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討論區

標題: 撞破南牆 -【帝國狂瀾】《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9 10:23 AM     標題: 撞破南牆 -【帝國狂瀾】《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蝶柔 於 2009-3-6 12:16 AM 編輯

【小說書名】:帝國狂瀾(女馴)
【小說作者】:撞破南牆
【作者簡介】:
【其他作品】:刺客魔傳
【內容簡介】:
一代將門虎子.再一次意外中被送到了一時空的冷兵器時代.....
話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他.錢不離.在妖狐和修士相鬥之際.倒楣的被卷入了時空傳送到了異時空.這也就算了.本想好好舒舒服服過日子的異界來客.卻被美麗的長公主誤會為百年前的傳奇大帝.這下樂子可大了
!.........
                    
【小說封面】:[attach]9825361[/attach]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9 10:26 AM

本帖最後由 jms0629 於 2009-2-9 12:58 PM 編輯

前言

時值初秋,天地之間慢慢的感染上了幾分蕭瑟。

在沿海四十五號國道上,一場大自然的音樂會正在進行著,演奏著的是秋風,伴舞著的是落葉,不急不緩用掌聲表示鼓勵的、是海浪,它們都如癡如醉的沉浸在這和諧的音樂聲中。

可惜的是,好景不長,隨著一陣輕微的馬達聲響起,一輛疾馳而來的林肯打斷了這場音樂會。雖然這輛林肯只是一晃而過,並沒有故意攪亂的意思,但林肯離開之後,帶來的旋風刮起了漫天的落葉,落葉急速旋轉著、顫抖著、嗚咽著,充滿了委屈,哪還有心情去伴舞?

在林肯車裡坐著兩個男人,那個懶洋洋坐在副駕駛位置的男人叫錢不離,這個名字雖然不怎麼好聽,但有些來歷。錢不離的父親叫錢戰,母親叫徐鳳琴,由於他們是開國元勳的子女,所以在文革中吃盡了苦頭,不過他們的愛情也在苦難中錘煉得越來越深了。當錢不離出生的時候,錢戰就給他起了這麼個名字,代表著不離不棄、永遠在一起!

錢不離長大之後,深為自己這莫名其妙的名字而痛苦,數次去派出所改名,可是他每次改過來,他那身居高位的父親一個電話過去,他的名字又回復了原樣。

錢不離的性格很堅韌,我還去改!!但是跑了幾次,派出所的人都認識他了,雖然表面上對他很客氣,對他改名的要求卻總是敷衍了事,派出所的戶籍警心中明白得很,改了也白改,何必呢?何苦呢?

錢不離最後還是氣餒了,宣佈退休,然後開始陰險的鼓動自己的弟弟錢不棄去改名。我這個做哥哥的為了我們哥倆的終身幸福已經奮鬥了好久,你這個做弟弟的總不能坐享其成吧?年齡相差五歲,以至於智商差了一截的錢不棄心甘情願的充當了出頭鳥的角色,發誓要堅決完成領導交給的光榮任務!可惜的是,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最後,無可奈何而又同病相憐的兄弟倆不得不承認,胳膊是扭不過大腿的!

正在開車的男人叫范純正,和錢不離是鐵桿兄弟,人的名字和人和性格可完全是兩碼事,所以『純正』的范純正現在成了一個有名的大奸商,而錢不離則在父親的強迫考上了軍校,現在是總參謀部的一名參謀。

「你到底怎麼想的?」范純正一邊開車一邊說道:「難道你就這麼把人家扔在那裡不管了?」

錢不離和范純正都是世家子弟,而對世家子弟來說,聯姻無疑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所謂聯姻是指為了家族的利益,和另一個家族的陌生人相識、結婚、生子,這種事情從古時候就存在,到現在也依然沒有斷絕,也不可能斷絕。

錢不離今天被父親逼著去見一個女孩子,雖然他們還沒開始相識,但兩家的長輩已經坐在一起商談婚期了,這讓嚮往自由的錢不離出奇的憤怒。那女孩子他倒是見了,沒坐上五分鐘,錢不離借口上衛生間,然後順著尿路逃之夭夭。

「你倒挺知道憐香惜玉的。」錢不離懶懶的回道:「你可以回去安慰她,我不攔著你。」

「什麼話?」范純正又氣又笑:「那是你老婆,又不是我老婆,我去安慰什麼?」

「你給我打住!」錢不離懶洋洋的神態消失了,瞪起了眼睛:「她可不是我老婆!」

范純正勸慰道:「你別太較真,其實……聯姻也就是那碼子事,好好談談,交流一下,就可以增進瞭解。」

「交流?」錢不離一付輕蔑的樣子:「我看不出我和她之間除了體液之外,還可能有別的交流!」

「你別糟踐人家女孩子!」范純正捅了錢不離一拳:「我以前見過她,挺好的麼!」他們都是世家子弟,見面的機會比較多。

「確實挺好。」錢不離又靠在椅背上,回復了懶洋洋的笑容:「奔放、熱烈、大膽!她敢在體育館把自己的背心脫下來當小旗揮舞,還不停的大叫著『劉德華,我愛你!』」

范純正一愣:「你聽誰說的?」

錢不離回了一個白眼:「我弟弟,還能誣陷她麼?」

「女孩子嘛,喜歡追星無可挑剔。」范純正身負重任,自然要極力打著圓場:「再說了,你小子也不是什麼好鳥!有資格挑人家毛病麼?」

錢不離『嘿嘿』笑了起來,上上下下打量著范純正,雖然沒有說話,但眼睛明明白白的顯示出這麼一條信息:「你很有趣!」

范純正的心一跳,乾咳著轉過頭,專心致志開起了車。

很快,林肯就停在了一座警衛深嚴的工廠前,早已等在那裡的一行人連忙陪著笑迎上前來。

范純正和錢不離一樣,都是絲毫不擺架子的人,他竟自推開車門下了車,回頭還想繼續套錢不離的心裡話,卻見錢不離已經拎著自己的皮箱大搖大擺的向廠門走去。

「慢著!」范純正喊了一聲,旋即揮揮手讓迎上前來的那一行人先退下去:「你還沒告訴我呢,你對陳家那丫頭到底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錢不離轉過身來,淡漠的看著范純正。

范純正清咳一聲,事以至此,不得不進行一場正面交鋒了:「小離,我們的年紀都大了,再不能像小時候那樣,單單憑著喜好就決定一件事!何況你現在要決定的是一件大事!我勸你好好想想。錢叔對你一直管得很嚴,但琴姨卻拿你當心頭肉來寵,如果不是必須,她捨得逼你做你不情願的事情麼?據我所知,現在錢叔正走到一個坎上,只要有人推他一把,他就能趕上那趟車,至於能不能有人推他……這都看你的了!錢叔是一心想幹實事的人,他不想錯過這個機會,難道你忍心看他鬱鬱不得志的樣子麼?」

「這就是傳說中的動之以情吧?不錯,句句感人肺腑,你繼續……」

范純正露出了一絲尷尬的神色,旋即又轉成大義凜然:「小離,你不要想歪了!錢叔可不是拿你的終身幸福換官當!其實早先琴姨就讓我調查過那女孩,我接觸過那女孩的不少同學、朋友,連她高中時的老師我都去拜訪過,大家的口碑是一致的,她是個好女孩!你也不想想,如果那女孩真有些不是的話,錢叔寧願做個平民,也決不會把自己的兒子推進火坑的!如果是這樣,我還會這裡勸你麼?我可不想你埋怨我一輩子!」

「好了,老兄,我承認你的動之以情很成功,我們……換個花樣好不好?」錢不離還是那副淡淡的樣子。

范純正的額頭冒了出一線青筋,不過……過程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結果!范純正長吸了口氣:「這是一件合則兩利的好事啊!那女孩絕不辱沒你錢不離,相反,她還會給你帶來莫大的臂助!而且錢叔也可以如願以償,至於感情……可以慢慢培養嘛,你為什麼要拒絕?你又有什麼理由去拒絕?」

「換成曉之以理了?不簡單!還有麼?」

「小離,你不要這樣子!」范純正換上了一副怒其不爭的神態:「你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我和你說,如果你堅持拒絕的話,錢叔和琴姨也不會太難為你,但是不管錢叔能找出什麼樣的理由去推諉,她家也會把這結果看成是你家長輩的意思,你知道後果麼?當然,親家做不成不一定就變成仇家,但是有一個名詞叫『不合作』,你懂不懂?她家不需要和你家對著幹,只需在一些事情上持不支持、不合作的態度,就夠錢叔頭痛的了!」

「這是迫之以勢吧?」錢不離露出了一副繞有趣味的笑意:「還有沒有?」

「錢不離!!做兄弟的是在真心誠意的勸你!」范純正幾欲抓狂:「你怎麼不替你自己想想?!錢老爺子是元勳不假,但他差不多十年沒有出頭露面了!他在軍內的影響力比不上她家!別看你現在人模狗樣的,那騙不了我,打小我就知道,你他媽就是一個戰爭狂人!難道你不想爬得再快一點?早一天握上兵權?!」

「哎呀,又換成誘之以利了?」錢不離歎道:「老兄,你真是挺敬業的!」

「我操!!!」范純正終於忍無可忍,怒吼一聲就撲了上去,雖然他知道自己遠不是從小就開始浸淫武學的錢不離的對手,但是不動用暴力他無法消解自己心中的怒火,打得過還是打不過不在他考慮之中。

「我同意……我早就同意了……哎呀……」錢不離不但沒有還手的意思,反而把手舉過頭頂,擺出了一副投降的架勢。

「你……說什麼?」范純正的一隻手抓住了錢不離的衣領,呆呆的問道。

「老兄,其實你說的東西我都想過了,不管從什麼方面考慮我都得接受現實,再說……」錢不離的眼睛瞇了起來:「新疆軍區在十一月就要新成立一支反恐特種部隊了,時間緊迫啊!」

「那你還假惺惺的??」

「老兄,好不容易抓了一手好牌,可不能一下子都打出去啊。」錢不離象長輩愛撫小輩一樣,幫范純正整理整理衣領,語重心長的說道:「你看,我本意是不同意這件婚事的,為了老爺子的官運前途,我付出了巨大的犧牲!忍辱負重啊!那麼……我以後做出了什麼讓他不滿的決定,他該不好意思訓斥我了吧?其實我早就可以出北京的,都是老爺子死不放手,這一次麼……嘿嘿!」

「你……你連你自己親爹你都算計?!真不是東……」范純正臉色剛剛放鬆,驀然想起,既然錢不離對這些都心中有數,自己剛才那一番苦口婆心的演講成了什麼?范純正的臉色鐵青,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幾分:「你……玩我???」

「我玩誰也不能玩你啊!我們是兄弟!」錢不離正極力辯解著,卻發現范純正的目光越過了自己肩頭,盯著遠方,臉上是一副極其震驚的神色。開始錢不離還以為這位囉嗦的老兄想騙自己轉過頭去,然後藉機給自己來一下狠的,不過他看到了范純正的瞳孔也在收縮,錢不離知道,人可以控制臉上的表情,但無法控制瞳孔!

錢不離用最快的速度轉頭,看到了一幅讓他無比震驚的場景。

一隻散發著妖美的光暈、體形碩大的銀狐,從路的盡頭以閃電一般的速度向這裡竄來,在銀狐的尾部,有八、九條長長的猶如雲朵般柔軟的尾巴,成扇形飄蕩著,每一朵尾巴都散發著一種不同的光芒。

那是什麼?錢不離目瞪口呆!他本能的想掏出手槍來一輪速射,不過他的理智又告訴他,對這種超出自己理解之外的東西,任何魯莽的舉動都很可能引發慘痛的後果!

就在錢不離發呆的瞬間,銀狐已經竄到他身前幾米處,然後銀狐猛的一個旋身,不受慣性影響的懸浮在空中,一團白色的霧氣從銀狐的嘴中噴出,向後方射去。

「疾!」一個模糊的人影憑空出現,隨手打出了一團火光,在猛烈的衝撞中,銀狐噴出的霧氣盡數被逼了回來,以更快的速度擊中了銀狐。

銀狐哀嚎一聲,滾落在地面上,措手不及的錢不離只來得及一拳把范純正擊飛,他的身體就被霧氣包圍了,當霧氣散去之後,錢不離已經變成了一座冰雕。

銀狐的絨毛如鋼針般一根根直立起來,在一聲充滿了絕望和悲哀的嚎叫中,銀狐噴出了一個散發著白色寒光的光球,撞向了那道人影。光球出口之後,銀狐竟然一下子委頓下來,除了一條尾巴以外,其餘的尾巴正在以極快的速度縮小。

「孽畜敢爾!」隨著一聲霹靂般的怒吼,一道寬大兩米餘的電柱憑空出現,擊碎了妖丹,把銀狐撕成了碎片,還擊中了……冰雕。

妖丹被擊碎之時,閃射出耀眼的白光,白光強烈的讓那出手無情的修真者也不由自主的閉了一下眼睛!極強的光之後就是極濃的黑暗,黑暗慢慢的擴大,把周圍的一切都吞噬在黑暗中。

范純正暈頭暈腦的站了起來,放眼望去,路面上出現一個大坑,廠門口處,自己的下屬正橫七豎八的趟在地上,不知死活,如果不是他的胸口還在隱隱做痛的話,范純正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小離!!你在哪啊……小離!!!」范純正狂呼著。

在很多時候,一個瞬間就代表著一個永別!但是范純正不相信,也不敢相信,一聲聲茫然無措的悲叫聲迴盪在夜空中:「小離!!小離……」

第一章 冰巖中的怪人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月兒早已下山,不過天空上依然有幾顆星星在頑強的閃爍著,好似不甘心被人遺忘。

太陽從東方慢慢的爬了上來,頃刻間就把自己的光和熱撒遍到大地上。

這裡是雪原,初升的太陽雖然美,不過在皚皚白雪的反射下,陽光就有些刺眼了。

「出來啦!出來啦!公主,真的很美啊!」一個小丫頭歡快的叫道,她的聲音很歡快,但她的表情可不是那麼回事。因為雪地過於刺眼,她的眼睛半瞇著,還用一隻手擋在自己額前。

「柯麗,你是在說日出美、還是在說公主美?」另一個年長的女孩接口笑道。

「嗯……日出美,但公主更美!」

『馬屁』可算是放之四海而必學的一項技藝,不分國籍、不分人種……

「好啦,口是心非的小丫頭!」一個柔美的聲音接道:「叫你們陪我去看日出的時候,不知道是誰把小嘴噘得能掛油瓶了。」

「哦……那一定是柯藍姐姐!」 寧死而不屈的那叫硬漢,寧死也要嘴硬的那就是女人,尤其是小女人。

四周響起了低低的笑聲,不止是公主和年長的侍女在笑,連公主的護衛們也笑了起來。人再健忘也不會忘記一個小時之前發生的事情,那小女人的栽贓確實笨拙到了極點。

「哼!不和你們說了!」小侍女聽到大家善意的笑聲,頓時羞紅了臉,她扭轉身,雪峰邊緣處一塊呈碧綠色的冰巖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在陽光的照耀下,冰巖中隱隱約約有什麼東西。

公主長長吐了口氣,輕笑道:「真美,心情好多了。」

眾護衛臉上都顯出一絲黯然的神色,那年長的侍女連忙道:「公主,不要想那麼多了,等到……」

就在這時,一聲驚呼響了起來:「公主!冰塊裡有人!快來看呀!冰塊裡有人!」

聽到『有人』兩個字,兩個護衛用最快的速度拔出了自己的佩劍,擋在公主身前,另外兩個則摘下肩上的長弓,拉成半開,箭也搭在了弦上,還有四個護衛則拔出武器,分散開來。

這也怪不得他們如此緊張,在上雪峰之前,他們曾經派出兩個人仔細勘察了峰頂,確信無人之後才把公主迎了上來。如果有人刻意躲過他們的勘察,還留在這裡不走的話,自然是惡意居多!

小侍女被這劍拔弩張的架勢嚇了一跳,喃喃的指著面前的冰巖說道:「人……人在裡面……」

「什麼??」一個看似頭領一樣的護衛驚訝的問了一句。

「人在冰裡面。」這次那小侍女的嘴順溜了不少。

那護衛首領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站在小侍女身邊,仔細看了一會,拉著小侍女回到公主身旁,他的眼中充滿了不可思議的神情。

「冰裡面真的有人?」連公主也好奇了。

「是的,殿下,真是不敢想像!」

「那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個……殿下,我想那應該是一個死在風暴中的旅者。」

公主緩步走到冰巖前,好奇的觀看起來,兩個侍女和護衛們也都跟了過去。

「旅者?你見過穿這種奇怪衣服的旅者嗎?」

「沒有,不過看冰層的顏色、質地,應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很久是多久?一百年?一千年?」公主再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把冰塊砸開!」

「遵命,殿下。」既然公主已經下了命令,不管這命令本身應不應該去執行、值不值得去執行,他們也是要按照命令去做的,這是職責。

不過護衛的手中沒有工具,一個莽撞的劍手走前一步,用自己的長劍去劈砍冰巖,當他的長劍在同一點上連劈數次,終於劈進冰巖內部時,突然響起了一聲炸雷般的巨響,那名護衛連慘叫聲都沒來得及發出,就被炸雷劈得遠遠飛了出去。

在炸雷響起的同時,護衛們可顧不上什麼禁忌,直接把公主撲倒在雪地上,那大小兩個侍女也逃不出被人『非禮』的厄運,剩下的三個護衛全神貫注盯著冰巖,兩把弓已經拉成了滿月形,箭頭遙遙指向那冰巖。

公主呆了片刻,偷偷抬起頭看去,見那冰巖依然毫無聲息的立在那裡,穩穩神喝道:「讓我起來!」

「殿下,危險……」

「讓我起來!!」這一次聲音提高了不少。

那名護衛連忙爬了起來,被公主呵斥之後,他沒有一點沮喪的神色,眉眼間卻充滿了興奮和幸福,天知道他是因為自己及時的保護了公主而快樂,還是因為『壓』在公主身上的歷史而激動。

公主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突然聞到空氣中有一股焦臭的味道:「這是什麼味道?」

一個護衛一邊緊盯著冰巖,一邊向那被炸雷劈飛的護衛走去,當他走到近前時不由自主的驚叫起來:「天啊!阿里的身體……阿里的身體……」

護衛首領也走了過去,撿起地上的長劍,長劍已經不能算是長劍了,像極了一把短柄的鐵錘,曾經的劍刃被一種莫明的力量融化,變成了一個鐵球。

護衛首領的眼中露出了震驚和恐懼的神色,鋼質上好的長劍都變成了這種樣子,護衛阿里的下場是可想而知的。

沒等護衛首領下令撤退,小侍女突然怪叫起來:「動了,公主小心!裡面的人動了!!!」

小侍女的話音剛落,空氣中就響起了令人頭皮發麻的破裂聲,原本光滑如鏡、碧綠的冰面上出現了無數道裂痕,裂痕越來越多、越來越大,直至把整個冰巖都劃成碎塊,?裡啪啦的落在地上。

公主的地位雖高,但她畢竟是女孩子,見到這種詭異的情景,能不亂喊亂叫就不錯了,而兩個侍女則被護衛都堵住了嘴、向後拖去。

碎冰已落盡,一個人影出現在大家面前,那是一個臉色蒼白的男人,他身上穿著一件寬大、開胸的古怪黑色長袍,手中拿著一個黑色的類似箱子一樣的東西,他的脖頸下還有一條紅綠相間的古怪布條;最古怪的是那男子的眉毛,不但遠比普通人長,而且還是銀白色,眉毛尾端向上挑起,直飛向鬢角。

「終於……」一聲沙啞的聲音響起,旋即那個男人身體一歪,重重的栽倒在雪地上。

「唔……」小侍女拚命掙扎了幾下,總算恢復了自由:「他……我聽到他說話了!我聽到他說話了!」

「廢話!我們都聽到了!你閉嘴!」如果換成平常,護衛首領絕不敢叱責公主的侍女,但是在這種危難關頭他可顧不上許多,只要能保住公主的平安,一個侍女不要說罵,就算是死掉也沒什麼。

冷風從峰頂掠過,那個奇怪的男人自倒下之後就再沒有動彈,眾人等了半天,幾個護衛小心翼翼的湊了上去。

其中一個護衛從地上抓起了一團雪球,狠狠打中了那個男人,在這同時他們一起穩住身形,等待著對方的反應,但是讓他們失望了,那個男人還是一動不動。

護衛們的膽子大了些,護衛首領緩緩走上前去,飛起一腳,不輕不重的踢在那男子腰間。

「該死……的電網……困了我好……多年啊……好多年……」那男子發出了斷斷續續的囈語聲。

護衛們嘩啦一聲向後退去,後來見到那男子除了幾聲囈語,並沒有別的反應,才壯起膽子湊上前。

其實公主的這些護衛每一個都是身經百戰的武者,不過那都是面對著人的戰鬥,剛才一聲炸雷瞬間就毀掉了他們中的一個,還把長劍融化成了鐵球,莫明的威力讓他們不得不恐懼。

很顯然,那個男子正陷入昏迷之中,一個選擇題產生了,是救治還是毀滅?真正的戰士也許不怕危險,但是對那些自己不能理解的力量所引發的心靈怵動,他們卻無法控制。

終於,護衛首領咬了咬牙,舉起了長劍,他的責任重大,一切的一切都要為了保證公主的平安!在選擇中,毀滅的決心佔了上風。

「慢著!」有資格阻止護衛首領的,只有公主。

「殿下,阿里就死在他的手中,這個人……太危險了!!」護衛首領不但沒有放下長劍,反而用懇求的目光看著公主。

「難道你沒有聽見他剛才說的話嗎?他是被困住了!」

「可是……」

「不要對我說可是!」公主那柔美的聲音裡帶上了幾分堅決:「身為一個高尚的武者,難道對昏迷的人動手能體現出你的榮耀嗎!?」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9 10:28 AM

本帖最後由 jms0629 於 2009-2-11 09:09 AM 編輯

第二章 莫名其妙的爭鬥

雪原城,和名字一樣,這是一座在茫茫雪原上建立起來的城堡。人類是一種追隨著利益而群居的智慧生命,之所以在雪原上建立城堡,是因為雪原城東方一百餘公里處有一座大型的金礦,如果把整塊大陸上所有的金礦進行排名的話,雪原城的金礦絕對排在前十名之內。

雪原的生存條件雖然惡劣,但是每到夏季,冰雪融化之後,雪原城的一些人總是會暫時放下手中的工作,踏進高山峻嶺之中,冒著危險去尋找雪蓮花。雪蓮花是一種非常昂貴的草藥,一戶普通人家只需採到一朵,就可以保證一年衣食無憂。

雪蓮花很稀有,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如願以償的,不過每一年都會有幾個人採到幾朵甚至十幾朵雪蓮花,雖然絕大多數人都空手而歸,但少數人的幸運會給全城的平民帶來希望,他們期待著來一年能得到同樣的幸運。

有陽光的地方就會有影子,同樣,有平民的地方就會有貴族。雪原城的領主是一個叫賈天祥的伯爵,從明面上看,把一個伯爵安排在這種地方顯得委屈了,不過事實上卻不是這樣。

在財政上,金礦產出的黃金只需要上交姬周國中央百分之五十,剩下的都歸賈天祥伯爵所有,這是一筆驚人的財富!整整二十年,賈天祥伯爵在雪原城倒是一直保持低調,但他的家族產業已經遍佈到姬周國每一個角落!不管什麼時代,白手起家都是最艱難的,而用錢滾錢則容易得多。

在軍事上,賈天祥伯爵得到了國王姬若發的寵信,姬若發不但允許他招募兩千以下的私兵,還把看守金礦的三千重裝步兵、一千輕裝騎兵的指揮權也交給了他。加上守護雪原城的軍隊、巡邏隊、警備隊,賈天祥一個小小的伯爵居然指揮萬人大軍,這真是莫大的榮耀!要知道,整個姬周國的正規部隊也不超過三十萬人,其中還有直屬皇家的五萬禁衛軍,而姬周國有五個公爵、二十多個侯爵,相比較之下,賈天祥的軍隊已經超過了侯爵,在伯爵中穩穩排在了第一位!當然,如果不是姬周國第一任國王留下了非軍功不得封侯的憲法,憑賈天祥和皇家的關係,他早就成為侯爵了。

賈天祥一直在刻意保持低調,所以他的城主府雖然佔地不小,但建築都很古樸,姬周國的長公主姬勝情奉國王的旨意來到雪原城,理所當然要住進城主府,而倒霉的錢不離也被公主的護衛們抬了進來。

在城主府後院的一個偏房中,趟在床上的錢不離眼皮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眼睛,打量著周圍的景物。

錢不離知道自己身在什麼地方,也知道自己為什麼來到這種地方,在那被冰封的漫長歲月裡,他和那個『人』進行過無數次的交流,該明白的他已經都明白了。和普通人不一樣,錢不離心志堅韌,他知道怨恨、懊惱、咒罵都是於事無補的,相反,這種負面情緒只能讓自己越來越愚蠢!既來之、則安之這句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不過錢不離可以做到,所以他的神色看起來很平靜。

左手處傳來了陣陣疼痛,錢不離低頭看去,自己的左手依然在死死的抓著那密碼箱,而指節有的地方發青、有的地方發紫,好似被人大力掰過一樣。錢不離想了想,知道一定是那些救了自己的人,企圖把密碼箱取下來而造成的,那些人的動機好像不是很好,如果在加把勁自己的指骨非得被掰斷不可!

錢不離一邊齜牙咧嘴的活動幾下,一邊用右手調好密碼,打開了密碼箱。密碼箱分兩層,上面是一個筆記本電腦,下面則擺放著一隻珂而特半自動手槍,還有七把彈夾,在密碼箱底部的皮槽裡插滿了黃橙橙的子彈。

錢不離只要攜帶手槍,就必定會帶上兩把,這是從他爺爺身上學來的。錢老爺子戎馬一生,幾乎沒有負過傷,唯一的一次是在和敵特短兵相接中,手槍意外卡殼造成的,雖然警衛員來的及時,但錢老爺子也受了重傷,從那之後不管走到哪裡,錢老爺子都佩帶著總量超過五公斤的槍和子彈。

錢不離拿起了筆記本,緩緩打開,絕對屏蔽的歲月並沒有在筆記本上留下任何痕跡,看起來還是和新的一樣。

「你……還好嗎?」錢不離集中心念,傳出了一句話,集中心念是錢不離從那個『人』身上學來的絕技,也算是遭受苦難的補償了。

「還好。」一個略顯疲憊的聲音回答道。其實嚴格的說,那個『人』並不是人,當日九尾銀狐的妖魂在千鈞一髮之際,躲到了錢不離的筆記本中,才勉強逃過一劫。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妖魂進得來卻出不去了,可悲的二人轉歲月就這麼無可奈何的展開。也幸好是如此,要不然錢不離一個人絕對挺不到今天,光是那無邊無際的寂寞就可以讓他發瘋了!

錢不離用右手抓住左胳膊上的皮膚捏了捏,很好!皮膚富有彈性,看起來非常年輕:「你說的那些事好像沒有發生啊!」

「你混蛋!」妖魂憤怒起來:「你知不知道我花費了多大力氣幫你易筋洗髓?!要是沒有我,你早就風化變成乾屍了!」

「這樣啊……謝謝!」錢不離嘴裡說著謝,但臉上一絲『謝』的意思也沒有,本少爺馬上就要娶老婆、當大官了,被莫名其妙送到這裡來,我謝誰?都死去吧!!!

錢不離從床上一點一點往下蹭,終於站到了地上,也許是太長時間沒有行走了,錢不離感到很不適應,從腳板到大腿酸痛無比,眼前也一陣陣發黑,他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沙啞輕微的呻吟。

「我說,你這人做事太不負責任了!偷工減料不是一個好習慣!你說幫我易筋洗髓了,我這嗓子怎麼這麼啞?」

「你……早知道你這麼說,我才不會幫你!讓你變成乾屍算了!人家積攢了這麼長時間的靈力都用在你身上,你還想讓我做什麼?!」妖魂恨恨的回道。

「人家??」錢不離一呆:「對了,問你個正事,你到底是公的還是母的?這麼長時間,我每一次問你你都不回答,真是奇怪,公就是公,母就是母!有什麼值得保密的!」

安靜……

「哦……我這麼問太沒有禮貌了,好吧好吧,那你到底是雄的還是雌的?」

肅靜……

「你到底是帶把的還是帶洞……」

在妖魂將要怒吼之前的一瞬間,門吱嘎一聲開了,一個粉裝玉琢、看起來非常可愛的小女孩推開門走了進來:「呀!你醒了?」

「沒醒!」在那個世界裡,錢不離抬槓、噎人的本事是一流的,現在也依然如此。

小女孩張口結舌,半晌才回道:「你沒醒怎麼能跑到地上來?」

「夢遊!」

「夢遊……夢遊是什麼意思?」

錢不離無心繼續鬥嘴了,他緊緊盯著小女孩手中的盤子,那上面擺放的好像是一種糕點。有多長時間沒有吃東西了?錢不離跨前一步想去抓糕點,沒想到一步跨得大了些,身體沒跟上,錢不離頓時頭重腳輕的向地面栽倒。

小女孩急忙伸出一隻手,撐在了錢不離的胸口,別看她的年紀小,力氣可不小,居然阻住了錢不離的跌勢。

練家子?這是錢不離的第一個反應,但此時錢不離沒有時間多想,他連忙緊緊抱住小女孩的肩膀,全身用力,先把自己不聽話的腿拽過來站穩了再說。

說實在的,現在的錢不離是個正人君子,他根本沒有往歪了想,也沒有別的意思,可惜在外人看來就不是那麼回事了。小女孩再小也是女孩,何況還是一個很可愛的女孩,錢不離正和自己的腿較勁時,只聽到一聲怒喝:「大膽!」接著錢不離就感到腰部一陣劇痛,整個身體不由自主的飛了起來,重重跌落在床上。

倒霉的是錢不離沒有放開那小女孩,還由於條件反射越抱越緊,結果就是兩個人一起飛了起來,跌落在床上時兩個人的額頭還重重的撞在了一起。錢不離還好,有些挨打的底子,那小女孩的額頭髮紫,一下子就腫起了高高一塊,眼淚如泉水般流出,流到錢不離的臉上。

「混帳!還不鬆手!」來人做了一個動作,發出了『嗆啷』一聲清脆的聲響。

「柯藍姐姐,不要!不要!」那小女孩雖然被撞得眼冒金星,不過她聽到了拔劍的聲音。

錢不離從來不習慣把自己的安危至於他人的阻攔下,他左手使勁推開了小女孩,右手抓住了密碼箱中的珂而特。

第三章 小女孩的剋星

知道『剋星』這兩個字的含義麼?對那個小女孩來說,錢不離也許就算是她的命中剋星了!

錢不離一推的力量非常大,小女孩措手不及,一個倒栽蔥就跌到了床下,咚地一聲,這一次撞擊的部位換成了額角:「哎呀……嗚嗚……」這麼倒霉的情況,就算是石頭也會委屈的,就算是鐵人也會痛苦的!

錢不離並不為哭聲所動,他的眼睛冷冷的盯著來人,殺意蒸騰!錢不離雖然從小就在錢老爺子的監督下苦練,對各種擒拿、格鬥、內家拳術都有一定的造詣,但他目前的體力根本無法發揮應有的實力,所以槍成了唯一的選擇。錢不離絕不是在嚇唬對方,只要對方稍有異動,他的子彈就會出膛。

這是一個暫時無法解釋的誤會,錢不離沒有時間反省自己哪裡做錯了,只能把對方歸納於『壞人』那一類角色中。

而在柯藍眼中,錢不離無疑也是個『壞人』,雖然她的身份只是一個侍女,但她是在富貴中長大的,何嘗見過如此凶狠、飽含殺機的目光,柯藍的手輕微顫抖起來。

兩個人對視著,誰也不動,錢不離是因為人生地不熟、不希望惹出大麻煩,而柯藍是因為不敢。

就在這時,一個柔美的聲音傳了進來:「你們……在做什麼?」

柯藍連忙後退了幾步:「公主!不要進來,危險!」

錢不離則連忙伸手,把趴在地上放聲大哭的小女孩拽了起來,現在他有時間回想了,自己剛才那一推的力量確實用得大了點……

小女孩的樣子簡直可比那傳說中的竇娥,哭得是肝腸寸斷、悲慘無比,那一聲聲抽泣、一行行眼淚,都在指責著錢不離所犯下的罪過。

「你……不要哭了,都怪我不好。」錢不離有幾分面紅耳赤,不過他哄人的技術實在是笨拙,錢不離在那個世界裡有過不少女人,可從來沒有哄過女人,基本上都是女人自動纏上門來,這也算是世家子弟的一項特技吧。

「放開我!!壞蛋!!」小女孩一邊哭喊,一邊極力掙扎著。

錢不離很擔心誤會加深,連忙聽話的鬆開了手,但是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越怕什麼就越來什麼!小女孩掙扎的力量很大,而她也沒想到錢不離會突然鬆手,結果撲通一聲,小女孩重重的坐倒在地上,餘勢不消,又是咚地一聲,小女孩的後腦勺撞到了地面上,淒慘的哭聲嘎然而止,很明顯,苦命的小女孩被『折騰』得昏迷了。

饒是錢不離一向認為自己有急智,此刻也不由得手足無措,臉孔漲得通紅,他一邊下床一邊語無倫次的喃喃道:「這個……倒……怎麼搞的……」錢不離連二十一世紀的網絡語言都吐出來了,可見他內心的慌亂。

「站住!你還想做什麼?!」一聲怒喝來自柯藍的小嘴,柯藍的臉居然比錢不離的臉還要紅,只不過錢不離的臉紅是因為尷尬,而柯藍是因為極度的憤怒。

錢不離連忙止住身形,他想陪出笑臉,但又擔心被人誤會成幸災樂禍,最後勉強擠出一張很難看的哭笑臉:「我……我……」

「柯藍,這位先生並不是故意的。」一個柔美的聲音插了進來:「你馬上把柯麗送到醫官那裡去吧。」

錢不離到此刻才有機會打量公主,那是一位披著絲般秀髮的靚麗女子,她身上穿著一套淡藍色的長裙,束起腰身顯出她胸部那驕傲的挺拔;從窗口射進的陽光揮散在她的秀髮上,襯發著淡淡的光點,如夢如幻;酡紅粉嫩的小臉上,微翹的鼻子和紅潤的嘴巴,都顯示出她的嫵媚和動人;在那長長翹起的睫毛下,是一雙明亮的眼睛,眼睛裡充滿了笑意,好似正在欣賞錢不離的窘態。

「公主,可是您……」柯藍的眼睛看在盯著錢不離,在她的心目中,錢不離無疑是一個非常非常危險的人。

「你去吧。」公主淡淡的打斷了柯藍的話,旋即又轉向錢不離:「這位先生,您的身體好些了嗎?」

「我好多了,謝謝你的關心。」錢不離馬上清醒過來,雖然公主的美貌很驚人,不過錢不離畢竟見慣了現代的佳麗,能讓錢不離沉迷其中、不能自拔的美色是不存在的,錢不離的自制力一向很強。

公主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讓我自我介紹一下吧,我是姬周國的長公主、姬勝情,請問先生貴姓?您是哪裡人?」姬勝情一邊說著一邊向錢不離伸出了小手。

「我姓錢,我叫錢龍!」錢不離幾乎要仰天長嘯!終於可以使用自己喜歡的名字了!錢不離只顧著高興,他渾然沒有在意,面前的公主一直在用『您』來稱呼自己,而自己卻用『你』來回敬對方,這種交談只能用在身份極為懸殊的人之間,例如公主和她自己的侍女。

姬勝情的眼中露出了怒意,身為一國的公主居然被人視為下等人,這不止是在侮辱她,還在侮辱她的國家!

沒等姬勝情做出反應來,錢不離的大手一深,握住了姬勝情的小手,很有風度的說道:「很高興能認識你。」

錢不離自認自己做得很好,只握了兩下就鬆開了公主的手,沒佔一點便宜,簡直就是君子中的君子。可惜對方卻顯然和自己認同的不一樣,錢不離縮回手之後,姬勝情的小手還在僵直的向前身著,明亮的大眼睛裡有憤怒、有驚訝,還有幾分奇怪。

錢不離的心境已經穩定了不少,見到公主的樣子,他愣神之下驀然想起那些無聊的古裝電視、電影,莫……莫非……

姬勝情的心情非常矛盾,按理說,她應該馬上喊來護衛,把這個侮辱了她的古怪男人綁起來,拉到廣場上吊死!可是那個男人的微笑卻很自然,充滿了溫暖,她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惡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在兩人僵持的時候,門外突然響起了吵雜聲,一個年紀在六十上下,穿著一領白色長袍的老人走了進來,他的身後是十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

「殿下!您……沒有什麼事吧?」那老人緊張的問道。

「我的伯爵,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姬勝情含笑轉向那個老人。

「柯藍小……哦,有個士兵剛才聽到這裡有哭聲,我擔心殿下遇到意外,所以才匆忙趕了過來。」那個老人看了看公主,又轉頭打量了錢不離一眼:「殿下,您……沒有事?」

「咯咯……我會有什麼事?我剛才和乾隆先生談得非常愉快……」姬勝情說到這裡神情一僵,驀然轉向錢不離:「你是乾隆??乾隆大帝???」姬勝情心中的震驚可算是無以復加,乾隆大帝是一百多年前統一草原部落的梟雄,為人深沉狡詐,用兵鬼神難測,馬鞭指處、所向披靡!如果不是正值壯年就莫名其妙失蹤了的話,現在草原部落早就統一了整塊大陸!!回想昨日在雪峰上,護衛長姬十一曾經說過,看那冰層的顏色和質地,應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一百年?不正是很久很久麼?難道乾隆大帝的失蹤正是因為他被凍在了冰層裡?不過……年紀好像不對,這個人很年輕,而乾隆大帝是在壯年時失蹤的!

錢不離做夢也沒想到自己臨時想出的名字居然和某位大帝產生瓜葛,他慌忙擺著手:「不、不、不,我只是一個普通人!你誤會了!!」錢不離以為這是一個可以解釋的小誤會,但是他錯了!整個大陸上還沒有人能被冰封很久很久之後,還可以重新醒轉的,這本身就是一個奇跡!善於製造奇跡的都是什麼樣的人呢?當然是神或者是……英雄!

除去那兩個有胸無腦的侍女,大部分聽說了這件事的人,已經把錢不離視作一個不可思議的存在,就連姬周國的長公主姬勝情也是這麼認為的,要不然,憑她尊貴的身份,不會這麼急著來見錢不離的。

他又在說『你』!!姬勝情倒吸了一口冷氣,沒錯!沒錯的!憑乾隆大帝一統草原部落的無上威名、憑乾隆大帝讓無數國家恐懼不安的沖天戰意,世界上有誰配得上讓乾隆大帝稱呼一聲『您』呢?沒有!一個都沒有!

姬勝情強自壓下心頭的激盪,轉向賈天祥伯爵:「我的伯爵,您看……我有些事想單獨和乾隆……乾先生談一談……」

賈天祥雙眼發直,呆呆的看著錢不離,直到姬勝情連著叫了他好幾聲,他才反應過來:「遵命,殿下。」說完賈天祥單膝跪倒,捧過姬勝情的小手,親吻了一口,才站起身緩緩倒退了出去,臨走時,他還用魂不守舍的目光緊盯著錢不離看,看得錢不離渾身發冷。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9 10:29 AM

本帖最後由 jms0629 於 2009-2-11 09:10 AM 編輯

第四章 女人天性

看到了剛才的禮節,錢不離才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對的,雖說男兒膝下有黃金,不過還是入鄉隨俗的好。想到這裡,錢不離走上幾步,有樣學樣單膝跪倒,捧住姬勝情的小手:「尊敬的公主殿下,我……我剛剛脫險,頭腦不清醒,唐突了您,實在是抱歉,請您原諒我的失禮。」

姬勝情臉上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眼中閃動著的是狡黠的神光:「您……現在才知道應該怎麼做?是不是有點晚了?」

「晚了?」錢不離一呆:「你什麼意思?」

又是一個『你』!姬勝情現在已經對『你』字過敏了,她深吸了一口氣,含笑看著這個傳說中的絕代梟雄跪在自己面前,虛榮心開始極度膨脹。

錢不離腦筋飛速旋轉:「這個……公主殿下,好像有些誤會!我姓錢,是金錢的錢,龍是神龍的龍,我一直是一個普通人,絕不是什麼大帝!」

姬勝情的腦筋也在飛速旋轉,看起來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可是……我明白了!憑乾隆大帝的狂傲絕不屑於欺負一個小女孩,而柯麗卻被他『欺負』得昏迷過去,他一定很尷尬吧?所以他才在心神失守的時候無意中說出了自己的名字,現在他後悔了,想否認!不是麼?可惜,他碰上了我!能和傳說中的梟雄鬥智,真是無上的榮耀和自豪啊……

「乾隆先生,您想……什麼時候才放開我的手?」姬勝情的笑既溫柔又燦爛。

錢不離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捧著對方的手已經捧了好半天了,他連忙鬆手,站起身,順手拍了拍自己膝蓋上的灰塵。錢不離在那個世界一直是在用自己紈褲子弟的風範來掩飾自己的心機,演戲的時間長了,有些小習慣就變得根深蒂固而無法改變,其一就是錢不離有點過分喜歡整潔。

姬勝情含笑看著錢不離有些失禮的小動作,此刻她再沒有怪罪之心。在這個大陸,哪怕是平民也知道面對著皇族應該說什麼話、行什麼禮,而錢不離各種反常的舉動,在姬勝情眼中都變成了一種發自內心的驕傲,只屬於帝王的驕傲!

「乾隆先生,也許我冒昧了一些,不過我實在是好奇呢,您是怎麼被困在冰層裡面的?當然,如果您不想說的話,我可以收回我的好奇心。」

「這個……」錢不離想了想,歎道:「好奇心可是會給人帶來災難的,你還是收回去吧。」對於自己的經歷,錢不離是沒辦法解釋的,而且就算能解釋他也不會解釋,通常情況下,善於保守自己秘密的人才會活得長久!好不容易才死裡逃生,做事還是要謹慎些,再不能把自己至於險境了。

姬勝情的大眼睛更加明亮了,好奇心是會給人帶來災難的!這是多麼富有哲理的話啊!姬勝情雙手輕柔的拉住自己的裙擺,向錢不離施了一個標準的宮廷禮:「謝謝先生的教誨,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

教誨?我教誨什麼了?錢不離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你說吧。」

姬勝情的臉色逐漸凝重起來:「您……還想回到草原上麼?」

「我去那個地方做什麼?不去!絕對不去!」錢不離知道現在一定是冷兵器時代,如果是在大都市裡還能找到些好享受的去處,草原上有什麼?光那種極不衛生的生存條件,錢不離就無法忍受了!從那個世界的歷史上看,普通的草原民族大部分人都活不過五十歲,他們不是戰死就是病死,可見衛生之糟糕。

姬勝情的神情變得歡快起來:「那麼……您想好去什麼地方了嗎?」姬勝情原本很擔心錢不離想去草原,如果他能再次統一草原部落的話,姬周國將面臨著滅國的危險!聽到錢不離絕對不去草原的回答,姬勝情鬆了口氣,她相信一個帝王的承諾!其實……姬勝情這一次大錯特錯了,錢不離的承諾是不值錢的……

錢不離沉吟了良久,緩緩說道:「我最想的是去世界各地去看一看、走一走,不過在這之前,我有一件事必須要做!」說到這裡,錢不離凝視著姬勝情:「是你把我從冰巖中救了出來,我是一個有恩必報的人,在償還這筆債務之前,我是不會離開的。」錢不離的話說的漂亮,其實是因為他自知身無分文,從古到今,沒有等價交換物的人是不可能生存下去的,換句話說,一個窮光蛋能去哪裡?不需要吃、不需要穿嗎?如果能留在這裡,跟著公主混日子,前途無疑光明無比!

姬勝情激動得全身開始顫抖,她是姬周國的長公主,而姬周國立儲的規則歷來是擇賢、不分男女,可惜她的生母早亡,現在的王后是她的後母。她的後母為了讓她同父異母的弟弟姬勝烈坐上王位,不但四處拉攏人心,還不擇手段的排擠、為難姬勝情,更有甚者還讓幾個花花公子用迷藥誘姦她,最後甚至派出過刺客!能從一個又一個圈套中逃生,姬勝情靠的不是智謀,而是難得的運氣,當然,有些運氣是她外公家的人製造的。

但是這些經歷對一個年紀剛滿十七的少女來說,還是過於沉重了,以至於她不得不膽怯的暫時躲到雪原城來。每一個深夜,姬勝情都會從惡夢中哭醒,然後第二天,她還要露出動人的微笑,去結交各個貴族,去平民中走訪。從內心來講,姬勝情不想去爭奪什麼,可惜她不能不去爭,如果她的弟弟姬勝烈坐上王位的話,她的外公一家馬上就要遭受滅頂之災,所有支持她、愛護她的人都要落個淒慘的下場!

這世界上有些事雖然說不出口,行事手段更加黑暗,但挑起大梁的人確確實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別人!或者說,為了無奈!!

現在,姬勝情看到了自己的希望!如果能得到乾隆大帝的幫助,她後母召集的那些庸庸碌碌之輩怎麼可能是自己的對手?!姬勝情不想失態,她甚至用牙齒死死咬住嘴唇來壓抑自己的激動。

錢不離驚疑不定的看著姬勝情,身為一個上位者,必然見慣了風雨傾軋,自己只不過說了短短幾句報恩效忠的話,甚至還包涵著非常含糊不真誠的承諾,值得她如此激動麼?居然把自己的嘴唇都咬出血了……這裡面一定有鬼!!

錢不離越想越心寒,他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應該在深夜用手槍搶一筆黃金珠寶,然後跑路……

「好……好……」姬勝情的聲音裡帶上了幾絲哭音:「你……我去給你準備些吃的。」此時此刻,姬勝情也忘了說『您』。

姬勝情轉身就向門外跑去,那麼大一個門,她偏偏沒有準確的跑出去,竟然撞到門框上,哎喲一聲……

「你沒什麼事吧??」自認聰明無比的錢不離也看傻了眼。

「沒有、沒有!」姬勝情連聲回道,她沒有回頭,一口氣跑到外邊,旋即就響起了壓抑的哭聲,沒等錢不離走到門口,哭聲一下子又轉成了歡笑聲。

「她瘋了……」錢不離僵在原地。

其實此刻錢不離還不明白一個道理:一個女人,在苦難來臨時她會勇敢的挑起擔子,但是,當她自以為遇到一個值得信賴的人之後,她也會同樣勇敢的卸下擔子!女人心靈中的賭性遠遠比男人更強烈,交付終身這句話說白了就是一個賭!用自己的雙手去爭取自己的幸福,這屁話是對男人說的,一個女人只要找到了一個好男人,男人自會帶給她幸福!怎麼找好男人?說到底靠的就是一個賭,憑的就是自己的眼力和感覺。

不說錢不離開始在屋子裡做俯臥撐、仰臥起坐,為了深夜的打劫跑路做準備,當姬勝情快樂的跑到偏廳時,賈天祥伯爵正在偏廳裡焦急得轉著圈,一眼看到公主,賈天祥忘記了貴族應有的禮儀,迎上前問道:「殿下,難道……他真是乾隆大帝?」

姬勝情快樂的歎了口氣,目中閃爍著是信心:「我的伯爵,我問您幾個問題。」

「殿下,請說。」

「一個什麼樣的人,能在冰封了很久很久之後,還活轉過來?」

「一個什麼樣的人,能在知道我的身份之後,還堅持用『你』來稱呼我、而拒絕用『您』?」

「一個什麼樣的人,能面對著一群來勢洶洶、長劍出鞘的士兵還保持平靜、淡然的神色?在他已經冒犯了我和我的侍女的前提下!」

「他很驕傲!他很強大!」賈天祥的聲音也在微微發抖:「可是,這不代表他就是乾隆大帝!」

「他是一個非常不平凡的人!」

「我同意您的觀點,殿下,但是……」

「這就足夠了!」姬勝情的眼睛炯炯有神,女人的賭性終於爆發了!

賈天祥只能保持沉默。

「今天晚上召開一場酒會。」此刻的姬勝情比往日還要漂亮得多:「我會找機會讓你們交談的。」

遠處正在做仰臥起坐的錢不離突然打了個噴嚏,結果就是肚皮抽筋,錢不離痛得用手緊捂著肚子:「我操!你不是說已經給我易筋洗髓了麼??」


第五章 尷尬的勝利

酒會,在那個世界就是錢不離最討厭的東西,充滿了虛偽,充滿了勾心鬥角的爭逐,就算是家族酒會,也往往成為內部矛盾的激發場所。

但是在姬勝情公主的強烈邀請下,錢不離還是答應了去參加酒會,當然,錢不離決不會被一個女人所左右,哪怕她是一個公主。有盛情難卻的小部分原因在內,真正的原因則是錢不離需要多多觀察整個城主府的形勢。平生第一次做賊,首要任務就是先觀察好退路!謹慎的錢不離要保證自己的安全,就算做賊不成功,也要做到能全身而退!

錢不離穿著一領看起來很華貴的淡黃色長袍,漫步在酒會中。這場酒會也難為姬勝情公主了,整個雪原城的貴族也就那麼小貓小狗三五隻,既要保證酒會的熱鬧,又要保證參加酒會的人有貴族的涵養、有貴族的氣質,姬勝情公主真是挖空了心思。

錢不離正盯著高大的圍牆出神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是那個公主吧?為了把握上風,錢不離沒有轉身,等著那公主先和自己說話。

一隻手摸上了錢不離的腰,公主怎麼變得如此大膽了?剛想到這裡,一陣劇痛從腰間傳來,錢不離歷來很討厭女人的這種小把戲,他惱怒的轉過身,整個人卻一下子呆住了。

來人並不是公主,而是那個小女孩……

原本粉裝玉琢的小女孩此刻顯得很淒慘,她的頭上纏著一層又一層的白布,簡直象戴著小瓜皮帽一樣,錢不離知道,那是因為她的頭上有傷,三處撞傷!小女孩的眼睛紅腫著,清澈如秋水的大眼睛現在變成了飽含淚光的小眼睛,不是一般的腫,腫得厲害,這是哭的……

錢不離只感覺自己嗓子發癢,他完全可以理解對方為什麼變成這種樣子,如果換成自己如此倒霉的話,興許也會找個沒人的地方痛哭一場。

錢不離分析得很正確,柯麗心中不但充滿了委屈,還很生氣,氣得發瘋!柯麗從公主那快樂的言談中知道,眼前這個人絕不像外表那麼簡單,他是個非常非常強大的人,但是柯麗不怕!

柯麗純潔!柯麗勇敢!柯麗不畏強權、不畏暴力!!

雖然公主說過,誰也不許對這個人無禮,但是柯麗有自己的辦法!她決定用自己純潔而憤怒的目光殺死這個讓人討厭的人!

在兩個人『含情脈脈』的對視中,錢不離首先敗下陣來,他的記性一向很好,小女孩頭上的三處撞傷好像……不是好像,是絕對,絕對和自己有關!羞愧的錢不離笑著點點頭,整理了一下自己長及腳面的長袍,然後把目光投向深邃的夜空中!錢不離突然想吟詩……

一直在觀察錢不離的姬勝情甜甜的笑了,她也跟著把目光投向了夜空,喜歡凝視天空麼?這是智者的習慣啊……

突然,錢不離感覺身前人影一晃,那個小女孩奇跡一般的升了起來,居然高過錢不離一頭還多,居高臨下怒視著錢不離。

錢不離餘光向下一掃,發現那小女孩不知道從哪裡搬來了一個椅子,她踩在椅子上當然要比自己高了。

「你……你真的很漂亮……」錢不離擠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調頭就走,做人千萬不要心中有愧啊!哪怕殺人也必須給自己找到殺人的理由!這是錢不離的明悟。

前面說過,錢不離很可能是小女孩的剋星,敗陣而逃的錢不離依然給柯麗帶去了致命的攻擊!

柯麗搬來的椅子好巧不巧的壓在了錢不離長袍的衣角上,錢不離來了個抽身急退,小柯麗當即就來了個人仰馬翻,重重跌落在地面上,這還不算,小柯麗的一條腿踢翻了酒桌,鋪天蓋地而來的美酒、水果、各式菜餚幾乎把柯麗那嬌小的身體活埋在裡面,痛哭聲終於爆發了,驚天動地的爆發了……

錢不離感覺自己一個頭變得有九個頭那麼大,繼續跑?雖然錢不離一向承認自己不是什麼好人,但是這種懦夫行為他還是做不出來的!錢不離咬著牙,硬著頭皮沖了回去,扒開各式菜餚,把小柯麗抱了出來:「你……受傷了沒有?」這純粹是大廢話!柯麗腿上的青紫還有臉上被盤子砍出的血痕已經給出了一個很明顯的答案!

號啕大哭的柯麗認出了誰在抱著自己,也不知道她從哪裡來的勇氣,竟然猛的偏過頭,一口重重的咬上了錢不離的肩膀。

錢不離苦笑著看向柯麗,他沒有做任何躲閃,有生以來,錢不離第一次甘心情願的任由一個『女性』蹂躪,這麼倒霉的女孩子……唉,咬吧、咬吧!

柯麗咬了幾口,發現對方一動不動,她疑惑的抬起淚眼,努力辨別自己有沒有咬錯地方,當確認無誤之後,柯麗再次義無反顧的咬了下去,咬得錢不離的白眉不停的顫抖著。

「柯麗!!不要無禮!!」姬勝情一臉緊張的跑了過來,她一方面緊張柯麗的傷勢,一方面擔心自己心目中的『乾隆大帝』被柯麗激怒。

柯麗抬起淚眼看著一向疼愛自己的公主,小嘴的嘴角已經委屈得向下咧成了半圓形:「嗚嗚……」

「唉,咬吧咬吧,我沒事!」錢不離一臉的正義凜然。

姬勝情看了看柯麗,又看了看錢不離,噗哧一聲笑了起來:「你們……真是……不知道乾先生聽過沒有,我們姬周國有句古話,不是冤家不聚頭啊!」姬勝情剛剛說完,臉就白了,雖然她是在開玩笑,但柯麗的身份只是一個侍女,硬把一個侍女和一個傳說中的帝王牽扯到一起,無疑是在侮辱乾隆大帝!

「你……胡說!」錢不離比姬勝情還要緊張,他承認,他很憐惜這小女孩,但憐惜不是喜歡,而冤家還有另一個含義,錢不離絕對不承認他和小柯麗之間有什麼『冤家』之類的關係。

「您教誨得對!」姬勝情膽怯的垂下了眼簾。

我又教誨什麼了我??錢不離簡直是哭笑不得。

柯藍小跑了過來,一把把小柯麗從錢不離的懷中奪走,看到小柯麗那淒慘的樣子,柯藍又急又氣,眼淚都流了下來。

小柯麗象見到了親人般,把頭靠在柯藍的肩膀上,雙手緊緊抓住柯藍的衣襟,哭聲愈發的大了。

但是不管柯藍心中的怒火有多麼強烈,她也不敢在公主面前做無禮的事情,柯藍用一種恨入骨髓的目光狠狠挖了錢不離一眼,抱著柯麗轉頭就走。

人都是喜歡同情弱者的,雖然他們無意站出來主持公道,但並不匱乏高尚的同情心,何況酒會中間的人不是自以為代表著人類精神集粹的貴族、就是和柯麗同樣身份的侍女和侍者,他們自然不對會錢不離有任何好感,無數道輕蔑、不屑、憎惡的目光都凝注到了錢不離身上,當然,還有幾分恐懼!

不管身處什麼地方、什麼年代,千萬不要以為身邊的人全都是傻子,如果你這麼想,那麼真正的傻子就是你!人的眼力雖然有高有低、各不相同,但他們都看得出來,連尊貴的公主也在那個年輕男人面前陪著笑臉,絲毫沒有為自己的侍女出氣的姿態,憑他們想站出去主持公道,無異於自取其辱!

「殿下,乾先生,這裡就交給侍者打掃吧,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談一談好嗎?」賈天祥伯爵手端著酒杯走了過來。

「好、好。」公主非常想繼續得到『乾隆大帝』的教誨,當然沒有意見。

「好、好。」尷尬的錢不離巴不得馬上離開這裡,他更沒有意見。

三個人魚貫走進一個僻靜的偏廳,不用姬勝情吩咐,幾個護衛已經悄悄的站在了門口,他們不會讓任何人打擾這次談話!

三人落座之後,賈天祥輕咳了一聲,開門見山的問道:「乾先生,有一個問題我很想知道,您知道北方那些野蠻的草原部落吧?您對他們有什麼看法?」

錢不離沉吟了一下:「草原部落?怎麼?他們總來找你們的麻煩麼?」答案錢不離倒是張口就可以編一個,但他要搞清兩方的關係,萬一他們是盟友,自己卻在貶低草原部落的話,豈不是費力不討好!

賈天祥歎了口氣:「何止是找我們的麻煩!當他們的日子風調雨順的時候,他們就仗著自己兵強馬壯,南下到姬周國洗劫一番,掠奪財物、奴隸,這是他們的秋獵!當他們遭受饑荒的時候,他們更是要南下洗劫,以掠奪糧食,這是他們的秋收!也就是說,不管他們過得好還是過得壞,姬周國的子民總是會受他們欺凌!可悲可歎啊……那些草原民族的人天生就是馬上的戰士,他們……」

「這個我知道,你不用說了。」錢不離揮揮手,打斷了賈天祥的話,就在今天晚上,他就要開始為天下第一賊的目標而奮鬥,可沒有時間聽賈天祥的廢話!而且對草原民族的戰略戰術,錢不離這個戰爭狂清楚得很!在錢老爺子的影響下,錢不離從初中開始就收集古今中外的各種戰例,做為一代天驕的成吉思汗,更是錢不離研究的重要人物。

姬勝情和賈天祥交換了一個『果然如此』的眼神,這個世界上誰最瞭解草原民族的戰鬥方式?當然是傳說中的乾隆大帝!這個男人竟然沒有禮貌的打斷了一個貴族的話,很明顯,他不想讓別人在自己瞭如指掌的方面指手畫腳!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9 10:30 AM

本帖最後由 jms0629 於 2009-2-11 09:12 AM 編輯

第六章 賊夢破滅

錢不離站起身,背著手來回走了兩圈,緩緩的問道:「你們見過蝗災麼?」

姬勝情露出了一絲懼色:「我見過,天啊!那真是太可怕了!」

賈天祥道:「我沒有見過,但是我的一個侄子曾經給我來過一封信,信裡詳細介紹了蝗災的場面,確實很可怕。」

錢不離點了點頭:「鋪天蓋地的蝗蟲總是從一個地方飛到另一個地方,所過之處、寸草不留!在世界的文明還沒有形成統一規則、沒有任何約束力之前,那些以掠奪為天性的草原民族在很多地方和蝗蟲是相似的,掠奪不止是他們的天性,還是他們的天職!他們喜歡在他人絕望的嚎叫中激發自己的熱血,他們習慣在他人飛濺的鮮血中品味自己的快感!他們崇尚暴力,他們是暴力的工具,而暴力是他們的靈魂!」

姬勝情和賈天祥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錢不離的話他們聽得只有七、八分明白,但這更顯出了錢不離無人可及的睿智!

「所以,在文明進化到一定程度之前,草原民族的野性會讓他們成為文明的踐踏者、毀滅者!對人類來說,這是一種極大的災難!」

「要對付草原民族,只能用強大的實力製造一個規則,用規則去鎖住他們的野性!」錢不離用這麼一句話結束了自己的演講:「所有的人,必須要尊重人類的文明,不會的我們教會他,學不會的我們禁錮他,而想反抗的我們就毀滅他!」

姬勝情的美目中爆出了一篷異彩:「您……就是因為他們不尊重文明,才拋棄他們的嗎?」

「我……我拋棄什麼了?」錢不離感到異常困惑,他有種雞同鴨講的感歎。

「我明白了!」姬勝情露出了心有靈犀的笑意:「從今以後,我絕不會再用類似的問題去打擾您。」

「那是最好。」再也不要和我打啞謎了,錢不離苦笑道:「希望你能記住今天的承諾。」

錢不離這些話落在姬勝情耳中,就完全變了味道,他默認了……天啊!這算是他的屈服麼??一個如此偉大的帝王屈服在我面前了嗎??

「今天就說到這裡吧。」錢不離站了起來:「我有些乏了,想去休息一下。」

這又是一件不合宮廷禮儀的事件,當群臣拜見帝王的時候,帝王不說休息,誰也不敢搶先離開!這是要殺頭的!但是這個年輕男子做起來卻做的非常自然、和諧,好似這種話他曾經說過無數次一樣,事實上,錢不離也確實說過很多很多次……在另一個世界,損友聚會的場面多了去了!

姬勝情一邊在腦海中幻想著當年的乾隆大帝召見各個部落首領、意氣風發、指天笑罵的場面,一邊盈盈站了起來:「乾先生,我派幾個侍女去服侍您好嗎?」

「不用了。」錢不離擺擺手:「我這個人喜歡自由、獨來獨往,不喜歡受拘束。」說完,錢不離已經離開了偏廳。

可惜女人的思路走進歧途之後是完全不可理喻的,錢不離的優點一下子又增加了一個,這是一個絕不會沉迷女色的奇男子啊!!

姬勝情看著錢不離的背影,幾乎看得癡了,臉頰上也浮現了兩朵紅雲。

「殿下,現在……我相信您的判斷了!」賈天祥感歎著說道。

「我的伯爵,您知道我看到什麼了嗎?」姬勝情微笑著,錢不離的背影早已消失,但姬勝情的目光依然在看著背影消失的方向:「是希望!我看到了我們的希望!」

「我也看到了,殿下!」一個人說胡話還好,兩個人都在說……真是讓人無語:「不過殿下,您要想辦法抓住他的心啊!」賈天祥語重心長的說道。

「我會做到的!」姬勝情露出了無比自信的神色。

這句話更是錯的離譜!因為主角本人已經換上了自己黑色的風衣,袖口、褲腳都用黑布包紮起來,好一副幹練的神偷風采!筆記本電腦重新裝回到密碼箱裡,而密碼箱被錢不離用數條黑布緊緊綁在自己背後,兩把珂而特手槍插在錢不離的腰側,訓練有素的他可以在一秒鐘之內拔槍、並射出五發以內的子彈,他保證會擊中目標!唯一不足的是錢不離向來不喜歡消聲器,這個時候後悔已經晚了,在這裡是無法搞到那種東西的。

錢不離拿過一塊木炭,把自己的眉毛塗抹成了黑色,將要成為世界第一神偷的錢不離怎麼會露出這種可笑的破綻呢?

最後,錢不離用一塊黑布蒙住了自己的臉,走到窗邊,炯炯有神的目光打量著外面的動靜,只剩下等待了!

等待是寂寞的,但,等待也是必要的!這個道理錢不離很早以前就懂。

錢不離並不懂這個世界的歷史,也沒有人告訴他,如果他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了一個神壇上的不可戰勝的神棍,他決不會去做什麼神偷!有句俗話說:寧為雞首、不做牛尾!可是明明有一個做牛頭的機會而不去掌握,無疑會讓人遺憾終生!就算到時候高唱著:上天給了我一個機會,而我卻沒有好好珍惜……如果再給我一個……那都是廢話,已經晚了!

但是做為主角的錢不離是不可能把機會推走的!別看他現在目光炯炯有神,對神偷的未來充滿了信心,但,該來的遲早會來!

真正的勇士也對自己不理解的東西而恐懼,什麼都不怕……那是傻子!公主的言談過於熱情,過於尊重自己,這些讓錢不離感到壓抑和擔憂,他不想把自己的生命演化成一枚棋子,交給迷茫的未來,他希望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所以錢不離選擇離開,盡快離開!

酒會上的歡歌笑語逐漸消散在風中,夜深了,在這個文明還不算發達的世界裡,夜生活遠遠不能和現代社會相比,城主府的人很快紛紛陷入了夢鄉,偶然傳來的腳步聲來自於那些巡夜的士兵!當然,這些都難不倒見識過現代武器的錢不離,小小的火把怎麼能和探照燈相比?

天上無月也無星,真是一個好天氣,做賊的好天氣!錢不離心中很高興,他握緊拳頭低聲鼓勵著自己:「天意!」沒錯,自己第一次做賊就遇上這種天氣,不是天意是什麼?

人總是枉自猜測上天,可惜直到最後他們才知道,此天意非真天意!

錢不離早就注意到柯藍抱著柯麗走進的那個房間,既然她們是公主的侍女,想必她們的住處和公主的住處相距不遠,錢不離把目標盯在了公主身上,要玩就玩大的!而且公主佩帶的必然是最值錢的飾品!

事實證明了錢不離判斷的準確,就在柯藍居處傍邊的房子前,有四個護衛正站在房門前,做為公主的貼身護衛,他們沒有象普通巡夜士兵一樣不時發出談笑聲,一個個拿著火把、身軀挺得筆直,威勢倒是有了,但效果……錢不離可沒發現。

一路匍匐前進,錢不離謹慎的繞了個大圈,繞到那房子的背後,他的動作放得很慢,兩隻耳朵也豎了起來,把呼吸聲壓得很低。夜戰靠得就是聽覺和感覺,如果有暗哨的話,錢不離希望自己能先一步發現對方的存在!

短短幾十米的距離,錢不離整整爬行了半個小時,顯示出了他過人的耐心!不要小看耐心,不知道曾經有多少強者都栽在不夠耐心上!

居然沒有暗哨?錢不離不屑的撇了撇嘴!這倒是錢不離小看城主府了,城主府分成內院和外院,內院住的都是賈天祥的家眷,和公主的一應貼身侍從,還有他這個傳說中的『乾隆大帝』,暗哨不是沒有,但都在外院到內院之間!這才讓錢不離撿了個大便宜。

自古就有那麼一句話:家賊難防!說的就是錢不離這種遭遇,由此可見錢不離賊之經驗的欠缺,做了一次最沒有技術含量的家賊,居然就敢瞧不起人了,真是豈有此理!

爬到窗戶前,錢不離緩緩站了起來,掏出隨身攜帶的小刀,插進了窗縫。事前錢不離觀察過,這裡的窗戶都是用一種木製插銷,用刀片很容易劃開的。

輕輕推開窗戶,錢不離跳了進去,毫無聲息的落在地上,然後回身把窗戶原樣關好。看到了沒有?這就叫智慧!錢不離不無得意的想到,萬一有人經過看到窗戶開了,豈不是要起疑心?唉……我真是想的太周到了,想失手都難!

屋裡的擺設非常簡單,沒有多餘的傢俱,想不到公主的生活也這麼簡樸?錢不離多多少少有些驚訝,他緩緩走到屋子當中,小心聽著床上傳來的呼吸聲,嗯!公主睡得很深!不過……這是什麼聲音???

一陣馬蹄聲從遠方傳來,越來越近,突然,一個嘶啞的聲音打破了城主府的平靜:「報!緊急軍情!!十萬火急,緊急軍情!!!」

城主府轟地一下就炸了,一處又一處燈火接連亮起,公主的護衛重重的敲了一下房門:「殿下,有緊急軍情!」

房子中間,錢不離目瞪口呆、欲哭無淚的站著,幾乎要傻了,不管是想藏起來還是從窗戶逃出去都來不及了,因為自己身後已經亮起了燈光!!

在最後的危難關頭,錢不離終於想明白,夜入民宅被抓個現行,驚慌逃竄的才是賊,大義凜然的不是官就是俠!所以他悄悄摘下自己的面罩,然後大大方方轉過身去。

「呀……」姬勝情驚呼一聲,旋即認出了那個只相識一天、就讓自己魂牽夢縈的男人:「你……你怎麼跑到我房間來了?」姬勝情突然想到了什麼,臉孔一下子漲得血紅。

「說呀……」姬勝情的聲音低得像蚊子在唱歌:「你……你怎麼偷偷跑到我房間來了!」

「因為……」錢不離幾乎要吐血,但,這並不能影響錢不離發出睿智而深遠的目光!錢不離的聲音也很平靜、安詳:「因為……我看到了一場即將來臨的暴風雨!」錢不離突然想起不是有緊急軍情麼?那麼……朕就開始胡扯吧!

姬勝情凝視著錢不離,她幾乎要迷失在錢不離那睿智的目光裡,事實證明,神之所以會成為神,並不是因為他本身的能力,而在於……一個美麗的誤會!

「我很擔心……」錢不離緩緩走到窗前,推開了窗戶,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憐惜之情:「你那稚嫩的肩膀將要怎樣去挑起重擔!」

門口的護衛終於發現了屋內的反常情況,門砰的一聲就被撞開了,四個護衛都衝了進來。

姬勝情連忙拉起被單,嬌喝道:「誰讓你們進來的?都給我出去!」

錢不離也轉過身,平靜的看著幾個護衛,在某種場合,平靜正代表著理直氣壯!

護衛們都認出了眼前這個傳說中的帝王,錢不離的經歷對他們來說並不是秘密,而且錢不離此刻的神態除了平靜之外還有幾分憐惜,就衝著這份悲天憫人的氣勢,打死他們他們也不相信這個男人會有什麼歹意,所以幾個護衛連忙退出房門,還把房門關得緊緊的。

「我知道你是一個大智者!我知道你能穿過層層的迷霧,看清前方的道路!」姬勝情披上外衣,緩緩走到錢不離身後,有幾分膽怯又有幾分期待的挎上了錢不離的胳膊:「我只想問你一句話,你……會陪我度過風雨麼?」

「當然。」錢不離凝視著面前的美人,露出了微笑:「只要你願意!」好像……混過去了?錢不離不由得在暗中吁了口氣。

「不管再大的風雨?」

「不管再大的風雨!」

第七章 即將來臨的戰爭

神偷之夢算是暫時破滅了,錢不離回到自己房間的第一件事就是脫去衣物,換上了那領淡黃色的長袍。有一個疑問一直縈繞在錢不離心頭,姬勝情公主不是愚蠢的女人,但她為什麼輕易相信自己那些並不高明的謊言呢?難道她真以為自己是那個什麼乾隆大帝麼?

留待以後再想吧,錢不離的思緒轉到了那個『緊急軍情』上,和所有的戰爭狂人一樣,只要聽到『軍情』二字,錢不離的情緒就開始高昂,既然那個女人如此信任自己,就幫她一次吧,錢不離為自己的滯留找到了合理的借口。

議事廳裡燈火輝煌,外邊有幾十個士兵手舉火把、排成了整齊的一排,氣勢顯得很緊張。錢不離大步前行,剛剛走到門口,裡面出來一個年紀在三十上下、一身盔甲裝束的軍人,他的頭上有一處創口,還沒有包紮,鮮血順著他的臉頰滴落在胸前。

「站住!」那個軍人突然伸手攔住了錢不離:「裡面正在軍議,閒雜人等不得入內!」

「我不姓閒!」錢不離淡淡的回了一句,繼續向前走。

「該死的貴族!」那個軍人以極低的聲音嘀咕了一句,好似無意般用肩膀撞向了錢不離。

錢不離輕輕一閃,繞到對方的側後,然後斜跨一步,用膝蓋撞上了那個軍人的腿後彎,胳膊向後一頂,那個軍人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上。

「真是有禮貌的好孩子!」錢不離齜牙來了一句,推開門走進了議事廳。

那個軍人轉過頭看盯著錢不離的背影,眼神又是震驚又是疑惑,而四周的士兵則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意。

一進門,錢不離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屋子中間長桌上的東西吸引了,是沙盤!居然是沙盤!在這個世界上居然有沙盤!錢不離心中泛起了一陣酸楚,想當初,他這個參謀可沒有少和沙盤打交道,真沒想到在這裡能遇到老朋友!

姬勝情和賈天祥交換了一下眼色,賈天祥微笑道:「乾先生,您以前見過這種東西?」

「當然!」錢不離頭也沒抬,聚精會神的觀察著沙盤。

「哼!」一個武將模樣的軍人接口道:「沙盤是一百年前的乾隆大帝首創的,後來雖然被幾個國家的偵諜探知、模仿,成為各國將軍們必備的法寶之一,但普通人窮其一生也休想見到一個,閣下真的見過?」

「廢話!」錢不離最討厭的就是別人打擾自己的思路,此刻他的語氣一點也不客氣:「這種東西我見得多了!」

姬勝情又在甜甜的笑了,當一個女人崇拜上一個男人之後,那個男人就變成了沒有缺點的完人,錢不離的粗魯在姬勝情看來也是別具魅力的,多有氣勢的男人啊!姬勝情相信錢不離,這種東西是他當年首創的,他當然見得很多很多……

那個武將勃然大怒,剛想發作,卻看到賈天祥伯爵在冷冷看著自己,他連忙低下頭去。委屈啊!他明明是因為那個男人對伯爵大人不禮貌,所以才挺身而出諷刺一下,誰知道伯爵大人竟然不領自己的情!

過了好半晌,錢不離才抬起頭,剛剛見到沙盤所產生的衝動已經消散了,錢不離的目光非常平靜:「出了什麼事?」

「我來給乾先生介紹一下吧。」賈天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用手在沙盤上指點著:「在開天冰川的這一方,歸屬於草原飛鷹部落統管,以前姬周國和飛鷹部落發生衝突時,戰場往往在距離雪原城二百餘公里的萁谷附近,可是這一次他們竟然躍過了開天冰川,偷襲我雪原城的領地!」

「詳細點。」錢不離淡淡的說道,他的話說得很自然,好像對方應該聽從自己的吩咐一樣。

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做『勢』!龍暢遊在大海、虎縱橫於深山,蛇潛藏在草叢、馬飛馳於平川!這就是它們的『勢』!

錢不離的『勢』是對決、是戰爭,換句話說,他是天才!操縱戰局的錢不離是狂熱的,同時,也是冷靜的!就連戎馬生涯幾十年的錢老爺子也深為錢不離的表現而震驚。

如果說踏進此門之前的錢不離還在為離開或者留下而猶豫的話,現在的錢不離已經無需做什麼選擇,因為他終於抓到了夢寐以求的『勢』!

做為一個有職而無軍權的參謀,錢不離能做的就是借用爺爺的能量,去參加軍內的每一次演習、不管大小演習他都要參加,沒有演習他就把自己沉浸在古今中外的戰例中,可惜這些都是虛的,錢不離找不到滿足感,這就像喝酒只能喝一口、玩女人只能摸一下一般,片刻的刺激只能帶來更深的苦悶。

此時此刻,錢不離再不會放手!

阻攔我的,都去死!

他是瘋子!

人們總喜歡用『瘋子』這個詞去形容某些戰爭狂熱者,但奇怪的是,無數聰明人都成了瘋子腳下不屑一顧的殘骸,也許能打敗瘋子的,只有另一個瘋子!

賈天祥凝視著錢不離,從錢不離的眼神中他看不出任何東西,但是他偏偏感受到了一種狂熱,賈天祥有些喘不過氣來,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你是什麼東西?敢對伯爵大人無禮!」另一個武將憤怒的站了起來。

「閉嘴!」姬勝情和賈天祥一起大喝道,姬勝情還很擔心的看了錢不離一眼,她怕錢不離會生氣,錢不離才是她的主心骨!

錢不離根本沒看那個武將,目光依然集中在賈天祥身上,他在等待著回答。

賈天祥穩了穩神,用手指著沙盤道:「開天冰川這裡有一條長達數百里、寬三十餘丈的冰淵裂縫,深不見底,如果飛鷹部落想從這裡偷越,是很困難的,再說在冰川上做戰,草原輕騎的威力根本發揮不出來,還比不上普通的重裝步兵,所以雪原城幾百年來都很平靜,往日我們只是派遣巡邏隊做例行巡視就可以了。」

「這一次,飛鷹部落居然在裂縫上搭建了一座吊橋,幸好,被我們的巡邏隊發現了。」說道這裡,賈天祥露出了幾分欣賞之色:「巡邏隊的頭目是我的一個外侄,他叫王瑞,他發現吊橋之後,並沒有急著進攻,直至傍晚抓到一個機會,強行攻擊毀壞了吊橋,不過……九十人編製的巡邏隊算上王瑞也只有兩個人逃回來,他們是用自己的生命守護我們的國土!這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好消息,在短時間內,飛鷹部落不可能再搭建一個同樣的吊橋,他們沒有援兵、也沒有補給!」

「有好消息自然也會有壞消息了?」錢不離的眉頭一挑。

「是的,飛鷹部落的首領札木合和他的弟弟粘罕還有他們的近衛輕騎兵都已經偷越進來了,看到事情敗露,他們馬上偷襲了我們金礦的守備部隊!王瑞曾派出兩組共六個人分別去金礦和雪原城報警,但是……我們並沒有得到任何警訊。」賈天祥露出了苦笑:「如果沒有意外的話,看守金礦的三千重裝步兵應該是全軍覆沒了,輕騎逃回來三百多人,人人帶血,可見戰鬥是非常激烈的。」

錢不離沉默了一會,突然露出譏諷的笑意:「我不知道應該用什麼詞來形容你們,你們居然漏掉了眼皮底下的一件事!」錢不離話鋒一轉:「我們的英雄呢?毀掉吊橋的英雄在哪裡?我要見他。」

賈天祥疑惑的看著錢不離,可惜錢不離並沒有解釋的意思,無奈賈天祥只好讓人先去把自己的侄子叫來。

不一會,曾經和錢不離發生『衝撞』的武士被人帶了進來,錢不離也不客氣:「你就是王瑞?」

王瑞疑惑的看了看賈天祥,又看了看姬勝情公主,低聲回道:「是的。」

「你們的巡邏隊巡邏每一次都按照固定的路線行走麼?」

「是的。」

「昨天是誰負責巡邏?」

「不是我,是古裡安,不過昨天古裡安回城的時候被一個平民驚了馬,結果撞在了城門上,到現在還昏迷不省人事,按規定我的巡邏隊到明天才和古裡安換防,可看到古裡安傷成這個樣子,我想我多辛苦一天也累不到哪裡去,誰知道……誰知道我的弟兄們就這樣……」王瑞越說神情越黯然,看起來他和他的手下之間關係很好。

「公主,你有時間應該去拜祭城門了,它立下的功勞並不比王瑞小!」錢不離冷笑一聲:「伯爵大人,我請教一個問題,如果你想在裂縫上搭建一座吊橋,日夜施工的話最少需要多長時間?」

一語驚醒夢中人!賈天祥一直在為如何對抗飛鷹部落最精銳的近衛輕騎而發愁,此刻他一下子明白過來,臉色變得蒼白:「就算我一點不做掩飾,全力施工最少也需要五天!」

「假設那個什麼古裡安不是內奸,消極怠慢軍情的罪名他也逃不過去。不過,也許我的話武斷了一些,我不知道你們的巡邏隊是怎麼調派的。」錢不離冷冷的說道。

「不,您的話是正確的!」賈天祥眼中噴射著憤怒的火焰:「整條裂縫上,地勢平坦、兩岸高低差距不大,適合架設吊橋的地段一共有四處,每天都會有四個巡邏隊做例行巡查,如果是消極怠慢,絕不會造成這種後果!」

賈天祥來回踱了幾步:「任帥!」

一個武將驀然站起:「在。」

「你馬上帶著人把古裡安和他的巡邏隊所有人員全部抓起來,不許放跑一個!」

「是!」任帥答應一聲,轉頭離去了。

錢不離凝視著沙盤上標明金礦的位置:「飛鷹部落的近衛輕騎一共有多少人?」

「據我們逃回來的士兵說,應該有五千左右的騎兵,還有不到一千的步兵。」

「步兵?草原部落怎麼會有步兵?」

「這個我知道。」王瑞接口道:「開天冰川的山勢雖然比不上崑崙冰川的險峻,但還是非常不適合大部隊行軍,我埋伏的時候親眼看到,他們的戰馬不斷有跌落到冰川下活活摔死的,人也死了不少。那些步兵應該是在行軍中失去了戰馬的士兵吧?」

錢不離疑惑的看著王瑞:「那你們是怎麼巡邏的?用腳?」

「我們有雪橇,大人。」王瑞的態度越來越恭敬,眼見尊貴的公主殿下和賈天祥伯爵都沉默不語,只有這個男人在不停的發問,傻子也能看出來這個男人的地位了:「我們姬周國的行軍犬是大陸上最好的行軍犬,而且在雪原上,雪橇的速度要比馬快得多!不過行軍犬的數量不多,剛剛夠配備我們巡邏隊的。」

錢不離轉向賈天祥:「第一個回來報警的人好像是騎馬吧?」

「那正是我,大人。」王瑞道:「行軍犬再強壯,耐力也比不上馬,當我趕到一個哨卡附近時,拉雪橇的行軍犬幾乎都累癱了,我換了哨卡上的戰馬才趕回來的。」

錢不離沉思了半晌,喃喃的說道:「奇怪了……飛鷹部落只是行軍就造成這麼大的損耗,他們在冰川那一邊的損耗也可想而知,還要動用大批人力去建造吊橋,首批通過吊橋的還是飛鷹部落最精銳的近衛輕騎,這些……給我一種孤注一擲的感覺!我想不通,你們這裡有什麼東西值得他們如此拚命?」

賈天祥歎了口氣:「這個由我來告訴你吧!我們的陛下是一代明君,他不甘心屢屢遭受草原民族的侵擾,所以在十年前,陛下制定了一個以騎對騎的計劃!但是,想大規模的組建精銳騎兵需要一筆龐大的財富,而且很難說服內閣通過這項決議,陛下的計劃要花費整個姬周國整整五年的總收入,花費實在是太大了。」

「最重要的是,現在的姬周國與大陸上的不列顛帝國、羅斯帝國、美洲合眾國簽署了軍事協定,為了大陸的安全與和平,任何一個國家也不得擅自擴兵,如果姬周國的擴兵被洩露出去,必然會引起一場浩然大波!萬一爆發了戰爭,整個大陸都會被捲進來的。」

「但是,陛下始終不甘心放棄自己的計劃。正巧那時在開天冰川附近,發現了蘊含量非常豐富的大金礦,也就是現在的雪原金礦,陛下認為這是個天賜良機,陛下命令我隱瞞金礦的產量,把多餘的黃金隱藏起來,以備將來!」

「其實雪原金礦的產量比世界第一金礦阿拉斯加金礦的產量還要多,我只上交內閣十分之一,就已經讓雪原金礦排名世界前十名了!」

「什麼???」除了公主以外,其餘的人一起發出了驚歎聲。

賈天祥的目光轉冷,從廳中幾人身上一一掃過:「這是一個天大的秘密,你們都是我的心腹,我信得過你們,今天我把秘密說出來,是為了讓你們做好準備,如果飛鷹部落是為了黃金而來的,戰爭會空前殘酷!如果有誰把這個秘密洩露出去,代價……你們知道會有多大!叛徒是我們整個姬周國的敵人!!你們可以背叛我,但是請你們不要背叛國家!」

「大人!」一個身材高大,臉上帶著幾分英氣的將官騰地站了起來:「我以我整個家族的名義發誓!決不會背叛大人,更不會背叛國家!!」

在他的感染下,數個將官都站了起來,「我發誓……」「我發誓……」

「好了,你們都坐下吧。」賈天祥有些疲倦的揮揮手:「可惜,秘密存在的時間長了,就免不了出現失漏,就在幾年前,帝都已經隱隱出現了風聲,但最後都被陛下巧妙的應對過去。這一次……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

「是帝都的某位大人物和飛鷹部落有勾結吧!」錢不離淡淡的接道。

「是的!」賈天祥露出了敬佩的神色,在這之前,他佩服的只是對方曾經立下的『功績』,現在他深深為錢不離敏捷的心智而折服。

錢不離笑了一笑,繼續凝視著沙盤。

「我還有一個不太成熟的猜想。」賈天祥歎道:「他們不只是為了黃金而來,他們應該還有一個目標,那就是……抓到我們的公主!」

「公主?」錢不離的目光從沙盤上挪開,轉向賈天祥:「我承認公主的美麗與尊貴,但是……如果一場戰爭的目標是一個女人,就顯得有些兒戲了。」錢不離每到關鍵時間就喜歡直來直去,矯情往往會壞大事,雖然他的話有些傷人,但一個不愚蠢的公主是會理解自己的,錢不離需要真相,因為準確的判斷就來自於真相!

賈天祥微微一笑,沒有回答錢不離的疑問,只是笑看著公主不語,低調的賈天祥知道什麼時候應該收斂自己的光芒,尤其是不能去搶佔公主的舞台!

