪魯莽的顧衍。顧誠心裡越發難受。越發的心疼她,殷茹本該是僕從簇擁侍奉的人兒,為了孩子……她還是這麼善良美好。為子女不挨餓寧可早起去市井買肉包子。

    這般清高的人去市井豈不是玷污了她的純潔氣質?

    “我陪你過去吧,鄭家店那邊人很雜,會傷到你的。”

    “不用麻煩你的。”

    殷茹客氣且疏遠的退了半步,明亮水潤的眸子波光粼粼。暖人心扉,輕聲說道:“你不該來的。”

    顧誠身體頓了頓。苦笑道:“我正準備回府,既是答應過你,我就不會再給你添麻煩,知道靜北侯疼惜你……兒女孝順你。我……我也就放心了。”

    眼睛似進了沙子一般,顧誠背對殷茹抹了一把。

    殷茹唇邊極快閃過得意,聲音一如既往的無塵無垢。 “昕姐兒還好嗎?”

    “你……”

    顧誠立刻回頭。

    殷茹沮喪又無措的咬著嘴唇,似在懊悔自己方才的話。那雙眸子盛滿了對顧明昕的關心和思念,苦笑道:“我不是個好母親,更不該提起昕姐兒。”

    “不是,不是的,昕姐兒一切挺好,我和她都沒怪過你。”顧誠連忙寬慰她。

    殷茹苦笑更濃,慢慢低頭似要哭出來一般,猶如割肉般的痛苦,“她怪我也是應該的,我本不想提起她,可是我擔心她太偏激,太容易相信外人,被……被顧明暖他們利用。這世上最慘得就是骨肉相殘,我什麼都能忍受,便是被昕姐兒誤會也無所謂,可我真不想見到捅向我的匕首是從昕姐兒手上扔出來的。”

    顧誠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被她揉碎了,上前兩步想像往常一般安慰她,可她明顯的拒絕疏遠,他怎能碰她?怎能再讓她為難?

    “我同侯爺在一起從沒提起過昕姐兒,但不意味著我不想她。我總盼著她長大了,有了心悅的男子,有了自己的孩子,她會漸漸明白我……”

    殷茹笑著流淚,掛在眼睫上的淚珠似海棠含露,楚楚動人。

    顧誠動作一頓,深情的低聲喊了一聲,“茹兒。”

    又見殷茹痴癡呆呆的,他頓時覺得心酸,眼淚無聲無息的落下,漸漸模糊了視線,“昕姐兒會明白你的,茹……我保證她會把你當做最美好的母親。 ”

    “她不恨我就好了。”

    殷茹搖搖頭,同樣淚流滿面,不過她流淚時也是美的,讓人疼惜的。

    “我只求她別被人利用,顧誠……你知道我很少說人是非,從不願意同顧家的人為難,總想著我吃點虧也沒什麼,畢竟當年我們陰錯陽差做錯了很多事兒。因果循環,不管他們是不是理解我,有些不好的事情需要我承擔。”

    殷茹抹去眼淚,認真的說道:“你要當心顧衍,他魯莽霸道,任性狂妄,我擔心他會對你不利。”

    “你擔心我?”顧誠一臉狂喜之色,“是擔心我嗎?”

    殷茹側過臉龐,側面看去,她依然完美。

    顧誠眸光越發痴了,她就是明明心裡惦記記掛著你,卻從不說出口。

    “總之你要多加小心,南陽顧氏再讓顧衍折騰下去,遲早……遲早有滅族之禍。侯爺在北地,府上的事我還能做主,能把消息壓下來。這次已經是極限了,下次我如何都無法再容忍顧衍打侯府蕭家的臉面。”

    “府上損失大嗎?”

    “一片狼藉,什麼都沒給我剩下。”殷茹瀟灑一般揮了揮手:“曉得顧衍是個瘋子,我以後離他遠一些就是了。”

    她頗有一股豪邁氣魄向顧誠笑了笑,“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還復來。”

    “既是衍堂弟闖禍,不能追究衍堂弟已經讓你很為難了,我怎捨得……怎能讓你在蕭家抬不起頭?我一會讓德昌商行的管事去見你,你缺什麼就同他說,我……”

    “你明白嗎?我不想佔你便宜!”殷茹一臉認真,“真的不想再讓你為我費心,顧誠,你是個好人,應該有一個好妻子陪著你的。”

    “德昌商行做南來北往的生意,靜北侯府這麼大單的生意,德昌商行是一定不會錯過的。”

    顧誠似怕殷茹拒絕,說得又快又急,“總不能便宜了別家商行,你儘管放心,我不會少賺你銀子的。”

    “顧誠……”

    “我走了。”

    顧誠背對著殷茹擺了擺手,身影逐漸消失在尚未消散的晨霧之中。

    殷茹唇邊慢慢勾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轉身進了靜北侯府,不會少賺銀子?德昌商行的掌櫃敢收她一錢銀子麼?

    “娘。”

    躲在大門口的蕭寶兒抱住殷茹的胳膊,佩服的說道:“您可真厲害,我看他就是為你死也是心甘情願的。”

    殷茹曲起手指彈了蕭寶兒的額頭,嗔道:“說得是什麼話?什麼生啊,死的?”

    顧誠可是一張很好用的底牌,不僅能幫她,還能在關鍵時候讓蕭越吃吃乾醋,省得蕭越以為她魅力不足,不把她當回事兒。

    成親的女人也要保持十足的魅力。

    她握住蕭寶兒的手,“你要記住,男人征服世界,而聰明的女人能征服男人,借助他們的手征服世界。顧誠……雖是癡情,但太沒用了。”

    “只有父親那樣的蓋世英雄才能配得上娘親。”

    “不。”殷茹燦爛自信的揚起完美的下顎,“我要同你父親並肩站在最高的位置上。”

    天色大亮,顧明暖懶洋洋的在床榻上撒懶,臉頰蹭了蹭鬆軟泛著香味的迎枕,真舒服,比涼州時的被褥舒服多了,有顧家的味道,這是她熟悉的味道。

    突然她聽到錢嬤嬤驚慌失措的話語,“太夫人,您快去看看,誠二爺同四爺打起來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9 10:56 AM

第九十五章 父愛?如山!