「我的舅舅是萁谷夾脊關的主將,我只有這一個舅舅,他一直都很疼愛我。」姬勝情對著賈天祥露出一個感激的微笑:「如果他們真的抓住了我,利用我的身份,前後夾擊的話……」姬勝情沒有把話說得太直白,她相信憑『乾隆大帝』的能力完全可以理解她的潛意。一個女俘的下場是可想而知的,哪怕她的身份再尊貴,先不說她的舅舅會不會發瘋、失去理智,單是對整個守軍的士氣也將造成致命的打擊!

「我明白了!」錢不離右手握拳,在左掌心輕輕敲擊了幾下,目光閃爍著:「一筆驚人龐大的財富,一把深入中原腹地的鑰匙,如果換成我,我也會孤注一擲的!」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9 10:31 AM

本帖最後由 jms0629 於 2009-2-11 09:14 AM 編輯

第八章 臨陣易帥

「我們應該怎麼辦?」姬勝情用期待的目光看著錢不離。

錢不離掃了幾個武將一眼:「大家的意見是什麼?」

賈天祥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他在用自己的動作暗示公主。前半段,一直是他和錢不離對話,下面就應該輪到姬勝情發揮了。

姬勝情輕咳一聲:「現在有三種意見,第一種是主動出戰!飛鷹部落的近衛輕騎雖然是非常精銳的騎兵,但他們在強襲中損耗嚴重,何況他們先行攻擊了駐守金礦的的部隊,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他們自己受到的傷亡也不會小!除去這些還有一個重要因素,近衛輕騎越過了整座冰川,在冰川上是無法修整的,再加上一場殘酷的戰鬥,他們已經疲勞到了極點!如果我們能集中兵力去偷襲的話,應該能佔據上風!嗯……這是任帥將軍的意見。」

「第二種意見是防守!王瑞已經成功的毀掉吊橋、切斷了他們的補給,為我們爭取到了優勢,我們當然要利用這個優勢!只要我們能據城防守、耗上幾天,就可以把他們耗跨!到時候,勝利會輕而易舉的落在我們手中。這是杜兵將軍的意見。」

「第三種意見是馬上撤退!飛鷹部落的損耗再大,也比毫無準備的我們要強很多,而且現在我們看到的都是浮出水面的陰謀,水面下面有什麼,我們無法看清!與其舉兵冒險,倒不如迅速脫離戰場!這是賈天祥伯爵和王瑞隊長的意見。」

錢不離掃了王瑞一眼,無知者才能無畏!王瑞並不是孬種,從他帶領巡邏隊冒死毀掉吊橋就可以看出他的膽量,從他在此刻提出撤退的意見裡又可以看出他的謹慎,他並沒有被自己的大功沖昏頭腦!雖然他的官銜最低,不過在錢不離的眼中,王瑞是個將才!

賈天祥接道:「我解釋一下,黃金的儲藏點,並不在雪原城,所以只要我們能安然帶著公主離開,就等於挫敗了飛鷹部落的陰謀!」

議事廳中暫時安靜下來,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錢不離身上,當然,除了姬勝情和賈天祥之外,別人的目光並不怎麼友好,他們想不通公主殿下和伯爵大人為什麼這樣相信那年輕人。

錢不離沉默了一會:「雪原城裡能調用的兵力有多少?」

賈天祥道:「加上那些逃回來的騎兵,我們的騎兵可以重新組建一支千人大隊,把城裡的巡邏隊和警備隊召集起來,我們還有兩千多步兵。」

「他們有沒有戰鬥經驗?」

「這個……有一部分士兵是參加過戰鬥的。」

「一部分是多少?我需要確切數字!」

賈天祥的神色有幾分尷尬:「很少的一部分,不過我可以保證,我的部隊在訓練上一直是非常嚴格的。」

錢不離再次陷入了沉默,這一次他的眼光沒有盯在沙盤上,反而看著天花板出神,好似在盤算著什麼。

「軍情緊急,請閣下不要再耽誤時間!」一個對錢不離不滿的武將冷冷說道。

「已經來不及了。」錢不離淡淡一笑:「我反對第一個建議。」

「為什麼?」

「大家都有過一種經歷,那就是男人的第一次都是笨拙而緊張的,而且通常硬不了多久就會軟下來……」

饒是議事廳中愁雲密佈,爆笑聲還是不可竭止的響了起來,賈天祥哭笑不得的看著錢不離,而姬勝情的臉漲得通紅,頭垂得低低的看著自己的腳尖不語。

錢不離的神情一冷:「我的意思是,不要期待從來沒有上過戰場的士兵!如果我軍佔了上風,讓他們衝上去錦上添花倒是可以,但一旦陷入苦戰,他們馬上就會崩潰!飛鷹部落的近衛輕騎就算損失再嚴重,也不是這些沒有經驗的士兵可以抗衡的,所以,我們絕對不能和飛鷹部落正面做戰!」

「至於據城固守,這種方法看似很穩妥,實際上是個笑話!」錢不離搖了搖頭:「他們可以建造一座吊橋,就可以建造第二座,他們的補給斷不了幾天!而且別忘了他們都是騎兵,實在不行完全可以殺馬充飢,等他們熬過難關,我們就慘了!」

就在這時,任帥從外急匆匆跑了進來:「殿下、伯爵大人!我們的哨卡已經發現了敵人的騎兵前隊!用不了多長時間,敵人就到雪原城了!」

如果說錢不離對戰爭是狂熱的,那麼姬勝情對他的崇拜也是狂熱的,錢不離說的每一句話,姬勝情都牢牢的記在心底,聽到這個意外的消息,姬勝情一下子反應過來:「您……您剛才說來不及了,難道您已經預料到他們會在強襲金礦駐軍之後繼續強襲雪原城嗎?」

錢不離笑了笑,沒有回答姬勝情的話:「誰能告訴我,飛鷹部落的族長札木合是個什麼樣的人?」很多時候,故作高深比慷慨陳詞更能引起他人的遐想。

這個意外的消息帶來了非常大的震動,大部分人都沉浸在對未來的擔憂中,賈天祥恢復的最快:「札木合是個很有能力的人,他曾經自稱是『小乾隆』!不過飛鷹部落先天不足,經過了……」

「我不需要那麼多。」錢不離擺了擺手:「一個字!你用一個字來形容札木合!」

賈天祥苦笑起來,用一個字來形容一個人難度是很大的,賈天祥想了一會:「狂!不過……您千萬不要以為札木合是一個狂妄的人,此人用兵奇詭難測,在草原各個部落的角逐中,能屢屢挫敗強敵、佔據上風!就連我姬周國的上將尉遲風雲,對上了札木合,也只能據關死守,不敢出城迎戰。」

「我知道應該怎麼做了,一代名將不是麼……」錢不離的眼睛亮了起來,旋即話題一轉:「我要指揮權!!」

賈天祥含笑望著姬勝情,姬勝情盈盈站了起來:「我以姬周國長公主的名義,賜封乾……乾……乾先生為雪原城統領!一應軍務,全部由乾將軍決斷!如有違抗者,立斬不怠!」看樣子,姬勝情和賈天祥早已商量好如何賜封錢不離了。

「我叫錢不離,以後公主殿下還是稱呼我的名字吧。」錢不離感到很無奈,沒想到在這個世界還得使用原來的名字,錢龍是不能再用了,又不能隨便起一個。

「好的,錢不離?這個名字真有意思。」姬勝情掩口而笑。

錢不離可沒有心情調情,臨陣易帥本來就是軍中大忌,但是錢不離不得不這麼做,將要來臨的是一場勝負已分的戰役,除了自己以外,錢不離不相信還有誰能力挽狂瀾。

「城內戰鬥力最弱的部隊是哪一支?」

賈天祥想了想:「應該算是警備隊吧。」

可笑的對答,身為一城軍隊的統領、將要指揮戰役的統領,連自己掌握著哪些力量都不是很清楚,還能取得勝利嗎?議事廳中幾個武將目中都露出了絕望的神色。

「杜兵聽令!」錢不離發出了第一道命令。

「在!」杜兵站了起來,不管內心服還是不服,姬勝情那『立斬不怠』四個字還在廳中縈繞,他可不想自己成為新統領立威的靶子。

「敵人騎兵前隊馬上就要到了,由你率領警備隊出城迎戰。」

「您……您是在開玩笑麼??」杜兵的眼睛瞪得老大,還算英俊的臉已經扭曲得不成樣子:「您讓我率領警備隊迎戰近衛騎兵??這根本就不用打!那些警備隊只要遠遠看到騎兵的影子就會先行崩潰的!」

「如果你說的這種情況真的發生了,我就給你記上一功。」錢不離淡淡的說道。

杜兵的雙拳握得發白,眼睛如惡狼一般,狠狠的盯著錢不離,過了半晌,他一口唾液就唾在地上,然後旋身向外走去。廳中眾武將用一種複雜的目光盯著杜兵的背影,這道命令根本就是讓杜兵去送死,用警備隊去拼精銳騎兵?可能生還嗎?

「慢著。」錢不離不緊不慢的補了一句:「在警備隊潰逃的時候,我希望你能第一個逃回城裡來。」

「我呸!」杜兵轉身怒吼道:「我寧可戰死沙場,也決不願做一個懦夫!」

「這是命令!」錢不離無視對方的挑釁。

「你……您的意思是……讓我去誘敵?」杜兵總算是明白了點什麼,他的稱呼也從『你』轉變了『您』。

「就算是吧。」錢不離一笑:「不過,我希望警備隊的潰逃能真實些。」

「可是……我們的埋伏在哪裡??」杜兵的心情雖然舒服了不少,但又有了更多的疑問。

「你問得太多了。」錢不離轉向賈天祥:「伯爵大人,我們出去見識一下近衛輕騎的風采吧。」

「如您所願!」賈天祥微笑著站了起來。


第九章 名將與猛將

深夜,放眼望去,再好的眼力也無法看清敵人的移動,能看見的只有無邊無際、好似能吞噬人的黑暗,不過,馬蹄發出的咆哮聲越來越響亮了,所有的人都知道,敵人已經逼近了自己。

杜兵帶領著四百餘名警備隊員排列在護城河邊,陣勢顯得不是很規則,當然,如果要求這些警備隊員象正規軍一樣,確實強人所難了一點。

警備隊員手中都舉著一枝火把,火把發出的火光是顫抖的,或者說,他們的身體是顫抖的,顫抖通過手再傳到火把上,塑造出了一團又一團狼狽的火焰。

人在某些時候可以忘了疼痛,但忘不掉恐懼,就如這些警備隊員一樣。火把顫抖的頻率太大了一點,不停的有油點滴落在手上,可是卻沒有一個人喊痛,警備隊員們的目光直勾勾望著前方,等待著,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如果等到看到敵騎再逃跑的話,很可能被對方趁勢衝破城門,想到這裡杜兵轉過身,瞄了自己的裨將一眼,那裨將二話不說,轉身向城內狂衝而去。

本已達到臨界點的警備隊員們在一瞬間就崩潰了,一個個怪叫著轉過身,向著城門蜂擁過去。他們知道自己早晚也會死,但如果不逃回去馬上就會死!一寸光陰一寸金的道理往往是那些瀕臨死亡的人才能領悟的。

杜兵本想裝模作樣的呼喝幾聲,但在事實上卻由不得他自己做主,就像小草在狂風中無法自主一樣,杜兵連人帶馬被警備隊員裹挾著向後退去。

掉在地上的火把還在燃燒,在火把的餘光中,一個又一個模糊的身影出現了,「放箭!」錢不離厲喝了一聲。

任帥愣了一下:「大人,敵人離我們還遠,還是等一等再放箭吧。」

「放箭!!!」錢不離勃然大怒,雙眼射出了森冷的寒光。

任帥一咬牙:「旗官聽令,放箭!」

隨著一聲聲弦響,數百隻箭矢茫然飛向了夜空。

任帥眼中露出了恨恨的神色,在他看來,公主殿下瘋了、伯爵大人也瘋了!居然任命這個白癡做統領!如果在等上一下,等敵人衝近了再射箭的話,多了他不敢保證,三輪連射最少也要幹掉一百個敵兵!這個白癡在做什麼??

號角聲驀然在夜空中響起,近衛輕騎的速度迅速慢了下來,札木合勒住韁繩,鷹鷲般銳利的眼睛冷冷打量著雪原城。

札木合今年還不過四十歲,如果他願意把自己的鬍子剃光的話,他是一個長得很年輕的人,歲月的風霜並沒有在他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跡。他的裝束和近衛輕騎們差不多,沒有刻意顯示一個族長的尊貴,不過他背上的弓卻比別人的弓大上許多,他的戰馬也比別人的戰馬要高大。

「大哥!怎麼停下了?讓我去把城門搶下來吧!」一個壯漢從後面趕了上來,他的上身赤裸著,好似在冰天雪地中也感覺不到寒冷,身體上蒸騰著的濃濃霧氣,讓這個壯漢看起來就像一頭凶獸。

「晚了點。」札木合搖了搖頭,雪原城的城門已經緩緩落了下來,十幾個警備隊隊員竟然被關在了門外,他們瘋狂的用手、用腳、甚至用頭去撞擊城門,被人拋棄的滋味並不好受,他們用絕望的聲音痛罵著。

錢不離的手不為人所覺的顫抖了一下,如果他有別的選擇,他也不願意這麼做,無視生命絕不是一個褒義詞!但是錢不離又不得不這麼做,己方不管從什麼方面都佔據著劣勢,不出奇招就沒有任何希望。

其實錢不離就是在賭,賭那札木合是一代名將焉或是一代猛將!如果是後者,自己無疑是出了個昏招,本已不高的士氣在那些絕望的哭喊叫罵聲中又降了三分!錢不離長吸了一口氣:「擂戰鼓!!」

又是一篷亂箭射來,射到了近衛輕騎前三、四十步遠的地方,札木合臉上露出了輕蔑的笑意:「真是南國無大將!!」

「大哥,讓我帶著人去攻城吧,雖然我們沒有雲梯,但我們有長索!飛鷹部落的勇士只要手中有長索,就沒有翻不過去的高山!」札木合的弟弟粘罕又在請戰,他身後的將士們發出了轟然叫好聲。

「用不著了。」札木合搖了搖頭:「這一路上不少孩子們沒有死在敵人的箭下,反而倒在冰雪中,讓我心痛啊!來人,傳令下去,馬上紮營!」

「大哥!!」粘罕怪叫起來:「為什麼要紮營?讓我帶著人去攻城吧!只需要兩個衝鋒,我一定把雪原城攻下來!」

「粘罕,為大將者,必須要見微知著!」札木合手中的馬鞭向前方一指:「你看到沒有?第一:他們竟然把自己人關在了門外;第二:他們已經放出了五輪箭,可連我一個孩子也沒有傷到;第三:城上的旗幟雜亂不堪,忽左忽右;知道這些代表著什麼嗎?代表著雪原城的守將已經驚惶失措了!」

「那不是正好?!大哥,我一個衝鋒就能把雪原城打下來!」

「我不想再讓孩子們白白流血了。」札木合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城門口的十幾個警備隊員突然脫下了衣服,一邊搖動著一邊向近衛輕騎跑去,看樣子他們已經做出了決定,既然被自己人拋棄了,那就去投降敵人!

「臨陣叛敵者,殺!」錢不離冷冷的下了一個命令。

任帥臉上露出了黯然的神色,叛敵?叛敵還不是被你這個白癡逼得?!連一個敵人也沒能殺死,反而要先殺自己人!任帥眼中有莫明的光芒在閃動,好似在考慮一個決定:「放箭!」

對射程之內、靠著雙腳移動的靶子,雪原城的箭手們表現出了良好的訓練素質,只一輪齊射,就放倒了十幾個警備隊員,中箭最少的也中了十幾箭,頹然倒地。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9 10:31 AM

本帖最後由 jms0629 於 2009-2-11 09:15 AM 編輯

第十章 誰是白癡

札木合放聲大笑起來,簇擁著他的騎兵們也在跟著笑,笑聲如波浪般捲上城頭。任帥的雙拳握得死死的,悲憤而無語,他手下的士兵們也不比自己的首領強多少,竟然有幾個箭手暗中流下了眼淚。

錢不離這一方可算是士氣盡折,但錢不離並沒有指望著士氣做戰,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士氣除了能留下一段可歌可泣的詩篇外,一無是處!

札木合轉頭道:「穆克,你去通知中軍,讓他們分成兩路,在雪原城的東門和西門紮營。」

粘罕一愣:「大哥,南門呢?」

「南門?南門當然要給他們留出來。」

粘罕有些著急:「那他們要是跑了怎麼辦?」

「這正是我的期待!」札木合笑了起來:「他們能逃到哪裡去?他們能跑得過我的近衛輕騎嗎?而且你不要忘了,我們可不是孤軍啊!」

「粘罕,做戰不要只求痛快!我們遠途奔襲,沒有攜帶任何攻城器具,雖然我相信你的能力,但你想過我們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沒有?城破之後還有讓我們頭疼的巷戰,等到我們抓到了公主,我們最少也要付出幾百名、甚至上千名勇士的生命,而這都是不必要的!」札木合知道自己弟弟的性格粗放,但他還是希望粘罕能多領悟些東西。

「你看看,城頭上旗幟在亂晃,這說明在士兵中產生了騷動!那個守將的懦弱無能讓他們失去了最後一個機會!兵是將的膽、將是兵的魂,勇敢的士兵絕不屑於為一個懦弱無能的主將賣命!所以我用圍三厥一的辦法,逼著那些士兵們做出一個選擇,是繼續做戰,還是逃跑!你以為他們還有勇氣做戰麼?」

粘罕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咧著大嘴一笑:「大哥,我懂了,你是說我們根本不用動手,嚇都能把他們嚇跑?!」粘罕是在馬背上成長起來的戰將,雖然性格粗豪,但沒傻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不錯!孩子們這一次受苦了,我不想再讓他們有什麼損失。」粘罕冷冷一笑:「孩子們!亮火把!!」

隨著一聲整齊的應諾聲,一支又一支火把亮了起來,火把是草原輕騎隨身必帶的物品,只不過這一次為了盡快奔襲雪原城,他們一直沒有點上。

城頭上的士兵們眼中露出了懼意,論軍容、論氣勢,對方都遠遠超過了自己,絕望的情緒在士兵們中間瀰散開來。

藉著火光,錢不離看清對方已經在搭建帳篷了,不由得長吁了一口氣,他這時候才發現,自己手心已經滿是冷汗!

賭對了!終於成功的扳回一局!一個猛將會為了勝利而不惜付出任何代價,而名將在唾手可得的勝利面前,往往會盡可能最大限度的保存實力,錢不離就是在賭札木合捨不得自己的近衛輕騎。

錢不離最怕的就是札木合發現守城士兵鬥志昂揚,那樣他很可能選擇繼續進攻,到時候就算自己打光了所有的子彈,成功守住了雪原城,可是明天怎麼辦?

左右環顧,很多士兵在自己的目光掃到時都低下了頭,不過那份敵意卻無法掩飾,錢不離能清清楚楚的感覺到!一絲苦笑浮上了錢不離的嘴角,這是何苦來由?真不應該管這種閒事啊……

寂寞,深入骨髓的寂寞,這是此刻的錢不離唯一的感覺,自己所做的是為了保住他們的命,可換來的卻是他們的敵意!

錢不離索然轉身,迎面對著上姬勝情含笑的目光,目光中除了信任之外,還有幾分感激。錢不離不知道姬勝情對自己的信任從何而生、從何而來,但他知道這份信任是真摯的,好吧……就算是為了她……而戰!!

「我們回去吧,時間不多了,必須要盡快找出一個方案來。」錢不離微笑著對姬勝情說道。

「還有什麼好商議的!」因為極度的憤恨,任帥一點沒有掩飾自己眼中的輕蔑:「身為武將,明日我死戰便是!」

「那是你的責任。」錢不離沒有理會任帥,竟自向城下走去:「而我的責任是怎麼樣消滅他們。」

「哈哈哈……我看你簡直……」任帥的話沒有說完,就被身後的杜兵一肘打斷了。

「老杜,你幹什麼??」任帥怒道。

「跟著去看一看。」杜兵看著錢不離的背影,若有所思的說道:「事情不那麼簡單!」

「看什麼?看那個白癡麼?」

「他是白癡?他能蛛絲馬跡中看出古裡安是內奸,而你、我都沒看出來?」杜兵玩味的一笑:「如果他是白癡,那你……不是連白癡都不如?」

「你……」任帥本已怒極,但旋即就察覺杜兵話裡的涵義,愣在那裡。能做上將軍的,哪怕是小將軍,頭腦自然不會簡單。

「走吧。」杜兵再次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任帥。

×; ×; ×;

議事廳中依然是愁雲密佈,除了姬勝情還賈天祥之外,其他的人根本就笑不出來,誰見過馬上要上刑場的人能面露微笑的?

「報!」

「進來。」

門開處,王瑞大步走了進來:「殿下,大人,斥候已經查探清楚,東、西、北門都有敵軍,只有南門沒有。我們的斥候探得很遠,不要說敵軍,連敵人的斥候都沒發現。」

錢不離從深思中抬起頭來,他已經打定了主意,雖然錢不離喜歡出險招,但他從不把所有的希望都壓在上面,而這一次,他卻別無選擇!費勁心計,才爭取到半天的時間,如果再猶豫下去,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王瑞猶豫一下:「大人,我看他們是用圍三厥一的辦法,誘惑我們逃走!」

「既然他們希望我們逃走,那我們就逃給他看。」決心已下,錢不離的神情輕鬆了不少:「要不然,我擔心札木合會哭鼻子啊……」

第十一章 調兵遣將

除了姬勝情和賈天祥能笑出聲之外,其餘的人都在面面相覷,任帥也不禁承認自己錯了,這個年輕人絕對不是白癡,而是一個……瘋子!!

「不過,我猜他們一定要派出追兵。」

廢話!所有的武將都在心中暗自罵了一句。

「應該派人去阻擋追兵……」錢不離還在說著廢話,他的目光旋轉了一圈,落在了王瑞身上:「王瑞,我給你一百個人,你去阻擋追兵。」

王瑞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陪笑道:「大人,請您再重複一遍,我剛才……聽錯了……」

「我給你一百個人,由你來阻擋追兵!」

王瑞呆在那裡,今天這耳朵怎麼犯怪毛病了?他抬起頭看到其他人,希望能得到真正的軍令。

任帥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荒誕!你根本就是讓別人去送死,你自己怎麼不去?!」

王瑞終於明白了,他沒有聽錯!看著錢不離那平靜而溫和的微笑,王瑞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長吸了口氣:「大人,我知道我冒犯過您,您的軍令……我可以接,但是我不想讓別人陪我去送死,我自己去阻攔敵軍吧!請大人放心,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我絕對不會放過一個追兵!」

「可是……」錢不離還在微笑著:「我希望你不但阻攔住追兵,還要消滅敵騎的先鋒部隊!你一個人能完成任務麼?你確定??」

「……」王瑞現在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他有個想當堂自刎的念頭。

「你過來。」錢不離衝著王瑞招招手,然後附耳低聲說了起來。

錢不離的話顯然沒有白說,王瑞的神情由木然轉成驚訝,最後變成了狂喜,他單膝跪倒在錢不離面前:「遵命!大人!」說完,王瑞興沖沖站起來,向外跑去。

錢不離笑了笑,總算得到一個人的尊敬了麼?不容易啊……

「等等!」任帥一把拽住王瑞,搶奪王瑞手中的令箭:「小子,別那麼傻!他是在讓你去送死!把令箭給他,讓他自己去!!」

「你幹什麼……」王瑞極力掙扎著,把令箭象抱寶貝一樣抱在懷裡:「不要……不要搶我的大功!!」

「大……大功?」任帥傻住了。

王瑞趁機脫出身,一溜煙就跑沒了影。

杜兵是賈天祥座下最富智謀的武將,見到王瑞的樣子,他的頭腦飛快的運轉起來。難道想設伏?不可能!真正的戰爭可不是兒戲!

姬周國有一本很流行的書,叫《三國傳》,裡面倒是有很多埋伏的例子。哪怕雙方的兵力對比懸殊,只要設下埋伏,把敵人引進峽谷之類的場所,伏兵一擁而上,敵人馬上就會潰敗。不過這些例子對真正的將領來說,都是非常荒誕的!

哪怕最魯莽的統帥,手中的斥候絕不會低於總兵力的半成,如果有一支十萬大軍,那麼隨軍而動的斥候最少也要有五千人,還是最少!斥候在大軍前後、側翼方圓幾十里的範圍內縱橫穿梭,什麼樣的埋伏能不被斥候察覺?

歷史上有名的官渡之戰,也不像書裡寫得那麼簡單,兩個梟雄對峙了差不多整整一年,雙方的軍隊不停的穿插、移動、攻擊,可誰也找不到對方的破綻!直到第二年春,曹操才抓到機會,成功偷襲了兩次,徹底毀掉了對方的補給,最終獲得了勝利。之前呢?曹操偷襲了多少次?又被對方發現了多少次?曹操又防範住了多少次偷襲?按照《三國傳》的說法,曹操是等到許攸獻計,才抓到機會的,這又是個笑話!在那之前,曹操和袁紹什麼都不做麼?兩支龐大的軍隊對峙在河邊,比賽吃糧食還是比賽唱歌?

杜兵猛的站了起來,看向沙盤,就算書中那種神話式的偷襲能使用出來,一百個人能做出什麼?還要消滅敵騎的前鋒,這不是……胡說麼?!可是王瑞那傢伙一向很狡猾,如果沒有把握他是不會那麼激動的!杜兵想得頭都疼了,也沒猜出個所以然來。

「剛才,我已經把最大的功勞交給王瑞了。」錢不離緩緩的說道:「下面……」

「大人,請交給我吧!」沒等錢不離說完,杜兵的走到錢不離身前,用期待的眼神看著錢不離。

錢不離一笑:「我把所有的騎兵都交給你,過來……」

杜兵附耳過去,他的神色完全重複剛才王瑞的動作,最後也是一個單膝跪倒:「大人,您放心交給我吧!」

錢不離含笑點頭,然後伸了一個懶腰:「殿下,我想我們應該去休息一下了,明天的事情還有很多。」

「我呢?我呢??」任帥連忙跳了出來,眼見王瑞和杜兵都一臉狂喜的離去,他再愣也察覺到了什麼,難道……這個男人真有把握殲滅飛鷹部落的近衛輕騎?就憑手中這點力量殲滅近衛輕騎??

錢不離裝出很驚訝的樣子:「你想要什麼?」

「令箭啊,大人!!」這是任帥頭一次稱呼錢不離為『大人』。

「哦!」錢不離伸手抽出了一支令箭,扔給任帥:「拿去吧。」

可在任帥喜滋滋捧著令箭的時候,錢不離卻轉向姬勝情:「殿下,我們走吧。」

「大……大人!」任帥的表情又從高興轉成癡呆。

「什麼?令箭不是給你了麼?」

「可是……您……您還沒有給我命令啊……」

「哦,原來你是想要命令啊?」錢不離一副你怎麼不早說的樣子:「不過,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我擔心你不服從我的命令啊……」

「怎麼會呢?大人!」任帥急得抓耳撓腮:「軍人是惟命是從的!我保證服從命令!!」

「真的?」

「我發誓!」

「過來吧……」

好像又服了一個!

第十二章 為將之艱辛

天朦朦亮的時候,札木合已經從軟塌上一躍而起,穿戴整齊,大步走出了帥帳。

做為一代名將,飛鷹部落的族長,他的風光、他的威勢讓無數人嚮往!可惜世人大都目光短淺,他們能看到的只是名將的表面,卻看不到名將的艱辛。

札木合要比所有的士兵都起得早、要比所有的士兵都睡得晚,衝鋒的時候他要衝在前面,撤退的時候他要守在後面!當他的孩子們飲著美酒、縱情歌舞時,他卻在思考軍隊的走向;當他的孩子捧著搶來的財寶、摟著搶來的女人享福時,他卻在思考怎麼樣把孩子們平安的帶回家!

能讓整個飛鷹部落死心塌地跟隨,札木合憑借的不是智慧、更不是力量,而是憑借一種感情,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很多上位者都把這句話當成虛偽的承諾,但札木合做到了,他從來沒有讓他的孩子們失望過。

「大汗!」一騎斥候從遠處飛馳而來:「大汗!雪原城有些不對,人好像都走空了。」一個部落的首領是沒有資格被人稱為『大汗』的,這會遭到其他部落的嫉恨,但飛鷹部落的將士們堅信,他們的王一定會帶領他們一統草原,早叫幾年和晚叫幾年沒有什麼區別。

札木合眼中精光一閃:「南門那裡查探過了麼?」

「剛剛探過,南門外的雪地上留下了不少馬蹄印,勒敏大人說最少有千騎!」

「跑得倒是挺快。」札木合呵呵一笑:「吹號角!」

隨著號角聲響起,近衛輕騎們非常迅速從各自的帳篷裡鑽了出來,整鞍上馬,時間不大,一支殺氣騰騰的精銳騎兵就出現在天地間。

雪原城上悄無聲息,各色旗幟插在城頭、迎風飛舞,還有幾支孤零零的火把在燃燒著。

札木合揮了揮手,左側的一支百人隊離隊飛馳而出,衝向了雪原城,當他們衝到距離雪原城二百餘米處時,開始向斜線衝刺,然後紛紛摘下自己的長弓,彎弓搭箭,向城頭激射。

沒有人影,旗幟就是目標。

一輪激射之後,雪原城上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札木合再次揮了揮手,右側的一支百人隊離隊而出,他們沒有摘弓,反倒從挎囊裡取出了長索,衝到城牆近處時,一條條長索脫手而出,向城跺上套去。

雪原城的城牆並不是很高,最少有半數的長索都準備的套中了目標,有的一個城跺上竟然套上十幾條長索,沒有套中的人下馬準備接著再套,已經套中的雙臂較力,離開了馬鞍,向城頭攀爬。

眨眼間,幾十個戰士就攀上了城頭,雪原城內還是沒有反應,間或傳來一聲嬰孩的啼哭,但馬上就中斷了。

百人隊的隊長回頭衝著大軍做了一個手勢,然後帶著幾個士兵走到輪盤前,轉動輪盤,把城門拉了起來。

札木合帶著近衛輕騎徐徐踏進了雪原城,看著周圍的景物,札木合不禁輕蔑的搖起頭來,他無法理解,那種愚蠢懦弱的人怎麼可能坐上統領的位置?既然是棄城而逃,連轉盤都沒有毀掉,城內還沒有人牽制,難道他不知道,留下一批死士,會給自己的逃亡增加幾分希望麼?嗯……那種懦弱的人可能連公主也顧不上了吧?札木合在腦海中幻想著嬌滴滴的公主坐在雪地上號啕大哭的場景,嘴角抹上一絲怪笑。

「勒敏。」

「在。」

「昨夜你辛苦了,帶著你的本部人馬留守雪原城吧,正好修整一下。」

長途奔襲又做了一夜斥候的勒敏露出了喜不自禁的笑容:「遵命,大汗!」雖然他在城中搜刮到的財物都要交給大汗統一分配,但城內抓到的女人他可有權先行挑選,南國的美女向來就是草原健兒的憧憬,沒白辛苦一夜啊!

「小子,你很走運啊!」粘罕大咧咧的拍了勒敏一下,隨後低聲說道:「給我留幾個漂亮的,要不然,老子回來就找你比武!」

「那是一定的、那是一定的。」勒敏露出了苦笑,這傢伙在整個飛鷹部落都沒人敢惹,面子當然要給,再說什麼叫比武?還不是被你打?

「粘罕。」

「在。」粘罕馬上收斂了淫笑,他是沒人敢惹,但並不包括他自己的哥哥,他的哥哥可是部落的神啊!

「你帶領一支千人隊做先鋒,再給你四個百人隊做斥候,小心點。」

「遵命!」粘罕高聲喝道,旋即又放低了聲音:「大哥,那公主……」粘罕是在試探自己的哥哥對公主有沒有什麼想法,這個人也不是很傻。

札木合似笑非笑的瞄了粘罕一眼:「這不是你的心願麼?」

「知道了,大哥。」粘罕大笑起來:「孩子們,跟我走!」

粘罕一馬當先,帶著洶湧的騎流,向前衝去。

札木合用一種近乎寵溺的目光看著粘罕的背影,他從來就沒把女色放在眼裡,除了心底深處一統草原、甚至一統整個大陸的夢鄉外,其他的東西對札木合來說都是可有可無的。

「中軍前進!」隨著札木合的命令,數千匹戰馬踏著整齊、輕快的步伐向前跑去。中軍和先鋒不一樣,他們的速度不能快也不能慢,不管什麼時候,他們都要保證有充足的體力,好隨時與敵廝殺。

※※※

「害怕麼?」錢不離笑問著姬勝情,他並沒有離開雪原城,如果計劃成功的話,城外的敵人將不能再構成威脅,相反,城裡才危險!

「不怕。」姬勝情的回答是注定的:「不過,可憐這些平民了……」

「沒辦法,我們需要時間。」錢不離的神色也有幾分黯然:「如果衝突太早,把札木合引回來的話,我們全都要死,而那些平民依然逃不脫自己的命運。」錢不離判斷札木合絕不會等到全城搜索完事之後才離開雪原城,夾脊關離雪原城只有二百里,等到來了援軍他們就麻煩了,抓到公主才是首要目標。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9 10:45 AM

本帖最後由 jms0629 於 2009-2-11 09:17 AM 編輯

第十三章 武器

勒敏佈滿血絲的眼睛閃爍著紅光,血絲是因為連日的勞苦累出來的,紅光則是因為高興,他彷彿看到了幾個南國美女正裸露著奶油般白膩的肌膚、躺在自己胯下婉轉悲啼。

不過勒敏的高興勁沒過多久,就逐漸變成了惱怒,一家家的砸開大門,一家家的搜,雪原城十室九空倒是說不上,可搜出來的大都是老人,翻出來的財物也及其有限,至於說南國美女……他一個也沒見到,只見到了幾個南國老太婆。

「殺!給我殺了!」勒敏惱怒的吼叫道,隨著慘叫聲響起,地上多了十幾具殘破的屍體。

這種美差可不是輕而易舉就可以輪上的,勒敏不但要滿足自己的私慾,還要找些禮物分送給各個千夫長,同僚之間一定要搞好關係,否則說不准什麼時候就被人坑上一下!記得上一次屠城的時候粘罕大人送給自己兩個小丫鬟,雖然嬌滴滴的大小姐本人被粘罕自己享用了,但勒敏也很滿足。現在可怎麼辦?難道送給粘罕大人幾個南國老太婆麼?天……那傢伙一定會把自己撕成碎片的!

「愣著幹什麼?分成兩隊,去給我搜!搜!搜!」勒敏一鞭子抽在自己的親兵上,狂叫起來。

「遵命,大人!」挨打的親兵連忙分出一隊人馬,向西邊搜去。

不對!自己早上親自去南門那裡查探過,逃跑的大都是騎兵,人的足跡不太多,充其量不會超過一千人!雪原城雖然不大,不至於只有一千人吧?他們一定是藏起來了!嗯……也許是因為公主要棄城而逃的消息傳了出去,所以那些百姓都躲到了什麼地方。

勒敏又開始興奮起來,可惜的是,沉浸在私慾中的勒敏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判斷出來的消息有多麼重要!姬周國的步兵數量遠遠超過騎兵,如果只走了一千步兵,剩下的步兵在哪裡?何況他的判斷已經錯了,雪原城所有的步兵都沒有離開,城外的腳印是錢不離派人去故意踩出來的,然後又用雪橇分批運回來。至於再遠處的痕跡,都被馬尾巴上綁著的樹枝掃亂了。

「孩子們,那些該死的傢伙一定是藏在什麼地方!」勒敏怪叫起來:「給我搜,仔細的搜!搜出來好東西大汗會重重獎賞的!」

「喏……」士兵們發出了有氣無力的應諾聲,這也怪不得他們,長途奔襲之後又做了一夜的斥候,連勒敏那樣勇武有力的將軍都非常疲倦了,何況是他們?!不過為了獎賞,他們還是勉強打起精神。

錢不離的優勢是看得長遠,他從幾千年的戰例中得到的經驗磅礡如海,而且錢不離對人性有通透的領悟!這些以掠奪為天性的人搜不到有價值的財物時,他們會起疑心,以為自己搜得太馬虎,錯過了好東西,他們的搜索會越來越慢、越來越仔細。等他們搜到城邊時,時間一定很久了,久得札木合插翅也飛不回來!

嘈雜聲逐漸近了,間或響起一陣刺耳的狂笑聲,接著是慘叫聲,還有女人的尖叫聲。勒敏手下的士兵越來越興奮,他們發現每砸開一個城邊處的房屋,都能看到幾十個百姓、拎著大包小裹的東西擠成一團,千夫長大人真是英明啊!居然能猜到這些傢伙都躲了起來。

砰的一聲,錢不離所在的一座老屋也被人一腳踢開,兩個士兵只往裡看了一眼,哈喇子象比賽一樣,順著嘴角就往下淌:「來……來人啊!這裡有好多娘們!漂……漂亮的娘們!」

雪原城以金礦聞名,金礦所帶來的副業就是滿城的金銀首飾店,那麼排第二的是什麼呢?青樓!!

錢不離找來十幾個容貌出眾的妓女,讓她們穿著艷麗的衣服擠在牆角,這種場面對錢不離倒是沒有任何作用,但對那群『野獸』來說,效果是無以倫比的。

十幾個士兵跌跌撞撞的衝過來,擠在門口,眼睛瞪得溜園,盯著簌簌發抖的妓女們。他們沒有注意到,這本來是一間大屋,卻被兩排黑色的布簾擋成了狹長的一條,連這種可疑的現象也沒有注意……在很多時候,兵只能是兵!

門框吃不住大力擠壓,轟的一聲就塌了下來,這一聲讓士兵們清醒了,他們怪叫著衝到屋子裡,張開雙臂,不過迎接他們的並不是雪白的嬌軀,而是一聲冰冷的沉喝:「殺!」

數十支刺槍從布簾內閃電一般刺出,那十幾個飛鷹部落的士兵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刺成了篩子。

兩個因門框坍塌摔倒在地上的飛鷹部落士兵倖免於難,他們大驚失色、連滾帶爬想跑出去,『噗』『噗』兩聲,兩把飛刀準確的擊中了他們的脖頸,緊接著幾個手持長劍的士兵從布簾後衝了出來,把飛鷹部落的士兵劈倒在地。

「你們保護公主。」錢不離從布簾後走了出來,他的手中把玩著一把小刀,其實嚴格的說,錢不離的小刀並不是飛刀,而是餐刀,在不列顛、羅斯帝國、美洲合眾國等幾個國家普遍流行的餐刀,姬周國也有不少貴族喜歡這玩意,不過餐刀在錢不離手中卻成了致命的飛刀。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總要有個武器吧?雖然錢不離會射箭,軍用弩也玩得很好,但面對著簡陋的、連望山也沒有的長弓,錢不離心中一點底都沒有,手中的武器可是用來保命的,馬虎不得!

用長劍?真是……好主意!錢不離確實在爺爺那裡學過太極劍法,可惜,除了傳說中的張三豐之外,有幾個人能用太極劍法殺人呢?

用刺槍?還是給錢不離一柄鐵鎬吧……那樣他興許能砸死一個、兩個的。

算來算去,飛刀是錢不離的唯一選擇!

第十四章 巨響

「不離,你小心點。」姬勝情也掀起布簾,走了出來。在危難關頭,人與人之間的感情發展得都很迅速,姬勝情這一聲『不離』叫得很自然。

「我知道。」錢不離含笑點頭。

就在錢不離和公主對視、短暫的沉默中,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哼!死了算了!」

大家的目光驚訝的集中到了一個人身上,正看到柯麗眼睛瞪得老大,雙手摀住自己得嘴,一臉難堪的神情。她比別人還要驚訝。在心裡想想就好,怎麼會……怎麼會說出去的呢?

「柯麗!!」姬勝情的臉沉了下去。

「哦……」柯麗見到一向疼愛自己的公主真的發火了,不由膽怯的向後退去,她的腳後跟正巧卡在一塊木板上,整個身體向後就倒,撲通……

又來了!錢不離實在不懂為什麼自己每一次看到這小丫頭,都會出現一些意外的狀況,在哭聲響起之前,錢不離連忙扭轉身,大喝一聲:「殺出去!」喝完,錢不離已經帶頭衝了出去。

殺聲四起,埋伏起來的步兵們紛紛衝出了房屋,抄向驚惶失措的飛鷹部落士兵。

在雪原城駐守了這麼多年,這些士兵都有自己的親朋好友,不管他們對錢不離這個統領是否失望,此刻,他們已經被四處響起的慘叫聲刺激得雙眼血紅,而看到那些提著褲子或者拎著帶血的刀從民房中跑出來的飛鷹部落士兵之後,他們的憤怒更是達到了極點。

就連因為士氣低落、被錢不離打散編製的警備隊員也捍勇的沖在了第一線,他們都在牽掛著自己的家人,已經別無選擇了,只有盡快把這些強盜殺光,才能保證自己家人的安全!

城東血光紛飛,城西也如是。

步戰沒有辦法使用自己的大斧,任帥不知道從哪裡搞到了一根熟銅棍,棍勢大開大合、在身前身後蕩起一片棍影,不要說飛鷹部落的士兵,就連任帥自己的親衛也不敢過於靠近任帥,生怕被誤傷。

千軍萬馬中取敵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般的神話將領,在姬周國是沒有的,整個大陸好像也沒聽說過,只衝過了一條街,任帥的身上就多了兩處箭傷,幸好傷勢不重,雖然他的棍勢迅疾無比,但他的位置過於靠前了,總有照顧不到的地方。

不過極度渴望決戰的任帥卻愈傷癒勇,他數次踢開不顧一切撲上來抱住自己的親衛,專往人多的地方沖。

任帥的親衛長無可奈何之下,只好選出幾個弓術上好的親衛,爬上屋頂,用手中的弓箭掩護任帥。他們在屋頂上確實可以迅速的發現有威脅的箭手,但他們同樣也是上好的靶子,又衝過一條長街,任帥的身上多了一處箭傷,而他的親衛已經倒下了七個人。

任帥的勇烈激發了所有士兵的士氣,城西的廝殺遠比城東結束的快。

每一個領兵的將領風格都各不相同,戰鬥的效果和付出的代價也不相同,如果換成了錢不離,向來欣賞精兵戰術的他決不會讓自己的衛兵白白犧牲,而與之成對比的就是錢不離手下普通士兵的傷亡率會遠遠超過任帥。

戰爭永遠是殘酷的!

勒敏全身浴血,背靠著死巷的牆角,做困獸之戰,他的衛兵早就死光了,只剩下他一個。勒敏記不清自己到底殺了多少人,他只知道,自己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誰敢與我決一死戰!」勒敏長嚎了一聲,回答他的是十幾隻刺槍,勒敏揮舞著手中的半具屍體遮擋,右手一挺,刺倒了一個雪原城的士兵。

「你們南國人都是懦夫!」勒敏又長嚎了一聲,草原上的勇士都不怕死,他需要的是一個有份量的人來陪葬,這才是勒敏挑釁的原因。

「讓開,我看看誰的聲音這麼難聽。」人群後,響起了一個淡漠的聲音。

雪原城的士兵依言讓出了一條路,錢不離緩緩走了進來。

勒敏仔細觀察著,來人很年輕,穿著一身貴族才能穿的淡黃色長袍:「你敢和我決一死戰嗎?」勒敏又吼了一嗓子。

「你喊什麼?」錢不離上上下下打量了勒敏一眼:「你是千夫長?」這段時間裡錢不離瞭解了不少各國的軍隊編制狀況,從各方傳來回的消息上看,城裡只有一個千人隊。

「不……不錯!」勒敏只感覺到嗓子發堵,滿腔的豪氣都被噎了回來,按理說兩個勇者之間的對決,他應該用同樣激越的聲音回答自己才是:「你到底敢不敢?」眼見雪原城的士兵沒有動手的意思,勒敏索性扔掉了半具屍體,雙手抓著刺槍,瞪著一雙狼一般的眼睛逼視著錢不離。

「你見識過天威麼?」錢不離淡淡一笑:「來吧!」

勒敏緩緩轉動著手中的刺槍,騰出一隻手抓住了腰間的匕首,他能感覺的出,眼前這個年輕男人地位一定很高,不過實力如何,勒敏就無從猜測了,因為對方實在是太鎮靜了。

一步、兩步,勒敏向前蹭去,他對自己有信心,哪怕對方的實力遠在自己之上,他也可以使用同歸於盡的拼法,讓對方付出慘重的代價。天威?嚇唬小孩子行,想嚇唬草原上的勇士那就是做夢了!

就在勒敏雙臂用力、要來一個突刺時,『砰』的一聲巨響,勒敏的天靈蓋被一股巨力整個掀飛了,血花如噴泉般湧出,把勒敏身後的牆壁染成了紅色。

這聲突如其來的巨響把雪原城的士兵嚇得不輕,站在前面的士兵有幾個把刺槍都扔在了地上,趕來增援的任帥用一種複雜的目光看著錢不離的背影:「天威……」以他的自負竟然沒看清錢不離是在用什麼方法殺人,這對任帥來說可算一個不小的打擊。

第十五章 戰鼓

真舒服,有多久沒聽到槍聲了?錢不離微笑著晃了晃頭,轉身向回走去:「敢和我的天威對抗……呵呵,你們把他給我砍成肉醬!」

雪原城的士兵們一擁而上,手中的刺槍一波又一波向勒敏的屍體刺去,拿長劍的根本就擠不上去,眨眼間,勒敏的屍體上多出了無數了窟窿。

「大人!」任帥恭敬的迎了上來,彎腰道:「我們大獲全勝了!」

如果我沒有使用什麼天威,你小子也不會對我如此有禮吧?錢不離淡淡的看了任帥一眼:「你在城裡轉一轉,整頓士兵,我去把公主殿下請來安慰安慰百姓。」

「遵命,大人!」直到錢不離走遠了,任帥才直起了腰,但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錢不離的背影。

錢不離的心情好了很多,他知道,那些無可奈何示敵以弱的策略在士兵中產生了惡劣的影響,想迅速、有效的消除影響,只能用神話自己的辦法。

不過錢不離沒預料到,這一槍造成的後果遠比他想像中的結果好得多,因為人的流言是會變質的。

「他們在那裡喊什麼?天威?」

「這你都不知道?我們的統領有一把叫『天威』的兵器!他和那個千夫長決鬥的時候,只輕輕揮了揮手,一聲巨響,那個千夫長的頭蓋骨就被打飛了!」

「我們的統領有一把天威啊!他和那傢伙決鬥的時候,就揮一下手,一聲巨響,那傢伙的腦袋整個」就被打飛了!「

「你知道麼?我們統領會召喚天雷啊!他和那傢伙決鬥的時候,天雷從天而降,轟的一下就把那傢伙劈爛了!」

「你知道不知道,我們統領可不是一般人,他一抬手,滿天的閃電……」

「滿天閃電?我怎麼沒看到?」

「操!你那時候不知道躲在哪裡呢!當時決鬥的時候,我就站在他老人家身後,這都是我親眼看到的!!」

當謠言傳回來時,聽了一半的錢不離居然沒意識到這是在談論自己,怎麼想他也不會認為自己是個『老人家』。

※※ ※

「停!!」粘罕打出了一個手勢,疾馳中的先鋒騎隊速度驟然放慢,粘罕瞇起眼睛,打量著腳下的痕跡。

雪地上雜亂的劃痕突然分成了三條,一條直通向面前的大峽谷,另外兩條則從峽谷的邊上繞了過去。

粘罕揮了揮手,一個精幹的漢子從後面趕了上來:「大人。」

「這就是落日峽谷?」粘罕指著眼前的峽谷問道。

「是的,大人。」

「你怎麼看?」粘罕又指向雪地上的劃痕,他知道自己的腦筋時常不靈光,所以粘罕喜歡向別人求教,他不認為這有什麼丟人的,稀里糊塗打了敗仗才真的丟人!

「大人,我看他們想布下疑陣,逼我們分兵。」那漢子思考了一會:「不過這落日峽谷很長,如果真想從旁邊繞過去,要多走三天的路!」

「出了落日峽谷就是連城塞?」

「是的,大人,沒準現在公主已經進了連城塞呢。」那漢子奸笑起來:「就算公主沒從峽谷走,繞過去還是要經過連城塞的,我們去那裡等就可以了。」

粘罕摸著下巴想了想:「小娘皮可是帶著不少人呢,你說連城塞那傢伙敢動手麼?」如果雪原城的人在這裡聽到粘罕的話,一定會駭然驚呼的,原來謀害公主的還有姬周國的人!

「大人,他才不會動手呢!不過他一定會拖住公主的,到時候我們動手就是了。」

「說的有道理。」粘罕望向前方的落日峽谷,已經有斥候跑了進去,還有一些斥候下了馬,向峽谷上攀登。

「進谷,緩行!」直到斥候發出無警的信號,粘罕才下了命令,先鋒部輕騎整齊的走進了峽谷。

落日峽谷很長,開始粘罕還能小心翼翼的觀察四周,走了一半之後,他的心思就飛到了那美麗的『小娘皮』身上,開始心不在焉起來。

就在這時,前方的斥候飛奔了回來:「大人!有埋伏!」

「埋伏?」粘罕一驚,抬起頭向四下觀看,除了一座座雪山之外,並沒有任何異常。

「大人,在前面的路上!」

「多少人?」

「……一百多個。」

「一百個人也叫埋伏?你他媽的!」粘罕心頭火起,給了那斥候一鞭子。

那個斥候怯怯的退了一步,沒敢辯解,和這位爺講理是行不通的。

「離這裡多遠?」

「五里。」

粘罕抬手拔出了自己的腰刀:「緩行,前進!」

先鋒輕騎全都拔出自己的武器,進入了警戒狀態,一股殺氣憑空而起,驚得空中的蒼鷹急振了幾下翅膀,向遠方逃去。

粘罕左顧右盼,等到他的眼睛被雪山上的白雪閃得發花時,他終於看到了所謂的『埋伏』,也就是一百多個人,排成幾排,靜靜的攔住了去路。距離他們不遠處的雪地上,躺著兩個斥候的屍體,那兩個斥候可能沒把這一百人放在眼裡,想跑得近點看看究竟,卻遭到了阻殺。

「這就是埋伏?」粘罕啼笑皆非:「小三子,你帶幾個人過去玩玩,嗯……給老子留幾個,別都殺光了!」

那個叫三魁的混血兒嘿嘿一笑,催動戰馬,帶著幾個人飛奔了過去,衝到一半時,純屬為了賣弄,三魁來了個蹬底藏身,然後從另一面翻上來,此刻他的手中多出了一把長弓,彎弓搭箭,箭矢帶著呼嘯聲射了出去。

跟隨著三魁的人也射出了自己的箭,第一箭他們並不求殺敵,而是為了侮辱對方,所以他們用的都是鈍頭的響箭。

王瑞的眼中露出了譏諷的笑意,他大喝一聲,輪起了手中的鼓錘,砸在面前的戰鼓上,他身後的士兵們也跟著大喝一聲,敲響了戰鼓。

攔路的人並不多,只有一百個人,一百面戰鼓,這就足夠了!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9 10:54 AM

本帖最後由 jms0629 於 2009-2-11 09:19 AM 編輯

第十六章 雪崩

踩著同一個節奏的鼓聲驚天動地般響了起來,激越而又震耳,好似一個龐大無匹的戰爭巨獸,正邁著沉重的腳步向這裡衝刺。

先鋒輕騎跨下的戰馬都經歷過刀光血影的衝殺,但也被鼓聲嚇得騷動起來,飛鷹部落的士兵們一邊輕聲呼喝約束著戰馬,一邊緊張的觀察前方。

三魁大喝一聲,不過他的聲音被淹沒在鼓聲中,旁人只能看到他在張嘴,根本聽不到他在說什麼,三魁兜轉戰馬,左手搭上了三隻箭,瞄準了王瑞。弓弦一鬆,三隻箭矢成品字形激射而出。

王瑞身後的掌旗官看到對方在瞄向自己的方位,知道不妙,連忙把大旗往地上一插,騰身衝了上來,張開雙臂,擋在王瑞面前。

三支箭矢轉瞬即至,一支箭射進了掌旗官的鼻樑,另外兩支箭透胸而過,箭頭在掌旗官的後背處冒出,他的身體被箭的勁道帶的踉蹌了一下,頹然栽倒在地。

三魁雙腿一夾,驅使著戰馬向側向奔去,拔箭再射,距離王瑞最近的士兵衝上前,擋在王瑞身前。憤怒的三魁索性勒住戰馬,拔箭再射,結果又站出一個擋箭的士兵……

三魁臉色變得鐵青,他有百步穿楊的箭法,但是在對方視死如歸的捍勇面前,引以自豪的神箭卻發揮不出應有的威力。

王瑞脖頸處的青筋鼓起一指來高,他的指節攥得發白,兩隻鼓錘一下又一下,全力敲擊著戰鼓。王瑞已經豁出去了,他可以死,但鼓聲絕不能亂。

粘罕驚疑的望著前方,按理說,和自己這千餘騎精銳的勇士相比,百餘人擋路簡直象螳臂當車一樣!可是對方的氣勢卻藉著鼓聲沖天而起,甚至壓過了他的孩子們發出的殺氣,粘罕緩緩舉起手,準備下令衝鋒。

就在這時,一層朦朧的霧氣從谷中生起,間或還有雪花飄落,粘罕抬起頭望向天空,天空還是那麼晴朗,連一朵白雲都沒有,感覺不到一點溫度的太陽掛在空中,淡漠的掃視著一切。

粘罕轉頭四下張望,臉色陡然間就從紅潤變成了死灰色,一個本來應該很遙遠的詞彙出現在他的腦海中,雪崩!:「撤!!馬上撤退!!!」

鼓聲還在響,粘罕的聲音和鼓聲相比,就像在炸雷中去聽秋蟲發出的低語,連他身邊的親衛也沒能聽清他的喊聲。

大地開始顫抖起來,戰馬最先感覺到了危險,它們再不受士兵們約束,瘋了一般左衝右撞,原本整齊的隊列在眨眼間就亂成了一團。

數座雪山的山尖處出現了一抹黝黑,這種黝黑在緩緩的擴大,就好像一個巨人在脫衣。無數積雪咆哮著急衝而下,浪頭捲起的雪霧蒸騰達幾十丈高,雪浪還沒有衝下峽谷,撲面而來的毀天滅地的氣勢已經把所有的飛鷹部落士兵駭成了雕像。

王瑞狂笑了一聲,拋下鼓錘,在他們陣列的後方,早已挖好了上百個藏兵洞,這就是他們保命的地方,錢不離從來沒有利用死士為自己賣命的習慣。

士兵們迅速跳進了屬於自己的藏兵洞,拿起盾牌擋住了洞口,雪崩之後是死還是活,那就全靠他們自己的運氣了,不過沒有被主將遺棄,士兵們感到分外滿足,而錢不離的形象在他們心目中也變得無比的高大。

與雪原城士兵截然相反的,就是飛鷹部落的人,他們已經放棄了所有的努力,只是在絕望的等待,連他們跨下的戰馬也不再四處衝撞了。

粘罕握著腰刀,默默望著撲面而來的雪浪,他曾自持勇武無雙,但是在天地之威面前,一個人的勇武又算得了什麼?這些南國人實在太狠毒了,居然故意用鼓聲引發了雪崩!他們根本不配稱為勇士,就知道用詭計的懦夫!粘罕心念一動,他突然想起了跟在後面的哥哥,在瀕臨死亡的瞬間,粘罕一下子領悟了什麼,大哥!你千萬不要來啊!千萬不要來!可是……大哥能不來麼?

粘罕的腰刀無助的掉在地上,雪浪一掃而過,淹沒並抹去了無數生命的印記。

※※※

「粘罕!!」札木合目眥欲裂,渾然不顧還在翻滾而下的雪崩餘波,大吼一聲,奮力向落日峽谷衝去。

十年前,自己的母親烏德術蘭臨死的時候,曾拉著自己的手囑咐道:「我唯一不放心的就是粘罕,傻頭傻腦的,你……一定要照顧好他啊……」想到這裡札木合心痛如攪,我沒有照顧好他!我沒有照顧好他啊!

飛鷹部落的騎兵們約束著受驚的戰馬,緊緊跟上了他們的王,王之所往、雖萬死而無懼!這是他們的信念!

雪浪已經很弱了,一波捲來只有薄薄的一層,不過峽谷中的積雪很深,札木合只沖了幾步,積雪就淹到了他的腰側,札木合發瘋一樣催動著戰馬,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他絕不能把粘罕的屍體孤零零留在這裡。

一個人一瞬間不理智的衝動會毀了自己,一個統帥呢?

當飛鷹部落的中軍擁進了落日峽谷時,幾十個斥候正從後方亡命般趕來,有的在拚力吹著號角,有的在拚力大喊:「敵襲!有敵襲!!」

在他們身後的天際處,一條黑線已經壓了上來,杜兵一馬當先,沖在了騎兵的最前面,他的臉已因過於興奮而漲得通紅。

自己面對的可是飛鷹部落的近衛輕騎啊!這是一支連姬周國上將尉遲風雲也唯恐避之不及的精銳部隊啊!如果能把他們消滅掉,那是多大的榮譽?如果再能活抓札木合的話……

一個將領也許可以做到不貪金錢美色,但對榮譽卻是無法免疫的。

盯著落後的一個斥候,杜兵臉上露出了殘酷的笑意,彎弓搭箭,弓弦響處,那個斥候慘叫一聲,從馬上滾落下來。


第十七章 集射

留守在落日峽谷外的一支百人隊聽到聲音,轉過頭看去,一下子就炸了,淒厲的號角聲響了起來。

札木合聽到了示警聲,心頭一驚,強自讓自己鎮定下來,然後回頭望去,卻見無數近衛輕騎們正在深可沒頂的積雪中跋涉掙扎,上當了!這場雪崩一定是該死的南國人製造出來的,這是連環計!一時間札木合只感覺到萬念俱灰,強烈的屈辱感和失去兄弟的痛心讓他的喉嚨一甜,噴出了一口鮮血。

「大汗!」看到自己心目中的『神』在吐血,幾個親衛亡命般撲了過來。

札木合擺了擺手,閉上了眼睛,等他再次睜開的時候,眼中的神光又回復了少許:「傳令,全軍前進!!」這是札木合唯一的選擇,他的孩子們現在連箭都射不出去,在這種狀態下迎擊呼嘯而來的騎兵是根本不可能的,相反,向谷內走還有一線生機。

留守在落日峽谷外的那支百人隊已經在百夫長的帶領下,英勇的迎了上去,雖然以一支百人隊迎戰,失敗是必然的結局,可是那百夫長和札木合,沒有別的選擇。

杜兵彎弓搭箭,瞄向了敵方的百夫長,與此同時,那百夫長也瞄準了杜兵,兩支箭一起射向了各自的敵人。

那百夫長的騎術非常好,一個鐙裡藏身,杜兵射出的箭在馬背上飛了過去,恰好射中了一個迎上來的倒霉鬼。

而杜兵完全是靠著自己的眼力,用長弓挑飛了箭矢,「有兩下子!」杜兵冷笑一聲,抽出了一支箭,那個百夫長也不甘示弱的拔箭回射,不過這一次,杜兵的箭先射了出去。

那百夫長的箭矢剛剛射出,他跨下的戰馬突然慘嘶一聲,前腿一軟栽倒在地上,原來杜兵那一支箭是在射馬。百夫長的腦海中閃現出一句:「無恥。」接著他的身體就飛了出去,眨眼間被身後跟上的騎流淹沒了。

杜兵用長弓挑飛了箭矢,隨後收起弓,摘下自己的長槍,同時放慢了馬速,他在等自己的部隊跟上來。以一人之力挑戰一支百人隊,實在不是好主意,何況杜兵承認他不是一員猛將,他希望別人用智將來形容自己。

飛鷹部落的近衛輕騎可算是身經百戰,縱是百夫長已經陣亡,他們之間的配合也很默契,近半數的騎兵埋著頭,拚死前衝,另半數的騎兵則放慢了速度,彎弓搭箭,首輪激射的目標就是杜兵。

杜兵的表現堪屬上乘,眼見對方開始拉弓,他就已經做好了準備,雙腿一夾,韁繩往傍邊一帶,他跨下的駿馬長嘶一聲,猛地向斜刺裡衝去,而杜兵手中的長槍舞出了朵朵槍花,護住了自己的全身。

大部分箭矢都射在了杜兵的馬後,零星的箭矢則一一被杜兵的槍花挑飛,只有一支箭射在杜兵的肩膀上,幸好杜兵穿了兩層軟甲,入肉並不是很深。

飛鷹部落的士兵再次彎弓搭箭,誰知箭還沒來得及出手,只覺眼前一暗,數百支箭矢從天而降射到了他們的隊列裡,一時間,慘叫聲、馬嘶成響成了一片。杜兵的騎兵隊已經到了,哪還能允許他們在自己眼皮底下傷害自己的主將。

杜兵長槍一振:「殺!!」喊聲出口,他已經率先衝進了敵陣。身為武將,最怕的是四面受敵,如果只是應對前方,不憂左右和後路,普通的士兵遇到他是沒有招架之力的。

「殺……」杜兵屬下的士兵們也跟著大吼一聲,端起了刺槍,撞入了敵群中。

杜兵長槍飛舞,越殺越勇,而且一個小小的百人隊,人數也過於薄弱了,眨眼間他就殺透了敵陣,回頭望去,略剩的幾個還在苦苦掙扎的敵人,也已經被他屬下的人海淹沒了。

真是沒勁!杜兵心有不甘的舔了舔嘴唇,向前望去,在落日峽谷中的雪海上,無數個人頭還在此起彼伏苦苦掙扎著,杜兵被逗笑了:「弟兄們!前面還有大魚,沒殺過癮的跟我來啊!」

士兵們發出了哄笑聲,千餘騎一直飛奔到谷口,三百餘騎兵下了馬,端著刺槍組成了一個槍陣,剩下士兵拉開弓,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向谷內集射。他們聽從錢不離的命令帶來了大量的箭矢,根本不愁箭不夠用,用杜兵的話說:「什麼時候胳膊累得伸不直了,什麼時候算完事。」

在杜兵的號令下,七百餘把長弓不停變換著角度,一塊雪地接一塊雪地的覆蓋集射。在沒頂的積雪中掙扎前行的飛鷹部落士兵根本無法抵擋從天而落的箭雨,慘叫聲此起彼伏,間或有人在悲憤之下,用長弓回射,可惜他們連站都站不穩,還被積雪裹挾著,準頭可想而知。

幾輪集射之後,杜兵發現了問題,飛鷹部落的士兵都在拚命往落日峽谷裡面鑽,和預想中的場景背道而馳。

「大人,我們要不要追上去?」一個偏將問道。

「不行。」杜兵搖了搖頭:「如果追進去我們就沒有優勢了。」

「那我們應該怎麼辦?」

「我怎麼知道!統領大人說他們一定會拚死往出衝殺的,誰料想……」說到這裡,杜兵自嘲的一笑,自己過分苛求了吧?在統領大人的指揮下,己方已經取得了驕人的戰績,難道每一件事都必須算計得準確無誤麼?

「你馬上帶著幾個人回雪原城,把這裡大捷的消息傳遞回去,然後問問統領大人,我們應該怎麼做。」

「遵命,大人。」

杜兵是個喜歡思考的將領,在他對錢不離無比欽佩的同時,一個疑問浮上了他的腦海,那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莫名其妙的就獲得了殿下絕對的信賴,用劣勢兵力可以大敗稱雄草原的飛鷹部落近衛輕騎,這種戰果對任何將領來說,都是奇跡!

第十八章 神奇的統領

「報!落日峽谷大捷!落日峽谷大捷!!」幾騎探馬從雪原城外飛馳而來,直向著城主府衝去,興奮的吼叫聲響徹整個雪原城上空,等他們衝到城主府門口時,嗓子都喊啞了,不過這對他們的情緒卻沒有絲毫影響!他們野蠻的推開門口的衛兵,脖子簡直要仰到天上:「報!落日峽谷大捷啊!!!」

經歷過鮮血洗禮的雪原城在片刻的沉默之後,突然爆發了歡呼聲:「天威!天威……」現在整個雪原城的士兵都知道他們的新統領是一個揮揮手就能召來滿天閃電的神奇人物,可惜他們不知道統領大人的名字,權且用『天威』兩個字來發洩心中的興奮吧。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一個士兵語無倫次的說道:「當我第一眼看到他老人家的時候,我就知道……」

「……是嗎?當時誰和我說想用冷箭把那個『懦夫』射死的?」旁邊有人當即展開了反駁。

「你……你……你他媽的胡說八道!」被人揭短的士兵激動的全身顫抖:「你敢侮蔑我,我要你和決鬥!」其實他並不是因為羞惱而顫抖,而是因為害怕,周圍有十幾個士兵聽到了他們的爭論,那一雙雙惡狼般的眼睛盯在了自己身上,他怎麼能不害怕!

在報捷的探馬來到城主府之前,錢不離一直在焦灼不安的等待著,雖然他從沙盤上看到落日峽谷的走勢之後,判斷出那是一個非常容易製造雪崩的場所,從而圍繞著雪崩制定出戰術,但他的心裡並沒有多少底,在戰場上,總是會出現各種各樣的意外!這句話不是錢不離說的,而是一個叫威靈頓的人說的。

在他以前的世界裡,歐洲名將威靈頓在滑鐵盧大敗拿破侖之後,參加慶祝勝利的酒會中曾用這句話來評價剛剛結束的戰爭,威靈頓坦白的承認,他的軍事才能比不上拿破侖,他之所以勝利只是因為他的運氣遠遠比拿破侖好。世人都以為威靈頓在謙虛,只有那些參加過滑鐵盧之戰的將官們才明白,威靈頓的評價是多麼的中肯。

錢不離擔心出現意外,他甚至命人給自己配備了一架雪橇,如果真的到了事不可為的地步,那就得跑路了!不過自己單獨在這個不熟悉的世界上生存,難度很高,不如帶一個人逃走,帶誰呢?公主?還是賈天祥?嗯……還有柯麗,那個小女孩我也捨不得不管啊……

就在錢不離左右為難時,遠處傳來吵雜聲,落日峽谷大捷?錢不離長吁了一口氣,連忙跑到主座上坐下,臉上露出了安靜、平和的笑意。做為一個統帥,雖然他的心中也很興奮,不過他必須要用自己的微笑告訴所有的人,一切都不是意外,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報!」一個偏將推開大門走了進來,單膝跪倒在錢不離面前,他的身後跟著喜不自禁的任帥,應該聽到了消息特意趕過來的:「報!統領大人,落日峽谷大捷!我軍大獲全勝!」

「嗯,我知道了。」錢不離抬起眼皮,淡淡的看了那個偏將一眼:「還有別的事情麼?」

錢不離這種高深莫測的姿態唬起人來真是一唬一個准,那個偏將的頭垂得更低了:「統領大人,飛鷹部落的中軍並沒有衝出來與我軍決戰,反而向谷內挺進,我軍至多殺傷了他們三分之一的人馬,他們還有戰鬥力,杜兵將軍希望能得到大人的指示。」

錢不離一愣:「這樣啊?看來我還真是低估了札木合呢……」

這句無心而出的話,像炸雷一樣轟在人的心裡,十幾個跑到門口湊熱鬧的偏將身體齊齊顫抖了一下,而報信的偏將幾乎把頭垂到了地上,就連任帥心中也翻起了驚天駭浪。札木合是什麼人?縱橫草原罕有敗績、打得姬周國上將尉遲風雲只敢閉門死守,難道這種名將……統領大人也沒有放在眼中嗎?以劣勢兵力對抗札木合,竟然還敢低估對方……天!!!

側門處突然響起了銀鈴般的笑聲:「不離,我們打勝了,我們打勝了呀!」姬勝情的身影風一樣衝了進來,還快樂的轉了幾個圈,長裙飄飛處露出了白玉般的小腿。

「咳……咳……」任帥連忙乾咳了幾聲。

姬勝情這時才發現,屋子裡多出了十幾個人,她的粉面一下子漲得通紅,呆看著錢不離,不知道說什麼好。

汪汪……後邊突然響起了狗叫聲,怨不得人說狗通人性,它們也知道湊趣。

姬勝情終於找到了話茬:「哪裡來的狗?」

「……」錢不離一呆,總不能說是自己準備著逃跑用的雪橇吧?

公主的一個護衛站了出來:「是統領大人讓人給他準備的。」

「不離,你要雪橇做什麼?」到底是公主,一問就問到了點子上。

「我想去開天冰川那裡查看一下,順便看看風景。」錢不離含笑著伸出自己的手:「可以邀請殿下一起去麼?」

「當然可以。」姬勝情微笑著把手放在錢不離的手掌中。

錢不離的心情和他的表情是截然相反的,這個世界上的人怎麼都喜歡多嘴?看樣子應該培養一些親信了!

姬勝情和錢不離微笑對視著,大廳裡安靜下來,沒有人敢破壞統領大人和公主殿下的情趣,這可苦了那個還在等待著錢不離指示的偏將,他呆了半天才怯怯的問道:「統……統領大人,杜將軍還在等您的指示,我們應該做些什麼?」

「他們一定要進去我們管不著,但他們想出來是不行的!」錢不離看向任帥:「給杜兵送一些軍備品,讓他就地紮營!就算餓不死他們,我也要凍死他們!」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1 10:52 AM

第十九章 瘋狂的念頭

「遵命,大人。」任帥恭敬的彎下腰:「那麼……我就不打擾了。」

眾偏將也心領神會,敬完禮之後紛紛離開了,誰都不傻,眼見公主殿下那快樂而又羞怯的樣子,難道一定要等人家開口攆人才知趣麼?

姬勝情揮手示意她的護衛也離開,情竇初開的她現在看誰都礙眼,當然,除了錢不離以外。公主的護衛們毫無疑義的離開了,如果在今天以前,他們還會有些猶豫,現在錢不離光輝的形象已經深入到每一個人心目中!

人是不可以沒有信仰的,人類那多變而又多疑的心靈總是尋找著寄托,就以錢不離那個世界說,科技不發達的時候,有耶穌、有釋迦牟尼、有穆罕默德,等到科技高度發展、神的面具被無情的剝掉之後,人們開始崇拜各種各樣的明星,哪怕那些明星的私生活再糜爛,也不影響他們的感情。

不過有一點是相同,每逢戰亂,人們都會崇拜那些突然崛起的英雄,而錢不離用自己的運籌帷幄告訴大家,他無愧於英雄這個稱號。

人都走光了,姬勝情又回復了活力,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錢不離出神,好似錢不離是一個千年難遇的稀罕物一樣。

美女的注視是有壓力的,如果是個小男人,也許會臉紅,如果是個正人君子,也會感到不自在,不過錢不離在這方面經驗多多,男人還會怕女人麼?

錢不離的視線掃過姬勝情的眼睛、掃過小嘴、掃過脖頸,最後停留在姬勝情的胸脯上,這是他的老套路了,你看我我就看你,看誰先受不了!

姬勝情感受到了錢不離的目光,那是一種錢不離覺得很平淡而姬勝情卻認為很灼熱的目光,情竇初開的她可抵擋不住,一抹羞意浮上姬勝情的臉頰:「你看什麼呀?」姬勝情一邊說一邊轉了過去。

「沒看什麼,我在想事情。」

「想事情幹嘛看著人家?」

「人家是哪一位?」

「人家是……」姬勝情瞟了錢不離一眼,看到了錢不離嘴角的笑意,她的心跳得更快了:「我們……先不說這個。嗯……我想盡快回上京,我們一起回去。」姬勝情強自擺出副鎮定得樣子,走到椅子邊坐下,還喝了口茶水。

「你不是說過還要在雪原城多逗留一段時間麼?」錢不離不無驚訝的問道。上京這個地方是姬周國的首府,他從旁人的閒談中已經瞭解到了。

「現在不一樣了。」姬勝情笑了起來:「飛鷹部落的札木合一直是父王心目中的心腹大患,可是你卻輕輕鬆鬆就打敗了他,我想父王一定很想見你。」

錢不離認真的想了想,去不去上京對他來說都是無所謂的,何況對方如此盛意邀請,如果拒絕的話,一定會傷了公主的心:「好吧,我也想到處走一走。」

「那就說定了,過兩天我們就動身。」姬勝情不知想起了什麼,臉上的笑容逐漸消散:「其實,我也想在雪原城多呆一段時間,我在這裡很安心。」

錢不離隨口問道:「你來雪原城幾天了,沒有出去遊玩過麼?」

「嗯……算上今天是第七天吧,只出去過一次,去看日出。結果,咯咯……就發現了一個寶貝。」姬勝情看著錢不離,那意思就是發現的寶貝正是他錢不離,旋即姬勝情就察覺『寶貝』這個詞有些曖昧,本已平靜下來的心又開始亂跳起來。

「七天?」錢不離一呆。

「是呀,有你陪著真好,我再不用擔心……你怎麼了??」姬勝情話還沒有說完,卻驚訝的發現錢不離的神色變得非常凝重。

錢不離輕輕歎了口氣,坐到了椅子上,雖然他只是一名軍人,政治這東西他不玩並不代表不會玩,在家族的耳濡目染下,他已經學會了很多。

「上京有人很想要你死對不對?」

「你……你怎麼知道?」姬勝情驚訝萬分。

「你才來了七天,札木合就殺到了雪原城下……不,是第六天,第六天他就越過了開天冰川,殺到了雪原城下,而且他知道雪原城裡有你這麼一個長公主!如果不是內外勾結的話,這根本不可能!」錢不離一邊用手指輕敲著桌面,一邊緩緩說道:「你可以從札木合的角度考慮一下,他調兵需要多長時間?準備各種物資需要多長時間?爬上開天冰川又需要多長時間?最後加上建造吊橋的三天……也許你剛剛離開上京,他就知道你要來雪原城了!」

姬勝情面無表情,一句話也不說,不過她的眼中射出了仇恨的目光。

「那個人是誰?」

「是……是我的母后,也是我的後母,我的生母早亡,所以……」

「不用說太多,簡單一些吧,現在的形勢並不如我們想像得那麼樂觀。」錢不離打斷了姬勝情的話:「她為什麼想讓你死?」

「為了王位。」姬勝情很乖巧的大串的委屈縮減成四個字。

「可……可你是公主?」錢不離並不知道在姬周國公主也有權繼承王位。

「是的,所以她才一心想害死我。」姬勝情眼角浮現出淚光。

錢不離有些明白了,這個國家的公主也有繼承權,就在他心中感歎宮廷的黑暗、古今中外皆如是時,一個瘋狂的念頭突然浮現在腦海中……

第二十章 分歧

面前這個女人是什麼人?是姬周國的長公主!長公主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她將來可能成為姬周國的女王!那麼他錢不離將成為什麼樣的人物?錢不離知道姬勝情公主很喜歡他,只不過習慣了被明艷的鮮花縈繞糾纏的錢不離懶得做出回應而已,此時此刻,具有一定陰暗面的兩個詞彙突然出現在錢不離的腦海裡,攝政王?!垂簾聽政?!

呸、呸、呸!老子可不是荒淫無道的什麼太后!錢不離連忙把自己的思緒拉了回來。他的眼神飄忽不定,一會兒看向姬勝情,一會兒看向自己快速在桌面上敲動的手指,桌子上的茶杯也在震動中發出了輕微的碰撞聲,不過錢不離聽不到這種細小的雜音,他的大腦運轉已經達到了極限。

這個目標並不容易達到,首先,他要幫助姬勝情坐上國王的位置,而從目前的情況看來,姬勝情是處於下風的,想扭轉局面無疑是一個危險而又艱巨的任務。

就算最後姬勝情成功當上了女王,對錢不離來說還是不能鬆懈。每一代新君主登基,都會出現慘烈的權利傾軋,而且錢不離對『兔死狗烹、鳥盡弓藏』這八個字可算知之甚深,想要屹立不倒,他就要在這期間打造出一支屬於他自己的力量,最不濟也可以擁兵自重!當然,這是萬不得已的舉措,上策是用自己的心計迷惑住公主,讓她對自己百依百順。

不過姬勝情可不是一個懦弱的女子,她每在王座上呆一天,她心性中的自主和剛強就會增長一分,想馴服這個女人談何容易!

錢不離的想法也許很自私、很惡劣,不過對他這個現代人來說,他絕不會把自己的生命交付在任何人手中,哪怕她是女王!

「你怎麼了?在想什麼?」姬勝情怯怯的說道。

「我在想……我們兩個的未來。」錢不離輕歎了一聲,他突然想起了偉大領袖說過的一句話:槍桿子裡出政權!或許從現在開始,他就應該去做些什麼了,如果能把公主的影響力逐漸排擠出軍隊,他有把握把雪原城的軍隊培養成一支家軍!畢竟,他現在是統領!

「我們的未來……會怎樣?」姬勝情的眼淚就在眼眶處打轉。

「還記得我承諾過的話麼?不管再大的風雨,我也會陪著你一起度過!」錢不離的聲音很堅決。

「討厭……」姬勝情一下子破涕為笑了:「那你還板著臉嚇唬人!我還以為你不想陪我去上京了呢。」

「上京我是不會去的。」錢不離搖了搖頭:「而且,我希望你也不要去。」

姬勝情呆住了:「為……為什麼?」

「因為我們沒有必要赴險。」

「可是……可是那個惡毒的女人做得太過分了!我要面見父王,讓父王給我一個交代!而且你這次立下了大功,父王一定會重重獎賞你的,嗯……憑殲滅飛鷹部落近衛輕騎的功勞,父王很可能會給你伯爵的封號,我知道你對這些不感興趣,但這是你應得的榮耀!」

「公平要靠自己的雙手去爭取,而不是靠別人的施捨。」錢不離還在搖頭:「榮耀也是一樣的,被別人施捨而來的榮耀還是榮耀麼?」

姬勝情沉默了片刻:「不離,我真的想回上京,想把你舉薦給父王。」

「上京很危險,殿下!」錢不離的臉色沉了下去:「我不想再重複第三次了!」

「不離,不會有危險的。」姬勝情哀聲道:「我們可以先派信使,把大捷的消息傳回去,到時候你和我都會成為人人矚目的人物,那個惡毒的女人就算膽子再大,也不敢對我們下手的,何況,他們也不可能是你的對手!」

「我從來不低估自己,不過,要對付你們上京城的五萬皇家禁衛軍……我好像有些吃不消……」

姬勝情愣了愣,又一次破涕為笑了:「就知道你是在逗人家!皇家禁衛軍只能聽父王的調遣,他們怎麼會對付你?」

錢不離沉默了片刻,緩緩站了起來,沒辦法說服她了麼?錢不離理解姬勝情為什麼要如此堅持,想來她一直努力做出些成績來讓她的父親為她感到驕傲,可是在王后的排擠和刁難下,總是一無所成。現在全殲飛鷹部落近衛輕騎的功勞擺在她面前,多年來的夢想終於可以實現了,她當然不會放棄。

不過同情歸同情,錢不離絕不會因為同情就把自己至於險境,那個老娘們也許不敢在這時候傷害公主,但對他就不好說了。毒酒、毒箭、刺殺或者栽贓,有很多種方法可以讓他錢不離萬劫不復,就算事後那國王良心大發,處置了王后,但他的命已經沒了,談這些還有什麼用?

最好的結果也就是姬勝情抓住了這個機會,扳倒了王后,數年或者數十年後成功做上了王位,然後遙望天空,流下了兩行眼淚:「不離,我想念你……」不過這時候,她的身邊應該有人伴隨了吧?

然後他錢不離在九泉之下熱淚盈眶:「我……值得!」真的值得麼?值得個屁!!

記得他爺爺的一個老戰友曾經說過這麼一句話:「其實一個成功者和一個失敗者的區別就在於,成功者是把別人當做自己的墊腳石,而失敗者則是成為了別人的墊腳石。」

永不做別人的墊腳石,這是錢不離的信條之一。其實錢不離不怕冒險,不過如果只是為了讓姬勝情完成她的心願而去冒生命危險……那可真是病的不輕。


第二十一章 兩次機會

「這事情過兩天再說吧。」錢不離收攏了一下雜亂的思緒:「我們暫時不能走,札木合只是被困在落日峽谷裡,是生是死還有搞個明白,你回上京之後也好說話。」

「不離,你真好!」姬勝情欣喜的站了起來,她以為錢不離已經同意了陪她去上京。

錢不離也不說破:「這幾天,我想把雪原城的士兵訓練一下,挑出些精兵來,回上京還帶著他們以防意外。」

姬勝情抿然一笑:「你是統領,我聽你的。」

錢不離想了想,走到姬勝情身邊:「不過,我訓練的方法可是與眾不同的,我需要你幫忙,這麼樣……然後再這麼樣……」

姬勝情驚訝的看著錢不離:「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做?」

「因為我想要的是一支戰必勝、攻必克的鐵軍!」錢不離斬釘截鐵的回道:「軍隊首要的就是言出令行!不過這麼做太委屈你了,如果你相信我的話……」

姬勝情伸出手來掩住錢不離的嘴:「沒什麼委屈不委屈的,你不也是為了我嗎?!」

「那就這麼說定了。」錢不離握住了姬勝情的小手。

錢不離知道有這麼一個故事,一個鐵籠中關著一群猴子,管理員在籠子頂上掛上了一串香蕉,每當猴子摘取香蕉時,管理員就會打開機關,用水槍把猴子們射得吱哇亂叫。久而久之,猴子們對頭頂上的香蕉再沒有興趣了。

這屬於一種條件反射。

這一次姬勝情執意回上京的做法讓錢不離內心很不滿意,錢不離決定再給姬勝情兩次機會,如果姬勝情第三次不聽從勸告的話,說明她的個性是沒辦法磨合的,那麼錢不離就要另想辦法了。到那時候,他的手裡應該掌握了一定的實力,實力大了,出路自然也會增多。

不在一棵樹上吊死,這是錢不離的另一條準則。扶不起的阿斗就沒有必要去扶!

※ ※ ※

「報!」三騎信使飛奔進軍營,衝到中軍帳前,翻身下馬。

杜兵正坐在帥座上看著沙盤發呆,聽到自己派出去的信使回來了,馬上把人叫了進來。

「統領怎麼說?」

「大人,統領說您現在可以回雪原城了。」

「什麼?」杜兵一呆:「難道你沒告訴統領我們還沒有找到札木合嗎?」這三天來,杜兵的大隊人馬不敢進落日峽谷,小部隊可派出去不少,但只或抓或殺了幾個僥倖活下來的飛鷹部落士兵,卻始終找不到札木合的蹤跡。

「統領說了,他能打敗札木合一次,就能打敗札木合第二次,就算札木合能逃回草原,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杜兵苦笑起來,真是好豪氣!連札木合也不放在眼中啊!如果換了別人說這句話,杜兵一定是嗤之以鼻的,但統領大人的戰績擺在那裡,不由人不服。

「統領大人還說什麼了?」

「統領讓您馬上回雪原城,有要務。」

「嗯……好吧。」杜兵站了起來:「傳令全軍,拔營回雪原城。」

錢不離『天威』的光輝事跡,已經通過運送軍備的步兵傳到了騎兵當中,聽到主將下令回城,一時間呼喊『天威』的聲音此起彼伏,顯然,大家都很興奮。

杜兵走出帥帳,呆呆的看著落日峽谷,王瑞啊王瑞,我以為只有我才能注意到你的智勇,沒想到統領大人一眼就看重你了,讓你挑起了這麼一個大擔子!可惜……再大的功勞也要有命來享受啊……希望你能平安無事吧!

「秦沖。」

「在。」

「你不是認識王瑞麼?給你一個小隊,分成兩路沿著落日峽谷搜索,嗯……如果兩天之內還找不到的話,你就回雪原城吧。」姬周國的軍隊編制和飛鷹部落不一樣,一支小隊有百人,每三百人為一個中隊,每三個中隊為一個大隊,中隊長的軍銜基本都是偏將軍,而杜兵這個大隊長的軍銜是建威將軍,和威虜將軍、平狄將軍、振武將軍都屬於下級將領。

不管於公於私,杜兵都不希望王瑞遭到不測,他臨行前,錢不離特意囑咐過他,全殲近衛輕騎之後,一定要找到王瑞!杜兵看得出來,統領大人對王瑞是相當器重的。可是事出意外,札木合沒有絕死反擊,反倒逃進了落日峽谷深處,正好把救援的路堵死!

杜兵此刻也想不出來好辦法,留下一個小隊繼續搜索王瑞已經盡了他最大的努力了。

而在這同時,讓杜兵擔憂的人正一邊默默不語的前行,一邊用小刀割著身上的皮甲,然後把皮甲的碎塊塞到嘴裡,慢慢咀嚼。

在王瑞的身後,是一支步履蹣跚的隊伍,人數不超過五十人,其中有很多人正在重複著王瑞的動作。

當日雪崩之後,王瑞從雪裡爬出來,收攏好隊伍,雪崩之後再想穿越落日峽谷是不現實的,所以王瑞決定先去近處的連城塞。落日峽谷的地勢很高,離得很遠王瑞就看到連城塞內擠滿了車隊,顯得熱鬧非凡,這引起了王瑞的警覺。

錢不離憑王瑞的表現認為王瑞是個智將,而王瑞沒有辜負錢不離的期望!雪原城除了黃金和雪蓮之外沒有別的特產,一應生活物品都要靠外界運送,所以每隔一、兩天,就會有商隊穿過落日峽谷,前往雪原城做生意。

王瑞清清楚楚記得臨戰前五天之內,再沒有商隊來過雪原城,而伯爵大人派出去瞭解情況的探馬也沒有回過雪原城,原來都被連城塞的人留下了!事出非常必有妖,王瑞雖不敢往深裡想,但還是謹慎的先派出兩個人去連城塞,打探消息。

誰知那兩個人一去就沒有回來,王瑞當機立斷,馬上帶著隊伍轉移。而連日來的寒冷和跋涉,讓他的人減員非常嚴重,現在只剩下了四十七個。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1 10:53 AM

第二十二章 無敵之師的真義

連城塞是雪原城通往中原腹地的咽喉之道,當年國王姬若發建造連城塞是給那些貴族們看的,防備得如此周密,不可能有人私帶黃金的,雪原金礦產出的黃金當然是全部上交到內閣手裡。而實際上,姬若發和連城塞的城主賀炯名、雪原城的賈天祥一起『貪污』了大部分黃金。

已經不能去連城塞了,王瑞唯一的出路就是繞過落日峽谷,不過這條路並不好走,縱使騎著馬也需要整整三天的路程,他們這些靠雙腿前行的人將要走上多久?

沒有食物充飢,沒有衣物御寒,天黑的時候他們就要找處能避風的石堆,大家擠在一起取暖。他們身上的皮甲本就有些單薄,為了充飢,還要一天割下一點,寒冷是實實在在的感覺,但飢餓更實在。

在這種情況下,士兵們當然滿腹怨言,王瑞只說了一句話,就讓士兵們的怨言轉化成了動力:「我知道你們委屈,所以我們更要想辦法活下去,只有活著見到統領大人,我們才能找回公道!」

遠在城主府的暖房裡游哉悠哉的錢不離無法知道王瑞的遭遇,他正在思考自己的訓練方法造成的後遺症,雖然這是一種一箭雙鵰的好方法,既可以收攏軍心為己用,又可以把公主的影響力徹底排除出去,但這個未必能瞞得過有心人,比如說……賈天祥!該如何把自己的野心演繹成不得不為之的苦衷呢?這是一個大難題!

※ ※ ※

「我是一個軍人!我也只想成為一個軍人!」在操場上,面對著近千騎兵和一千餘的步兵,錢不離說了這樣的開場白。

在錢不離的身後,停著兩駕馬車,一駕是公主姬勝情所乘坐的,另一駕則是賈天祥的馬車,而在操場的另一側小土丘上豎著十幾面象徵著姬氏王朝的金龍旗,這些都是錢不離準備的道具。

「每一個人,不管他是貴族還是平民,只要他降生在這個世界上,他就有自己的使命!而我的使命就是在戰場上尋找屬於我的榮耀!」錢不離掃視著全場,眼光淡定而清亮:「我並不想強求你們,願意追隨我的,留下,不願意追隨我的,出列!」

眾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騷動了一下,就安靜了下來,杜兵的騎兵隊還是全軍紋絲不動,而步兵隊中陸陸續續走出了十幾個人,他們原本是雪原城的警備隊,被臨時徵召進軍隊的,聽統領大人的意思是要帶著他們上戰場,心中有牽掛的人自然不想去那種生死難判的地方。

「我再說一遍,也許就在明天,我們就要離開雪原城,去戰場上廝殺,你們還要追隨我嗎?」

這一次,沒有一個士兵離開自己的位置。

「很好!很好!」錢不離微笑起來:「我只是一個將軍,所以我給不了你們太多,我能給你們的,只是一種榮耀,千百年後依然讓眾生仰望的榮耀!你們相信我嗎?」

「相信!」眾士兵發出了炸雷一般的呼喊聲:「天威!天威!!」

錢不離雙腿一夾,座下的戰馬長嘶而起,他猛的抽出了腰間的長劍:「我發誓,我的榮耀將永遠與你們共享!!」

士兵們再次發出了歡呼聲,不過這一次的聲音就有些雜亂了,看樣子訓練還遠遠不夠。

「好,我能帶給你們的,你們已經知道了,現在告訴我,你們能帶給我什麼?」錢不離的目光緩緩掃視著全場:「告訴我,你們能帶給我什麼??」

這個問題可是難住了所有的士兵,統領大人想要什麼呢……

在姬勝情的馬車裡,柯麗小嘴一撇:「哪有這樣和小兵要錢的?最壞的貪官也沒有他壞……」

柯藍看到姬勝情的臉色不愉,連忙捅了柯麗一下。

「看樣子你們不懂,那麼我換一個問法吧,你們知道什麼樣的軍隊才能強大嗎?」錢不離微笑道:「有這麼一種軍隊,他們沒有軍紀,四處搶劫,騷擾平民,以欺辱弱者為樂。這樣的軍隊只要受到有組織的軍隊的打擊,就會一哄而散,這些只是烏合之眾,他們絕對算不上強大,我知道,你們這些勇士一定會鄙視他們的。」

眾士兵發出了大笑聲。

「還有一種軍隊,他們有著完整的組織結構,他們軍容整齊,步伐一致,但鬥志不高,士氣不盛。他們雖然比烏合之眾要強,但只要遇到更有戰鬥力的敵人,也必然會被打敗。他們也算不上強大。」

「比他們還要強的是這麼一種軍隊,不但有統一的指揮系統,裝備精良,而且士氣高漲,士兵們都急於表現自己的英勇,為將者願意和士兵們同甘共苦。這樣的軍隊有氣勢、有衝勁,他們不畏懼任何敵人,他們敢於迎接任何挑戰!告訴我,這樣的軍隊是不是無敵的??」

「是!!」這一聲回答相當整齊。

「錯了,你們全都錯了!!」錢不離吼道:「他們強大,但絕不是無敵!他們還缺少一樣東西,而這樣東西正是我希望你們能贈與我的!有人知道那是什麼嗎?」

士兵們沒有人說話,都在緊張的看著錢不離。

「沉默!是的,就是沉默!!你們不同相貌、不同民族、不同地方、不同習慣,卻鴉雀無聲的站在同一個地方,看著同一個方向,聽著同一個聲音!!」錢不離的吼聲激盪在操場上空:「我的聲音!!!!」

錢不離的話中帶著巨大的蠱惑力,而且他的『天威』已經被傳得神乎其神了,本就對錢不離崇拜的士兵們被激得胸中熱血彭湃,一個個死命握著手中武器、咬著嘴唇,壓制著要衝出喉嚨的呼聲,他們明白了,統領大人要的是他們的沉默!


第二十三章 獨一無二的將軍

一股難以言傳的氣勢逐漸凝聚在操場上,似壓抑卻不是壓抑,似激昂又不是激昂,雖然沒有一個人說話,但所有人的呼吸聲都越來越粗重。

在這股氣勢的影響下,就連根本聽不懂錢不離在說些什麼的小柯麗,也怯怯的縮在車廂的一角,一動也不敢動。

錢不離緩緩掃視著全場,他心中很滿意,其實說白了這種氣勢就是一支軍隊的軍魂!雖然他們此刻身體還不是很強壯,個人技戰術水平也不高,配合上也總是會出現失誤,但這些都不是問題!後天的能力可以在後天培養,而軍魂只要誕生就無法更改!除非他錢不離死去。

錢不離的長劍遙遙一指:「現在諸軍聽我的號令!在你們的後方有敵人出現,給我攻下土丘,斬斷敵人的大旗!」

「不可!」姬勝情高呼一聲,從馬車裡鑽了出來:「金龍旗是我王族的象徵,不可無禮!」

錢不離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士兵們,等待著他們的反應,這是他事先和姬勝情商量好的安排。

只有少數士兵裹足不前,但更多的士兵蜂擁而上,在步兵隊,任帥沖在了最前面,而在騎兵隊中,杜兵的將位則稍有些滯後,顯然他猶豫了一下。

衝到小土丘上去斬斷大旗還是很容易的,眨眼間,十幾面金龍都被砍倒了,任帥大步走到錢不離身前:「啟稟統領,敵方已被消滅!」

姬勝情已經帶著柯藍和柯麗走出了馬車,氣乎乎的走到錢不離身後,瞪著任帥,不過任帥沒有一絲不安的神色。任帥的性格本就是勇武有餘,而在智計上有些不足,錢不離那些話徹底打動了他的心,為將者不止希望自己能帶領強大的士兵,更希望自己有一個真正的統帥,而錢不離成了任帥心中當然的人選。

錢不離點了點頭,手中長劍指向了姬勝情的馬車:「發現敵將蹤跡,眾將士給我全力出擊!」

賈天祥從馬車中探出了頭,聽到錢不離說的話,他的眼角猛的顫抖了一下,不過他沒有說話,又把頭縮了回去。

有了第一次經驗,士兵們的反應更快了,步兵才沖了一半,杜兵的騎兵隊已經圍住了馬車,幾十隻刺槍亂捅,瞬間就把那四匹漂亮的駿馬刺成了蜂窩,連車廂也被毀成了碎片。

錢不離揮揮手,士兵們迅速的退了下去,在操場上重新排成了整齊的隊列,無數雙眼睛停在了錢不離身上,他們等待著他們的統領為他們做出評價。

「謝謝你們,謝謝你們給了我……我最想要的東西!」錢不離著實有些感動,他預料最少有一半人不會聽從他荒誕的命令,如果他能知道有關自己的傳說,也許他就不會做出這種預料了:「那麼我現在也給大家你們想要的,我保證,我會帶領你們走向一個又一個勝利!」

還是沒有人說話,不過錢不離那有些失態的感激之情落在士兵們的眼中,換來了無數份感動,如果錢不離是個商人的話,無疑是一個獲得巨大成功的商人。

「現在……歡呼吧!」錢不離微笑起來。

任帥緩緩舉起了手中的熟銅棍,用力向下一頂,砰地一聲,棍尾深深插到了地下,他身後的步兵們學著任帥的樣子,把自己的武器都插到了地上,最後連杜兵的騎兵隊也被感染了,紛紛把自己的刺槍插了下去。

不知道這算不算違抗了錢不離的命令,或者說他們在用沉悶的撞擊聲來代替自己的歡呼。錢不離的眼睛亮了起來,他知道,這些學會了沉默的士兵都發生了質變,從今天開始,這些士兵在戰場上將成為沉默而不可抵擋的鋼鐵洪流,只服從自己的鋼鐵洪流。

姬勝情感慨的掃視著操場,她真是想不到,在短短的時間內,這些士兵的氣質會發生如此巨大的變化!除了他以外,還有人能做到麼?

「我以姬周國長公主的名義……」姬勝情的聲音響了起來:「賜封錢不離為天威將軍,而你們……我的士兵們,你們就是天威軍!」

沒有人看向姬勝情,所有士兵的眼睛都盯在錢不離身上,錢不離抬起手:「天威!」

「天威!!」士兵們一起拔出了自己的武器,在重重插在地面上,吼聲驚天而起。

「殿下……」賈天祥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姬勝情身後:「我們姬周國……沒有天威將軍這個封號啊?要不然封他為牙門將軍好了。」

「從現在開始就有了。」姬勝情淡淡一笑:「他永遠都是獨一無二的。」姬勝情並不在意士兵們對她的無視,這種效果錢不離已經預先告訴她了。他什麼事情都能料到,他什麼事情也沒有瞞著我,姬勝情感到心裡甜甜的。

賈天祥張口想說什麼,又歎了口氣,若有所思的盯著錢不離的背影,想著什麼。

錢不離看了看任帥,又看了看杜兵:「全軍解散!」杜兵那片刻猶豫並沒能逃過他的眼睛,能這樣已經算不錯了,更深的感情必須要在血與火中培養,不是短短時間可以鑄就出來的。

雖然軍魂有了,不過這些士兵還遠遠算不上是自己的家軍,如果自己剛才的命令是殺掉公主,有幾個人會執行呢?錢不離向後一掃,看見賈天祥避開了自己的目光,錢不離微微一笑,從現在開始要藏拙了,只談軍事、不談政治!如果……連這樣也無法讓某些人放心的話,那可就不要怪我了!

錢不離收劍入鞘,雖然公主的贈劍很鋒利,可惜他就是不習慣用這東西,卻又不得不佩戴,好馬配好鞍,名將當然要佩帶好劍了!嗯……我是名將麼?沒關係……早晚會是的。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1 10:54 AM

第二十四章 正道才是王道

「大人用兵可算是神鬼難測!」在錢不離的帥帳裡,杜兵一臉崇拜之色,口若懸河:「以弱勢兵力連出奇招,打得札木合狼狽逃竄,現在生死不知,千古以來……」

「閉嘴吧!」錢不離的臉色沉了下來,冷冷打斷了杜兵的話:「是不是王瑞出事了?」

杜兵僵了一下,連忙陪笑道:「還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不是末將不盡力,札木合率著大部人馬撤進落日峽谷,末將實在不敢犯險。」杜兵剛剛回到雪原城,就得到了閱兵的命令,還沒有機會單獨見到錢不離,不過他知道,醜媳婦難免見公婆,他無論如何也要給個交代。這也是他開始極力拍錢不離馬屁的原因,只是萬沒想到,才開了個頭就被統領識破了自己的用意。

「這件事也不怪你,是我估計錯了,沒想到札木合還有這種忍辱負重的心胸。」錢不離有些索然的說道:「是生還是死,要看他王瑞的運氣了。」

「大人,我留下了一支小隊,讓他們分成兩路去搜索。再說,王瑞也可以帶著人退到連城塞去,我估計他不會有什麼事。」

「連城塞?」錢不離若有所思的冷笑一聲:「我就是擔心這個。」

杜兵和任帥面面相覷,他們猜不透錢不離話中的玄機,見到有些冷場,杜兵衝著任帥使了個顏色。

「大人,您用兵實在是太厲害了……」任帥想了想,不過從來沒拍過人馬屁的他經驗甚少,不知道說什麼好:「真是……真的是太厲害了!」

錢不離淡淡一笑:「以奇制勝是搬不上檯面的,算不上什麼,我告訴你們,正道才是王道!」

「大人您太謙虛了。」杜兵搖頭道:「一戰就打得縱橫草原的札木合落荒而逃,近衛輕騎十去六、七,如果連您這種戰績也算不上什麼的話,那末將……」杜兵說到這裡說不下去了,臉上露出了苦笑。

「你的想法有失偏頗,你忘了一個前提。」錢不離的眼神清亮有力,也許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因勝而驕的將領,但那決不會是他錢不離:「不錯,我是用奇兵打敗了札木合,但這是在札木合用奇兵偷襲雪原城的前提下才做到的,如果讓我帶著雪原城的兵士去守夾脊關,而札木合帶著他的人攻城的話,你們認為我有幾成把握守住夾脊關呢?」

杜兵沉思起來,良久才歎了口氣:「我明白大人的意思了。」

「以奇制勝,本身就是在冒險,成功的希望有多大,失敗的可能就有多大,這是賭博,世界上又怎麼能有永遠不會輸的人?!」錢不離用欣賞的目光看著杜兵:「別的不用說,擅長用奇的人如果遇到中規中矩的守將,他就有可能碰得頭破血流了。」

「可是……大人,正道是什麼?」杜兵凝神看著錢不離:「難道一定要在戰場上堂堂正正的做戰?」

「你……想偷師?」錢不離露出了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

杜兵嚇了一跳,尷尬的笑道:「不敢……不敢……」

「此正道非彼正道,將來我會慢慢教給你們,但是……」說道這裡錢不離話音一頓:「你是個聰明人,我想你應該知道但是的後面是什麼。」

杜兵的後背冒出了冷汗,惶恐的低下頭去。

帳外突然傳來了馬蹄聲:「報!!」隨著錢不離一聲『進來』,秦沖大步走進帥帳,單膝跪倒在錢不離身前:「統領大人,我們已經找到了王瑞!」

錢不離驀然站起:「人在哪裡?」錢不離做出這種姿態並不是因為有什麼深厚的感情,短短幾天的接觸也談不上感情,為將者的大忌就是不顧士卒之死活,只要出現一次,他苦心積慮培養出來的軍魂就會發生動搖,而且錢不離對王瑞確實很欣賞,不想看到一個出眾的將才還沒有發光就黯然逝去。

任帥自不必說,杜兵眼角也顯現出了一縷感動,秦沖大聲說道:「王瑞還在落日峽谷處,他們……他們已經走不動了,我的小隊已經把馬讓了出去,可是他們現在連騎馬都騎不穩,還要人在一邊扶著,所以他們走得很慢。」

「好一個王瑞!」錢不離喝道:「來人,馬上在雪原城徵召馬車,不管是誰的馬車,一律截下來!任帥,你帶著馬車馬上去接他們,這一次如果不是他們冒死引發雪崩,我們還能坐在這暖帳中麼?任帥,不能讓他們再損失了!」

「遵命,大人!」任帥答應一聲衝出了帥帳。

「還好、還好。」杜兵露出了發自內心的微笑:「我就知道,這小子的運氣一向不錯。」

錢不離掃了杜兵一眼:「杜兵,如果你一輩子都想在這個座位上坐下去,那麼我可以說,你是一個很合格的將軍,但如果你想更升一步的話,我希望你能做到多看、多聽、多想!」

杜兵一愣,思索了半天:「大人,您的意思是……」

「你想一想,王瑞設伏的地方距離雪原城有多遠?距離連城塞又有多遠?他為什麼一定要繞過落日峽谷,拚死回到雪原城呢?」

杜兵露出了驚駭的神色,他想到了一個可能性,不過他的驚駭並不是因為這種可能性而發的,而是面前統領大人的明察秋毫!他把秦沖的話反覆想了幾遍,也沒看到這裡有什麼詭異的地方,而統領大人一下子就抓到了疑點,這是什麼樣的區別?說是天地之差也不過分吧?

杜兵的心中泛起了一股無力的感覺,呆呆的看著錢不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再過一會,你也帶著一個中隊去迎接一下吧。我要讓他們知道,我是決不會讓英雄受到冷遇的。」

「遵命,大人!」


第二十五章 荒誕的猜想

當護送王瑞的車隊將要趕到雪原城時,錢不離帶著所有的騎兵和步兵迎出了城外,龐大的歡迎儀式讓王瑞手下受到委屈的士兵們感動莫明,有幾個居然哭出了聲。

戰士是為了榮耀而戰的,而榮耀這東西說白了就是贏得他人的尊敬,而錢不離把尊敬演繹到這種地步,不由人不感動。

「統……統領……」王瑞從車廂裡探出頭,他的眼眶已經濕潤了:「連城塞……」

「我知道了。」錢不離趕上幾步,扶住了王瑞的肩膀:「你放心休息吧,一切都在我掌握中!」

王瑞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旋即又轉成欣慰:「統領……」

「都怪我,我事先雖有些懷疑,但沒有一點證據,最後還是認為自己太多疑了。如果不是因為我的失誤,你們用不著受這麼多苦,都怪我……都怪我啊……」錢不離的臉上充滿了懊悔。

「統領……」除了『統領』兩個字以外,王瑞已經不會再說別的話了。

「休息吧。」錢不離把王瑞的肩膀壓了下去:「我不會讓你們白受委屈的,連城塞麼?呵呵……」錢不離的眼睛射出了森冷的殺意。

王瑞卻在錢不離森冷的目光中感受到了溫暖,他含笑閉上了眼睛,整整四天在絕境線上掙扎求存,他也確實累了。

就在錢不離盤算著怎麼對付連城塞時,雪原城城主府的一處密室裡,有關錢不離的爭論正在兩個人之間爆發。

「殿下,這麼下去越來越不妙了!」賈天祥滿臉的焦急:「他帶領全軍去迎接王瑞,這種收買人心的事情卻沒有帶上殿下,他的居心叵測啊!」

姬勝情什麼也沒說,靜靜的看著賈天祥。

「殿下,還記得閱兵麼?他居然命令士兵們去砍金龍旗,最後甚至毀了您的馬車,殿下,他真的是別有用心啊!如果今後他下令攻擊您呢?士兵們會不會聽他的命令?!」

「我的伯爵,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句話您沒聽說過麼?」

「可是……」

「我的伯爵,您認為他是不是一個心機深沉的人?」

「當然!」賈天祥斬釘截鐵的說道:「所以我才讓您小心。」

「那麼……您認為一個心懷叵測而又心機深沉的人,會魯莽的做出挑釁我皇家尊嚴的事情,讓我警覺起來麼?」姬勝情微笑起來:「這麼做對他有什麼好處?他來到雪原城才短短幾天,沒有任何根基,這種做法明智嗎?」

「也許……也許他想盡快掌握軍隊!」賈天祥極力找著理由。

「好吧,算您說的有道理。」姬勝情的笑意更盛:「那麼,您反過來想一下,一個這麼急於求成的人,會是一個心機深沉的人嗎?」

賈天祥張口結舌:「也許……」

「不要忘了,他在被冰封之前,是所向無敵的乾隆大帝!」姬勝情緩緩站了起來:「他的心機不是我們能揣摩的,但我知道,我應該相信他。」

賈天祥終於從姬勝情的話中找到了理由:「殿下,我承認他的心機不是我們能揣摩的,但他會不會事先猜到殿下會這麼想呢?所以他才故意做出那種舉動,以便打消殿下的疑心!」

姬勝情噗哧一聲笑了:「我的伯爵,您這種理由是不是太牽強了?」

賈天祥仔細想了想,也不由得苦笑起來。

「三天前,我曾經絕望過,那是一種刻骨銘心的絕望!我的伯爵,你知道嗎?」姬勝情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在那一瞬間,我幾乎要崩潰了。」

「三天前?」賈天祥驚訝起來:「那天不是我們獲得了大捷的時候嗎?」

「就是那天,我一聽到消息就去找他,我希望能和他一起分享快樂,可是……我看到了一個讓我絕望的東西。」

「殿下,您看到了什麼?」

「他讓人為他準備的雪橇。」姬勝情的眼睛迷離起來,隱隱浮現出淚光:「他說他想在戰後去四處看看風景,但……我不是傻子!雪橇上不但有充足的御寒衣物,還有一個士兵一個月的口糧!我的伯爵,您告訴我,去看什麼風景需要帶這麼多口糧和衣物?」

「殿下,您的意思是……」

「他早就預料到勝利,他早就想好了在勝利之後離開我們!除了這個,還有別的解釋麼?」判斷是絕對不能先入為主的,要不然姬勝情已經發現了疑點,絕不會推斷出這種天差地別的幾近荒誕的猜想。

賈天祥沉默起來,他也同意姬勝情的判斷,準備這麼多的口糧和衣物不是為了離開這裡又是為了什麼?他們的推斷倒確實不錯,可惜錢不離是為了逃走才準備的,而姬勝情和賈天祥可以懷疑錢不離的用心,但絕不會懷疑『乾隆大帝』的能力!

「我知道他要拋棄我們,但我不怨恨他,他曾經是叱吒風雲的一代大帝,而我不過是一個無權無勢的長公主,憑什麼他一定要幫我?」姬勝情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落下來:「可是……我怕呀,我真的好怕呀!為什麼我心中剛剛燃起一點期望,上天就殘忍的讓它熄滅?!我勉強露出笑臉去和他說話,幸好我從小就在母后身邊周旋,才沒有讓他看出破綻,可誰能知道我的痛苦……」一說起那天的情景,姬勝情就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我看得出來,他不想陪我去上京,可我有什麼辦法?他只要離開就再也不會回來,無論如何我也要留住他!皇室的尊嚴……呵呵,我的伯爵,您認為在乾隆大帝的眼中,一個公主和一個女僕會有很大區別嗎?」

第二十六章 封賞

「殿下,您的聰慧真是讓我吃驚!」賈天祥長歎了一聲:「您說得沒錯,能把他留下來已經是一個奢望了,我居然還懷疑他的用心……唉,我是有些老糊塗了!」

「把他留下來?」姬勝情搖搖頭,露出了酸楚的苦笑:「談何容易!能留下他一天,能留下他一年嗎?能留下他一年,能留下他一輩子……」說到這裡,姬勝情猛然意識到這個『一輩子』有些曖昧,她的臉開始紅了。

「殿下,難道您也沒有好主意?」

「每個人都是有所求的,但我實在不知道他想要什麼。」姬勝情迷茫的說道:「權勢?他可以放棄自己大帝的權位,說明權勢不是他想要的,這也是我相信他沒有用心的原因。財富?哈……更加可笑了!想來想去,我只有一個辦法才有可能留住他。」

「什麼辦法?」賈天祥緊張起來。

「情!」姬勝情回答得非常乾脆。

「情?」賈天祥一愣,旋即明白了姬勝情的意思:「可是……殿下,他會是一個迷戀感情的人嗎?」

「不試試怎麼知道?」姬勝情的眼中透著一絲絕決:「何況,我這個公主還有什麼可以付出的?」

※※※※

「杜兵!」

「在。」

「此次落日峽谷圍殲戰,你部行動迅速,沒有貽誤戰機,雖只殲滅近衛輕騎小部,但過錯在本統領身上,與你無關。茲特賜封你為蕩寇將軍!」錢不離拿出了一枚勳章,鄭重的交給了杜兵。

「多謝統領大人!」杜兵喜滋滋的接過勳章,小心翼翼插在了胸前。

「任帥!」

「在。」

「此次雪原城突襲戰,你部勇敢頑強,敢打敢拚,快速殲滅了城內的敵兵,不過……你小子不要總是逞個人英雄主義,以後小心點!茲特賜封你為武衛將軍!」

任帥眨了眨眼睛,個人英雄主義這個詞他可是頭一次聽到,不過大概的意思他還是懂的,任帥憨笑一聲,接過了勳章,插在胸前:「多謝統領大人!」

「王瑞!」

「在。」

「此次落日峽谷堵擊戰,你部以百人面對數千精銳輕騎,沉著冷靜,發揮了革命的大無畏精神……啊……」

杜兵幾人一起瞪大了眼睛,大無畏他們懂,革命?革命是什麼東西??

錢不離暗自腹誹了自己一下,話題一轉:「而且你及時發現了連城塞的陰謀,做出了正確的決定!你這種智勇雙全的人不能不重賞,茲特賜封你為威遠將軍!」

「我操!」杜兵喜笑顏開:「這小子一下子就和我們同級了?!」

王瑞只修養了一天,身體雖然還是很虛弱,但精神飽滿:「其實……這是統領大人的計策好,我只是執行命令而已,大人,這個……」從一個巡邏隊的隊長一下子連跳數級,王瑞簡直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你不用多說。」錢不離擺了擺手:「計策再好,也要有人敢去執行!否則就是一句空話,這是你應得的榮耀!」

「多謝統領、多謝統領!!」王瑞用顫抖的手接過勳章,他的眼睛濕潤了。

「小子,哦不,王將軍!你沒戴過這個吧?用不用我幫你戴上?」杜兵嬉皮笑臉的湊上來:「這叫什麼來著?處女之戴啊!來、來,交給我吧!」

王瑞哭笑不得,一邊掙扎一邊向後退讓,可是任帥從他的背後堵上來:「把處女交給我……」

錢不離看著扭成一團的三個將領,臉上露出了微笑,大戰之後獎勵有功之臣是必然的程序,但他沒錢沒物,也不是貴族,沒有資格賜封,錢不離只好硬著頭皮拖。可偏偏這時,姬勝情派人送來了三個勳章,化解了錢不離的燃眉之急,這種雪中送炭的做法贏得了錢不離的好感。

我是不是在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當日他準備迎接王瑞時,事先沒有露一點風聲,然後突然下令全軍出城,為的就是徹底把姬勝情排除在外!沒想到姬勝情不但不以為忤,反而給自己送來了幾個勳章,她本人卻沒有來,要知道,賜封有功將領也是拉攏人心的好辦法啊!

其實……她是一個好女孩!錢不離如是想著,如此防備她是不是有些不應該?有沒有什麼辦法讓她成為我永遠的堅強後盾呢?勾引她??對了,勾引她!!這段時間錢不離對姬周國的現況有了長足的瞭解,姬周國的人還是很傳統的,而且姬勝情看起來還是個處子,如果能把她泡上手的話,嗯嗯……

錢不離對自己的相貌、氣質、風度還是有些信心的,對自己的手腕更有信心,說幹就幹!!

一個男人,一個女人,女人想用情來牽制男人,男人想用情來馴服女人,誰輸誰贏呢?其實上天對男人與女人之間角逐的安排就是不公平的,男人通常都會佔領某個陣地,而女人通常都會失去某樣東西。

「來吧,交給我吧,你的身體這麼虛弱,弄垮了可不好。」杜兵還在『糾纏』不放。

「好了,你們放過他吧。」錢不離輕輕拍了下桌子:「他的身體還沒有恢復呢。」

杜兵惋惜的放開了王瑞,他的注意力又轉到錢不離身上:「大人,您看……我現在都是蕩寇將軍了,該給我增派些兵馬了吧?」蕩寇將軍是下層將領的頂銜,按照規定他有權擴兵,組成一支獨立騎兵大隊,雖然在人數上並不比普通騎兵大隊多多少,但那是自成氣候的騎兵隊,擁有自己的系統,從出謀劃策的幕僚,到軍備物資的補給,樣樣都有。應了那句話: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1 10:56 AM

第二十七章 失敗的接觸

「大人,我也要徵兵!」任帥連忙湊了上來。

王瑞倒沒說話,他以前是巡邏隊的小隊長,總不能把巡邏隊擴編成巡邏大隊吧?那就成笑話了。

「吵什麼吵?!」一提起這個,錢不離就來火:「先把你們手裡的兵給我訓練成精兵再說!」

錢不離有他自己的難處,軍隊的命脈是什麼?是軍資!他這個統領身邊連一個軍需官都沒有,因為以往的雪原城軍隊歸屬賈天祥節制,一應軍資的發放都由城主府負責,軍需官根本就沒有必要配備。從對自己產生了疑心的賈天祥手裡要錢?錢不離一點底也沒有,不過話說回來,應該和賈天祥接觸一下了!

※※※

錢不離本就住在城主府,而且他這個無敵的天威將軍人人都認識,他走到賈天祥住所門前時,衛兵連通報都沒有通報,直接就把錢不離請了進去。

「統領大人怎麼還沒有休息?」賈天祥看到錢不離先是一愣,旋即露出了笑意。

「當然是有事需要你幫忙了。」錢不離知道賈天祥算得上是一個政壇老手,如果和他兜圈子,很可能把自己給繞進去,還不如開門見山的好。

「什麼事?」

「我派人去開天冰川那裡查探了一下,飛鷹部落確實退兵了,不過我們還是不能鬆懈的。」錢不離坐在了椅子上:「王瑞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吧?那個賀炯名的立場可是相當曖昧呀,如果不是王瑞的頭腦機靈,你這個侄子再沒有機會回雪原城了!」錢不離知道賈天祥和賀炯名的交情一向很好,所以他故意挑撥兩個人的關係。

「我知道,算起來……我和他是幾十年的老朋友了。」賈天祥瞇起了眼睛,好似在追憶逝去的時光:「當年,我和他一起偶遇微服私訪的陛下,三個人相談甚歡,彼此引為知己,幾十年來,我們都為了姬周國的強大而努力,可是現在……分歧不可避免的產生了!」

「因為你看好長公主,而賀炯名看中了姬勝烈吧?」

「不錯,正是這樣。」賈天祥不無感傷的回道:「統領大人,您來找我不是談這件事的吧?」

「我們能防得住一次,未必能防得住兩次,伯爵大人,您不覺得雪原城的守兵過於薄弱了麼?」

「飛鷹部落已經被統領大人打殘了,連城塞的守軍還沒有我們雪原城多,您覺得有這個必要麼?」

「有!」錢不離目光炯炯的看著賈天祥:「您能保證他們沒有別的陰謀?」

賈天祥沉思片刻,歎了口氣,搖搖頭:「統領大人,您到底需要什麼?」

「人!馬!錢!」

「要多少?」

「你能給多少我就要多少!」錢不離懶得和賈天祥廢話,他知道要來支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這裡不成他可以通過俘虜姬勝情芳心的辦法施加壓力,不愁賈天祥不屈服。

賈天祥一愣,他察覺到錢不離話中挑釁的味道,按理說一個尋求支持的人如此囂張是沒有理由的啊?!老謀深算的賈天祥迅速開動自己的腦筋思索起來。

「伯爵大人,您倒是給一句痛快話啊?!」錢不離催促了一句。

他為什麼如此想激怒我?賈天祥眼睛一亮,猛然明白過來!如果自己被激怒從而拒絕了他,那麼他豈不是可以正大光明的拒絕殿下的挽留,然後離開雪原城了?他還是不想幫我們啊……賈天祥感到幾分悲涼,但是,這種小伎倆是瞞不過我賈天祥的!

「您的要求過於籠統,我做不到……」賈天祥微笑著看著錢不離。

錢不離露出果然如此的笑意,然後端起茶杯等待著賈天祥的下文。

「但是,我可以答應您,您要多少,我就給您多少!」

噗哧……錢不離當即就噴出了茶水,呆呆的看著賈天祥,這個答案實在是太意外了!他怎麼會支持我?難道他不怕我懷有異心??還我要多少就給我多少……他瘋了?

賈天祥看到錢不離的樣子,他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斷了,賈天祥臉上洋溢著的是勝利的微笑,天下可不只有你一個聰明人啊!

「您想好了嗎?到底要多少?我馬上就派人去籌集。」

「這個……」錢不離可曾計劃過到底需要多少錢?他連一點概念也沒有,吭吭哧哧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賈天祥哪會放過落井下石的機會:「您放心好了,憑雪原城的財力,絕對會讓您滿意的,您到底需要多少?我這裡馬匹也有一些,只是雪原城人丁不多,如果您要大規模徵兵的話,就要去內地了。說話啊,您到底需要多少?」

「我……我先回去再想想。」錢不離站了起來,先躲一下再說吧。

賈天祥不顧身份的拉住了錢不離:「統領大人,您不是在開玩笑吧?您既然來了,一定對徵兵的細節做好了腹案,來,我們詳細談一談。」

「改天吧……您看,今天有點太晚了,我不想打擾您休息。」

「沒關係,我習慣熬夜的,來,統領大人,您請坐。」

「對了……我突然想起件事情要請示殿下,您看……」

「是嗎?我正好也有件事情要請示殿下,我們一起去好了。」

「我……我突然發現,雪原城現在需要的不是徵兵,而是把現有的士兵訓練成精兵!要不然,我很擔心他們會變成烏合之眾……」

「是這樣?」賈天祥驚訝的看著錢不離:「您決定了嗎?」

「是的、是的。」錢不離連連點頭。

「那我就不好亂發表意見了,等您需要徵兵的時候,您儘管來找我,我一定會全力幫助您的。」

最後,錢不離一頭霧水的逃出了賈天祥的房間:「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錢不離想不通。回到自己的房間,他第一件事就是詢問妖魂,可惜妖魂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和他聯繫了,心念發出卻沒有回音,這是錢不離又一件想不明白的事情。

第二十八章 艱苦的行軍

「明天全軍開拔,去連城塞,你們盡快做好安排。」錢不離做在帥座上下達了命令。

王瑞驀然抬起頭來:「統領大人,那連城塞的賀炯名……」王瑞顯然恨透了賀炯名,竟直呼一個伯爵的名字。

「沒有人可以在謀害我的弟兄之後,還能安然無事的。」錢不離冷冷的一笑:「王瑞,你想來明的還是想玩陰的?」

王瑞低頭想了想,對方是個伯爵,雖然可以借助公主殿下的力量,但惹下的麻煩也不會小,想了一會,王瑞做出了決定:「大人,明著來會不會影響太大了?」

「那就玩陰的?好辦!」錢不離招了招手:「你們三個都過來。」

杜兵三人湊了上去,錢不離如此這般如此這般講解了一遍,三個人完全聽懂之後,一個個瞪圓了眼睛,面面相覷、做聲不得。半晌,任帥才嚷嚷了一句:「大人,您這個辦法實在是太卑……」

「你胡說什麼!」杜兵連忙打斷了任帥的話:「大人這叫睿智!」

王瑞徐徐吐了口氣:「不管什麼辦法,能給弟兄們找回公道就好!」

錢不離一笑:「我卑鄙?不管出於什麼原因,竟敢下手傷害我姬周國英雄的賀炯名又算是什麼東西?對付一個卑鄙的人就要比他更卑鄙!如果我面對的是一個讓人尊敬的對手,我就用會正大光明的辦法,讓他輸的心服口服,你們信不信?」

「我信!」杜兵第一個站了出來:「統領大人能在短短的時間裡就想出這等好辦法,俗話說見一葉而知秋,由此可見,大人前半生的行事……是何等的光明磊落啊……」

「你知道就好,別著急,過幾天我就在你身上『光明』一次。」

杜兵一愣,急忙分辨道:「大人!我是在誇你!」

錢不離用無辜的眼神看著杜兵:「可是……我也沒有惡意呀?」

「呵呵……」任帥在一邊笑了起來,不過這個人奸笑的樣子和憨笑差不多,如果他心眼多的話,還真是讓人防不勝防。

王瑞看著錢不離:「大人,您是說我的弟兄已經被……」

「如果換成我,我是不會留下活口的。」錢不離搖了搖頭:「我猜他也一樣,你不要再抱著奢望了,我們為弟兄們報仇就是。」

「好!」王瑞咬著牙,點了點頭。

「你也不要太難過,瓦罐難離井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既然他們身為軍人,就應該做好犧牲的準備。」錢不離在開解著王瑞。

「如果是被敵人所殺,我王瑞沒有二話,但是被自己人害死,我實在嚥不下這口氣!」王瑞握緊了雙拳。

「我也沒有硬讓你嚥下這口氣。」錢不離玩味的一笑:「你只需再等上幾天就好。」

※ ※ ※

清晨時分,雪原城的南門升了起來,天威軍的第一次開拔就此展開了。

前隊是由已經恢復元氣的王瑞帶領一支騎兵中隊打先鋒,中路則是任帥節制的步兵,杜兵率領另一個騎兵中隊斷後。雖然此時已經沒有敵人威脅他們的安全,但錢不離還是派出了一個騎兵中隊做斥候,所謂的謹慎是強制培養成的習慣,只要有一次放鬆那麼就免不了出現第二次!縱觀自己原來那個世界的歷史,戰將的失敗有各種各樣的原因,但最多的就是源於大意!

賈天祥也跟著姬勝情一起出發了,雪原城裡只留下了警備隊和巡邏隊,他準備穿過連城塞之後,到夾脊關去和老朋友商量一下,要一批士兵來彌補雪原城防備上的漏洞。

這次行軍對錢不離來說是一次艱苦的行軍!其實錢不離的騎術非常好,不過這個世界的馬鞍實在是太差勁了,錢不離數次想去姬勝情那裡討要幾個座墊,但看到自己挑選出來的親衛隊那副輕鬆、自然的樣子,他實在拉不下那個臉……

時至正午,錢不離只感到屁股火辣辣的痛,雙腿也有些乏力,以前他用的馬鐙可以根據自己的身高調節長短,哪像這個世界的馬鐙,不但簡陋,而且還是定制的,長短都一樣,錢不離和這裡的人相比,身高腿長,這種馬鐙他很不適應,就像不適應這裡的長弓一樣,哪天,自己給自己做一把吧……

總算該休息了,錢不離欣慰的看著頭頂上的太陽,剛想發佈安營扎塞的命令,卻驀然看到士兵們紛紛掏出自己的口糧,一路走一路吃起來。天……這樣會得胃潰瘍的!錢不離咬著牙前後左右看了看,嚥下了自己的話,這種習慣一定要改,但不是現在,只能忍耐了……

和錢不離相比,姬勝情無疑是一個非常幸福的人,她依靠在車廂上,一邊吃著水果,一邊透過車窗、觀察著錢不離,她的腳下,還有兩個火盆,整個車廂裡都暖洋洋的。

錢不離的眉頭突然抽動了一下,有的時候,摩擦會給人帶來極樂的快感,不過那是在床上,而騎在馬上的錢不離只能感覺到疼痛,靠!都被蹭出血了……

錢不離的小動作沒能逃過姬勝情的眼睛,過了不大一會,柯藍從車廂裡探出頭來:「統領大人,殿下請您到馬車裡來一下,有事要和您商量。」

「嗯?」錢不離精神大振:「來了,我來了!」他極其沒有風度的驅馬跑到姬勝情的馬車前,掀起車簾就鑽了進去。

錢不離直屬的親衛們相互做了個鬼臉,其中一個親衛騎馬趕到馬車處,毫不客氣的把車伕趕了下去,由他自己駕駛馬車。他們在賈天祥手下受過這方面的專業訓練,當兩個大人物碰面時,不管他們在說大事還是在敘私情,都不能被旁人聽到,而那個馬車伕當然沒有自己可靠。

第二十九章 尷尬

「殿下,有什麼事麼?」錢不離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的坐下來,他已經打定了主意,就算是沒話找話說,他也要賴在這裡不出去了!誰知坐下的動作大了點,錢不離忍不住又皺了皺眉。

「不離,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姬勝情關切的說道。

「這個……」錢不離可沒有臉說自己的屁股被馬鞍蹭破了:「也不知道怎麼搞的,我的腰傷又犯了!」

「腰傷?」姬勝情想了想,旋即釋然,他在草原上四處征戰廝殺,當然會受傷:「那你不要下車了,就在這裡休息吧。」

「那太打擾殿下了。」錢不離心說,你趕我走我也是不會走的!

「你要是不舒服,就躺下吧。」

「嗯……也好。」得寸進尺是錢不離的特長,當然他是不會躺下的,傷處可是在屁股上呢,錢不離趴在紅毯上,真是……舒服啊!

柯藍和柯麗氣得噘起了嘴,但是在公主面前,她們是絕對不敢多嘴的。

在這個世界上,小柯麗最恨的人就是錢不離了,她眼珠一轉,緩緩向前推動暖盆,想教訓教訓錢不離,可惜她的小動作被姬勝情一眼就看個正著。

「柯麗,你給統領大人捶捶腰吧,小心點,不要把統領大人弄痛了!」姬勝情不無警告的說道。

「哦……」柯麗又吃了個啞巴虧,湊到錢不離身前,無可奈何而又心不在焉的為錢不離捶起腰來。

錢不離低歎了一聲,看樣子需要接受訓練的不只是天威軍,還有他自己啊!不過……還記得那首赤壁懷古麼?遙想公謹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這個世界還沒有人擺出這種造型吧?如果自己盜版周瑜的瀟灑英姿,會不會名揚千古呢?嗯!值得商討!

「不離,你笑什麼呢?怎麼感覺有點……」姬勝情用一副怪怪的眼神看著錢不離。

「啊……沒笑什麼,我在想一件事。」錢不離馬上從意淫中清醒:「來,我有事要告訴你。」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事,但姬勝情還是聽話的把頭湊了過去,錢不離低聲囑咐了幾句話,姬勝情驚訝的問道:「為什麼?」

「這事一句兩句解釋不明白,你按我說的去做就好。」

「好吧。」姬勝情瞟了錢不離一眼:「誰讓人家就是相信你呢!」

「呵呵……」錢不離乾笑起來,這種蘊涵著曖昧的話,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好用笑聲搪塞過去。

車廂緩緩搖晃著,就像搖籃,趴在地毯上的錢不離意識逐漸模糊,沉睡了過去。當他從夢中醒來時,第一個反應就是車廂怎麼不搖了?還有就是自己的臉正枕著一個軟綿綿的東西,那東西濕漉漉的,錢不離驀然抬起了頭。

如果躺著睡,有很多人都能睡得沉穩,但如果要趴著睡,有一樣東西是必不可免要流出來的,不管男女皆是如此,那就是……哈喇子!

錢不離抬起頭看到了姬勝情漲紅的臉,原來他的頭所枕著的、雙手所摟著的,正是姬勝情的大腿,至於姬勝情的大腿為什麼濕漉漉的,錢不離可沒時間考慮,形象!形象啊!!

「殿下,我實在是太失禮了,請您原諒!」

姬勝情羞澀的掃了錢不離一眼,噗哧一聲笑了起來,原來錢不離的下巴處,還懸垂著一絲哈喇子,正隨著錢不離嘴唇的開合,左右晃動著。

錢不離也察覺了下巴處的異樣,連忙用手一擦,他終於明白姬勝情的大腿為何那麼潮濕了,一時間,錢不離也漲紅了臉,甚至比姬勝情的臉還要紅:「這個……」

「你呀!」姬勝情微微一笑,伸出手去,用袖子擦了擦錢不離的臉:「真沒想到,你睡熟了的樣子居然像個小孩子。」

該丟的臉都丟盡了吧?錢不離索性來個破罐子破摔,在姬勝情的手縮回去之前,一把抓個正著:「其實,我還懂得很多小孩子不懂的東西,比如說……這個。」說完,錢不離吻上了姬勝情的手。

正常貴族的吻手禮只是輕吻一下手背,哪有錢不離這樣的,簡直把姬勝情的手當成了冰淇淋,用嘴唇劃來劃去的不停,搞得姬勝情是又羞怯又歡喜,身子還有些發軟。

「呀!你們……」柯麗不知道什麼時候掀起了門簾,傻乎乎看著兩個正在親熱的人發呆。

姬勝情見被人撞破了,心中大急,奮力抽回了自己的手,就要下車。

「你幹什麼去?」錢不離有些不捨,一個女人,一個皇室的公主,居然不嫌髒的為自己擦去口水,這點讓錢不離著實感動。在那個世界上有很多測試感情的小辦法,當然,說出去就不靈了,比如說故意吃了大蒜去接吻,如果不是感情深厚,那麼對方一定要拒絕接吻的,就算迫不得已接受了,他或者她也會露出一絲厭煩的神態,或者乾脆譏諷幾句。而姬勝情如此做法,已經從側面表明了她的感情。

「我要去換衣服!」姬勝情白了錢不離一眼:「你以為我現在很舒服麼?!」

是啊!誰穿著濕漉漉的衣服都不會舒服,何況現在還是冬季,錢不離乾笑幾聲,也隨後下了車,才發現此刻天色已經暗淡下來了,很多士兵們正在忙著紮營。

杜兵、王瑞和任帥正並排站在前面笑看著錢不離,雙方的目光接觸之後,杜兵先伸出了自己的大拇指,接著是王瑞,然後是任帥。

我操!錢不離惱怒的四下張望起來,他在找磚頭,這是那個世界的習慣,可惜這個世界哪裡會有磚頭呢?不過還好,地上有幾塊鵝卵石,錢不離抄起傢伙,還沒等出手,杜兵幾人已經一窩蜂的逃走了。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1 10:59 AM

第三十章 敵襲

行軍不再是一件枯燥的事情了,最起碼對錢不離來講是這樣,一個郎有情、一個妾有意,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在短短的時間內,錢不離和姬勝情之間的感情呈直線上升的狀態。

如果說他們如膠似漆,倒誇大了些,不過兩個人一天到晚都躲在馬車裡是真的。只不過姬勝情有些害羞,為了不讓謠言傳得太離譜,她堅決把柯藍和柯麗留下來做電燈泡,還假裝看不懂錢不離的暗示。

行軍到了第五天,前路的斥候發現了一批身份不明的斥候,他們的穿著雖然是姬周國的軍裝,但每逢相遇,他們總是遠遠的避開。王瑞得到消息後,命令斥候想辦法抓幾個活的回來,不過對方相當警覺,整整過了半天,還是一個也沒抓到。

王瑞回到中軍,和錢不離商議了一會,暫時放棄左右兩翼的偵察,把大部斥候集中到前路,分成幾個點遙遙呼應組成了雁行陣,一個大包抄過去,到底兜住了六個斥候。

經過王瑞和錢不離的審訊,他們承認他們是隸屬於連城塞的斥候,是奉城主的命令到落日峽谷兩側打探消息的,聽說,城主賀炯名發現有飛鷹部落的敵人入侵。再追問下去,別的他們就說不出什麼具體的消息了,打急了還胡說八道一通。

錢不離一邊命令全軍緩行,一邊招來斷後的杜兵,準備緊急應變。制定計劃不妨從最壞處開始分析,而目前最壞的情況莫過於賀炯名不惜承擔罵名,和飛鷹部落的人勾結在一起,準備對公主不利。

錢不離反覆思考,札木合的中軍在進入落日峽谷前不會超過三千人,經過杜兵的阻殺,還有穿過整條峽谷造成的非戰鬥減員,札木合就算沒死,他手中的兵馬也絕不會超過一千人。另外,他們還無法修整,借賀炯名八個膽子,他也不敢把札木合的近衛騎兵放進連城塞!至多是送一些軍備品,札木合的人倒是能恢復一定的戰鬥力,但恢復得也極其有限。

至於賀炯名會不會派兵和札木合聯合進攻,這種可能性太微小了,別的不說,只要在陣前豎起金龍旗,姬周國的軍隊誰敢進攻?他的天威軍敢斬斷金龍旗那是因為旗下無人,還被錢不離定義為假想敵,如果公主站在旗下,天威軍也一樣不敢進攻的。

不過,就算只有一千近衛軍,也絕不能大意,錢不離下令收縮隊伍,天大亮而出,過午則息,盡量保證士兵的體力。

又過了三天,偵察的斥候終於傳回來一個消息,有一支近千人的騎兵隊正在快速接近,對方沒有旗號,穿著不整齊,很可能就是札木合手下的近衛騎兵。

「杜兵,如果你指揮騎兵隊和他們對戰,能不能打贏他們?」錢不離看向了杜兵。

杜兵苦笑了一下,搖頭道:「不行,我們的騎射不如他們,沒法打。」

「能不能相持?」

「很難,如果是近戰的話,我的騎兵隊不怕他們,拼上騎射我們的損失就大了。」

「連相持也不行?」錢不離喃喃的說了一句,陷入了沉思。

「大人,我的弟兄們不是孬種!可他們都是在馬背上長大的,就算小孩子也能做到人馬合一,別說是精銳的近衛輕騎了!」

「你們的弓術和他們相比差多少?射程呢?」

「弓術上差了一些,但不是很大,射程都是一樣的。但他們總是快速衝進射程內集射,等我們回射的時候他們就向斜刺裡跑出射程。怎麼拼都是我們吃虧,如果我們站著不動損失遠比他們大,如果衝出去和他們拼騎射,我們的損失更大。」

錢不離懂了,這個世界草原民族精通的戰術和自己的世界差不多,頭疼啊!雖然現在有近三千士兵,在人數上佔了優勢,但錢不離可以確定,對方是絕對不會和自己硬拚的!咦?他們不會硬拚……這裡面應該能做些文章啊。

「大人,您有沒有什麼奇招?」杜兵滿懷期望的看著錢不離。

「不要總想著奇招!」錢不離白了杜兵一眼:「狹路相逢勇者勝!把我的話傳下去,讓弟兄們記住!」

「遵命、大人!」杜兵答應一聲,猶豫了半刻,還是不甘心的問道:「大人,難道只能硬拚了?」

「我倒是想硬拚,但札木合不會給我機會。」錢不離搖了搖頭:「你們有沒有什麼武器比弓箭的射程遠的?」

「有,腳踏弩、弩車還有投石車都比弓箭的射程遠。」

「我們有多少?」錢不離的眼睛亮了起來。

「腳踏弩是皇城禁衛軍的專用武器,我們一個也沒有,弩車是軍團才可以配備的,我們也沒有,投石車好像有一個……」

「媽的,全是廢話,說了等於沒說!」錢不離不耐煩的打斷了杜兵的話:「就一個投石車?也好,有總比沒有強,投石車在哪裡?帶我去看看。」

投石車就在任帥的步兵隊中,獨此一輛。這玩意是為了攻城才準備的,而雪原城的前面就是開天冰川,投石車根本就沒用,純屬擺設,正因為這樣,按照兵士的人數,任帥本應該有四輛投石車,但最後只留下了一輛。

錢不離繞著投石車轉了一圈,保養得還算湊合:「先試射一下讓我看看。」

「遵命,大人。」操控投石車的是八個士兵,分工倒是相當明確,投石車很快被固定在地上,兩個士兵搬過來一塊石頭,其餘的士兵扳開機簧,其實與其說是機簧,倒不如說是數條寬大的皮筋。

?地一聲,巨石被彈射到高空,劃出一個弧度,然後重重砸在地面上,濺起了一片雪浪。

錢不離目測了一下,不錯不錯,能打出五百多步遠,比弓箭強多了:「再試射一下。」他需要掌握投石車每一次裝彈的時間。

「大人,我們沒有石頭了。」一個士兵怯怯的說道。

第三十一章 名將的弱點

另一個士兵道:「大人,我們去把石頭搬回來好了。」

錢不離搖搖頭:「不用了。」在第一次試射時,錢不離注意到石彈是經過特意打磨的圓石,從物理的角度上講,圓石的準確率高,落地之後還可以反彈衝撞造成大量的傷亡。不過這種圓石不是倉促間就能做出來的,看來今後不但要苦抓訓練,在軍備上還要下大力氣!

「杜兵,你的騎兵隊會不會打提前?」

「什麼叫打提前?」

「就是往他們的必經之處放箭,等他們自己衝過來。」

「大人,不會有多大效果的,那些草原人很狡猾,他們會臨時改變方向。」

「我們帶的箭夠不夠?」

「箭矢足夠!」

「那就好!」錢不離招過杜兵幾人,每個人都囑咐了一些話,接著又對操控投石車的士兵講了一些話,最後把投石車從任帥的步兵隊分了出去,直接歸自己指揮。

時過中午,在杜兵後隊的側翼,出現了一支近千人的騎兵隊,他們並沒有急著進攻,反倒不緊不慢的吊在杜兵身後。

除了一些回來飛奔、傳達信息的傳令兵以外,整個天威軍依然以緩速在沉默中前進。如果在戰前,他們知道自己遇上了近衛輕騎,一定會驚惶失措的,但是現在不一樣了,統領大人只略施小計就把近衛輕騎殲滅了大部,就剩下這麼點小雜碎還用擔心麼?

一心想學周瑜而又想安定軍心的錢不離,終於擺出了羽扇綸巾的造型,大模大樣的騎在了馬上。可惜綸巾是沒有的,錢不離只能用長袍顯示自己的儒雅,雖然穿著長袍騎馬是很難受的一件事;羽扇也是沒有的,錢不離從姬勝情的行囊裡找出了一把圓扇,他不緊不慢的扇動著圓扇,好一副氣定神閒的姿態。

不過……現在是冬季,在冬季玩扇子的都是什麼人呢??士兵們都在用詫異的目光看著錢不離,直到輕風吹過,從扇面上傳來一股芳香時,士兵們才恍然大悟,原來統領大人是在暗示他已經俘獲了公主殿下的芳心啊!大人就是大人,這麼快就征服公主了?真了不起……

傳令兵一個又一個向錢不離傳遞著後方的最新情況,不過錢不離的輕鬆不是裝出來的,他確實輕鬆,因為對方是札木合!名將的思維有一個固定的模式,那就是怎麼樣用最小的代價換來最大的戰果!錢不離知道札木合逃不出這個框架。

如果換了個莽夫,雙方的廝殺早就展開了,而錢不離也早就緊張的投入到指揮當中。雖然錢不離有把握打敗對手,但在千餘精銳士兵的進攻下,自己的損失也少不了。對手是個名將,反倒是一件讓錢不離高興的事,想用最小的代價換來最大的戰果嗎?呵呵……我偏偏讓你用最大的代價換來最小的戰果!

※ ※ ※

「大哥!讓我帶著孩子們殺上去吧!」粘罕惡狠狠的看著遠處杜兵的騎兵隊,請戰道。

在雪崩中,粘罕是僅有的幾個僥倖逃生者中的一個,他的體質好,短短的昏迷之後就甦醒了,而且他沒有受傷,所以很快就爬到了積雪之外。

雪崩直接致死的幾率並不是很高,有一些是活活悶死的,有一些是因為沒有及時甦醒,等身體的溫度降到極限之下,也就再沒有機會甦醒了。當然,不管死因具體是什麼,能逃出去無疑是非常非常幸運的。

三魁也沒有死,他在粘罕的馬後躍躍欲試,深仇大恨啊!他的名字叫三魁,上面無疑還有大魁和二魁,可惜,他們都被永遠埋在了雪下,連最後一面也無緣見到!三魁心中充滿了殺意!

「孩子們的損失太大了,我們不能再冒險,而且他們的隊列一點不慌亂,好像早就做好了準備。」札木合搖了搖頭:「再等等。」

身為一個首領,札木合不能把自己心中的驚懼露在外表上。先示弱讓他們輕敵,再用公主逃跑的假象把他們引進落日峽谷,接著引發雪崩,事先還預料到自己的反應,在後面埋下了伏兵,像趕鴨子一樣把自己趕進落日峽谷深處,這些都讓札木合有所明悟,他的對手是一個多麼狠辣的角色!!

假以時日,這個人一定會成為草原的心腹大患!札木合此次追擊,不再是為了什麼公主,而是要把自己的心腹大患扼殺於此!如果這個人成了一個手掌重兵的主將……只要想一想,札木合就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粘罕惱怒的哼了一聲,雙腿用力一夾,跨下的戰馬嘶叫一聲,前蹄一軟,差點栽倒在地上:「他媽的,這南國的馬也是垃圾!」粘罕憤憤的嘀咕了一句。逃出落日峽谷之後,他們的戰馬已經所剩無幾了,現在的馬匹都是連城塞裡的那個人送給他們的,隨戰馬一起送來的,還有大批的箭矢、糧食,總算解了他們的燃眉之急。不過,粘罕可沒有任何感激之心,哼哼!等以後老子殺到你們這裡時,不殺你們幾個就是了!對粘罕來說,南國人和草原上的羊群沒有多大的區別,羊肥了當然要吃掉,南國人也一樣要殺,但不能殺太多,留一些人種糧食,草原的勇士們什麼時候需要什麼時候來取多好。

「南國除了女人,還有什麼好的?!」同樣憤憤的三魁在後邊接了一句。

如果在以前,三魁的話會引起大家的狂笑聲,但是現在,沒有人能笑得出來,一個個都在用狼一般的眼睛盯著前面的騎兵隊。

「停!」札木合突然抬起手,他發現前面的騎兵隊停了下來,看著對方的動作……他們想紮營?札木合疑惑的看了看正懸掛在頭頂的太陽,冷笑一聲:「傳令下去,我們也紮營!」

第三十二章 狼的故事

「不離,聽說札木合還沒有死?你能把他活抓過來嗎?」姬勝情用期待的目光看著錢不離,如果能把札木合活抓的話,無疑是送給父王的最好的禮物。

錢不離想了想,搖頭道:「很難!雖然這場戰鬥還沒有開始,但是結果已經注定了,他們吃不掉我們,我們也吃不掉他們,給札木合一個石頭碰,我想他會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了。」

「連你也沒有辦法?」姬勝情還沒有死心。

「除非是我故意拋出誘餌,讓札木合覺得有機可乘,但這麼做風險很大,我們的損失也大,太不明智了。」

「難道……你就甘心放走札木合?」

「殿下,眼光要放長遠些。」錢不離歎了口氣:「如果我們傷亡慘重,誰能保證我們通過連城塞的時候不出現意外呢?」錢不離感到頭疼,姬勝情的表現有些過於急功近利了,如果把這種心態用在軍事上,就會落個全軍覆沒的下場,用在政治上,也容易得罪沒必要得罪的人,白白便宜了自己的對手。不過冷靜這種素質不是自己幾句話就能教會的,必須要經歷過風雨的洗禮,看來想讓公主成為自己利益的合格代言人,還得一段時間。

「好吧,我在這方面不懂,聽你的好了。」姬勝情無奈放棄了自己的堅持。

※ ※ ※

坐在帥帳中的札木合可沒有錢不離那麼輕鬆,他的帥帳也遠沒有以前豪華,現在的帥帳不但簡陋,還狹小,進進出出都需要彎下腰。不過對目前的近衛輕騎來說,有個帳篷已經很不錯了,最少有一半的騎兵都在靠著自己的馬匹入睡。

帳篷裡面很冷,就連喜歡光膀子的粘罕也在身上套上了一件皮襖,雖然連城塞裡的人緊急接應了他們一批軍資,但是在惶急之下,無法做得面面俱到,帳篷的數目遠遠不夠不說,居然忘了給他們帶來引火器具,近衛騎兵身上攜帶的火折子已經在落日峽谷中都用完了,僅剩的幾個札木合不敢再使用,他知道火的重要性。

「報!」門簾被人挑開,札木合的愛將察哈爾掀起門簾走了進來:「大汗,我已經查探完了,他們的營塞壁壘深嚴、佈陣非常有條理,找不到破綻。大汗,我們要是夜襲的話……很難說能獲得什麼戰果。」

「他媽的,你膽子小就給老子在這裡坐著吧!」粘罕大怒,站了起來:「我帶著孩子們去報仇!」

「粘罕,你給我坐下!」札木合低喝了一聲,旋即把目光轉向察哈爾:「南國人向來喜歡仗著人多,我是不會和他們硬拚的。」

「大汗高見。」察哈爾連忙順勢拍了一記馬屁。

「兩軍交戰,攻心為上!」札木合瞇起了眼睛:「你們可曾見過狼群覓食麼?狼就算遇到了數量龐大的野馬群,它也不會驚慌,更不會放棄,它會很有耐心的在馬群附近徘徊,用自己的嚎叫聲去恐嚇對手。狼真正的目標是那些虛弱的小馬,但它們第一個攻擊的往往是一匹頗為健壯的馬,它們不會把馬咬死,只會把馬咬傷,當那匹健壯的馬兒開始逃跑時,恐懼會傳遍整個馬群,到最後,留下的都是那些跑不動的小馬。」

「那為什麼不一開始就攻擊小馬呢?」三魁頭一次聽到他們的王講述狼的故事。

「你的智慧連狼都比不上麼?」札木合冷冷掃了三魁一眼:「如果一開始就攻擊小馬,馬群為了自己的孩子們會拚死反抗的,可是當它們擊敗了一個強勁的對手後,其他自認並不強壯的馬兒就開始驚惶失措了,恐懼這種東西一旦爆發,就無法抑止,當它們都在為了自己的生命而奔跑時,誰還會顧及那些虛弱的小馬!」

「獵物太大了,我們一口吃不下,那就不妨分開一口一口慢慢吃。」札木合抽出自己的腰刀,在夕陽的餘暉下把玩著,眼中滿是殺意:「以他們這種速度趕到連城塞最少也需要七天,七天的時間……足夠我們把他們吃掉了!」

帥帳中陷入了沉默,聰明的人在低頭思索,腦袋不怎麼靈光的人也要低著頭擺出副思索的樣子。

札木合突然想到了什麼:「下一批軍資還沒有送來麼?」

站在下首的穆克接話道:「大汗,他們撤回去了。」

「撤回去?」札木合勃然大怒:「為什麼?他們想出爾反爾?!」由不得札木合不發怒,他們現在連火把和蠟燭都沒有,馬上入夜了,在漆黑的帥帳裡連商議軍情都沒辦法商議。

「大汗,他們說雪原城的斥候封鎖得太緊,沒辦法穿過來,萬一被雪原城的斥候發現,責任太大。」

「這些南國人全都是偽君子!既然敢做出來還怕人知道麼!」札木合頹然坐到座位上:「他們沒說別的?」

「他們說讓大汗明天趕到前面去,好接應他們一下。」

札木合長吁了口氣,如果只是尾銜在後,對士氣沒有什麼影響,從各方面看他們才是獵人,而對方是獵物,只不過這獵物很龐大,難於下口而已,但如果堵到前面,在對方的進逼下步步後退,對士氣的影響就大了,何況他們是新敗之兵。

札木合自知近衛輕騎強就強在馬術和騎射上,可以在不停的穿插和移動中大量殺傷敵手,如果打起攻堅戰,對方那兩千步兵就能要了自己的命!但是軍資又不能不要,札木合想了一會,歎道:「察哈爾,明天你帶著兩個百人隊去接應軍資,本王帶著全軍給你押後。」

「遵命,大汗。」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1 11:00 AM

第三十三章 真火

入夜了,兩座遙遙相應的營塞,風景可是迥然不同,錢不離的營塞燈火輝煌,而札木合的營塞則顯得死氣沉沉的,劫後逃生的殘兵不管怎麼想報仇,在氣勢上也無法和勝利之師相比,何況他們的軍資還極度貧乏。札木合的近衛輕騎在入夜時只吃了些乾糧,而錢不離則讓每一個士兵都分得一塊臘肉,還有半杯用來御寒的燒酒,貧富差距算得上很大很大了。

錢不離爬上臨時建造的箭樓,登高遠望,他在第一時間就明白了札木合所處的尷尬境地,偷襲?!一個念頭出現在錢不離的腦海,他思索了一會,抬起頭看向天空,一輪圓月正掛在空中,群星閃耀,看不到一絲雲彩。

還是不要偷襲了,錢不離無奈的打消了念頭,唉……如果老子手下有一支捍勇、訓練有素的精兵,天上有月亮又怎麼樣?!這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錢不離一邊懊惱著,一邊看著各處尋營的士兵,等著吧!看我將來怎麼折磨你們,一定要讓你們在最短的時間給我變成精兵,明明有機會卻不得不錯過的滋味實在是難過,唯一讓他高興的是,他猜想對面的札木合一定比他還要難過。

巡視了一圈,沒發現什麼問題,錢不離心安理得的會帥帳休息去了,誰知眼睛合上了沒多大一會,突然從營外傳來了一陣喊殺聲。

「他們想偷襲?」錢不離嘿嘿一笑,翻了個身,繼續睡自己的。開什麼玩笑,這種嚴密的防守誰能偷襲進來?而且今天在外邊值夜的還是王瑞,錢不離對王瑞是相當放心的。札木合決不會把所有的本錢都賭上來,充其量只是來個一、兩支百人隊而已,這點小雜碎王瑞完全可以自己打發走。

何況踏營破塞可不像演義小說裡說得那麼容易,鹿角是說挪就能挪開的?陷坑都白挖了?木柵可以一下子就被毀掉?箭樓上的士兵都是瞎子?巡夜士兵一起去睡覺去了?就算上面這些全都成立,還有一個是不可能的,訓練有素的士兵一聽到敵人衝進來馬上就亂套了?以前錢不離就覺得演義裡的東西太荒誕,現在親眼看到的事實證明了他的正確,雪原城的步兵都是以小隊為單位,幾個帳篷呈梅花狀把小隊長的帳篷圍在當中,而騎兵則是以伍為單位,馬槽和兵士的帳篷比鄰而建,遇到意外,只要小隊長和伍長一聲大喝,他麾下的士兵馬上就能聚集到身邊。炸營?與其說是炸營,還不如說是那些對主將怨言已久的士兵們在藉機發洩自己的憤怒罷了。

錢不離再次陷入了夢鄉,時間不大一會,營外又響起了喊殺聲,錢不離惱怒的坐了起來,他和普通士兵不一樣,只要戰鼓不響,士兵們可以把那些喊殺聲當成放屁,接著睡自己的,而身為主將,就要考慮好每一個環節。

不是想和老子玩擾兵之計吧?錢不離側耳聽了一會,喊殺聲並沒有越來越近的趨勢,錢不離又倒在床上,用被蒙住了頭,接著睡。

又過了一會,營外再次響起了喊殺聲,還有震天的號角聲,鬧成了一片。

「我操!!」錢不離翻身下床,披上了外衣,大步走出了帳篷,他這次可是真火了。

「大人,剛才王將軍派人來過,說是敵人在用擾兵之計,請大人放心安睡。」一個值夜的親衛連忙迎了上來。

「我睡個屁!」錢不離一把推開了親衛,大步向前營走去:「今天,都他媽的別睡了!!」

在前營,王瑞正站在箭樓上,靜靜的觀察著敵情,見到錢不離趕來了,不由驚訝的問道:「統領大人,您怎麼起來了?」

錢不離用鼻子哼了一聲,抬頭看了看王瑞,沒有說話,竟自爬上了箭樓。在月光下,錢不離看得很清楚,前方只有一支百人隊,他們一邊吶喊一邊縱橫飛馳,在營外繞來繞去,但就是不進入箭樓的射程之內。

錢不離觀察了一會,心中有了定計,他爬下箭樓,對一個親衛命令到:「把杜兵……不,讓他休息吧,去把秦沖叫來。」明天行軍的安全主要靠杜兵的騎兵隊來保證,所以一定要讓他休息好。

王瑞也爬下了箭樓:「大人,這點跳樑小丑不值得您發威的,您回去休息吧。」

「哼哼!本來我還想搞好團結,本著和平互利的精神,讓他們護送我們到連城塞就算了,誰知道這幫傢伙給臉不要臉!」錢不離臉上露出了陰笑:「擾兵?好!要玩就玩個大的!」

王瑞對錢不離嘴裡的什麼什麼精神不太懂,但他可看明白了錢不離的陰笑,不由得興奮的搓起了雙手:「大人,您又有好辦法了是麼?好、好!」

「你等著看戲就是了。」錢不離淡淡說道:「斥候有什麼消息,我們營地附近敵方的斥候多不多?」

「不太多,左翼和右翼都有,但後方沒有。」

時間不大,秦沖帶著整裝待發的騎兵們來到了錢不離身前:「啟稟統領大人!小隊已集合完畢,請大人發令!」按照姬周國的軍制,只要受將令召喚的將領,首先要集合自己的隊伍,所以秦沖手下的三伍騎兵都跟著秦衝來了。

錢不離招了招手,示意秦沖走到自己面前:「你部騎兵的馬蹄都用棉布裹上,緩行出後營,然後如此如此……」

「遵命!」秦衝回頭一招手,帶著自己的騎兵們回去做準備去了。

「傳令下去,熄滅所有的篝火和火把!」錢不離開始下令:「把大旗分發下去,巡夜的士兵人手一面,火把熄滅之後,你們舉著旗在營地前後左右亂跑就是。」

這是什麼命令?王瑞愕然看著錢不離,不過……也許就因為他不懂,所以他只是個小將軍,而對方卻是統領吧?還是看戲好了,王瑞把目光轉向前方。

第三十四章 所謂夜戰

穆克在指揮著自己的士兵們呼喝叫喊,突然發現南軍營地內的燈火一個接一個的熄滅了,穆克連忙約束士兵,向後退了一箭之地,靜觀待變。

雖然南軍營地內沒有了燈火,但是藉著月光,穆克可以看到不少旗幟在盤旋移動,他倒吸了一口氣,大汗只讓他施行擾兵之計,而現在看起來對方要全軍迎戰了,這可遠遠超出了預料之外。

「來人,馬上回去稟報大汗,南國人要迎戰了,快去!!」穆克轉身下達了命令。

札木合得到稟報之後,興奮得從地上一躍而起,饒是札木合身為一族之長,在軍資極度匱乏的情況下,也只能在地上鋪一層皮衣,然後合衣睡在上面。不過此刻,他的憋悶已經為興奮所取代了,他們瘋了?居然敢與我草原勇士打夜戰?!札木合心中轉出了一句文縐縐的話:天作孽、尤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當他手下的將校都來到帥帳時,札木合的情緒穩定了不少,這是個好機會,不可錯過,但是更要防備對方在搗鬼!

「察哈爾。」

「在,大汗。」

「給你三支百人隊,在我營地四周查探,謹防南國人偷營!」

「遵命,大汗。」

「其他的人都隨我來!」札木合像一陣風一樣衝到帳外,翻身上馬,眾將校緊隨其後,將近五百餘騎一窩蜂似的向南營衝去,這是札木合所有的力量了。

札木合遠遠就看到了南營內舞動的旗幟,不時還響起幾聲的哨鳴,難道他們真的想出戰?天助我也!

「穆克,做得好!」札木合大喝了一聲,他不知道穆克用什麼辦法激起了南營的怒火,但他看到了效果,非常好的效果!

「謝……謝大汗誇獎。」穆克被誇得一頭霧水。

飛鷹部落的近衛輕騎都在靜靜等待著南軍出營,除了戰馬不時發出興奮的響鼻聲之外,隊列顯得非常安靜。札木合充滿信心的看著前方,他的要求並不高,只要能擊潰對方的騎兵,那麼對方的步兵就成了菜板上的肉,絕逃不出被蠶食的結局!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許多的一點組合在一起就變成很久了,札木合皺起了眉頭,剛想說話,猛然發現對方的營門正在緩緩開啟。

「來了!」札木合深深的吸了口氣,摘下肩頭的鐵臂弓,近衛輕騎們也摘下了自己的弓,動作整齊劃一、殺意蒸騰,看起來他們的訓練要比杜兵的騎兵隊強了不少。

時間還在一點一點的流失,札木合想像中的南軍蜂擁而出的場面卻始終沒有出現,不要說飛鷹部落的將士們,連一向冷靜的札木合也有些不耐煩了,他緩緩驅動著戰馬,向前壓去。

誰知他們的隊列剛剛移動,一個讓札木合目瞪口呆的情景出現了,南營的營門居然在緩緩合攏,這……這……這是在搞什麼鬼??

「穆克,你把當時的情況說一下,他們為什麼要出來迎戰的?」札木合隱隱感到有些不對勁。

「大汗,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按照您的命令一直在擾營,他們突然就熄滅了燈火,我感覺情況不對,馬上就派人回去向您稟報了。」穆克有些膽怯的回道。

「不好!大營!」札木合一個旋身,向後望去,他的營塞還是靜悄悄的,不對啊……按理說南營這麼做,目地應該是襲擊自己的營地啊?怎麼還是沒有動靜?

「脫脫兒,你帶著一支百人隊回去。」札木合還是有些不放心,雖然又派走一支百人隊,他手下的人已經不足五百了,但他有信心憑著五百人和對方周旋而不吃虧,等到自己的援兵來了,那就是反敗為勝的時候!

「遵命,大汗。」脫脫兒一揮手,分出了一支百人隊,回援大營去了。

南營還是靜悄悄的,札木合有些煩躁起來,握著鐵臂弓的手心冒出了汗珠,如果他聽到了錢不離的演講,說不定要氣成什麼樣子。

「弟兄們,巡夜辛苦不辛苦啊?」錢不離如此開場。

「不辛苦!」異口同聲的回答。

「嗯……不說實話!我看你們還是蠻辛苦的嘛!」錢不離抽出腰間的『香扇』,扇動了幾下:「你們看這樣好不好,我把那些妄想吃掉我們的白癡都叫起來,陪大家玩個小遊戲怎麼樣?」

巡夜的士兵們發出了大笑聲,其中有個膽子大的叫道:「大人,難道您還能指揮敵人、讓他們聽您的話?」

「一個真正的將軍,不但要善於自己的部隊,還要學會怎麼樣指揮敵人。」錢不離笑意盈然:「等你們當上了將軍,你們會明白的。咦?王瑞,你在做什麼?」

王瑞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搞來了一支炭筆,正埋頭在一個小本子上記著什麼,聽到錢不離發問,他連忙把手轉到背後,乾笑道:「大……大人,沒做什麼。」

錢不離似笑非笑的看著王瑞:「小子,你聽好了,記在本上的東西都是死的,能記在心裡的才是活的!」

王瑞恭敬的低下頭:「多謝大人教誨。」

如果札木合能聽到這些對話,早就帶著人馬回去休息了,可惜他什麼都不知道,而且生性多疑,再加上他非常期待南軍能出營和他們打一場夜戰,所有的這些塑造出了一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札木合。

當南營的營門再一次開啟時,札木合終於忍耐不住了:「粘罕,你帶一支百人隊衝擊一下,記住,不要衝太近了,我要你把他們給引出來。」

「知道了,大哥。」粘罕一催戰馬,帶著一支百人隊飛馳而出,連札木合都忍耐不住了,粘罕可想而知是什麼心態,他的戰馬直奔著南營的營門衝去。

第三十五章 注定

南營中突然想起了急促的哨聲,營門附近的兩座箭樓上拋射出了一篷箭雨,與此同時,營門又在緩緩合攏。

能在箭樓上值夜的士兵都是精良的箭手,雖然人數不是很多,每個箭樓上只有十個人,但他們射出的箭非常準,正好封住了粘罕前衝的路。錢不離特意要求箭手學會用拋射打提前,不要擔心浪費箭矢,箭沒有了可以再造,但機會沒有了是找不回來的。

粘罕大喝一聲,催動戰馬加速前衝,箭雨射下,他身後有六、七個士兵慘叫著從馬背上栽了下來。

又是一聲急促的哨響,箭樓上再次射出了箭雨,粘罕咬著牙繼續前衝,他的弓已經拉成了滿月,但遲遲沒有發出。草原的勇士能做到百步穿楊的很多,但是弓箭拋射的射程遠遠大於直射,而對付箭樓上的箭手用拋射是沒有用的,想殺敵必須衝到一定距離之內直射。

南營內響起第三聲哨響的時候,粘罕終於射出了自己的第一箭,箭矢如流星般向箭樓上射去,奇準無比的射中了一個南營士兵的脖頸,那個士兵連慘叫都沒有來得及發出,就頹然栽倒在地上。

王瑞做了個手勢,鑼聲響起,箭樓上的箭手一起伏下身,躲在了木柵後面。而在後方箭矢難及的地方,一個士兵正站在高高的哨欄上,手裡舉著小黃旗,黃旗指處,隨著粘罕前隊的移動而不停的變化著。

王瑞回頭看了看小黃旗所指的大概方位,低聲傳令道:「高抬臂,拋射!」

姬周國的軍隊雖然知道拋射的威力,但是又沒有精確的尺子做標準,所以只能以平臂和豎臂為準,定下了初抬臂、抬臂、高抬臂三個標準,分別覆蓋前方的三個區域。

王瑞身後五十多個箭手一起拉開了弓,沿著王瑞所指的方向射去,粘罕的前隊倒是利用時間差,順利穿過了覆蓋範圍,但後隊就沒有那麼幸運了,在箭雨的覆蓋下,有的士兵慘叫著從馬背上跌下去,有的則是因為坐下的戰馬被射傷、人被慣性甩出了老遠。

後方觀戰的札木合心中大痛,如果這是在草原會戰,些許傷亡算不了什麼,但現在他手中只剩下一支千人隊了,三蓬箭雨落下,就損失了他三十多個勇士,這是他無法承受的。

「收兵!吹號角馬上給我收兵!!」札木合大吼道。

粘罕還想再戰,不過札木合的軍令一向極嚴,最終他還是一撥戰馬,帶頭向後方撤去。

哨聲再起,箭樓裡的箭手紛紛直起了身體,不依不撓的開始追射,王瑞手下的箭手們也按照黃旗所指的方向射出了箭雨。

等到粘罕馳回本陣時,他的百人隊已經傷損過半,粘罕垂頭喪氣的,囁嚅著不敢說話,而札木合的臉則變得鐵青。一個小小的試探,就折損了將近十分之一的人馬,雖然和自己失去了冷靜有些關聯,但粘罕的過錯更大!

箭樓上的箭手還在射箭,這次的目標是那些在地上掙扎呼喊的傷兵,風中遙遙傳來了放肆的辱罵聲和狂笑聲,札木合再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舉起鞭子狠狠抽在了粘罕的臉上,咆哮道:「混蛋!不是告訴你要小心了麼!你這個沒腦子的混蛋!!」

啪……啪……粘罕的臉上多了兩道血痕,他根本不敢抵擋,任由自己的大哥發洩著怒火。

「傳令下去,舉火!」王瑞微笑著發出了自己的命令。

一盞又一盞燈火亮了起來,南營又變得燈火輝煌了,不過和先前有了一點差別,那就是在高高的哨欄上升起了三個異常耀眼的大紅燈籠。可惜的是,這點些許的差別,負責施行擾敵的穆克是根本不會發現的,他甚至連看都沒有看那燈籠一眼。

札木合冷眼看著前方充滿了得意氣息的營塞,心中是又恨、又急、又痛,現在他終於明白了,對方根本就沒有和他夜戰的意思,而是用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他不是想用擾敵之策牽制對手麼,看看現在……他帶著全營的人馬在外邊等了小半夜,而自己的對手此刻一定會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放聲大笑吧?

札木合心中泛起了前所未有的屈辱感,落日峽谷的敗績還可以解說成自己急功近利、過於大意,那現在呢?這一次受制於人又該怎麼解釋?!

「哎……那個什麼什麼木合啊,謝謝你們陪我們玩了!」

「想和我們將軍玩擾兵?哈哈……」

「天底下到處都有可憐人,但是你們最可憐了!」

「是啊是啊,大半夜在外邊象傻子一樣站著,冷不冷、餓不餓啊?」

「過來吧,我們這裡有美酒,來、來、來,只要你們能進來,就給你們酒喝……」

箭樓上幾個士兵故意舉起了酒罈子,雖然離得這麼遠,對方不容易看清他們舉得是什麼東西,但不這麼做,發洩不出他們心中的痛快。

幾個特選出來大嗓子的喊話有著不小的威力,札木合只覺得一陣陣發暈,他自己知道被敵人捉弄了是一回變事,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那就成了另一回事,顏面無存啊!札木合雙拳緊握,從牙縫裡擠出了幾個個字:「來人,傳令下去,馬上收兵!」

「遵命,大汗。」此時此刻再沒有人敢多話,萬一觸怒了大汗,後果將是非常淒慘的。

「穆克!!」

「在。」穆克小心翼翼的湊上前。

「現在我軍人困馬乏,正是南軍偷襲的好時候!你帶領一支百人隊到南營附近查探,稍有異常馬上回營稟報,萬萬不可大意!」札木合到了這種地步還能做出明智的判斷,可見他經驗之豐富。不過這一次他的對手實在太難纏了,而且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冥冥中輸贏好像已經注定了……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2 08:32 AM

第三十六章 偷襲

「大人,您看,王將軍把燈籠升起來了!」一個士兵附在秦沖耳邊輕聲說道。

秦沖側過頭,瞇起眼睛看去,雖然他們離自己的本營已經十里開外了,但黑夜中的大紅燈籠非常顯眼,他可以清楚的看到三顆發光的紅星。

秦沖又把注意力集中到前方,他手下的騎兵小隊都躲在一個小雪丘後面,而他自己則帶著三個箭術非常好的士兵,趴在雪丘上,以防備敵方的斥候。

最驚險的一次是由四個人組成的斥候小隊從雪丘附近馳過,當時只要有一個人發出聲音或者有一匹戰馬打響鼻,必然會把整個騎兵小隊都暴露出來,統領大人的妙計也會化做泡影!秦沖的心都快要蹦出來了,幸好最後只是有驚無險,那斥候小隊用很快的速度馳過了雪丘。

還有一次則是無驚有險……一個飛鷹部落的斥候筆直的向雪丘衝來,秦沖馬上下達了命令,兩個人射人、兩個人射馬,乾脆利落的撂倒了那個斥候。人雖然是殺了,但還要做到毀屍滅跡,萬一被其餘的斥候看到就壞了,結果在搬運對方的『屍體』時,還沒死透的斥候突然發難,抽出匕首刺中了一個士兵的肩膀,如果不是被刺的士兵下意識的躲閃了一下,這一刀會準確的刺中脖子。

往後再沒有斥候騷擾他們,尤其是現在,飛鷹部落的大部斥候都壓到了南營附近,這裡顯得風平浪靜。

「大人,燈籠落下去了。」一個士兵壓低聲音興奮的叫了起來。

秦沖抬眼望去,看到了三顆搖晃著下墜的紅星,時機到了!秦沖心中沸騰起來。他十七歲從軍,在夾脊關服役,和飛鷹部落沒少打仗,不過當時除了防守還是防守,他從一個普通的士兵升為伍長,還是因為站在城樓上用箭射死了一個挑釁的百夫長,姬周國的軍隊很少有機會出城迎戰的。

那種戰場好像專門為飛鷹部落的戰士而準備,突襲、強攻、夜戰、踏營、挑釁,他們招式百出,英雄都是飛鷹部落的人,而姬周國的將士只能站在城樓上忍耐、防守。

今天終於輪到了我麼?秦沖握緊了手中的刺槍,槍尖在微微顫抖著,以九十騎的騎兵小隊,偷襲草原雄鷹札木合的近衛輕騎?!這是一種驕傲啊!只要想一想,秦沖就無法控制內心的激動,哪怕我今天戰死在這裡,也不枉此生了!