    什麼?

    顧誠和父親打起來了? !

    顧明暖立刻披了一件外衫起身,匆匆忙忙挽了個辮子,秋雨秋痕勸不住她,給顧明暖加了一件披風,昨日下了一天一夜的小雨,今早還是很涼的。

    旁人許是會輕視顧誠,覺得顧衍必然不會吃虧。

    她也不信父親打不過顧誠,但是顧誠的功夫……一樣是極好的。

    雖然不像顧衍在軍中練出來的大開大合的征伐衝鋒的騎射功夫,但是他遇見過高人,練過最為正宗的內家功夫。

    據說他天賦異稟,已將內家功夫練到化境,所以他多年走南闖北從來沒出過事。

    顧氏控制的商行貿易也從沒被土匪草寇截留過貨物。

    當年他能救下蕭越並成功得脫身,足以證明顧誠是一個很有本事的人。

    事後他同蕭越還曾一起飲酒探討外家功夫和內家功夫的優劣,聽說他們還曾互為知己。

    也就在那段日子裡,蕭越同殷茹越走越近。

    先前顧誠嫌棄官場腐朽狡詐,不如江湖上自在肆意,一直不肯入仕,後來殷茹嫁了靜北侯,他便徹底絕了入仕興盛顧氏的念頭。

    他擔心自己出現在朝堂上對已是靜北侯夫人的殷茹有不好的影響。

    顧明暖步伐越走越快,內家功夫傷人無形,專傷敵人經脈,決不能讓顧誠有機會對父親下狠手。

    姜氏聽見急促近乎奔跑的腳步聲,回頭一看,發現是顧明暖以極快的速度追上來,一向很沉穩很注意儀表的顧明暖完全像是一個沒洗臉的瘋丫頭,““暖姐兒。你慢點,有我在……”

    顧明暖從她身邊一陣風似的刮過,姜氏訕訕的收回手臂,笑罵一句:“這丫頭!”

    “暖姐兒怕是不知誠二爺……”錢嬤嬤開口為顧明暖解釋,

    “不。”

    姜氏突然也加快了腳步,可能他們都小看了顧誠!

    倘若不是危機關頭,顧明暖不會如此失態的。

    他們鄙夷顧誠對殷茹的癡情。卻都忘記了顧誠已經是天下有名的財神。雖然顧誠得顧氏相助甚多,但沒有本事能置辦出那麼龐大的一份家業嗎?

    南陽顧氏的嫡裔都是天賦異稟的‘奇人’,這在祖訓上寫得清清楚楚。

    練武場中。顧衍越打越是興奮,很少有如此旗鼓相當的對手了,顧誠閃躲滕挪,看似不敢硬碰硬處玉下風。但顧衍出手卻難受得很,明明一拳能雜碎一塊巨石。卻總是揮空……傷不到顧誠。

    這些年,他就沒打過這麼憋屈的仗!

    顧誠眸裡閃過敬佩之色,顧衍果真是好身手,單論外家功夫或是騎射功夫比蕭越還要強一些。

    蕭越有蕭家祖傳秘法提升外家功夫的戰力。顧衍呢……全憑他一個人摸索練出來的,顧氏嫡裔血脈果然都有不尋常之處。

    他起了愛才之心,顧衍又是他堂弟。是南陽顧氏一族新希望……一道曼妙的倩影閃過眼前,顧誠眸子深沉許多。 “誰讓你砸了靜北侯府?!”

    他即便不取顧衍的性命也要為殷茹出一口氣,警告顧衍以後別再招惹靜北侯夫人!

    顧衍拳頭重,力氣大,走得是一力降十會的套路,他想真正接近顧衍身體,用內家功夫暗勁傷人絕非一招一式就能辦到的,而且顧衍… …有讓他震驚的特質,越戰越強,噴薄而出的旺盛氣血和鬥志都同剛開始交手時不可同日而語。

    這是怎樣的一個練武奇才? !

    顧誠應對顧衍不再那麼從容不迫,姿勢瀟灑,他略顯狼狽。

    最後他用足積蓄多年的內勁打算一招制住顧衍,順便將暗勁打進顧衍身體裡,讓顧衍筋脈傷上一年……在床上躺一年。

    他師傅交代過,這招傷人傷己,不到最危險的關頭決不能用!

    為了幫殷茹出口惡氣,他顧不得許多了,哪怕事後自己傷筋動骨也無妨。

    就在此時,顧明暖趕到了,聽見顧誠那句怒吼,又見到顧誠臉上閃過決死之心,她心中一涼,沒有人比她更了解顧誠,前生她為贏得父親的歡心和喜愛,做過很多事兒,有時能憑顧誠眸色的變化便知他想得是什麼。

    每每的結果都是她被顧誠冷落漠視,最終她不再奢求父愛。

    她知道顧誠要同顧衍魚死網破!

    怎麼辦?

    她決不能讓顧誠傷到父親。

    顧明暖直接衝進練武場,“爹,住手。”

    她更高尖銳的聲音響徹雲霄:“顧誠,你敢傷我爹一根汗毛,我讓殷茹生不如死!”

    聲音若錚鼓,猶如雷霆萬鈞擊中顧誠的心頭。

    顧誠動作一僵,顧衍對顧明暖是寶貝至上,虛晃一槍,跳出圈外,哪怕他佔據上風,女兒發話了,他也不會再打下去。

    正因知道顧衍‘聽話’和殷茹對顧誠的影響,她才敢衝過來。

    電光火石之間,她想不出更好,更穩妥的辦法了。

    顧衍訕訕的笑道,“我……小暖……”

    顧明暖一把將顧衍拽到身後,望著顧誠說道:“殷茹派死士在北海襲殺我,我爹為我報仇不是理所應當?你問誰給我爹的膽子砸靜北侯,我來告訴你——對骨血至親的維護,天倫之禮!是父愛如山!”

    “噗!”

    顧誠一口血噴出,臉色灰白,內息紊亂,沒能傷到顧衍,在他體內四處亂竄的內勁傷了自己的經脈,手腳抽筋似的綿軟無力,倒在練武場的地上,從嘴角流出的鮮血越來越多,呆呆的望著跑過來的女孩子!

    是顧衍的女兒?

    是她女兒吧。

    否則不會拼死保護顧衍。

    她的眸子……似火焰燃燒的眸子本該擊起他的鬥志,他更喜歡像殷茹那樣嬌媚純潔的女子。

    顧明暖太過鋒芒……又用他心上的嬌娘威脅他,顧明暖觸犯了他的底線,他應該生氣,應該好好教訓面前的女孩子怎麼說話!

    顧誠不僅身體動彈不了,教訓不了顧明暖,他的心也彷彿被撕裂了一般,平躺在練武場上,蔚藍的碧空浩瀚如波,清晨暖陽倒影在他眸中,喃喃低嚀:“父愛如山?!”

    被顧明暖擋在身後的顧衍氣急了,一把揪住女兒的衣襟,“你怎能……怎能……”

    怎能衝到他的面前去?

    顧誠萬一沒有受傷傷到她該怎麼辦?

    “爹!”

    顧明暖眼淚簇簇滾落,慢慢閉上眸子,做出一副任由他教訓的乖順模樣。

    晨光中她含笑的落淚,笑容寧謐安心,晶瑩的淚珠讓人格外心疼。

    顧衍疼得心上一抽一抽的,哪裡還記得教訓寶貝女兒?

    他忙收回手臂,似碰觸小心易碎的傾世珍寶,摸了摸她的頭,當做她還是七八歲的小孩子哄著。

    顧明暖腦袋一歪,你不生氣了,我還生氣呢。

    顧衍腆臉圍著女兒討好道:“剛才是我不對,我不該兇你,我這不是被沒腦子的顧誠氣得嗎?要不……要不我給你當馬騎怎樣?”

    趕到的姜氏腳底下一個踉蹌,錢嬤嬤好懸沒能扶住她。

    顧征等人面容尷尬,顧律略顯陰柔的臉龐掛著一絲嘲諷,不知是嘲弄癡情的顧誠,還是甘給女兒當馬騎毫無金吾衛同知尊嚴的顧衍。

    顧明暖側過身不理顧衍。

    “寧可我有事,也不想你出任何事兒。我不能……”顧衍聲音嗚咽,合上眸子,“不能再讓女人擋在我前面。”

    “爹,我娘是為救我!”

    顧明暖立刻轉身,不意外的看到顧衍一臉的落寞,髮妻的死就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娘是疼我,為了讓我活下去。”

    顧衍摸了摸女兒的額頭,嘆道:“你不懂的。”

    “你們……你們這是欺負我二房沒人了?!”

    李氏腳下生風衝過來,直撲神色恍惚的顧誠,哭道:“你個混賬,明知道被欺負,怎麼還往這邊湊?”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9 11:04 AM

第九十六章 善後?鋒芒

    李氏抱著不停咳血的顧誠哭個不停。

    不怪她哭,顧誠此時太嚇人了,不僅面容似死人一般,呼吸微弱,咳出的血淌了一地。

    顧明昕緊跟李氏的腳步,忙道:“當務之急是給父親請尋個大夫。”

    這麼咳血下去,再健康的人都挺不住。

    顧征一慣和氣,道:“二嬸,昕姐兒說得對,先把誠二弟抬進屋裡吧,”

    “你們都沒安好心,我……”

    “祖母。”顧明昕悄悄拽了李氏的衣襟,聲音放得很輕,“父親傷得重,許是只有太醫院的太醫能醫治。”

    顧誠雖然有錢,但請不動太醫院的太醫!

    李氏眸色變了變,姜氏被兒子們簇擁著……她不願意在姜氏面前低頭,自尊終究比不過懷裡兒子的性命。

    二房除了顧誠外,再沒能撐起家業的男丁,而顧征顧律雖都不是姜氏生養的,可都得管姜氏叫母親。

    顧明昕福禮道:“勞煩二伯父了。”

    “都是一家人,堂侄女不必同我客套。”

    顧宅的僕從一擁而上小心翼翼的抬起顧誠,安置在西廂的客房。

    訓練有素的僕從為顧誠更換染血的衣衫,侍奉顧誠洗漱。

    因傷了經脈,顧誠連一根小手指都動不了,一切起居只能由別人侍奉。

    顧氏不缺僕從,但顧誠骨子裡是高傲的,這般綿軟無力比要他性命還難受。

    “二弟妹,進屋!”

    姜氏睨了李氏一眼,扶著錢嬤嬤的手率先進了小客廳,“顧衍,暖丫頭。你們也進來。”

    顧征楞了楞,苦笑道:“母親,兒子先去衙門了。”

    顯然姜氏把他們排除在外。

    顧征拽走顧律,回屋後暗暗叮嚀歐陽氏,讓她注意玉桃閣的動向,“有點眼力,多用點心。”

    歐陽氏寬慰眉頭緊鎖的丈夫。 “我猜太夫人一準不想府上的事牽連到您。顧四爺惹得可是靜北侯蕭家,誠二爺又拎不清,有得鬧騰了。”

    顧征看了歐陽氏良久。嘴唇動了動似有話說,最終化作一聲長嘆:“你多同母親走動,暖姐兒喪母多年,她有些話不方便說。你多為她想想,最好把她當做親生女兒看待。”

    他當時真該狠狠心求嫡母為他選正妻。著實不該受不住生母的眼淚娶了歐陽表妹。

    歐陽氏什麼眼力?

    難道她就不能想一想隨著顧衍去砸靜北侯府的人是哪來的?

    就不能想一想人人惹不起的蕭家在事後連聲抱怨都沒有?

    就算靜北侯在北地,可金陵還有蕭陽在!

    蕭陽——連他都得小心應對的人才。

    直到此時,他才明白父親醉酒後喃喃的話語,只能生兒育女的人不配做顧氏主母!