「隨我來!」秦沖低聲下了命令,這是平民將領和貴族將領最根本的區別所在,大部分平民將領下令時都會說:「隨我來!」,而大部分貴族將領則會說:「給我衝!」雖然話中的涵義很接近,但帶給將士們的勇氣和戰意卻是迥然不同。

一支孤零零的騎兵小隊,緩行繞了個大圈,一直繞到札木合的營塞後方,隨著秦沖摘弓的動作,騎兵小隊的速度由緩至急,像一支利箭般,直向札木合的營塞射去。

快!再快!秦沖奮力抽打著戰馬,五百步……四百步……此刻有不少綁在馬蹄上的布裹被甩掉了,馬蹄聲越來越大,衝到二百步時,札木合的營塞內終於響起了報警的號角聲,秦沖猛的掏出火折子,點燃後橫叼在口中,任由向後飄飛的火焰燒焦了自己的頭髮,他的眼睛還在一眨不眨的盯著敵營。

秦沖掏出一支穿著油球的箭矢,在火折子上點燃,然後彎弓搭箭,燃燒的箭矢象流星般直射進札木合的大營,緊隨其後的,是由近百支流星組成的流星雨,劈頭蓋臉的砸將下去。

南軍的大營悄悄打開了,不少士兵跑出來搬運著擺放在營前的鹿角、絆馬索,往陷坑上鋪木板,清掃地上的鐵蒺藜。當然,他們的動靜絕瞞不過穆克手下的斥候,斥候們馬上用號角聲示警,穆克帶著自己的親衛趕到南營前仔細觀看,憑著自己戰場廝殺數十年的經驗,穆克馬上斷定南軍絕不是佯動,這是在為全軍出擊做準備!

「來人,馬上回去向大汗稟報,南軍……」

「大人!」一個斥候驚慌的喊聲打斷了穆克的命令:「我們的大營……」

穆克驀然回頭,遙望自己的本營已經冒出了火光,穆克的腦袋嗡地一聲,敵襲?可是南軍是怎麼繞過自己斥候的?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大人!我們怎麼辦?」一個斥候焦急的叫了起來,南營的大門敞開了,裡面露出了一支氣勢洶洶、準備齊全的騎兵隊,很明顯,如果他們繼續逗留在這裡,只有死路一條!

穆克回頭看了一眼,他清楚南軍的騎兵有多少,從營內那支騎兵的數量上判斷,偷襲本營的南軍至多也不會超過二百人,想到此處,穆克惡向膽邊生:「吹號角!孩子們都跟我來!」在他穆克被大汗責罰之前,他要先讓南軍偷襲自己本營的部隊付出慘重的代價!

秦沖可沒有憑借一支騎兵小隊就踏營而過的荒誕想法,何況統領大人再三囑咐過他,不但要完成任務,還要盡量把弟兄們平安的帶回去!所以秦沖選擇的是在距離札木合大營五十米處的側翼穿過去。

第五支火箭秦沖是側著身子射出去的,因為他已經衝過了札木合的大營,沒有任何遲疑,秦沖放下長弓,端起了刺槍,他已經看到敵方的斥候正在集結,偷襲的任務已經圓滿完成,剩下的任務就是盡可能多的把弟兄們帶回去。

札木合從帥帳裡衝出來時,望著滿營的慘景,氣得幾欲昏厥,有的將領第一個反應就是帶領人馬出去追殺,而有的將領則在組織救火,將領的混亂讓近衛士兵們顯得無所適從。

「粘罕,帶著兩個百人隊隨我來,察哈爾帶著剩下的人救火!」札木合大喝一聲,跳上了親衛牽過來的戰馬:「孩子們,走!」

第三十七章 酣戰

距離前方的敵兵越來越近了,秦沖略微約束了一下戰馬,讓身後的士兵跟上來、齊頭並進。雖然說一馬當先的滋味非常威風,但秦沖一向有自知之明,蕩寇將軍杜兵敢衝在最前面,人家是藝高人膽大!如果他秦沖也學著做的話,他只能威風這麼一次,再不會有第二次機會,死人是沒有機會的!

雙方的後隊騎兵紛紛射出了箭矢,而處於前位的騎兵則低著頭、奮力前衝,飛鷹部落的人揮舞著馬刀,姬周國的騎兵則平端著刺槍。

武器上的優勢彌補了騎兵隊訓練上的不足,雙方撞在一起,飛鷹部落的近衛騎兵被挑飛了七、八個,而姬周國的騎兵隊只有一個人被馬刀斬落馬下。

姬周國的太祖是靠著一柄鐵槍起家的,所以歷代的姬周國國王都堅信,槍是百兵之王!姬周國的軍隊不管是騎兵還是步兵,弓可以射得不准,劍可以舞得凌亂,但是槍一定要練的又狠、又準、又快!

而且姬周國的刺槍和別的帝國的馬槍不一樣,刺槍只有兩米長,遠了可以刺、挑、掃,近了可以抽、撥、捅,刺槍的把柄處還有槍菱,就算刺槍被對方砸斷,依然還有一柄短槍可以用來殺敵。

但是有些差距光靠武器上的優勢是不能完全彌補的,穆克揮舞著狼牙棒,衝進了南軍的騎兵隊中,每一聲大喝、每一記揮舞,都會有一個士兵被打的皮開肉綻、掉下戰馬。

秦沖看得目呲欲裂,一夾戰馬,斜刺裡衝過去,一槍刺向了穆克的下肋。

其實穆克早就注意到了秦沖這個頭目,此時對手主動迎了上來,正合他的心意,穆克手中的狼牙棒一轉,由下往上兜上了秦沖的刺槍,只聽『喀嚓』一聲,秦沖的刺槍就被穆克的狼牙棒擊成了兩截。

秦沖只是個平民將領,根本沒有機會學習武技,更沒有合適的兵器,他的刺槍是制式標準的刺槍,哪能與對方那種獨門兵器相抗!

穆克大喝一聲,兜到上方的狼牙棒一停,轉而向下狠狠砸向了秦沖。

秦沖抖手把剩下的半截槍一轉,用尾菱刺向了穆克,這是兩敗俱傷的打法,雖然只交了一招,但秦沖已經知道對方的武技遠在自己之上,既然打不過那就拼一下吧!何況秦沖已經看到杜兵帶領著騎兵大隊從後方壓了上來,就算自己死了,蕩寇將軍大人也會給自己報仇的!

在這激戰當中,秦沖無暇觀望自己的後方,而穆克也一樣,他只看到了札木合大汗從後面逼了上來,那麼……在大汗面前演示一下自己的勇武吧!穆克棒勢不停,只用雙腿催動戰馬,正好避過了秦沖的攻擊。

秦沖周圍的士兵眼見自己的隊長危在旦夕,紛紛拋開各自面前的對手,幾把刺槍同時刺向了穆克,而秦沖也極力偏轉身體控馬,試圖逃過一劫。

穆克對向自己刺來的刺槍是不屑一顧的,他有把握在殺掉面前這個人之後再把刺槍格開,就在這時,他的後心處卻突然傳來了一陣劇痛,穆克忍不住發出了慘叫聲,手中的狼牙棒一偏,砸到了秦沖的戰馬上。

幾把刺槍毫無遮攔的刺進了穆克的身體,穆克雙目圓睜、虎吼一聲,用力猛掙,幾個以為大功告成的士兵措手不及,被穆克頂翻在馬下,而穆克手中的狼牙棒也脫手飛出,把一個想撲上來撿便宜的士兵砸得腦漿迸裂、屍體倒飛出去。

可惜不管穆克的表現是如何勇武,插在他身上微微顫動的刺槍在告訴所有的人,穆克是多麼的虛弱。幾個士兵倒下去,但更多的士兵撲了上來,明晃晃的刺槍組成了一道又一道休命符。

這就是大汗曾說過的『虎落平陽被犬欺』?穆克的神志逐漸模糊起來,他使出最後的力量拔出腰間的馬刀,高舉過頭,驀然,從他的後腦又傳來一陣劇痛,穆克極力掙扎著想轉過去,他要看那個先後兩次暗箭傷害自己的人到底是誰,不過這個願望無法實現了,穆克的眼前發黑,一頭從戰馬上栽了下去。

杜兵冷笑一聲,放下了手中的長弓,提起長槍一舉,暴喝道:「殺!!」

「殺……」杜兵身後的騎兵大隊發出了如雷般的怒吼聲。

穆克的手下們正在忘我的廝殺,聽到身後傳來的怒吼聲,才恍然發覺,不只是自己有援兵,敵人的援兵比自己的援兵還要快,他們已經到了!絕望讓他們的戰意在瞬間就崩潰了,勇士和懦夫在很多時候只有一線之差,他們向斜刺裡撥轉戰馬,想脫離戰場。

「繞行!全隊繞行!」秦沖跳上了一匹搶來的戰馬,竭力指揮著部下們,現在他可沒有時間為自己的死裡逃生而慶幸,姬周國的騎兵隊擅長衝殺,而飛鷹部落的騎兵擅長騎射,如果因為自己的失誤,拖減了杜兵騎兵大隊的速度,給對方逃離戰場的機會,那他的過錯就大了。

在秦沖的指揮下,終於及時的讓出了騎兵大隊衝擊的道路,杜兵疾馳而過時,用欣賞的目光看了秦沖一眼,微微點了一點頭,秦沖的心中驀然升起了一股暖意。

與意氣風發的杜兵不一樣,札木合純粹是硬著頭皮迎上來的,他只帶了兩個百人隊,人數上差距太大;從士氣上相比,一方是陰謀得逞的興奮,一方則充滿了沮喪,這場戰鬥不用打誰輸誰贏已經很明顯了!

但札木合又沒有別的選擇,戰馬在高速衝鋒中想一下子停下來是不可能的,強行勒馬又會給隊伍帶來極大的混亂,最關鍵的是如果自己逃跑,南軍的騎兵一定會趁勢殺進自己的大營,而察哈爾正帶著士兵們救火,如果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的話,絕逃不出全軍潰逃的結局!

第三十八章 酣戰(2)

兩支騎兵相距五十餘米時,札木合和粘罕突然散開,各帶著一支百人隊向斜刺裡衝去,就連勇猛而少智的粘罕也知道,撞到一個騎兵大隊的槍陣裡是什麼下場,看樣子,人的勇敢都是有一定限度的,不管是什麼人。

兩支百人隊像兩顆彗星一樣,掃向了杜兵騎兵隊的兩翼,不過彗尾卻無可避免的撞在了槍陣上,血花一朵接著一朵飆飛,只這一瞬間,札木合的近衛輕騎就被撂倒了三十餘個,杜兵的士兵也在對方以命搏命的衝擊下傷亡了七、八人。

札木合挽起自己的鐵臂弓,施展開連珠箭,接連射倒了側翼的幾個士兵,後排的士兵被札木合散發的凌厲殺氣逼得滯了一下,不由自主控了控戰馬,而札木合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快速穿過了杜兵騎兵隊鋒矢陣的側翼。

在箭樓上觀戰的錢不離頓足長歎,偷襲的效果太好了,遠遠出乎他意料之外,如果那些騎兵能稍微勇敢一點,只需要一點點,能拖延一下,那麼輕身犯險的札木合就會被隨後趕到的步兵隊包起來,任札木合有通天之能,他也逃不出敗亡的下場!

站在錢不離身後的王瑞也歎了一口氣,他看得很清楚,如果側翼的騎兵勇敢的挺槍衝過去,一定會拖住札木合,唉……這真是差之毫釐、失之千里,可惜了統領大人的妙計了!

「大人,如果側翼也有大將坐鎮的話,我們一定能殺掉札木合!」

「這和有沒有大將坐鎮沒關係,而是他們還沒有學會什麼才是真正的鐵與血!」錢不離面無表情的回道,如果是因為他自己的計策出現了失誤,錢不離還不至於如此惱火,這一次純粹是因為部下做戰不力才失去了良機,無可奈何的感覺讓錢不離鬱悶無比。

「大人,您看步兵隊開始衝鋒了!」

前方的任帥眼見札木合就要脫離戰場,情急之下,再顧不上保持嚴整的隊列,揮舞著熟銅棍,大步衝了上來。跟隨著任帥的步兵們也一擁而上,比起了賽跑。

「胡鬧!已經來不及了,傳令,鳴金收兵!」錢不離望見札木合大營處已經有一條黑線壓了上來,顯然是留守的近衛輕騎衝上來支援他們的大汗了,在這種時候自亂陣型無異於找死。

錢不離的命令晚了一步,札木合眼望著隊形散亂的步兵,嘴角露出了冷笑,從開戰到現在,他一直處於被動,現在這麼好的機會怎麼可能放過?!札木合帶著隊伍橫向飛馳,連珠箭再次開始施威,他的近衛輕騎們也摘下自己的弓,箭矢如雨點般射向了任帥的步兵隊。

距離太近了,幾乎是弓弦聲響起的同時,箭就到了近前,任帥的步兵隊當即栽倒了一片。隊列整齊的步兵隊,本應該是一排刺槍兵後面跟著一排劍盾兵,每當對方用箭矢襲擊的時候,由劍盾兵頂上,為刺槍兵提供掩護,而第三排的弓箭手則開始還擊。錢不離為了指揮更方便,把所有的弓箭手都調出來組建了一支專門的箭營,這樣前排刺槍兵和劍盾兵迴旋的餘地更大了,不用為了保護箭手造成沒必要的傷亡,但這麼做有一個弱點,萬一隊列發生了混亂,士兵們就處於干挨打而無法還手的境地。

錢不離勃然大怒:「王瑞,你去指揮箭營,把他們給我擠出去!!」眼見敵方的援軍就要到了,如果繼續混戰的話,比拚的將是士兵們的勇武,而這點恰恰是錢不離最不放心的地方。

札木合的連珠箭開始瞄準的是任帥,但連續三箭都被任帥用熟銅棍磕飛了,札木合知道敵方的將領有些厲害,遂把注意力集中在普通的士兵上。札木合的手指一動,就會有一個士兵慘叫著跌倒,可就在他殺得性起時,突然聽見南營內響起了哨聲,昨天粘罕的遭遇已經讓札木合有了見識,哨聲剛起,他馬上撥了下戰馬,向斜刺裡衝去。

杜兵聽到了背後傳來的鳴鑼聲,他把騎兵隊一分為二,一路尾追札木合、一路尾追粘罕,配合著箭營的覆射,硬把札木合趕出了戰場。追射可是佔便宜的好事,騎兵們紛紛摘下自己的弓,瞄準近衛輕騎的背影,不過比起騎射來,草原上的戰士不管是直射、側射還是背射,都熟練非常,雙方互射了一輪,誰也沒佔到對方的便宜。

杜兵率騎兵隊壓後,緩緩向大營內回縮,而對面的札木合、粘罕和察哈爾也彙集到了一起,札木合身邊還剩下五十多個人,粘罕身邊卻只剩下了四個,兩個人之間的統率能力差別不可謂不懸殊。

錢不離不想繼續打了,札木合可忍不住,雖然在後期他顯示出了自己草原梟雄的風采,但前期他被算計得太慘,札木合帶領著近衛輕騎左右盤旋著,想找到合適的機會,不過杜兵的防守很嚴密,再加上南營內不時射出一蓬又一蓬的箭雨,札木合始終也找不到機會。

南國人真有錢!望著散落在地上的箭矢,札木合苦笑起來,這次為了偷襲雪原城,札木合把自己壓箱底的東西都用上了,他的近衛輕騎每個人也不過配備了一百支箭,如果他的部下敢這麼浪費箭矢的話,他早就用馬鞭抽過去了。

直到南營的營門合攏,札木合也沒有找到機會,望著近衛輕騎們疲憊又沮喪的面容,札木合的心沉重異常,不過敗績也更堅定了他除掉對方主將的決心,兩次敗績已經說明了一切,大意之下失敗了可以原諒,但這一次他已經百般警惕了,卻還是墮入了敵方的圈套,札木合知道,他不是那個人的對手!這對把統一大陸當做一生唯一夢想的札木合來說,是絕對不能容忍的!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2 08:33 AM

第三十九章 真白

錢不離面色冰冷,靜靜看著任帥,而任帥則滿臉通紅,他的步兵隊在這一戰中一個敵人也沒能殺死,反倒折損了四十多人,一想到此,任帥就覺得無地自容。

責罰還是不責罰?錢不離心中有些舉棋不定,步兵隊的慘敗他也有一部分責任,他抽出了所有的弓箭手,讓步兵隊徹底喪失了遠程還擊的能力,要不然札木合哪裡來的機會能那麼輕鬆的射殺步兵!但是他又不能不把弓箭手抽出來,做為遠程兵種,必須在成獨立建制的情況下才能發揮最大的威力!

「大人,此次錯失良機主要怪我的騎兵隊做戰不力,王將軍也是一時衝動,您看……」接到了任帥求救的目光,杜兵連忙站出來打圓場。

「一時衝動?如果這種事情發生在一個平民身上,我不會責怪什麼,做為一個領兵的將領,一時衝動和懦弱怯戰同樣不可原諒!」

杜兵低頭退了下去,任帥則顯得更加惶急了,用眼睛瞟向了王瑞。

「看什麼看!」錢不離怒喝了一聲。

任帥連忙低下頭,不過他的心情卻輕鬆了很多,做為下層將領,在揣摩上司的心意上多多少少都有些心得,看統領大人的態度,還是傾向於保自己的。

錢不離想了半晌,最終還是歎了口氣:「任帥,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你再犯下類似錯誤的話,你還是另謀高就吧,我這裡用不起你這樣的將軍!」

「我記下了。」任帥恭敬的點了點頭,但下面的話就顯得不那麼恭敬了:「大人,要是我再犯錯的話,讓我到您身邊來做個親兵吧!我的武藝您儘管放心,決不會……」

「少廢話!給我滾!」錢不離是又想氣又想笑。

任帥連忙扭轉身,向帥帳外走去。

「站住!」杜兵擺出了一副蠻橫的樣子:「真是膽大包天!沒聽到大人的話麼?大人是讓你滾出去,沒讓你走出去!」

「這樣啊……」任帥轉過身,對著杜兵露出了憨笑:「杜將軍,真是不好意思,我以前從來沒滾過,您能不能給我做個示範,讓我學習學習?」

「示範……你先趴在地上,我來教你。」

任帥臉上的憨笑如故:「您在說什麼?我沒聽清。」

帥帳外『噗哧』一聲笑,姬勝情掀起簾子走了進來,先用戲謔的眼光看了杜兵和任帥一眼,然後轉向錢不離:「不離,我來這裡……方便麼?」姬勝情在極力表明她的態度,她是不會在軍事上干涉錢不離的。

「殿下,您坐。」錢不離連忙站了起來,旋即臉色一變:「你們幾個都滾吧!」

誰敢留在這裡找不自在?杜兵和王瑞一起走向帳外,卻被任帥一把拉住:「杜將軍,您這樣是不對的,大人讓您滾呢,您先。」

「我……」杜兵極力掙扎了兩下:「你小子太不地道!忘了剛才我替你求情了?」

「什麼時候?」任帥的表情即憨厚又驚訝。

「你他媽的……」杜兵簡直要抓狂了,他奮力掙脫了任帥,大步逃出了帳外。

任帥連忙追了出去:「杜將軍……」

姬勝情笑著搖了搖頭:「以前還以為任帥將軍只是一個老實人呢,真沒想到。」

「這個世界上,有幾個人不戴著面具做人的?」錢不離聯想起自己的那個世界,深有感觸的說道:「何況,你又怎麼知道這是他的真性格,而不是他的另一付面具?」

「不離,你說的話真是精闢!」姬勝情的眼睛亮了起來:「那麼……你呢?你的面具是什麼樣子的?」

「我?」錢不離走到姬勝情身前,緩緩伸出手抬起了姬勝情的下巴:「在自己喜歡的女人面前如果也要戴上面具的話,那無異是一種欺騙!當然,如果你喜歡,我可以為你戴上!」早在一起行軍的日子裡,錢不離已經把他們兩個人的關係升級到可以動手動腳的地步了。

「我……我才不喜歡!」姬勝情羞怯的躲避著錢不離咄咄逼人的目光。

「你不喜歡?原來你不喜歡我?」錢不離擺出了一副『很受傷』的樣子。

「不,我喜歡!」姬勝情脫口而出。

「喜歡?你喜歡我還是喜歡我戴上面具?」

「我……你……」姬勝情的心再亂也能明白錢不離在逗她了:「你怎麼……這樣!」

「這樣是好還是不好?」一個是萬花叢中過的老手,一個卻是情場的新人,雙方的經驗相差得太懸殊了,懸殊到根本沒有對招的可能。

姬勝情心中感到很矛盾,說好吧,這不是在鼓勵對方調戲自己麼?太羞人了,這種話她可說不出;說不好吧,偏偏心裡還感到甜滋滋的,何況她最怕的就是讓錢不離對她失望,『不好』兩個字她更說不出口。

「如果你不說的話,我就當你默認了。」錢不離知道不能逼迫得太緊,那樣會鬧個適得其反的效果。

「哼!」姬勝情用鼻音來反擊錢不離,同時也在掩飾自己的羞怯。

「一個字?那你就是認為我很好、非常喜歡我了!」

「哼哼!」姬勝情連忙哼出了兩聲。

「這是什麼聲音?你聽到了沒有?」錢不離驚訝的向左右看了看:「這裡還有人養豬麼?」

每一次見到錢不離之前,姬勝情都數次告誡自己,一定要做一個得體的淑女!可惜這個期望終於在錢不離的挑釁下破滅了,姬勝情忍不住跳了起來:「你說誰是豬?你才是豬呢!」

有點生氣了?沒關係,可以轉移話題麼,錢不離直視著姬勝情的脖頸:「你的皮膚……真白!」

第四十章 兵狂將不驕

其實嚴格的說,此時此刻不能用『雪白』兩個字來形容姬勝情的肌膚,她臉上的紅暈已經擴散到了脖頸上,一片粉紅,看起來格外動人;她的鼻尖上冒出了細細的汗珠,雙手也緊張的絞在了一起,一雙大眼睛左右顧盼,但就是不看錢不離,天知道她是希望找出個人幫助自己逃出羞境,還是希望錢不離更進一步。

錢不離越逼越近,姬勝情自是越來越緊張,錢不離的餘光向下掃了一眼,發現姬勝情的裙擺都在微微顫抖,但她的雙腳卻像釘子一樣牢牢的定在地上,沒有試圖逃跑的跡象。這就是那種欲拒還迎的境界吧?

兩張臉幾乎貼到了一起,錢不離能清晰的感覺到姬勝情吞吐著芳香的氣息:「你在害怕什麼?」錢不離含笑問道。

這句話讓姬勝情更加緊張了,她索性閉上眼睛,等待著將要到來的一切。

「你……」

「報!」門外的一聲大喝,打斷了錢不離的慾望。

「什麼事?」錢不離連忙整理了一下情緒,他聽出門外的人是王瑞。

姬勝情如釋重負般吐了口氣,小跑到一張椅子上坐下,羞答答擺弄著自己的裙擺,只不過偶爾掃向錢不離的目光卻又好似帶著一絲遺憾。

「統領大人,札木合那邊的情況有些不對,我軍是不是按照原來的計劃拔塞起行?」王瑞沒有進來,而且錢不離也沒讓他進來。

「你先去觀察一下,我馬上就去。」錢不離回了一聲,回頭用戀戀不捨的目光看了姬勝情一眼,結果嚇得姬勝情連忙轉過頭去。

「我先走了。」錢不離交代一聲,轉身向帥帳外走去。

「不離,你小心些。」

「你……是和我說話麼?」錢不離再次發揮自己噎人的特長。

姬勝情第一個反應就是想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對著錢不離砸將過去,她鼓起了多大勇氣,才能在這種氣氛下擠出關切的話,他怎麼可以這樣!但是……淑女啊!姬勝情勉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低頭不語。錢不離先前說的話確實精闢,人總是戴著一副面具才好做人。

「應該是對我說的吧?」錢不離煞有其事的分析起來,還故意看了看四周:「這裡就我們兩個人,不是對我說又是對誰說的?」

姬勝情保持沉默。

「沒想到殿下這麼關心我,我心裡真是感激不盡啊!」錢不離臉上的表情與其說是感激,還不如說是促狹。

「你……你……」殺人不過頭點地,哪有錢不離這麼氣人的?!姬勝情的脾氣再好也控制不住了,她的眼睛開始在茶杯和錢不離之間來回打轉。

錢不離一眼就識破了姬勝情的企圖,得饒人處且饒人吧!再鬧下去就可能落個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其實,我是真的感激你。」錢不離換了種表情,和他那誠懇的語調加在一起,顯得十足十的情深意重、情意綿綿。

「你……你快走吧!」姬勝情無可奈何的回了一句,她的心情在錢不離反覆而巧妙的引導下,上下起伏得過於劇烈,她真有些承受不住了。

錢不離哈哈一笑,大步走出了帥帳,此刻天已經亮了,騎兵隊早先已經參加了戰鬥,不用整備什麼,而大部分步兵都睡了一個好覺,正精神抖擻的整理著自己的軍械。

錢不離爬上箭樓,向前方望去,看見札木合正帶著近衛輕騎們在營地附近徘徊,按理說札木合應該先去整頓自己的部隊,再尋找機會做戰,他的做法有些急迫了,錢不離皺起眉頭,沉思起來。

「大人,看樣子他們想拚命了,今天有一場苦戰啊!」王瑞在一邊輕聲說道。

「苦戰?你以為札木合還有膽量帶著這麼點人陷入苦戰麼?」錢不離冷笑一聲:「他至多是想發狠撈點便宜,回復士氣罷了。」

「大人,札木合一向詭計多端,我怕……」

「我心裡有數。」錢不離擺了擺手:「統兵做戰比拚的不外是天時、地利、人和,札木合孤軍深入,連遭敗績,他手下的士兵也所剩無幾,天時、地利、人和他都沒有!拿什麼和我們鬥?詭計是依附在實力之上才可以施展的,他憑什麼?就憑他那被殺得只剩下七百的近衛騎兵?」錢不離的說話聲越來越高。

「大人!」王瑞看到錢不離驕意滿滿的樣子,心中大驚:「大人您千萬不能……」

「巧媳婦難為無米之炊!就憑札木合那點人是翻不起什麼浪花的!相反,這是上天賜給我軍將士們的大好良機。」錢不離拍了拍王瑞的肩膀,同時壓低了聲音說道:「兵可以狂,但將不能驕!」

王瑞一愣,向四下看去,箭樓四周的兵士們都聽到了錢不離的話,一個個興奮得摩拳擦掌,就等著廝殺了,王瑞心有所悟,暗讚了一聲,再不說話了。

眾軍士準備妥當,有條不紊的開始出發了,錢不離這一次沒有坐在馬車裡,反倒騎上了戰馬,和斷後的杜兵站在了一起。

錢不離這邊的兵力並不寬裕,除掉必須要派出去巡查的斥候,再除掉秦沖那支過於疲乏且傷亡不小的騎兵小隊,騎兵隊只剩下了兩個中隊,其中王瑞還要帶著一個中隊打前鋒,天知道連城塞的賀炯名會不會做孤注一擲的事?算下來牽制札木合的只有杜兵這一支滿編的中隊,可一個中隊只有區區三百人,和對方相比實力相差得太懸殊。雖然他可以隨時調來中軍的箭營支援,但前景還是不容樂觀,所以錢不離決心在札木合試圖發起進攻的瞬間,以霹靂手段嚇住他!當然,嚇唬人可是一件有難度的技術活兒,錢不離在暗自盤算著……

第四十一章 不公平的單挑

錢不離的軍隊在緩緩的戰鼓聲中開拔了,而札木合的部隊則在號角聲中銜尾跟上。為了可以最快速度得到中軍箭營的火力支援,錢不離把箭營安排在中軍的後側,杜兵的騎兵隊組成了長蛇陣,始終和箭營保持著二、三十米遠的距離。

望著遠處游戈的斥候,錢不離不由得慨然搖頭,怨不得在先後兩個世界裡,農耕民族對上遊牧民族,總是會吃虧,其中個人的單兵做戰能力是一個不可忽視的環節。姬周國的斥候大都是三、五個一起行動,有的甚至是十幾個一起,而反關飛鷹部落的斥候,大都是單獨行動。

雙方是敵對的,那麼斥候與斥候之間的摩擦必不可免,在這種小摩擦中,拋射無疑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至於肉搏戰的幾率也不是很大,這時候雙方比的就是誰的箭法准,而姬周國的斥候自然落在了下風。

按照杜兵的說法,如果是單對單,姬周國斥候的勝面不到三成。姬周國的上將尉遲風雲在十年前曾和年輕的札木合對決過一次,札木合兵力遠遠不夠,但他居然敢化整為零,組成數百支百人隊游戈在草原上,專門獵殺尉遲風雲派出的斥候,當尉遲風雲察覺到不妙,火速招回斥候時,他的精銳斥候已經被獵殺了三千餘人。而斥候戰的慘敗是尉遲風雲在會戰後期陷入札木合包圍的直接原因!

錢不離大惑不解的問,為什麼不讓斥候配備腳踏弩?杜兵解答說,腳踏弩的使用一直受到內閣的嚴密監察,如果腳踏弩的製造方法讓草原部落的人得到了,後果是相當可怕的,就算是皇家禁衛軍,也只能在訓練的時候使用腳踏弩,訓練之後就要交回到軍械庫裡。

錢不離聽後不以為然的笑道:「世界上沒有絕對的秘密!現在整個草原真的沒有一架腳踏弩麼?」

杜兵默然,統領大人說的有道理,這世界上確實難有絕對的秘密,已經有一些腳踏弩流失到草原上了,只不過因為騎兵沒辦法在馬上拉開弩弦,而且腳踏弩的數量還很稀少,所以才沒有被成建制的使用。但是又不能不防著,如果草原部落真的有能力大批量生產腳踏弩了……對姬周國來說絕對是一場災難,不知道有多少本應該活下去的士兵會死在強勁的弩箭之下。

「大人,您看!」杜兵的低語打斷了錢不離的感慨。

錢不離回頭望去,見到一匹單騎快馬加鞭向他們追來,而札木合帶著近衛輕騎緩緩跟在那單騎的後面。

想玩下馬威?錢不離冷冷一笑,他知道這員敵將一定是個箭法非常高超的人,札木合是想利用佔據絕對優勢的射殺來鼓舞低靡的士氣,不過這也是錢不離想要的!

錢不離低聲命令了幾句,他身後的親衛連忙吹起了哨子,一短一長的哨聲悠揚的響起來,箭營讓出了一條路,八個士兵把僅有的一架投石車推上前。

「你在這裡壓陣。」錢不離對杜兵交代了一句,雙腿一夾,驅馬迎了上去。比拚騎射?什麼樣的弓箭能和他手中的珂而特相比?

三魁的眼力一向很好,眼見對方的騎兵隊中有一個明顯是將領般的人物迎了上來,尤其是那將領的手中還在揮舞著一把可笑的扇子,三魁的嘴角露出了冷笑!只要再衝過一百步,他有絕對的信心把那個將領射下來!大功一件啊!想到這裡,三魁一邊摘下自己的弓,一邊狠狠在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你不要逃!千萬不要逃!!

正帶隊緩行的札木合則驚疑的望著迎上來的錢不離,他可不相信敵方的將領會蠢到寧願送死的地步,那人或者是有一身驚人的騎射,或者是另有陰謀!札木合連忙把左右手交疊在一起,左手的食、中二指和右手的食、中二指橫豎交錯,在交錯的中心露出了一點縫隙,而札木合通過縫隙觀察著錢不離。這是草原部落的斥候經常用到的指望,利於觀察位於遠處的小目標。

錢不離突然勒住了戰馬,右手拿著扇子直指向高空,比劃了幾下,左手藏在衣袖中一晃,砰的一聲巨響就傳了出來。

正在滿懷期望疾馳的三魁只覺得自己好似被無形的大錘迎面擊中一樣,整個身體不由自主的晃了一下,一頭栽下了戰馬。三魁跨下的戰馬受驚了,長嘶一聲,向斜刺裡衝去,但三魁的一隻腳還被鎖在馬鐙裡,他的屍體在戰馬狂奔的路上留下了一條血痕。

札木合倒吸了一口冷氣,錢不離那套指著上天比比劃劃的動作只能騙得了一般士兵,絕騙不了他,憑感覺札木合可以斷定,敵方將領手中拿著一種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武器!

「三魁!!」粘罕大吼一聲,催馬就衝了出去。

「站住!」札木合臉色鐵青喝道,敵方將領的那種武器實在太可怕了!他知道粘罕衝出去定是一個有死無活的結局。

如果是別人陣亡,粘罕還有些理智,但是三魁的死對他的打擊實在太大了!三魁從小起就是他的奴隸,可粘罕從來沒有把三魁當奴隸看,他不敢去找大哥玩耍,而三魁彌補了他童年的空白,直至少年、青年,三魁始終忠心不二的跟在他身後,他渴了,三魁會為他偷來部落最好的美酒;他煩了,三魁就用自己的傻笑逗他開心;對粘罕來說,這種情意是黃金難換的!

粘罕雙眼血紅盯著錢不離,牙齒咬得咯咯做響,縱馬急奔,他要給三魁報仇,他要把那個人撕成碎片!

札木合大驚失色,連忙摘下自己的鐵臂弓,瞄準了粘罕的戰馬,弓弦響處,粘罕的戰馬應聲而倒,把粘罕甩出去老遠。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2 08:34 AM

第四十二章 捨棄?

札木合生怕對方的敵將衝上前傷害粘罕,連忙帶著近衛輕騎逼了上去。

錢不離並沒有動,他不想激怒札木合,現在最重要的保存實力,然後藉機收拾連城塞的賀炯名,內鬼遠遠要比外敵可怕,通曉歷史的錢不離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預備!」投石車前一個士兵舉起了自己的小紅旗,杜兵連忙帶著騎兵讓出了一條路,生怕投石車給自己人造成誤傷。

「放!」那個士兵把紅旗向下一揮,其實原本姬周國是用哨聲來指揮投石車的,但錢不離把規定改了過來,『預備』這兩個字的口令自然也是出自錢不離的教誨。

一團黑影騰空而起,在半空中逐漸散開,最後竟然籠罩了十幾丈方圓的地方,然後劈頭蓋腦砸將下去。沒有標準的投石可難不倒錢不離,他命令士兵把投石車的石槽加深,裡面放著的全是大大小小的鵝卵石,這玩意殺傷力遠遠不如一整塊投石,但威懾的效果卻是整塊投石所不能相比的。

近衛輕騎的隊列裡一陣人喊馬嘶,數百顆鵝卵石組成的散彈籠罩範圍太大了,只一瞬間,就有三十多個近衛騎兵被砸得頭破血流,還有不少戰馬吃痛受驚,四處狂奔起來,攪得近衛騎兵的隊列亂成了一團。不過在減員的效果上就差了,除了四個騎兵被砸得昏厥過去、躺在雪地上挺屍之外,大部分傷兵正極力約束著受驚的戰馬。

他們居然還帶著投石車?札木合一揮手,察哈爾疾馳過去,身形探到馬側,一把把粘罕從地上撈了起來,然後圈馬退向後方。察哈爾一邊跑還一邊回頭觀察著錢不離,顯然,三魁莫名其妙的死對他的震駭非常之大。

「預備!」那個士兵再次舉起了小紅旗:「放!」

又是一團黑影騰空而起,近衛輕騎們默默看著飛臨他們上空的鵝卵石雨,沒有一個人亂動,沒有王的命令,別說天上往下砸鵝卵石,就算是掉火球他們也絕不會後退半步的!這種嚴酷的軍紀正是近衛輕騎成為草原幾支最精銳騎兵的員原因。

札木合含恨掃了眼摘下長弓嚴陣以待的南營騎兵隊:「撤退!」他的心裡清楚得很,三魁的死對士兵們有多大影響暫且不說,就算是他手下的將領此刻也無心再戰了,察哈爾回到本陣後臉上露出的那種如釋重負的神情,已經明明白白的告訴了他這一點!

第三團黑影騰空而起,不過此刻札木合的近衛騎兵已經跑出了投石車的攻擊範圍,一塊又一塊鵝卵石打在雪地上,打的雪皮四處蹦飛、?啪做響。

錢不離心中總算鬆了口氣,他含笑望著札木合逃走的方向,默然不語,雖然只是暫時逼退了札木合,但強弩之末、難穿魯縞,已經連敗三場的近衛騎兵還可能組織起像樣的攻勢麼?!

可惜錢不離的笑容來得快去得也快,就在他笑得最開心時卻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一件他無法解決的事,錢不離的臉色變了。

杜兵催馬跑上來,剛想開口對錢不離道喜,發現錢不離的臉色異常難看,杜兵不由得一呆,統領大人這是怎麼了?我們不是勝了麼?

錢不離也不理會杜兵,驀然撥馬,快馬加鞭直向中軍衝去,杜兵愣了一下,連忙催馬跟在錢不離身後。

「不離!」姬勝情聽說了後隊獲勝的消息,喜滋滋從車窗裡踏出頭,和錢不離打招呼,誰知錢不離竟然看都不看她一眼,竟至從她的馬車旁衝過去,不等戰馬停下來,錢不離就縱身一跳,跳上了賈天祥的馬車。不過這種技術動作可不是現在的錢不離能掌握的,他的身形歪了一下,險些栽到馬車下,幸虧賈天祥的衛兵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錢不離。

錢不離一把掀起車簾就走了進去,裡面賈天祥正縮在馬車的一角發呆出神,他看到錢不離沒有打招呼就突兀的闖進來,不由得一愣,旋即看清了錢不離臉色鐵青的表情,賈天祥苦笑起來:「你也想到了?」

錢不離也是一愣,隨即他的臉上露出了怒意,低聲咆哮道:「你早就想到了?!那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我這個人一生最大的願望和陛下的願望是一樣的,那就是讓姬周國的國民再不受草原的侵襲,所以我一直都從各個渠道瞭解他們。」賈天祥緩緩搖著頭:「我清楚他們的戰鬥力,如果我們稍有失誤,我們很可能就要永遠留在這片雪地上了,而且……前面還有我的老朋友在等著我們!你能帶著我們平安離開這裡已經很不容易了,我又怎麼能讓別的事讓你分神?!」

「這……這怎麼能算是別的事?」錢不離長歎了一聲,一屁股坐了下來。

「你們在說什麼?」姬勝情掀起車簾,驚訝的看著錢不離和賈天祥,姬勝情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卻聽不懂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殿下,我們在說……」賈天祥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說實話:「我們在說雪原城,札木合在我們這裡吃了大虧,他要是撤退的話,很可能從雪原城那裡走,留守雪原城的加上警備隊還不到二百個,雪原城……會被屠城的!」

「天……不離,你一定要想想辦法!」姬勝情撲過去拉住了錢不離的胳膊,用一臉期待的神情看著錢不離。

錢不離低頭看著地毯。沉默不語,人都是有感情的,雖然錢不離的個性符合慈不掌兵的精義,但他離開自己的世界、來到了這裡,心靈不免空虛寂寞。大勝之後的狂歡夜裡,雪原城內平民的純樸和熱情深深打動了孤獨的錢不離,那含羞獻花的少女;那歡呼蹦跳的孩童;那用崇拜的目光執著的凝視著自己的漢子;那蹣跚掙扎著走出家門、站立在寒風中只為看他錢不離一眼的老人;如今,可以捨棄他們見死不救麼?錢不離心中一痛……

第四十三章 老頭子與大姑娘

「都怪我考慮不周。」錢不離黯然搖了搖頭:「如果我能在雪原城留些步兵就好了。」

「這怎麼能怪你?!」賈天祥歎道:「誰能想到在雪崩之下,札木合還能保住那麼多人。」

姬勝情拉了拉錢不離的胳膊:「不離,我們要回師雪原城麼?」

錢不離沉默了一下,斷然道:「不行!」

眼下頭等大事是控制連城塞,把雪原城的消息傳遞出去,然後從夾脊關調一批軍隊過來,防守雪原城。再加上雪原城金礦的生產已經荒廢了,必須要盡快恢復,想重新徵集大批的礦工,還是要通過連城塞。算來算去,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能回師!

在馬車外偷聽的杜兵聽到錢不離做出了正確的決定,心中寬了一下,旋即又隱隱有些發寒,從公的角度上說,杜兵知道繼續進軍才是正確的,可從私人的角度上來說,杜兵又希望錢不離能回師援救雪原城,他在雪原城整整住了五年,他對雪原城的感情比錢不離要深得多。錢不離的決定雖然正確,但顯得有些冷血了!

「不過……如果我們見死不救的話,我的良心再難以安寧了!」錢不離歎了口氣:「伯爵大人,你知不知道有什麼地方可以大批藏匿難民的?」

賈天祥沉思了一會,眼睛突然一亮:「當初為了保存黃金,陛下曾下令建造了一個大密室,就在金礦附近!不過……密室雖然很大,也不可能容下所有雪原城的居民,剩下的人怎麼辦?」

「讓他們躲在礦洞裡怎麼樣?」

「可以倒是可以。」賈天祥點了點頭:「可是,統領大人,您認為他們能瞞得過札木合嗎?」

錢不離低頭沉思了一會,嘴角突然露出笑意:「瞞不過!」

賈天祥愕然道:「您……也知道瞞不過?那為什麼……」

錢不離一掃先前得沮喪,揮揮手打斷了賈天祥的話:「在我看來,札木合是一個非常多疑的人,您不這麼認為麼?」

「莫非……您是想用疑兵之計?」賈天祥對兵法倒是稍有涉獵,可惜他只能說出『疑兵之計』這四個字,但具體怎麼做他就不知道了。

「不、不!用札木合那種人來說,與其費盡心思去欺騙他,還不如讓他自己去欺騙自己!」錢不離顯然在這短短的時間裡有了定計,一臉的神采飛揚。

「讓他自己欺騙自己……」賈天祥則是一臉的迷茫,去詭計去欺騙對方他懂,怎麼樣能讓對方自己騙自己,這個問題就超出他的理解範疇了。

「杜兵。」錢不離掀起了車簾。

「在。」杜兵連忙答應了一聲。

錢不離招了招手:「你去找一個小隊長過來,要心思縝密的,如此這般……如此這般……」

「遵命,大人。」杜兵答應一聲,連忙去找人了。

「任帥。」

「在。」

「傳令全軍,急行十里!」

任帥一愣:「大人,那隊列豈不是亂了?」現在的任帥別的記不住,無論何時何地都要保持隊列的嚴整這一條可是牢牢記在了心裡。

「我就要亂!」錢不離一瞪眼睛:「下去傳令吧!」

任帥一頭霧水的跑走了,而姬勝情和賈天祥都在用驚訝的目光看著錢不離,他們想得到一個解釋。

錢不離笑了笑:「雖然我已經做了安排,但是我需要時間,不能讓札木合現在就轉路去雪原城,嗯……要給他一點希望了。」

「剛才我聽到你派出了一支騎兵小隊。」賈天祥凝視著錢不離:「您的意思是,只靠那一支騎兵小隊,就能保證雪原城居民的安全?」

「差不多吧。」錢不離點點頭:「我有九成把握。」

「好、好!」賈天祥含笑閉上了眼睛:「那我就拭目以待,看統領大人是怎麼創造奇跡的。」所有人中對雪原城最掛念的,就是賈天祥,他在雪原城整整經營了二十年,雪原城在荒野中誕生的時候他就已經在這裡了。萬幸的是,揪心的擔憂總算過去了,賈天祥相信錢不離的能力。

錢不離在這時想起了一件事:「伯爵大人,您就不擔心雪原城的黃金會落在札木合的手中麼?我還以為您把黃金都帶出來了,可是昨天我巡查了一下,車隊裡帶的都是輜重,難道……黃金並沒有儲藏在雪原城?」

「您想知道?」賈天祥露出了老狐狸一般的笑意。

「想!」錢不離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我也想知道您為什麼敢保證那一支小隊就能保護雪原城居民的安全。」賈天祥眨了眨眼睛:「我們可以做個交換麼?您先說,說完了之後我也會向您透露一些機密的。」

錢不離苦笑起來:「不是我不想說,而是一時半會說不明白。」

「這樣啊,我不怪您。」賈天祥歎了口氣,擺出一副頭疼的樣子,用手敲敲額頭:「不過嘛,我的年紀大了,記憶力遠遠比不上從前嘍,總是會忘掉一些不應該忘掉的東西,您能給我點時間讓我好好想一想嗎?當然,如果您先想好了,您可以隨時來找我。」

這不是赤裸裸的要挾麼?不問了還不成!反正我需要的錢的時候你雙手給我捧上就好,錢不離對著賈天祥伸出個大拇指,隨後掀起車簾下了車,軍隊的急行軍已經開始了,他需要去後方坐鎮。

姬勝情咯咯嬌笑起來:「我的伯爵,想不到您也會像小孩子一樣賭氣啊!」

「是啊,這個世界變得越來越奇妙了,我這個老頭子變得像小孩子一樣。」賈天祥用一種充滿了曖昧的目光看著姬勝情:「而有的小孩子卻在一眨眼間變成了魅力四射的大姑娘。」

姬勝情的嬌笑嘎然而止,臉頰瞬時變得通紅……

第四十四章 宿敵

錢不離估計得沒錯,當他率領著部隊急行軍十里之後,部隊的動態已經被飛鷹部落的斥候傳遞給了札木合,而札木合再次帶著隊伍遠遠尾銜上來。

對於男人來說,有一個東西是絕對不能丟的,那就是面子!當然這是通俗的說法,如果往深了說,面子既可以演繹成『尊嚴』,也可以演繹成『榮耀』。對於崛起在草原、縱橫在草原的札木合來說,連續三次的敗績是一種莫大的屈辱!以至於他現在喪失了判斷力,只要有一線希望,他就窮追不捨,他要找回自己的尊嚴!察哈爾數次暗示札木合退兵,畢竟飛鷹部落還有精銳的十萬大軍,當前最要緊的是回到草原上,仇可以在將來去報。可惜察哈爾的正確建議卻惹惱了札木合,被札木合罵得狗血噴頭。

可惜此刻的錢不離和札木合都沒有想到一件事,失敗這種東西對一代豪傑來說是雙面刃!有損失也有受益!數年之後,札木合帶領大兵和錢不離會戰於草原上時,他的領軍風格變得極其穩健,硬是讓錢不離找不出他一絲破綻,最後錢不離被逼只能選擇戰略性撤退。

事後錢不離頓足長歎,他終於明白,如果只能打敗一個對手而沒有把握殺掉他,還不如不打!只是打敗他卻沒有殺掉他,下一次你面對的將是一個比以前更為強大的對手,人在勝利中得到的經驗永遠比不上在失敗中得到的教訓!反覆下去,總有一天失敗的是你自己,不管你們兩個人當初的差距有多麼大!錢不離大悟,原來對手是用來殘殺的,而不是用來打敗的!惺惺相惜?互相尊重?那都是文人騷客無聊的幻想罷了!

而錢不離的領軍風格也發生了大的轉變,用兵變得陰柔狠辣,在沒有把握完勝對手之前,他寧願退兵避戰、自己承擔懦弱的污名,也不願意給對方得到失敗教訓的機會。一個又一個名將之花折戟於錢不離帥旗之前,他們之中有很多人都不服氣,可惜錢不離要的不是他們服與否,而是要他們死!已經得到了深刻教訓的錢不離又怎麼可能再給別人同樣的機會?

不過此刻的錢不離無法意識到將來才能發生的事情,他正坐在帥帳中繞有興趣的聽著王瑞的稟報。

原來王瑞的前鋒部隊也來了個急行軍,而前路的斥候在射殺了幾個形跡可疑且試圖逃走的人之後,發現了幾排深深的、還沒來得及被掩蓋的車轍印。這個消息傳到王瑞耳中後,他當即下令騎兵中隊全體出動,順著車轍印追了下去,很快就追上了一支由四十多人護衛的車隊。

經過短暫的互射,那四十多人被射死了一半,逃走了幾個也被王瑞活抓了幾個,繳獲了整整十駕的輜重。

至於這些輜重從何而來,又為什麼出現在雪原上,錢不離和王瑞等人心中都有數,錢不離一邊指揮部隊集結歸列,一邊命令任帥去拷問俘虜。

札木合趁南軍隊列不整的時機,命令近衛輕騎們衝擊了一輪,不過這一仗只能算是小摩擦,往日身先士卒的札木合可能是因為懼怕對方將領的神秘武器,他並沒有率隊衝鋒,反而遠遠站在後側。而近衛輕騎也沒有了衝勁,只互射了幾輪,就迅速脫離了戰場。

兩支軍隊就這麼怪異的一起向前行軍,從正常的序列上看,札木合的近衛輕騎倒更像是錢不離的後隊,杜兵手下擠壓在中軍箭營附近的騎兵隊看起來倒有些不倫不類了。

依然是早早的安營扎塞,佈置鹿角、設絆馬索、挖陷坑,搭建箭樓、瞭望塔、哨欄,這些都是需要力氣和時間的活計,想省略?在戰場上,省略是需要付出生命代價的!

「大人。」任帥和王瑞一起走進了帥帳:「那幾個俘虜被打得暈死過去很多次,但沒有人肯招供,還口口聲聲要去內閣告我們對商人施加虐刑。」

王瑞道:「大人,我估計他們都是賀炯名手下的死士,我是沒辦法讓他們開口了。」

「動刑也要講究恩威並施的。」錢不離抬起了頭:「打你們已經打完了,現在該出手救他們一次了。」

「救他們?怎麼救?」王瑞驚訝的看著錢不離。

「派幾個人裝扮成刺客,殺掉他們之中的一個,然後再派士兵衝進去把刺客趕走,如果他們不是傻到極點的話,我想他們會做出明智的選擇。」

「我明白了,大人。」任帥敬個禮,轉身就想走。

「你給我回來,這件事讓王瑞去做。」錢不離連忙叫住了任帥,這傢伙是有些小聰明不假,但性情暴烈也是真的,讓任帥去做這些細膩的事情,錢不離還真擔心任帥會不會捅出簍子來。

如果是外來的刺客想在一個軍隊裡刺殺某人,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如果是演戲那就輕鬆多了。兩個黑衣黑褲、還用黑巾蒙面的人趁著天黑溜進了關押犯人的臨時帳篷,裡面除了四個被綁在木柱上的囚犯之外,還有兩個值夜的衛兵正趴在小桌上睡覺。

「噓……」其中一個黑衣人順起自己的食指,幾個囚犯互相對視了一眼,眼中露出了又驚又喜的神情。

另一個黑衣人悄悄湊上前,挪到那兩個士兵身邊,用刀柄敲暈了他們。

「閣下……為什麼救我們?我們只是商人,財物還被當官的黑心沒收了,我們可沒有東西來報答你們。」其中一個俘虜很謹慎,低聲試探著問道。

一個黑衣人走到他身邊,突然伸出手摀住了他的嘴,手中的匕首在他的脖頸間一劃,當即就飆出了一條血線。

另外三個俘虜大驚失色,沒等他們出聲,突然帳外傳來了呼喊聲:「有刺客!來人啊、有刺客!!」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2 08:36 AM

第四十五章 破綻

兩個黑衣人大驚,連忙用刀劈開帳篷衝到了外邊,隨後響起了兵器的碰撞聲,間或還有慘叫聲,當一切都平息之後,帳篷的簾子被人掀起,錢不離帶著王瑞走了進來。

錢不離看了看歪倒在木柱旁咽喉已被切斷的俘虜,冷笑了一聲:「想不到賀炯名這麼急著殺人滅口啊!」

王瑞也跟著冷笑一聲,沒有說話。

「刺客呢?抓住活的沒有?」

「大人,刺客都被殺死了。」

「賀炯名可真是多此一舉,他以為我們都是笨蛋,看不出他的陰謀麼?」錢不離冷眼掃了一眼剩下的那三個俘虜:「把他們幾個推出去,斬了吧,留著也沒什麼用!」

王瑞連忙道:「大人,還沒有問出口供呢,如果我們能掌握賀炯名的證據……」

「你想得太天真了!」錢不離搖了搖頭:「賀炯名是帝國的伯爵,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受王后指使的,你拿到了證據又怎麼樣?把賀炯名和王后一起抓起來?誰去抓?你還是我?」

「那……那我們就忍了?!」王瑞真的有些急了。

「這就是政治,你以後學著點吧!」錢不離淡漠的笑了起來:「不管賀炯名想做什麼,我們只要多多防備就好,想扳倒他那是以後的事。所以……」錢不離一指面前的幾個俘虜:「他們都是廢物,有沒有口供對我們來說都是一樣的。」說完,錢不離大步走出了帳篷,身後傳來王瑞的怒喝聲:「來人哪!把這幾個人都拖出去,給我扒皮抽筋,媽的,竟然敢和外敵勾結,老子要是讓你們死得痛快了,今後老子就他媽頭朝下走路!」

一群士兵湧了進去,把剩下那三個俘虜按在地上,三把兩把就扒光了他們身上的衣服,然後揪著他們的頭髮往出拖。

錢不離一笑,他知道的拷問方法有很多種,別的不說,單是一種疲勞審訊就沒有幾個人能熬過去,不過現在他沒有時間和這幾個俘虜耗下去。先用刺客消磨他們的堅定,再把賀炯名提到檯面上,暗示那幾個俘虜賀炯名的陰謀並不是秘密,而自己對他們掌握的東西一點都不感興趣,最後把他們推到死亡邊緣,這樣總會有一個要崩潰的吧?!

錢不離回到帥帳裡坐了沒多長時間,王瑞就興沖沖的跑了進來,把兩張紙捧了上去:「大人,您看!!」

錢不離接過那兩張紙,仔細看了起來,半晌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我想他們不會這麼愚蠢,引狼入室的道理還不懂?呵呵……」

「大人,這件事由我們去做?」

「可以,你安排下去吧。」錢不離點了點頭。

「明白了,大人。」王瑞轉身向帳外走。

「等一下。」錢不離用似笑非笑的神色看了王瑞一會,就在王瑞渾身發毛、倍覺不自在的時候,錢不離道:「你今天做錯了幾件事,知道都錯在什麼地方麼?」

「這個……請大人明示。」

「你的破綻露得太多了!第一個,你派出的刺客既然是殺人去的,就應該連看守的士兵也一起殺了,而不是打暈,當然,是演戲不是真的殺,難到刺客不敢多殺人?第二個,刺客的表現也太做作了,殺人滅口應該越快越好,他們居然像表演虐殺一樣一個一個殺!第三個,你以為刺客被人發現之後,第一個想到的是逃走還是完成任務?連運送輜重的都可以是死士,做刺客的連這點決斷也沒有?」

王瑞沒想到自以為完美的表演有這麼多破綻,囁嚅著道:「這……我這點花招當然瞞不過大人。」

「我說這些不是要責怪你,我希望你能多動動腦子,下一次做這種事的時候能想得全面些。」錢不離笑了一笑:「知道我為什麼最器重你麼?就因為你的謹慎!謹慎是沒有壞處的。」

「我明白了,大人。」聽到錢不離如此的推心置腹的話,王瑞很感動。

「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對手的愚蠢上,那樣你自己也會變得越來越愚蠢,我說的話你好好想一想。」

王瑞單膝跪倒在地:「大人,王瑞受教了!」

「明白我的苦心就好。」錢不離點了點頭,隨手把那兩張紙放在蠟燭上點燃:「那你說說,那件事我們應該怎麼做才能不引起札木合的懷疑?」

王瑞皺起眉頭思索起來,錢不離含笑不語,其實他心中已經有了定計,不過他必須要讓自己的部下學會獨立思考,每遇到突發情況都需要自己拿主意的話,王瑞幾人永遠無法真正成長起來。

王瑞想了很久才舒展了自己的眉頭,一邊斟酌一邊道:「大人,我帶著騎兵隊突襲他們輜重的時候,沒能做到全殲,他們逃掉了幾個人,也許……現在札木合已經知道輜重落在我們手中了。」

錢不離點點頭,用一種鼓勵的口吻說道:「很好,說下去。」

「我們可以把武器提出來,把衣食物品一把火燒掉,然後挖個大坑埋下去,最後把土還原,再做好偽裝,不能讓別人輕易看出破綻來。」

「如果……你的偽裝做得太好,札木合真的沒有發現那該怎麼辦?你的計劃不就失敗了?」

「寧可這麼失敗,也比因為偽裝太差、讓札木合看破了我們的計劃要好!」

「你能想到這一點,很讓我欣慰。」錢不離笑了起來:「出去安排吧。」

「大人,那……那您的……」王瑞沒想到錢不離會按照自己的定計行事。

「我們的想法都差不多。」

「真的麼?大人!」王瑞又驚又喜,居然能和統領大人想到了一起,這真是莫大的驕傲。

「打仗不是兒戲,如果你的計劃有不妥之處,我怎麼會讓你放心去做呢?去吧。」

「遵命,大人。」

第四十六章 分別

往後的戰鬥就不能稱其為戰鬥了,反倒像是一對熱戀的情侶,一方要走,一方不捨,時不時的糾纏一下又分開,然後遙遙相望,用眼神傳達著自己的『情意』。

只不過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分別的日子就快來到了。

距離連城塞只剩下一天路程的時候,錢不離突然大發善心,給札木合留下了一車輜重,裡面有帳篷、火炬、皮衣,還有一些食物。

札木合聽到斥候的稟報,感到萬分詫異,親自帶隊去看個究竟。

數日的疲勞糾纏,札木合和他的將士們都瘦了很多,不過札木合的臉上多了一種穩重的風采,急於報仇的焦躁在這冰天雪地、生存艱難的環境裡已經磨礪盡了,剩下的只是平靜!

「大汗!馬車上有一封信!」一個斥候跑了過來。

札木合接過信,先掂量一下,然後打開,信裡只有略略幾行字:兄百里相送,弟感激不盡,然縱是千里相送、也終有一別,望兄珍重!

札木合笑了笑,把信交給了一邊的察哈爾,歎道:「古人云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札木合領教了,他……叫錢不離?」

「是的,大汗。」為了知道南軍的領軍人物是誰,他們花了大力氣抓到了十多個南營的斥候,才拷問出了真相。

「這個名字有意思,呵呵……」

「大汗,那傢伙實在太過分了!」察哈爾已經看完了信,信裡的調侃味道實在是讓他惱怒,察哈爾小心翼翼觀察著札木合,看到札木合的臉色依然很平靜,才勉強放下了心。

「這一次我札木合無兵可用,就由他囂張吧。」札木合笑了笑,眼中露出了寒光:「不過,他的習性我也瞭解了不少,等下次見面的時候再說吧,呵呵……我有感覺,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大汗,您說的是……斥候?」

札木合點了點頭。

當日札木合帶隊狙殺南營的斥候之後,錢不離反手也給札木合設下了圈套,一舉擊殺了札木合四十餘個斥候,不過札木合得到稟報時,不怒反喜。他最頭疼的就是錢不離用兵縝密,饒是他百般試探,也找不到對方的破綻。

但是從這件事上,札木合總算抓住了錢不離的弱點,那是一個自視甚高的年輕人,忍受不得被人算計的侮辱,自己剛剛狙殺了他的斥候,他就用同樣的辦法報復自己,雖然圈套完美,但從另一個方面顯示出了對手的年輕!經驗豐富的札木合認為可以從這裡面找出好機會。

「大汗,這裡面有字!」一個士兵掀起了車頂的蓬布,大聲叫了起來。

札木合驅馬過去,看到蓬布上寫著三個大字『雪原城』,察哈爾眼睛一亮:「大汗,他們把人馬都帶出來了,雪原城不正空虛麼?我們趁機去打雪原城怎麼樣?」

札木合一笑:「脫脫兒,你怎麼看?」

脫脫兒沉思一下:「大汗,我看裡面有鬼!他們沒這麼好心!」

「錢不離的心計確實狠辣!」札木合面容一肅:「我問你們,不管裡面有沒有鬼,不回去親眼看一看,你們甘心麼?」

察哈爾和脫脫兒對視了一眼,搖頭道:「不甘心!」

「既然如此,還想那麼多做什麼?」札木合馬鞭一指:「你們仔細查一下,看車裡有沒有什麼異常。」前幾天他們在南營的營地附近找出了一批被焚燬的輜重、在灰燼中找到了一些急需的粗鹽,從那以後,札木合的近衛騎兵就成了拾荒者,每每在南軍廢棄的營地上徘徊不去,這一車的輜重他們是絕不會放棄的,當然,還是要小心些!

「大汗,裡面都是帳篷、皮衣什麼的,還有……還有火種!」察哈爾翻找了一會,興奮的叫了起來。沒有食物,乾糧吃盡之後他們只能殺馬充飢,血淋淋的馬肉吃一次還好,吃多了難免反胃。不過察哈爾有點高興過早了,這冰天雪地到哪裡去找乾柴?

札木合沉思了一會,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對方這麼做的意圖,他承認在心計上遠遠不是錢不離的對手,但是戰爭並不是單靠心計就能決勝負的!

「脫脫兒,你代我寫封信給錢不離,就說我謝謝他的心意。」札木合略一沉吟:「告訴他,我札木合在草原上等著他!」

「遵命,大汗!」脫脫兒答應一聲,圈馬走了。

「大汗,前面就是連城塞了,如果我們和連城塞裡的人裡應外合……」

「賀炯名不會和我們合作的!」札木合搖了搖頭:「他敢偷偷給我們補給,但他絕不敢公開和我們合作,就算真能殺光錢不離手下每一個人,他敢保證連城塞的士兵也甘心做賣國賊?我們……和他們是死敵啊!」

「我明白了,大汗。」察哈爾點了點頭。

「這一次我承認敗了,不過……在這個大陸上想當常勝將軍可不容易啊!」札木合遙遙看著南軍的旗影:「錢不離,我等著你!」

在南軍內,錢不離手裡拿著剛剛收到的一封信,詫異的看了一會:「那傢伙沒有發火?真是難得啊!」他本已做好了準備,等札木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帶隊試圖進行最後的纏戰時,給札木合吃一個大苦頭,誰知現在看來,這些準備都白做了。

「大人,札木合的人正在後撤!」杜兵從後面跑了上來:「我們怎麼辦?追不追?」

「追什麼?不能追!」錢不離搖了搖頭,算上這次,他先後給札木合設下了兩次圈套,上一次他阻殺了札木合的斥候之後,就在大營設下了埋伏,等待札木合來報仇,結果全軍等了半夜,札木合卻按兵不動,這一次更是超乎錢不離的預料。按理來講這是札木合的最後的機會了,他怎麼能放棄?此刻的錢不離疏忽了,學習能力並不是他自己獨有的特長!

第四十七章 內訌

遠遠可以看到連城塞的城樓了,錢不離從姬勝情的馬車裡探出頭,望了過去,城門前旌旗招展,一條條人影在旗幟下晃動著,顯然賀炯名事先已經得到了消息。

錢不離鑽出馬車,跳上了自己的戰馬,把姬勝情和賈天祥的馬車讓到了自己前面,就讓他們先和那個賀炯名交鋒吧,自己應該在一邊觀察觀察。

王瑞從前面的先鋒隊裡撤了下來,錢不離和王瑞、杜兵三人相互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露出了怪笑。

連城塞前的人迎了上來,一個身穿白色長袍,騎著一匹裝點得異常華麗的駿馬、年紀在五十左右的老人迎了上來,他的身邊跟著一個穿著同樣白色長袍的年輕人,只不過那老人的胸前別著一枚勳章,而那年輕人的胸前卻什麼也沒有。

「殿下可安好?」那老人一臉的焦急:「聽到札木合那魔頭偷襲雪原城,把老臣急壞了,可老臣又不敢擅自出兵,怕……」

「賀伯爵,我很好,一點事情也沒有。」姬勝情從馬車裡探出頭打斷了賀炯名的話,她雖然露出了一副笑臉,但實際上姬勝情已無法控制內心的厭惡,所以才突兀的打斷了一個伯爵的問候。

「天祐我姬周!」賀炯名絲毫不以為忤,臉上的焦急轉化成十足十的欣喜:「殿下,萬一您出了點事,老臣還有什麼面目去覲見陛下,幸好,幸好……」

「說得那麼好聽,那你怎麼不派些人來救援雪原城啊!要知道我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盼著你來呢。」賈天祥走了過來,他擔心姬勝情說出不該說的話,連忙接過了話茬。

「老朋友,不用這麼損我吧!」賀炯名苦笑起來:「我手下的兵不過千五,能守住連城塞已經不錯了,如果跑到了雪原上連給札木合近衛輕騎填牙縫都不夠。」

「那你忍心看著我們去填牙縫?」賈天祥笑著接了一句。

賀炯名一邊苦笑著告罪一邊掃了錢不離一眼:「殿下,這位是……」

賈天祥道:「他是我雪原城的新任統領,天威將軍錢不離。」

「天威將軍?沒有這個封號吧?錢不離……以前也沒有聽說過。」

「您以後會聽說的!」姬勝情淡淡的接過了話茬:「他的名字很快就會變得像太陽一樣耀眼!」

「是麼……」賀炯名的目光中充滿了懷疑。

賈天祥暗叫不好,沒等他想出應對的辦法,姬勝情已經帶著幾分氣憤說道:「札木合帶著八千近衛騎兵偷襲我雪原城,錢將軍挺身而出,帶領雪原城不足三千的兵力三敗札木合,打的札木合只剩下五百餘騎,就憑這份戰績……賀伯爵,您還有什麼懷疑的麼?」姬勝情用挑戰的目光看著賀炯名,她無法忍受別人輕視錢不離,但她不知道,錢不離此刻最希望的就是受到別人的輕視。

賈天祥苦笑著看了一眼錢不離,他不忍心責怪姬勝情的輕率,一個女孩子,隱忍了多年,終於等到了揚眉吐氣的這一天,想讓她冷靜行事,難度確實不小。

錢不離搖了搖頭,驅馬上前很有禮貌的說道:「能見到伯爵大人是我的榮幸。」

「能見到將軍神威何嘗不是老朽的榮幸!」賀炯名爽朗的一笑,旋即轉向姬勝情:「殿下,我已經安排好了酒宴為您壓驚,現在天色不早,我們還是進城吧。」

姬勝情此刻也察覺自己有些衝動了,她偷眼看了看錢不離:「好吧。」

在鼓樂聲中,姬勝情和賈天祥第一個走過了城門,其次就是錢不離,王瑞提著韁繩想跟上錢不離,卻和報著同樣想法的杜兵撞在了一起,王瑞雙眉一豎,冷冷說道:「擠什麼?」

「你……」杜兵氣得怒目圓睜。

王瑞哼了一聲,竟自控著馬,跟上了錢不離的親衛,呆在原地的杜兵深深吸了口氣,惡狠狠看了一眼王瑞的背影,雙拳緊握。

幾乎沒有人注意這個小插曲,就連杜兵的衛兵也沒發現異常,因為在往日裡幾個將軍之間打鬧慣了,他們才沒有閒心去關注這種小事。

賀炯名站在城門口,不停的向進城的士兵們揮動著雙手,好似在歡迎英雄們的凱旋,不過他的嘴角卻露出了一絲莫明的笑意。

錢不離討厭參加酒會,他一直認為那是在浪費生命,賀炯名的酒宴他本可以隨便找個理由推辭的,誰知他竟然準時到了賀炯名的城主府。

在酒宴中,錢不離的嘴就沒有停下過,不斷的吹噓著自己的運籌帷幄、神機妙算,語氣囂張之極,好似他一翻手掌,就可以壓盡天下英雄。當然,如此始終都在吹噓自己,那臉皮就顯得太厚了,錢不離把自己最寵信的王瑞也扯了進來,大力誇獎王瑞的膽色,接著又誇獎任帥的勇猛,唯獨對杜兵,錢不離只是略略一語帶過。

參加酒會的人神態各異,連城塞的幾個貴族開始還對錢不離這個人非常好奇,到得後來越聽心中越反感,最後居然懶得再聽錢不離的自吹自擂,竟自竊竊私語起來;賀炯名始終微笑著,聽到錢不離說到興奮處,他還擊掌稱讚一下,還有一個始終面帶微笑的人就是杜兵,他除了不時的捧上錢不離兩句之外,就是喝酒,不過他的臉越喝越白;場中聽著最認真、聽得最癡迷的就是姬勝情,就算錢不離自己都有些抗不住了,連著呼吸幾口新鮮空氣,以避免嘔吐的時候,姬勝情依然在凝視著錢不離,眼中滿是驕傲和興奮。

其實酒會也是戰場,一個另類的、可以在輕鬆的氣氛中揣摩對方實力的戰場,那麼在酒會之後,交戰的雙方當然要根據最新的資料,調整自己的部署,就像現在的賀炯名一樣。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2 08:37 AM

第四十八章 父子的定計

「父親,我看那個錢不離的表現並不怎麼樣呀。」 始終站在賀炯名身側的那個年輕人笑道。

「不要小瞧他,他靠著雪原城那點兵力打垮了札木合的近衛輕騎是不爭的事實!」賀炯名歎道:「子城,一個人在政治上幼稚不代表他在軍事上也幼稚,同樣,他的軍事上高明也不能代表他在政治上也一樣高明!如果……一個人能在每個領域都無比精明的話,他就不是人才了,而是天才!」

「我明白了,父親。」賀子城點了點頭。

「而且,一個人現在聰明,也不代表他在十年後也一樣聰明!滿招損、謙受益這句話人人都會說,但又有幾個人能真正領悟其中的真意!」賀炯名緩緩閉上了眼睛:「能打敗草原飛鷹札木合,這是一份莫大的榮耀啊!可惜榮耀這種東西是雙面刃,既可以使人升入天堂,也可以把人送進地獄!錢不離……還是太年輕了,我真的懷疑他有沒有駕馭榮譽的能力?!」

「父親,答案不是很清楚了麼?您還在懷疑什麼?難道您沒注意他的嘴臉?」賀子城笑了起來:「實在是可笑啊!」

賀炯名也笑了起來,他本有些懷疑錢不離是不是在故意做作,如果是這樣那麼錢不離無疑是個非常可怕的人,不過……想到姬勝情當時露出的癡迷眼神,賀炯名把心放在了肚裡,錢不離可以作假,但是姬勝情那種神態可做不了假!也許小女孩喜歡的就是意氣風發的年輕人吧?呵呵……

「子城,你要記住,以人為鏡才能省自身!我希望將來你要注意自己的心境,不要像那個錢不離,做出點成績就變得目中無人,惹人笑話!」對這個獨子,賀炯名一向是報以巨大期望的,所以一有時間,他就要指點兩句,而賀子城也沒有辜負他的期望,變得越來越精明,堪稱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

「我明白的,父親。」賀子城臉上露出了一絲邪笑:「父親,我看……那個錢不離和他的部將好像有些不妥啊?!」

「嗯,這是個好機會,你可以試探一下,不過要小心些,不能太著相了。」賀炯名沉思一下回道:「如果真的能把杜兵拉過來,那真是太好了,我們連城塞什麼都不缺,就缺一個有本事、有能力的領兵大將!」

「我已經派人暗中跟著杜兵了。」賀子城笑了起來。

「很好。」賀炯名點了點頭:「不過……你要注意些,要知道真正有本事的人同時也是有個性的人,你要多多忍耐,用自己的真誠去感化他!我想杜兵不得錢不離的信任,很可能因為錢不離無法忍受杜兵的個性。」

「我會做得很好,父親。」賀子城笑了一笑,退出了賀炯名的書房。

※ ※ ※

在錢不離的住處,錢不離已經一掃酒會中的狂妄囂張,一臉平靜的坐在椅子上,王瑞坐在他的側面,杜兵和任帥都不在這裡,他們是餌,當然要出去轉一轉才能釣來大魚。

「大人,您的方法……成麼?」王瑞一臉的苦笑。

「怎麼?是不是覺得我太無賴了?」錢不離掃了王瑞一眼:「你還不懂無賴的好處,要知道有很多難題都可以用無賴的方法輕鬆解決掉的。」

「但願……如您所說。」王瑞無奈的歎了口氣。

王瑞是個智勇雙全的將領,在錢不離看來,王瑞欠缺的只是鍛煉而已,時機一到,王瑞就會大放光華。不過到了政治上,王瑞就顯得過於幼稚了,他的心裡還報著一個正邪觀,總覺得錢不離的辦法過於小人。找出賀炯名通敵的罪證,然後上傳給內閣,這才是報仇雪恨的辦法!哪有錢不離這樣,一心想著栽贓陷害的?!

「舉個例子說吧,林沖怎麼樣?人稱『豹子頭』,一身武藝、勇猛非凡,最後還不是被人……」錢不離說到這裡愣了愣,驀然閉上了嘴。

「林沖?」王瑞睜圓了眼睛:「林沖是誰?」

「林沖……林沖……」錢不離突然瞪起眼:「我不說行不行?」

錢不離可真成了無賴了,王瑞有幾個膽子敢說『不行』?

「大人……您隨便……不說就不說吧。」王瑞陪起了笑臉,屈服在錢不離的淫威之下。

「王瑞,你那邊都佈置好了麼?」錢不離開始說起了正事。

「都差不多了。」王瑞猶豫了一下:「不過……大人,如果殿下怪罪下來,您可要保護我!!」

「沒事,她怎麼會責怪我?」

「她當然不會責怪您!」王瑞叫了起來:「可她會責怪我啊!!」

「只要我沒事,你就沒事!你急什麼?!」錢不離給王瑞吃了顆定心丸:「下面,就看杜兵那邊演得怎麼樣了。」

「那小子……您就放心吧,那小子一向很滑頭!」

「嗯。」錢不離點了點頭:「對了,賀炯名真的只有賀子城這一個兒子?」

「沒錯,大人,而且他對這個獨子報以很大期望。」

「那就好。」錢不離看了看王瑞的表情,歎道:「王瑞,你不要有顧慮,手段是正是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目地!這就像有個人為非作歹、亂殺無辜,你就可以用自己的劍殺死他一樣!如果用正當的方法,我們想獲得連城塞的兵權,那要花費多大精力、多長時間?你仔細想過沒有?」

「大人,末將知道了。」

「你不知道!不過我相信以後你會明白我的苦心的,有些時候,必須要走捷徑!」錢不離站了起來:「堅持心中的道義沒有錯,但如果執泥到了迂腐的程度,那你就錯了!」

第四十九章 真相

「別喝了,你已經喝得不少了!」任帥一把按住了杜兵的手腕,他們兩人正在連城塞中唯一一家全天候營業的酒吧、公孫酒吧中喝著悶酒。

「不要管我!」杜兵輕歎了一聲,伸出右手抓住了任帥的手,然後緩緩掰開:「除了喝酒,我現在還能做什麼?」

「我們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任帥誠懇的勸慰道:「最少我們還要保護好殿下,把她平安……」

「保護殿下?!」杜兵大笑幾聲,然後拍了拍任帥的肩膀:「上有統領大人勞心,下有王瑞將軍費神,我杜兵這種小人物哪裡插得上手?別說那些閒話了,來,喝酒、喝酒!」說完,杜兵脖子一仰,又灌下去一杯。

「我不能再喝了,今天晚上我還要值夜。」任帥搖了搖頭:「杜兵,喝完這杯我們一起回去吧,要不然……你私自離營讓統領知道了,這怪罪下來你可承擔不起!」

「我遲早會被統領大人怪罪的,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麼差別?」杜兵又倒上了一杯酒:「來,今日莫談明日事,喝酒、喝酒!」

任帥凝視了杜兵一會,苦笑著站了起來:「你先喝吧,我去殿下那裡替你請個假,萬一統領大人怪罪你,還有個托詞。」

杜兵一笑:「謝了。」他一邊說一邊往自己的酒杯中倒酒。

任帥眼見杜兵根本就不聽勸解,只好無可奈何的離開了酒吧。

就在杜兵再次舉杯、一飲而盡之時,他的身後突然響起了說話聲:「杜將軍在這裡豪飲,只是為了買醉麼?」

杜兵緩緩轉過頭去,看到一個穿著白色長袍的年輕人正含笑看著自己,杜兵的臉色一冷:「關你屁事?!」

賀子城象沒有聽到杜兵的話一樣,微笑著走到杜兵身邊,在任帥剛才坐的的位置上坐下,然後輕輕敲了敲杜兵的酒杯:「我承認,酒是個好東西!不過,要看怎麼喝,還要看是什麼人喝!壯士飲酒,喝到高興處自然是胸懷激烈,而懦夫飲酒除了可以消磨自己的心志外,好像沒有別的用處。」

杜兵冷冷的看著賀子城:「我認得你,你就是賀炯名的兒子。」

賀子城也拿過一隻酒杯,倒上了酒:「沒想到杜將軍還會注意到我,這算不算我們有緣?」

「你喝你的酒,我喝我的酒!我杜兵是壯士也罷,是懦夫也罷,與你無關!」怒拳不打笑面人,面對著始終保持微笑的賀子城,杜兵的臉色雖然還很冷,但語調放緩了很多,不再出口傷人了。

「杜將軍,您好像對我有些偏見!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呢?有些時候一席話很可能改變人的一生,當然,不止是你的,還有我的。」賀子城一邊把玩著酒杯一邊緩緩說道。

杜兵嘴角露出了一絲玩味的笑意:「你想說什麼?」

「杜將軍現在好像過得很不如意呀,那錢不離……」賀子城的話嘎然而止,因為杜兵的手已經摸上了劍柄。

「你記住,統領大人對我杜兵恩重如山!千萬不要在我面前說大人的壞話。」杜兵面帶殺意,一字一句的說道:「否則……」

「好吧、好吧,我承受錢統領對杜將軍恩重如山!」賀子城把『山』字咬得很重:「不過好像這山對杜將軍來說過於沉重了,以至於杜將軍深夜不回軍營,獨自在酒家買醉!」

杜兵臉色一滯,憤然站起身,冷哼了一聲,然後轉身向酒家外走去。

「我的話傷害到杜將軍了麼?那我可以道歉,不過我實在是不懂,杜將軍為什麼就不能和我好好談一談呢?」賀子城沒有急著阻攔杜兵,依然在把玩著手中的酒杯。

杜兵的腳步一頓,俯下身湊到賀子城的耳邊冷冷說道:「我和任何人都可以談,但我不會和那些為了一己之私就和外敵勾結的人說廢話。我是一個軍人,在我眼中那些只知道自己利益、不顧國家大局的人就是畜生!」

賀子城的臉色終於變了,但旋即又回復了平靜:「杜將軍請留步!!」說完,賀子城揮揮手,七、八個躲在角落喝酒的客人突然站了起來,毫不客氣的把其餘的人趕出了酒吧,最後連酒保和吧女都趕走了,而他們則分成了兩隊,一隊守在了門口,一隊守住了後門。

杜兵的手握在了劍柄上,殺意蒸騰:「怎麼?你想靠他們留住我?」

「不,我想用我的真誠留下杜將軍!」賀子城平靜的看著杜兵:「我沒有惡意,何況我現在就坐在這裡,如果有什麼意外,您大可以先殺掉我。」賀子城此次本來只是想試探一下,不過在觀察和話語中他深切體會到了杜兵所受的苦楚和壓力,而且他很欣賞杜兵身上傲人的風骨,這樣的人才怎麼能不拉攏呢?所以賀子城決定把話說開。

「真誠?」杜兵大笑了幾聲:「好吧,那麼請您把您的真誠擺出來讓我杜兵見識一下!」

「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我也不能再有所隱瞞了。」賀子城左右看了看,臉色變得無比鄭重:「有些事情我們知道,你也知道,我就不重複了,不過……」賀子城用手指沾了點酒,在桌面上畫了起來:「這是連城塞,這是夾脊關,世人皆以為尉遲上將帶領的風雲軍團正駐紮在洪州,其實不然,風雲軍團現在正駐紮在這裡!」說完,賀子城用手指劃了一道,然後點了一點。

杜兵倒吸一口冷氣,目測了一下距離,驀然抬頭:「青龍嶺?!」

「不錯。」賀子城點了點頭:「誰不知道札木合是虎狼之輩?你以為我們會真心實意和他們合作麼?賣國賊的罵名可不是我們能承受得起的。」

第五十章 機密

杜兵呆呆的坐了下來,雖然他只是受錢不離的命令來做臥底,趁機探聽內情和掌控連城塞的兵權,不過探聽到的情報實在是太驚人了,杜兵無法控制內心的驚駭。

「其實這是一個大圈套,內閣先用潛伏在飛鷹部落的內應讓札木合做出錯誤的判斷,誘使札木合深入我姬周國腹地,然後以連城塞、夾脊關、青龍嶺為支點,把札木合圍殲在這片山谷交錯的地方。」賀子城用手在中間點了一下。

杜兵還在呆呆的坐著,這麼震駭的消息他需要一段時間來消化。

「和杜將軍說這些是我賣弄了,我想以杜將軍的能力已經明白了我們的計劃。」賀子城微笑起來:「只不過我們沒想到,雪原城居然出了個錢統領,接連打敗了札木合,可我們的計劃也被他攪亂了!」

杜兵緩緩說道:「還有一個重點你沒有說吧?如果殿下出了什麼意外,豈不是正和你們的心意?!」

「有些東西用不著一定要擺在檯面上說出來,你知我知就好。」賀子城平靜的說道:「我不否認,殿下只是一個誘餌,能把札木合釣上來的誘餌。」

「除掉殿下,才是你們的首要目標吧?」

「不、不、不!」賀子城連連搖頭:「不管在什麼時候,我都要說,除掉札木合才是我們的首要目標!」

杜兵沉默了一會:「那我就不明白了,統領大人帶著我們三敗札木合,如果你們適時出兵的話,札木合未必就能逃得出去!可你們不但不出兵,還支援札木合輜重,這是什麼道理?」

「您的話裡有『未必』兩個字,想來您也沒有把握留住札木合吧?」賀子城搖了搖頭:「何況為了不引起札木合的懷疑,除掉必須的斥候外,我們連城塞已經把唯一的一支騎兵中隊派了出去,我們拿什麼出兵?!」

杜兵又沉默起來。

「不過,我們也不是什麼都沒做的,我們在支援札木合的輜重裡做了些手腳,可惜……輜重居然落在你們手中,又被你們毀掉了!」賀子城苦笑起來:「風雲軍團的先鋒部隊已經輕騎急援連城塞,在他們到來之前,我們只能和札木合周旋,絕不能打草驚蛇。」

杜兵冷笑了一聲:「最主要的是,札木合還沒有做完他應該做的事,殿下還沒有死?對麼?好一個一箭雙鵰!」其實錢不離已經從俘虜中問出了輜重裡的秘密,輜重裡的粗鹽中被人下了慢性毒藥,毒藥的效果在短期不會發作,也不會讓人懷疑,不過在七、八天之後,效果就慢慢發作了。所以錢不離才指使王瑞故步疑陣,而那批粗鹽到底落在了札木合手中。

這次輪到賀子城沉默了,他知道杜兵對己方一心想把公主姬勝情至於死地的做法不滿,不過這種政治上的事是沒辦法和一個純粹的軍人解釋的,酒家內陷入了尷尬的氣氛中,沒有人說話,只能聽到幾聲粗重的呼吸聲。

很久之後,賀子城才緩緩開口:「杜將軍,該說的我都說了,現在輪到您選擇了。」

杜兵歎了口氣:「我很後悔聽到了這些!如果在剛才,我還有選擇的餘地,現在我知道了這麼多秘密,還能選擇麼?如果我拒絕,我不可能活著走出這裡吧?」

「杜將軍,您這就小瞧我了。」賀子城笑了起來:「我不會逼您的,而且您知道的並不算是什麼秘密,這個計劃是內閣制定的,當然,您也可以理解成在陛下的影響下……我再告訴您一件事,我們的王子此刻就在風雲軍團中做副帥,您應該明白,殺死札木合可是一件無比榮耀的事情,我們勝利了,那麼整個姬周國的國民將永遠記得王子的功勳!」

杜兵呆坐在那裡,用神情的變化演繹著內心的煎熬,默然無語。杜兵此刻著實佩服賀子城的口才,如果他跟隨的不是錢不離這個讓他深深崇拜、敬佩的統領,換了個別人,也許早就被賀子城說動了。

賀子城輕歎道:「說一句公平的話,錢統領確實是用兵如神,要不然也不能三敗札木合,不過說到用人的方面……我就不敢苟同了,或者,您是不是在什麼地方得罪了錢統領?」

杜兵臉上露出了黯然的神色,他沉吟了一會,緩緩說道:「如果你願意相信我的話,我需要一段時間好好考慮一下,明天,這個時候,我給你答案。」

「沒問題!」賀子城微笑起來,諾言滿天飛的人是不值錢的,像杜兵這樣處於生死關頭依然不輕易許諾的人才值得信賴、值得欣賞!賀子城有信心,杜兵一定會做出明智的選擇!

※※※

和賀子城相比較,聽完杜兵的回報之後,錢不離這邊就可以用愁雲慘淡來形容了,尤其是姬勝情和賈天祥,他們的臉上交集著憤怒和擔憂,之所以沒有絕望,那是因為他們擁有錢不離,他們堅信,世界上沒有人能是錢不離的對手。

「這哪裡是一箭雙鵰?根本就是三雕、四雕!」錢不離歎了口氣,他沒想到情勢會如此惡劣。

「大人,您的意思是……」

「我來告訴你們吧!」賈天祥冷冷的接話道:「統領大人說的沒有錯!那個女人的毒計實在是狠辣了!」公主姬勝情被人當成了一個棄子,他賈天祥也如是,札木合鐵騎所過之處,他絕無可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此刻的賈天祥不再刻意保持貴族的風度,竟然把王后稱呼成那個女人,可見他心中的憤怒。

姬勝情粉面慘白,她顧不上羞怯,一隻手伸過去牢牢抓住了錢不離的手,指甲已經沒有了血色。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2 08:38 AM

第五十一章 選擇

「賀炯名那老匹夫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賈天祥用一種陰深深的語氣說道:「欺負我賈天祥無兒無女,想趁機強奪我的封地、霸佔我的雪原金礦麼?我……我……」從賈天祥的口型看『我』字的下面明顯是個『操』字,不過多年養成的涵養可不是白練出來的,賈天祥憋了半天,『操』字還是沒能吐出口。

賈天祥無兒無女?錢不離用古怪的眼神瞄了一眼賈天祥,旋即快速的轉到別的地方,從現代社會來到這裡的錢不離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傢伙的身體不會有些難以啟齒的毛病吧?!

「其實雪原城倒是次要的,主要是金礦。」錢不離緩緩說道:「想增強實力就要抓軍權,想抓住軍權就要有資本,雪原城金礦是他們勢在必得的!」

眾人都沉默起來,而目光則紛紛集中在了錢不離身上,對目前這種危如累卵的情勢,他們有種一籌莫展的感覺,能打破危局的,也許只有傳說中的大帝吧……錢不離就是他們心中的信心、是他們的根本!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還有一個人在他們的設計之內。」錢不離一邊看著地圖、一邊輕聲說道。

「誰?」姬勝情豎起了眉毛。

「你的舅舅,夾脊關的主將鄭朔。」錢不離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姬勝情的肩:「你不要太緊張,這只是他們的計劃,只要有我在,他們的陰謀就不可能得逞!」

賈天祥沉吟了一下:「統領大人說的有道理,如果札木合真的抓到了殿下,無論死活,札木合都有辦法把鄭朔引到關外決戰的!」

「不過,照這麼算下來……」錢不離的身形突然一頓:「有一個人就值得懷疑了。」

「是誰?」

「夾脊關中地位僅次於鄭朔的副將,只有他才能在鄭朔陣亡之後,名正言順的得到指揮權。」

「那只有夏言德了。」賈天祥盤算了一會說道:「但他是跟隨鄭朔多年的老將了,可能麼?」

「瞎眼的?真是好名字!」錢不離笑了起來:「這世界上沒什麼不可能的事,何況人越到老就越怕死,禁不住別人威脅……伯爵大人不用這麼瞪我,我可不是在說你。」

賈天祥苦笑著搖搖頭,此時此刻,他沒有心情和錢不離鬥嘴。

「危險哪……真是危險哪!」錢不離瞇起眼睛,喃喃的說道:「是不是應該想辦法逃命了?」

「我就不信,尉遲風雲敢公開對我們下毒手!」姬勝情憤怒的站了起來:「我在這裡等他,看他有什麼花樣!」

「他倒不會公開傷害你們。」錢不離搖了搖頭:「不過……我的腦袋就保不住了。」

「他敢!!」姬勝情愈發憤怒了:「你三敗札木合,是我姬周國的英雄,他敢向你下手?!」

「我可不能把自己的未來賭在尉遲風雲敢不敢上。」錢不離笑道:「有句話不知道你們聽過沒有,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們以將近三千的兵力對抗札木合的一千近衛騎兵,沒能抓住札木合,反而放走了他,這就是一個罪名。」

「可是……我們在落日峽谷大敗札木合的近衛騎兵!」姬勝情急急爭辯道。

「他就是看不到我們的功勞,誰又能把他怎麼樣?」錢不離擺了擺手:「到時候給我扣上一個做戰不力、貽誤軍機的罪名,你們誰能幫我?要不然乾脆說我裡通外國……呵呵!」

「那我們應該怎麼辦?坐以待斃麼?」賈天祥的心情本來很焦急,卻發現錢不離眼中閃爍著自信的神光,他的心驀然平靜下來。

「我可不是那樣的人。」錢不離臉上的笑容更加歡快了:「我有個習慣,當我知道誰想讓我死的時候,我就會想辦法讓他先死!這種時候我是絕不會客氣的。」

「你有什麼辦法?」姬勝情這一句話把大家的心都提了起來,數道目光都凝注在錢不離身上。

「據杜兵得來的消息說,尉遲風雲和姬勝烈帶著輕騎急援連城塞,既然是急援,我想他們在偵察方面一定很大意,畢竟這裡是姬周國的領土。嗯……你們看我們出動全部軍隊在尉遲風雲的必經之路設下埋伏,一舉殲滅他們的輕騎怎麼樣?」

場中眾人一個個呆若木雞,連老奸巨猾的賈天祥都張大了嘴,渾然不知嘴角處有一絲口水正在往下流。

錢不離環視了一周,放聲大笑起來:「別緊張、別緊張,我只是開了個玩笑,真沒想到會把你們嚇成這樣。」

賈天祥最先清醒過來,他苦笑著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統領大人,您……還是不要開這種玩笑了,這可是……造反啊!!」

「辦法我倒是真的有,不過在這之前,我有幾件事要弄清楚。」錢不離的神色變得鄭重起來。剛才那些大逆不道的話是錢不離故意說出來的,他在試探,因為錢不離有個感覺,他遲早也要和尉遲風雲、姬勝烈展開一場死戰!時機還遠遠不到啊,錢不離心中暗歎了一口氣。

「您想弄清楚什麼事?」賈天祥的神色也鄭重起來。

「忠誠!」錢不離的眼神轉向杜兵:「杜兵,你也知道,我們現在的情勢很危急,如果你現在想退出我們的陣營,我不會怪你,如果你在半路反叛,我會用最殘酷的手段對付你!你做個選擇吧!」

杜兵嚇得身體猛的哆嗦了一下:「大……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退出?開什麼玩笑!不、不!我不退出!死也不退出!」雖然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杜兵已經深深為錢不離的運籌帷幄而折服,在這樣的統領帳下才是他的夢想!死?身為武將還會怕死麼??

第五十二章 誰是英雄

「很好!」錢不離點了點頭,目光轉到了任帥身上:「任帥,你呢?做出一個選擇吧!」

任帥一直面露憨笑的聽著大家談論,猛然聽到錢不離在問自己,他驚訝的回道:「選擇什麼?」

「你少給我裝糊塗。」錢不離沒好氣的說道:「你是選擇投奔那個尉遲風雲還是選擇繼續跟我們混下去。」

「尉遲風雲……」任帥一咧嘴:「我不認識他!」

任帥這一句話把愁眉緊鎖的姬勝情都給逗笑了,錢不離是又氣又笑:「廢話,就憑你一個小小的武衛將軍有什麼資格去認識尉遲風雲?痛快點,到底選擇什麼?」

「既然我不認識他,還投奔他做什麼?」任帥搖晃了一下身子,換了種舒服的坐姿:「還是跟著大人有前途啊!」

錢不離又把目光轉向王瑞:「王瑞,你呢?」

王瑞笑了起來:「大人,自從那次您親自到雪原城外迎接我的時候開始,我就發誓,只要是大人帥旗所指的方向,不管是刀山還是火海,我王瑞都萬死不辭!」

「怨不得官升得那麼快,這小子就是比你、我會說話!」杜兵笑嘻嘻對任帥說了一句話,一下子就把屋子裡那種莊重的氣氛破壞掉了。

王瑞氣得翻了翻白眼,不過他拿杜兵也沒辦法,只好先忍著,等以後再找機會出杜兵的洋相。

錢不離環視了一圈,他的心裡很滿意,對王瑞、杜兵和任帥的品性他還是心中有數的,剛才的試探說的都是廢話,沒有人會在這時退出,錢不離注意的不是回答,而是神態,在杜兵幾人的眼神中,他看到的除了堅定,還是堅定。

「眾志成城!只要大家能齊心協力,就沒有什麼困難能擋住我們。」錢不離緩緩說道:「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控制住賀炯名!」

賈天祥猶疑著問道:「您有辦法?您的辦法……不會太激進吧?」錢不離剛才居然想帶兵阻擊尉遲風雲,不管這個建議是不是玩笑,賈天祥都有些害怕了。

「你放心吧,伯爵大人,我們還沒有到連城塞的時候,我就已經想好對付他們的辦法了。」錢不離笑著說道。

王瑞和杜兵相視怪笑了起來,接著又不約而同的掃了姬勝情一眼,看得姬勝情莫名其妙。

※ ※ ※

「杜將軍,你真是個講信用的人!」賀子城衝著杜兵伸出了手:「我沒有白等你。」

杜兵輕歎了一聲,握住了賀子城的手,然後兩個人坐了下來。握手這種禮節本是在不列顛帝國、羅斯帝國、美洲合眾國等幾個國家,其實這種禮節的真意就是把右手展示給對方看,告訴對方自己沒有拿武器,握手的禮節代表著和平。而姬周國王室的先祖們對這種禮節很感興趣,最後握手在姬周國也流行起來,不過這種禮節只能在身份地位相等的兩個人之間進行,身份相差得懸殊就不成了。

「杜將軍今天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麼?」賀子城用期待的目光看著杜兵。

「我沒有別的選擇麼?」杜兵苦笑著搖了搖頭,凝視著賀子城:「我可以幫你,不過……我有個要求。」

「有什麼要求您儘管說。」賀子城相信杜兵這樣的人是不會提出過分要求的。

「我有個好朋友,你也見過,他就是武衛將軍任帥。我……我實在是不忍心讓他陪著錢不離去死,所以我希望你去勸一勸他。」杜兵顯然已經對他們的統領大人失去了信心,竟然直呼錢不離的名字。

賀子城的眼睛亮了起來:「是任帥將軍?」

杜兵點了點頭。

賀子城心中大喜過望,能把杜兵拉攏過來已經很不容易了,現在又加上一個任帥……這簡直太出乎意料了!賀子城長吸了口氣:「能贏得杜將軍的情意是他的榮幸,不過……既然你們有這麼深的友誼,為什麼您不自己去勸一勸他呢?」

「我們身為武將,必須要遵守武將的信條!我……我曾經暗示過他一次,不過他裝做聽不懂。」杜兵眼中露出了無奈的神色:「我又不能把話說得太明白,所以只能靠你了。」

「武將的信條?是忠誠吧?!呵呵……我承認這是一種好品質,不過不顧現實、逆勢而為就顯得愚蠢了!」賀子城一邊在心中盤算著一邊笑了起來:「難道您沒有把我說過的話轉告給他?」

「你相信我,才把那些機密告訴了我,沒有你的允許,我絕不會對任何人說起。」杜兵正色道:「萬一他依然固持己見,把這些事報給了錢不離,豈不是害了你?」

賀子城愣住了,凝視了杜兵良久才緩緩說道:「謝謝!」

杜兵苦笑著擺了擺手,謝我?還是免了吧,用不了多久,你就恨不得把我碎屍萬斷了。不過杜兵無法否認自己對賀子城產生了好感,他有著一般貴族子弟所沒有的誠懇,如果不是分處兩個陣營的話,也許真的可以成為好朋友吧?

賀子城沉吟了一會,開口問道:「杜將軍,您認為能說服任帥將軍的可能性有多大?」

杜兵想了想:「七成,任帥雖然從外表上看起來魯莽、勇烈,其實他的內心精明得很,如果他明知自己走上的是一條身敗名裂的死路,他會仔細思考的。」

賀子城微笑起來:「七成?足夠了!有七成把握是值得冒任何危險的!」

杜兵略有些失神:「你這句話和錢不離說過的話很相似。」

「是麼?」賀子城大笑了幾聲:「這就是英雄所見略同吧!雖然我和錢統領是對手,但是我無法否認錢統領的才能!可惜的是……他站錯了隊伍!」

又一個……杜兵歎了口氣,只有他知道,這口氣是為誰而歎的。

「我想見任帥將軍。」

「我已經安排好了。」

第五十三章 圈套

城主府中戒備深嚴,這裡已經被錢不離的軍隊接管了,為了保證姬勝情的安全,崗哨遍佈城主府的每一個角落。

其實在第一天,賀炯名讓姬勝情入住城主府之後,本就沒有離開的打算,誰知錢不離竟然命令守衛的士兵故意刁難他,身為一城之主出入自己的府邸也沒有自由,後來賀炯名惱怒之下,乾脆搬進了市政署。

賀子城對自己的家無疑是非常熟悉的,在王瑞的帶領下,他們毫無阻滯的走進了城主府,最後來到了後院,在賀子城的印象中,這裡是僕人居住的地方。

王瑞左右看了看動靜,指著一個小房間說:「任帥就在那裡,我留在這幫你們看著動靜,盡量快一些,如果錢不離的親衛巡查到這裡,我也攔不住他們。」

「明白了。」賀子城伸出手鄭重的和杜兵握了一下,然後轉身向那房間走去。

前面說過,那是一個小房間,當賀子城來到房間門口,快速推開房門,走進去之後,房間裡的情形清清楚楚的映入了他的眼簾。

房間正中有一個木質的大澡桶,澡桶中有三個美貌的女子正在水中玩笑戲耍,雖然因為角度問題,賀子城看不到太多,但他能感覺到那滑膩而雪白的香肩輕擺中產生的誘惑,至於任帥……鬼才知道他在哪裡!

就在賀子城發楞的時候,那三個女人已經發現了賀子城這個不速之客,女人在這種時候反應都比男人快,尖利而又悠長的呼喊聲瞬間就響徹起來。

中計了!賀子城的腦袋嗡地一聲,轉身就要逃,門外突然響起一個男子的暴喝聲:「什麼人!竟敢騷擾殿下!!」

殿下?聽到這聲殿下,賀子城的心一寒,他知道自己的罪名有多大!賀子城驀然轉身,向那三個女人看去,既然死罪難逃,不多看幾眼豈不是太賠本了?賀子城倒有些亡命徒的本質。

柯藍和柯麗顫抖著把姬勝情擋在身後,雖然她們此刻羞怯欲死,但她們還沒有忘記她們的職責。

門開了,賀子城感覺到到一把冰涼的長劍架上了自己的脖頸,接著又聽到一個懶洋洋的聲音:「我的賀大公子,還沒有看夠麼?請吧!」

賀子城回過頭去,正看到了錢不離那清亮、冷靜、又帶著幾分促狹笑意的目光,看走眼了、我們都看走眼了!賀子城長歎了一聲,垂頭喪氣的跟著錢不離走了出去。

「給我綁了!」走到房間外,錢不離吩咐一聲,幾個士兵蜂擁而上,把賀子城按在地上,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繩子,給賀子城來了個五花大綁。

「輕點……哎……你們輕點!」賀子城一邊告饒一邊掙扎著看向錢不離:「錢統領,沒必要這麼折磨我吧?你現在應該馬上派人去通知我的父親。」

「哦?」錢不離微笑著坐在士兵們搬來的椅子上:「說一說,我為什麼要通知你的父親,直接把你殺了不好麼?」

賀子城齜牙咧嘴的佝僂著身子:「很簡單,您要的條件我是沒辦法滿足你的,只能由我父親點頭,我就不信你單單是為了殺我,就費這麼大力氣給我設圈套。」

「你這話就錯了!我錢不離是個正大光明的人,才不會像那些見不得人的鼠輩一樣,成天想著算計別人!」

「您……好好,我罪大惡極,我是鼠輩!」賀子城苦著臉:「錢統領,一切都是我的錯,您給我鬆一鬆不好麼?綁得實在太緊了。」

「我是為你好,你的樣子越痛苦,賀炯名城主就會越快同意和我合作,這麼算下來,你受罪的時間也越短,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有道理!您說的真是太有道理了!」賀子城陪著笑臉:「錢統領,事已至此,您也就不用再騙我了,這一切都是出自您的手筆吧?」

「我……不會寫字。」錢不離把玩著自己的衣角。

「……」賀子城決定換一個說法:「那麼,這些都出自您的策劃吧?」

「我……也不會畫畫。」

「你……」面對著自己曾經認定的政治白癡,賀子城突然有種無力的感覺,苦思良久,賀子城決定再換一個角度做試探::「我算是領教錢統領的手段了,想不到早在你們還沒到連城塞的時候,就想好了對付我們的辦法,竟然指使杜將軍和王將軍在城門口給我們演了一場戲,從那時起我們就墮入了您的陷阱,佩服啊、佩服!」

「呵呵,話說到這個份上,我如果再繼續推諉,就過於虛偽了。」錢不離的臉色一整:「不錯,其實早在雪原城,我就想好了對付你們的辦法!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騙得了我,我的眼睛可以透過層層迷霧直達真相,我的智慧就像浩瀚的大海深不可測,我的……」

眨了眨眼睛,賀子城驀然想起在酒會上誇誇其談的錢不離,他……他到底是個什麼人?真的是個深不可測的智者,還是一個僥倖成事的傻瓜?真正的智者絕不會如此吹噓自己,可又哪裡有這麼幸運的傻瓜?

賀子城以為通過自己的試探,一定能查探出錢不離的真實面目,誰知到現在他才突然發現,自己比沒試探之前更為糊塗了,頭疼啊……賀子城禁不住呻吟了一聲。

「所以……」今天錢不離的演講並不是很長,他很快就繞上了正題:「不要和我作對,千萬不要!」

「我明白了……」賀子城有氣無力的回答到,他低著頭無緣看到錢不離眼中的神光,人總是這樣,千辛萬苦尋找一個答案不可得,當他放棄時,答案就從他身邊悄悄擦過。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2 08:40 AM

第五十四章 沒有選擇的屈服

賀炯名很快就來到了,饒是他老奸巨猾,看到自己唯一的兒子被五花大綁著,他的臉色也不由自主的變了,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弱點,關鍵在於能不能找出來。

「錢統領,你這是什麼意思?」賀炯名對著錢不離厲聲喝道。

「賀城主你養了一個好兒子啊。」錢不離笑了笑:「他竟然敢在深夜潛入殿下的浴室,想對殿下非禮,你說……應該怎麼辦吧?」

「你少在那裡胡說八道,我的兒子我自己瞭解,他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賀炯名冷靜了些,一邊呵斥錢不離一邊阻攔自己那些群情激昂的衛兵,他不想、也不敢把事情鬧大。

「賀城主,如果你堅持這種意見的話……」錢不離的臉色一冷:「那我們談下去就沒有任何意義了!」說完錢不離反手抽出身邊親衛的長劍,緩緩走向了賀子城。

「你敢!」賀炯名大喝了一聲。

「我不敢。」錢不離輕輕彈了一下長劍:「賀子城深夜偷入殿下的浴室,心懷不軌其心當誅,來人,把他給我綁在柱子上,本統領親自行刑!」

幾個士兵衝上前不由分說,就把賀子城扣在了柱子上,錢不離走到賀子城身邊,斜著眼睛說道:「給你們父子一個話別的機會,有什麼話就快點說吧。」

賀炯名冷哼一聲,他認為錢不離只不過是在逼迫自己,當眾斬殺一個伯爵的繼承人?錢不離有多大膽子敢這樣做?何況這是在他的連城塞裡。

賀炯名的估計只對了一半,錢不離確實在逼迫他,不過賀炯名卻低估了錢不離的狠辣。看到賀炯名沒有屈服的意思,錢不離的眼中閃露出一絲猙獰的殺意,他悄悄做了個手勢,眼睛盯在了賀子城的脖頸上,手中的長劍緩緩舉起。

賀子城距離錢不離最近,別人看不清,他卻能清清楚楚看到錢不離眼中的凶光,精明的賀炯名馬上明白錢不離是真的想殺自己,長劍在此刻已然帶著華光劈下。

「爹!」賀子城嘶叫一聲:「我們輸了!!」

賀子城剛喊出聲的時候,錢不離就在收手,可惜他的功力和傳說中的高手遠遠不能相比,劍雖然停下了,但已經切進了賀子城的脖頸裡,不過切得還不深,鮮血順著劍鋒流到劍鍔,又順著劍鍔流到了地上。

賀炯名差一點沒昏過去,錢不離那一劍的力道他看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賀子城及時喊出那一聲『爹』的話,自己這唯一的兒子早就身首分離了吧?他這才意識到這是一個瘋子!做事不考慮後果的瘋子!賀炯名恨恨的看著錢不離,不過在這同時,支撐著他的膽氣也被錢不離那一劍劈沒了。

「錢統領,你知不知道這麼做的後果,妄殺伯爵的繼承人,內閣會判你死罪的!」賀炯名嘶叫起來。

「妄殺?什麼叫妄殺?你的兒子企圖玷污殿下的清譽,我殺了他合於情也合於法!」錢不離抽出了劍鋒,任由賀子城脖頸處的鮮血流淌:「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我不殺他,我就可以活得下去麼?你保證?」

賀炯名不由得一滯。

「答案是否定的,尉遲風雲想讓我死,姬勝烈也想讓我死,看情況,我錢不離好像是死定了。」錢不離微笑起來:「既然如此,我殺了你們又有什麼關係?」

錢不離這一句『我殺了你們又有什麼關係』一下子把賀炯名驚醒了,他驀然轉身,發現後院的入口處站滿了士兵,一排排寒光閃閃的刺槍平端著,只要錢不離一聲令下,他的結果是一種必然。

賀炯名的頭上冒出了冷汗,他這一生也算是見多識廣,在政治的圈子裡弄潮,賀炯名認識了很多或狡猾、或毒辣的上位者,不過上位者都是極具理智的,不到最後時刻輕易不翻牌,像錢不離這樣瘋狂、動不動就要抄家滅門的人他可從來沒見識過。賀炯名加入王后的陣營,不外是為了家族現在和將來的利益,如果家族都被人滅門了,遲來的利益將變得多麼可笑?!

「你的兒子剛才說,他認輸了。」錢不離突然把劍劈進了木柱裡:「那麼請伯爵大人也做出一個選擇吧?我希望您這個選擇是心甘情願做出來的,我不想逼迫你。」

劍鋒在賀子城的肩膀上又切開了一道口子,可憐的賀子城只能咬牙苦忍,不敢做聲。

都這樣了還不叫逼迫?賀炯名看了看賀子城,那鮮血流在他兒子身上,但痛在他心裡啊!賀炯名長吸了一口氣:「好吧,錢統領,您想讓我做些什麼?」

「我讓您做什麼您就會做什麼?」

「當然。」賀炯名慘笑一聲:「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錢不離露出了笑臉,突然轉身向看守賀子城的士兵喝道:「你們怎麼這麼不小心傷到了賀公子呢!快,快把賀公子放下來,帶到軍營裡去包紮傷口。」

「遵命、大人。」幾個士兵答應一聲,連忙給賀子城鬆綁,然後把賀子城架了出去。

「錢統領,有什麼條件您儘管說吧。」賀炯名勉力平靜下來。

「這個不急,伯爵大人,您臨來的時候是不是派人去指揮您的軍隊了?萬一騷亂搞大了,對您對我都不好。」

賀炯名想了想,摘下了自己胸口上的徽章:「錢統領,您派出一個將軍,帶著我的衛兵去控制軍隊吧。」說完,賀炯名把勳章遞了過來。

錢不離笑著接過勳章,扔給了杜兵,隨後使了個眼色,而賀炯名那裡也派出了四個衛兵,杜兵帶著幾個衛兵出去了

第五十五章 謠言

錢不離帶著賀炯名躲到了一間密室裡,沒有人知道他們在商討什麼,不過直等到天將放亮,兩個人才走出了密室。錢不離神色輕鬆,而賀炯名看起來則臉色灰白、步履蹣跚,顯然這一夜對他來說無異於是一場折磨。

「錢統領,你讓我做的事我都答應你了,希望你能實現你的諾言!」賀炯名再沒有趾高氣揚的氣勢,他的語調簡直是在哀求。

「你放心吧,我這個人從來不輕易許諾,既然我答應了你,我就一定會做到!」錢不離鄭重的回道。

「唉……」賀炯名歎了口氣。

「賀城主,我希望你能以最快的速度把消息傳遞到尉遲風雲手中,你應該知道,這不僅關係到殿下的安全,更關係到賀公子的安全!」錢不離補了一句。

「我明白自己應該怎麼做!」賀炯名苦笑一聲,帶著自己的衛兵走了出去。

王瑞眼見錢不離竟然放賀炯名離開,連忙走上前來低聲說道:「大人,現在杜兵正在外邊控制連城塞的軍隊,如果賀炯名心懷叵測,那……」

「他已經沒有本錢和我們玩這一套了。」錢不離從懷中掏出了一摞紙,隨手拿起一張遞給王瑞:「你看看他寫的繳文,那老傢伙的文采確實不錯。」

王瑞猶疑的接過那張紙,看著看著他的嘴就合不上了:「這……這……這可能麼?大人!王后和尉遲風雲私通??姬勝烈是尉遲風雲的兒子??天啊……」

「我管他可能不可能!」錢不離的嘴一撇:「你說如果這篇繳文流傳出去,會引起什麼樣的後果?就算他賀炯名長了一百張嘴,他能辯說清楚?能辯說清楚又怎麼樣?流傳在民間的謠言不是他一個人能擋住的,到時候王后一定會要他的命!」

王瑞又把目光轉到錢不離的手上:「大人,那些是……」

「這些就是秘密了!」錢不離小心的把紙張都收好,然後笑著拍了拍王瑞的肩膀:「你放下吧,從現在開始,賀炯名和我們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船翻了他也要死,他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的。」

王瑞長吁了一口氣:「大人……您真是太卑……太厲害了!」

「不管做什麼事情,都要先在道理上佔住腳!這篇繳文是我設下的伏筆,等到日後和尉遲風雲、姬勝烈正面衝突時,我們就要打著推翻偽王子尉遲勝烈的旗號行事了。」錢不離越笑越開心,他可深知謠言的威力,就算他那個世界當年的革命老前輩為了勞苦大眾奮戰的時候,國民黨散播的共產黨就是共產、共妻的謠言,不知道讓多少老百姓人心惶惶、把共產黨視為虎蠍。

「尉遲勝烈……」王瑞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

「你們跟我來,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計劃吧。」錢不離對任帥使了個眼神,接著派人去請賈天祥。

賈天祥一直沒有睡,目前的事態很危急,他沒有心思睡覺,當他知道錢不離利用姬勝情設下了陷阱時,哭笑不得之餘,就在安心等待著那邊的消息。還有一個人沒有睡,那自然是被利用的姬勝情……她到現在才明白為什麼錢不離一個勁的囑咐她洗澡要用大桶、要放很多水、不要把身體露出水面等等,當時她雖然不明白錢不離是什麼用意,但無比相信錢不離的她還是毫不遲疑的照著話去做了,現在她可是又羞又惱又氣。

當錢不離找齊了人,做為不速之客的姬勝情竟自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殿下,您……」錢不離眼珠一轉,馬上就明白了姬勝情的小女兒心思,他連忙一指中間的座位:「殿下,正要派人去請您呢,您來的正好,請坐。」

「哼!」姬勝情沒搭理錢不離,走到錢不離身側的賈天祥前面:「我的伯爵,能和您換一下座位嗎?」

賈天祥愣了一下,連忙站了起來:「當然,殿下,您請坐。」隨後賈天祥偷笑著看了錢不離一眼,走過去坐到中間的位置上。

姬勝情攏了攏頭髮,若無其事的坐下了,她的手也若無其事的向著錢不離的手伸過去,只不過現在的姬勝情眼睛沒有焦點,否則她會發現,自己的小動作被大家都看在了眼裡。

錢不離在這方面的經驗非常豐富,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姬勝情一伸手,錢不離就知道她想做什麼。

兩個人的手剛剛接觸,還沒等姬勝情發力,錢不離突然大叫了一聲:「哎呀……好痛!」

姬勝情被嚇了一大跳,旋即變得滿臉通紅,她本以為一個男人被女人擰了一下,也會強忍著不出聲,這才是男人的風度,自己心目中縱橫天下的強者更是會有超人的風度!可是還沒等自己動手,錢不離就在那裡亂叫,他真是太無賴了!

錢不離一邊揉著自己的手一邊道:「殿下,現在我們正在商議事情,您看,我們兩個人事……是不是等到沒人的時候,我們再……」

姬勝情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神態顯得非常尷尬,什麼叫我們兩個人的事?什麼叫沒人的時候?這……有些太曖昧了!

賈天祥接道:「是啊,殿下,一會我們就走了,時間還是足夠的。」

任帥也憨笑著接了一句:「統領大人,我這裡有跌打止痛膏,您要不要?」

姬勝情鼓起全部的勇氣才抬起頭:「好吧,那就……先說你們的事。」

錢不離笑了一笑,神色變得鄭重起來:「現在的情況大家都清楚,對我們很不利,不過我們剛剛把賀炯名拉進了我們的陣營,我們要做的就是利用這個優勢,騙住尉遲風雲!」

第五十六章 隱秘

王瑞猶豫了一下,接道:「大人,就算賀炯名投靠了我們,可他和尉遲風雲的品銜相差很大,幫不上我們什麼忙,我們還要另想辦法。」

「這個我知道,官大一級壓死人麼!」錢不離點了點頭:「雖然我們和尉遲風雲早晚要相見,但不是現在,所以我才讓賀炯名用最快的速度把消息傳遞到尉遲風雲手中。」

賈天祥問道:「什麼消息?」

「殿下已經帶著部隊離開了連城塞,向夾脊關靠攏。」

賈天祥驚訝起來:「這倒不失為一個辦法,鄭朔的名聲和權柄雖然都沒有尉遲風雲高,但他也是上將,將銜上和尉遲風雲只差了一級,何況夾脊關是鄭朔的地盤,尉遲風雲也不敢拿他怎麼樣。可是……你為什麼要把我們的去向告訴尉遲風雲?」

「我從來不把自己的未來寄托在他人手中!如果我們到了夾脊關,一切都要靠鄭朔了,萬一出了點差錯,我們就失去所有的保障了。」錢不離笑了笑:「我告訴賀炯名我們真正的目地是饒過青龍嶺,直奔皇城。」錢不離沒有把話說的太露骨,既然鄭朔也是尉遲風雲計劃取締的目標之一,難免還有別的暗招,萬一鄭朔得了一場莫名其妙的大病,或者乾脆被人暗殺,他們在夾脊關就插翅難飛了。不僅如此,錢不離還有一個重要的猜想,但這個猜想不能在姬勝情面前說出來。

「去皇城??」賈天祥沉思起來,在場的諸人除了姬勝情面露喜色之外,別的人表情都不輕鬆,顯然他們認為去皇城不是一個好主意。

「其實我們真正的目地也不是去皇城,那是我為了防備賀炯名變卦拋出去的煙霧彈。」錢不離一句話把大家的思緒都拉了回來。

王瑞一愣:「大人,煙霧彈是什麼?」

「煙霧彈……你可以把彈字去掉!」錢不離瞪了王瑞一眼:「我們真正的目地是繞過青龍嶺南下,穿過宜州,翻過南嶺,去殿下的封地,福州!」錢不離的眼睛炯炯有神,早在雪原城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好了去什麼地方!錢不離需要一個天高皇帝遠、沒有人干涉他權力的地方,換句話說,他需要一個整合的時間。

賈天祥呆住了:「統領大人,您知不知道福州是個什麼地方?」

「我知道,公主快成年的時候,王后指使內閣挑選了姬周國一處最貧瘠的地方封給了殿下,還特意取名為福州!那裡不但土地貧瘠,人口也不是很多,還有一部分是越族人,而且姬周國人和越族人總是發生摩擦,大亂沒有,小亂不止。」

「您既然知道福州是一塊亂地,為什麼還要去那裡?」

錢不離沉吟了一下,緩緩說道:「有一句話不知道你們聽說過沒有,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由小節可以見大義,我們可以把福州當成我們自己的家,如果我們連自己的家都管理不好的話,還有資格去治國、去平天下?真是這樣,那我們就老死在福州好了,反正出來也絕不是他們的對手。」

眾人都沉默起來,思索著錢不離的話。

錢不離接道:「從我接任統領的那一天開始,一直在以奇制勝,但我說過,正才是王道!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以奇制勝哪怕是十戰九勝,只要有一次敗績,領兵者就會淪落個萬劫不復的結局!」

「我們現在各個方面都處於劣勢,根本無法和尉遲風雲抗衡!兵沒有他們多,不是精兵,將只有略略幾員……」錢不離掃了王瑞幾人一眼:「還沒有受過磨練,所以我們應該找個地方養精蓄銳、招兵買馬,而福州是我們唯一的選擇。」

王瑞幾人羞愧的低下頭去,如果換了個人說這種話,他們早就拍案而起了,但對錢不離這個統領,他們是心服口服,有些東西不用說出來他們就心中有數,差距實在是太大太大了。

賈天祥沉吟一下:「可是……就算我們到了福州,內閣有命令下來,我們還是要應招的。」

「這是我的事,只要到了福州,我就有辦法對付他們。」錢不離走回自己的座位,然後輕輕握住了姬勝情的手,輕輕道:「殿下,您去您的房間等我一會,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您說。」

姬勝情還沒能從錢不離的話中清醒過來,突然被錢不離握住了手,她的身體不由得顫抖了一下,左右看去,看到大家都看著他們兩人握在一起的手,姬勝情大羞,連忙站了起來,用一種低若蚊吶般的聲音說道:「好的、我等你。」說完,姬勝情一路小跑離開了房間。

眼見姬勝情離開了這裡,等了片刻,錢不離的臉上浮現出一縷厲色:「下面我要說的事情必須要保密,如果有人敢洩露出一點風聲,就別怪我下手無情了!」

賈天祥愣了一下,旋即臉色變得慘白,他的心裡隱隱有一個猜想,但他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只能暗自企求這不能是真的!此刻見錢不離把姬勝情支出去,然後用這種厲色說話,賈天祥猛然就想到了自己的猜想,他的心變得慌亂不堪。

「王后、姬勝烈和尉遲風雲敢如此謀害殿下,只能說明一件事,陛下已經活不了多久了。」錢不離緩緩說道:「這件事情你們做到心裡有數就行,絕不能讓殿下有所察覺!你們聽明白沒有??」

王瑞幾人的臉色全都變了,賈天祥顫抖著說道:「統領大人……您對您的判斷有幾成把握?」

「最少有七成,要不然就算王后有害公主的心,尉遲風雲也不敢冒大不韙,和王后一起謀害殿下的。」錢不離歎了口氣:「我們將來的路很難走啊……」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3 07:57 AM

第五十七章 直覺

清晨時分,錢不離帶著軍隊開出了連城塞,他本來打算把連城塞的軍隊也裹挾走一部分,但為了賀炯名這個暗子,他還是打消了主意,兵到哪裡都能招,而賀炯名還有更大的價值可以挖掘,如果只為了數百個士兵,就讓賀炯名遭到尉遲風雲的懷疑未免太不值了。

為了達到快速行軍的效果,錢不離下令丟掉了大批輜重,當然這是在賈天祥保證到達福州後、他會派人組織各種軍備物資的前提下才下達的命令。

整支軍隊只帶了半個月的糧草,對於這個問題,錢不離和杜兵等將軍仔細商討過,只要糧草夠軍隊開到宜州就行,沒糧了可以就地補充,扯著公主這面大旗,諒他也沒人敢擋!

雪原城的軍隊和連城塞沒什麼感情,所有沒有出現什麼含淚相送的場面,不過這話也不能說的太絕對了,賀炯名可確實是雙眼含著熱淚,揮動胳膊,戀戀不捨的望向遠方。直到錢不離的軍隊走得沒影了,他才不甘心的放下手臂,除了他的衛兵之外,沒有人知道賀炯名不捨的其實就是貌似失蹤的賀大公子。

王瑞依然是先鋒,他派出一應斥候之後,暫時讓一個小隊長接替他指揮,而他則撥轉戰馬回到了中軍,在這同時,杜兵也從後隊趕了上來。他們離開自己的崗位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錢不離規定了,每天他們都要來中軍聽錢不離講授什麼是『為將之道』,能得到錢不離口傳心授,無疑是杜兵幾人夢寐以求的好事!不要說他們,連姬勝情和賈天祥都興趣盈然,堅持要參加錢不離的學習班。

「我先給你們出一道題吧,這是最簡單的題,也是最難的題,如果有人能完全答對,那麼他必定會縱橫天下!」錢不離舒舒服服的靠在車廂上,看著眼前畢恭畢敬的幾個學生。

大家的眼睛都亮了起來,姬周國的教育體制很完善,不管是文官還是武將都受過一定的教育,而賈天祥這種貴族更有接受教育的特權,不過他們可從來沒有見過錢不離這種老師,用一句話就勾起了大家強烈的好奇心。

「一個將領必須要具備的兩種資質是什麼?」錢不離這個問題看起來確實簡單。

「……」杜兵張了張嘴,把自己的話又嚥了回去,這個問題他思考過,但統領大人要的回答是兩種資質,那麼另一種是什麼呢?

眾人面面相覷,這個問題看起來簡單,不過他們相信錢不離的答案絕不會簡單的。

「我知道,是大智大勇!」姬勝情叫了起來,杜兵幾人紛紛點頭,既然殿下帶頭回答就好說,縱使答案的錯的,想必統領大人看在殿下的面子上也不會太為難他們。

「這只是其中之一,最重要的是什麼?」錢不離淡淡的說道。

大智大勇還不是最重要的?連賈天祥都有些糊塗起來,皺著眉頭思索起來,車廂裡鴉雀無聲。

「看樣子你們是想不出來了,我給你們一點啟示吧。」錢不離等了一會再次緩緩開口說道。

「大人請講。」

「遊戲這個詞你們知道吧?其實戰爭就是一場遊戲!」錢不離的眼睛瞇了起來:「在通往勝利大門的路上,你們會撿到很多鑰匙,各種各樣的鑰匙,有的古香古色、有的金光閃閃、又有的看起來平淡無奇,但是只有一把鑰匙才能打開勝利那扇大門!」

「等到你們獨立統兵做戰的那一天你們就會知道了,每一次大戰將要爆發的時候,會有很多人在你身邊提出他們自己的意見,把他們的鑰匙交給你,由你去選擇,不過這個遊戲最殘酷的地方就在這裡,你只有一次選擇的機會,如果你選擇錯誤了,那麼你就會失去一切!所有的一切!!」

賈天祥這些人何嘗聽過有人用遊戲來釋義戰爭,他們都聽呆了。

「在很多時候,想拿起正確的鑰匙,光憑著情報、資料和判斷是遠遠不夠的,那需要一種直覺!」錢不離微笑起來:「所以一個大將最可貴的不是大智大勇,而是……大吉大利!」

「大人,您是說運氣……這怎麼可能?您不是說靠直覺嗎?」杜兵問道。

「直覺這個東西是無法準確定義的,你又怎麼知道自己的直覺是對是錯、是真是假?當你靠著直覺做出一個判斷的時候,你的對手也可能靠著直覺做出了一個判斷,誰能佔上風不取決於運氣又取決於什麼呢?」

「大人,您的說法我不同意!」任帥連連搖頭:「做戰拼的就是智謀與勇武,絕不是什麼運氣!」

錢不離微笑起來:「你這麼說是因為你的智謀和勇武還遠遠不夠,當你經過一段時間的磨練,智謀和勇武都提高到頂點之後,又遇上了一個同樣強大的對手,你就會發現,取決勝負的往往就是運氣!」

車廂裡的人都陷入了沉思中,錢不離這種觀點咋一聽起來很荒謬,可是認真思考之後就會發現裡面的真意。

「你現在可以否認我的話,但你不要否認運氣這個東西,因為總有一天,你會體會到運氣的存在,到那時你才能成為一個大將。」

王瑞長長歎了一口氣:「人說天下沒有不敗的名將,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吧?運氣??」

「我說的話並不是絕對的。」錢不離笑了笑:「告訴你們這些是要你們去體會,等你們學到了體會,下一步就要去學習操縱,學會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彌補自己運氣的不足,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是不能改變的,運氣也一樣。」

說完這些,錢不離陷入了沉默,因為有些東西是不能教的,這和自私與否無關,獨自掙扎在異界的錢不離不敢過於相信某個人或者某些人。

第五十八章 改變的權力

與錢不離相比,札木合的境地可算是淒慘到了極點,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們一個接一個倒下去,而札木合正在經歷著這種痛苦。

他想不通,為什麼往日生龍活虎般孩子們變得一個比一個虛弱,饒是他們殺馬充飢,那滿碗滿碗的熱馬血灌下去,也無法讓孩子們恢復氣力。

生長在藍天下、縱橫在草原上的札木合比起心計來,確實和姬周國的權臣們差了一籌,他回到草原之後,也沒能想通其中的關鍵,只是把孩子們的虛弱當成水土不服引發的病症,直到錢不離幾年後照貓畫虎、也來了這一手之後,他才恍然大悟。

不過慢性毒藥這個東西並不是那麼容易配製的,就算是在現代社會,用現代醫學配製出的慢性毒藥,也會在病人停止服毒之後,失去殺傷力,至多能讓病人虛弱一段時間而已。錢不離所到的異界醫術自然無法和現代醫學相比,慢性毒藥的威力非常有限。

札木合、粘罕、察哈爾等一些身體非常強壯的將領和士兵們都挺了下來,到了雪原城,札木合的近衛輕騎只剩下了不足二百人。這二百人的氣質和他們剛剛來到雪原城時相比,變了很多,原來在他們眼中閃動的,是敢於輕蔑一切的殘忍凶光,而現在變成了一種冷漠,泰山崩於前而無需變色的冷漠,死則死矣,驚慌、恐懼都是沒有必要的。

雪原城的城門大開,裡面是一座空城,一眾人默默的從南門而入、從北門而出,他們的貪婪之心已被殘酷的經歷消磨盡了,沒有人想去翻找財物,他們要的,就是緊跟在札木合的馬後。

「大哥,我們去哪?」粘罕輕聲問道,這個魯莽的闖將在三魁死後竟也換了個人似的,臉上多了幾分沉穩,他已學會把所有的仇恨壓在心底。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們身後的追兵很快就要來了。」札木合沉吟了一下:「我們從捨身崖走。」

「捨身崖?」粘罕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附近能藏人的地方只有雪原金礦,雪原城的人一定藏到那裡去了,不過如果我們先去金礦、用那些賤民的血祭奠我們死去的將士們……最少要多花上兩天時間,我們不能再冒險了。」札木合緩緩的說道:「現在想起來,他們邀請我們合作,根本就是一個大陰謀,可惜……我們太貪婪了!」

「大哥,你是說連城塞的人……」

札木合點點頭:「貪婪,就是我們最大的破綻!如果我們還想去找那個錢不離報仇,我們就要改變我們貪婪的習性,要不然,還是會墮入他的圈套!那個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我明白,大哥。」粘罕眼中仇恨的火焰一閃即逝。

札木合回頭看了看雪原城,這是一座帶給他莫大屈辱的城市,不過札木合和粘罕不同,他的眼中沒有仇恨、只有期待,從哪裡跌倒就要從哪裡爬起來,這是札木合的信條!

「失敗也帶給我很多啟迪呵……錢不離!」札木合最後看了一眼雪原城,一撥戰馬:「去捨身崖!」

※ ※ ※

就在札木合發出感慨的時候,錢不離也正對著自己的隊伍感慨,對一支軍隊來說,統帥是軍隊的大腦,斥候是軍隊的眼睛,將領則是軍隊的手腳和武器,而老兵就是軍隊的骨骼!

老兵是一個很殘酷的詞,每一個老兵都是經歷過腥風血雨而生存下來幸運兒,但沒人敢保證幸運會被帶到下一次。

老兵是用無數同伴的鮮血換來的,一個又一個同伴的慘死,給了老兵一個接一個的啟迪,讓他們更加狡猾、更加善戰!

當自己帶著這支軍隊橫掃姬周國的時候,這三千人還會剩下多少個?三百??錢不離深深歎了口氣,士兵們崇敬自己,而自己卻要把他們送上不歸的死地,錢不離不禁感到一陣陣痛楚,可是戰爭又是沒有選擇的!

智慧可以讓人通達,智慧又總讓人看到潛在的矛盾和無奈,這是人生對人生觀開的玩笑,錢不離又想起一句話:傻人有傻福!智者背負的東西實在過於沉重了。

錢不離晃晃腦袋,這種悲天憫人的情懷不能在戰爭中出現!記得爺爺說過很多次:慈不掌兵!在解放戰爭中,曾發生過無數次殘酷的戰役,一個師打光了就要添上一個師,一個縱隊打光了就要再拉上一個縱隊,生命對略略幾個坐在司令部操控全局的統帥來說,只是一些數字,他們都在拚命的用自己的數字去換取敵人更多的數字,一切都是為了勝利!因為只有贏家才有權去改變歷史!

「不離,你在看什麼?」姬勝情輕盈的語聲從身後傳來,打斷了錢不離的思緒。

錢不離歎了口氣,縮回到車廂裡,伸手拉住了姬勝情的小手,姬勝情的臉色不變,只是把眼光轉向一邊,天天都要被錢不離佔上幾次便宜,她已經適應了,再不像以前那樣臉紅心跳、羞怯不堪。

錢不離一邊把玩著姬勝情的小手一邊思索起來,他要考慮的東西實在太多,悠閒對他來說已經成為一件奢侈的事情了。

他已經讓賈天祥派出自己幾個親信,拿著賈天祥的書信去聯絡鄭朔,要求鄭朔派兵接替雪原城的防務,而由那幾個親信接管雪原金礦。賈天祥在雪原城呆了二十年,對雪原金礦的產量心中有數,自不怕他的親信見財起意、私藏黃金。

至於賀炯名那裡用不著自己擔心,那種老狐狸是知道應該怎麼樣自保的,剩下的事情就是那傳說中貧瘠的福州了,它能給自己帶來驚喜麼?錢不離的思緒飛到了遙遠的福州……

第五十九章 射箭

一路行軍,錢不離很快就到了宜州,扯著公主這桿大旗,宜州的官員自是一點不敢怠慢,只是錢不離根本無意應酬。

錢不離知道那招金蟬脫殼瞞不了尉遲風雲多長時間,如果尉遲風雲加派信使趕往宜州,調派宜州的軍隊為難自己的話,那就有些被動了。

在宜州各府官員詫異、不解的目光中,錢不離帶領軍隊快速通過了宜州,只花了十天時間,就到了宜州的邊陲小鎮、赤水鎮,隨後錢不離在座下幾員將領洶湧的抗議聲中,下令在赤水鎮修整兩天。

杜兵幾個人都累壞了,每到一個地方,他們都要出去收集輜重、探聽情報、傳播謠言,因為按照錢不離的戰略判斷,當他們從福州殺出去時,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向西北打宜州,一個是向東北打雍州。

錢不離總是語重心長的說一句:「今天多流十滴汗,明天少流一滴血。」說完錢不離就會去找姬勝情談心,把流汗的事情都交給他們,而他們則四處跑腿,跑得腿都要斷了。

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到達赤水鎮之後,緊繃的銜終於斷了,杜兵幾人一起跑到錢不離的帥帳述苦,堅決要求就地修整幾天,望著杜兵幾人明顯消瘦的臉龐,錢不離感覺有幾分慚愧,也就順勢下了修整的命令。

不過修整可不是散伙,營地內依舊是旌旗招展、兵甲森嚴,所有的人都知道統領大人最討厭看到士兵們懈怠,自是無人敢惹天威將軍生氣。人家統領大人伸手一招,天上就雷光閃閃啊……

錢不離在營地內巡視了一下,對士兵們的表現感到很滿意,這時從後營傳來的吵鬧、叫好聲吸引了錢不離的注意力,他帶著幾個親衛向後營走去。

有不少士兵正在後營的靶場裡練習射箭,這裡先交代一下,他們在無需訓練的日子裡繼續苦練,並不是因為什麼什麼革命精神或者什麼什麼崇高覺悟,這一切都是錢不離害的。

錢不離曾經下過命令,不管是誰,哪怕是個馬伕,他也可以拿起弓,去靶場射箭,只要他能二十箭、箭箭射中紅心,他就可以到軍需官那裡領取一枚銀幣。而且這種遊戲不限時間、不限次數,如果你的箭法好,你一天射到晚也沒有人管你,只需領錢就行。

當然,這種遊戲也有它自己的規則,通曉人之劣根性的錢不離已經把能堵上的破綻都堵上了。比如每一輪必須要射二十隻箭,正是為了防止某些士兵看到射偏了一支箭之後就要求這一輪作廢,重新計算;如果有一支箭脫離了靶子,那麼他下一輪的成績就不算了,哪怕箭箭射中紅心也不算,這是為了防止士兵們虛應那一輪滿二十的規則而制定的。諸如此類的規則不少,都是防止士兵們偷懶耍滑。

雖然規則繁多,但無法消減士兵們的熱情,要知道他們每個月的餉錢也不過兩枚銀幣,二十支箭就能領取一枚銀幣的獎賞是很高的了。而且每個人心中都有個小九九,等到自己的箭法練好了,能箭箭命中紅心的話……那一天能賺多少錢啊??

尤其是有幾個箭法高超的士兵連著領取獎賞之後,士兵們的熱情更高了,甚至發生了因為射箭的位置而打架的事情。後來錢不離下令軍需官停止供應箭矢,每個士兵都要把自己射出的箭矢揀回來重新使用,不過這條規定難不倒熱情的士兵們,他們在白天一邊行軍一邊修理有些破損的箭矢,晚上就一窩蜂衝到靶場射箭。

後來參加射箭的士兵就少了很多,士兵們的熱情並沒有減少,錢不離的允諾也次次兌現,不過如此玩命的練了幾天之後,有很多士兵的胳膊腫得簡直和大腿一樣粗,連拿著飯碗都吃力,怎麼還可能去射箭?他們能做的也就是在靶場一邊看熱鬧、大聲叫好,一邊暗自給自己打氣。

有一些頭腦聰明的士兵從裡面得到了啟發,他們給自己定下了規則,一天最多射上幾輪,不管能不能得到獎賞,也不再繼續射了,免得自己變得和那些士兵一樣,只能看不能射。這正是錢不離的陰謀之一,他希望士兵們學會一個『度』字,這種東西如果由自己口傳心授的話,士兵們未必能往心裡去,只有讓他們自己吃了苦頭,他們的記憶才會深刻。

能把士兵們訓練成合格的箭手,是錢不離意料之中的事,但每個士兵都變成了修理箭矢的軍匠,這可就出乎錢不離的意料了,金錢的魅力……實在了不得,古今中外皆如是啊!

錢不離來到靶場附近,正在射箭的士兵們看到天威將軍降臨,一個個停下了射箭的動作,用崇敬的目光看著錢不離。

錢不離的軍令極嚴這是真的,但錢不離往日裡平易近人也是真的,在行軍的路上,錢不離經常和士兵們開些小玩笑,甚至是一起吃飯。錢不離知道,士兵們敬畏的是那些高高在上、聲望如日中天的上位者,可是能讓他們甘心為之付出生命的,卻是那些願意和他們同甘共苦的上位者。錢不離從來不認為和普通士兵搞好關係是一件丟人的事,士兵們已經把自己的未來交託給統帥,而統帥就要用真心去愛護士兵,責任從來都是雙方的。

一個伍長笑嘻嘻的走過來,單膝跪倒:「大人,您來射幾箭?讓弟兄們開開眼吧!」說完,他還遞上了自己的弓。

周圍的士兵們立刻開始大聲叫好,氣氛愈發的熱烈起來。

錢不離不由得一滯,他恨不得給那個伍長一記重拳,讓我射箭?這不是在出我的洋相麼?!不過錢不離知道,那個伍長並沒有惡意,因為他的眼中滿是無法抑制的崇拜和狂熱!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3 07:58 AM

第六十章 姬勝烈

這種時候可容不得錢不離猶豫,那樣會傷了士兵們的心,錢不離心裡雖恨得要死,面上還微笑著接過了弓:「你是杜兵手下的吧?」錢不離一邊沒話找話,一邊飛速轉動頭腦尋找著辦法。

「是的,大人。」那個伍長嘻笑著:「大人真是好記性!」

操!我就知道,什麼樣的將帶什麼樣的兵!錢不離恨恨的想著杜兵嬉皮笑臉的樣子。

士兵們向兩邊分開,給錢不離讓出了位置,而素有急智的錢不離終於想出了一個四兩撥千斤的托詞,他裝模作樣的拉了拉弓,然後皺起眉毛搖搖頭說道:「這弓太軟了,不適合我用。」說完錢不離把弓交給了身邊了親衛:「你來試試。」

那個伍長讚道:「大人真是神力!」在場的士兵們任誰也想不到『弓太軟』只是錢不離的托詞,大家還以為錢不離有一身強橫的力量呢,像統領大人這樣的將軍,不正是傳說中可以力拔山河的英雄麼?

接過長弓的親衛不慌不忙、大步走向前去,也沒見他怎麼瞄,抬手一箭,箭如流星般飛出,正正射中了紅心,四周響起了士兵們的叫好聲。

那個親衛右手不停的從箭囊中抽箭,開弓,再射,接連十箭都射中了紅心,隨後他又把弓交到右手,用左手拉弦,這可是真正的左右開弓了。

當二十支箭整整齊齊的插在箭靶上之後,場中沉寂了片刻,突然發出了海嘯一般的歡呼聲。

連錢不離都愣住了,別看他成天帶著這些親衛走來走去,能準確的叫出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但是對他們的本事,錢不離一點也不瞭解。當日賈天祥說要從全軍挑選出三十個武藝高強的人做他的親衛,錢不離只是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膀,見識過現代戰爭的錢不離並沒有把『武藝』這兩個放在眼裡。

「孫仲德,你的箭法是不是全軍最好的?」當孫仲德驕傲的放下長弓,走回錢不離身後時,錢不離輕聲問道。

「大人,小的不敢妄自菲薄。」孫仲德恭敬的低下頭去:「如果單以箭法論,小的只能排在第三位。」

「還有誰比你的箭法好?」

「杜將軍的箭法在全軍無人可及,其次就是程隊長了。」孫仲德說的程隊長就是親衛隊的隊長程達。

「你們原來在軍中都是做什麼的?」

「小的和程隊長原來是杜將軍的親衛。」

「你們呢?」錢不離轉身問其餘的親衛。

在親衛們七嘴八舌的回答中,錢不離知道有大多數親衛原來都是城主府的護衛,還有幾個是從士兵中挑選出來的精兵。

把這些武藝高強的人收攏到上位者身邊做親衛,算不算是一種浪費呢?錢不離感慨起來,但轉念又一想,戰爭中充滿了各種不可預見的因素,一支再強大的軍隊,如果被人直接打掉了指揮部,潰敗將成為必然,這麼看起來,組建一支擁有強大戰力的親衛隊還是很有必要的。

※ ※ ※

「報,大人。」一個身穿黝黑色鎧甲、胸前佩帶著一枚勳章的貴族將領走進了尉遲風雲的帥帳:「我們的斥候沒有查探到任何消息!」

尉遲風雲是一個年紀在五十許、面容清?的老人,他的下巴處的鬍鬚已經有一半變得斑白,他身上沒有穿戴盔甲,只是一領非常普通的灰色長袍,胸前空空如也,身為姬周國侯爵的尉遲風雲竟然沒有戴自己家族的勳章。

當一個人的力量已經為這個世界認可的時候,他就沒有必要用什麼東西來證明自己了,就像現在的尉遲風雲一樣,他的穿著雖然像一個瀕臨破產的小商人,從上到下沒有任何飾物,連佩劍都沒有,但沒有人敢輕視他。尉遲風雲身上散發出的那種雍容的氣度,絕不是靠模仿就能模仿來的,氣度這個東西,本就是從閱歷中發酵而來,沒有閱歷哪裡來的氣度?!

尉遲風雲抬起眼皮,看了看來人,輕輕的『嗯』了一聲,旋即他就自顧自的看起來面前的書來,好像周圍的一切都是不存在的,只有他手中的書才真實。

在尉遲風雲的旁邊,一個年輕人正站在一個書案側畫畫,他畫畫的手法非常古怪,沒有畫筆,所有的工筆、勾勒、沒骨、設色完全是由他的手指完成。在雪白的紙面上,他的手指靈活如蛇、迅疾如電,略略幾劃,一座巍峨的高山就在他的手指下顯出了稚形。

「尉遲將軍,看樣子我們好像中計了呢。」那個年輕人抬起頭來,他的皮膚雪白,相貌竟然比女子還要漂亮!一頭的黑髮梳理得整潔無比,配上他那大而有神的眼睛,堅挺、帶著幾分傲氣的鼻樑,適中的嘴,還有一口雪白的牙齒,這是一個非常帥氣的年輕人,而他週身洋溢著的陰柔氣質,把他的帥氣烘托成了美麗。

「也許吧。」尉遲風雲點了點頭。

那年輕人身側一個看似幕僚的人輕聲接道:「殿下,是不是賀炯名那裡出了差錯?」

被人稱為『殿下』的,當然就是姬周國的王子姬勝烈了,可惜他的名字中那個『烈』字了,從他身上找不出一絲一毫與『烈』字有關的東西。

姬勝烈的手指頓了一下,旋即一圈一劃,一塊透著詭異的岩石就在他手指下成形了,姬勝烈一邊滿意的打量著自己的傑作,一邊微笑道:「賀炯名是一個老狐狸,既然一定要做出選擇,那麼就一定要站在贏家那一邊,這種淺顯的道理他會不知道麼?」

「那個叫錢不離的神秘人確實不簡單。」尉遲風雲沒有抬頭,淡淡的說了一句。

第六十一章 姬勝烈(下)

「那個錢不離的軍事才能確實讓人驚訝。」姬勝烈點了點頭:「不過……這個世界有了我姬勝烈,他的存在就沒有必要了!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現,影響了我們整個計劃,現在札木合應該已經被我們困住了吧!」姬勝情這幾句話說的極為自負。

「我和札木合對決過數次,我瞭解札木合!」尉遲風雲放下了手中的書,緩緩說道:「如果錢不離只是靠著一次雪崩大敗札木合,那不過是一次成功的妙想,其人並不足慮。但他在雪原上帶著不足三千人對峙札木合的千騎近衛,還能兩次打敗札木合,這就不容易了,就算換成我,也未必能比他做得更好。」

「尉遲將軍您太謙虛了。」姬勝烈終於畫完了最後一筆,然後他只是大略欣賞了一下,就把他的畫拿到蠟燭處點燃:「您是一株參天大樹,而他不過是一棵初露頭角的小樹苗,如果他想成長到和您一樣的高大,那需要很久很久,久到可以在半途發生很多不測的意外。」這是姬勝烈的一個癖好,他從來不保存自己的畫,雖然他的畫技早就達到了上品。姬勝烈始終認為,世界上的事情動人就動人在追求的過程中,而絕不是結果!爭奪天下如是、畫畫也如是,只要他的畫沒有出現敗筆,把自己想要表達的東西表達出來,他就滿足了。保留下來……那是沒有必要的,當他坐上王位的那一天他需要的也是另一個強大的對手,而不是群臣的歌功頌德!

「殿下,我再提醒您一次,那個叫錢不離不簡單!」尉遲風雲加重了語氣。

「我明白您的好意,尉遲將軍。」姬勝烈微笑著看著灰燼飄落:「不過您為什麼總是擔憂對方的長處,而看不到自己的優勢呢?您見過賽馬麼?這是一場不公平的比賽,我們距離終點只剩下幾步了,而對方還在起跑線的那一端,我們和他們之間的差距太懸殊了,您認為這種差距是靠著一個人的能力就可以彌補的嗎?」

尉遲風雲沉默起來。

「我從來不會低估任何人,相反,都是人家在低估我啊……」姬勝烈笑著抖了抖衣襟,走出了尉遲風雲的帥帳。

尉遲風雲看似渾濁的眼睛突然爆出了精光,別人不知道姬勝烈的可怕,他可知道!這一次的全盤計劃表面上是出自王后和內閣的手筆,但實際的謀劃者、操作者都是這個姬勝烈!這也是他毫不猶豫就站在姬勝烈這一邊的原因。

沒有人願意站在失敗者那一邊,姬勝烈的心機遠遠勝過姬勝情,所以這道選擇題相當簡單!尉遲風雲雖然看出姬勝烈是個天性涼薄的人,但他還是不得不站在姬勝烈的大旗下,就算以後被姬勝烈猜忌失去了兵權,也總比被人當做叛逆砍掉了腦袋好。

誰知看起來天衣無縫的計劃,被一個突兀崛起的錢不離破壞了,尉遲風雲在震驚之餘,對錢不離是格外重視。一個人對待意外的態度和他的經歷是分不開的,尉遲風雲一生中屢逢強敵,養成了他遇事慎重的性格。姬勝烈的話雖然不錯,那錢不離現在勢單力薄,根本沒有資格和己方較量,但他能在極度惡劣的條件下大敗札木合,又用假消息騙開自己的大軍,跳出了死地,這份心機,絕不在姬勝烈之下。

錢不離沒有來夾脊關,那麼他想去哪裡呢?尉遲風雲靜靜的觀察著地圖,當他的眼睛落在了福州之上時,尉遲風雲猛的一頓,心裡一陣陣不舒服,難道他們要去福州??

福州是由年輕的尉遲風雲帶兵打下來的疆土,他對那裡的民風和地形非常熟悉,尉遲風雲凝視了地圖良久良久,才緩緩歎了口氣:「姬周要大亂了!」當年他進攻福州的時候,那裡的土族部落林立,卻沒有大的首領,都在各自為戰,饒是如此,他也整整花了三年的時間才征服了土族。如果那錢不離能整合福州全境,大權歸一,再加上複雜的地形,想平定福州,談何容易!

尉遲風雲本想馬上找到姬勝烈,把自己的判斷告訴他,後來想了一下,尉遲風雲停下了腳步,姬勝烈心計出眾倒是不假,但他有一個不足,在軍旅上沒有經驗,他不會重視福州的,一切……看天意吧!

※※※

在此刻,錢不離已經帶著部隊穿梭在南嶺之間,南嶺蜿蜒千里,山嶺雖然不高,但一座山峰連著一座山峰,放眼望去,除了滿眼的碧綠之外,再看不到任何東西。

通往福州只有一條棧道,路很窄,姬勝情和賈天祥不再坐馬車了,兩人騎著駿馬,並排行走著。在這種危險的路上,沒有人敢做馬車的,萬一有個閃失,就會栽到路邊的深淵裡,連屍骨也找不回來。

不過對姬勝情等養尊處優的貴族來說,長途騎馬是很勞累的,縱使錢不離讓人在他們的馬鞍上鋪上了柔軟的墊子,姬勝情和賈天祥也露出了疲態。柯藍也騎著一匹馬,他們連自己都照顧不過來,自然沒有人能照顧柯麗了,姬勝情選了半天,只能把這個『艱巨』的任務交給了錢不離。

和自己的『對頭』同乘一騎,錢不離感到很緊張,如果在以前,他和柯麗鬧得再厲害也沒什麼,但現在他是統領,是這支軍隊的最高統帥,何況現在白日當空,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士兵的眼皮底下,萬一再把柯麗弄哭的話……那可就留下一個大笑柄了。

而柯麗一開始還有些反感、牴觸錢不離,但走著走著,她的注意力就被周圍的風景吸引了。柯麗一會兒側坐,一會兒跨坐,再過一會居然反轉過來,扒在錢不離的肩頭,好奇的看著身後的隊伍,在整支隊伍中,柯麗算是最輕鬆的人了。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3 07:59 AM

第六十二章 傳令使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黃昏時分,錢不離的軍隊開始紮營了,只是在這狹窄的棧道上,帳篷的搭建有些難度,還要在帳篷外留出一條通道,所以士兵們只能湊合著擠到一起。

夜色漸漸的深了,營地中傳來了此起彼伏的鼾聲,錢不離依然沒有入睡,在弱勢的情況下逃離姬周國的政治漩渦,跑到相對安全的福州,這是明智的選擇。但能不能做成那條回歸深海的龍,還要看他錢不離的決策!

在行軍的路上,錢不離通過各種渠道匯結有關福州的情報,那是一個亂地,被賜封在福州的大小官員和貴族們千方百計擴大自己的權益,而原本的土族豪強則千方百計維護自己原本的權益,這是一種不可調和的矛盾!

兩邊都打壓是不可能的,如果想扶持一方打壓另一方的話,對錢不離來說是一個大難題,扶持誰呢?如果扶持當地的土族豪強,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安定福州的局面,但這麼做會留下一個惡名,今後打出福州的時候,各地的貴族們必然極力排斥自己,那將陷入了步履維艱的境地;如果想打壓土族豪強,難度是相當大的,難不成要搞幾場大屠殺麼?如果逼得土族揭竿而起,就這三千人還不夠人家添牙縫的,再說打天下不能靠著自己這點人就去打,還要從當地大量招收兵員,真鬧翻了他錢不離的前景堪憂!

如果兩方都不打壓……又有些不現實,一方就想要得到更多,一方絕不放棄自己的東西,前面說過,這種矛盾是不可調和的,錢不離苦思良久,也沒能想出合適的辦法,算了,到時候再說吧!錢不離深深的歎了口氣。

「大人。」就在這時,帥帳外傳來了杜兵的聲音。

「進來吧。」

杜兵掀起門簾,走進了帥帳,他先左右看了看,擺出一副欲語還休的樣子,此刻守衛在錢不離身邊的是杜兵原來的親衛孫仲德,他哪會不懂自己原來上司的意思,孫仲德連忙帶著另外三個親衛走出了帥帳。

「出什麼事了?」錢不離驚訝的抬起頭,他們已經身處南嶺群山之中,按理說不會出什麼意外的,難道還有什麼土匪、強盜之流敢挑戰軍隊不成?

「大人。」杜兵走進錢不離身邊,壓低了聲音:「我派出去的斥候們抓到了兩個尉遲風雲的傳令兵。」

「他們亂說話沒有?」錢不離笑了起來。

「沒有,大人,弟兄們按照大人的命令,已經直接把他們打暈了。」進入南嶺之後,錢不離曾經下過一道命令,只要看到有單人單騎或者數人數騎疾馳的人從後趕上,一律先行打暈。杜兵開始還不知道錢不離的用意,現在才明白,他身為大將,自然知道錢不離決定守護公主、不惜和中央內閣翻臉的決心,但士兵們可不知道,如果有流言傳出,免不得軍心慌亂!而統領大人連這種事都預先估計到了,並做出了防範,杜兵心中越來越敬佩錢不離,跟隨錢不離的決心也越來越堅定了。

「把人帶過來吧。」錢不離沉吟了一下:「去把王瑞也叫醒,機靈點,別吵到別人。」

「遵命,大人。」說完杜兵幾步走出了帥帳。

時間過了不大一會,杜兵和王瑞一人手裡拖著一個五花大綁的人走進了帥帳,錢不離指了指面前的茶杯,王瑞伸手拿過茶杯,把茶水揚在一個人的臉上,接著把那人口中的布片取了出來,而杜兵更不客氣,抬手就是幾記耳光,硬生生把人給打醒了。

被杜兵打醒的人晃了晃腦袋,旋即清楚了目前的境地,他不由得勃然大怒:「混帳!本將……」

他的話還沒說完,杜兵的劍柄已經重重撞在了他的肋下,把剩下的話都打了回去,他的身體也軟頓在地上,而杜兵扣住他的後脖頸,又把他拎了起來。

「軍中重地,不得大聲喧嘩!看你的樣子好像是個當兵的,連這點都不懂麼?」錢不離微笑著站了起來,緩緩走到那人身邊:「你知道在我的軍營內大聲喧嘩,要受到什麼樣的處罰麼?」

錢不離的話等於白問,那人被杜兵扣著脖頸,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怎麼可能回答錢不離的問話。

「真沒有禮貌……」錢不離搖了搖頭:「我來告訴你吧,是……割舌啊!」說完錢不離突然出手,右掌重重的劈上了那人的喉頭,那人在喉頭被重擊之下,不由自主的吐出了舌尖,而錢不離的長劍在此刻如閃電般出鞘,直劈了下去。

從錢不離的出手到拔劍下劈,動作可謂是一氣呵成、迅疾無比,但……劍法的準度就不敢讓人恭維了,這一劍不但把那人的舌頭切了下來,一起下來的還有鼻子和嘴唇,而他的慘呼聲則被杜兵的鐵手硬扣在了胸腔裡,最多能發出幾聲怪異而痛苦的鼻音。

錢不離輕輕擦拭了一下劍上的血跡,然後走回到帥椅上坐下,微笑著看象王瑞按住的另一個人:「現在你知道我的軍規了沒有?希望你說話的時候一定要小點聲,我可以聽到的。」說完,錢不離揮了揮手。

王瑞鬆開了那人,那人先深呼吸了一口氣,竭力穩定自己的情緒,然後輕聲說道:「啟稟將軍,您好像誤會我們了,我們是尉遲將軍派來的傳令使,我們身上有殿下和尉遲將軍簽發的調令!」

「不管是誰,來到我的地盤上,就要遵守我的軍規軍紀!」如果錢不離想推卸責任的話,沒幾個人能抓到他的把柄:「再說你們沒告訴我是尉遲將軍大人派你們來的,要不然我怎麼會對你們無禮呢?」

那傳令使的神情一滯,錢不離的話蠻橫到了極點,他何曾給人辯解的機會了?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還是有很多人知道的,那傳令使張了張口,還是什麼也沒說。

「尉遲大人的傳令使啊……」錢不離露出了一臉的假笑:「那是不能輕慢的,用不用我去給你搬個椅子來?要不然……你坐在我這裡?」

「不用,大人,您太客氣了。」那傳令使顯得既無奈又無措,連身上的繩索還沒解開,所謂的『請坐』當然是不懷好意的。

「你們的調令在哪裡呢?」錢不離懶得再多話了。

「在他的身上。」那傳令使看了自己的同伴一眼,旋即把視線移開,他不忍心見到自己同伴那淒慘的樣子。

杜兵搜查了一遍,找出一個塗著火漆的信封和一支令箭,接著用劍柄擊暈了那個半死不活的人,走上前把信封和令箭交給了錢不離。

錢不離接過信封,撕開了封口,從裡面拿出了一封信,仔細觀看起來。尉遲風雲在信裡的措詞很客氣,先大力讚揚錢不離的戰績,然後重點申明他已經把錢不離的功勞上報給了內閣,賜封不日即到。在最後,尉遲風雲用了略略幾筆說明內閣決定報仇雪恨,將在近日進攻飛鷹部落,尉遲風雲要求錢不離帶兵趕到夾脊關,協同做戰。

蓋著尉遲風雲帥印的公文和尉遲風雲的金皮令箭,對任何一個正統的姬周國將官來說,都有極大的影響力,但對錢不離來說,這種東西和草根草棍沒什麼區別。

錢不離看完了公文,微笑著把信抖了抖,然後放在燭火上點燃,接著揮揮手:「把這兩個傢伙拉出去,挖個坑埋掉吧。」

那傳令使臉色大變,不過他還是不敢大聲叫喊:「大人!您這是想做什麼?希望您考慮清楚,您違抗將令、殘殺傳令使,這都是要抄家滅族的!就算您不為自己想,也要為您手下人想一想!」他的話無疑是在挑撥錢不離與杜兵、王瑞之間的關係。

杜兵嘻嘻一笑:「大人,不用那麼麻煩吧?直接把他們扔到山谷下面算了,連鬼都找不到他們!」杜兵清楚的表達出了自己的立場,話中暗示得很明顯,不要再白費心機挑撥了,他們和統領大人是同一個陣營中的。

「也好。」錢不離笑著對杜兵點了點頭,又轉向那個傳令使:「你說我違抗將令?可是……我好像沒接到過什麼將令呀!殘殺傳令使?這更是個笑話,誰看到了?再說,你拿什麼來證明你是個傳令使?」

「調令……我給您了!」

「你們看到他給我什麼調令了麼?」錢不離轉向杜兵和王瑞。

「沒有!」杜兵和王瑞一起搖頭。

那傳令使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他明白了錢不離的意思。當他從尉遲風雲手中接過調令時,還以為這是一個很輕鬆的任務,雖然對方和己方是對頭,但自己手持帝國上將的調令,頭疼的一定是對方。誰知一個堂堂的統領,行事竟然如此無賴,他一點準備也沒有。

「大人,您莫要以為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我們,我們還有同伴在赤水鎮等候著我們的消息,如果我們沒有回去……哼哼!您也知道是什麼後果!」那傳令使情急之下編出了一句謊話試圖嚇唬住錢不離。

「後果?呵呵……你別忘了,這裡是我的地盤!」錢不離撇了撇嘴:「杜兵,把他的劍拿過來讓我看看。」

杜兵走過去抽出了傳令使的長劍,遞給了錢不離。

錢不離把玩了一會傳令使的長劍,微微一笑:「既然你一心以為我只敢偷偷摸摸殺掉你們,那我就送你一個驚喜吧,看看我是怎麼光明正大處死你的。」說完,錢不離手腕一翻,長劍刺進了自己的肋下。

錢不離可沒有自虐的傾向,長劍貼著他的肋下穿過,隨後錢不離用胳膊夾住了劍鋒,搖搖晃晃站了起來,怒吼道:「好大狗膽!居然敢行刺本統領,來人啊!給我拿下!!」

當錢不離的親衛孫仲德幾人聞聲從帳外撲進來時,那個傳令使早已被杜兵和王瑞擊倒在地,從他的嘴裡和鼻中,噴湧出了大量的鮮血。杜兵和王瑞都是經歷過殺戮的人,他們的拳腳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那傳令使雖有些功底,也被打得幾欲昏厥。

王瑞還偷偷用匕首切斷了那傳令使身上的繩索,以便讓效果更加逼真些,錢不離頗為欣賞的看著王瑞的小動作,而杜兵乾脆在胸前對著王瑞豎起了大拇指。

錢不離揮揮手:「把這兩個人給我拖下去砍了!」

孫仲德帶著三個親衛如餓虎般撲了上來,拖著那兩個傳令使就往出走,那個一直在和錢不離對話的傳令使掙扎著叫道:「我是殿下的親衛,你一個小小的統領沒有資格處置我!你沒有資格!」人將死的時候,他的求生慾望會本能的讓他把所有的賭注都壓上,不管幾率有多大。

「呵呵,你的本錢還不少呢!」錢不離冷笑了一聲,對杜兵使了個眼色。

杜兵走過去在那傳令使的身上搜了個遍,翻出一面虎頭金質紋章來,隨後杜兵把紋章遞給了錢不離,轉身飛起一腳踢在那傳令使的咽喉上。人的咽喉本就是要害,這一腳下去當時就把那傳令使的喉頭氣管給踢斷了,那傳令使痙攣了一下,當即昏迷過去。

孫仲德幾個親衛拖著兩個昏迷不醒的傳令使走出了帥帳,錢不離仔細翻看了虎頭金質紋章一會,用詢問的目光看向杜兵和王瑞。

第六十四章 杜兵的心機

杜兵道:「大人,那確實是大內侍衛的勳章,公主殿下的侍衛勳章是火鳳凰圖騰,而姬勝烈身邊的侍衛勳章是虎頭圖騰。」

錢不離沉吟了一會,笑道:「這可是個好東西啊。」說完,錢不離很鄭重的把虎頭勳章收了起來。

杜兵和王瑞對視了一眼,都沒有說話,他們知道錢不離的心機絕不是他們可以測度的,應該沉默的時候就要保持沉默。

「明日加快行軍速度,爭取早日走出南嶺。」錢不離走到地圖前,默默觀察了片刻:「他們三個已經走了吧?」

杜兵愣了一下,旋即明白錢不離在說什麼人,他點頭道:「是的、大人。秦沖讓我轉告大人,他們寧死也不會辜負大人的期待!」

錢不離的手指在地圖上表明的南嶺棧道處劃了劃,歎道:「委屈他們了,這條天險一定要控制在我們手裡,要不然,我們很難從這裡殺出去,就算能殺出去,我們也過不了赤水大橋!等事成之後,我一定給他們三個人記一大功!」

「依我看功勞最大的還是大人您啊!」杜兵嘻笑起來:「大人深謀遠慮、目光如炬,早早就布下伏子,那尉遲風雲別看名聲大,他遲早會敗在大人您的手裡!」

「立下大功的還有一個人吧。」錢不離似笑非笑的看著杜兵:「你能用幾句話就把本統領哄得如此開心,這份功勞比秦沖的功勞還要大。」

「謝大人誇獎!」杜兵順著桿就爬了上來:「王瑞,你還愣著幹什麼?快去把功勞薄取來給我記上,等明天大人興許就把我的功勞給忘了。」

王瑞是哭笑不得,就連錢不離都愣住了,旋即笑罵道:「給我滾吧!等太陽從西邊出來的時候我再給你記功!」

杜兵陪笑道:「大人,這麼點小事哪還用得著您親自寫,我自己寫自己的吧。」

錢不離氣得雙眉一豎,但沒等他拍桌子,王瑞一把抓住杜兵,把杜兵拖出了帥帳,王瑞一邊走一邊低聲抱怨道:「杜將軍,你說話怎麼一點顧忌都沒有,萬一真的惹統領大人生氣了你怎麼辦?」

杜兵滿不在乎的笑了笑:「王瑞,比起打仗,你和我差不了多少,但比起看人,你就要多練習一下了。我不像你,你有個當伯爵的親戚,我是從一個士兵慢慢爬上來的,不會察言觀色成麼?」

王瑞愣了愣:「那你……」

杜兵擺了擺手:「大人不是那種過於講究尊卑的人,別看時間不長,我已經把大人的脾氣摸透了!」

王瑞嘴角突然露出絲笑意:「真的?」

「當然是真的!」杜兵隨口回了一句,然後才發覺不對,連忙把話題一轉:拍著自己的胸膛說道:「其實只要我們對大人真心愛戴,真心忠……」

「你愛戴個屁!」錢不離在後面一腳踢中了杜兵的屁股:「馬上給我滾回去值夜,明天還要加派斥候人馬,再出現這樣的傳令使,直接射殺,不用帶回來見我了!」

「遵命……遵命大人!」杜兵和王瑞像兩個頑童一樣,輕笑著跑遠了。

望著杜兵和王瑞的背影,錢不離嘴角露出了玩味的笑意,杜兵那點心機瞞不過他的眼睛。在剛到雪原城的時候,錢不離最欣賞的是王瑞,但近期以來,錢不離越來越信任杜兵了。

一個有能力的主將,最信任的部下並不是最有智略的,也不是最勇猛的,更不是最能拍馬屁的,而是一個總是在主將面前做些小錯事的人。

杜兵就深明此道!如果現在錢不離想處置王瑞或者任帥,必然會引起反對的聲音,因為錢不離沒有理由處置他們!但是杜兵把自己的把柄自動送到了錢不離手上,就憑杜兵那些調侃錢不離的言詞,只要錢不離願意,一句『膽敢戲弄上官』,就可以剝奪杜兵的一切,任誰也無法提出反對意見,至多是求求情罷了,能不能放過杜兵最後還是要看錢不離的心意。

錢不離察覺杜兵的用意之後,驚訝之餘欣然接受了杜兵的效忠,並不時的用踢打、笑罵來表達自己的親近。默契只能在兩個聰明人之間達成,這種東西如果說白了也就變了味道,所以杜兵不改在錢不離面前嘻笑的習慣,而錢不離則總是笑罵杜兵幾句,就在這一來一往間,他們之間的信任也越來越濃。

以錢不離小心謹慎的性格,當然從一個方向考慮過杜兵是不是另有企圖,不過最後還是打消了疑慮。杜兵是個有野心的人,如果他想叛逃到尉遲風雲那一邊,先不說世界上的叛將大都會落得淒慘的下場,就算尉遲風雲敢用他,他至多能再爬上兩級。可是他跟隨錢不離的話,只要錢不離能以燎原之勢席捲姬周國,他杜兵就會成為錢不離座下幾大重將之一!想得到多少要看你能付出多少,杜兵自不怕冒險。

一個有野心、有能力,卻又沒有應匹配的權勢,那麼他盼望的就是顛覆!一個有野心而沒有謀略全局能力的人,他盼望的就是跟隨著一代明主去顛覆。後一種人說的就是杜兵。

在遠處,正和王瑞並排行走的杜兵突然冒出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王瑞,如果日後統領大人和伯爵大人發生了矛盾,你會幫誰?」

王瑞愣住了,他是賈天祥的遠方親戚,而杜兵曾經是賈天祥手下的將領,這種對話怎麼也不應該在他們之間出現的。

王瑞沉吟了良久,突然笑了起來:「我十歲父母雙亡,就投奔到雪原城了,十五歲參加巡邏隊,整整八年我才當上了隊長。我跟隨統領大人到現在也不過一個月,你說我會選擇什麼?」

杜兵也笑了笑,但沒有說話。

王瑞凝視著杜兵:「你以為我們有二心的話,能瞞得過統領大人嗎?」

「這才是重點。」杜兵拍了拍王瑞的肩膀:「我可不想整天都提心吊膽的活著!」

兩個人一起大笑了起來。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3 08:00 AM

第六十五章 桃源不是桃源

當一馬平川的平原出現在軍隊面前的時候,士兵們不由自主的歡呼起來,臉上的疲憊也在頃刻間被興奮所替代。就連錢不離等人也露出了笑臉,快馬加鞭、趕到了前面。

終於到福州了,終於甩脫了那連綿的山嶺、崎嶇的棧道,天高地闊帶給人的舒爽感覺湧上了每一個人心頭,姬勝情和賈天祥從後面趕到了錢不離身邊,分立在錢不離兩側,凝神觀望著前方。

錢不離翻身下馬,從地上抓起了一把泥土,攤在手心裡細細觀看,這裡的土質呈黝黑色,土壤中的水分在太陽的照耀下發射著亮光,幾隻不知名的小蟲子從土中急急忙忙的爬出來、又鑽進去,一副忙碌的樣子。

這才是亞熱帶氣候培育出的土地,錢不離長長鬆了口氣,當日賈天祥雖然再三強調福州的土地貧瘠,但錢不離卻始終沒有相信。

錢不離知道這裡是另一個世界,但這裡既然有陽光就應該和自己那個世界差不多,亞熱帶氣候的土地應該是肥沃的,雖然有一個過度使用資源容易造成土地沙化的問題,可現在是冷兵器時代,土族人還人口稀薄,他們能使用多少資源?所以錢不離才一直堅信,所謂的土地貧瘠一定另有隱情。

錢不離扔掉泥土,大笑著翻身上馬,催動坐騎,帶領著幾個親衛直向著遠方的哨卡奔去。

那座哨卡本是為了盤收來往的商隊課稅而建造的,只有五、六個士兵在值勤,眼見著大軍開到,他們非常驚訝,卻又不敢貿然上前打擾,只能遠遠的觀看。此刻看到有一隊人馬直奔他們衝來,一個機靈些的頭目連忙雙膝跪倒在地,其餘的士兵也有樣學樣一起跪下了。

「你就是這裡的頭目?」錢不離低頭問道。

「是的,大人。」那個頭目有自己的計較,別管來人是誰,叫一聲大人總不會吃虧。

「你知道這附近最近的官邸在什麼地方麼?」錢不離受過野外生存訓練,他覺得行軍沒什麼苦楚,士兵們也大都過慣了苦日子,但姬勝情不行,在南嶺這七天,姬勝情消瘦得非常明顯,錢不離急於找一個安靜、舒適的地方,讓姬勝情修養一下。

「大人,您順著這條官道向前頭,大概走個七、八十里,就到了盧陵縣了,那裡有官邸。」

「哦。」錢不離點了點頭,他剛想撥轉戰馬,突然發現遠處的山谷中飄出了一縷清煙,錢不離順口問道:「那個山谷是什麼地方?」

那個頭目順著錢不離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身子猛的一顫,低頭回道:「大人……我……我也不清楚。」

「嗯?」錢不離狐疑的看了看那個頭目,抬頭看向了山谷處,錢不離是個能明察秋毫的人,這種明顯的異常當然瞞不過他的眼睛。

杜兵和王瑞各帶著一小隊騎兵趕了過來,錢不離轉身命令道:「王瑞,你回去指揮全軍安營紮寨,殿下的安全就交給你了,杜兵,你隨我來!」

跪在地上的那個頭目聽到『殿下』兩個字,身體一歪,差點沒栽倒在地上,他雖然預感到這支軍隊的來頭不小,但也沒想到軍中還有如此人物!!