    父親的悔恨。他隱隱明白了幾分。

    歐陽氏有兒有女,就算對顧明暖高看一眼,也萬萬越不過顧明菀去。

    “你聽我的。對菀姐兒和兒子們也有益處。”顧征低聲道,妻子是他自己選的。慢慢教總會有進步的。

    歐陽氏不甘心的點點頭,心說讓顧明暖把女兒的風頭都搶乾淨嗎?

    方才顧明暖護在顧衍身前怒責顧誠時,歐陽氏在旁邊看得清清楚楚,顧征眼裡閃過羨慕之色。

    原本清麗的暖姐兒竟有驚心動魄般的明艷鋒芒,便是連她都被震懾住了。

    不過歐陽氏作為母親,別人家的孩子再好也不如自己生養的,對暖姐兒的驚艷也只是一瞬而已。

    *****

    玉桃閣內,姜氏坐在上首,手中捻動珠串,她能看出顧誠傷得很重,可顧誠的傷不是顧衍打的,是他內息紊亂傷了筋脈。

    為何會內心紊亂?

    只因顧明暖那番話? !

    姜氏眸色冷得似冰渣子,正想同姜氏論理的李氏身體不由得一顫,顧明昕道:“還請伯祖母為我父親請太醫治傷。”

    “他總是顧氏族人。”

    姜氏冷意不改,示意錢嬤嬤拿名帖去請太醫過來。

    顧明昕萬分感激的福禮,向一臉冷峻的顧明暖歉意的說道:“我代父親向六妹妹道歉,向衍四叔賠禮。”

    她根本就沒臉面對顧明暖父女。

    倘若顧明暖不是為她出頭,就不會得罪殷茹,更不會惹來殺身之禍,顧衍疼女兒才會去砸靜北侯報復殷茹……一切的起因都是為她。

    可她的父親竟為殷茹同顧衍打架,甚至想傷顧衍,這同恩將仇報有何區別?

    顧明暖對她一直很好,她的父親卻讓自己在姐妹面前丟盡了面子,這份委屈屈辱讓她格外難堪,看到顧衍對顧明暖的疼惜維護……她越發覺得委屈,原來父親真正疼女兒是會把女兒捧在手心上的。

    “六妹妹,這話我沒臉說,一切都是我父親的錯,你就當他突然腦子不好……”

    “說什麼?還不是他們欺負人?!”

    李氏拽了顧明昕一把,“你是不是傻了?竟然同打傷你父親的人道歉?你眼裡還有沒有你爹?他如今正躺在床上……動都動不了哇。”

    “誠兒如今生死未卜,顧衍毫髮無傷……我苦命的誠兒。”

    她哭得肝顫寸斷,慘絕人寰,看顧衍母女的目光似生死大敵,恨不得挖顧衍的心,吃他的肉才能解氣。

    顧明昕閉上了眼睛,羞愧得耷拉腦袋,祖母是疼她的,可祖母這麼做只會讓姜太夫人更惱顧誠,一旦沒長房支持,父親顧誠又病臥在床,商行誰來管?

    她最近幾年也被顧誠教導著看賬,可她自知撐不起這份家業。

    顧明暖能體諒顧明昕,但容忍不了李氏把傷堂兄的罪名潑到顧衍身上,同顧誠不一樣,顧衍是金吾衛同知,是官身,名聲最是要緊。

    她不動聲色,冷冷的說道:“您這一通哭,知道的,說是擔心誠二爺傷勢,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父親做了什麼天地不容的事兒呢,李老太太——誠二爺是自己起了壞心傷了經脈,我爹可沒動他一根汗毛,何況今日也是他先來招惹我父親的。”

    李老太太? !

    顧明暖連伯祖母都不叫了。

    姜氏微勾起嘴角,捻動佛珠的手慢了下來。

    顧誠沒入仕,李氏自然不會封太夫人。

    李氏萬沒想到暖姐兒不留情面,正戳她的痛處,急急的說道:“我兒子受了傷咳血,還都是他的錯?”

    顧明暖緊緊盯著李氏,“你不問緣由指責我爹,怎麼就沒去問問誠二爺身邊的人,是不是有人挑撥誠二爺來打我爹報仇的?”

    她的態度讓李氏心驚肉跳,又是一個無法遏制的姜氏麼?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9 11:24 AM

第九十七章 真相?休想!

    顧明暖的強勢讓李氏震驚。

    即便顧明昕也露出幾分詫異來,以前顧明暖無論是對姜太夫人,還是李氏都是謙和有禮的。

    甚至顧明昕隱隱覺得她對李氏存有一分的親暱,和對姜太夫人的敬意敬佩不同,宛若祖母真正的晚輩孫女。

    顧明暖心裡並不似臉上那般無情,前生李氏雖也沒盡到祖母的責任,但始終是疼她的,最後李氏同姜氏攜手共赴黃泉,讓人痛惜之餘,亦對她往日種種不好的作為多了幾分體諒。

    中年喪夫,唯一的兒子又癡情於殷茹,家業難以為繼,換做是誰都無法平靜。

    今日顧誠打算用暗勁傷顧衍徹底斷了顧明暖對他們的舊情。

    前生,她對得住他們。

    今生她也要對得住親生父親顧衍!

    李氏橫了一眼愣頭愣腦的顧衍,“什麼有人挑撥?分明是他看不慣我兒子,想傷顧氏嫡裔,傷了顧誠,以後顧氏誰能同他爭?”

    “我爹官居金吾衛同知,天子近臣。”顧明暖暗暗警告顧衍別出聲,一切交給她,否則以顧衍的脾氣非暴揍李氏一頓不可!

    她含著譏諷輕視,“誠二爺是誰?一介布衣,直到今日李老太太還想爭南陽顧氏的族長?”

    李氏被噎得一鯁。

    見她氣勢不似方才蠻不講理,顧明暖順勢拿到主導權,問道:“是誰侍奉誠二爺的?誠二爺昨夜又去了何處?怎麼突然大早晨跑到顧宅發這麼大的火?”

    姜氏低垂著眼瞼,神態悠然,有暖丫頭足以!