錢不離冷冷的看了那個頭目一眼,帶著自己的親衛和杜兵的騎兵小隊向山谷疾馳而去,把那個頭目晾在了原地。錢不離不擔心他會做出什麼來,在這平原上,他連逃跑都做不到,兩條腿又怎麼能跑得過四條腿。

距離山谷越來越近了,錢不離隱約聽到了人的哭喊聲,他的眉頭一皺,加快了馬速。

整支隊伍像一支箭頭般射進了山谷,轉過一處山坳,一座小村莊出現在錢不離眼前。

這裡本應該是一個類似世外桃源的地方,前方是十幾座透著純樸氣息的茅屋,屋前屋後有幾顆蒼勁、高聳的古樹,村子中間是一條清澈、歡快流淌著的小溪,村子四周是一片洋溢著生機的碧綠,其間還點綴著點點鮮艷的野花。

可是現在,誘人的田園氣息都被一群人打破了,茅屋上燃起了大火,幾個人東倒西歪的趴在小溪中,而溪水也被染成了淡紅色,但這些都不是最醒目的,最醒目的是村口一塊平放的磨盤,錢不離這一隊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磨盤上。

磨盤上平躺著一個赤身裸體的女人,她的雙眼無神的凝視著天空,身上到處都是青紫色的傷痕,一支刺槍穿過了她的身子、穿過了磨盤的中孔,就這樣把她釘在了磨盤上;她的雙手分開,一隻手被綁在磨盤邊的柱子上,另一隻手則已經不知去向了;她的雙腿毫無廉恥的呈八字形左右大大張開,一個死人當然是沒有廉恥的,那怕她的恥部就這樣清清楚楚的暴露在空氣中。

錢不離的眼睛從那女人的身體上掃過,從她的肌膚上看,她很年輕,可是她的臉卻乾癟下去,顯得很難看。

只看了一眼,錢不離就明白了,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那個女人應該是咬了某人一口,並且還抓傷了對方,所以她的手才被砍斷,滿口的牙齒也應該被人敲斷了。錢不離的眼睛冷冷的掃向了村子中,他要找到那個某人,經受過現代軍事訓練的錢不離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職責!既然他來到了福州,既然福州的百姓都是姬勝情的子民,那麼他就有責任保護這一方人!

杜兵輕輕的摘下了自己的長槍,撫摸著槍身,總是掛在臉上的嘻笑此刻也變成了冷漠。而士兵們則約束著戰馬,默默等待著錢不離的命令。

第六十六章 殘酷

錢不離的騎兵小隊發出的馬蹄聲也引起了對方的注意,時間不長,一群人簇擁著一個衣著華麗的年輕人走了出來。

那個年輕人倒是長得細皮嫩肉的,五官端正、很英俊,不過他的臉色很差,過於蒼白了不說,眼圈還有些發黑,和他的臉色對比相當明顯。他的手下有七、八個人穿著精幹的緊身衣褲,還有幾個穿著完整的鎧甲,有的人手中兀自拎著滴血的長劍。

那個年輕人開始還有些驚慌,不過當他的眼光從錢不離等人身上掃過之後,他的神態就平靜下來,抬眼間露出了一種傲氣,可能是看到錢不離等人身上並沒有佩戴象徵著身份的勳章吧。

「你們是什麼人?到這裡來做什麼?」那年輕人用手指向錢不離,還向前走了幾步,旋即就被他身後一個穿著鎧甲的中年人緊張的拉住了。

沉默的士兵們凝聚起來的氣勢那年輕人感覺不到,但有過軍旅生涯的人都會知道,那是殺氣,憤怒的殺氣!那個中年人看了看磨盤上尤自赤裸的女人,喉頭聳動了一下,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話來。

錢不離的眼睛盯在了那年輕人的胳膊上,突然微笑起來。他和士兵們不一樣,身為首領,他要決定的是這些人該不該殺、要怎麼殺、會不會有後患,而不是和士兵們一起去憤怒!慘劇錢不離見識得多了,但他很少失態,唯一一次失去理智是他剛剛步入軍校的時候,從爺爺那裡看到了一份機密材料,上面記錄著在對越自衛反擊戰中某軍的野戰醫院被特工偷襲之後,那些特工把醫院的醫生和護士掠走,喪盡天良的砍掉了那些可憐女人的四肢、敲光了所有的牙齒、割斷了舌頭,以供他們放心淫樂,他們管這些女人叫『人豬』。

最後,某部的偵察兵偷襲了越方的營地,把這些女人解救出來,可是經受了人間極至慘痛的女人們只剩下了一個願望,求死!當時喝了不少酒的錢不離看了這些之後狂怒無比,渾然忘了此時硝煙已經平息了多年,叫囂著要去報仇,結果被爺爺的警衛員架到了地下室裡,被關了整整五天。

出來之後,錢不離已經變得沉默了,但他還是做了一件讓人驚訝的事,他不敢坐飛機走,怕被人在機場堵住,錢不離偷了爺爺的車,在路上還偷換了一塊車牌,然後千里迢迢開到了雲南,去資料上記載的那個療養院去看望了那些劫後餘生的女人們。雖然那些女人一心求死,但於情於理,國家不會讓她們這麼做,所以那些女人最後只能被供養起來。

從雲南回來,錢不離的性格變得沉穩多了,人的成熟往往只在一瞬間,或者說,這就是頓悟。

又過了幾年,錢不離才知道,那份資料是爺爺故意讓他看的,爺爺擔心只體悟到戰爭的藝術性、卻忽視了戰爭殘酷性的錢不離走上歧途,變成一個志大才疏的人。

老將軍的苦心沒有白費,此刻錢不離的眼神清澈而平靜,憤怒是沒有必要的情緒,只要這些人該死,那就足夠了!

錢不離的眼光從那年輕人胳膊處染著血跡的白布上移開,淡淡的用手指了指磨盤上的女人:「這是你們做的?」

「你是什麼東……」

那年輕的人還沒有說話,就被那穿著鎧甲的中年人摀住了嘴,隨後,那中年人跨前一步,陪著笑道:「大人,我們……我們是在處置罪民!您看,我們這裡有盧陵縣發佈的公文。」說完,那中年人走上前幾步,單膝跪倒在地上,遞上了一張公文樣的東西。

錢不離懶得讓人過去接:「罪民是麼?那好,我給你們一點時間申述,如果你們說不出讓我信服的理由的話……」說到這裡,錢不離嘴角的笑容消失,語氣也轉為冰冷:「那你們……全部都要死!」

錢不離的親衛紛紛拔出了自己的長劍,而杜兵騎兵小隊的士兵也端起了自己的刺槍,等待著錢不離的命令。

「混帳!膽敢對本爵士無禮!」那年輕人指著錢不離的鼻子大罵道:「你們這些賤民馬上給我滾!要不然等你們的長官怪罪下來,你們可吃罪不起!」那年輕人囂張倒是很囂張,但還是有些自知自明的,只敢抬出自己的身份來漫罵,絲毫沒有動手的意思。

可惜爵士這個頭銜對錢不離等人來說構不成任何威脅,一個准貴族而已!錢不離聽了對方的話,反倒鬆了口氣。

「一個小小的爵士……」杜兵說到這裡不由得滯了一下,因為錢不離得目光盯到了他身上。

「如果這就是你們申述的理由,那麼很抱歉,你們沒有說服我。」錢不離舉起了手。

「大人,事情是這樣的!!」那個中年人慌忙膝行了幾步,大叫道:「大人,那個女人是我家的婢女,她和外人私通,偷偷攜帶我家的財寶潛逃,我們追到這裡處死她、奪回我家的珠寶,這都是律法允許的,大人!我們只是追回自己家的東西!」

錢不離翻身下馬,走到那女人身邊,摘下了自己的斗篷,蓋到了那女人身上,然後抓起還有些溫熱的腳,打量起來。那女人的腳呈古銅色,腳底有厚厚的一層繭,小腿有些粗壯;錢不離又拿起那女人僅剩的一隻手,手背上的肌膚雖然很細膩,但掌心的指肚處也結了厚厚的一層繭。

這是一個幹慣了粗活的女子,從她的膚色更可以看出,她沒少在酷日下勞作。婢女?屁!在賈天祥的城主府也有不少婢女,但那些婢女都被養得很嬌嫩,她們擅長的是端茶送水、捶背按腳,她們的手腳上根本不會有這麼厚的一層繭!





第六十七章 哀求與機會

錢不離翻身回到馬上,臉上露出了和善的笑意:「看起來,這是一個誤會了?」

那個中年人面帶忐忑回道:「是的……大人,這是一個誤會。」

「不過,我希望你們不要做的太過分了。」錢不離歎道:「雖然這個婢女罪有應得,但人已經死了,你們還是好好把她安葬了吧。」

那個中年人見錢不離說出這番話,長吁了口氣,連連點頭道:「大人說得有道理、大人說的有道理。」

那年輕人的隨從看到局面有些緩解,也都輕鬆下來,把手中早已拔出的長劍送回到劍鞘中。那個年輕人還是有些不忿,只不過世上的人大都知道欺軟怕硬的道理,他再有膽量也不敢招惹面前這些來歷不明的軍人。

「那是你家的公子吧?他姓什麼?」錢不離瞟了一眼那年輕人。

「大人,我家公子姓陳。」那中年人陪笑湊了上來:「您……」下面的話他再也沒機會說出口了,一柄鋒利的匕首已經從錢不離的手中飛出,正正刺中了他的咽喉。那中年人雙手捂著咽喉,死魚般的眼睛鼓起好高,驚疑的看著錢不離,隨後他的身體搖晃了兩下,向地面上栽去。

沒等他的身體栽到地面上,杜兵的馬已經衝到了他身前,手起一槍刺中了他的胸膛,槍尖從前胸透入,從後背穿出,鮮血在他的背後飆飛出老遠。

杜兵的馬沒有停,他的雙臂用力把中年人挑了起來,然後甩出,中年人的屍體正好砸到了那年輕人的隨從中間。那中年人的身材高挑,體重也差不到哪裡去,再加上他穿著全套的鎧甲,一下子就砸倒了兩個人。

那群隨從大驚失色,紛紛拔出剛入鞘的長劍,但沒等他們擺好接戰的陣勢,騎兵小隊已經衝到他們面前,一排刺槍如林般刺向了他們的身體。

長劍和刺槍的差距是很大的,自古就有一寸長、一寸強的說法,除非是個人武技達到了相當的水準,否則這種巨大的差距可以讓兩個人在瞬間就決出勝負生死。

只是眨眼之間,那個年輕人的隨從就被戳倒了七、八個人,『經驗』這兩個字蘊含的意味在此刻也體現得淋漓盡致,揮舞著長劍試圖抵抗的都是那些身穿緊身衣的人,而那些穿戴著鎧甲的人則在拚命的向後方逃去,連保命的長劍都丟棄到了地上。上過戰場或者受過訓練的人都知道,在沒有弓箭手策應、沒有重盾護身的情況下,和手持刺槍的騎兵在平地上較量根本就是找死!

只有一個穿著緊身衣的人身手特別敏捷,他手中的長劍正好劈中了疾刺過來的刺槍,噹啷一聲,他的長劍從當中折斷了,而那騎兵的刺槍也被震歪,那穿著緊身衣的人身體一側,如游魚般竄起,反手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刺進了那騎兵的咽喉。

隨後那人就勢把那騎兵的屍體推下戰馬,可就在他剛剛坐到馬鞍上的時候,一道勁風從他的耳邊急射而至,他本能的一邊揮動匕首去格擋,一邊扭過頭去,卻只看到一團碩大的槍花,接著眼前一黑,強烈的痛楚讓他不由自主的嘶叫起來,而叫聲才起便止,那是因為幾支復仇的刺槍已經爭先恐後的刺進了他的身體裡,奪去了他全部的生機。

杜兵冷笑著抽出自己的長槍,縱馬前衝,然後猛地一彎腰,揪住那個年輕人的衣領,就像拎著只小貓小狗一樣,把那年輕人拎了起來,放在了自己身前。平民出身的杜兵還是不敢輕易對貴族下毒手,哪怕對方只是一個爵士,這和個人的膽量、勇氣無關,人在什麼社會中就要受什麼社會的影響。

錢不離的親衛從兩邊包抄上去,追殺著那些試圖逃跑的人,曾經的抵抗在銳利的刺槍面前,就像世界上最不經風的沙牆一樣,頃刻間就土崩瓦解了,血花此起彼伏,屠殺的結束和開始一樣迅速。

杜兵策馬跑回錢不離身邊,狠狠的把那年輕人從自己的戰馬上扔到地上,那年輕人趴在地上『哎喲』『哎喲』大聲呼喊著向後縮,有一個士兵不懷好意的用刺槍在那年輕人屁股上紮了一下,結果他又開始暈頭暈腦的向前爬,最後竟然爬到了錢不離的戰馬肚子下面。

孫仲德下了戰馬,飛起一腳,一點不客氣的把那年輕人踢了出去,一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哪能經受這樣的折磨?那年輕人痛得捂著肚子在地上連連打滾,現在他想站也站不起來了。

「你們……你們不能這樣!我是爵士……我是爵士!」那個年輕人咬著牙呼喊道。

回答他的是一陣輕蔑的笑聲。

「大人,您放過我吧!我的父親會給您一大筆贖金的,大人,求求你放過我……」那年輕人勉強掙起了半個身子,面向錢不離哀求道。

「不久以前,也有別人這麼哀求過你吧。」錢不離轉頭看了看磨盤上的女人:「既然你不給別人機會,我又為什麼要給你機會?!」

「大人,我是爵士……」這也許是他能找到的唯一理由了。

就在這時,村旁的密林中突然傳來了尖銳的哨聲,隨著樹葉間一陣陣撲簌簌做響,幾條人影從樹上跳了下來,其中一個胸前兀自留著鮮血的壯漢大步向錢不離這裡走來,而別的人則留在原地,手裡拿著做工非常粗糙的短弓,緊張的打量著正在打掃戰場的騎兵們。所謂的打掃戰場,就是在沒死的人或者已死的人身上補上幾槍,這是錢不離的命令。

錢不離揮揮手,示意士兵們不要難為那個壯漢,他看得出來,那個壯漢應該是這個村子的人,他胸前的傷口明顯是抵抗暴行時留下的。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3 08:02 AM

第六十八章 預留伏子

那個壯漢走到距離錢不離不遠的地方,猶豫了一下,雙膝跪倒在地上,但他的眼睛則死死的盯在那年輕人身上,眼中滿是仇恨。

那年輕人怯怯的向後爬了幾步,試圖離那壯漢遠一點,不過對方那猶如燒灼的目光依然盯著他,那年輕人有些手足無措,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了錢不離。

並不是所有的弱者都值得同情的,錢不離盯了那壯漢一會,低聲命令道:「杜兵,收隊,我們回去。」

杜兵一愣:「大人,那他……」杜兵用手指了指那個年輕人。

錢不離笑了笑:「我們怎麼能傷害一個貴族呢?雖然他犯下了不可饒恕得罪過,只有內閣才有處罰他的權力。」

那年輕人聞言大喜過望,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竟然從地上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語無倫次的說道:「大……大人!我會報答您的,一定會報答您的,錢……我有錢,大人,我還會送給您一塊封地!明天……哦不,馬上,我馬上就會把您解救了我的經過上報給內閣,您的英勇將馬上傳遍整個姬周國!」

「我的英勇?」錢不離放聲大笑:「只要你不把我懲戒了你的隨從的事情上報給內閣,我就已經很感激你了。」

「大人,您這是在侮辱我的信譽!」那年輕人聽到錢不離也有害怕的事,眉宇間又帶出了一絲傲氣:「是他們先冒犯了您,您懲戒他們是應該的,就算您不懲戒他們,我回去之後也要好好教訓他們的。」

與這個年輕爵士的振奮不同,那個壯漢眼中的仇恨已經化成了絕望,他的身軀在微微顫抖著,雙手成爪狀,指尖深深的陷入了泥土中。

「那我謝謝你的大度了。」錢不離含笑撥轉戰馬,率先向著山谷外馳去,杜兵用鼻孔發出了輕蔑的冷哼聲,緊跟在錢不離馬後。

那年輕爵士露出了驚愕的神色,旋即歇斯底里般大叫起來:「大人,您不能把我自己留在這裡啊……大人!您……」他的喊聲未落,就被恍然大悟

的壯漢從身後一頭撲倒在地上。

錢不離聽到身後響起了淒厲的慘叫聲,心中暗歎,看樣子福州貴族和原土族居民的矛盾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尖銳,自己的士兵明明是在幫著那村子裡的人但最後出現的那幾個漢子卻沒有放鬆警惕,這麼算下來,必須對福州採取非常措施了!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事情很容易帶來後患,這一次是看到對方的人少,而且地方也非常隱蔽,錢不離有信心做到全殲,但這種事情做多了,難免會留下破綻,從而給自己和姬勝情帶來棘手的麻煩!

為將者可以鋒芒畢露,為政者的上策卻是要韜光養晦,而且福州這塊亂地,光靠著強硬的手段是無法控制的,姬勝情新來初到,必須要保持住兩不相偏的姿態,這樣才能給他們留下充足的迴旋餘地。

錢不離沉思了片刻,正道不行,那就用邪道的辦法了,不過……誰來擔當這個責任呢?錢不離的眼神巡視了一圈,落在身側的孫仲德身上,然後微微一笑。

孫仲德被錢不離笑得發毛,不由仔細打量打量自己全身,卻沒能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回想自己的所作所為,也沒有惹統領大人不高興的舉動,可是……統領大人為什麼用這種眼光看自己?孫仲德偏過頭去,心中忐忑起來。

錢不離帶著士兵們回到了軍中,營地剛剛建造了一半,由於剛剛殺完人,錢不離的士兵們身上還殘留著殺氣,有幾個士兵身上還帶著幾塊血污,當然,最明顯的是騎兵隊後面的一匹戰馬上,趴著一個士兵的屍首,這些都給了大家一個明顯的信號。

但姬勝情看不到這些,只要有錢不離在的場合,姬勝情的心神和注意力就都會集中到錢不離身上,她笑吟吟的迎了上來,錢不離連忙跳下了戰馬,輕輕挽住了姬勝情的小手。

任帥則一把把杜兵拉到了一邊,低聲詢問起來,而王瑞也湊了過去,三個人在那裡低聲咬了一會耳朵。

「不離,你是統領,有些小事就讓他們去做好了,你不要過於操勞了。」姬勝情柔聲說道。

「我知道。」錢不離笑了笑,收回了思緒,凝視著姬勝情:「你去休息吧,這些日子你消瘦了很多,我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啊。」

「你呢?」姬勝情垂下頭去。

「我還有些事要處理一下。」

「那好吧,我去休息了。」姬勝情幽幽的說道,不過她的手沒有鬆開的意思,反倒越抓越緊了。

「去吧,聽話。」錢不離放低了聲音:「今天再克服最後一天,明天就到盧陵縣了……你也有好幾天沒有洗澡了吧?」

姬勝情的臉又開始紅了起來:「那你也要早點休息。」

錢不離點了點頭,向後方掃了一眼,沉聲命令道:「孫仲德,你跟我來,其他人留在這裡。」

孫仲德忐忑不安的跟著錢不離走進了帥帳,時間不長,帥帳裡響起了孫仲德的驚呼聲,幾個親衛急忙掀起門簾要衝進去,卻被錢不離厲聲趕了出來。

過了很久很久,孫仲德才一臉怪異的從帥帳裡走了出來,叫過幾個平日裡相處很好的親衛,走進了帥帳旁的一處小帳篷裡。杜兵幾人心中雖然很好奇,但沒有人敢過去打聽統領大人說了些什麼,錢不離御下極嚴,該讓你知道的自然會讓你知道,刺探軍機的罪名可沒有人能承受得起。所有杜兵幾人只能一邊目送著孫仲德,一邊在心中暗自揣摩著錢不離的意圖。


第六十九章 刺殺

夜幕越來越深了,與雪原之上的營地相比,這裡的營地少了分蕭索,多了分活力。不過士兵們並沒有在安全的時刻懈怠,營地的四個出口布上了不少的鹿角、絆馬索、鐵蒺藜,柵欄和往日一樣堅固,前營和後營分豎著兩根高高的木柱,上面各有一個哨欄,每個哨欄中都伏著兩條黑影,仔細的盯著周圍的動靜。

前排的柵欄邊上,還有幾口大缸被埋在地下,缸中也蹲伏著士兵,他們不時的把耳朵貼在缸壁處,細心聽上片刻。這種東西是錢不離搞出來的,在姬周國獨此一家、別無分號,地聽的效果非常明顯,演練的時候杜兵帶著騎兵隊剛剛潛入十里開外,負責地聽的士兵就能聽到隱隱約約的馬蹄聲了。當然,這種東西也讓錢不離在軍中的形象更加高大起來。

一隊巡邏兵正在營地內行走,當他們走到錢不離的帥帳附近時,巡邏隊的小隊長周宜正做了個手勢,他們一起放輕了腳步。他們的動作很自然,他們並不是為了討好上官,在這個深夜,也不會有什麼上官注意他們的舉動。他們的動作純粹發自於他們的心底,統領大人睡得太晚了,他們不想讓統領大人受到打擾。

這個世界的文明雖然不怎麼發達,但歷史也算悠久,在那遙遙的歲月中,出現過眾多雄才大略的帝王、沙場喋血的名將、睿智聰穎的謀臣,多到猶如瀚海中的群星、舉不勝舉。和他們相比,錢不離最大的優勢就在平易近人上,那些人充其量能做成一個盡心體恤下屬的好將官,可錢不離根本就是和士兵們打成了一片,他不端架子、不持身份,和最下層的士兵也能嘻嘻哈哈聊家常,而且錢不離的記憶力非常驚人,只要和一個士兵聊過一次,他就能記住那個士兵的名字,對一個普通的士兵來說,能被統領大人親口稱呼自己的名字,是一種榮耀,值得記住一輩子的榮耀!

沒有軍情時的錢不離就像一個和善的兄長,雖然有些士兵看起來要比錢不離老得多,但他們靠近錢不離身邊時,總是會露出一種傻笑,那是一種小孩子遇上了喜歡自己的大哥哥才會露出的傻笑,笑得純樸而自然。

『士為知己者死』這句話包涵的東西並不是只有那些大人物才能做到的,小人物有小人物自己的視線,而且收買他們的心不需要付出太多,有些時候,一句真誠的問候,一個欣賞的微笑,就足以讓他們熱血沸騰。

周宜正的目光盯到了錢不離的帥帳上,雖然此刻統領大人正在安睡,但並不影響他眼中的狂熱與崇拜,周宜正直到走過帥帳,才戀戀不捨的把自己的頭轉了回來,可就在這時,一聲怒吼突然劃破了夜空:「大膽狗賊!竟敢行刺本統領!!」

周宜正的身體猛的僵硬了一下,他聽得明白,那聲怒吼正是他所崇敬的統領大人錢不離發出來的,周宜正的頭髮都要豎起來了,他拔出長劍,用一種已經變形的聲音嘶叫道:「有刺客……保護統領!!」而周宜正的人也亡命般衝向了帥帳。

一個值夜的將官聽到呼喊聲敲響了戰鼓,整個軍營在眨眼之間變得燈火通明,一個又一個士兵拿著火把和長劍從自己的營帳內衝出,在營帳外的火炬處點燃火把,但他們沒有四處亂跑,反而以伍為單位迅速集結,然後又三伍集結成一個小隊,在小隊長的指揮下,向柵欄處奔去。

最先到達帥帳的是赤裸著上身的杜兵和負責今夜值勤的王瑞,杜兵一槍挑開了門簾衝了進去,王瑞緊跟在他後面,他們看到帥帳裡分隔內外的蓬布已經被人砍斷,十幾個士兵圍成了一團,寒光閃閃的長劍早已出鞘,劍尖指著外圍,像一個大車輪,而錢不離正被那些士兵圍在了當中。

「大人,您沒事吧?」杜兵慌忙叫了一聲。在他的心目中,公主殿下姬勝情是他們的旗幟,而錢不離統領卻是他們的靈魂,如果發生了萬一,旗幟倒了,他們可以想辦法換一面旗幟,但靈魂沒有了,他們的下場不是被人消滅就是分崩離析,杜兵無法控制心中的慌亂。

「我沒事。」錢不離的聲音如往日一樣平靜。

「大人,您沒有受傷吧?」王瑞也連忙補上一句。

「放心吧,憑他們幾個還是傷不了我的。」錢不離推開用身體保護他的士兵,走了出來。

杜兵一愣,猛然意識到了一個重點:「大人……您看到刺客了?」

「是的。」錢不離點了點頭,扶起一把栽倒在地的椅子坐了上去,他的神態看起來很疲憊,這時杜兵和王瑞才看清,錢不離胸前的衣物被劃破了幾處,可見當時戰鬥之激烈,幸好沒有血跡染出,這讓杜兵和王瑞鬆了一口氣。

「大人,兇手是誰?」杜兵和王瑞異口同聲的問出了這句話,不需要太多的思考,他們都知道,能在戒備深嚴的營地內刺殺統領大人的,一定是軍人!外人根本就進不來!

「是孫仲德帶著幾個人……唉!我真沒想到他竟然會刺殺我!」錢不離不無憤怒的說道。

杜兵當即目瞪口呆,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錢不離,連手中的長槍都差一點跌落在地上;王瑞也比他強不了多少,那張嘴咧得又大又闊,幾乎露出了滿口的牙齒,還有一絲唾液正順著他的嘴角留下。

「唉,當時我和你們一樣震驚!我想不出他們為什麼要殺我。」錢不離把『震驚』兩個字咬得很重:「你們傳令下去,全營細細搜查,務必把孫仲德這個叛逆和他的同黨給我抓回來!記住,我要活的!!」



第七十章 刺殺(下)

杜兵和王瑞依然如塑像般呆立在原地,好似沒聽到錢不離的命令一樣。

「你們兩個!」錢不離猛然提高了聲音:「聽到沒有?」

杜兵和王瑞大夢初醒般回過神來,兩個人對視了一眼,眼中露出了怪異的神色。人以類聚、物以群分,錢不離喜歡的將領,當然不會是愚笨之輩!孫仲德怎麼會突然發瘋刺殺統領大人呢?就在黃昏時分,統領大人還單獨把孫仲德叫進帥帳,密談了一會呢?對呀?!密談啊……如果說親衛隊的隊長程達企圖刺殺錢不離,他們還有那麼一分相信,畢竟知人知面不知心,誰敢擔保程達就一定會忠心,但扯到孫仲德身上,杜兵和王瑞第一個反應就是這都是統領大人的詭計!要不然,怎麼解釋他們之間的密談?

「你們還不快去傳令?」錢不離又喝了一聲。

「遵命,大人。」杜兵和王瑞連忙退出了帳外,卻正好看到任帥帶領著一隊步兵大步向他們走來。

「大人沒什麼事吧?」任帥沉聲問道。

杜兵搖了搖頭。

任帥的神情一鬆,旋即湊過來低聲問道:「你看……是不是我們自己人幹的?」任帥是步兵的首領,整個中軍的佈防都是他一手佈置的,他對自己有信心,這種嚴密的防範下,不可能有外敵潛入中軍去刺殺錢不離,除非是軍中潛伏著幾個心懷叵測、並身居要位的小人。

杜兵笑了,點了點頭。

任帥眼角處的肌肉顫動了一下:「是誰?你知道?」他的語聲中帶著濃濃的殺氣。

「我知道,那個人你也知道。」杜兵露出了玩味的笑意:「他就是大人的親衛,孫仲德。」

任帥的反應和杜兵、王瑞當時的反應差不多,整個人僵立在那裡,眼神先是震驚,接著又變成疑惑,良久,任帥看向了王瑞,希望從王瑞身上得到一個印證。

王瑞點了點頭:「沒錯,就是孫仲德,這是統領大人親口說的。」

任帥整個人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無精打采的對王瑞說道:「大人還說沒說別的?」

「大人讓我們全營細細搜查,務必把孫仲德這個叛逆和他的同黨給抓回來!嗯……大人說他要活的。」

「還有同黨……」任帥露出了苦笑:「好吧,我這就下令全營搜查!一定要把他們抓回來。」

任帥轉身剛想走,卻被杜兵一把拉住了胳膊,隨後杜兵把任帥拉到了一旁,壓低聲音悄悄說道:「你小子少和我裝傻,我就不信你看不出裡面的貓膩!你還真想去抓人麼?」

「當然!」任帥無辜的道:「大人說誰是刺客誰就是刺客,大人讓我去抓誰我就去抓誰!」

「操!」杜兵真有些火了:「小子,我可是為你好,你要是真抓到了孫仲德,大人非把你活吞了不可!」

「可能麼?」看到老朋友一心在為自己打算,任帥也不好意思繼續裝傻,他露出了狡黠的微笑:「大人的心機你還不知道?我想那孫仲德早就逃出軍營了!」

「那可未必。」王瑞插話道:「別忘了大人囑咐的話,他讓我們抓活的!也許大人就是擔心孫仲德沒來得及逃出軍營就被我們發現了,誤傷了孫仲德。」

任帥一愣,點點頭說道:「你說的有道理,那麼……我先在中軍搜查一會吧,然後再去封鎖營門,給他們時間逃走。」

遠遠靜立著的士兵們看到三位將軍大人湊在一起竊竊私語,還以為將軍們在處心積慮的思考抓住刺客的辦法,任誰也想不到,原來將軍們思考的是怎麼樣才能把刺客放走。

「如果你給他時間,他也沒來得及逃出營門呢?你怎麼辦?」杜兵在一邊冷冷的說道。杜兵對任帥剛才裝傻的舉動很不滿意,所有才故意敲打任帥一下。

任帥沉吟了一會,笑了起來,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齒:「統領大人如此大費周折讓孫仲德去做的,肯定是一件機密事。不過,如果他連逃出營門的能力也沒有的話,憑這種本事,他將來一定會讓統領大人失望的!與其到時候大家都受他的牽連,還不如我現在一劍宰了他!」

任帥這番話說得非常有魄力,這也是他頭一次在杜兵和王瑞面前露出了自己的鋒芒,杜兵重重的點了點頭,顯然他很贊同任帥的做法。王瑞則在定定的打量著任帥,好似在重新評估這個人。杜兵和任帥是老相識,而王瑞雖然也早認識任帥,但王瑞原來職位很低,彼此只是認識沒有什麼深交,所以他不像杜兵那樣瞭解任帥。

「看什麼?不認識了?」任帥又露出了招牌一樣的憨笑。

「咳……」王瑞有些尷尬的輕咳一聲,轉移了話題:「杜將軍、任將軍,依你們看,統領大人這一次……有什麼玄機?」

「什麼玄機也沒有!」任帥笑著轉過身:「搜人,然後回去睡覺,想那麼多做什麼?我們又不是統領!」

任帥在王瑞驚訝的目光中越走越遠了,杜兵微笑著拍了拍王瑞的肩膀:「任帥說得對,我們沒有必要想那麼多。」

「哦?」王瑞的事先轉到了杜兵的臉上:「我記得前一段時間杜將軍和我說過,揣摩上意的本事我遠不如你,怎麼現在又變成沒有必要了?」

「想揣摩上意要看上官是個什麼樣的人,你以為憑著我們就可以揣摩出大人的心意麼?」杜兵很大度的笑了笑:「而且有些事情必須去揣摩,而有些事情則根本無需多想。比如說……統領大人在我們面前說謊話的時候,我們做到心中有數就足夠了,不要去思考大人的用意。」

王瑞陷入了沉默中,反覆咀嚼著杜兵的話,杜兵再次拍了拍王瑞的肩膀,走遠了。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3 08:02 AM

第七十一章 另類的傾倒

就在王瑞在帳外詢問任帥和王瑞的時候,帥帳中錢不離的思緒則飄到了他們三人頭上。錢不離知道,孫仲德的假刺殺瞞不過杜兵三人,其實他本來也沒想瞞。

錢不離現在的勢力極弱,能用的手下只有寥寥幾個將領,錢不離無奈的把自己的計劃建於一個假設上,那就是杜兵幾人的忠誠!如果連他們也要懷疑的話,那無疑會落得一個舉步維艱的境地,他什麼事也做不了,也不敢做。

雖然錢不離有把握再費些周折,可以把這場騙局設計得更真實,但他最後還是打消了念頭,因為這件事情遲早要真相大白,到時候很可能在將帥之間產生隔閡,最關鍵的一點是,他的時間不多了,佈置騙局是要花費大量時間的,騙局越真實,花費的時間也就越多。

就在錢不離思索的時候,帳外的傳來了急促的跑步聲,接著門簾閃處,一道淺藍色的人影就衝了進來:「不離!!」話音未落,姬勝情已經急步撲到了錢不離的懷裡。

按理說這是一個很浪漫的場景,可實際上卻不是這樣。在這個世界裡,姬勝情算得上是一個傾城的美女,錢不離雖然心志堅定,不會為姬勝情所傾倒,但,他可以栽倒……姬勝情的力道猛了點,錢不離剛剛回過神,措手不及之下被姬勝情這一撲,不由得連人帶椅向後栽去,幸好周宜正手疾眼快,一個俯身用雙手撈住了椅背,這才避免錢不離的後腦勺與地面發生親密碰撞。

重心發聲偏移的姬勝情又驚又怕,只顧著閉上眼睛,雙手死死摟著錢不離的脖子。而錢不離純是下意識的摟緊了姬勝情,他摔一下不要緊,嬌嫩的姬勝情摔一下會受傷的,錢不離的雙腿因為後栽而立了起來,再落下時正好抵在姬勝情的臀部,把姬勝情夾在了腿彎內,這個姿勢……錢不離的臉難得的紅了起來,角色顛倒了吧?標準的傳教士應該是男在上、女在下的!

有兩個士兵連忙跑過來扶住錢不離,周宜正慢慢把椅子立了起來,姬勝情的臉頰飛起了兩片酡紅,她的身體也在微微顫抖著,糟糕!錢不離暗自叫苦,人的身體某些反應並不是能自主控制的,尤其是『久曠』的錢不離,他的下身已經變得堅挺無比,像條鐵棍般夾在他和姬勝情之間。

錢不離為了演繹出自己被人刺殺,他穿得很少,一副剛從被窩裡爬出來的打扮,而姬勝情本來就是剛從被窩裡爬出來,身上披著的外套也在急撲中掉在了地上,衣著單薄的人感覺無疑是異常靈敏的,就連花叢老手的錢不離都感到陣陣尷尬,姬勝情就更不用說了。

「你們先出去吧。」錢不離輕咳一聲,擺出副淡漠的神態下了命令。

「遵命,大人。」周宜正的臉也很紅,他連忙下令讓士兵們退出了帥帳,在帥帳外圍成了一圈,而他自己則站在了門簾外,現在刺客還沒有抓到,保護統領大人是每一個士兵的職責,周宜正不敢掉以輕心。

「你怎麼樣?摔痛了沒有?」錢不離柔聲問道。

姬勝情那長長的眼睫毛顫動得厲害,但她沒有回答,一個連眼睛都不敢睜開的女孩子又怎麼能有勇氣和錢不離對話呢?

錢不離輕輕鬆開自己的手,然後把姬勝情扶到自己的腿上坐好,含笑說道:「你怕我?還是討厭我?」

「沒有……」姬勝情生怕錢不離誤會自己,連忙睜開眼睛,不過她也僅僅是敢瞟錢不離一眼,旋即就垂下了眼簾。

「只看我一眼就不想再看了?我有那麼醜麼?」錢不離深知,女孩子的勇氣不是靠鼓勵就能鼓勵出來的,很多時候,擠兌要比鼓勵的效果好得多。

「不是呢……」姬勝情抬起頭又看了錢不離一眼:「你很好看的。」

錢不離的手迅速的頂在了姬勝情的下巴上,剝奪了她逃避的權力,而錢不離的上身慢慢湊了過去:「真的麼?我什麼地方好看?」情話對一個清醒的人來說,是非常肉麻的,但不可否認,想俘獲女孩子的芳心,肉麻的情話卻又必不可少。

姬勝情羞怯的後躲閃著,無意間正好瞟到了錢不離那銀白色的眉毛,姬勝情噗哧一聲笑了:「你的眉毛最好看!」

「眉毛……」錢不離一愣,旋即露出了壞笑:「好啊!你敢戲弄我!」這下錢不離可算找到了師出有名的借口,他的嘴向著姬勝情吻去。其實在原本的計劃裡,錢不離是想等到他們在福州安定下來之後,再施展手段逐步征服姬勝情。誰知在剛才的小意外裡,他和姬勝情發生了親密的另類接觸,這種機會是可遇不可求的,一向善於把握機遇的錢不離自然不會錯過。

姬勝情驚呼一聲,閉上了眼睛,無奈的等待著錢不離的懲罰降臨。

錢不離的嘴只是在姬勝情的臉上貼了一下,便微笑著鬆開了姬勝情。對每一個懷春的女孩子來說,她們內心裡對親密的舉動都是既抗拒又希翼的,換句話說,她們把親密當成了一個罪惡的樂園!想讓她們心甘情願的走進樂園,男人不但要有耐心,還要想方設法化解女人的戒心,這是一份很困難的工作,而錢不離在那個世界就是表現上佳的領路人。習慣用下半身思考的那叫孩子,很久以前,錢不離就不是孩子了,他有經驗。

姬勝情長鬆了一口氣,用夾雜著欣喜的目光看著錢不離,當然,錢不離沒有忽略姬勝情眼神中潛藏的少許失望。矛盾充斥在人生每一個角落中,女孩子總是希望自己心儀的人疼愛自己,又希望他是個正人君子,就像此刻的姬勝情一樣。


第七十二章 賊難自禁

天大亮的時候,軍營開始忙碌起來,本來士兵們應該在凌晨時分就起床準備行軍的,但由於昨晚的騷亂,錢不離特意下令讓士兵們多休息一會。

刺客當然是沒有抓到,不過昨夜錢不離的親衛隊長程達不顧巡邏隊的阻攔,冒死闖進帥帳,用自己的生命擔保孫仲德的清白!程達早已做好了思想準備,不外兩種結果,其一是統領大人勃然大怒,把自己看成孫仲德的同黨,嚴重點說也很可能處死自己;其二就是統領大人聽信了自己的陳述,給孫仲德一個辨別的機會;可惜程達最後得到了一個讓他茫然不知所措的結果,統領大人沒有生氣,還誇獎了他幾句盡忠職守、仗義敢言,但責成各地追捕叛賊孫仲德的公文還是該怎麼發就怎麼發。

程達不甘心,想繼續辨白,卻發現公主殿下和統領大人都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他只好悻悻退了出去。不過程達心中並沒有一絲對錢不離怨恨的意思,換了另外一個統領,單憑強闖帥帳的罪名,就可以把他處死了!

可是當程達從自己的老上司杜將軍那裡聽到統領大人親眼看到孫仲德行刺的時候,程達整個人都呆住了,他一方面對孫仲德的行為感到憎恨,一方面又對自己的老朋友感到惋惜,同時還有一點懷疑,按理說孫仲德是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莫不是受了誰的脅迫?想法一旦產生,就在他心裡紮下了根,程達表面上不動聲色,卻把懷疑的目光暗中盯向了身邊的每一個人,當然,除了統領大人以外。

錢不離徐徐睜開了眼睛,這一覺他睡得很不舒服,昨夜他以外邊有刺客的理由留下了姬勝情,但錢不離可不是個急色之人,最起碼在姬勝情的心防沒有瓦解之前,他是不會急色的,所以錢不離讓姬勝情睡在自己的床榻上,而他則在椅子上對付了一夜。

「大人,您醒了。」守在錢不離身邊的周宜正壓低聲音說道。

錢不離點點頭:「殿下睡得怎麼樣?」

「殿下睡得很安穩。」周宜正露出了笑意:「昨夜她還打了一陣鼾呢。」

「可能是因為睡我的床不太舒服吧。」錢不離也笑了,留下姬勝情是有目地的,追求一個女孩子就要講究循序漸進的手段,錢不離要一層層掀起姬勝情羞怯的面紗,留夜這種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次數多了自然而然就可以做該做的事情了。

周宜正把錢不離的佩劍遞了上來,錢不離穿戴好,掛上佩劍,卻在轉身的時候把桌子上的茶杯掃到了地上,噹啷一聲,茶杯摔碎了。帥帳的內室裡響起了低呼聲,接著又傳出了姬勝情的聲音:「柯藍,你讓他們都出去,我要換衣服了。」昨夜錢不離讓人把柯藍和柯麗兩個侍女都叫了過來,一方面是為了讓姬勝情放鬆心情,一個是為了維護姬勝情的聲譽。

錢不離伸了伸舌頭,低聲對周宜正說道:「我們撤!」

周宜正萬沒想到統領大人也會做出這種頑態,他差點沒笑出聲,強忍笑意咬著自己的嘴唇跟在錢不離身後走出了帥帳。

杜兵正在帥帳外徘徊,見到周宜正古怪的表情不由愣了一下,但他沒有多問,只是遞給周宜正一個眼神,而周宜正知機的退到了一邊。

「大人,我們開拔了……那他們怎麼辦?」杜兵輕聲說道。

「他們??」錢不離一愣,馬上反應過來杜兵說的是什麼人:「你想怎麼辦?」對那幾個不屬於雪原城軍隊系統的哨兵的處理方法,錢不離有些猶豫,他們親眼看到自己帶著騎兵去山谷了,那個年輕爵士和他的隨從被人殺死的事情一旦被人翻出來,肯定會牽扯到自己頭上。如果把那幾個哨兵除掉的話就穩妥多了,縱使被人咬上自己,他也可以狡辯抵賴,反正對方也拿不出有力的證據來。可是真的這樣做了,錢不離又有自己的顧慮,他怕名聲受損。古往今來,每一個通曉權術的上位者殺人的時候,都要找出各種各樣光明正大的理由,要不然就極力撇清關係。上位者第一個要學會的東西就是虛偽,否則將很難生存下去。

杜兵做了個手起刀落的姿勢,隨後凝視著錢不離。

錢不離露出了遲疑的神色:「不好吧?無緣無故的……」

「大人,他們明知道那個爵士在燒殺淫掠卻不告訴我們,他們明顯和那爵士是一夥的,都不是好東西!」杜兵看到錢不離在遲疑,真有些著急了:「大人,不知道有多少豪傑壞事就是壞在這等小人物手中,您可不能優柔寡斷!」

錢不離笑了笑:「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可……可您不是說不好麼?」

「我的話重點在第二句。」錢不離向左右搜索著,旋即目光就停在了姬勝情的馬車上。

「您的意思是……」杜兵突然睜圓了眼睛:「無緣無故??」

「沒錯!」錢不離一邊說一邊向前走,一直走到了姬勝情的馬車旁,縱身跳了上去,時間不大,錢不離腰間塞得滿滿噹噹的下了車。

「大人,您這是在做什麼?」杜兵傻傻的看著錢不離。

「噓!」錢不離豎起了食指,然後走到杜兵身邊,把杜兵拉到了一個角落裡,迅速從腰間掏出一把把的金銀首飾塞到了杜兵手中:「你去把這些東西交給他們,就說是我給的,讓他們閉上嘴,絕不能把昨天的事情傳揚出去。」

「大人,您怎麼能相信那些人會遵守自己的諾言呢?」一向聰明的杜兵沒轉過來這個彎。

「廢話!如果我真想收買他們就不會用殿下的東西了!」錢不離淡淡說道:「等殿下說自己的飾物被竊的時候,你就……」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3 08:03 AM

第七十三章 詭夢

錢不離一聲令下,大軍……只有三千人馬的大軍向著盧陵縣進發了,雖然明知前路上沒什麼危險,錢不離還是派出了大量的斥候,他力圖把謹慎培練成自己軍隊的習慣,就像昨夜紮營時錢不離命令士兵建造應有的防禦設施一樣,習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養出來的。

在錢不離的糾纏下,姬勝情在前行了一段時間之後,才回到自己的馬車上,而所謂的失竊就這麼被發現了。

軍隊就地開始整頓,聞訊趕來的杜兵思索了一會,向錢不離報告他早晨發現那幾個哨兵的舉動非常詭異,錢不離馬上命令杜兵帶隊回去搜查。

杜兵帶著一隊義憤填膺的騎兵回馳原來的營地,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由本人的態度決定的,當那幾個哨兵跪在錢不離面前說:「不知道。」這三個字時,他們的命運就已經被決定了,由他們自己決定。

錢不離昨夜沒有睡好,坐在椅子上睡覺還能舒服麼?錢不離決定補上一覺,這就是上位者的好處,為將者必須要和士兵同甘共苦沒錯,但沒必要時時刻刻都要同甘共苦。一篇文章寫出一個亮點就足夠,同樣,一天或者幾天裡做一件讓士兵感動的事就足夠。

錢不離登上自己的馬車,這個馬車雖然是專門為錢不離準備的,但實際上錢不離沒坐過幾次,大多數時間,錢不離都坐在姬勝情的馬車裡和姬勝情談笑,他自己的馬車早就成了他親衛的休息室。

錢不離打了個哈欠,把長劍摘下來,遞到了在車廂內盤坐的程達手中,然後從抽屜裡拽出了枕頭,直挺挺倒了下去,合上了眼睛。

「大……大人。」

「嗯?」錢不離睜開眼睛,看到程達露出了一副惶恐而又尷尬的神情:「有什麼事?」

「大人……您在這裡有點不安全,您還是去殿下那裡吧。」程達猶猶豫豫的說道。

錢不離眼睛眨了眨,就明白了程達的苦衷:「呵呵,怎麼?想把我趕走?」昨夜他剛剛被自己的親衛『行刺』,如果再出了點什麼事,程達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大人,小的不敢、小的不敢!」程達嚇得收起雙腿,變成了跪勢:「大人,小的是擔心再發生意外。」

「我都不擔心,你擔心什麼?」錢不離懶懶的揮了揮手:「你們都是我的兄弟,不相信你們我去相信誰?!」說完錢不離就閉上了眼睛,時間不大,發出了若有若無的鼾聲。

程達輕輕吁出一口氣,凝視著錢不離的睡容,心內百感交集,那一句『你們都是我的兄弟,不相信你們我去相信誰?!』深深的打動了他!程達掀起窗簾,探出頭對馬車旁的親衛做了個手勢。

「統領大人在睡覺。」這個消息被錢不離的親衛傳了下來,馬車前的步兵們加快了腳步,拉開了和馬車之間的距離,而馬車後的步兵則放慢了步伐,馬車周圍的人都小心翼翼的前行著,生怕發出聲響吵醒了錢不離。

正在補覺的錢不離卻做了一個怪夢,夢中他來到了一塊怪石嶙峋的山頂上,天空是讓人發怵的血紅色,一道又一道紫色的閃電不停歇的劈在了山頂上,在交錯、耀眼、充斥著毀滅力量的閃電中,一個孤苦無助的身影正在吃力的躲閃著。

「你是誰?」錢不離不由自主的問了一句,他感覺那個女人和他非常非常熟悉,就好像她已經陪著自己度過了千百年一樣。

隨著錢不離的話聲,紫色的閃電一下子消失了,但天空中央卻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就在錢不離吃驚的看著漩渦的瞬間,一道寬達幾公里的白炙色閃電從空中瀉下,那威勢好像能把世界上的一切都化成齏粉一樣,壓的錢不離喘不過氣來。

山頂上那個女人放棄了躲閃,轉過身凝視著錢不離,她的長髮在閃電的威壓下無風自舞,讓她顯得更加飄逸;她有著兩條漂亮細長的彎眉,純淨得像畫出來的一樣,眉毛下是一雙大大的眼睛,有淚水從她的眼中流出,流過她那難以描繪其風韻的鵝蛋臉,滴落在地上;她的眼神很複雜,有思念、有悲哀、有無奈、有不甘、還有……愛,而這些在此刻都化成了兩個字:絕別!

閃電在眨眼間就把錢不離面前的女人吞噬了,錢不離猛然感覺自己的心被摘走了一樣,劇痛難當:「我操你媽!!!」錢不離狂吼著從腰間掏出手槍,對著閃電瘋狂扣動著扳機:「還我……還給我!!」

「大人,大人!!」耳邊傳來了一個驚慌的聲音。

錢不離翻身坐起,才發現那差點讓自己崩潰的場景竟然只是一個夢,不過夢中的劇痛猶在,錢不離強自穩定了一下心神:「什麼事?」

「大人,杜將軍回來了。」

「讓他上來。」錢不離一邊說著一邊擦了擦頭上的冷汗,趁著程達不注意,錢不離擦掉了眼角的淚水,操!這是什麼怪夢?!居然把老子嚇哭了……錢不離使勁搖搖頭,他要把夢忘掉,那種失去的怵動實在讓他無法承受。

門簾響處,杜兵鑽進了車廂:「大人,我已經把殿下的飾物都追回來了。」杜兵一邊說著一邊瞟了程達一眼。

程達知機的退到了車廂外面。

「做得不錯。」錢不離點了點頭:「出什麼意外了?」看杜兵的樣子應該有機密要稟報。

「大人,我去了那日我們去的山谷。」杜兵湊了過來:「那個爵士和他隨從屍體的首級都不見了,應該是被那幾個土族人給砍掉了。」

「屍體處理了麼?」

「都埋了,大人放心,我是帶著信得過的弟兄去埋的。」



第七十四章 當兵的人

錢不離和杜兵正在商談殺掉那個子爵的事情暴露之後能引發的麻煩時,從部隊的一側突然傳來了呵斥聲,還有武器出鞘的聲音。

杜兵掀起窗簾向外看了一眼,笑了起來:「大人,真是說什麼、什麼就來啊!居然是山谷裡的那幾個土族人。」

「哦?」錢不離也來了興致,他靠過來向外看去,遠遠的看到那幾個土族正站在那裡,和一隊步兵爭論著什麼,而在另一個方向,任帥帶著一隊步兵正往那裡趕。

「走,我們去看看。」從心裡來說,錢不離對那幾個慘遭屠村之禍的土族人還是很同情的,能幫當然要幫一把。

就在任帥下令讓士兵把幾個土族人趕走的時候,錢不離和杜兵到了,任帥有些吃驚的說道:「大人,您怎麼來了?」

「他們有什麼事?」錢不離一邊說著一邊看向那幾個土族人,發現他們正一臉激動的看著自己,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但是擋在他們身前的步兵們已經抽出了長劍,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大人,他們口口聲聲說要見一個長著白眉毛的將軍,您……」任帥偷瞟著錢不離的神色。

「找我?」錢不離笑了笑:「你帶著人回去吧,我和他們談談。」

「大人,那您的安全……」

「我沒有事的。」錢不離有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任帥無奈的退了下去,退到杜兵身邊輕聲道:「交給你了,你小心保護統領。」

「有我呢,你放心。」杜兵點點頭,回首吹了一個口哨,有一小隊騎兵飛馳過來,勒馬立在不遠處,摘下長弓,虎視耽耽的盯著那幾個土族人。在另一方,看到統領大人以身犯險的程達也帶著幾個親衛飛奔過來,守在那幾個土族人的側方。

「你們找我有什麼事?」錢不離和顏悅色的問道。

那幾個土族人一起跪倒在地上,為首的那個壯漢從背後的一個破口袋裡拿出一件物事,雙手捧過了頭頂,原來是錢不離的斗篷。

「就為了還我這個?」錢不離笑著拿起了斗篷:「你們是怎麼追上我們的?」此地距離那山谷已經很遠了,而這幾個土族人可不知道自己會拔營出行,自然不可能早早等在這裡。

「大人,我們是從山路趕過來的。」為首的那壯漢說道:「請大人收下我們!」

「收下你們?」錢不離一愣,仔細打量這幾個土族人:「我們這裡是軍隊,是要打仗、要死人的,莫非……你們想當兵?」

「大人,我們不當兵,我們要跟隨著您!」

「跟著我就是當兵。」錢不離凝視著那壯漢,突然問道:「為什麼要跟著我?」

「您對我們有大恩!」那壯漢斬釘截鐵的說道:「我們要報答您!大人,您讓我們當兵我們就當兵!」

從對方的眼神裡,錢不離沒有看出有不妥的地方,而且對這些土族的村民而言,他們的感情都是很簡單的,藏不了七彎八繞的壞心眼。

杜兵湊近了錢不離,低聲說道:「大人,收下他們會有麻煩的。」

錢不離點點頭,他明白的杜兵的意思,這幾個土族人心中充滿了對權貴的仇恨,如果日後再遇上類似山谷中慘劇的那些事情,說不定他們會做出什麼來。不過身為統帥的錢不離必須從長遠考慮,來福州之前他就已經想好了,要想方設法在當地大量招收兵員,否則憑什麼打出福州?但話又說回來,招收土族士兵是應當的,可招收幾個炸藥桶是不是就有些冒險了?

「當兵可不是簡單的事情,必須要服從上官的命令!你們再累,沒有命令你們就不能休息;你們再餓,沒有命令你們就不能吃東西,這些,你們能做到麼?你們在山野中長大,早已習慣了自由,但是軍營裡約束就多了,一個做不好,我就可以下令處死你們,你們還要當兵麼?」

那壯漢身後的一個人抬起頭膽怯的問道:「大人,什麼叫約束?」

「這個……」錢不離一滯,和這些土族人還是直來直去吧,如此他們才能記憶深刻:「簡單的說吧,我讓你們殺人,你們就得拔劍殺人,不管面前是大人、還是孩子,是男人還是女人,是平民還是貴族,你們都要按我的話去做!如果我沒有下命令,而你們敢私自拔劍的話,我就會把你們處死!明白了沒有?」

剛才和錢不離對話的那土族人的臉驀然漲得通紅,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我們還以為你是一個好官……呸!!你和那些貴族是一樣的,連老人和孩子也殺,你們都不是人!!」

錢不離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我殺了麼?這是比喻啊……我這是在用比喻來說明服從軍令的必要性,這幫傢伙腦筋太直了!

「虎娃,給我跪下!!」為首的壯漢怒吼了一聲,那虎娃用眼睛狠狠剜了錢不離一下,不甘的跪下了。

「大人,他年紀小,您不要和他一般見識。」為首的壯漢轉向錢不離:「我們願意當兵!」

錢不離的戒心放鬆了,如果這幾個土族人另有圖謀的話,虎娃是絕不會和自己發生衝突的,你們都不是人……如此辱罵一個統領本身就是死罪,換一個人只要招招手,他們就會變成箭靶!不過……這個壯漢好像有些隱情啊!

「你們真的願意?」

「我們願意。」

「絕不後悔?」

「絕不後悔!」

「好吧、好吧。」錢不離微笑著向前走了兩步,低頭近距離凝視著那個壯漢:「我現在給最後一個機會,為什麼要跟隨著我?我想聽到真話!」



第七十五章 當兵的人(下)

那個壯漢臉上浮現出慌亂的神色,顯然是被錢不離看穿了心思而感到緊張:錢不離笑著補了一句:「你放心說吧,只要是真話,我是不會怪你的。」

那個壯漢的目光變得堅定起來:「大人,如果我們立下了功勞,您會讓我們做官嗎?」

「為什麼要做官?」

「因為我不想看到土族人再受人欺凌了!」

錢不離暗歎一聲,他想明白告訴對方,這個目標是不切實際的,就算他日後真的成了一個將軍,他也無法保護整個福州的土族人,除非能從根本上改變姬周國的律法!不過話到了嘴邊,錢不離又把話轉了回去,和對方說這些東西是說不明白的,錢不離決定換一個角度:「你的想法是好的,我平生最討厭的就是貴族無端欺壓平民,不過你選的路並不好走,除了我前面說的那些事之外,你還要做到一件事!」

那個壯漢堅定的說道:「大人,您說,我什麼事情都能做到!」

「你的村莊、你的家都被毀掉了,想必你的心中充滿了仇恨吧?」錢不離緩緩的說道:「我要求你忘記那段仇恨,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士兵,就算日後看到了以往欺壓過你們的權貴,你們也要保持平靜!」

「什麼……」那個壯漢呆了呆,撕吼起來:「大人,我忘不掉!他們……他們毀了我所有的……所有的……我忘不掉!」

錢不離的試探到此結束了,如果這個人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地而要求跟隨錢不離的話,大可以用一個承諾來敷衍錢不離,而不是頂撞。再加上那個虎娃的激動表現,錢不離已經百分之百確定,這幾個土族人並沒有惡意。

「那我就沒辦法幫你了。」錢不離笑了笑:「不過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是把你自己的生命用在報仇上,還是去保護更多的土族人,讓他們再不受人欺凌!我提醒你一下,死去的人是救不回來的,福州這麼大,大大小小的村莊這麼多,你們村莊的慘劇,也許天天都在發生!」

那個壯漢呆在那裡,對一個耿直的人來說,這道選擇題無疑是非常殘酷的!

「做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如果你想讓土族人脫離苦海,為了這個大目標,你們更要付出很多東西,和成千上萬的土族人相比,你們幾個人的那點仇恨根本就不算什麼。」錢不離說完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把金幣,用眼睛數了數,一共是十四枚,錢不離隨手把金幣扔在他們身上:「看樣子你們是做不到了,那麼就拿著這些錢換一個地方好好過日子去吧,我也只能幫你們這些了。」隨後錢不離翻身躍上戰馬:「我們走。」錢不離和杜兵帶著騎兵小隊向後馳去,程達帶著親衛也跟了過來,把那幾個土族人留在那裡發呆。

「大人!」為首的壯漢猛地的站了起來,咬著牙說道:「我們能做到!」

「哦?」錢不離回過頭,淡淡的說道:「那就跟著我走吧!不過我先把醜話說在前面,如果你們日後反悔了,我隨時會砍掉你們的腦袋!」

那壯漢一句話也不說,大步向錢不離走去,他身後的幾個土族人也一起站了起來,抖落身上的金幣,連看都沒有看金幣一眼,決然跟上那壯漢。

錢不離偏頭對杜兵低聲說道:「一共十四個金幣,你去給我揀回來。」這是那個世界的經驗,只要把某件事昇華到一定的高度,例如說為了全人類而怎麼怎麼樣,那麼痛苦就會轉變成一種感動,自己為自己所感動,前僕後繼的精神就是這麼產生的。不過錢不離不放心這幾個土族人的心地,他是要把這幾個土族人當心腹來培養的,他們之中有人貪財的話很容易會壞大事,所有錢不離才故意用金幣試探一下,還把金幣扔在他們身上,他們偷偷藏起幾枚金幣是很容易的事情。

一路無話,直到中午部隊整休的時候,杜兵偷偷找到錢不離,把十四枚金幣如數交了出來。錢不離有些欣喜的把玩著金幣,就算是自己靡下的老兵,一個金幣也是他們幾年的餉錢,那幾個土族人竟然沒有一個貪錢的,這結果超出他意料之外。

那幾個土族人正圍坐在一起,默默觀察著四周,士兵們都掏出自己的乾糧和水囊,開始補充自己的體力,但他們卻什麼也沒有,只能幹看著別人吃東西。錢不離緩緩走了過去,坐在他們身邊,杜兵連忙找到軍需官,低聲囑咐了幾句,時間不大,一個裨將走過來,把乾糧和水囊發給了那幾個土族人,錢不離也得了一份。

默默咬了一口乾糧,錢不離連忙打開水囊,喝了一大口水,這東西實在是難吃,不過錢不離給自己定下一個規矩,每一天中必須要和士兵們一起吃一頓飯,收買人心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做到的,需要持之以恆!

那幾個土族人沒想到做為將軍的錢不離竟然和他們吃同樣的乾糧,他們用複雜的目光看了看錢不離,低頭默默的吃了起來。

「我叫錢不離。」錢不離和善的笑了笑:「現在該你們說說你們的名字了。」

為首的壯漢低聲說道:「孟鐵頭。」

「孟吉。」

「阮虎娃。」

「少山。」

「後悔當兵麼?你們現在還有機會回去。」

孟鐵頭搖頭道:「大人,我們的決心是不會更改的。」

「那好吧,不過我希望你們不要忘了今天做下的保證。」錢不離微笑道:「身為你們的統領,我也要給你們一個保證,你們和那什麼陳家有仇是不是?報仇的事就交給我好了,但你們要有耐心!」

孟鐵頭幾個人一起呆住了,他們本以為報仇已無望,沒想到在這種時候,錢不離竟然給了他們一個保證。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3 08:04 AM

第七十六章 小美人

吃過中飯,錢不離下令加快了行軍速度,終於在夜幕降臨之前趕到了盧陵縣的縣城。

世界上的東西就怕比,和宜州的縣城相比,這個盧陵縣顯得過於貧困了。

盧陵縣的城牆只有兩人多高,破舊不堪,城牆上長滿了雜草和草籐,在風中撲簌簌做響;城門上的漆已經掉得差不多了,露出了坑坑窪窪的木板,像兩塊平攤開的破抹布;最奇怪的是,城牆前居然沒有護城河,如果萬一發生了戰事,憑這種城牆恐怕一柱香的工夫就會陷落了。

出入城門的行人一臉的菜色,不過守城的士兵倒是油光滿面的,正大力呵斥著行人,驀然聽到風中傳來了響亮的馬蹄聲,接著遠遠看到象徵著姬周國王室的金龍旗,幾個守城的士兵臉色大變,有兩個士兵連忙跑進去給縣主報信,其餘的士兵一起跪在了地上。

錢不離與杜兵帶著一個中隊的騎兵,護擁了姬勝情和賈天祥的馬車來到了城門前,錢不離先打量了一下城牆和城門,暗自搖搖頭,旋即看向那幾個守城的士兵:「你們這裡誰是領頭的?」

一個身材臃腫、衣著華麗卻沒有穿戴盔甲的人向前爬了一步:「大人,我是這個城門的衛官。」

「你也是當兵的?」

「是的,大人。」

「不像啊。」錢不離描了一眼對方的肚子:「我看你倒像一個宰相。」

別人聽不懂,早已熟悉錢不離說話風格的杜兵呵呵笑了起來,掀起窗簾偷看外邊情景的姬勝情也發出了銀鈴一般的笑聲,隨後低聲向柯藍和柯麗講解著宰相肚裡能撐船的典故。

「大人,小的哪有那福氣。」那衛官陪笑道:「請問大人,您是……」

「我是誰不重要,你只要知道公主殿下到了盧陵縣就好。」錢不離順著城門看了裡面的街道一眼:「你們的縣主呢?」

「已經派人去通稟了。」那胖衛官當即就矮了一截:「大人,您稍等,馬上,馬上……」

「你喝酒喝多了吧?讓殿下等一個小小的縣主?」錢不離冷冷打斷了那胖衛官的話,手中馬鞭一指:「我們走。」

近三百名騎兵簇擁著姬勝情的馬車走進了盧陵縣的縣城,錢不離和杜兵都走在了隊伍的前面,而那個胖衛官則像個肉球一樣在錢不離馬前馬後不辭勞苦的奔走著,還不時陪著笑臉。

迎面有兩個士兵跌跌撞撞跑過來,胖衛官來了精神,大聲呵斥道:「縣主大人呢?怎麼還不來迎接殿下?!」

那兩個士兵聽到『殿下』兩個字撲通跪倒在地上:「殿下,縣主大人他……縣主大人……」

「別吞吞吐吐的,快說!」那胖衛官上去給了他們一人一腳。

「縣主大人他……睡著了,我們叫不醒啊!」那兩個士兵哭喪著臉說道。

「叫不醒?你們大人真是有福氣啊。」錢不離抬頭看了看天色:「現在好像沒到晚宴的時間吧?難道你們大人從中午就開始睡了?」

胖衛官和那兩個士兵囁嚅著不敢接話,就在這時,前方又傳來了嘈雜聲,一群人簇擁著向錢不離這裡跑來,等他們跑近了,大家才看清,原來是幾個家丁模樣的人抬著一張大床,床上躺著一個人,不斷的發出幸福的鼾聲。

家丁後面是幾個貴婦打扮的女子,她們一臉的惶急之色,姬周國的律法有規定,上官來巡視,如果不是在深夜,城守必須出城迎接,否則這是一個可大而又可小的罪名,全看上官的心情而決定。所以這些貴婦人在情急無奈之下,竟然把整張床都抬了出來。

家丁們跑到近前,把床放在地上,齊刷刷跪倒了一片,而那幾個貴婦打扮的女人只是彎腰施禮,然後站在那裡用怯怯的目光打量著錢不離等人,看到為首的錢不離胸前空空如也,沒有佩戴象徵著身份的貴族勳章時,不由驚詫的『咦』了一聲。

姬勝情頭上戴著一頂象徵著自己王室身份的黃金花冠從馬車裡走了出來,俗話說女為悅己者容,錢不離平日很反感那些華貴的衣物,穿著只求舒適就好,所以姬勝情的穿著也越來越趨向樸素。不過有些女人穿著再樸素的衣物,也遮掩不了她那出眾的氣質,姬勝情無疑是其中的一個,她的美麗早就為四方所驚歎,再加上後天養成的王室威儀,美目掃視了一圈,對面那幾個貴婦人就自慚形穢的低下頭去。

「你們都起來吧,不用多禮。」姬勝情柔美的聲音流到了每一個人的心中:「我的統領,我想我們不應該繼續在這裡擾民了。」

「殿下,首先……我得先把縣主大人叫醒啊。」錢不離衝著杜兵使了個眼色。

杜兵催動戰馬來到床前,試探著踢了兩腳,床上的縣主大人依舊傳播著他那幸福的鼾聲,杜兵回手掏出水囊,把裡面的水都倒在了那縣主的臉上。

那縣主的鼾聲一下子被打斷了,可他的眼睛依舊沒有睜開,肥厚的手掌揮動了一下,好似在驅趕討厭的蒼蠅。

杜兵轉過身,對著錢不離搖搖頭:「大人……」

「小美人……」從杜兵身後傳來一個又膩又尖的聲音,打斷了杜兵的話,杜兵驀然轉身,看到那縣主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縫,肥厚的手指筆直的指向前方的姬勝情,滿臉的笑容。

全場鴉雀無聲,不要說那些家丁和貴婦人都被嚇呆了,就連錢不離也懵在了那裡,見過不怕死的,可沒見過自己這麼找死的!

「小美人,過來呀……過來……」那縣主頭一歪,倒在床上,又發出了幸福的鼾聲,而且他的嘴把吧嗒個不停,顯然在夢中正親吻著某個『小美人』。




第七十七章 小美人(下)

前排的家丁們不但沒敢按照姬勝情的話站起來,反而畏懼的低下頭去,那幾個臉色慘白的貴婦人也跪下了,在公主的封地裡調戲公主殿下……這個罪名足夠把縣主送進地獄了!

姬勝情氣得臉色煞白,她猛一甩袖子,鼻孔發出了怒哼聲,回身鑽進了車廂。雖然錢不離事先多次囑咐她,讓她行事以柔為主,而錢不離則做惡人,兩個人剛柔相濟、互相配合,但是此刻遭受一個小小縣主的調戲,她沒有當場大發雷霆就不錯了,哪還有心思去懷柔。

「真是一個強人!」錢不離『敬佩』的低聲嘀咕了一句,伸手向那些家丁指了指:「你們把你們的縣主大人抬回到府邸去,殿下需要休息了,你們動作快一點!」

那些家丁忙不迭又把床抬了起來,順著原路往回走,幾個貴婦人也跌跌撞撞跟在家丁之後,錢不離等人則簇擁著姬勝情、賈天祥的車駕跟在最後面。這一行隊伍有些古怪,尤其那幾個往日趾高氣揚的貴婦人此刻臉色沮喪,引發了很多平民和土族人在兩邊看熱鬧。

縣主的府邸和盧陵縣的城牆一樣破敗,這點很出乎錢不離的意料,他走進府邸巡視了一圈,這麼點地方根本裝不下他帶進城的騎兵中隊,沒奈何,錢不離只留下了自己的親衛加上三十餘名騎兵,剩下的讓他們出城回營塞自行安歇。

那幾個貴婦人還想和錢不離套套交情,為明日縣主酒醒之後鋪路,可惜錢不離是孤身一人來到這世界的,就算上溯五千年,他們之間也沒有任何交情好講,錢不離毫不客氣的把那幾個貴婦人趕走了,隨後命令孟鐵頭等四人進城,讓他們脫掉軍裝,利用土族人的身份去城內暗訪,收集這縣主平日為人處事的各種資料。

任帥和王瑞按照錢不離事先的安排,派人接管了四個城門,許進不許出,再加上四處遊蕩的斥候,把整個盧陵縣圍得風雨不透。隨後,任帥和王瑞也趕到了縣主的府邸,交接將令。

「你們這裡信鴿多不多?」這是錢不離的第一個問題,總算來到了可以喘息的福州,是龍還是蟲就要看自己的經營了,錢不離心中雖有些憂慮,但更多的還是振奮。

「信鴿??」杜兵和王瑞等叫喚了一下眼色:「大人,您指的是……」

「鴿子你們總該知道吧?就是把信件綁在鴿子身上,利用鴿子來傳遞消息。」

「沒有。」杜兵搖了搖頭:「不過我聽說草原上的人經常用鷹來傳遞消息。」

「這樣啊……」錢不離沉吟起來,既然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人訓練信鴿,那麼有一個地方就是至關重要的了:「任帥,你手下有沒有心思縝密的人?」

任帥想了想,道:「我手下有個叫常佩業的小隊長,為人非常機靈,比我強多了。」說完,任帥又發出自己的招牌憨笑,引得杜兵幾人一起做了個白眼。

「通往福州的棧道是不是只有一條?」錢不離又問了一個問題。

「我記得應該是兩條。」賈天祥接道:「還有一條是連接雍州和福州的。」

「大人,我找到地圖了!」程達手捧著幾卷畫軸走了進來。

錢不離連忙接過畫軸,在桌子上攤開,賈天祥幾人也一起湊了上來,地圖上果然有兩條黑線穿過茫茫的南嶺,一條連接著福州和宜州,另一條連接著福州和雍州,很巧的是,棧道的入口處都在盧陵縣的境內。

「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把福州做成一隻鐵桶,斷絕內外傳遞消息。」錢不離用手敲了敲地圖:「任帥,除了常佩業,你手下還有沒有別的得力的人選?」

「有,我的副官任華。」任帥眨了眨眼睛:「他是我的遠房堂弟。」

「讓他們一人帶著一個步兵中隊,封鎖住棧道的入口,就地徵召民夫,依山建造城塞。」

「大人,這麼做擋不住有心人吧?」杜兵提出了異議:「他們可以不走棧道,直接翻越南嶺把消息傳遞出去,再說,我們不能無故阻攔來往的客商,短時間找理由扣留倒是可以,長時間扣留會給我們帶來不利的影響,而且在貨物中藏一封信太簡單了,根本沒辦法查出來。」

「這個我知道,我只是需要一段時間,等他們碰了一次釘子再想辦法的時候,已經晚了。」錢不離轉向賈天祥:「伯爵大人,您的人什麼時候能到?我們的錢已經花了一小半了,沒錢就沒辦法徵召新兵!」

賈天祥笑了起來:「這點您不用擔心,最遲在月底,我的人就會趕到福州!而且在福州也有我的分店,如果有急需的話,可以從我的分店裡提出錢款。」

「福州有沒有鐵礦?」

「有,一共有三處。分別為象雄原鐵礦、蒼山鐵礦、盧陵鐵礦,其中象雄原鐵礦產量最高,盧陵鐵礦產量最低。」賈天祥如數家珍,顯然這一段時間他沒少收集福州的資料。

「盧陵也有鐵礦!」錢不離又驚又喜:「那我還需要大批的鐵匠!這個月能召集來麼?」

賈天祥面有難色的回道:「福州的鐵匠不多,要從宜州和雍州召集,這個月是來不及了,下個月吧。」

「動作要快,我怕他們會採取措施封鎖福州的貿易。」錢不離叮囑了一句。

「這點不用您提醒。」賈天祥含笑回道:「宜州的刺史百里克誠稱病沒有來拜見殿下的時候,我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錢不離沉默了片刻,也笑了起來:「我也已經做好了準備。」

賈天祥凝視著錢不離:「我會盡我所有的力量來幫助您,至於您能在這場颶風中飛多高、飛多遠,就要看您自己的了。」


第七十八章 人才不能放過

清晨,錢不離早早就爬了起來,他一邊端著盧陵縣的縣志,一邊對著桌子上的沙盤和牆壁上的地圖,默記著盧陵縣的各種資料。很久以前錢不離就知道,懶惰和驕傲是進取的兩大天敵,雖然他只是軍事上的統帥,但也要對周邊能利用的、能調動的因素瞭如指掌,這樣才能做到運籌帷幄之中,省得事到臨頭亂了手腳。

『強悍』的縣主終於醒酒了,明白了前因後果之後,他面無人色的站在庭院中,等候著錢不離的發落。不過錢不離沒時間搭理他,他的早飯都是一邊端著縣志一邊吃下去的。

看到錢不離如此用功,眾人都很識相,沒人來打擾他,直到將至正午時,人質賀子城氣宇軒昂的從外邊走了進來,他先是好奇的看了庭院中那搖搖晃晃的縣主一眼,隨後大步走到錢不離面前,凝視著錢不離。

錢不離的記憶力雖一向很驚人,但是在一上午的時間就要把整本縣志都消化掉,勞動強度也不算低,他有些疲倦的合上了縣志,用手指揉了揉眉心,才發現賀子城正昂然站在自己面前。

「有事麼?」

「統領大人,按照約定,您到了福州就應該放我回去的!」賀子城一字一句的說道:「現在已經過了兩天,可您卻把我拋在了一旁,我看您是不想履行您的諾言了!」

「毀諾是一件非常無恥的事情。」錢不離把縣志拋在一邊,淡淡的看著賀子城:「在你心裡,我是一個無恥的人麼?」

賀子城臉上露出了喜色:「統領大人,那我現在可以走了?」

「你隨時可以離開這裡。」錢不離笑了笑,話題一轉:「不過在你走之前,我們之間有一筆帳要算清。」

賀子城臉上的喜色轉成警惕:「統領大人,您有話可以明明白白說出來,有什麼帳要算?」

「從我們離開連城塞的時候算起,到現在已經過了二十多天了吧?你吃的都是我們調發給你的軍糧,但……你不是一個軍人,我們沒有義務無償供給你吃喝的,是這個道理吧?」

賀子城的臉板了起來:「統領大人,您這是什麼意思?」

「很簡單,您必須要付錢!」錢不離懶洋洋的站了起來:「付了錢,你馬上就可以走。」

「那麼……我需要付多少錢?」賀子城知道在對方的地盤上和對方辯述,是沒有任何勝算的,他決定委曲求全。

「嗯……就給你少算一點,一千個金幣吧。」

「什麼??」賀子城差點沒跳起來:「大人,您在開什麼玩笑?就算我這些天吃的是金子,也吃不了一千個金幣!!」

「我的軍糧就這個價!你要想清楚,我沒有逼你吃,是你自己去吃的!」杜兵數次在錢不離面前推崇賀子城的才能,奇缺人才的錢不離怎麼會把賀子城給放掉呢?不管用什麼方法,錢不離也要把賀子城留下來為自己『打工』!

「您事先為什麼沒有告訴我!!」賀子城咬牙切齒的問道。

「我沒有開玩笑,開玩笑的人是你啊!」錢不離微笑如故:「這是我的軍隊,增加幾條新規定都是我說了算的,我有什麼義務要通知你?」

賀子城長吁了一口氣,強自鎮定了一下:「如果我拿出一千金幣,我就可以走了麼?」

「啊……你這一提醒,我又想起了一件事。」錢不離見賀子城好似能咬牙拿出這筆錢的樣子,連忙加了砝碼:「你上次的失禮舉動,給公主殿下帶來了很嚴重的心理傷害,你有責任拿出一筆錢來補償吧?」

「這筆錢又是多少?」

「你放心,我不會敲詐你,那是小人的行徑。」錢不離沉吟了一下:「不過殿下的身份是高貴的,你冒犯了殿下,罰你一千金幣,不算很多吧?」

「我明白了,統領大人,給我三天時間,我會把您需要的送到您手上。」賀子城冷冷的說完,轉身就往出走。

「我希望你的動作能快些。」錢不離在背後淡淡的補上一句:「不要忘了,世界上還有利息這個東西,每過一天你都要交給我一定的利息。」

賀子城一個踉蹌,猛然停下身形,轉過頭看著錢不離:「統領大人,我以為您是在故意勒索我,看來我想得太簡單了,請您明白說吧,您到底需要什麼?」

「聽說,當一個平民欠了貴族一筆錢而又無法償還時,他就要用自己的工作來償還債務,這沒錯吧?」

「您是想逼我為您工作麼?」

「我可沒有逼你,未來的伯爵大人。」錢不離笑了起來:「我非常尊重您的意願!當然,如果你想為我工作的話,我也是不會拒絕的。」

賀子城和錢不離對視了一會,先敗下陣來,刀在錢不離手中,他知道自己不過是案板上的肉,賀子城無奈的苦笑著:「統領大人,給我一天時間好好考慮一下可以嗎?」

「我說過,我非常尊重你的意願。」錢不離伸出手做了個請的姿勢:「不過呢,利息我還是要照常加的,希望你的選擇能快一些。」

賀子城進來的時候氣宇軒昂,不過等他離開之時,他的臉色比庭院中待決的縣主臉色還要灰白,錢不離目送著賀子城離開,剛要低頭觀察沙盤,孟鐵頭幾個人從外邊走了進來。

經過昨天傍晚和今天上午的暗訪,孟鐵頭幾個人探聽到不少東西。首先,這個縣主不是好官,一天到晚只知道喝酒取樂,什麼事情也不管,不過他也不是個壞官,除了剛到盧陵縣的時候杖殺了幾個蠱惑滋事的土族人以外,這幾年中為人非常低調,他的家丁在外也很老實,從不仗勢欺人。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3 08:05 AM

第七十九章 審

錢不離更加疑惑了,按他以前的脾氣,早就以調戲帝國長公主的名義施展雷霆手段處置那縣主了,可是這座破落的府邸引起了錢不離的疑惑,所以他才決定等到孟鐵頭幾人回來了再說。

誰知孟鐵頭幾人帶回來的消息起不到什麼幫助,錢不離沉吟一下,示意身後的程達去把那縣主帶進來。

看到那縣主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向屋裡蹭的樣子,錢不離搖頭笑了笑:「告訴我你的名字。」其實錢不離已經從縣志的封面上知道了這縣主的名字,之所以故意問廢話是為了讓他更快進入自己的角色。

「下官……朱群益。」

「你自己做過什麼事自己心中有數吧?用不用我提醒你一下?」錢不離一邊說著一邊使了個眼色,他的親衛們一起瞪住了朱群益,尤其是程達,他從側面逼近了朱群益,眼睛在朱群益的脖頸上不懷好意的打著轉,呼吸聲也逐漸粗重起來。

朱群益清楚的感覺到程達鼻孔中噴出的熱氣,心中一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下官知罪、下官知罪……」

錢不離看了朱群益一會,突然跳過『罪名』,把話題轉開了:「你的府邸也太敗落了,為什麼不修繕一下?」

朱群益一愣,他雖然不明白面前的人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問題,但還是馬上陪出了笑臉:「大人,您不知道,福州是個地廣人稀的地方,有近半數的土族人還像祖輩一樣,在山林中靠打野物為生,他們在年底之前能把各自的賦稅交上來就很不容易了,修繕府邸的錢根本就擠不出來,總不能……總不能把人給逼上死路吧!」朱群益壯著膽子說完這一番話,用忐忑的目光觀察起錢不離的神色來。

「你修不修自己的府邸是你的事,與我無關。」錢不離心中確有些欣賞,這個朱群益能說出這番話很不容易,不過他的面上依然不動聲色:「殿下會在三天後動身趕往福州府,你要在這三天內徵收一批錢糧,如果做得好,你以前犯下的過失我可以既往不咎,如果你沒做到,我就兩罪並罰,你自己應該知道那是什麼下場!」

「這個……」朱群益面有難色的沉吟道:「大人,福州雖然比北方的苦寒之地要強一些,但……也難啊!」

「你的意思是做不到?」錢不離的聲音轉冷。

朱群益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先看了眼錢不離,又看了看四周的親衛們,其中孟鐵頭幾人的膚色、臉形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土族人雖然和姬周國人一樣,都是黃皮膚的,但也有少許的差別,土族人的額頭向前微微鼓起,而鼻樑則有些小,也有些塌,難道這幾個士兵是土族人?可是姬周國的律法是不允許土族人當兵的!

在這危險關頭,朱群益的頭腦轉動得很快,與其坐以待斃,還不如賭上一賭!一念至此,朱群益下定了決心,他的頭驀然抬了起來,聲音也大了很多:「大人,下官有句話不得不說!我盧陵縣本就是土地貧瘠,沒有太多的物產,子民們維生困苦、連溫飽尚且無法保證,您讓我在三天之內徵收錢糧……您讓我把他們僅剩的糧食都搶走、讓他們活活餓死嗎?下官……做不到!」朱群益越說越激動,他隨手摘下官帽扔在地上,又開始脫身上的官袍:「下官自知罪孽深重,請大人發落就是,下官絕無怨言!」

這番光明磊落的話說出來,當場就鎮住了廳中的人,孟鐵頭等人聽到世上還有這等為土族人著想的好官,感動異常,在想想自己村莊遭到的慘劇,他們禁不住要落下淚來,就連程達等一眾親衛,眼中也露出了敬佩的神色。只有錢不離似笑非笑的看著朱群益,不做一聲。朱群益的表演雖然算得上到位,但是在錢不離面前玩這套,則無異於在班門弄斧!

從朱群益觀察自己開始,到他有所發現時的驚訝,還有他下定決心時眼中閃動的絕然,最後等待發落時的緊張,這些,無一能逃過錢不離的法眼。世界上能在生死關頭做到面不改色的人倒是有不少,但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的人就沒有幾個了,心中的驚濤駭浪總會透過眼神、臉腮、聲音露出一星半點的痕跡,而這一星半點的痕跡對錢不離來說已經足夠足夠!

「這是你的心裡話麼?」錢不離淡漠的聲音在廳中響起。

朱群益在錢不離的臉上看不出一點端倪來,不過孟鐵頭幾人和程達等人的反應很明顯,朱群益心中大定:「大人,只要您能放過盧陵縣的子民,我朱群益萬死不辭!」

「如果我就這麼殺了你,你倒成了流芳百世的英雄……可我就要遺臭萬年了。」錢不離笑著站了起來,繞著朱群益轉了一圈:「既然你願意為盧陵縣的子民犧牲自己,那麼你也為了我犧牲一次吧,反正你早晚也要死。」

孟鐵頭心中不忍,剛想開口求情,程達的目光已經冷冷的落在了他臉上,眼中充斥著殺機。這就是新兵和老兵的區別,程達雖然也敬佩朱群益,但如果統領大人一心想讓朱群益死的話,他程達會毫不猶豫的下手,而一個小小的士兵也膽敢阻撓統領大人決斷的話,他更是不會留情,他的手已經握在了劍柄上。

朱群益更加緊張了,但此時此刻他沒有了退縮的餘地:「大人您請說,只要下官能做到的,下官就不會推辭。」

「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簡單,你一定可以做到。」錢不離隨手掏出一柄飛刀扔在地上:「拾起來,刺我一刀,這樣我就有充足的理由處死你了。」

朱群益呆若木雞,眼睛直勾勾看著地上的小刀,半晌做聲不得。



第八十章 未來

「不敢麼?」錢不離俯下身凝視著朱群益:「你不是看到我有幾個土族人手下才故意說這番話的吧?嗯?」

朱群益囁嚅著沒有接話,想承認他沒有這個膽量,想堅持自己的立場他心裡又沒有底氣。

錢不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對程達說道:「去給我們的朱大人送一把椅子過去。」

朱群益連連擺手道:「不敢,下官不敢。」

「讓你坐你就坐。」錢不離笑了笑:「寧願住在這麼破敗的宅子裡,也不願意增加賦稅,說明你還有點良心,就衝著這點,我應該尊重你。」

朱群益被錢不離變化莫測的態度搞迷糊了,他一邊陪著笑臉一邊說著客氣話,小心翼翼的坐在了程達送過來的椅子上。

「你昨天晚上當眾調戲殿下,雖然是在酒後妄為,但其情可恕、其罪難免!」錢不離看了看朱群益胸前的徽章:「你現在是個男爵,我會請殿下把你降為爵士,而且你這個縣主也不要再做下去了,對我的處罰你有什麼意見嗎?」

朱群益本為錢不離平和的神態所迷惑,聽到這不能算輕的處罰不禁呆了呆:「下官……沒有意見。」從爵士到男爵算是一個坎,雖沒有從伯爵升為侯爵那麼艱難,但等閒也跨不過去,朱群益的心都涼了。

「你也不要太難過,人做了錯事,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朱群益僵硬的點了點道:「我懂的,大人。」

「下面我們來開誠佈公的談一談吧,不過我這個人最討厭聽到假話、謊話,希望你能自覺點。」錢不離說道這裡話題一轉:「你們都說福州的土地貧瘠,不過我怎麼發現這裡的土地很肥沃呢?難道……有什麼內情?」

朱群益尷尬的笑了笑,他到這時才確信剛才那番話根本沒能騙住對方:「大人,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福州的土地貧瘠不是指土質不好,而是適合耕種的土地太少了!福州境內密佈起伏的丘陵,只有略略幾塊不大的平原,還被大小貴族分割了不少,收穫的糧食根本就不夠吃。」

錢不離呆了呆:「沒人在丘陵上耕種麼?」

「大人,在丘陵上怎麼耕種?」朱群益用古怪的眼神看著錢不離,他以為錢不離是個博學的人,沒想到對方居然能問出這麼幼稚的問題:「大人,自古以來就沒有在丘陵上耕種的,這個……這個……」朱群益不知道要怎麼說才能既把事情說明白,又能不傷害統領大人的自尊心,語氣變得遲疑起來。

錢不離擺了擺手:「福州的旱災多不多?」

朱群益搖頭道:「不多,十災中有八、九都是水災。」

「看樣子,你們這裡從來沒有人建造過梯田了!」錢不離的眼中放出了光。

「梯田?什麼是……梯田?」

錢不離也不說話,伸手從身後沙盤的側匣裡抓出了一把備用的沙子,堆在了桌面上,用手指劃了幾劃,一個梯田的模型就誕生了。

在錢不離那個世界裡,梯田是坡地水土保持工程重要措施之一,它可有效地防止水土流失,創造良好的水、土生態環境,有利於耕作,提高作物產量,因此,這一水土保持措施歷來引起各方面的高度重視與關注。 

錢不離雖然沒有多少專業的農耕知識,但他憑著自己的記憶,還是能把梯田的好處列出來不少。

就在錢不離講述到一半的時候,朱群益已經忘形的站了起來,越湊越近,最後簡直要趴在桌子上;孟鐵頭幾人也在直勾勾的盯著梯田的模型,福州的耕地稀少,大部分土族人依然靠著打獵為生,可是隨著人口的增長,野物已經越來越少了,土族人只能無奈的掙扎在饑苦之中,而錢不離講述的梯田理論一下子就給他們帶來了希望,讓所有的土族人脫離苦海的希望。

程達這些親衛大部分都是農家弟子,他們一邊聽著錢不離的講述,一邊聯想著自己家鄉的景況,眼中露出了興奮的光芒。

姬勝情和賈天祥正好要找錢不離商量下一步的舉動,他們聽到了錢不離後半段話,姬勝情對這方面不太瞭解,賈天祥可就算是一個老手了。在賈天祥二十餘年的城主生涯中,對各種農作物的特性都略有涉獵,雪原城地處雪原,除了黃金外沒有別的物產,居民所食用的糧食都要通過長途跋涉運到雪原城,價格自然也就成了天價。為了減輕居民的壓力,賈天祥試著播種過很多農物,可惜都失敗了,最後只能讓市政署從財政上給雪原城的居民一定的補償。

賈天祥目光複雜的看著錢不離,他的腦筋反應一向很快,他可以清清楚楚認識到這個梯田將給福州帶來多麼大的影響!也許……只要有這個人在,我們永遠不會陷入絕境吧?他一定會有辦法的!賈天祥心中感慨起來。

錢不離把自己記得的東西都講完了,抬頭看著已經湊到了近前的朱群益:「我說的你都聽明白了沒有?」

朱群益呆呆的看著桌面上梯田的模型,渾然沒有反應,不知道他的思緒飛到哪裡去了。

「我說的話你聽明白了沒有?」錢不離加重語氣又說了一句。

「啊……」朱群益如夢初醒:「明白了,下官明白了!」朱群益使勁搓動著雙手,好似自己有一身力氣卻無處施展、只能自己和自己較勁一樣。

「如果我讓你在盧陵縣境內推行梯田,你能做好麼?」錢不離讀懂了朱群益眼中的熱切。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3 08:06 AM

第八十一章 封地

「大人,您……您是說……交給我?」朱群益艱難的嚥下了一口唾液。朱群益曾經算得上是一個有些抱負的人,自打他擔任盧陵縣的縣主之後,他也想過做出一番讓人矚目的成績來,不過在現實和理想之間差距是巨大的,盧陵縣的狀況徹底打破了他的夢想。經過一段時間的苦思和掙扎,朱群益終於意識到,他根本就無力改變盧陵縣的現狀,所以最後朱群益索性撒手不問政事,天天吃喝玩樂,過一天算一天,人倒是養得白白胖胖的,但心卻越來越灰。

「當然要交給你,問題是你能不能做好?」

「能!」朱群益的臉色漲得通紅,脊背也挺得筆直,用比剛才大了數倍的聲音回答錢不離。

錢不離微笑著點了點頭,他現在最頭疼的就是無人可用,雖然他對朱群益只有些許好感,但也只能讓對方繼續擔任縣主的職務。治理一方水土和行軍作戰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就算是錢不離本人,他寧願帶著三千人去迎戰對方的一萬大軍,也不願意坐在這裡治理政事,沒有經驗就沒有底氣。

「統領大人,您這個梯田……是您自己想出來的嗎?」賈天祥迎了上來。

「嗯……殿下,伯爵大人,你們來了。」錢不離才發現姬勝情兩人,他笑著點了點頭:「這是我的設想,至於效果如何,還要看我們的運氣了。」別人說謊的時候會不會露出破綻不好說,但錢不離說起慌來從來都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何況一個小小的剽竊!

朱群益的腰板只挺直了短短的瞬間,聽到『殿下』兩個字,他的身體開始下沉,佝僂著跪倒在地上,顫聲說道:「殿下……」雖然他記不清自己昨晚是如何調戲姬勝情殿下的,但這件事對他來說無疑是一場可怕的噩夢。

「你起來吧。」姬勝情淡漠的說道,她對朱群益沒有任何好感,不過她能看出錢不離想用這個人,心中再不滿意她也不好繼續刁難,只能等到沒人的時候再找錢不離問個究竟。

「男爵,不要太多禮了,殿下讓你起來你就起來吧。」賈天祥見姬勝情好似忘了昨天的事,他更是不會強自出頭,賈天祥把目光轉向錢不離:「統領大人,您知不知道這個梯田意味著什麼?」

「伯爵大人,我在政事方面的經驗可遠不如您。」錢不離撓了撓頭,試探著說道:「意味著福州不再是貧瘠之地了?」

「何止是不再貧瘠,是富足啊!」賈天祥的眼睛炯炯有神:「要知道,民以食為天,如果我們在整個福州推行梯田,那……」

「那是您的事,與我無關了。」錢不離笑著擺擺手,打斷了賈天祥的話:「我需要的,是當我日後做戰的時候,再沒有後顧之憂!」這裡有個不能完全信任的朱群益,所以錢不離把話說得很含糊。

賈天祥沉吟了一會:「春耕的季節就要到了,今年是看不到成效的,要等到明年。」

朱群益有些糊塗,但他可沒有膽量向面前這三個『巨頭』追問哪裡要打仗,聽了賈天祥話,他有些膽怯的接道:「其實……今年也可以看到效果的。」

「哦?」錢不離三人的目光一起集中到朱群益身上。

朱群益鼓起勇氣:「殿下、兩位大人可能不知道,如果在福州種植水稻的話,一年是可以耕種兩次的。只要能在五個月之內修造好梯田,今年還可以耕種一次。」

賈天祥愣了愣,旋即大笑起來:「好,這樣看起來,福州還真是福州啊!」

錢不離有些欣賞的看了朱群益一眼,這個人有點心思,不是個草包!錢不離的目光轉到地圖上,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按理說盧陵縣不應該窮困到這般地步,不是還有個盧陵鐵礦嗎?」

朱群益苦笑道:「大人,您不知道,盧陵鐵礦挖出的礦石會被就地鍛造成原鐵,其中的九成就要上交給內閣,只給我們留下一成,就這一成……我還要上交福州府半成,剩下的半成變賣之後,還要給礦工和鐵匠發放工錢,而且運送原鐵的車資也要盧陵縣負責,一年算下來,能不賠我已經謝天謝地了。」

「豈有此理!福州不是殿下的封地麼?」錢不離叫了起來。

朱群益傻看著錢不離,默然無語。

賈天祥在一邊衝著錢不離使了個眼色:「男爵,你先出去忙你的事吧,等我們需要的時候再叫你。」

朱群益知機的一邊行禮一邊退了出去。

看到朱群益離開了,賈天祥笑著對錢不離說道:「統領大人,您對我姬周國的國情還不是太瞭解,雖然封地是屬於個人的,但封地中的礦藏卻屬於國有。」

「就算是屬於國有,盧陵縣也不應該這麼窮困。」錢不離還是沒明白:「你的雪原金礦……」

賈天祥笑著打斷了錢不離的話:「我不是和您說過嗎?我和陛下有密約,您用我的標準來衡量別人,您可就錯了。」

「這樣啊……」錢不離沉吟了一下:「我還有件事不明白,福州是殿下的封地,可是在福州境內為什麼還有那麼多其他貴族的封地?」剛才錢不離在看縣志的時候,發現盧陵縣內共有十七個貴族世家,雖然他們爵位最高的也只是個男爵,但他們佔有的土地總和已經超過了盧陵縣土地的四分之一,這是錢不離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的!想想就頭疼,今後試行各種政事改革的時候,會引發各種各樣的阻力,貴族與貴族之間都是互相通氣的,牽一髮而動全身,





第八十二章 密林

賈天祥的神情變得有些尷尬起來:「這個……這個問題就有些複雜了,嗯……你知道,姬周國不論男女,都有資格繼承上一代的爵位,如果不是犯了大罪的話,爵位是不會被剝奪的。所以從開國以來,姬周國的貴族不但沒有減少,相反,每一代帝王都會分封一些新晉貴族,積累下來……」

「積累下來,貴族越來越多,土地越來越少!」錢不離理解的點點頭,轉向姬勝情:「既然土地都不夠分了,你怎麼能得到這麼大的封地呢?」

姬勝情道:「我和貴族們不一樣,我只是暫時擁有這塊封地,等到新的君主登位之後,我就要回到皇城去生活,這塊封地也不再屬於我了。」

「這是為了防止各親王產生不軌之心吧?不過……這也太狠了點,要麼就坐上王座,要麼就變得一錢不值啊!」錢不離皺起了眉頭。

「正是這樣,所以姬周國開國以來沒發生過大的內亂。」賈天祥歎道:「做為公主還可以嫁給相應的貴族,安享下半生,但王子們的下場都很淒涼。」

錢不離心中一動,他從賈天祥的話中聽出了話外音,如果現任的國王姬若發真的死了,王后可以炮製出所謂的遺命把姬勝烈扶上王座,用不了多長時間,初步穩定了局勢的姬勝烈就會下令讓姬勝情放棄自己的封地,返回皇城。

換句話說,姬若發能活多長時間,他們就有多長的準備時間,想到這裡,錢不離苦笑起來,他相信自己的判斷,如果姬若發身體無恙的話,王后和內閣絕不敢搞出這麼樣一個大陰謀,用姬勝情的性命為餌,為他們自己換取功勞。

看樣子已經沒有別的出路了,能拖一時就拖一時,實在拖不下去那只好翻臉動手了!不過對自己能不能成為最後的勝利者,錢不離沒有一絲把握,他腦海中甚至出現過棄位而逃的念頭,但這念頭只是一閃,就被錢不離強自壓了下去。

錢不離是個有責任感的人,如果是初來的異界的時候,他倒能做出這種事,但是現在,背負著眾人希望的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尤其是在姬勝情那純淨的雙眼凝視下,錢不離為自己居然產生了逃走的念頭而羞愧。

就在錢不離臉色變幻莫定的時候,他感覺到一隻柔軟的小手拉住了自己的手,旋即聽到姬勝情的聲音:「不離,你處罰那個縣主處罰得太輕了!」姬勝情噘起了小嘴,與其說她在抱怨, 不如說她是撒嬌樣發小脾氣。

錢不離抬起頭,發現賈天祥不知道何時已經離開,他笑了笑,柔聲勸解道:「你知不知道福州有多大?十三個縣、四個城,我上哪裡找那麼多人去管理這些地方?而且朱群益這個縣主還有些良心,給他一個機會,他會拚命努力的。」

「那……那就這麼算了?我不高興!」姬勝情不依的晃動了幾下錢不離的胳膊。

「意氣用事對為將者、為政者來說都是大忌,你這個未來的國王可要注意了!」錢不離笑著捏了一下姬勝情的鼻子:「就算是殺了他,也不過是給我們出一口氣而已,如果逼著他為我們賣命,讓他給我們賺多多的錢,讓他給我們送來多多的糧食,是不是更合適一點?」

「好吧,我聽你的。」姬勝情本來就是想證明一下自己在錢不離心中的重要性,聽了錢不離的勸解,她馬上開心的鬆口了。

一頓午餐就在錢不離和姬勝情親密的說笑中吃完了,飯後,錢不離只帶著自己的親衛和孟鐵頭幾人,馳出盧陵縣城,繞過軍營,直奔軍營東側十幾里遠的一處密林。

程達幾個親衛如墮霧中,不過沒有人敢問什麼,更沒有人違抗錢不離的命令,他們合力砍倒了一棵不大不小的樹,然後對著天上射出了三支響箭。

這一切做完,錢不離托口自己有些疲累,坐在樹墩上休息了一會,接著又說自己餓了,讓土族士兵少山給自己抓幾隻野物回來。誰知少山走了不大一會,錢不離卻突然起身,躍上了戰馬,向來路上馳去,渾然忘了自己派出去的那個叫少山的土族士兵。

程達有心提醒,突然發現孟鐵頭的神色很平靜,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程達心有所悟,把自己的提醒又嚥了回去。

就在錢不離帶著親衛們離開不長時間,一個衣衫襤褸的人鬼鬼祟祟的從密林中鑽了出來,他一眼看到了被放倒的樹,臉上露出了喜色,就在他剛要向前跑去的時候,前方的樹葉發出了撲簌簌的響聲,緊接著一個士兵從樹上跳了下來,正是少山。

那衣衫襤褸的人反應很快,身體一頓,反手就抽出了自己的長劍,別看他的衣服很破,但劍絕對是一把好劍,寒光閃閃的劍脊上蒸騰著讓人畏懼的殺氣。

少山在地上打了個滾,翻身站起,也拔出了自己的長劍,可惜他的動作和對方相比就顯得可笑多了,這也怪不得少山,他以前只摸過砍柴刀,長劍是他昨天才佩帶上的,還沒時間經受過步戰訓練,動作自然無法和對方相比。

那衣衫襤褸的人臉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當兵的時間長了眼力自然就高,俗話說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只看對方持劍如持棒的架勢,他就知道對方是個菜鳥。

「小姐!」那衣衫襤褸的人冷冷的說道。

「鴨子!」少山也察覺到自己架勢的可笑,連忙學著對方的樣子重新站好:「電腦!」

「主板!」那衣衫襤褸的人鬆了口氣,長劍回鞘:「是統領大人讓你來的?」

「是的。」少山也學樣長劍歸鞘,誰知這種動作是不能學的,人家可以不用眼睛看就能憑感覺做到,他不用眼睛看的後果就是在自己手上劃出了一條傷口。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3 08:07 AM

第八十三章 孫仲德的決心

那衣衫襤褸的人強忍著笑意:「我叫路建平,統領大人交代什麼話了嗎?」

少山臉漲得通紅,顧不上收拾自己的傷口,結結巴巴的回答道:「我叫少山,統領大人讓我聽孫大人的號令做事。」

路建平聽到少山說出『孫大人』三個字,最後的一絲警惕心也消除了:「好吧,你跟我走,孫大人正等著我回稟呢。」說完,路建平走到樹墩處,左右觀察了一會,摳下一塊樹皮,從裡面的縫隙裡取出了一個紙團。

此時正在遠去的錢不離突然勒住了戰馬,回頭望去,眼中帶著幾分希翼還有幾分不放心,那幾個遠遠超出這個世界理解範疇的暗號自然是出自錢不離的手筆。

錢不離不放心的是孫仲德的才能,他到底能不能擔負起那個重任?雖然人要在挫折中才能成長,但如果挫折過於重大,必然會牽扯到錢不離的全盤計劃!可惜錢不離最後還是不得不用孫仲德,杜兵、王瑞和任帥他不能放出去,這三個人是錢不離可以安坐在中軍裡運籌帷幄的基本保障,他一個也離不開。

×; ×; ×;

孫仲德接過了路建平遞過來的紙團,輕輕打開,紙上沒有字,只畫著交叉在一起的兩把劍。孫仲德歎了口氣,把紙揉碎:「統領大人命令我們開始行動了。」

圍在孫仲德身邊的,是三個和路建平一樣衣衫襤褸的人,他們都是錢不離原來的親衛,聽到孫仲德的話,他們相互交換了一下眼色,眼中帶著猶疑。

「你們忘了大人囑咐你們的話了嗎?」孫仲德提高了聲音:「我說句實在話,我也不懂大人為什麼讓我們做這種事,但是我記得大人說過,他已經把殿下的未來交付在我們手中!我們的肩膀上更是背負著全軍的希望!!你們誰想當逃兵?誰敢??」

幾個親衛的神色慢慢變得堅定起來,軍人之所以能浴血奮戰,不就是為了自己的責任嗎!?

「我知道我孫仲德會在不久之後承受罵名,你們也一樣,大人讓我挑選你們,正是因為我們都沒有家小、沒有拖累!不過大人曾經對我保證過,事後一定會給我們一個清白!看你們猶豫不決的樣子,難道是在懷疑統領大人的諾言嗎?」

「我們沒有!」幾個親衛不約而同的大聲叫了起來。

「那好,懷疑統領大人的,願意去哪裡就去哪裡吧,人各有志,我不強求,相信大人的跟我走!」說完,孫仲德大步向前走去。

幾個親衛沒有一個人猶豫,都跟在了孫仲德後面,少山連忙湊了過來,跟在隊伍的最後面。

走了一會,少山實在憋不住了,輕輕拉了拉路建平的衣角:「大……大哥,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在這五個人裡,他只認識路建平,也只能找路建平說話。

走在最前面的孫仲德聽到了少山的問話,冷冷吐出了三個字:「去殺人。」

「殺……殺人?」少山不由自主的縮了一下脖子。

路建平回頭笑了笑:「沒錯,你怕不怕?」

「不怕!」少山不想被人小瞧,連忙挺起了自己的胸膛,大聲說道:「統領大人說過,這個世……大地上該殺的人有很多很多!」

孫仲德回頭看了少山一眼,點頭道:「說得好!有膽量!是我們的兄弟。」

少山呆了呆:「可……可我是土族人哪……」

「對軍人來說,在戰場上不是兄弟,就是敵人。」孫仲德笑了起來:「我管你是哪族人,是兄弟就好!」

除了那幾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在一起時以外,少山從來沒有在其他人身上體味到這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他的眼眶不禁濕潤起來,心中滿是感激。

路建平則在一邊擠了擠眼睛:「小子,那叫世界!還大地呢……你沒念過書麼?」

少山的好心情當即就被打亂了,他不滿的回道:「我是土族人,哪裡能像你們一樣有機會唸書!我能明白統領大人的意思就行了唄,你亂挑什麼毛病!」

「喲哈,還是個刺頭呢?」路建平大笑起來:「我說刺頭啊,今天有空的時候我教教你劍法吧,你拿劍的姿勢真是太可笑了,像拿著棒子一樣,你以為你在逗狗呢?那是劍,是用來殺人的!」

「你才在逗狗!」少山臉紅脖子粗的爭辯道:「我叫少山,我不叫刺頭!」

老兵不調侃新兵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少山表現得越生氣路建平就越高興:「哈哈……刺頭生氣了。」

「我叫少山!!」

前面幾個親衛一直在憋著笑聽路建平和少山鬥嘴,其中一個叫劉震強的親衛看到少山氣得不行,連忙接話道:「行了,你別欺負人小孩子。」劉震強已經三十多歲,而少山看起來剛滿二十的樣子,叫一聲小孩子也不算托大。

「嘖嘖,咱們的震強大哥別的都好,就是太喜歡憐香惜玉了,不過……大哥您老花眼了吧?少山可是個小爺們!」路建平隨即把矛頭指向了劉震強:「要不然……您是憋著了?」

路建平的話把其餘的親衛一起逗笑了,連前面的孫仲德也笑了起來。

「我操!」老兵就是老兵,出口不凡:「你小子有種別跑,讓我來憐惜你一下!」

「不跑那叫傻子!」路建平跑得飛快,不過依然有時間還嘴。

「行了,都省點力氣吧。」孫仲德叫住了劉震強:「我們要走的路還長著呢!」

「頭,我們這是要去哪?」另一個叫楊飛俊的親衛問道,經過這麼一鬧,眾人心中的沉重感都消散了不少,大家逐漸變得輕鬆起來。

「去該去的地方。」孫仲德整出了一句『名言』。


第八十四章 貴族的反應

三天之後,姬勝情和賈天祥帶著近千人的步兵大隊南下福州府,錢不離則帶著杜兵、王瑞和任帥留守盧陵。雖然姬勝情百般不願,但形勢使然,她還是不得不離開錢不離。

按照錢不離的戰略構想,盧陵縣是最重要的戰略要地,如果真的發生了戰事,他就會用預計中招收的土族軍隊在南嶺中不斷的騷擾偷襲自己的對手,這是第一道防線;等到敵軍通過棧道,那麼座落在南嶺近處、不大也不小的盧陵平原將成為決戰之地,只要土族軍隊成功騷擾打擊了敵軍,錢不離相信可以在決戰中打敗對手;如果騷擾得不成功或者敵軍勢大,那麼在平原上展開一場旨在消耗對手實力的阻擊戰後,錢不離會帶軍隊後撤到此起彼伏的丘陵中,展開游擊戰,在運動中尋找機會殲滅敵軍的有生力量。

從偉大領袖的經歷中領悟出些許游擊神髓的錢不離有這個自信,只要不是雙方實力相差過於懸殊,他不懼怕任何對手!

也正是由於這點,從一開始,錢不離就把盧陵縣城當做了棄地,游擊戰第一要素就是不能死守、靈活機動,所以錢不離早早就把盧陵縣官庫中的錢財收刮一空,交由賈天祥帶到福州府去,只留下了糧草,至於應當上交內閣的賦稅……都見鬼去吧!等到了年底的時候,盧陵縣早就變得戰火紛飛了!

送別了姬勝情和賈天祥,錢不離回到軍營之後,當即就下令開始他策劃已久的魔鬼訓練,不管是騎兵還是步兵,都必須參加他的訓練!其中最讓士兵們叫苦連天的,就是所謂的負重越野,這個世界的士兵們無法理解他們為什麼要背著石頭象傻子一樣、到處跑來跑去的,不過錢不離的威望已經深入人心了,全軍上下沒有一個人敢違抗、置疑錢不離的命令。

孟鐵頭、孟吉、阮虎娃也被錢不離派了出去,去附近的村莊遊走,招收那些對現實不滿而又身強力壯的土族年輕人,雖然錢不離要走的是精兵路線,但只有三千人還是遠遠不夠的。

而在某個有心人的策劃下,一個謠言正在福州流傳開來,現在的王子姬勝烈不是國王姬若發的親生兒子,而是王后與帝國上將尉遲風雲私通生下來的,他的本名叫尉遲勝烈……王后等幾個人勾結在一起,妄想毒死姬若發,竊取姬周國的江山!

什麼樣的謊言是最難拆穿的?那就是把真話和假話摻雜在一起說,謠言也是這樣!就算現在沒有人相信,可是一旦姬若發身死的消息傳了出來,那就不由人不相信了!

士兵們聽到這個謠言後,心中有些惶恐不安,下級將官們連忙把謠言稟報上去,不過錢不離聽過稟報之後,只是淡淡一笑,沒有做任何處置,拖來拖去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盧陵縣各個大小貴族的反應比較激烈,他們甚至聯合派出代表,給朱群益施加壓力,要求朱群益迅速查出四處造謠的人,扼殺污蔑王室的謠言,要不然他們就要上報內閣。

朱群益不敢獨斷,找到錢不離,想讓錢不離下追查謠言來源的命令,結果卻被錢不離一頓臭罵給趕走了,朱群益灰溜溜回到盧陵縣城之後,心有所悟,也來了一個『拖』字決,借口自己已經不是縣主,要求那些貴族去找錢不離商議。

盧陵縣內共有十七個貴族世家,當然,被分封到這種偏遠地方的都是不起眼的小貴族,其中有五個男爵,其餘的都是爵士。除去六家只想安安穩穩過自己小日子的貴族外,一共有十一個貴族聯合起來找到了錢不離的軍營。

準確的說,這是一場羊與狼的對峙,人的腦力是無法按照人數來疊加的。錢不離先是故意把那十一個貴族在軍營外晾了半天,等他們等得不耐煩的時候,才派人把他們請到了帥帳。

面對著貴族們的慷慨陳詞,錢不離和對方一樣義憤,雖然有一個男爵因為等得太久,在態度上表現得對錢不離很不滿意,但最後錢不離還是很大方的沒有計較。

在帥帳中,錢不離當場決定,這種污蔑王室的謠言是絕對不能容忍的,他要派出軍隊去捕抓所有的可疑分子!同時錢不離要求貴族們也和他攜手合作,不但要派出家丁協助大搜捕,還要四下放出耳目,謹防因大搜捕可能發生的民變。

貴族們心中大喜,連忙答應了錢不離的要求,這可是一個好機會!往日裡他們那貪婪的手絕不能伸出自己的封地,在封地內,打人也好、殺人也好、強搶也罷,只要他們能找出一個理由,上報給官府,官府的主事人是沒有資格追究貴族責任的;但如果他們在封地外抓人打人,那可就觸犯了姬周國的律法,事情鬧大了他們的爵位都未必能保得住。

這是姬周國開國君主制訂的律法,本意是為了調和特權階級和平民階級之間的矛盾,如果那個貴族的行為過於窮兇惡極了,他封地內的平民就可以逃出封地,換一個地方繼續生活,這條律法迫使貴族們為了保證自己的賦稅來源,往往要用寬厚的規定、仁慈的姿態來吸引平民到他的封地定居。

不過姬周國的開國君主忘了一件事,任何東西浸泡在時間的長河中都會發酵的!大大小小的貴族都有自己的奴隸,時間越長,家生的奴隸就越多,等到了二百年前,貴族們不約而同的開始了驅逐封地內平民的運動,雖然平民是廉價勞動力,但奴隸們更廉價。

貴族們面露喜色,匆匆和錢不離商定了一些細節之後,一窩蜂的離開了軍營,所謂的搜捕可疑分子,正是他們敲詐勒索的好機會!貴族們都心急的回去佈置,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錢不離嘴角露出的一絲獰笑。



第八十五章 房管家的叱吒風雲

竹林鎮是周圍幾十里之內最大的鎮子了,附近的姬周國平民和土族人總是喜歡來竹林鎮交易一些生活用品,雖然去盧陵縣縣城能賣到更好的價錢,但路途遙遠不說,多賺的那點差價還不夠交納進城稅的,所以竹林鎮成了他們最好的選擇。

絕大多數窮人都有一個無奈的生活習慣,那就是起早貪黑,不這樣辛苦他們就沒辦法養活他們的家小,當天濛濛亮的時候,竹林鎮的地攤已經初具規模了,地攤擺成兩條長龍,一眼看不到尾。

與都市中的集會不同,這裡看不到讓人玩耍的雜物,都是必備的生活用品,吃完一頓愁下頓的人怎麼能有閒心去搞那些小玩意呢?近乎一半的地攤上都擺著幾隻野兔、野雞之類不起眼的野物,不過也有讓人眼睛一亮的地方,在西北角,幾個土族的大漢正趾高氣揚的炫耀著身前的一隻金錢豹,他們人人帶傷,顯然弄死了這隻金錢豹讓他們付出了一定的代價,其間也不知道有多少凶險。

紅日初升,竹林鎮地攤的兩頭突然發生了一陣騷亂,緊接著一群氣勢洶洶、手持著各種武器的漢子們從兩邊衝了上來。善良的窮人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就在昨夜,房家、林家、水家這三家往日關係密切的男爵已經商量妥當,搶在別人之前,先包抄竹林鎮!對這個竹林鎮,他們已經眼紅很久了!

擺地攤的人們當時就是一陣大亂,往日他們在這裡擺攤,除了交納很少的賦稅之外,從沒有貴族來騷擾過,此刻見勢不妙,大家紛紛拿起了自己的東西四散奔逃。

「都別動!奉統領大人之命抓拿叛黨,有妄動者格殺勿論!」一個尖細的聲音響了起來,同時兩個大漢揮舞著長劍衝過去,一個大漢揮劍砍倒了一個呆立在原地的中年土族人,另一個大漢則追到一個挎著野果小籃倉惶奔逃的女人身後,一劍就劈在那女人的大腿上。

淒厲的慘叫聲把人們都震住了,人們不知所措的呆立在原地。

「奉統領大人之命抓拿叛黨,有妄動者格殺勿論!不想死的都給我回原地坐好,馬上!!」那個尖細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這些窮人們並不知道『統領大人』是什麼東西,但他們知道,如果不回原地,下一個被砍的就可能是他們!一陣忙亂之後,人們紛紛回到了原地,該坐的坐下,該站的站著,不是要抓叛黨麼?自己什麼壞事也沒做,反正抓不到自己頭上來。

房管家大搖大擺的走了上來,他的身後跟著五十多個家丁,這種敗壞名聲的事,身份尊貴的貴族老爺們自然是不屑去做的,正好給了他房管家一個『叱吒風雲』的機會!

房管家見周圍的人已經都被嚇住了,滿意之餘又想起了男爵大人的交代,這一次他們房家負責西邊,林家負責東邊,而水家負責堵住竹林鎮的兩邊,但他們房家和林家都要拿出三分之一的東西給水家,所以手腳一定要快,別讓林家佔了便宜。

房管家有些焦急起來,搶得多他得的賞錢自然也會多,他的眼睛一掃,正好看到了一頭毛色發亮的水牛,雖然房家已經有了四十三頭牛,但是房管家相信男爵大人絕不會介意自己的牛群變成四十四條!

「來人,把那頭牛牽過來,我查看一下有沒有叛黨的記號。」房管家一揮手,幾個大漢就直奔著那水牛走去。

「幾位大爺,這牛是給娃他媽救命的啊。」水牛後面的一個老漢連忙站了出來,哀求道:「大爺……大爺……牛可不能……」

一個大漢不耐煩的揮出一拳,正好擊打在老漢的臉上:「老東西,滾開!」

那老漢一頭栽倒在地上,但他旋即掙扎著探起身抱住了水牛的後腿:「大爺……你們行行好吧……」

「老東西,想死!」一個大漢伸出腳,重重的跺在那老漢的小腿上,喀嚓一聲,當時就把那老漢的小腿踩斷了。

老漢發出了亢長的慘叫聲,不過他的雙手依然沒有放開牛的後腿,一頭牛對一個貴族來說,不過是自己牛群多了一個數字而已,但是對那老漢來說,牛是賣來救命的。

「你們憑什麼搶人家的牛?」隨著一聲大喝,幾個土族漢子從一個角落裡站了出來。

這幾個家丁做得太過分了,引發了人們的怒火,人在義憤中,缺少的就是勇氣,這幾個土族漢子一帶頭,人們紛紛隨聲附和起來,年輕些的乾脆就抄起了身邊的扁擔、石頭,大有動手的意思。

「鄉民們,你們不要誤會!」房管家連忙高喊了一聲:「我們奉統領大人之命,來抓拿叛黨,希望你們冷靜些,不要被有心人利用。」

「誰利用人,我們是被你們逼的!」一個土族漢子叫了起來:「水牛也是叛黨嗎?什麼統領大人,我呸!」

「原來你就是叛黨啊!」房管家的臉上露出了陰笑:「居然敢當眾辱罵統領大人,來人啊,給我抓住他們!!」房管家根本就不怕這些烏合之眾,手持扁擔、石頭怎麼能是長劍、強弓的對手?他剛才說軟話只是擔心殺人太多不好交代,現在沒有問題了,這些土族人當眾辱罵統領大人,難找的好借口啊!

家丁們挺著寒光閃閃的長劍,向那幾個土族大漢逼了過去,剩下的家丁拉開了長弓,箭頭指向了對面的人群。

平民們和土族人何嘗見過這種架勢,除了十幾個年輕人抓緊了手中的扁擔和石頭外,大多數人都不約而同選擇了向後退去,而那幾個土族大漢眼中也露出了悔意,不過他們現在想退也來不及了。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3 08:08 AM

第八十六章 叛黨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西面突然傳來了一陣響亮的馬蹄聲,房管家驚訝的向後看去,只見一支衣甲鮮明的騎兵小隊正飛馳而來,轉眼之間就衝到了近前。為首的將官並沒有穿戴著鎧甲,身上是一件很普通的白色長袍,神情雍容隨和,不過他有一雙非常罕見的銀白色長眉,如利劍般向上挑起,給這個人憑添了幾分英氣。

竹林鎮的人們心都涼了,只那五十多個手持長劍長弓的家丁已經帶給了他們很大的壓力,再加上這支騎兵隊……有一些膽小的婦人禁不住發出了輕微的抽泣聲。

房管家眼神很尖,他看清來人身上沒有佩帶象徵著地位的勳章,心下鬆了口氣,不過此時他也不想另起風波,連忙陪著笑迎了上去:「大人,你們這是……」

錢不離勒住了戰馬,環視一圈,一眼就看到了倒在血泊之中的一男一女,還有那抱著水牛的後腿號啕大哭的老漢,隨後錢不離收回自己的目光,盯在了房管家身上:「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房管家一愣,陪笑道:「大人,我們是奉天威軍統領大人之令,來這裡搜捕叛黨的,難道統領大人沒交代過你們?」

那幾個土族漢子憤怒的叫喊起來:「搜捕叛黨和我們的水牛有什麼關係?」

「是啊,你們簡直就是強盜!」

竹林鎮的人們發現這支軍隊和家丁並不是一夥的,心中燃起了希望,紛紛應和起來。

「混帳!!」房管家尖喝一聲,鎮住了吵雜的人群,隨後他又轉向錢不離:「大人,不要聽刁民們胡說,他們剛才在大庭廣眾之下辱罵統領大人,我們可都聽得明明白白!」

「哦?是這樣麼?」錢不離淡淡的應了一聲:「是誰?」

「就是他們!」房管家用手一指那幾個土族大漢,尖聲說道:「他們肯定就是叛黨!」

那幾個土族大漢的臉色變得慘白,互相對視了一眼,有的默默摘下製作粗糙的短弓,有的拿出了用竹子做成的竹槍。沒有人甘心束手待斃的,兔子急了尚且也會咬人,拼了吧!幾個土族大漢絕望的眼神中浮現出幾縷瘋狂。

「他們的事等一會再說,先說說你們吧。」錢不離的眼光又轉回到房管家身上:「回答我,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我……我不是說了嗎?我們奉統領大人之命搜捕叛黨!」房管家呆呆的看著錢不離:「你們……你們不是天威軍?」

「真是信口雌黃!我正是天威軍的統領錢不離!!」錢不離眼中露出了殺氣:「我怎麼不記得我曾經下過你說的這道命令?!」

房管家頭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大……統……統領大人,這是……這是男爵大人說的啊!」

「又在說謊!男爵會不知道姬周國的律法,讓你們出來搶掠麼?」錢不離冷笑一聲:「搜捕叛黨?我看你們才是叛黨!」

房家的家丁們已過慣了作威作福的日子,只要不觸怒老爺的家人和管家,他們就是天,那些賤民們哪個敢衝撞他們?軍隊他們也不怕,上面還有老爺給他們做主呢!房管家身邊一個手持長弓的家丁看到雙方好像談崩了,冒失的做了一個舉動,他竟然轉過身用長弓瞄準錢不離,這可就犯了大忌,只聽一聲弦響,那個家丁打著旋向後栽去,一支雕翎箭奇準無比的射進了他的眼眶,他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就栽倒在地上。

程達收回長弓,向前一步護在了錢不離身邊,別的親衛也跟了上來,而騎兵隊的士兵則挺起刺槍,擺出了一副要衝鋒的架勢。

房家的家丁們見到自己的同伴被殺了,他們不但不怕,還滿面猙獰的逼了上來,往日裡也有人敢和他們對抗,沒什麼意外的,砍死就是!

房管家見過世面,對面那個將軍可是天威軍的統領大人啊!真的衝突起來,不要說他們,就是男爵大人也會被牽累進來的。房管家大聲嘶叫起來:「放下武器,都放下武器,不要亂動!!」

「呵呵……真是一群不知道死活的東西!」看到家丁們向自己逼過來,錢不離不怒反笑,眼中寒光連閃,他的手握在了劍柄上。

「放下!都他媽給我放下!!」房管家快急瘋了,他衝到家丁裡面左撕右打,兩隻腳也東踢一腳、西踹一下的,拚命阻止家丁們給房家帶來毀滅性的大災難。

有些心眼靈活的家丁看到房管家的臉都急綠了,這是往日絕對沒有的情景,他們領悟到很可能惹上了惹不起的人,不由膽怯的扔掉了手中的武器。還有些家丁猶豫不決,但此刻騎兵隊已經緩緩迎了上來,整齊的槍林上閃動著死亡的寒光,無形的壓力逼使那些猶豫不決的家丁也扔掉了手中的武器。

「跪者免死!」錢不離冷冷的說道。

房管家帶頭跪了下來,陪出笑臉,不過他現在的臉色青中帶綠,臉上的肌肉還在顫抖著,笑得非常難看:「大人……他們都是沒見過世面的賤貨,您不要和他們一般見識!」

「沒見過世面就可以謀刺本統領麼?」錢不離把所謂的『謀刺』罪名牢牢栽在對方身上。

「誤會……誤會啊大人!」房管家除了叫屈之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大人,我們真是受男爵大人命令,來搜捕叛黨的!」

「有什麼誤會到我的軍營再說個明白吧!」錢不離翻身下馬:「我會把男爵也請來的,如果真是他的命令,那麼我可以饒恕你們!」

房家的家丁們臉色輕鬆起來,這本來就是男爵大人的命令,與他們無關!不過房管家的臉色卻更加難看了,他聽出了錢不離話中的潛意,這位大人的意思是……


第八十七章 漩渦

程達幾個親衛也跳下了戰馬,護在錢不離身邊,此時此地可千萬不能大意,誰知道會不會從什麼地方射出一支冷箭呢!

「王成均。」錢不離轉身喝道。

「末將在。」騎兵隊的小隊長連忙催馬馳出了隊列。

「你把他們押解回軍營去,如果有人敢逃跑,就地處死!」

「遵命!」王成均轉身指向房管家:「你們都起來吧,跟我走!」

房管家依然呆呆的跪在地上,思考著錢不離的話,但他身邊的家丁們紛紛站了起來,錢不離的話帶給他們一個錯覺,只要他們的老爺到了,那就沒他們什麼事了,何必在這裡和那些凶神惡煞般的騎兵們對抗呢?

王成均帶著七、八個騎兵在前面開路,家丁們順從的跟在了騎兵的後面,房管家仍然呆跪著,直到一個騎兵不耐煩了,用刺槍在他的屁股上頂了一下,房管家才如夢初醒,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的跟上了隊伍。

竹林鎮的人們都把目光集中到了錢不離臉上,盯著這個帶給他們意外驚喜得將軍,那幾個土族大漢眼中滿是感激,不過又顧慮自己身份的低賤,不敢貿然上前。

錢不離環視了一圈,向躺在地上的老漢走去,那老漢本以為沒事了,此刻見錢不離走來,不禁又抱住了水牛的後腿,緊張的說道:「牛……這是我的牛!」那老漢這一動,又牽扯到了小腿上的斷骨,不由慘叫了一聲。

「不要怕,老人家,我知道這是你的牛,只要有我在,沒有人敢搶的。」錢不離一邊說著一邊彎下腰,從口袋裡掏出幾枚銀幣,放在了老漢身邊:「把你的牛牽回去吧,用這些錢去看傷,農家沒有牛還怎麼過日子。」錢不離本想看看那老漢的傷勢,不過他知道自己那兩下子治個脫臼還算湊合,對骨折他也無能為力,而且還擔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那老漢看著身邊的銀幣,整個人都傻住了,對他來說,一個國王和一個將軍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都是他想像中的極至,平生最光彩的事情就是和鎮長說過兩句話的老漢怎麼也不敢想像,一個將軍會走過來安慰他,還給他留下了一筆錢,讓他去看傷。

錢不離直起身掃視著人群:「這裡有沒有會看傷的?」

一個背著竹簍的人站了出來,怯怯的說道:「大……大人,我會看。」

錢不離看了一眼他的竹簍,發現裡面裝著各種各種的草葉、草根,裡面別的他不認識,有一種治療蛇毒的七葉一枝花的草藥錢不離可見過,看樣子這個人確實是個醫生。錢不離點了點頭:「這位老人家就交給你了。」說完,錢不離抬手扔給了那醫生一枚銀幣。

那醫生接過銀幣,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銀幣放到了口袋裡,然後走到老漢身前,俯下身,撕開了老漢的褲腳,觀察起傷勢來。

錢不離轉身大步走到那幾個土族壯漢身前,目光一一從他們臉上掃過:「你們罵過我?」

「是的……大人。」為首的壯漢頓了一下回道,也真難為他們了,如果換成奸猾的人,此刻是絕不敢承認的。

「為什麼要罵我?」錢不離一眼就看出這幾個漢子都很質樸,他有心調侃一下。

「我們……」幾個土族大漢又羞又愧,憋得滿臉通紅,可又說不出完整的句子來。

「你們罵我什麼了?」這話問得更刁鑽。

幾個土族大漢對視了一眼,為首的人總算是憋出了一句話:「我們……忘了。」他們確實忘了說的是什麼,當時不過是一時氣憤,罵出口回頭就忘記了。

「忘了?忘了你們也有罪!」錢不離指向他們身後:「那隻金錢豹是你們打死的?」

「是的,大人。」

「正好,你們用那隻金錢豹來抵罪吧。」錢不離微笑道。

幾個土族大漢當時就驚慌起來,他們的腦筋可都是不會轉彎的,如果對方想明搶,他們寧願拚死抵抗也不願服軟,但錢不離沒有硬搶,而是和他們擺事實講道理,比起口才,這幾個土族大漢加在一起也絕不是錢不離的對手,何況他們還理虧在前。

「大人,求求你……把豹皮留給我們,別的我們不要了。」為首的土族大漢哀求道:「我妹妹要出嫁了,可她現在還沒有嫁妝,她正在盼著我給她帶些好東西回去呢。」

短短的交談,錢不離已經大概判斷出了這幾個土族人的本性,也就沒有必要繼續刁難人了:「你們想賣多少錢?」

為首的土族漢子愣了愣:「大人,十……十個銀幣。」

錢不離摸了摸自己身上,有金幣可以把玩誰願意帶著銀幣呢?少少幾枚銀幣已經都給了出去,剩下的都是金幣了,程達見狀連忙從自己身上找出來十枚銀幣,交到了錢不離手中。

「這些給你們,不過你們得把金錢豹給我送到軍營裡,嗯……我們的軍營在盧陵縣縣城,能做到麼?」錢不離把銀幣遞給了為首的土族漢子,其實他買金錢豹是假,買這幾個土族壯漢是真,只要到了軍營,錢不離就會讓孟鐵頭勸解他們留下。

為首的土族壯漢感激的衝著錢不離笑一笑,小心揣好銀幣:「大人,您放心吧,中午的時候我們就會把豹子給您送去。」

「大人啊……」一聲刺耳的哭嚎突然響了起來,原來那被打斷了腿的老漢終於從癡迷中清醒過來:「您真是我們的……」話沒說完,那老漢就因為激動過度,頭一歪,昏迷了過去。

那個游醫連忙抓住了老漢的手腕,停了片刻,轉身對錢不離說道:「大人,他沒有什麼事,就是太激動了。」

「那就好。」錢不離吐了口氣,疾步走回自己的戰馬旁,翻身上馬,就在竹林鎮的東面,也隱隱傳來了喊殺聲,錢不離知道,那是杜兵在抓捕林家的家丁!當然,圍在竹林鎮兩側的水家家丁也別想逃出去,為了做到全殲,錢不離整整派出了四支步兵小隊分堵在兩側!盧陵縣遲早會成為戰場,所以錢不離必須要最大限度弱化貴族的實力,本來己方就占弱勢,如果在後翼還潛伏著不確定因素的話,這仗打起來就更難了。

竹林鎮的人們看到錢不離要走,不約而同的圍了上來,他們可不是和房家的家丁一樣想傷害錢不離,而是因為不捨。在他們那如蟲蟻般卑微的經歷中,何曾見過象錢不離這樣為他們做主的大官?錢不離剛才安慰的不只是一個受傷的老漢,同時也安慰了成千上百顆飽經苦難的心。

不過錢不離卻不想繼續在這裡呆下去了,雖然百姓們的目光是那麼的感激、炙熱,但這種目光卻讓錢不離更難受。自家人知自家事,實際上隱藏在幕後的推動者正是他錢不離啊!

錢不離掃了一眼人群,不管心中的愧意有多麼深,這個計劃也必須要進行下去,凡人中有幾個人能意識到,在戰爭陰雲的籠罩下,本就充斥著無盡的陰謀,沒有陰謀相呼應就很難奪得勝利!不過……這個世界的階級傾扎過於殘酷了,讓我錢不離在戰後還你們一個朗朗乾坤吧!

這也是我唯一能為你們做到的事情了……錢不離在心中暗自許下了一個諾言,撥轉戰馬,向遠處飛馳而去,程達等一眾親衛緊緊跟在錢不離的身後,原地只留下那些戀戀不捨而又沉默的人們遙望著遠方。

※ ※ ※

天色將近中午的時候,錢不離才回到自己的軍營,偌大一個營地,幾乎都被錢不離調空了人手,只有三十多個步兵在營地中來回巡查。要趁火打劫的貴族一共有十一家,雖然房家、林家和水家是其中的大頭,而且錢不離根據他們的地理位置和相互間的聯絡走向,判斷出他們盯準了竹林鎮,但其餘的貴族也不能不防。

幸好錢不離通曉人性的薄弱要點,而盧陵縣相當貧困,貿易點和大的居住點只有那麼幾個,只要把竹林鎮護住,別的地方讓各個騎兵小隊往來奔襲就可以完成計劃了。

錢不離回到軍營之後不長時間,押送俘虜的隊伍也陸陸續續回到了軍營,錢不離在中軍營地的後面特意為俘虜們騰出了一塊地方,這些人可都是有大用處的。

走到自己的帥帳前,錢不離驚訝的看到賀子城和四個士兵正等待著自己,那四個士兵是錢不離派去的,名義上是保證賀子城的安全,而實際上的含義大家都知道。

「找我有事?想通了麼?」錢不離懶洋洋的掀起門簾,走進了帥帳。

賀子城緊隨錢不離身後也走進了帥帳,他先凝視了錢不離一會,才冷笑一聲:「統領大人真是好狠辣的毒計!」

「哦?」錢不離一愣,隨即揮揮手,示意程達等人退到帳外:「你這是什麼意思?」

「還用我說嗎?」賀子城覺得只是一聲冷笑無法表達自己的心情,索性放聲大笑起來。

「我想不出有什麼事情值得你這麼高興的,你充其量也不過是個後知後覺而已,如果你能在事先就察覺到我想做什麼,這樣才值得我尊重。」話說到這個份上,錢不離也不想遮掩了,他搖晃了一下身子,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再說……你現在也未必能看穿我的全盤計劃!」

「為自己的奸詐而洋洋自得的那是小人!」賀子城毫不客氣的頂了回來:「請您注意您自己的身份,您是個軍人,是天威軍的統領!」

「那麼……在你心目中什麼樣的軍人才是好軍人?」錢不離微笑起來:「頭腦簡單、只知道衝鋒陷陣,而回頭卻被你們這群政客玩弄於股掌之上的就是好軍人麼?」

「您不要再狡辯了,您的毒計讓魔鬼也要自慚形穢!」賀子城眼中露出了輕蔑的神色:「據我所知,軍人最重要的品質就是正直,請問統領大人,您是一個正直的人嗎?」

「這個說法我好像聽說過。」錢不離煞有其事的皺起眉頭想了一會:「我想起來了,軍人最重要的品質就是正直,而政客最重要的品質就是誠實,看你這理直氣壯質問我的樣子,你一定是個非常誠實的人了?是這樣麼?」

賀子城的臉馬上就紅了起來,從開始他們父子兩人幫助姬勝烈算起,暗中扣留前往雪原城的車隊,接著又扣留王瑞派出去的士兵,暗地裡支援札木合輜重,試圖勸降杜兵,這些都和誠實是格格不入的。

「我們未來的伯爵大人,你的臉色有些不正常呀!」錢不離忍笑看著賀子城:「你的批評讓我想起了什麼呢……一隻烏鴉在嘲笑另一隻烏鴉的羽毛比它黑?人哪……都是這樣的,總喜歡挑別人身上的毛病,卻看不清自己。」

對錢不離的冷嘲熱諷,賀子城無話反擊,畢竟那些事情他確實做過。

「讓我來下個精確的判定吧。」錢不離收起了笑容:「其實對政客來講,最重要的東西是虛偽,像你一樣。」

「笑話!」賀子城總算抓到點東西:「那麼對軍人來講最重要的東西就是心狠手辣了?!像您一樣的心狠手辣?」

「不,你錯了。」錢不離並沒有生氣:「我瞭解政客,而你卻不瞭解軍人,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東西就是勝利,一個接一個的勝利。」

「您認為您真的會一直勝利下去嗎?天……您是在和帝國上將尉遲風雲對抗!」賀子城譏諷的說道:「一個雞蛋和一塊石頭,每個人都知道它們哪個才更堅硬!」

「你這麼說就犯了輕視對手的錯誤!」錢不離一本正經的回道:「雖然尉遲風雲年邁無能,不會有太大的做為,但也不能用雞蛋來形容他,做為一個帝國上將,他身上總會有些讓人尊敬的地方!」

「您……您……」賀子城一時間被氣得張口結舌,他從來沒見過象錢不離這樣自以為是的人,一個是小小的統領,一個是帝國上將,誰是雞蛋誰是石頭還用明白說出來麼?!

「其實我們之間的爭議是沒有必要的。」錢不離歎了口氣:「時間可以解決所有的紛爭,你不需要等很久,我保證你可以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

賀子城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為我工作的事情考慮好了麼?別忘了你的利息是越欠越多的。」錢不離換了個話題。

賀子城沉吟了一下,苦笑起來:「統領大人,說句失禮的話,我甚至可以預見到您的下場,我真的沒有心情為您工作。」

「什麼下場,是失敗麼?」錢不離玩味的微笑著:「一個月前,札木合和你有相同的預見。」

這一句話正答到點子上,賀子城沉默了,錢不離的戰績明明白白擺在那裡,想反駁就要拿出些論證來,總不能空口白牙憑空亂說話吧!

「既然你沒想好,那麼你可以回去接著想。」錢不離揮揮手示意賀子城離開:「不過我的時間不多了,希望你能在近期給我一個回答。」

「好的,大人。」賀子城無可奈何的退了出去,他感覺好像有些不對勁,但一時想不出是哪裡錯了。

「這個傻孩子。」錢不離噗哧一聲笑出了聲,隨即又把目光盯在了沙盤中的盧陵平原上,騷擾戰只能消耗敵人的小部有生力量,能大量殺傷對手的還是在盧陵平原展開的阻擊戰,怎麼樣才能更多的殺傷對手而又能減少己方的傷亡,這個問題是重中之重。

誰知只過了很短的時間,門簾再一次被人掀開,賀子城滿面鐵青的走了進來。

「不錯麼,這就明白過來了?我還以為到了晚上你才會來找我呢。」錢不離頭也不抬的說道。

「你……」錢不離的話更印證了賀子城心中的判斷,他激動的衝上前來,大聲叫道:「統領大人,我承認您口才遠遠超過了我,但您無權玩弄我,這是對我的侮辱!」

「我侮辱你?你的話過於聳人聽聞了。」錢不離懶洋洋的看了賀子城一眼:「我只是在就我們之間不同的觀點,進行一場公平的爭論。」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3 08:09 AM

第八十八章 皇城逃犯

「公平?」賀子城怒極反笑:「您是這裡的主人,而我是什麼?我們之間有公平嗎?」

「如果你願意為我工作,我就給你你想要的公平。」

「對這個問題我已經明確表達了自己的意見,我不想……」賀子城說到這裡突然語塞,臉色變幻莫定了好一會,才長長吐了口氣,凝神看向錢不離:「尊貴的統領大人,我到這裡來想和您討論的,不是軍人和政客的品質問題,也不是您會不會獲得最終勝利的問題,更不是我為不為您工作的問題!我承認,您總是能巧妙的左右我的思緒和情緒,轉移我的注意力,我誠懇的請求您,不要繼續迴避了,這個問題對您、對我都很重要!」

「這麼鄭重其事的……你到底想說什麼呢?」錢不離溫和的笑起來。

「您明白的!」賀子城把雙手重重放在了桌子上:「我要求您中止您的計劃!您這麼做是在挑戰我們所有的貴族!!」

「你又在故意聳人聽聞了,我怎麼會挑戰所有的貴族呢?」

「您是瞞不過我的。」賀子城加重了語氣:「看看您都做了些什麼!故意給盧陵縣的貴族們設下了圈套,然後翻臉不認人,帶兵圍剿貴族們的家丁!哈哈……我知道,不管做什麼事,您都喜歡把自己扮演成一個正義的使者,不是麼?您用欺騙的手段誘惑盧陵縣的貴族去做不理智的事情,激化貴族與平民、土族人之間的矛盾,最後您再出面鎮壓貴族們的暴行,這真是……好毒辣的陰謀啊!!」賀子城越說越激動。

錢不離默默的看著賀子城,任由對方發揮,一句話也不說。

「您的計劃不但極大的削弱了盧陵縣貴族們的實力,讓他們今後不敢也沒有力量和您對抗,還收攏了民心!從今天開始,在某些有心人的渲染下,您的名字將傳遍整個福州,您將成為福州平民和土族人爭先傳頌的英雄了!」賀子城的手重重在桌子上拍了一下:「您到底要做什麼?您到底想得到什麼?」

「你都說完了?」

「是的,大人。」賀子城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您要中止這個計劃,要不然整個姬周國的貴族都會視您為仇敵!希望您能慎重考慮一下其中的得失!」

「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假如我是一個牧羊人,把一隻羊羔遺忘在草原上,結果那隻羊羔被狼群吃掉了,我是應該責怪自己的大意呢,還是應該痛恨那群惡狼?」錢不離的手指輕輕在桌子上敲打著,不過從他嘴裡吐出來的,全是誅心之言:「從頭到尾,你一直在責怪我的陰謀,卻沒有去責怪貴族們的貪婪,這是不是有些不公平了?要知道如果不是他們貪婪的本性在作怪的話,他們根本就不會陷入我的圈套!」

「您終於承認這一切都是您的圈套了吧!」賀子城認為自己已經逐步奪取了上風,神情變得精神抖擻起來:「所有的一切都是您引起來的,您不但故意傷害了平民,還傷害了貴族,希望您能理智的中止自己的計劃!」

「政客就是虛偽,聽起來你好像在一心為我打算一樣。」錢不離微笑起來:「既然對我這麼好,又為什麼不願意為我工作呢?」

賀子城滯了一下,緩緩說道:「大人,您又在想辦法轉移我的注意力了!」

「你也在一直想辦法轉移我的注意力啊!」錢不離大笑著:「不過,你真以為你能瞞得過我麼?還是你以為我只是個會打仗的軍人,不會去分析現在的國情和民情?」

「您……」

「我是一個很特別的軍人,因為我瞭解你們。」錢不離笑著在帥帳內來回踱了幾步,突然回頭說道:「姬周國的形勢很不穩定,貴族們和平民、奴隸之間的矛盾已經非常尖銳了,是這樣麼?」

賀子城的臉色驟然變得慘白,身體搖晃了幾下,喉頭連著聳動著。

「你這麼『誠懇』的勸我中止計劃,就是怕我得到了好處,今後四處挑撥貴族和平民之間的關係,讓姬周國從根本上產生動盪吧?」錢不離眼中帶出了一絲讚賞:「你的目光能如此長遠倒是超出了我想像之外!可惜啊,像你這樣的貴族太少了,大多數的貴族都看不到這一點,他們就知道象螞蟥一樣貪婪的吸食著民脂民膏!」

「大人……您既然也看到了這個結果,還要堅持你的計劃嗎?」賀子城強自壓制著內心的恐懼,看向錢不離。

「為什麼不呢?老貴族們都過於貪婪了。」錢不離笑了笑:「我相信有很多人願意踩著老貴族的屍體衝過去,成為新一代的貴族。」

賀子城的身體搖搖欲墜:「你……你想造反???」

「錯了,不是造反,這是洗牌!大洗牌!如果你們想參與進來,我會歡迎,如果你們想走,我也不會挽留,決定權在你手裡。」

「大人,您……瘋了嗎?!」賀子城的臉整個扭曲起來:「這是在玩火!您懂不懂?等到火勢燎原的時候,會把您也一起燒死的!!」

「如果你有這個精力,還是多考慮考慮你的家族和你自己吧。」錢不離悠閒的坐回到自己的帥座上:「我應該怎麼做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別人在我面前指手畫腳。」

賀子城木然呆立在那裡,做為一個目光長遠、伯爵世家的繼承人,他早就覺察出姬周國政局的危急,而且還聯絡了不少有相同看法的貴族,可惜他們對整個貴族階層來說,影響力還是很低微的,充其量也只能批評一番,卻無力左右姬周國的走向。正是基於這個認識,他才從錢不離的計劃中敏銳的判斷出必將發生的動盪,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錢不離並不是毫無所覺,他根本就是在刻意引發這場動盪!

就在兩個人的沉默中,任帥的聲音遠遠傳來:「統領大人,有人要見您!」

錢不離微微一愣,能讓任帥來親自稟報的客人不會是一般人,錢不離站了起來:「就談到這裡吧,能讓你知道的,我已經都告訴你了。」等到錢不離走到門口的時候,猶豫了一下,轉身歎道:「如果不是杜兵一力向我舉薦你,我早就容不下你了,也許殺了你才是明智的選擇,不過……勸你不要再浪費最後的機會!」

錢不離離開了帥帳,留下賀子城獨自苦思,前方任帥匆匆迎了上來,低聲道:「大人,看他的樣子好像是個軍官,他手裡拿著伯爵大人的密信,信裡的東西我沒看,他堅持要親手交給您。」

「你不認識?」

「不認識。」任帥搖頭道:「不是我們天威軍的。」

「有意思……」錢不離微笑起來:「帶我去見他。」

任帥帶著錢不離來到自己的營帳,為錢不離掀起門簾,錢不離當先走了進去。裡面是一個穿著普通平民裝束的年輕人,他的身材中等,臉孔瘦削,不過眼睛很大,也很有神,最怪異的是,他竟然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錢不離。

錢不離看了看那年輕人,旋即把目光轉向了那年輕人身邊的一個大包裹上:「你找我?你是什麼人?」

「我是一個逃犯,大人。」那年輕人似笑非笑的看著錢不離。

任帥愣住了,早已習慣喜怒不形於色的錢不離則面色如常:「什麼樣的逃犯?」

「大人,我姓關,叫關譽東。」那年輕人看到錢不離神色不變,加重了語氣:「就在不久以前,我還是皇家禁衛軍的將官,現在,我是內閣兵部通緝的逃犯。」

「兵部通緝的逃犯?呵呵……好吧。」錢不離揮了揮手,任帥馬上知機的走出去,把門口守衛的士兵都趕到了遠處,然後回到帳中,而錢不離則笑著坐在了椅子上:「請問,你這個逃犯是給我帶來了好消息呢還是壞消息?」

關譽東見到錢不離始終都是面不改色,眼中露出了一絲敬佩的目光:「大人,這消息……」他瞟了一眼任帥,任帥則回了他一個憨笑。

「放心說吧,他是我的親信,你帶來的是什麼消息?」

關譽東單膝跪倒在地上:「大人,伯爵大人令我投到統領大人帳下,聽大人調遣,這是伯爵大人的密信。」說完關譽東遞上了一封信。

「你好像給我帶來了不少禮物吧?」錢不離微笑起來。

「是的,大人,伯爵大人命令我火速趕往福州,我離開禁衛軍的時候,就順手牽羊拿了些東西。」關譽東也笑了起來。

「是什麼?」錢不離的聲音裡也不禁帶出了幾分好奇。

任帥走上去接過關譽東手中的信,轉交給錢不離,錢不離沒有急著看信,他的目光依然盯在關譽東身上。

「我帶出了五張腳踏弩,這是我能力的極限了,不過弩箭我只帶出了十隻。」關譽東打開那個大包裹,拔開幾件衣物,然後從裡面拿出一隻獸皮包裹的木箱來,接著關譽東捧著木箱向錢不離走去。

任帥手腕一動,抄起身邊的刺槍橫在了關譽東面前,雖然他的動作很不禮貌,但他臉上的憨笑卻始終保持著,任帥接過木箱放在一邊,親手打開,旋即他的眼中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喜色。

關譽東聳了聳肩膀,什麼話也沒說,悄然退了幾步。

「大人,真的是腳踏弩!」任帥激動的從木箱裡面拿出了一張弩。

錢不離勉強壓制住內心的喜悅,接過了腳踏弩,細細觀察起來。這腳踏弩遠沒有他在那個時間使用過的特種弩精製,但錢不離心中沒有一絲輕視之心,畢竟這種腳踏弩是目前最強大的單兵利器了!

腳踏弩的整個弩臂都是用精鐵打就的,中間的箭槽則為木製,最讓錢不離吃驚的是腳踏弩居然有望山,箭槽下有鐵製的懸刀,幾塊鐵條把弩臂和箭槽固定在一起,鉤心和幾個鐵牙把各個部件組合成為整體的鍵。腳踏弩雖然沒有閃亮的光澤,製作得非常質樸,但錢不離能清晰的感受到這張腳踏弩的殺傷力。

「你們把這個稱為什麼?懸刀還是扳機?」

「是扳機,大人。」任帥輕聲答道。

「能射多遠?」

「四百步內可以洞穿兩層鐵甲!」關譽東回道。

「四百步……」錢不離長吸了一口氣,這個世界沒有人能比他更深刻的瞭解遠程打擊的重要性:「這個東西如果交給鐵匠們仿造,能打造出來麼?」

「這個……很難。」關譽東猶豫了一下:「大人,據我所知,皇城的軍械監每年也只能打造出來五百張腳踏弩。」

錢不離的心當時就涼了,數術有專攻,錢不離把自己的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軍事領域內,對別的方面無心涉獵。鋼,錢不離知道應該往鐵裡加炭;火藥,錢不離知道用硫磺和木炭製作,但具體要加多少,具體怎麼操作,他一無所知。

給錢不離一張特種弩,錢不離可以準確命中二百米之內的任何目標,可是如果讓錢不離製造出一張特種弩來,那就像逼著男人生孩子一樣,肚子裡沒有能生得出來麼?就算天降奇跡,在錢不離面前出現了一架車床,錢不離能做的也只是面對著車床發呆而已。

錢不離無比鬱悶而又戀戀不捨的把腳踏弩放在了桌子上,看來憑自己肚子裡那點貨色,是沒辦法走科技強國的路了,那麼……就比一比誰心狠手辣吧!!

關譽東用驚訝的目光看著錢不離,整整五張腳踏弩,可是一筆高昂的見面禮,他想不通為什麼統領大人只是在開始露出了他意料之中的喜色,隨後就換成一臉的愁容呢?難道……統領大人還真的想大批製造腳踏弩嗎?這根本是不可能的!

錢不離抽出賈天祥的信,仔細的看完,隨後向任帥招了招手,任帥湊上前來拿出只火折子點燃,把那張信小心的燒掉了。

信雖看完了,但錢不離的心卻無法平靜下來,賈天祥在信中很隱澀的暗示,這些年來,他靠著自己龐大的財力在姬周國進行過一番佈置,別的不說,就是在皇家禁衛軍內,他就伏下了十數個暗子,關譽東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此次讓關譽東來福州,是因為關譽東能力出眾,可以緩解錢不離無人可用的壓力,而且賈天祥看出錢不離對腳踏弩有濃厚的興趣,這也正是關譽東攜帶腳踏弩出逃的原因。

錢不離善於舉一反三,既然賈天祥可以做出這種佈置,那麼連城塞的賀炯名就什麼都不做了?這些政壇的老狐狸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錢不離本對賀子城的固執有些失望,現在看起來,他必須要說服賀子城,讓賀家的力量為自己所用。

「你在皇家禁衛軍裡是……」錢不離把目光轉向關譽東,別的不說,賈天祥的眼力確實讓他佩服,原來雪原城步兵的統領任帥,騎兵的統領杜兵,這兩個都是將才,相信這個關譽東也差不到哪裡去。

「大人,下官原來是建威將軍。」

「嗯……你到我這裡之後應該改個名字了,你的名字還在兵部的通緝表上吧。」

「這個不勞大人費心了,我在兵部用的是假名,關譽東才是我真正的名字。」關譽東含笑回答道。

「你在步戰方面的造詣怎麼樣?」皇家禁衛軍是姬周國最大建制的騎兵軍團,騎戰方面是不用問了,關鍵是錢不離的騎兵根本就不夠用。按照杜兵和王瑞的品銜,他們早就應該組建獨立騎兵大隊了,但由於軍中沒有騎兵後備部隊,而且戰馬也無處補充,所以只能暫時將就著。如果把關譽東安排到騎兵隊裡,他只能做個光桿司令,所以錢不離想把關譽東安排到步兵當中去。

「大人,下官初開咋到,還是給大人做個隨軍參謀吧。」關譽東眉頭皺了皺,另提出了一個要求。

「也好,你先去休息一下,讓任帥將軍給你安排個住處。」錢不離沒有強求,他知道騎兵相比較步兵而言,都有自己的優越感:「找時間把你自己的履歷寫出來,今天晚上交給我。」

「遵命,大人。」關譽東跟著任帥走出了帳篷。


第八十九章 背信棄義的老管家

每當危急來臨的時候,人多多少少都會有所感覺,只不過天生謹慎或者實力薄弱的人會選擇縮回去,明哲保身是他們信守的格言,而另一些有所依靠或者自持實力雄厚的人則會義無反顧的站出來挑戰風雨。

正規軍、尤其是士氣高昂的正規軍對上了貴族的家丁,任誰都能在事先猜到結果,錢不離的軍隊分數個小隊,以摧枯拉朽之勢在盧陵縣橫掃而過,所有的反抗者、逃跑者全部被就地斬殺,繞是如此,最後軍營內還關押了將近四百餘名家丁。

大多數的小貴族選擇了偃旗息鼓,不管他們心中是多麼的憤怒,基於本身那不值一提的實力和聲望,他們還是退縮了,當然,背地裡的小動作是不會少的。而房家、林家和水家則在三位男爵的帶領下,竟自來到盧陵縣城旁的軍營內,不管是從面子上考慮還是從實力大損的方面考慮,他們決定都要找到錢不離,讓錢不離給他們一個答覆!

家族的奴隸不是那麼好養的,他們的封地小、收入有限,有的小家族往往積攢了幾輩子,才能攢出近百個奴隸,就這麼被錢不離一掃而光,他們決不甘心!況且他們始終認為,正義和道義站在他們一邊,可惜他們忘了一個道理,正義的基礎是什麼?如果讓錢不離來回答這個問題,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說:是實力!實力才是宣講正義的基礎!!

房家、林家和水家的三個男爵一起走進了軍營,經過一番陰謀的『洗禮』,他們的元氣大傷,三家人和在一起還不到七十個家丁,雖然他們的人數上遠遠比不過錢不離的軍隊,但是在氣勢上他們佔了上風。尤其是房家的家主房始貴,迫不及待的指著前來迎接的杜兵就是一頓破口大罵,杜兵始終沒有還口,持著笑臉客客氣氣的把他們引到錢不離的帥帳前。

帥帳內,錢不離正在觀看關譽東自己寫出的履歷,此刻剛剛看完,而關譽東則恭敬的站在錢不離身側,隨時準備聽候錢不離的差遣。

帥帳的門簾被人非常不禮貌的一把扯掉,房始貴當先走了進來,他的腳還沒落地,從他的嗓子裡先發出了一串吼聲:「錢統領!你馬上給我一個交代!為什麼要抓我的人、為什麼!!!」

林家的家主林奉之和水家的家主水蒼浪也一起走了進來,分別站在房始貴左右兩側,憤怒的目光毫不掩飾的盯在了錢不離身上。

「你們來得正好,省得我讓人去通知你們了。」錢不離淡淡的一笑。

「統領大人,您是在愚弄我們嗎?」房始貴咆哮道:「明明是你讓我們派人協助你搜捕可疑人士,你為什麼莫名其妙的把我的人都抓走?為什麼?如果你不給我一個交代,我明天就要向內閣彈劾你,不、不!我今晚就要向內閣彈劾你!!」

「彈劾我?彈劾我什麼?」早已做好了準備的錢不離用一副居高臨下的目光看著房始貴,嘴角露出了輕蔑的微笑。

「彈劾……」房始貴一頓,接著大叫道:「我彈劾你出爾反爾,愚弄盧陵縣的貴族,擅自扣押我們的家丁!錢不離,你要是不馬上放人,你這個統領就做到頭了,我告訴你,你做到頭了!!」房始貴氣急之下,竟然開始直呼錢不離的名字,他有自己的倚仗,因為他從來沒有看到錢不離佩戴貴族勳章。

「錢統領,你不但要放人,還要馬上向我們賠禮道歉!」林奉之冷冷的補上了一句。

「不錯!你要向我們賠禮道歉!」房始貴很滿意林奉之的補充。

在房始貴、林奉之、水蒼浪等三人看來,他們擺出了如此強硬的姿態,對方必然會經過一番深思,然後屈服於他們的意志。在姬周國的律法上,第一條就是:貴族的權益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從來沒有人敢陷害貴族,就算是上位貴族壓迫下位貴族,也要動用各種巧妙的手段,佔住道義,像錢不離這樣明刀真槍就對著貴族下黑手的人還從來沒遇到過,在歷史上也沒出現過這等人物!何況錢不離本身還不是貴族,不管從什麼角度考慮,房始貴等三人都認為自己佔了上風。

讓他們吃驚的事情終於發生了,錢不離沒有做任何思索,臉上的平靜被怒氣取代,錢不離猛的一拍桌子:「混帳!你們想造反麼?來人啊!!」

杜兵大步從帥帳外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幾個鐵青著臉的士兵,對天威軍的士兵而言,統領大人已經成了他們心目中的神,還是一個願意和他們同甘共苦的神,不管在什麼地方他們也不允許他人漫罵侮辱自己心目中的偉大的統領,房始貴三人已經觸犯了士兵們的底線。而杜兵則冷冷的盯住了房始貴,剛才這個傢伙罵了他好半天,出氣的機會總算來了,他怎麼會錯過呢?

「給我抓起來!」錢不離怒吼一聲。

杜兵一腳就踢在房始貴的腰眼上,房始貴措手不及、慘嚎著向前跌倒,杜兵向前跨了一步,用腳踩住了房始貴的後腦勺,把房始貴的半聲慘嚎生生踩了回去。

另外四個士兵也沒客氣,兩個對付一個,先把林奉之和水蒼浪暴打了一頓,然後把他們按翻在地上,掏出早已準備好的繩索,來了個五花大綁。

林奉之和水蒼浪都被突如其來的暴打打暈了頭,直到士兵們把他們結結實實的綁起來,強迫他們跪在地上之後,他們的神智才稍微清醒了些,林奉之顫抖著嗓音說道:「錢……統領大人,您想做什麼?」

「我不想做什麼?為國除害而已。」錢不離重新坐回自己的帥座:「呵呵……現在我從錢統領又變成統領大人了?」

「統領大人,我們……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水蒼浪怯怯的問道,他們擺出了自己最強硬的架勢,可錢不離的架勢卻比他們還要強硬,這是水蒼浪怎麼想也想不明白的事。

錢不離掃視著氣焰不再囂張的林奉之和水蒼浪,心中暗笑不已,他突然想起自己原來那世界的文豪魯迅先生寫過的一段話,豺狼般的凶心、狐狸般的狡猾、兔子般的膽怯,大文豪就是大文豪,描寫得太貼切了!

「事到如今,你們還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罪麼?」錢不離用一種獵人盯著自己獵物的眼神看著林奉之和水蒼浪。

「我們……有罪?」林奉之更糊塗了:「請……請大人明示。」

錢不離用手指了指地上的房始貴,杜兵冷哼一聲,抬起了腳,伸手抓住房始貴的頭髮,把他硬生生從地上拎了起來。

杜兵的武藝在天威軍中排在了第一位,當然,是在錢不離不使用手槍的情況下,他的力量和養尊處優的房始貴自是天壤之別。此時房始貴的牙齒被杜兵那一踩就踩斷了四顆,三顆留在地上,還有一顆深深嵌入房始貴的嘴唇;他的嘴唇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已變成紫黑色,嘴裡不停的向外流著血沫;房始貴的鼻子裡外都破了,兩股鮮血從鼻子裡流出,混和著嘴角的血沫,滴滴答答落在了他前胸衣襟上,樣子淒慘得很。

「你們一定要我說出來?」錢不離淡淡一笑:「呵呵……好吧,我就給你們一個明白!你們私自到自己的封地外面殘害百姓,這還不是罪?你們忘了貴族要遵守的律法了麼??」

「大人!」水蒼浪哀叫起來:「明明是您讓……」

水蒼浪的話還沒說完,他身邊同樣被五花大綁的林奉之突然用腦袋一撞,正撞在水蒼浪的臉腮上,水蒼浪重心偏移,像木樁一樣栽倒在地上。

「大人,是我們錯了,是我們太貪心,請大人責罰我們吧!」林奉之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可憐巴巴的說道。林奉之的反應一向很快,他馬上意識到如果錢不離矢口否認他自己下達的命令,等待著盧陵縣這些貴族的將是什麼樣的處罰!這是一個圈套啊……不過林奉之沒有時間去痛恨錢不離,他需要的是在錢不離的雷霆手段下保住自己,保住自己的家族。

這一下不要說杜兵,連錢不離都愣住了,他端詳了林奉之片刻,緩緩說道:「不錯,你很聰明!」

「統領大人,我們不過是有些小聰明,這點小聰明也就能用在保家守業上,哪裡能和大人的睿智相比!」林奉之陪笑道:「大人,您處罰我們吧,我們甘心情願承受大人的處罰。」

「看樣子,這裡面確實有些誤會了……」錢不離沉吟了一會,露出了笑意:「杜兵,快給這位男爵大人取一張椅子來,你起來吧,跪著說話太辛苦了,不過呢……你身上的繩索我暫時還不能解開,等一切都搞清楚了,我會向你賠禮道歉的。」

「應該的、應該……不、不,大人,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您不需要道歉,我是說我們應該被……」林奉之說到這裡就啞住了,總不能說自己應該挨打吧?他雖然見風使舵的本事不一般,但貴族的身份和經歷擺在那裡,他也不想讓自己表現得過於下賤了。

「大人,您處罰我們吧……」水蒼浪躺在地上也來了一嗓子,他的小眼睛嘀溜亂轉,顯然從錢不離給林奉之賜座的舉動上有了自己的領悟。

「杜兵,取兩張椅子。」錢不離一笑。

林奉之和水蒼浪小心翼翼的坐在了椅子上,他們不止認識到錢不離遠比他們強硬,更見識了錢不離的手段!用什麼語言才能恰如其分的形容這個統領大人的手段呢……他們想不出來。

林奉之和水蒼浪再沒有想找回自己面子的心思,相反,他們此刻絞盡腦汁思考的,是怎麼樣才能體現自己的價值,讓統領大人願意和自己合作!有一種結果是很明顯的,既然對方敢把自己這個男爵毫不客氣的捆綁起來,那麼對方就有把自己家族整個剷除的準備!他們絕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

「你們都是聰明人,有一句話不知道你們聽過沒有,識時務者為俊傑!希望你們能仔細考慮一下。」

林奉之和水蒼浪忙不迭的點頭道:「明白、明白。」

「你們擅自離開自己的封地,四處殘害百姓,這是姬周國的律法絕對不允許的!」錢不離緩緩說道:「據我所知,只今天一天,就有二十多個百姓被你們的家丁打死打傷……」

「我們願意賠償!」林奉之連忙插了一句。

「聽我把話說完。」錢不離擺擺手:「我事先做過調查,兩位男爵大人一向都是開明、仁慈的貴族,我實在不懂兩位男爵大人怎麼會做出這種糊塗事,莫非是受了什麼人的欺騙麼?」錢不離說到這裡,好似無意般看了委頓在地還沒有完全清醒的房始貴一眼:「不過不管是基於什麼理由,你們都犯了罪,嗯……這麼說就過於嚴重了,你們都做了錯事,嗯,是做了錯事,所以呢,你們也要付出一定的代價,以彌補百姓的損失,我這樣說,兩位男爵大人沒有意見吧?」

「沒……沒有……」林奉之和水蒼浪猶疑的看了房始貴一眼,就要這麼把自己的同盟推進火坑麼??他們可不相信錢不離看了看房始貴的動作完全是出於無意,在很多時候,一個眼神代表的東西遠遠比一句話所能表達出來的東西深奧得多。

錢不離『嗯』了一聲,靜靜地等待著林奉之和水蒼浪的申述。

誰知在林奉之和水蒼浪下定決心之前,房始貴先清醒過來:「造發……了!」房始貴努力舉起一隻手,指向錢不離:「一……敢……造發!」

「造反的人不是我,是你!」錢不離冷哼一聲:「來人,把那個房管家給我帶上來!」

錢不離身後的程達帶著一個親衛走了出去,時間不長,只見一個人從外邊連滾帶爬的鑽了進來:「大爺們……別打了,我說……我全說啊!!」

「還不快說!」程達大吼一聲,追了進來。

房管家抬起頭來,別人沒看到,首先看見了帥座後端坐的錢不離,房管家一下子竄到錢不離案前跪了下來:「統領大爺,我說,我這就說!!」

「說吧。」錢不離溫和的一笑。

房管家感激涕零的看著錢不離,快嘴亂翻:「統領大爺,我家男爵大人……不!房家那個壞蛋……那個混帳老傢伙他讓我帶著人四處散播王后和尉遲上將軍私通的謠言,他居心叵測啊!統領大爺……」房管家說到這裡頓了一下,程達在他身後輕輕踢了他一腳,隨後把一樣東西塞到了他手中。

房管家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紙條:「統領大爺,您不知道吧,房家那混帳老傢伙可不是好人,他的祖先是羅斯帝國和飛鷹部落的混血雜種,他們潛伏在姬周國好多年了,就在前幾天,他還讓我們探聽公主殿下的去向,他想把公主殿下搶過來……」

「哭說!!」房始貴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猛的撲了過去,從後面抓住了房管家的頭髮:「一哭說!!!」一邊大喊還一邊撕扯著房管家的頭髮,口中的血沫噴濺而出,噴得房管家滿頭都是。

「老爺……」雖然房始貴的門牙整整掉了四個,說話都漏風,但房管家還是馬上就聽出了自己家老爺的聲音,他的人整個就呆住了。背信棄義是一碼事,但當著自己幾十年老主人的面背信棄義就是另一碼事了。

杜兵搶上一步,一隻手抓住了房始貴的手腕,另一隻手抓住了房始貴的上臂,用力扭去,喀嚓一聲,房始貴的胳膊就被杜兵扭斷了,斷骨從房始貴上臂的肌肉裡刺出來,同時飆飛出一蓬鮮血,濺到了杜兵的身上,接著又響起了刺耳的慘叫聲。

上過戰場的人最基本的特長就是視鮮血如淡水,杜兵不以為意的輕笑了一下,揮拳擊中了房始貴的胸口,房始貴前一次慘叫被杜兵用腳踩了回去,這一次也依然如是,被擊中胸口的房始貴佝僂著身體慢慢軟倒在地上。

杜兵也不擦拭自己身上的鮮血,向後退了一步,用眼睛瞄了瞄水蒼浪和林奉之,鼻孔發出了讓人膽怵的冷哼聲。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4 10:29 AM

第九十章 光輝之錢不離

帥帳內一陣讓人心慌的寂靜,雖然做為姬周國的男爵來說,他們在自己的封地內沒少看過、甚至沒少做過同樣血腥的事情,但如果這種血腥發生在自己同伴身上,其中的感觸比他們親手殺掉一百個奴隸還要深,更不敢想像的是,萬一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

「你繼續說吧。」錢不離率先打破了沉默。

「房……房家那老混蛋可不是個好人哪……可不是個好人,他可不是個好人啊……他一定不是個好人。」房管家的心亂成了一團,語無倫次的開始胡說起來。

「大人,事到如今,我也無法再隱瞞了!」林奉之一臉悔恨的站了起來,如果不是被繩索綁得緊緊的,他興許就要打自己幾個耳光,來申明自己的悔意:「昨天晚上,房始貴派人找到我,勸我和他一起洗劫竹林鎮,我……我當初一時糊塗、利慾熏心,大人,您處罰我吧!」

水蒼浪連忙跟著站了起來:「大人,要怪就怪我們太純樸了,沒能識破他房始貴竟然是一個人面獸心的東西!天啊……他是羅斯帝國和飛鷹部落的內奸啊!我……我們沒有大人那洞察人心的睿智,所以被他蒙蔽住了,我愧對陛下,對不起統領大人的信任,請大人……責罰我吧!」

錢不離用手輕輕敲著桌子,並沒有急著表態,林奉之和水蒼浪越來越忐忑,他們互相使了個眼色,突然一起向著房始貴衝了過去。

水蒼浪比較倒霉了一些,被繩索捆住而且身軀肥胖的他跑動僵硬,竟然自己絆了自己一下,結果一條栽倒在地上。

「你這個混蛋!你欺騙我們所有的人!」林奉之一邊大罵著一邊用腳使勁踩著房始貴,而水蒼浪居然像條蛆蟲一般拱了過去,用自己的嘴在房始貴的身上狠狠咬了起來,好似一定要咬下塊肉才能緩解自己心頭之恨一樣。

「看來二位男爵大人確實是受了房始貴的蒙蔽。」錢不離揮了揮手:「杜兵,還不快給兩位大人鬆綁?!」

杜兵隨手抽出一把短刀,走過去割斷了兩位男爵大人身上的繩索,恢復了自由的林奉之和水蒼浪心下鬆了一大口氣,他們連忙爭先恐後的撲倒在錢不離案前,哭叫著:「大人啊,我犯了這樣的過錯,您居然能原諒我,您的仁慈真是……無人可及呵……」「大人,您拯救了我,拯救了我的家族,我發誓……您的恩典我和我的家族將永生不忘……」

「人不是聖賢,誰能沒有過錯呢?犯了錯誤能及時改正,還是好同志……還是好人嘛!」錢不離自嘲的一笑:「你們起來吧,我這個人就是這樣,絕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絕不會放過一個和我作對的人!」

林奉之和水蒼浪抹著眼淚站了起來,感激涕零的向錢不離述說著各種各樣的諛詞,至於錢不離話中的『同志』說什麼意思,他們可沒有心情去考究。一個說錢不離是光芒萬丈的太陽,另一個就說錢不離是無私的把清輝撒遍夜路的月亮,最後兩個男爵竟然為太陽和月亮哪一個更仁慈爭吵起來。

「好了、好了,二位男爵大人,還是讓掌握內幕的人把內幕披露出來吧。」錢不離聽得一陣陣肉麻:「你還有什麼要說的沒有?」

「大人,那個老混蛋做過太多壞事了……」房管家也終於想通了:「不過,我不太清楚……」這是兩句相互矛盾的話,既然不清楚又怎麼能說做過很多壞事呢?