    李氏聽說過自從殷茹進京後,兒子顧誠越發放浪形骸,整夜的不歸家。恨不得醉生夢死在青樓畫舫上。

    她並不想讓隨侍把這事抖出來,太丟人了,“我兒自然一直在顧園……”

    沒等她說完,顧明暖再次強勢打斷她說的話,“您在後宅,誠二爺歇息在顧園前院,晚上落鎖。您未必知曉誠二爺何時回來的。我看還是把小廝叫過來問清楚為好。誠二爺風流倜儻,最是心疼美人,未必肯孤枕獨眠!”

    李氏氣得臉色發青。指著顧明暖,“大嫂子,這就是我顧氏的小姐?什麼腌臢話都往外說?也不怕旁人笑話!”

    “誠二爺做了這些,不就是讓人說的?”顧明暖冷笑回道。 “外人能說,我卻提都不能提?”

    真真是沒臉極了!

    顧誠寧可毀了自己的名聲也要成全殷茹……顧明昕和李氏感覺面皮被生生剝下一層。

    顧明暖眸子一暗。揚聲道:“把侍奉誠二爺的奴才叫來!”

    錢嬤嬤曉得暖姐兒和李氏打對台,而姜氏有意讓暖姐兒主事兒,忙應了一聲,轉身出去叫人。

    李氏一見不好。道:“顧園的奴才輪不到你來發號施令。”

    “誠二爺打得是我爹,在顧宅闖下禍事,我有理由為我爹討回公道。何況他如今就在顧宅養病等候太醫醫治!”

    顧明暖毫不示弱,就算把顧誠挪回顧園去。她也要把事情弄清楚。

    她眉間的凜然讓進來的小廝隨從瑟瑟發抖,嘴唇蠕動半晌吐不出一個字,跪伏在地:“六……小姐……”

    “昨日你們主子有沒有去過靜北侯府?”

    顧明暖也沒廢話直接挑明的問,“你們可得好好想清楚了再回答。”

    小廝一臉驚恐,想抬頭向李氏看去,聽到顧明暖輕輕的哼了一聲,

    “二爺去……去了!”

    “去了哪?”顧明暖步步緊逼。

    “哎呦。”李氏捂著胸口,大叫:“昕姐兒,我心疼,心疼啊。”

    顧明昕著實抬不起頭來,又用耍賴這招嗎?

    這同直接承認有什麼區別?

    只會更丟人顯眼而已。

    顧明昕扶著李氏,卻對小廝道:“好好回答六妹妹的話,我爹昨夜到底在哪?”

    李氏面若鐵青,把顧明昕的手腕都抓出一道血痕來。

    “靜北侯府……”小廝羞愧的低頭,顫顫巍巍的說道:“見了早起為蕭家少爺小姐買鄭氏肉包的殷夫人。”

    顧明昕漂亮的眸子暗淡下來,給兒女買肉包?殷茹卻在剛生下她就跟情夫蕭越私奔了。

    在她周歲生日時,殷茹又送了她一份大禮——同顧誠的和離書。

    她記不清周歲的事兒,陸陸續續打聽過,說是和離書,同休夫書也沒太大區別。

    在書信裡殷茹痛訴顧誠的錯處,痛訴顧氏對她的折磨羞辱……她為名正言順嫁給靜北侯送來和離書,怎麼就沒想到那日是她親生女兒的生辰?

    不是同摯愛生的女兒就不值錢麼?

    顧明暖眸子閃過心疼,依然問道:“殷夫人都同誠二爺說了什麼?你是他貼身侍從,耳聰目明,應該能記住。”

    言下之意別想以沒聽見糊弄過去。

    顧誠對下人很寬和,很少懲罰他們,跟著顧誠的管事和侍從對他都是忠心耿耿。

    他們都心疼主子痴戀殷夫人,也想不明白殷夫人就算是絕色也不至於把主子迷得神魂顛倒啊,主子平時的精明哪去了?

    連他們都看出殷夫人有利用主子的心思,主子怎麼就看不透?

    修繕靜北侯府起碼得二十萬兩銀子,主子不缺銀子,德昌商行掏得起,可主子的銀子也是辛苦走貨賺來的,不是大風刮來的,主子將來肯定要娶妻生子,肯定要給昕小姐攢嫁妝,二十萬可不是小數目,尋常百姓人家幾輩子都花不完。

    小廝把心一橫拼著被主子趕走,他也不能讓主子為殷夫人出一兩銀子。

    況且衍四爺才把靜北侯府砸了,二爺立刻掏銀子為蕭家重修府邸,那豈不是證明衍四爺砸錯了?

    他們同顧誠走南闖北,見識自然同只在府中侍奉主子的僕從不一樣。

    顧誠教他們識字,教導他們做生意,甚至會同他們談論天下的局勢……

    南陽顧氏的世僕自然要向著顧家。

    他繪聲繪色得把殷茹的話講了一遍。

    李氏捂著胸口倒氣,這回兒她的心是真在泣血,“孽障,孽障!”

    顧明昕眼圈泛紅,怒火滔天,“我身上怎麼流著她的血?”

    殷茹為何生下她?

    就是為了折磨羞辱她嗎?

    顧明暖見顧明昕亮出匕首,一個箭步上前,用了顧衍教她的功夫奪過顧明昕割向自己手腕的匕首,鋒利的匕首劃過,顧明暖顧不上自己手腕上淺淺如絲般的血痕,厲聲問:“你這是要做什麼?”

    換個人傷顧明暖一根汗毛,顧衍非炸了不可,就算事出有因,又是顧明暖主動送上去的,他看顧明昕的目光也不怎麼和善。

    姜氏顯然也沒想到顧明昕會這麼做,昕丫頭的脾氣太倔太烈,有時又格外的脆弱……姜氏相信換成暖姐兒,她絕對不會如顧明昕一般。

    她懂得捨棄,懂得爭取,又能堅持本心哪怕再難都能走出困境。

    “顧明昕,我怎麼不知你把別人的錯都纜到自己身上?!”

    顧明暖把奪過來的匕首恨恨扔到地上,匕首似把青磚砸出個坑,屋子裡的人心中一緊,李氏看向顧明暖的目光略顯複雜,嘴唇動了動什麼都沒說,扶著額頭跌坐在椅子上。

    “你一刀下去割骨還母,你讓你祖母怎麼辦?你以為你這麼做,殷茹就會心疼嗎?就會後悔嗎?”

    前生顧明昕死在外蒙,殷茹照常過攝政王妃的富貴日子。

    顧明昕眼淚滾滾流下,嗚咽道:“我……”

    “你傷了自己就能讓外人看得起你了?”

    顧明暖深吸一口氣,“你永遠都是殷茹的女兒,生母無法選擇,可你的生活卻可以選擇,誠二爺無法主事,德昌商行還需要你拿主意,難道你甘心讓她再佔顧家的便宜?”

    顧明昕把臉埋入手掌中,嗚咽道:“她不值得……不值得。”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9 11:35 AM

第九十八章 拜訪?信任!

    顧明昕嗚咽低泣緩和方才屋中的劍拔弩張,顧明暖感同身受得輕拍她的後背,今生沒有她添亂,殷茹是剛生下顧明昕就同蕭越走了? !

    顧明昕豈不是承受比她前生更多的責難?

    顧衍把將顧明暖拽過來,方才女兒臉上露出的悲傷似一張大手搓揉他的心肝,難受極了,他暗恨顧誠不爭氣,下次碰到了非再暴揍他一頓不可。

    “拿外傷藥來。”

    顧衍小心翼翼的握著顧明暖的手腕,雖然傷口細如髮絲,幾乎沒有流血,傷口在顧明暖漸漸養白的皮膚上一道鮮紅格外顯眼。

    錢嬤嬤端來外傷藥,想為顧明暖上藥。

    “我閨女,我自己疼。”

    顧衍洗乾淨了手,把外傷藥塗到顧明暖傷處,“以後我得再教你幾招。”

    顧明暖渾身上下都是暖洋洋的,為顧衍付出一切都心甘情願呢,這不是她曾經最渴求的嗎?

    察覺到顧明昕的異樣羨慕,她縮回了手臂,不想再刺激挫傷顧明昕了,“您身邊也得有人侍奉……”

    顧明暖的目光落在方才說話的小廝身上,南陽顧氏的世僕可靠並全心​​為主人,當日她進京被顧誠撞到時,好像就是他為顧誠善後掏得銀子。

    “六妹妹,我打算讓他外放,跟著德昌商行的大掌櫃再歷年幾年。”

    “多謝二小姐。”

    小廝本以為自己會被趕走呢,跟著掌櫃歷練兩三年,他也能在商行分舵當個掌櫃或是二掌櫃,他既然把昨日的事說出來,便不適合再留在顧誠身邊了。

    他抹了抹眼角。鄭重得給顧明昕和顧明暖磕了兩個頭,倒退著退出屋子。

    被請來的太醫已經給顧誠診治過了,以顧誠的傷勢就是請來神仙,他也得在床上躺足兩個月。

    太醫是杏林高手,對習武之人也有所了解,把脈之後便知道誠二爺是典型的自作自受,套用俗語說是活該!

    他當然不會這麼說。用醫學上的術語把顧誠的傷勢粉飾太平了。留下幾貼溫補經脈的方子飄然離去。

    李氏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既為顧誠擔心,又為顧誠被殷茹耍弄而傷心……她覺得在姜氏面前別想抬起頭了。正打算讓人把顧誠抬回顧園……顧明昕搶先一步懇求道:“我父親傷得太重,移動恐再傷了經脈,伯祖母,我想讓他就在顧宅養病。”

    顧明昕向顧明暖遞過去懇求的目光。顧明暖心中一軟,曉得單以顧明昕撐不起顧誠的家業。需要長房這邊的支持。

    “六妹妹聰慧過人,沉穩老練,又是早當家主事的,我一直養在深閨同六妹妹比不了。想請六妹妹幫我​​一把。”

    她這是讓出了不少的利益,畢竟顧誠的家業很大,銀子真得很多。

    隨隨便便能掏出二十萬兩銀子的人在整個楚國都有數的。

    李氏動了動嘴唇。掙扎片刻沉默不語,算是默認顧明昕的安排。

    “二姐姐過獎了。我只是個涼州來的鄉下丫頭,沒見過世面,十兩銀子對我都是一筆大財,誠二爺的商行做得都是大買賣,我幫不上二姐姐的。”

    顧明暖婉言拒絕,她幫顧明昕是因為把她當姐姐,並不是想去插手顧誠的商行或是佔顧誠的便宜,也不願再同顧誠有任何牽扯。

    前生,顧誠和顧氏族人同赴必死之局之前,特意把已經出嫁的她叫回來,逼她發誓不許報復殷茹,逼她發誓放下仇怨。

    也許他是想給她留一條後路,顧氏凋零,已是攝政王妃的殷茹就是她的靠山,她卻覺得顧誠到死最在意的人始終是殷茹一人!

    顧誠從沒問過她是否願意依靠殷茹? !

    李氏怔怔的盯著顧明暖,涼州鄉下來的丫頭?方才那番話是鄉下丫頭能說出來的?

    姜氏徐徐一笑,“昕姐兒不必說了,我對暖姐兒另有安排,我身邊離不開她。”

    士農工商,就算顧誠家裡有金山銀山也改不他商賈的身份,姜氏如何都不能讓顧明暖身上沾了商字,她的暖姐兒是要嫁到世家名門去做掌中饋,興家族的主母的。

    “至於誠二爺養病……”姜氏略一沉吟,顧明暖關切的望過來,她不由得心一軟,“也罷,他便安置在榮居堂吧,昕姐兒和二弟妹隨時都可來探望他。”

    顧明昕福禮:“多謝伯祖母。”

    有顧氏這顆大樹在,管事們也都是精明幹練的,德昌等商行應該能撐過這段顧誠養傷不能動的日子。

    顧明昕擔心祖母一時不忿再說出不好的話惹惱姜氏,紅著眼圈告辭,顧明暖道:“我送送二姐姐。”

    屋外,顧明昕感激的握緊顧明暖的手臂,低聲道:“六妹妹,謝謝。”

    除了謝謝外,她不知該說什麼。

    有姜氏和顧衍寵著顧明暖,她能給出的東西顧明暖未必看得上!

    “砸了靜北侯府的人是我爹,這件事該由我來善後,二姐姐只管看住德昌商行的掌櫃,其餘的事兒,我來處置。”

    “她休想從我手上拿走一文錢!倘若她不怕丟臉,我……如今我還怕什麼?”

    “二姐姐,事情還沒到撕破面皮的地步,況且你何必為她丟了自己的體面?”

    顧明暖輕聲勸說固執倔強的顧明昕,“你對她的恨意也該放下了,只管過好自己的日子,既然她心裡眼裡沒有你,你也不去看她就是。你越是恨她,證明你越在意她,別讓她再影響你的生活了。”

    顧明昕苦澀一笑,說得容易,做起來何其艱難? “你不明白的。”

    她怎會不明白?

    可惜不明白得是顧明昕……她只能希望前生的姐夫早點出現,讓顧明昕心中多一分溫暖。

    回到屋後,顧明暖見顧衍身邊跟著兩個二十歲左右的新面孔,一個稍胖,一個稍瘦,兩人臉上都帶著恭謹的笑容,眸子靈活,很會來事精明的樣子。

    姜氏指著胖一點的說,“他是高升,另一個叫吉祥。以後他們就是你爹的貼身隨侍了。”

    “我要他們做什麼?”

    顧衍一個人習慣了,不高興的嘟囔,“看著就沒什麼用。”

    姜氏把臉沉下來,眸光深邃的追問一句:“哦?你不要?”

    顧衍煩躁的撓了撓頭,改口道:“我先試試他們好了!要是他們跟不上我,您可不能怪我。”

    說完,顧衍快速離開,高升和吉祥緩緩的向姜氏和顧明暖行禮後,不急不慢的追了上去,“四爺,四爺,您慢點,慢點。”

    姜氏唇邊勾起,輕聲對顧明暖說:“怎會跟不上呢?這兩人可是你姑父訓練出來的顧氏世僕。”

    “……”

    顧明暖隱隱對前生從沒出現過的陸姑父好奇極了,姜氏能把顧家世僕交給姑父,證明他除了實力強外,還很值得信任,可前生為何在顧氏危難關頭,陸姑父一直沒出現?

    是姜太夫人不讓他出現,還是陸姑父和姑姑也出了意外?

    “今兒的事給我提了醒,我得給女婿去信,讓他請幾個高人回來教教衍兒。光靠外家功夫上能保他疆場無憂,碰到內家功夫的高手,往往他很容易吃虧的,雖然整個金陵有顧誠身手的人不多,但你爹惹禍的本事也是出類拔萃的!”

    “還好,還好。”顧明暖笑著解釋,姜氏戳了她額頭,“鬼丫頭!”

    “伯祖母,我想出門一趟。”

    “去哪?”

    “北海別院。”她坦蕩的承認。

    姜氏聞言一驚,“去見蕭指揮使?”

    金陵小姐可外出遊玩,不過同男人見面還是需要慎重一些的,蕭家和顧家剛鬧過一出,外人都盯著這兩家看呢。

    顧明暖曉得姜氏擔心自己名聲有損,笑道:“他不會讓別人知道的。”

    她走後,姜氏沉思了許久,後背一陣陣冒冷汗,“信任,暖姐兒竟然信任蕭陽?”

    “主子,蕭指揮使挺厲害的,六小姐足夠聰明,不會對蕭家人動心的。”

    “一旦女子信任他,離著……”姜氏心頭一緊,嚥下欲出口的話,離著心動還遠嗎?

    而且她到哪去找一個比蕭陽更出色的人?

    同驚才絕世的蕭陽相處過,較量過,暖姐兒還會對凡夫俗子心動嗎?

    ******

    在臨北海別院,面前的九曲橋曲折通幽,顧明暖首先想到得是當日和蕭陽同騎的畫面,戰馬在他操控下宛若邁著盛裝舞步,漫步在被煙雨朦朧之中。

    蕭陽也是君子麼?

    只有親自走過九曲橋才會明白讓一匹戰馬踏過九曲橋有多不容易。

    還沒等她上前敲門求見,別院的門緩緩打開,走出來得是蕭陽近身侍從,一位漂亮俊俏的少年,他見到顧明暖沒有意外之色,溫和有禮道:“主人請顧小姐進去。”

    顧明暖心里略有一絲的異樣,蕭陽能掐會算知道她今日會到訪?還是別院裡有瞭望台看到了她?

    不管哪一樣,蕭陽都夠厲害的。

    她暗自告誡自己不能因前幾次交鋒不落下風就得意起來。

    還是那間屋子,沒了炭火盆,屋子的擺設佈置渾然天成,富貴清雅。

    顧明暖見到坐在桌後的蕭陽。

    他穿了一件湛藍杭綢直裰,坐姿挺拔,左手邊放著彷彿公文般的折子,望向顧明暖的目光炯炯有神,又隱隱透出幾分暖陽般的笑意,他神色比往常柔和上許多,“你來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8-9 11:41 AM

第九十九章 曖昧?沉淪

    “你先坐,我一會同你說話。”

    他不客氣的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顧明暖聽命的坐下,抬頭正好可見外面優美的景色,品著侍從上的茶,她整個人悠然自得,彷彿煩惱盡消。

    她不必再為任何事情或是人操心,只管悠然享受就是了。

    屋裡只聽見蕭陽手中毛筆寫字的莎莎聲,淡淡的檀香似縈繞在他周圍,使他原本冷峻的面容多了幾分儒雅。

    侍從輕輕關上房門,彼此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不可思議!

    主人能記住女孩子的面容已經夠吃驚了,還准許顧小姐在他身邊?

    果然是桃花盛開的好季節嗎?

    景色再好也是死物,遠沒活人吸引人。

    顧明暖悄悄瞄了蕭陽一眼,被他唇邊的笑容嚇到了,暗自思索他有什麼喜事?是七星煤礦到手了?謝玨怎麼讓他得逞了?

    她越發困惑認真的望著他,彷彿要把他里里外外看清楚似的,越琢磨越是覺得蕭陽深不可測,偏偏他還能吸引你琢磨個不停,她不再去看春光明媚的景色。

    蕭陽手中的毛筆頓了頓,最終他把毛筆放回筆架上,身體向後靠去,胳膊肘支撐下顎……

    她生就一雙好眸子,瞳孔黑白分明,眸光清澈乾淨,有時宛若清泉般雋永,讓人看著心都溫暖舒服起來,有時又深沉得如同夜空中的星子,明亮閃爍,讓人猜不透她想什麼,卻也隱隱感到隱藏其中的鋒芒犀利。

    他們的目光不意外碰到一起。

    顧明暖有些尷尬,覺得本該目中無人的蕭陽方才看她的目光太專注。

    她輕聲問道:“我打擾你了?”

    “不。”蕭陽認真的搖搖頭,起身坐到顧明暖身邊的圓椅上。 “是我太高估我自己的定力。”

    定力?

    這是什麼意思?

    顧明暖眸子閃過驚訝,應該不是自己理解的那個定力吧。

    “你就坐在這裡,便是一句話不說,不去看我……”

    蕭陽唇邊笑意越濃,一臉的無奈,又見顧明暖神色凜然,彷彿方才偷看他的不是她似的。劍眉微挑。 “你這麼聰明,可以猜一猜我說得是什麼?”

    他的話若是好猜的話,他就不是蕭陽了!

    顧明暖揮去心裡猛然冒出的一股異樣。展顏輕笑,“蕭指揮使是怕我看到機密吧。”

    “你這話自己都未必信,還想來糊弄應付我麼?”

    “……”

    顧明暖被他噎了一下,有些下不來台。惱道:“蕭陽!”

    “我還以為你忘了答應過我的事兒。”

    蕭陽施施然站起身,背對著顧明暖。 “湖光山色無限好,我陪你游湖去。”

    是你自己想去吧!

    什麼叫陪她?

    走到門口的蕭陽回頭望過來,矜貴的面容含笑,“你去不去嘛。”

    顧明暖沒骨氣的起身。又覺得自己太輕率了,從何時起,她已經開始‘遷就’他了?

    北海湖心島岸邊拴著一葉小舟。遠處的湖面上飄蕩著好幾艘華麗的船隻,顧明暖眼前的小舟同那些船隻沒法比。可她得承認在北海上泛小舟更有意境。

    “我是來同你談正經事的。”

    顧明暖有些後悔跟蕭陽出來,剛經歷刺殺,她差一點投湖自盡……本能對湖水有著莫名的抗拒。

    萬一蕭陽發怒,把她趕到水中怎麼辦?

    理智和感情都告訴這種可能性是不存在的,但她就是不想同蕭陽一起泛舟? !

    蕭陽筆直的站在小舟船頭,“嗯,嗯,嗯,我也沒打算同你只談風月。”

    他是在調戲自己嗎?

    顧明暖似見了鬼怪一般,呆呆望著蕭陽出神,他的挺拔身姿似同陽光,湖色融為一體。

    面前這位絕不是她認識的蕭陽? !

    從她被他救下後,他就變了一個人似的。

    “上來!”蕭陽語氣重了幾分。

    顧明暖下意識的走上小舟,等反應過來她上了'賊船'想抗拒之時,湖波突然一盪,她身體搖晃站不穩了,迫切想抓住什麼……手便隨手一握,好不容易穩住身體,鼻尖卻嗅到一股陌生的味道,眼前一片湛青……這是為什麼?

    她抬頭看去,蕭陽沉穩又優雅,手臂自然而然護著她,突然有股他為她遮擋一切危險的感覺。

    “多謝。”顧明暖忙收回抓住他手臂的手,手心似著火一般,她不安在自己裙子上蹭了蹭。

    種種陌生的感覺讓她臉龐發燙,也許今日就不該來找蕭陽。

    她一定是還記得當日的救命之恩,記得他的優雅,該死優雅!

    兩世為人,她還是會被溫暖,優雅的男子吸引。

    唯一的進步就是蕭陽比李玉段數更高。

    可也更危險!

    她一定不知春光和湖光映襯下染紅雙頰的少女有多漂亮……蕭陽眸子沉了沉,他是不準備告訴她的!

    他輕輕一嘆,“進船艙去。”

    小舟飄飄蕩蕩的離開岸邊,隨著胡波起伏蕩漾,此時顧明暖想下船已經​​遲了,隨著蕭陽的腳步邁進船艙,頓時有種別有洞天的感覺。

    看似簡陋的小舟船艙佈置得極為高雅。

    紫檀木小茶桌,上面刻有星羅密布的刻痕,撤去茶杯完全可以當做棋盤用。

    船艙兩邊放置著玲玲寶玉的香爐,玉品晶瑩剔透,香料飄渺怡人。

    最讓顧明暖震驚得是……她對面是玻璃?能看到外面景色的玻璃,方才她在外面根本看不出船艙裝了玻璃!

    她不敢相信的敲了敲玻璃,外面的湖色倒影入她眼中,蕭家到底隱藏了多少的實力?

    只聽身後傳來一陣好聽的笑聲,“過來,我請你品茶。”

    蕭陽又多加一句:“我親手泡的,下次再喝不出……哼哼。”

    他們什麼時候已經熟悉到可以用哼哼了?

    顧明暖覺得應該同他拉開距離,今日之後,她一定要拉開距離,蕭陽是最最招惹不得的。

    她同蕭陽隔著小桌並排坐著,握著手中白瓷汝窯茶杯,清淡的茶水滋潤了她的隱隱帶著戒心的眸子,“今早我爹同顧誠打了一仗。”

    蕭陽動作一頓,又悠然品茶,“哦。”

    “為了靜北侯夫人,她有打算讓誠二爺幫忙修繕靜北侯府。”

    顧明暖望向蕭陽,唇邊笑容變淡,水眸變冷,“蕭家缺銀子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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