「好吧,你回去和房家的家丁們商量一下,誰舉報出房始貴的罪名,而且又能拿出房始貴的罪名來,誰就立下一大功,如果有誰執迷不悟,那麼就讓他們陪著他們的老主人一起去死吧!」錢不離揮揮手,示意程達把房管家帶回去,隨後又把目光轉到林奉之和水蒼浪身上:「至於二位男爵大人……」

林奉之和水蒼浪的身體馬上矮了一截,恭敬的等候著錢不離的判決,當他們意識到自己倚仗的貴族身份在對方眼中一錢不值時,他們才發現,原來自己是那麼的不想死,只要能活下去,他們什麼事情都願意做。

「怎麼處罰你們我還沒有想好,太輕了,我怕眾人不服……」林奉之和水蒼浪的心一緊,錢不離隨後接道:「太重了呢,我又怕傷了你們的心。」林奉之和水蒼浪的心跟著又是一鬆。

擅長操縱他人情緒的錢不離微笑起來:「具體處罰呢……以後再說,不過你們的家丁禍害百姓,我暫時是不能放了,正好我要在宜州到福州和雍州到福州的兩條棧道的出口處設立要塞,讓他們用苦工抵消他們的罪孽吧,二位男爵大人有沒有什麼意見?」

林奉之又跪了下去:「大人英名……不、不,大人聖明!」

水蒼浪暗恨自己為什麼總是慢了一拍,他也跪在地上叫道:「是啊,統領大人聖明。」

「那你們先出去休息吧,嗯……我給你們安排好的地方現在不適合你們住了,杜兵,給二位男爵大人換一個地方吧。」

林奉之和水蒼浪不禁又冒出了冷汗,人家早就準備好收拾自己了啊!幸好、幸好……如果繼續頑抗下去,那種下場不比房始貴強多少吧?林奉之和水蒼浪心有餘怵的看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房始貴一眼,小心翼翼的退出了帥帳。

杜兵走了不大一會,又轉了回來,湊到錢不離身邊:「大人,難道您真的相信那兩個小人?」杜兵並沒有掩飾心中的不滿,他相信錢不離,因為他明瞭錢不離對自己的信任,所以杜兵無需掩飾什麼,而且在很多時候,掩飾往往能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我相信他們??」錢不離捲起關譽東的履歷表,在杜兵的臉上拍了一下:「在你心目中,我是那種蠢貨麼?」

「呵呵……」杜兵笑了起來:「那大人您的意思是……」

「為將者,天地萬物,皆可為己用!」錢不離緩緩說道:「小人也有小人的用處!」

「大人又在說天書了……」杜兵不滿的嘀咕一句,杜兵和普通士兵一樣,內心裡極度崇拜錢不離,對錢不離說出的話,他總是要認真研究一番,他甚至把王瑞偷偷記載錢不離言詞的小本偷出來研究過。簡便易懂的道理他倒是能一下子領悟,但是對錢不離經常脫口而出的詩曲一樣的東西,他總是搞不大明白,說不懂吧,他隱隱還有些感悟,說懂了吧,他還說不出具體的所以然來,所以杜兵最頭疼的就是錢不離的『天書』。

「什麼天書!」錢不離又用紙卷拍了杜兵一下:「把那個房始貴帶出去吧,注意點,別讓他死了!」

「死了就死了吧,大不了從那兩個廢物裡面再拉出一個來。」在錢不離的飛腳踢到之前,杜兵已經笑嘻嘻的竄了出去,叫過兩個士兵抬過一個擔架來,把房始貴放在了擔架上。

「杜兵,你記住,他們可不是廢物!最起碼他們要比房始貴聰明得多,他們知道隨機應變、知道忍辱負重!」錢不離的臉色凝重起來:「利用他們的同時也要時刻提防他們,免得被狗反咬一口!」

「這麼厲害……」杜兵眼中露出思索的神情,但嘴裡說出的話就不是那麼回事了:「大人,讓我去把他們的牙都敲掉吧,省得他們把您咬傷了!」

「你這個小子……」錢不離又氣又笑。

杜兵做了個鬼臉,向錢不離身後使了眼色,跟著那兩個抬人的士兵走出了帥帳,錢不離轉過頭去,看到關譽東呆立在那裡不知道想著什麼,他的眼神時而清澈、時而迷茫。

「在想什麼?」錢不離坐回到帥座上,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問你呢!發什麼呆!」

「這個……」關譽東一頓:「我在想,大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想出答案了麼?」錢不離噗哧一聲笑了:「說實話,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如果你想出答案的話,一定要告訴我,讓我也瞭解瞭解自己。」

「大人,我是認真的。」對錢不離的調侃,關譽東只能報以苦笑:「本來我聽到大人那句『為將者,天地萬物,皆可為己用』時,以為大人是個冷酷無情的人,雖然大人的話說得很對。」

「那現在呢?我變得溫柔多情了?」

關譽東傻在那裡,徹底無言了,從他加入皇城城防軍到升進皇家禁衛軍,各級將官見過很多很多,可他從來沒有見過錢不離這樣的統領,幾句話不到就把人往偏門上引。

「問你呢?怎麼又不說話了?」

「大人,我是認真的!」這是關譽東在短短的時間內第二次重複自己的認真:「可是後來看到您和杜將軍之間的……我想一個冷酷無情的將軍絕不會得到下屬的真心愛戴,所以……」

「所以你到現在還不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錢不離反問道:「那你剛才說的不都是廢話麼?」

「我……」關譽東認真回想了一下,好像自己說的確實是廢話啊……關譽東感到無比鬱悶。

「你太呆板了!」錢不離大笑起來,拍了拍關譽東的肩膀:「關譽東,我送給你一句話,希望你能記住,一個呆板的將領,他只適合防守,如果想做一個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大將,最需要的是做人的靈活、以及這裡的靈感!!」錢不離指了指自己的頭。

「靈活、靈感……」關譽東的眼神再次迷茫起來:「我……又不是要作詩……」

「戰爭就是一首詩!」錢不離說出最後一句話,留下關譽東獨自思索,然後竟自離開了帥帳。

※ ※ ※

黑夜過後是黎明……廢話少說!天亮的時候,任帥帶著房管家和一眾願意揭露邪惡的家丁,趕到了房始貴的封地,進行了一場大查抄。

在整個大查抄過程中,房家的家丁們表現出了優異的素質,他們查抄得非常仔細,尤其是在房家的祖院裡,他們幾乎是逐寸逐寸的搜查,幾乎沒有漏過任何可疑的地方,連地縫、天花板、池塘底他們都要去看個究竟,顯然,往日裡這種活計他們沒有少干。

養條狗,教狗學會了咬人,結果那狗反身咬了自己一口,這是什麼感覺房家的親眷們就是什麼感覺,眼見往日那些隨自己打罵的下人們現在耀武揚威、吆五喝六的樣子,房家的親眷們怒在心裡,卻沒有人敢表達出來,因為在家丁們身邊,站著一排又一排全副武裝的士兵。

房家的歷史並不長,不過搜出來的東西可不少,能帶走的東西任帥已經命人都裝在了馬車上,不能帶走的,任帥命令士兵們分頭去通知幾戶殘留的土族人,這塊封地已經被取消,所有的東西都是他們的,能拿什麼就拿什麼好了,而對土族人來說,最好的東西也是錢不離無法拿走的東西——土地!

至於房家的老小,任帥並沒有難為他們,這是錢不離的命令。說錢不離心軟也罷,說錢不離無能也罷,受過現代教育的錢不離始終在心中有一個底線,滅門的事情他是做不出的,除非是有很深的仇怨。

不過也不要把錢不離想得過於善良了,錢不離把決定權交到了土族人手中,令房家老小不得走出自己原有的封地範圍,這是錢不離見慣了的借刀殺人之計!如果土族人牢記過去的仇恨,殺死了房家的老小,那麼也算是冤冤相抱,雙方打了個平,與錢不離無關;如果土族人不念舊惡,給了房家老小一條活路,那麼錢不離也不想去充當惡人。至於說房家人會報仇……笑話,哪個上位者能沒有仇家的?權力傾扎的過程本就是不停的敵視人或者被他人敵視!而且說句不好聽的,就算土族人給了房家一條活路,嬌生慣養的房家人還真未必能在這種地方活得下去。

觀望情勢的幾家小貴族們紛紛給錢不離派來了信使,他們在信中痛心疾首的批評自己犯下的罪過,當然,自我批評只佔內容的一小部分,他們用了更大的篇幅去批判房始貴的邪惡與無恥,牆倒眾人推、不推白不推!

而那些行事謹慎、沒有加入貴族聯盟的六家貴族也不落人後的給錢不離送來了錢糧,大力稱頌錢不離的英名領導,對他們錢不離是相當的客氣,因為據孟鐵頭等人探聽來的消息,這六家沒有加入聯盟的貴族正是往日善待自己封地中平民和土人的貴族。

對這些開明的貴族,錢不離起了拉攏之心,他讓朱群益派出手下的從事,教會那些貴族開墾自己的梯田。這種技術用不著藏私,就算自己不教,過不了多久他們也能學會的,還不如趁他們不懂的時候賣他們一個天大的人情。

對林奉之和水蒼浪這兩個舉大義之旗、臨陣變節的貴族,錢不離和他們進行了一番長談,這一次錢不離沒有耍弄手腕,整個過程非常推心置腹。錢不離先講述了一個殺雞取卵的故事,這個故事淺顯易懂,林奉之和水蒼浪對故事的主人公很是不屑一顧,在他們看來這個人已經傻到了極點。錢不離見兩人上了套,馬上翻臉,嚴詞叱責他們在封地內的殘暴行止和故事中殺雞取卵的人性質是一樣的。

林奉之和水蒼浪是不是心服沒有人知道,不過他們倒是擺出副羞愧的樣子,恭敬聽著錢不離的叱責。

軍營內不會養閒人,錢不離打發走林奉之和水蒼浪之後,把俘獲的家丁們分成了兩隊,讓他們前往常佩業和任華那裡修建要塞。其實在棧道上修建要塞起得作用並不是很大,最重要的是表現出一種姿態,決心對抗的姿態!

整個借刀殺人的計劃進行得還算是成功,整個福州還談不上,不過在盧陵縣內,平民們和土族人爭先傳頌著『白眉將軍』錢不離的事跡,貴族們也在到處傳播錢不離的英名,不過前一種人真心的,後一種人就不好判別了。

可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天深夜,已經入睡的錢不離被信使的急叫聲驚醒:「報!!!」


第九十一章 高深莫測

信使來傳報的是一件大事。福州西方的葉縣有一戶鄭姓男爵,幾個土族人在他的封地邊緣處挖了個陷坑,這陷坑本是為了抓野豬而挖的,葉縣的山林間野物很多,沒想到野豬沒有抓到,竟然抓到了一隻老虎。幾個土族人欣喜過望,他們用塗抹了漆毒的箭矢射死了老虎,可就在他們把死虎抬出陷坑時,正好碰上了兩個鄭家的家丁。

一場爭執就這樣被引發了,鄭家的家丁認為這隻老虎應該屬於他們,因為這隻老虎肯定是從鄭家的山林裡跑出去的,而那幾個土族人當然不願意吃虧,結果說來說去,兩方就動了手,兩個家丁不是土族人的對手,被打得抱頭鼠竄逃走了。

幾個土族人把死虎抬回了自己的村莊,全村先慶賀了一番,然後剝下虎皮,留下虎骨、虎鞭等名貴的藥材,幾個土族人連夜趕往葉縣縣城,希望能賣個好價錢。

只是他們剛剛一走,鄭家的家丁們就圍住了他們的村莊,當幾個土族人賣掉了所有的東西,懷揣著一枚金幣、十幾個銀幣興高采烈的回到村莊時,等待他們的卻是一場噩夢。

他們的村莊已經成了廢墟,想毀掉茅屋很簡單,只需要一把火,而灰燼旁點點斑斑、觸目驚心的血跡,印證了當時的慘烈,幾個土族人不由抱頭痛哭起來。

緊接著,他們又被留守在附近的鄭家十幾個家丁們包圍了,就在這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時刻,幾個大漢突然從斜刺裡殺出,一頓猛砍殺散了家丁們,把幾個土族人救了出來。

人在危難之時,心靈必然脆弱,經過短短的交談,以孫宗為首的幾個大漢就獲得了幾個土族人的絕對信任,他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還會怕什麼?兩個土族人跑到附近的村落去尋求幫助,而孫宗料到鄭家一定會再次派出家丁來掃蕩,所以他帶著所有敢拚命的土族人抄小路趕往鄭家,經過一番試探之後,帶著三十多個土族人沖挎了鄭家的大門,殺了進去。

事情還沒有完,孫宗帶著人打開了鄭家的武器庫,煥然一新的他們又往回趕,在半路上設下了埋伏,等到鄭家男爵知道自己的老屋被攻擊、帶著家丁們拚命向回趕時,孫宗帶著人從山路兩側撲了出來,經過一番死戰,在孫宗拼著自己受傷,砍倒了鄭家男爵之後,家丁們開始四散奔逃了。

外表看來實力強大的鄭家在這一夜之間就成了過眼煙雲,而孫宗憑著自己的機智和勇猛贏得了所有參加戰鬥的土族人的信任。消息傳揚開來,無數不甘受人欺凌的平民和土族人紛紛趕往鄭家的封地,加入了孫宗的隊伍。

葉縣的縣主張庭急得是焦頭爛額,他有心派兵圍剿,可是就在前幾天,福州府的伯爵賈天祥大人已經以福州府治安有隱患為由,把葉縣唯一的一支步兵中隊給調到了福州府,現在的葉縣縣城除了幾十個城防兵之外,再無人可用。張庭只好給賈天祥遞交了告急文書,要求賈天祥派兵來鎮壓反賊。

只是這麼一耽誤,孫宗的勢力就如星火燎原般不可抑止的膨脹起來,在短短的時間內,孫宗的人馬擴充到數千人!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在葉縣附近的南河縣、五里川縣不斷有平民和土族人暴力襲擊貴族,然後帶著人投奔葉縣的孫宗。張庭能做的,就是緊關城門,天天咒罵著福州府的賈天祥並提心吊膽的等待著最後的時刻,如果不是縣主不得上令私自離開本縣,就會被判處重刑的話,他早就逃走了。

賈天祥得到急報之後,先拖了兩天,才派人來給錢不離送信,至於援軍……那是沒有的,保護好公主殿下才是他的本職。

錢不離得到急報後,徹夜無眠,就著燈火研究起賈天祥隨急報送來的葉縣地圖來,程達擔心統領大人過於思慮,想找個機會私自勸解統領大人幾句,卻發現錢不離面上並沒有愁容,相反,眼神閃爍間卻帶出了絲絲喜色。

錢不離也使了個『拖』字決,把急報放在案底置之不理,該招人的招人,該練兵的練兵,該修築要塞的修築要塞。不過在七天後,賈天祥接連發來了三封告急文書,葉縣的情勢在幾天內又發生了大變!

有野心的人到處都有,葉縣、南河縣、五里川縣等又出現了幾個綠林豪強,其中以方老生的實力最強,浮梁和童林的實力次之,王小二的實力最弱,這四個人拒絕向孫宗靠攏,甚至殺掉了孫宗派出去聯絡的信使,拚命搶掠四方,擴大自己的實力。

與孫宗相比,方老生幾人行事是肆無忌憚的,流寇的生存來源就是搶,不管是平民和貴族,他們有野心,但沒有和野心相匹配的眼光。

方老生和浮梁暗中串聯,分兩路向福州府進發,他們喝血酒盟誓,誰先打下福州府,就擁誰為王!賈天祥最大的長處是處理政事和知人善任,在軍事上就差得太多了,以正規的軍隊對抗流寇,竟然互有勝負,不得已之下,賈天祥發急報給錢不離,要求他馬上支援福州府。

實力最強大的孫宗此刻沒有精力牽制方老生等部,他聚集了所有的人手,事先還派出了內應,強攻象雄原鐵礦。流寇的戰力實在是差勁,在裡應外合的情況下,四千餘人進攻一個步兵中隊防守的象雄原要塞,居然死傷千餘人之後,才打下要塞,佔領了象雄原鐵礦。

此戰之後,鋒芒大盛的孫宗並沒有攻打葉縣縣城,雖然那對他來說已經是一個不設防的城市,反而開始收縮人手,學著盧陵縣的樣子造起梯田來,手下的兵士們亦兵亦民,前一天操練士兵,後一天就去開墾梯田,也不知道他從哪裡學到的梯田的知識。

錢不離接道賈天祥的急報,這個情況絕對超乎他意料之外,錢不離馬上召集手下的將領,商議對策。

聽到孫宗帶頭造反的消息,杜兵、王瑞和任帥幾人面面相覷,有些事情本就是不公開的秘密。

「孫宗……」王瑞喃喃說了一句。

「王將軍,莫非你認識這個孫宗?」關譽東盯向了王瑞,自從他知道錢不離對福州府的急報密而不宣,心中非常有意見,在他看來,這是典型的貽誤軍機,可不管怎麼說,錢不離都是他的上司,而且賈天祥叮囑他全力配合錢不離行事,所有他只能把意見憋在心底。

「不認識!」王瑞回答得很乾脆。

「大家有什麼意見都說一說吧。」錢不離在帥座上懶洋洋的說道。

「大人,您下令吧。」杜兵幾人跟隨著錢不離有一段時間了,見到錢不離這種姿態,馬上知道統領大人早就有了全盤計劃,憑自己的見識還是不要丟醜為好。

「既然大家沒有意見那我就下令了,任帥!」

「在。」

「你帶著步兵隊留守盧陵縣,繼續按照我的方法操練士兵。杜兵、王瑞,你們帶著騎兵隊跟著我馬上去福州府,任帥,你……給我機靈點!!」

「末將明白。」任帥憨笑一聲。

「大人,讓整個步兵隊都留守有些不妥吧?」關譽東在一邊接道。

「什麼意思?」錢不離把目光轉向了關譽東。

「大人,依我看來,方老生、浮梁、童林等部都是不足為慮的,唯有那孫宗才是心腹大患!我們的騎兵太少了,如果不能殲滅孫宗全部,讓他逃入山林,福州的匪患就很難肅清了。」

「你說我不是孫宗的對手?呵呵……」錢不離沉吟一下:「也好,孟鐵頭。」

「在。」

「帶著你的山地大隊跟我一起走吧,你們也應該實戰演練一下了。」

「遵命,大人。」山地大隊是錢不離精選出土族壯漢組建的一支步兵隊,和普通步兵隊相比,他們的武器都是很奇怪的。

「大人,這更不妥當了!」關譽東急忙開口勸道:「大人,流寇本就四處蠱惑平民、土族人造反,山地大隊的訓練日子太短,萬一陣前嘩變了怎麼辦?」

「你哪來那麼些廢話!」錢不離是真的不耐煩了。

「大人……」關譽東還想再勸,突然發現杜兵幾個將軍都在用看白癡的目光看著他自己,關譽東悻悻退了下去,再不說話了。

「你們都出去,任帥留下。」錢不離揮揮手。

杜兵幾人都退了出去,錢不離的目光在盧陵縣和葉縣的地圖上來回掃視了良久,才緩緩開口道:「任帥,你的任務不輕啊,在我走之後,那些貴族很可能在背後搞鬼,你千萬給我機靈著點。」

「大人,您放心。」任帥的面色凝重起來:「末將絕不負大人期望!」

「還有盧陵鐵礦,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從現在開始,不能讓一塊原鐵流出福州!」

「大人,您是說……任何辦法?」

錢不離沉吟了片刻:「任何辦法!」

「我明白了,大人。」

「還有朱群益,你也要派人盯著點,嗯……我給你生殺大權,發現不妥之處,你可以先斬後奏,我希望當我回到盧陵縣時,看到一個安穩的盧陵縣。」

「遵命,大人。」任帥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大人,戰場上刀劍無眼,您千萬要……」說到這裡,任帥頓住了,下面的話很不吉利,他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任帥衝上戰場的時候,總是逞血氣之勇,對自己的安危不管不顧,但是對錢不離的安全,他卻時時留意,所以此刻見錢不離就要帶軍南下了,他實在忍不住說上兩句。

「呵呵……」錢不離笑著揮揮手,對任帥這種不由自主顯露出的關切之情,錢不離很有些感動。

※ ※ ※

「弟兄們,快點、快點!!」童林騎在馬上大聲吆喝著,他的身前身後,到處是黑壓壓的人頭在湧動,每一次看到這種情景,童林都會為自己感到驕傲。

他本就是五里川縣土族的豪強,在往日裡和姬周國的貴族們勾心鬥角時,總是吃盡了苦頭,沒奈何,最後童林選擇了隱忍。直到孫宗揭竿而起時,童林馬上判斷出,自己等待已久的機會來了,他毫不猶豫的舉起了大旗,帶著土族人向著那些欺壓自己的貴族們舉起了屠刀。

不過童林的運氣並不好,他起兵在前,可是起兵在他之後的另一個土族豪強方老生率先打下了五里川縣的縣城,方老生的名望也後來者追上,成了五里川縣的最強勢力。

本以為今後可以揚眉吐氣的童林再次選擇了隱忍,一面暗中詛咒方老生的好運氣,一面裹挾著人馬向別的地方發展。但只過了幾天,童林又得到方老生和浮梁一起進攻福州府的消息,當時童林氣得幾乎吐血,他怨恨自己為什麼沒有早一點想到這一步!第一次落在人後可能是運氣不好,那麼第二次呢……意味著什麼?可惜童林沒有時間想這些,他急於進福州府去搶些好處,大家都是一樣的,憑什麼只有你可以搶而我就不行?!

此刻他們已經深入福州府的地境,意外的是卻很少遭遇到抵抗,守軍莫不是已經被方老生那個混蛋打殘了吧?童林越想越焦急,拚命督促部隊急行。

前方的路上突然出現了幾個騎兵,他們遠遠的站定,觀察了一會,然後打馬就向回走。

童林的心中警覺起來,下令部隊放慢了腳步,或拎著菜刀或舉著長棍的士兵們都跑得很累了,巴不得童林下緩行的命令呢,前面的好東西再多,也要留些力氣去搶才是。

又有幾個騎兵出現在他們的前方,他們遠遠順著童林的隊伍跑動了一下,然後勒轉戰馬,又跑了回去。童林還沒有機會形成火候,如果福州的官僚各個無能,讓童林做大,等他找到了願意跟隨他的軍師或者有些能力的將官之後,他也許會明白那些落單的騎兵意味著什麼。可惜福州有錢不離這等人物在,童林的命運已經被注定了,這猶如一個還沒有學會爬行的嬰兒遇到了一個壯漢對手一樣,他沒有成長的機會!

什麼樣的將帶什麼樣的兵,看到一撥又一撥騎兵在自己面前『落荒而逃』,童林的士兵們放肆的大笑起來,他們在嘲笑對手的膽小,感歎自己的強大!有些人甚至衝出去,想抓住那幾個騎兵,誰知對方看到有人衝出來,逃得更快了,這換來了更響亮的大笑聲。

不過錢不離也不輕鬆,一個強大的將領能給自己的對手帶去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而在某些時候,一個傻子也可以做到這一點!錢不離此刻正被童林的指揮藝術所迷惑。

「報,大人,敵軍放緩了速度,沒有結陣!」

「報,大人,敵軍繼續前進,沒有結陣!」

「報,大人,敵軍已距我軍十里,繼續前進,沒有結陣!」

「沒有結陣……」錢不離看了看自己前方嚴陣以待的山地大隊,還有身後早已準備好廝殺的騎兵隊,傻子都知道,沒有結陣的軍隊是沒有多強戰鬥力的,就算雙方都是正規軍,錢不離也有把握一鼓擊潰不結陣的對手。

「關譽東,左翼和右翼的斥候都回來了麼?確定沒有敵軍?」錢不離第一個反應就是敵方有伏兵。

「沒有,大人。」關譽東也是一臉的糊塗。

「那傢伙不是瘋了吧!」錢不離自言自語的說道,出於謹慎的本性,錢不離習慣把自己的對手高估幾分,這樣才能更好的做到算無遺漏,可惜把童林高估幾分,就估得太高太高了。

「報,大人,敵軍已距我軍八里,繼續前行,沒有結陣!」又一個斥候傳回了最新動向。

錢不離搖搖頭,沒有時間想太多了:「關譽東,命令杜兵和王瑞馬上帶隊回歸騎兵本陣。」錢不離的本意是讓杜兵和王瑞分帶兩支騎兵隊,在交戰時從左右兩翼切割進去,從後面包圍童林的軍隊,錢不離知道流寇的危害,所以他要盡量做到全殲。

「遵命,大人。」關譽東回身對旗手下了命令,對統領大人的陣前決議,他還是贊成的,敵軍的舉動有些詭異,不能不防。只要騎兵和步兵集結在一起相互策應,那麼戰力就決定一切了,不管敵軍有什麼詭計,己方都有絕大勝算,除非是自己的預言實現了,前面的山地部隊臨陣倒戈。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4 10:31 AM

第九十二章 殺氣沖天

一邊前行一邊四下觀望的童林突然發現前面的隊伍滯住了,隨即看到前鋒大將也就是自己原來的家丁頭目羅二虎跌跌撞撞推開人群向自己這邊跑來。童林的隊伍真的算是烏合之眾了,不要說隊伍沒有隊列、沒有陣型,就連前軍和後軍之間傳遞個消息,也要從人群中硬擠過來。

「老爺……不好了!」羅二虎的嗓門一向很大:「前面有官兵!」

羅二虎的聲音傳入士兵們的耳中,不由引起了一陣騷動,一提起官兵,土族人就不由得想起二十餘年前那雙手沾滿了無數土族人鮮血的尉遲風雲,和他率領的鐵軍。

「喊個屁!」童林臉上露出了怒色:「我們這麼多弟兄,還怕什麼官兵!」

「老爺,官兵的人數也不少啊!!」羅二虎絲毫不體諒他家老爺的苦心,用更大的聲音回答道。

「閉上你的臭嘴!」童林恨不得把手中的長劍飛過去,把羅二虎刺一個透心涼:「福州能有多少官兵?我們有方老生兄弟,還有浮梁、王小二兄弟都殺進去了福州府,他們能有多少官兵抵擋我們?大家別忘了,我們身後還有孫宗大將軍接應我們啊!」童林別的道理不知道,軍心絕不可亂還是明白的,他滿口的胡說八道,最後還把極受平民和土族人推崇的孫宗抬了出來,這才把軍心安定下來。

「弟兄們,只要我們打贏了這一仗,進了福州府,就有無數的金銀財寶等著我們啊!」童林趁勢鼓舞大家的士氣:「還有那嬌滴滴的公主在等著我們呢!哈哈哈……」

童林的士兵們一起跟著怪笑起來,雖然他們一個個都面帶菜色,手中的武器也大都是廢銅爛鐵之類的破爛貨,但他們有自己的幻想,童林的士兵們一起嗷嗷怪叫著向前面湧去。

童林鼓起了士兵們的士氣,而士兵們表現出來的激切和勇武也帶給了他勇氣,童林毫不猶豫的帶著後軍向前壓了上來。

錢不離冷眼觀察著敵軍,旌旗雜亂、士兵的服裝更雜亂,前面的人想往後縮,後面的人在往前湧,此刻他才算真真切切見識到什麼是真正的烏合之眾了!

「杜兵。」錢不離輕輕開口說道:「游射。」

「遵命!」杜兵緩緩舉起了自己的長槍,一側的鼓手敲響了戰鼓,前方列隊的山地大隊雖然訓練的時間不長,但對各種鼓點代表的含義還是很清楚的,他們集結成了無數個小方隊,方隊與方隊之間留出數米的空隙。

「隨我來。」杜兵輕喝一聲,帶著一支騎兵中隊從山地大隊留出的空隙中疾馳而出,隆隆的馬蹄聲拉開了屠殺的序幕。

童林的士兵們看到敵方騎兵衝了上來,不由停下了相互間的推搡,握緊手中的武器,等待著拚殺。

此刻童林也來到了前隊中,錢不離率領的千餘騎騎兵和八百山地大隊只是讓童林有些緊張,從沒有與國家機器正面交鋒過的童林哪會知道這種機器的可怕,他在潛意識中單純的用人數來評定實力,在他看來,眼前這些官兵只是衣甲鮮明而已!

童林一向對自己的勇武感到自負,當初剛剛舉兵的時候,他只帶了三百餘人,就在人口達六千人的熱邦鎮中殺進殺出了四次,手中的長劍也不知道奪走了多少人的生命,現在自己已經有了五千餘人的大軍,他童林還會怕誰?!

「弟兄們……」童林舉起了自己的長劍嘶叫起來,只是他的聲音剛出口,前方已經出現了變故。

杜兵撥轉戰馬,突然向斜刺裡衝刺,騎兵中隊和童林的軍隊拉成了一個平行線,隨著杜兵的號令,將士們一起彎弓搭箭,射出了第一篷箭雨。

童林曾帶著手下的人進攻過貴族的封地,不過對那些小貴族來說,家裡最多也就有十幾個弓手,童林的弟兄們蜂擁而上,眨眼之間就能把那少得可憐的家丁們殺得精光。現在眼前這支騎兵隊射出的箭雨遠遠超乎了他們的預想,除了少數幾個機靈點的,連忙滾倒在地上之外,其他的人都在呆呆的看著箭雨臨近。

血肉組成的人牆在瞬間就坍塌了一大片,哀嚎聲、慘叫聲此起彼伏,而這不過是第一輪箭雨。

杜兵縱馬前衝,迅速抽出了第二支箭,瞄準一個揮舞著木棍嘶叫不停的大漢,手腕輕輕一鬆,弓弦響處,那大漢一頭栽倒在地上。緊隨其後的是第二輪箭雨,童林手下的士兵們是一群連最簡易的木盾都沒有裝備的可憐人,他們只能用自己的身體去迎接箭矢,毫無疑議的又被射倒了一片。

杜兵帶著騎兵隊從童林軍左翼飛馳到右翼,短短的時間裡他們已經射出了五輪箭雨,童林軍的人牆就像被人剃了頭一樣,前面密密麻麻最少有四百多人躺在了血泊之中,還有些許沒有被射中要害的人捂著自己的傷處在大聲慘叫。

童林此時才從極度的震驚中清醒過來,見到自己千方百計集聚起的隊伍損失如此慘重,他心痛如絞:「弟兄們,給我衝啊!殺一個官兵老子賞金幣十枚!賞金幣十枚!!」這是典型的漫天許諾,他童林搶掠來的家當加在一起總共也不過數百枚金幣,但這種時候也沒辦法考慮太多了,只要能鼓舞起士氣就行。

「衝啊!!」羅二虎揮舞著長劍衝了上去:「弟兄們砍他狗娘養的!衝啊!」

「衝啊……殺一個官兵老爺賞金幣十枚啊!」一些從小就在童家長大的家丁們跟著衝了出去。

也不知道是看到別人的衝鋒帶給了自己勇氣,還是金幣十枚的誘惑力相當大,童林的士兵們揮舞著自己簡陋的武器,跟在了後面,前隊開始衝鋒了,後隊的人也蜂擁而上,他們還沒見識到敵方的攻擊力,膽量比前隊的人大了很多。

童林也揮舞著長劍夾雜在人潮中向前衝去,這可算得上是真正的全軍衝鋒了。

杜兵嘴角露出了輕蔑的笑意,他本想繼續游射,卻聽到本陣中傳來了收兵的鑼聲,帥旗旁的杜字大旗也在左右揮舞。

「撤!」杜兵撥轉戰馬:「收旗!」說完杜兵帶頭向本陣馳去,緊隨在杜兵身後的掌旗官連忙收起自己高舉的杜字旗,一部人馬的旗只能有一面,進攻時旗在哪裡,士兵們就要衝向哪裡,而後撤時就要以本陣部旗為目標後撤。

「衝啊……」看到敵軍在向後『逃竄』,童林手下的士兵們士氣頓時變得高漲起來,大喊大叫著向錢不離的本陣直衝過去,人多勢眾膽子壯,這話倒是不假,尤其是處在衝鋒的人潮中,血氣激盪的人們往往會產生一種天下無敵的幻覺。

「騎兵隊準備!」錢不離冷冷的下了一個命令,見到敵軍全軍壓上,錢不離心底非常惱火,本以為敵將另有陰謀,此刻他才明白,原來他的對手是一個連豬都比不上的蠢貨。

「舉弓!」王瑞高聲命令著,騎兵們紛紛摘下了自己的弓。

「抬臂……」騎兵們把胳膊斜伸向空中。

王瑞看著蜂擁而來的人群已經衝進了射程之內,手中長劍一揮:「射!」

原屬雪原城的騎兵大隊是錢不離心中要打造的王牌鐵軍,雖然沒有實力擴充,但建制是非常完整的,而且經過錢不離的精心訓練,整體的戰力都有了大幅提高。

近六百餘支箭矢斜刺裡整齊的飛向天空,然後又從斜刺裡穿下來,像一張巨大的漁網一般,拍在人潮中,比一現的曇花還要短暫的血花奇跡般一起綻放,天地間好似也跟著紅了一下。

「衝啊!!」衝在前面的羅二虎看不到中軍的慘景,他依然在奮力大吼著。

「命令杜兵,迂迴過去,截住他們的退路。」錢不離又下了一道命令,戰鬥的結果已經注定了,錢不離此刻想的是如何能做到一個不漏的全殲。

本陣中的鑼聲馬上停下了,而激越的戰鼓聲響了起來,杜字旗掌旗官縱馬馳出,在山地大隊的背後一邊揮舞著大旗一邊向右翼急奔。

「升旗!!」杜兵聽到了鼓聲,一聲大喝,撥轉戰馬,從右方開始脫離戰場。杜兵身後的掌旗官連忙把偃在馬側的旗桿舉了起來,而在本陣中飛奔的杜字旗掌旗官見杜兵本部升起了大旗,他忙把自己的杜字旗扶倒,勒住戰馬,馳回錢不離身側,等待著下一個命令。

在這種短兵相接的戰場上,靠大喊大叫來傳令是不可能的,大旗就是所有士兵的最終指令。縱使本部將領陣亡,只要大旗不倒,跟隨在大旗後面的軍隊依然有強大的戰力,相反雖然本部將領還是生龍活虎的,但如果本部大旗被敵方搶去的話,他的部隊將沒有多大戰力了,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會被擊潰。

「射……」

「射……」

三輪箭雨之後,童林的部隊已經衝過了錢不離軍隊抬臂的攻擊範圍,不過這三輪箭雨給童林的部隊帶來了慘重的傷亡,就連童林本人胳膊上也中了一箭,但做為豪強出身的童林死戰到底的勇氣還是有的,他咬牙砍斷了箭桿,大叫道:「衝啊……弟兄們!殺光他們!!」

童林的捍不畏死極大了鼓舞了手下的烏合之眾,他們嗷嗷怪叫著衝了上來,越來越近了,錢不離身後的騎兵隊倒是神態不變,不過前方的山地大隊從來沒有打過實戰,見到對方睜著血紅著眼睛撲上來,他們不由自主產生了輕微的騷動。

錢不離敏銳的察覺到了這一點,馬上大喝了一聲:「怯戰者,斬!!!」

斬……斬……在錢不離身側每隔十步遠就站著一個執法官,他們用最快的速度把錢不離的命令傳遍本陣的每一個角落,而他們腰間的長劍也已經離鞘,隨時準備斬殺不戰而逃的士兵。

童林的部隊沖得越來越近了,隨著錢不離的命令,本陣的鼓點又發生了變化,原本嚴陣以待的山地大隊的陣勢突然蠕動起來,一排山地大隊士兵平舉著一柄一人高、尖頭包上鐵皮的竹槍有節奏的衝了出來,然後突然來了個交叉邁步,俯身、揮臂,奮力把竹槍投向了空中。

在錢不離那個時代,標槍的世界記錄已經達到九十多米,可惜錢不離以前不是體育教練,雖然精挑細選出來的土族人臂力、爆發力都很不錯,但經過錢不離那種不專業的訓練,他們的投擲距離也就在六十米左右,其中和標槍的不標準有關,也和錢不離的職業水準有關,不過,六十米已經足夠了。

數斤重的標槍殺傷力是巨大的,尤其是尖端磨得非常鋒利的標槍,羅二虎的好運到此為止,他剛想開口大喊的時候,一柄標槍從斜上方刺下,正好刺進了羅二虎的嘴中,強大的慣性帶著羅二虎向後倒去,標槍的槍尖從羅二虎的頸後穿出,又刺中了一個士兵的大腿。

不過比起其他人來,羅二虎還不是最慘的,就在他屍體邊上五米處,一個童林的家丁被標槍洞穿了腹部,把他釘在了地上,卻又一時死不了,那家丁雙手死死抓著腹前的標槍桿,嘴裡不斷的發出毫無意義的絕望的喊叫聲。

投完標槍的山地大隊士兵貓著腰向回跑,第二排山地士兵平舉著標槍有節奏的衝上來,交叉邁步、俯身、揮臂,又是一輪投槍,緊接著第三排士兵跟著衝了上來。

「前隊平射、後隊高抬臂……射!!」王瑞給騎兵隊下達了命令。

低空飛行的標槍,半空激飛的箭矢,再加上平射而出的利箭,奏響了死亡的交響曲。軍隊本就是用來屠殺的國家機器,在錢不離的訓練操縱下,這只國家機器顯得尤為凶厲,穿著布衣、拎著簡陋武器的流寇在錢不離的軍隊面前,無異於是一隻隻羔羊,珍貴的鮮血此刻變得毫不值錢,一片又一片的血霧飄下,染濕了地面,一腳踩上去竟然會發出『噗』『噗』的響聲,這是地獄裡才能有的景象啊!

世界上有兩種軍隊是錢不離不願意正面對抗的,一種是不要命的軍隊,另一種就是對死亡麻木的軍隊。天威軍的打擊過於血腥也過於激厲,童林的部隊在極度的震驚、絕望之後,卻變得麻木了,他們睜著呆滯的眼睛依然在繼續衝鋒。

山地大隊的第一仗就是如此的血腥,眼見一群人倒下另一群人繼續衝過來,他們很多人有些承受不住了,隊伍中再次產生了騷亂。

錢不離皺起了眉頭,他迅速觀察了一下戰場,下令道:「飛餅手出戰!」說完錢不離轉向身後的關譽東:「關譽東,你用腳踏弩把那旗給我射倒!」錢不離用手一指。

敵軍的前鋒已經盡折,現在正對的是敵人的中軍,『童』字大旗非常矚目的在前方不到二百米處飄揚,這個距離在強弓的射程之外,不過對腳踏弩來說,這個距離絕對不成問題。

隨著鼓點的變化,第四排的飛餅手衝了出去,所謂的飛餅就是鐵餅,其實錢不離那個世界的奧林匹克項目有很多都和軍事有關,當然,他的飛餅手使用的鐵餅都經過打磨,除了手握的地方外,邊緣都非常鋒利。錢不離召集盧陵縣城裡所有的鐵匠,才打造出了一批鐵餅,平日讓山地大隊的士兵們背著練習越野,而戰時就成了殺人的武器。

一排鐵餅旋轉著帶著呼嘯的風聲向前飛去,這種東西在五十米之內,殺傷效果是非常震撼人心的,臉上插了一支箭遠沒有一張臉被一塊鐵餅幾乎切成兩半來得可怕。不過這時發生了一個小意外,一個年輕的山地士兵不知是因為膽怯,還是錢不離教他們拋鐵餅的動作太不專業,他旋轉過了頭、竟然把手中的鐵餅投向了自己的本陣,鐵餅呼嘯著劈飛了一個騎兵的頭盔,擦著第二個騎兵的肩膀落在地上。被劈飛了頭盔的騎兵身體搖晃了幾下,差點沒掉下戰馬,其中一半是因為頭部受了振蕩,還有一半是因為後怕。

這種失誤在戰時是不會有人追究的,除非是他差點打到錢不離,那麼他就會被當場格殺。執法官揮舞著長劍大聲喝罵,讓那被嚇傻了的年輕士兵快點歸隊,此刻敵軍中也有零星的箭矢飛了過來,應該讓盾手頂上去了。這一戰打到現在,錢不離軍隊還沒有一人傷亡,最根本的原因就是童林過於珍愛從貴族們手中搶來的長弓,竟然把僅有的幾十個弓手都安排在後面,現在才用已經太晚了。


第九十三章 又臭又硬的石頭

關譽東端著腳踏弩瞄準了敵方那舉著大旗的漢子,嘴角帶著微笑,手指輕輕一扣,那漢子就像被人憑空打了一錘般,身子倒飛而起,手中的大旗也跌落下去,正巧蓋在了幾個屍體上面。

「還有那個大鬍子!」錢不離再次用手一指。童字大旗被射倒了,那麼最顯眼的人就成了那揮舞著長劍的大鬍子,誰讓他們的騎兵那麼少呢?只有寥寥十幾騎,目標太好找了。此刻錢不離並沒意識到,他用手指的那個大鬍子就是童林。

關譽東把手中的腳踏弩交給馬前的兩個士兵,又從他們手中接過一張裝上了箭矢的腳踏弩,端著弩臂的手臂堅實穩定,瞄準了統領大人所說的那個大鬍子。關譽東馬前的兩個士兵一起合作,把發射完的腳踏弩拉開,重新在箭槽中安裝上箭矢,這是他們的工作。

「殺啊!弟兄們!!」童林賣力的揮舞著長劍,他早已紅了眼,這一仗是勝還是敗他不想知道,他只想衝上去在敵軍的將領身上砍上幾劍,這個願望能實現的話,他雖死無憾。

可惜隨著一道尖銳的風聲穿過,童林只覺得自己腦中一痛,意識也跟著模糊起來,隱隱約約他覺得自己在飛、在飄,最後濃濃的血簾蓋住了他的眼睛,他什麼也不知道了。

「老爺……」「大哥……」幾聲尖銳的叫聲響了起來,正在麻木得向前衝鋒的士兵們感覺到了什麼,有的人轉過頭、有的人側過頭一起看向了他們的中軍,才驀然發現本應該高高飄揚的『童』字大旗早已不翼而飛了,而往日裡威風凜凜的首領也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雖然前隊還有些士兵在忘死的衝鋒,但絕大部分的士兵都呆立在原地。

「出擊!」本陣中的錢不離馬上抓住了機會:「降者免死!!」

戰鼓的鼓點又開始變了,山地大隊士兵開始聚攏,組成了開戰前的那種小方陣,王瑞帶著所有的騎兵隊穿過山地大隊的方陣,向前衝去。

「老爺啊……」這一聲淒慘的哭嚎在呆立的士兵們中顯得格外刺耳,一瞬間,幾乎所有的士兵們都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

「降者免死!」王瑞帶著騎兵隊刺倒了幾十個已經失去理智的童家士兵,疾撲過去,馬蹄的轟鳴聲散發著讓人恐懼的殺氣:「降者免死!」不要把敵人逼進必死的絕境,這是很危險的,該給人一條活路的時候就要給人一條活路,哪怕是必須要斬盡殺絕,也要先用仁慈欺騙住自己的對手,這是錢不離數十次重複過的話。

山地大隊的士兵們大部份也緩緩向前逼去,只留下小部分護在錢不離前面,『降者免死』的喊聲此起彼伏。

童林的士兵們眼見失去了首領,一心要拚命的,開始恐慌了;已經被血腥洗得麻木的,開始清醒了。後隊中有幾個士兵偷偷扔下武器,轉頭就跑,結果卻被從斜刺裡繞到後翼的杜兵本部堵了個正著,有個機靈點的連忙跪在了地上,雙手抱住了自己的頭,其餘的逃兵也有樣學樣,都跟著跪在了地上。

降者免死……王瑞勒慢了馬速,這個時候威逼要比鮮血更有壓迫力,騎兵隊繞著童林士兵的人群向兩邊包抄過去,把中間讓給了趕上來的山地大隊。

童林的士兵們再也沒有了對抗的勇氣,他們一片接著一片的跪倒在地,不過童家剩下的幾個家丁卻揮舞著武器衝向了山地大隊。一輪早已準備好的箭雨襲來,幾個家丁每人都身中十數箭,委頓在地上,而且箭雨還誤傷了不少童林的士兵,慘叫聲、哀叫聲又響了起來。

「打掃戰場吧。」錢不離輕歎了口氣,雖然童林的士兵們只傷亡了半數,還剩下兩千餘人,不過他們再掀不起什麼浪花了。

「關譽東,注意點山地大隊,看他們的情緒不是很穩定。」這也難怪,第一次上戰場就見識了這麼一場血戰,一般人都有些承受不了的。

「大人,那麼……讓騎兵隊打掃戰場吧。」

「不行,就讓山地大隊打掃戰場!」錢不離斷然否決了關譽東的提議:「不管他們是哭、是喊、還是嘔吐,他們都必須給我打掃戰場!」這只是一場屠殺,並不是真正的戰鬥,繞是這樣,山地軍團都差點引發騷動,如果面對著的是強大的鐵騎兵,那些鮮血是自己的同伴流出來的,他們可能早就崩潰了,錢不離絕不想要一支懦弱的部隊,而好的軍隊必須要經過鮮血來錘煉的,不管是敵人的血還是自己的血!

錢不離勒轉戰馬,向自己的後翼走去,戰前分散在四方的斥候正在那裡集結,錢不離跳下戰馬,找了個樹墩,程達連忙從口袋中掏出地圖,平攤上樹墩上,並找了幾塊石子壓住了地圖。

錢不離默默看著地圖,陷入了沉思中。此次的福州大動亂,本就是錢不離刻意策劃的陰謀,他不但要借此消耗各個貴族的實力,還要絞殺土族的豪強,錢不離要的是臣服,絕對的臣服。這是標準的驅虎吞狼之計,給土族豪強一個施展自己野心的舞台,讓他們去對付貴族,然後錢不離再擊殺那些土族豪強,豎立自己的威望,同時還可以把自己的軍隊練成一支百戰雄師。

在闖入福州府地境的三支流寇中,方老生一部正在和賈天祥帶走的那支天威軍步兵大隊在白龍河一帶對峙,對他們錢不離一點不但心;童林這一部最有意思,箭頭直指福州府,過鎮打鎮、過縣打縣,他們的行軍路線幾乎是直的,所以錢不離很容易就堵住了童林的隊伍;不過浮梁那一部就顯得詭異了,從他們踏進福州府地境開始,就失去了蹤跡,就好像一隻鳥兒飛進了密林一樣,你知道它在密林裡,但如果它不鳴叫,任誰也找不到它在哪裡。

錢不離思索過很多次,從浮梁闖入福州府的那天算起,一路到福州府,有三個人口密集、比較富裕的鎮子,可是那三個鎮子到現在也沒受到過浮梁的洗劫,這就讓錢不離感到為難了。當一匹飢餓的狼,可以放過跑過自己身邊的兔子的時候,它的目標無疑就是前面那只肥碩的鹿兒,這是一個淺顯易懂的道理,而在福州的境內,算得上是鹿兒的也只有福州府,所以錢不離不敢離開福州府太遠。此次迎擊童林,他帶隊急行了七十餘里,在打掃完戰場、休息一晚之後,明天他就要馬上帶隊趕回去。

時間在錢不離的思索中一點一點過去,杜兵從前方打馬跑了過來,今日這一仗雖然血腥,但天威軍只靠著遠程攻擊就打垮了對手,所以杜兵身子上下都很乾淨,他先和程達打趣了一句,然後湊到錢不離身邊,輕聲問道:「大人,那些俘虜怎麼辦?」騎兵大隊也就有千餘人,山地大隊剛好滿一個大隊的編制,二千人看守二千多的俘虜,一個不小心就會捅出漏子來。

錢不離明白杜兵的意思,他搖了搖頭:「這些俘虜殺不得,福州本來就人口稀薄,壯勞力就更少了,而且我們還要招兵買馬,千萬不能因小失大、失了人心。」

「聽大人的。」杜兵又變得嬉皮笑臉起來:「大人,您沒看到山地大隊那些兵的熊樣,一個個吐得連站都站不起來了,就連那孟鐵頭也是雙腿打顫,走道都是橫著走,哈哈哈……真他媽的笑死我了。」

「那些俘虜呢?」

「他們?他們更慘了!一個個像剛從血窩裡爬出來的血人一樣,連叫喚都沒有力氣叫喚。」

「第一次打仗就遇到這麼血腥的戰事,也難為他們了。」錢不離瞄了杜兵一眼:「我聽說有人第一次殺人的時候,都嚇得尿褲子了,他不是更熊?」

「……」杜兵臉色一變:「誰啊?哪個孬種被嚇得尿褲子了?」杜兵一邊大叫一邊衝著錢不離使眼色,眼中滿是哀求。

「王瑞呢?」錢不離輕笑一聲,換了個話題。

杜兵長長鬆了口氣:「王大將軍怕山地大隊炸窩,正帶著人看著那些孬……將士們呢。」

錢不離的目光又回到了地圖上,沿著白龍河掃了一遍:「你知道李霄雲麼?他的本領怎麼樣?你看他能不能頂住方老生?」當日賈天祥要帶一支步兵大隊趕往福州府,錢不離讓任帥去安排,結果任帥把他手下的一個中隊長李霄雲提了上來,讓他帶領那支步兵大隊,不過錢不離並不太瞭解李霄雲的本事究竟怎麼樣。

「他啊,呵呵……如果說任帥是一個傻頭傻腦、就知道往前衝的野豬……」杜兵說到這裡,習慣性的左右瞄了瞄,生怕任帥聽到,隨後才反應過來,任帥還在老遠的盧陵縣呢,累死他也沒辦法偷聽,杜兵有些尷尬的咳了一聲,接道:「那李霄雲就是塊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任帥自己也說過,如果他和李霄雲對戰、李霄雲一力死守的話,他都沒把握攻得下來。」

「是這樣啊……」錢不離的目光從白龍河上移開,那麼方老生暫時就不足為慮了,最重要的是浮梁究竟在什麼地方!

「大人放心吧,方老生沒那麼好的牙口!」杜兵大大咧咧的說道,他和任帥認識不少年了,他相信自己的眼力,也相信任帥的眼力。

「那麼你認為浮梁為什麼突然消聲匿跡?」

「呵呵……饅頭、包子他都不喜歡吃,他想吃的是酒席啊!」杜兵湊了上來:「我猜他十有八九是想吞掉福州府!」為了增強自己的說服力,杜兵用手指在地圖上的福州府處用力點了兩下,誰知用的力道大了點,竟然把地圖捅出個窟窿來。杜兵連忙陪出尷尬的笑臉,眼睛卻在嘀溜亂轉,只要錢不離有動手的意思,他就要跑路了,圍在附近的親衛們不由爆出了一陣大笑聲。

「身為大將,怎麼總是毛手毛腳的!」錢不離白了杜兵一眼,用手抹了抹地圖上的窟窿:「你和我想得一樣,看起來我們都低估了浮梁,他的控兵能力很強啊!」流寇是沒有資格做出奔襲或者奇襲的,因為他們都是烏合之眾,如果浮梁真的能帶著隊伍避過官府的耳目,奔襲福州府的話,說明他已經完全控制住了自己的部隊,想讓流寇不去打劫,首先要豎立嚴格的軍法,但擁有了自己軍法的流寇,還能算是『寇』了麼?

※ ※ ※

就在錢不離和杜兵談論李霄雲的時候,李霄雲果真沒有辜負錢不離和杜兵的評價,他只帶了兩支步兵中隊還有半支箭營,整整拖了方老生三天三夜!

這次戰鬥的戰報送到錢不離手上時,號稱又臭又硬的李霄雲得到了錢不離的高度評價。

首先李霄雲毫不猶豫的毀掉了白龍河上下兩處吊橋,集結兵力,據守在白龍渡,同時徵召了沿河的所有船隻。

方老生趕到白龍河畔時,渾然沒有把對方放在眼裡,他手中已經握有六千雄兵,還會怕上誰來?當然這個雄兵是他自己認為的。

沒有橋沒關係,沒有船也不要緊,方老生一聲令下,只小半天時間,方老生的部隊就造出了幾十條木筏,隨後方老生就展開了第一次攻擊。其實方老生完全可以多造一些木筏的,但他認為這些已經足夠了,而且他和浮梁的約定是誰先打下福州府就要擁立誰為王!方老生拖不起時間。源於自己對自己的信心,方老生還特意把他和浮梁之間的約定傳播開來,鬧到路人皆知的地步,他怕浮梁翻臉不認帳,如果自己落在了浮梁的後面……他和浮梁一樣沒辦法翻臉,那會把自己推向眾叛親離的深淵。

三百多個士兵站在木筏上,大喊大叫著向對岸衝去,可惜對岸一點動靜也沒有。直到他們跳下了淺水,跑到岸上,威風凜凜的向前衝去時,一篷突然從天而降的箭雨當時就把他們打亂了營。

錢不離的箭營原本就是由軍隊嚴格訓練出來的箭手組成的,又經過錢不離『銀幣』式魔鬼訓練法,箭營的箭術有了長足的提高,只一輪拋射、兩輪直射,就把方老生的三百個士兵撂倒了大半,剩下的士兵壯著膽子衝上去,又被一排又一排整齊的刺槍刺了個透心涼。

方老生勃然大怒,幸好敵軍始終守在堡壘後,自己的木筏沒有受損,方老生馬上招回木筏,展開了第二輪進攻,可惜第二輪和第一輪的效果驚人的相似。

方老生再次下令進攻,第三輪之後,目睹了三場屠殺的士兵們再沒有人願意上木筏了,方老生命令自己的親信接連斬殺了數十個逃兵,才堪堪逼得一群士兵站在了木筏上。但是在慌亂中總是容易出現錯誤,和前三輪不同,這一次木筏的前端和兩側竟然沒有安排盾牌手。

李霄雲不會放過任何機會,箭營的士兵們大搖大擺的跑出來,站在河岸側對著木筏上的士兵,像射靶子一樣輕鬆自如的表演著自己的箭法。而方老生的士兵只能用絕望的目光看著黑壓壓的箭簇飛來,看著自己的人一個接一個倒下,有些機靈點的人乾脆就跳到了水裡,不過也馬上被白龍河的急流捲走了。

這一次,方老生損失得不止是士兵,還有木筏。

暴跳如雷的方老生下令再次建造木筏,組織第五次進攻,和上次一樣,這一次方老生的親信也是斬殺了數十個逃兵之後,才湊齊了進攻的人手,其中大部分都是盾牌手。這些盾牌手拿著的盾牌是方老生打下五里川縣搶來的所有家當了,方老生堅信他們會成功的衝上對岸,只要他們能守上一會,自己的第二波、第三波攻擊部隊衝上去之後,勝利只會屬於他方老生,這是一個不一樣的過程!

方老生的預料果真不差,這是一個與眾不同的過程,他只看到自己人數上的優勢,卻忽略了『寇』的心理承受力。這些含著熱淚被逼上死路的士兵們,剛剛衝到岸上,就有幾個因為自己的親戚被方老生斬殺而滿腹怨氣的士兵跪在地上請降,他們的舉動一下子提醒了別人,原來他們是不用死的!眨眼之間,這些士兵就都跪倒在地上。

過程的確不一樣,可惜結局卻依然雷同,方老生失去了士兵,也失去了木筏,因為撐木筏的士兵也跑上前加入了投降的隊伍。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4 10:32 AM

第九十四章 小聰明與大智慧

方老生站在岸邊呆若木雞,他想繼續進攻,可這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重新建造木筏也要花費一定的時間,方老生忍著要吐血的慾望,下令紮營休息。

方老生這股流寇要比童林強上很多,他打下了五里川縣城之後,從縣城的監獄中救出了兩個高人,所謂的高人就是以詐騙罪入獄的兩個騙子,他們以三寸不爛之舌在短短的時間內就贏得了方老生的信任,成了方老生駕下的左右兩大軍師。不過騙子也有騙子的水準,他們識多見廣,在他們的建議下,方老生部下的各種建制倒是搞得有聲有色,和童林比起來,他們最起碼有分工、有合作,盾牌手就是在他們的建議下組建的,可惜未經一戰,就全體投敵了。

入夜,兩大軍師分別向方老生提出了兩條妙計,左軍師是受到了自己人投降的啟發,建議方老生派人去勸降敵方守將,雖然初戰受挫,但敵我雙方的實力相差還是很懸殊的,左軍師相信敵方守將會做出一個明智的選擇。而右軍師則是受到了木筏被河水沖走的啟發,白龍河雖然很深,但水面並不是很寬,他建議砍伐一些原木,一根接一根的捆紮起來,一頭固定在己方的岸邊,然後把另一頭推下水,借助水的衝力,另一頭就會被甩上對岸,多造幾根這樣的原木,就會在短時間內造起一座浮橋。

俗話說一山不容二虎,兩個武士會認為自己的武技才高,兩個女人會認為自己才是更漂亮的那一個,而兩個騙子則會為了捍衛自己的聰明而爭吵,一個說自己的計策不費吹灰之力、神仙難及,一個說自己的計策巧奪天工、神鬼莫測,兩個人越爭論越是激動,最後甚至有要通過暴力決定勝負的趨勢。

方老生也算是大開了眼界,他很為自己能得到二位高人的輔佐而慶幸,不過因為初戰顏面受損,血債要用血來還!方老生還是傾向於右軍師的妙計,當然,左軍師也是要安撫的。

方老生善於總結自己的教訓,他把右軍師的妙計做了些補充,把部分軍隊砍伐樹木、打造木筏改成全軍出動,把建造一座浮橋改成了建造三座,方老生要求一戰擊敗自己的對手,為自己找回顏面。

第二天,方老生的部隊就熱火朝天的忙活開了,全沒有任何顧忌,他忘了自己的對手也是人,有眼睛可以看、有腦子可以思考!

李霄雲只在遠處觀察了一會,就察覺了對方意圖,他的臉色陰沉下來,雖然前一天他的部隊幾乎沒有傷亡,但人數相差太懸殊了,兩個步兵中隊加上一個箭營,總兵力還沒有超過一千人,而且為了防止敵軍從別的敵方偷渡,他往上下游派出了數十人的巡邏隊,還要分出一些人手去看守俘虜,以剩下的這點兵力想抵禦敵方五千餘人的猛攻,根本做不到。就算他能堅守在渡口,拖住方老生的大隊,部下的傷亡必然極其慘重,到時候還有什麼面目去見統領大人、去見任帥將軍?!

眼見敵方一根接一根積累著浮木,李霄雲顯得愈發焦急,也算是運氣,當李霄雲的目光看到河水中的一樣東西時,神情先是一滯,然後放聲大笑起來。

將近黃昏時分,方老生終於做好了所有的準備,隨著一聲令下,捆紮好的浮木被一根根推下了水。和預想中的情景一樣,一根又一根的浮木靠在一起,搭成了一座浮橋,雖然白龍河的河水非常急,把浮橋沖成了一個大大的圓弧形,但好在準備的相當充分,浮木夠多、橋面也夠寬,從上面衝過去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弟兄們,衝啊!!!」方老生從鼓手手中搶過了鼓錘,居然親自敲起戰鼓來,為士兵們打氣。

經過昨天的戰鬥,士氣委靡的士兵們從浮橋上看到了勝利的曙光,看到了福州府的金銀財寶和美女,他們激動的跳上浮橋,揮舞著武器向對岸衝去。

右軍師得意洋洋的看了左軍師一眼,湊到方老生身邊,以一種超脫凡俗的風範掃視著對岸,這是方老生的勝利也是他的勝利,他值得驕傲!不過當他的目光看到了白龍河的上游時,他的人卻一下子就僵住了。

一根又一根粗大的原木正順著白龍河的急流直衝下來,以雷霆萬鈞之勢撲向了第一座浮橋,被白龍河的河水沖成了圓弧狀的浮橋本就很脆弱了,上面還有不少士兵在跑動,哪還能承受如此的重撞,只兩擊,第一座浮橋就開始解體了,無數的士兵怪叫著掉在水裡,準備衝上吊橋的後備士兵連忙又縮了回來,呆呆的看著前面的慘劇。

粗大的原木撞毀了第一座浮橋,其勢不停,夾雜了浮橋的殘骸又撞上了第二座浮橋,而上游的原木還在一根接著一根砸將下來,很快,第二座浮橋也解體了。

方老生握著鼓錘一動不動,他的目光和士兵們一樣呆滯,第三座浮橋上的士兵已經警醒過來,靠近岸邊的士兵正拚命向岸上跑,可是中間的士兵們都知道現在逃跑已經來不及了,他們只能用絕望的目光和絕望的叫聲來迎接撞向他們的巨木。

轟……第三座浮橋也被撞毀了,方老生自認為必勝的計劃以失敗而告終,倖存下來的人無不露出沮喪的神色,看著急流中湧動的人頭、雜物、原木呆呆不語。嗯……這話好像有些絕對了,還是有一個人對己方的慘敗而高興的,那就是提出了勸降建議的左軍師……

方老生的部隊衝到對岸的只有不到四百人,他們沒有一個人向前衝鋒,都背對著自己的敵人,呆看著水中的慘景。其中一個機靈的士兵最先醒悟過來,不過他不是要進攻,而是學著昨天自己人的樣子扔掉了武器,高喊起來:「別放箭,我投降……我投降……」

一語驚醒夢中人,還不是一個,而是三百多個夢中人,他們一起扔掉了武器,喊叫聲此起彼伏,「我投降啊……軍爺!」「投降啊、投降啊!我投降了!」

左軍師差點沒笑出聲來,不過他瞄到方老生那黑紅如豬肝的面色,沒有貿然上前說話,因為他是個聰明人!不可否認的是,這個世界上聰明人雖然有很多,但可以籠統的分為兩種,一種叫大智慧、一種叫小聰明,大智慧的人習慣考慮全局,而小聰明的人往往只考慮自己的得失。

此刻的錢不離已經帶著隊伍行進在返回福州府的路上,為了防備那不知所蹤的浮梁,錢不離收縮部隊,前面用一個中隊的騎兵開路,中間是山地大隊和他們看押的兩千餘俘虜,後面又用一個騎兵中隊殿後。

錢不離把另一支騎兵中隊全部派了出去,讓他們在方圓幾十里的範圍內穿插,試圖找到些蛛絲馬跡,不過到了最後,錢不離的願望還是落空了,斥候們什麼也找不到。

錢不離並沒有氣餒,他不時的皺眉苦思,又不時的讓程達把地圖拿出來觀察,而錢不離的親衛則忠實的護衛在錢不離兩邊,用警惕的目光掃視著周圍的動靜,天上,夕陽如血……

在前方,有一隊難民躲在路旁,呆呆的看著前行的大軍,不管什麼時候,只要戰亂一起,最受苦的從來都是普通的百姓。如果兩國交鋒,一支勝利之師也許可以做到嚴守軍紀,但無人控制的殘兵潰卒可做不到,敗兵沒有勇氣和自己的對手交戰,可是他們勇於對著百姓舉起屠刀,這是自古以來的規則。

象福州這種戰亂,百姓遭受的苦難遠比兩國交鋒要沉重,雖然錢不離可以約束自己的軍隊,但流寇不管是勝還是敗,都不介意從比自己勢弱的百姓中搶奪他們需要或者不需要的東西,甚至單是為了取樂,他們就可以進行一場屠殺。除非是胸懷大志、一心想謀奪錦繡河山的首領,沒人會約束自己的部下,因為他們本身就是搶掠最大的受益者。

前方那群難民人數並不多,其中有四男、三女,還有一個小孩子被一個中年婦女背在後背上,他們的眼神呆滯,身上穿得是破破爛爛的衣服,一個女人的褲子不知道怎麼刮破了,她用一截草繩綁在大腿上,好像由於走路走得太多,草繩已經墜了下去,若隱若現露出了大腿處古銅色的肌膚。

這群難民的家當很少,只有一個人挑著根扁擔,一頭挑著兩口大鍋,另一頭挑著一個大包裹,還有一隻雞,被一個故意把臉塗得烏黑的女孩緊緊抱在懷中。

錢不離曾嚴令福州府所有的官兵不得騷擾難民,最開始難民們看到軍隊就躲得遠遠的,後來發現官兵軍令森嚴、絕不擾民,也就慢慢失去了戒心,後來他們甚至願意跟在軍隊後面走,跟著大軍還能讓他們有些安全感。

這樣的難民在錢不離奔襲童林的時候就見過不少,他掃視了一眼,心中暗自歎了口氣。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一個在前方行走的山地大隊的士兵被石頭絆得失去了平衡,向前方栽倒,他手中的標槍在他左側執法官騎坐的戰馬上不輕不重的蹭了一下,蹭出了一道血槽。

戰馬當時就受了驚,而馬上的執法官也沒預料到會出現這種意見,慌忙中沒能控制好戰馬,戰馬斜刺裡就撞向了那幾個難民。

不過能被錢不離挑中做了執法官的士兵都是軍中的健兒,戰馬只沖了一半,馬上的執法官已經抓牢了韁繩,雙腿用力一夾,戰馬在長嘶中人立而起,剎住了衝勢。

很快,那執法官就控制住了驚馬,他回頭大聲喝罵了闖禍的山地士兵一句,手中的刺槍一挑,挑起了落在地上的頭盔。剛才戰馬停得太急,他不但頭盔被甩掉了,連馬鞍上的口糧袋也被甩開,乾糧飛出去不少,有幾塊乾糧甚至打在了那幾個難民的身上。

那執法官心中很不高興,不過其一、闖禍的山地士兵不是故意的,其二、戰馬的傷腿還在流血,最關鍵的是統領大人就在他身後不遠處,一個小小的執法官怎麼敢在統領大人面前咆哮,所以最後他只是狠狠瞪了那士兵一眼,催動戰馬向前跑去,他要找軍醫給自己的戰馬包紮一下。

任誰都沒有注意,錢不離的瞳孔就在這電光石火間突然收縮了一下,隨後他勒住戰馬,輕聲對程達說了幾句什麼。

程達眼中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旋即恢復了平靜,接著一催戰馬,離開了錢不離的身邊,向前方跑去,而他的手在馬鞍的旁邊做了一個小動作。

程達的馬鞍旁掛著兩顆人頭,雖然錢不離內心中一向認為這種方法過於野蠻,不過為了讓山地大隊的士兵們盡快熟悉血腥,錢不離還是命令士兵們斬下了一部分人頭,掛在馬上,不止是程達一個人,錢不離的親衛們大都掛著一、兩顆人頭。

程達策馬飛馳,就在他馳過那群難民附近時,馬鞍上的鐵鉤突然松落,鐵鉤吊著的兩顆人頭被甩了開去。人頭在地上一陣亂滾,滾到那些難民身前,難民們有些害怕的退了幾步。

錢不離的臉沉了下來,他打馬向著那些難民衝去,看清了程達的手勢、早已做好準備的親衛們連忙追了上來,把錢不離簇擁在中心,另一邊的孟鐵頭也察覺了錢不離的異常,他連忙低聲囑咐了孟吉兩句,揮手帶著三十多個山地士兵跟了過去。

錢不離衝到近前,勒住了戰馬,從左往右,一個個仔細的看過去,那些難民顯得非常緊張,聚集成一團,其中那女孩輕聲抽泣起來,用顫抖的手拉住了身邊一個中年婦女的衣襟。

孟鐵頭此時也帶著山地大隊的士兵趕到了,圍在那群難民的後面。

場面變得壓抑起來,虎視耽耽的士兵們自然而然的散發出了一種威勢,錢不離等了片刻,才石破天驚的問出了一句話:「告訴我,浮梁在哪裡?」

那群難民如遭雷擊,一起抬起了頭,呆看向錢不離,而錢不離手下的將士們也是大吃了一驚。

錢不離驀然轉過頭,大喝道:「程達,派人去通知王瑞,讓他帶著前隊馬上回福州府,用最快的速度!!」

「遵命!」程達用手指飛快的點了兩下,兩個親衛飛馳而出,向著前隊追去。

「軍爺,我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一個瘦小的中年漢子澀聲說道。

「傳我的命令,中軍加速前進。」錢不離又下了一道命令,隨後才轉過頭看著那瘦小的中年漢子:「到現在你也不知道你們犯了什麼錯麼?還敢和我頂嘴?想死?!」錢不離的眼中露出了凶光。

那瘦小的中年漢子張了張嘴,好似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把話嚥了回去,左邊的女孩突然啼哭起來:「娘……你不是說福州的官爺都是好人嗎……我怕呀……嗚嗚……」

錢不離身邊的親衛一點不為之所動,在他們眼中,錢不離是永遠正確的統領,不管錢不離說什麼,他們都會相信。不過孟鐵頭等山地大隊的士兵就不一樣了,他們和錢不離之間的磨合期還很短,就連孟鐵頭本人眼中也露出絲疑問,但他明白軍令如山,不敢把自己的疑問說出來。

「不要在我面前搗鬼!」錢不離冷笑一聲:「雖然你們只是露出了一些小漏洞,不過漏洞多了,就成了大破綻!來人,給我拿下!!」

幾個親衛跳下戰馬,大步向那群難民走去,一點不客氣的把幾個男人踢倒在地,隨後掏出繩子,一個挨一個綁在了一起。

「軍爺、軍爺,冤枉啊……」幾個漢子紛紛哀叫起來,不過他們沒有人敢反抗,被這麼些士兵包圍,他們知道反抗的下場。

「冤枉?哼哼!」錢不離左右看了一眼,發現中軍已經快走過去了,走到最後面的俘虜是幾個蓬頭垢面的女俘,她們是童林帶出來的幾個隨軍家眷。錢不離突然伸手指了指一個親衛馬鞍上的一顆人頭,隨後又指向那幾個女俘:「把人頭扔過去!」

親衛打馬跑了出去,摘下人頭扔在那幾個女俘身前,人頭象皮球般滾動了幾下,正好滾到了她們腳邊,那幾個女俘看到人頭,一下子歇斯底里般尖叫起來,還互相摟成了一團。

「看到沒有?這就是普通人的反應!」錢不離冷笑著看向眼前的難民。


第九十五章 關門打狗

幾個難民默然無語的看著滾動的人頭還有那幾個尖叫不停的女俘,也不知道他們內心在想什麼。

「你們居然不怕向你們衝過來的驚馬,你們看到了掉在地上的乾糧也不去揀!」錢不離輕蔑的笑了起來:「呵呵……看起來你們不但吃得飽,還很有膽量麼!」

「這些都不算什麼,但你們最後犯了個不該犯的錯誤,當我說到『浮梁』這個名字的時候,你們的動作……非常整齊。」錢不離的目光落在了那個女孩身上:「連她也一樣,看樣子,你們都知道浮梁這個人了!對……」

錢不離的話還沒有說完,異變突起,那個女孩猛地躍起,一記膝撞,就撞在身邊一個錢不離親衛的前胸上,把那親衛撞得倒飛出去,那女孩的身體在空中一旋,左肘橫掃,又擊中了另一個親衛的臉腮。

這時她的身體才輕輕落在地上,不等別人做出反應,她的腳尖點地,嬌喝一聲直向著錢不離躍起,不過她的身體剛剛躍上半空,就聽到一聲弦響,那女孩慘叫著斜刺裡重重的撲倒在地,一支雕翎箭從她的大腿外側射入、從內側穿出,把她的另一條大腿也劃出了一道血痕,鮮血從她的大腿上不停的流了出來,眨眼間就把她的褲子染成了紅色。

程達冷冷的放下了自己的弓:「把她們也給我捆起來!」在戰場上喋血的男兒總是在有意無意間輕視女人,童林的女眷就沒有被捆綁,而這三個女人同樣也忘了捆綁,程達心中不由得一陣陣後怕,如果這幾個人真的傷到了統領大人,他就算當場自刎也彌補不了自己的過錯!

幾個親衛如狼似虎般撲了過去,就連那受傷的女孩也沒能倖免,其中一個親衛還故意在那女孩大腿處的雕翎箭上踩了幾腳,被擊倒的親衛中有一個是他最好的朋友,公報私仇可不僅僅是當官的特權。

被膝撞擊倒的親衛搖搖晃晃站了起來,雖然膝撞的力道很大,不過人的肉體是無法穿過鎧甲給人帶來傷害的,他沒有受傷,而那被擊中了臉頰的親衛則昏迷了過去。有一個親衛俯下身試了試他的呼吸,然後長吁一口氣,對著程達搖了搖頭,示意這個人沒有大礙。

那女孩被折磨得額頭暴起了小指頭粗細的青筋,豆大的汗珠順著她的臉腮流下,嘴角處還流出了一線血絲,那是她不想再發出讓對手得意的慘叫而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不過她的眼睛依然倔強的盯著錢不離,眼睛裡充滿了濃濃的恨意和殺意。

「你很幸運!」錢不離微笑著對那女孩點了點頭,其實剛才就算沒有程達那一箭,錢不離也有信心在對方撲近時把對方的腦袋打成碎瓢,他的手早就扣在了披風內手槍的扳機上。

可惜對方顯然不領情,她的眼睛還在死瞪著錢不離。

「你多大了?二十還是三十?」錢不離的手沒有離開扳機,他的目光轉到了坐在地上的那個小孩子身上:「不用再裝模作樣了,你的喉結已經把你的秘密告訴給了我!」

「大人,您真厲害……」那個小孩子苦笑一聲:「能告訴我您的名字嗎?我想知道我們輸在誰的手裡。」別看他長得和小孩子沒有區別,但他的嗓音卻很沙啞。

「我叫錢不離。」錢不離笑了笑。

「我記住了。」那小孩子很老實的把手舉過頭頂,任由親衛們把他的雙手綁了起來。

「你是……老疙瘩?」孟鐵頭從一邊湊了過來。

那小孩子臉色一白,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大人,這傢伙就是叛賊浮梁的哥哥,浮老疙瘩!」孟鐵頭指著那小孩子大叫起來:「您別看他小,其實這傢伙都四十好幾了!」

「你聽說過他?」

「當然,外邊把他都傳神了,說什麼剛一生下來就能說會道的,只是……怎麼也長不大!」

老疙瘩的臉上露出了怒色,不過還是什麼也沒說,有缺陷的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他人嘲笑自己的缺陷,怎麼也長不大絕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可惜現在他落在了敵人手裡,不能忍也得強忍。

遠處傳來了馬蹄聲,杜兵帶著後隊趕了上來,他先是看到了被故意折磨的女孩,眼底露出絲詫異,接著又看到了幾乎被綁成粽子的老疙瘩,這下杜兵忍不住叫了起來:「大人,這小孩子做什麼錯事了?」

「杜將軍,這傢伙可不是小孩子!」孟鐵頭拍著老疙瘩的腦袋說道:「說實在的,這傢伙開始殺人的時候,杜將軍您還沒生下來呢!」孟鐵頭深為自己沒能識破敵人的詭計、還懷疑統領大人的用心而懊悔,他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東西全部都掏出來。

「別這傢伙、小孩子的叫我,我有自己的名字!」老疙瘩終於忍不住了,厲聲說道:「我叫浮樂!」

眾人靜了一下,旋即發出了爆笑聲,其一是浮樂和服了同音,其二是一個明明象小孩子的人,偏偏能用沙啞的語調厲聲說話,委實有些怪異。

孟鐵頭繼續拍著浮樂的頭:「你是挺能『樂』的,老子看到你就想『樂』。」

錢不離的手在此刻才離開扳機,他揮手止住了眾人的笑聲:「看樣子如果我問你們浮梁現在在哪裡,你們也是不會說的了?」

眼前這四男三女一起抿住了嘴,用很決然的目光看著錢不離。

「你們以為你們不說,我就猜不出來了?」錢不離玩味的掃視了一圈:「浮梁應該已經混進福州府了吧?」如果想瞞過官府的耳目,浮梁只能有兩種辦法,其一是專門走山林密佈的地方,不騷擾城鎮、不打草驚蛇;其二就是化整為零,混跡在難民中向福州府靠攏。

當錢不離沒有發現任何線索時,他無從分析判斷,但只要他發現了一絲端倪,他的判斷下得相當快速、準確。浮梁派人化妝成難民是確實的了,可是來往的官兵和天威軍的斥候卻沒能發現難民的異常,基於這兩點,錢不離大膽的做出了自己的設想,浮梁派出的偽裝成難民的人手數目不多,但都是精兵捍將,所以他們才能成功瞞過官兵的耳目,而浮梁的大部隊正沿著山林密佈的地方接近福州府,他的計劃是想打一個裡應外合,用最小的代價打下福州府。

裡應外合最關鍵的地方無疑在裡面,從浮梁的計劃上看,浮梁的膽子很大,為了勝利,錢不離有七成把握那浮梁會把最關鍵的地方留給他自己指揮,也就是說,那浮梁很可能會去福州府。

杜兵的臉色變了:「大人,需要末將馬上帶隊回去增援麼?」

「王瑞已經帶隊回去了。」錢不離搖了搖頭:「浮梁是不會輕舉妄動的,因為他的人手還沒有到齊,正好……我們回去可以來一個關門打狗,就算他浮梁能長出一雙翅膀,我也讓他飛不出福州府!」

錢不離從對方的眼神變化中清晰的捕捉到了一絲恐慌,他輕笑一聲:「我們走,把這幾個送到俘虜營裡去,孟鐵頭,多照顧他們一點。」

※ ※ ※

方老生連遭挫敗,回到自己的營帳時他再無法控制情緒,開始大發雷霆起來,所謂的營帳其實設在一架豪華的馬車上,那是他打下五里川縣城之後搶到的好東西。

方老生的吼叫聲傳出去好遠,讓本已沮喪的士氣更加沮喪了,右軍師一臉無奈的等候在馬車旁,相比之後,左軍師則是一臉的平靜,但在此時此刻,他再高興也不敢顯露出一絲端倪,如果被方老生看到,會活生生把自己撕成碎片的。

方老生吼叫了很長時間,才平靜下來,下了馬車之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左右軍師叫到跟前,商談派人去勸降的事情。方老生心知自己的手下士氣已經低落到了極點,再無力做戰,只能一邊派人去勸降,一邊想辦法抓緊整頓自己的士兵。

第二天凌晨,一條孤零零的木筏飄向了對岸,木筏上站著幾個滿懷絕望的士兵,方老生手下的將領沒有一個人願意承擔勸降的重任,就連提出勸降意見的左軍師也是想方設法推搪,沒奈何,方老生只好強逼著幾個士兵帶著勸降書去見敵方的將領。

本以為必死的士兵卻出乎意料的受到了李霄雲的接待,李霄雲的態度很和善,仔細詢問了他們的來意,又接過他們的勸降書翻來覆去看了好長時間,不過最終他也沒有做出表態,只是讓他們返回白龍河的西岸,並委託他們轉告方老生,多謝方老生對自己的青睞。

沒報多大希望的方老生得到士兵的回報之後,當時就變得振奮起來,他召集手下的兩大軍師和幾個部將商議了一會,眾人都同意了左軍師的看法,對方心有所動,不過自己提出的條件還不能讓對方滿意!

下午,那條木筏再次飄向了東岸,這回使者的身份不是普通士兵了,而是方老生很賞識的一個部將,他們隨身帶著一封任命書,任命李霄雲為天下兵馬大元帥的任命書,別人會怎麼看待這個任命他們無從判定,反正他們覺得自己付出的條件會讓所有人動心的。

李霄雲看到任命書之後,當時就喜笑顏開,極其熱情得款待了使者,還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搞來了幾個舞女,讓使者大開了一番眼界。『歌舞晚會』中雙方越談越是投機,不過李霄雲依然不給一個具體的答覆,不是顧左右而言其他,就是微笑不語。

盛宴直到深夜才算結束,李霄雲雖然一力挽留使者,不過使者心中惦記著回營稟報,還是拒絕了李霄雲的挽留,雙方惜惜相別,這一次李霄雲把使者直送到岸邊。

※ ※ ※

錢不離連夜趕回了福州府,杜兵則被他留在了後邊,步兵走得慢,俘虜更慢,而孟鐵頭的資歷太淺了,讓他單獨帶著山地大隊看守兩千餘俘虜,還是夜間行軍,錢不離始終有些不放心,必須要讓杜兵坐鎮。

姬勝情早已入睡,錢不離沒有打擾姬勝情,只派人通知了賈天祥和正在福州府城內佈防的王瑞,三人密謀了很長一段時間。隨後錢不離開始調兵遣將、四處安置人手,於天濛濛亮的時候離開了姬勝情的府邸。

姬勝情清晨醒來,聽到僕人們說夜間看到過統領大人,她連臉都來不及洗,直接跳下床來找錢不離,接著又聽說錢不離已經離開了這裡,她氣得找到賈天祥發了好一頓小脾氣。

此刻的錢不離已經帶著人手開始全城搜查,所有居無定所的人,包括乞丐、難民、旅店裡的旅客、甚至是一些逃避戰亂來到福州府暫住的貴族們都被士兵們趕到了街上,最後連妓院中嫖宿的嫖客也沒能逃脫。平民自然無人敢和全副武裝的士兵們爭吵,有不識相的貴族抗議了幾句,卻被士兵們暴打了一頓之後,顯得老實了很多。

不搜不知道,一搜嚇一跳……這一搜竟然搜出了一千多人,錢不離命令士兵把搜出來的所有人等通通帶到城防軍駐地的大操場上,留下守衛福州府的半支箭營也被錢不離調了過來,分成小隊爬上操場旁的崗樓,小心警戒著四周。

錢不離從一開始就站在高處,默默觀察了下面的人流,錢不離最擅長的地方就是利用人性,他知道,當人們面臨著潛在的危機時,總是會不知不覺的向著自己的主心骨靠攏。所以錢不離刻意讓士兵們顯得非常野蠻、殺氣騰騰,加劇了人們心中的恐慌感,另一方面,他初期沒有干涉操場上的人潮,讓他們自由談論、行走。錢不離料定他們會擔憂、會害怕,既然害怕他們就要湊到一起商議,嘍囉們要聽到首領的命令心裡才踏實,首領更要想辦法把自己的判斷和決定傳達下去。

錢不離的計劃是成功的,而且他的眼睛非常毒,很快錢不離就發現有不少人正緩緩的向著營門東北角處移動,如果是一、兩個人緩慢的移動,任誰也看不出異常來,而幾十個人在緩緩移動,目標就變得明顯了。

錢不離冷笑一聲,順著木梯爬了下崗樓,叫過王瑞低聲囑咐了幾句,隨後王瑞就帶著騎兵隊逼了上去,喝令所有的嫌疑人都坐在操場上,沒有敢在這種地方違抗官兵的命令,操場上的人都很聽話的坐了下去。

杜兵高聲宣佈城中混進了奸細、如有妄動者格殺勿論的命令,隨後把幾個貴族單獨提了出來,帶到了錢不離面前,錢不離假意盤問了幾句,並搾取了一些錢財之後,他們都被釋放了。至於那些從妓院裡搜出來的人,錢不離要求他們必須找出兩個家人或者四個鄰人來作證,而來往的客商就要拿出來往的關文並且驗看貨物後才能被放行。

錢不離做這些是為了暫時穩住浮梁的人,他知道一個道理:亂世出英傑!其實最後的勝利者未必就是最有謀略的人,大勢、民心、運氣這些東西都在層層影響著沙場上的勝負。對土族的豪強,錢不離一早就考慮好要先打後招了,他現在缺乏可用之人,當然,如果實在招不了,殺上幾個也可以提高自己的威名。方老生、浮梁、童林、王小二這些都是錢不離要招攬的對象,其中童林之所以臨陣戰死是因為他太愚蠢了,錢不離對童林的行止很失望暫且不提,就算他想招攬,童林也沒有給錢不離機會,在那種生死攸關的時刻,誰敢鬆氣?稍一遲疑說不定就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鑒別活動持續了很長時間才逐漸接近尾聲,不過操場上的人還是超過了千數,就在這時,山地大隊已經趕到了福州府,整支大隊先在城外紮營,而杜兵則帶著騎兵牽著浮樂等幾個戰俘,走進了福州府,別的俘虜是不能讓他們進城的,最起碼暫時不可以。

杜兵帶著騎兵隊在一個傳令兵的引領下,趕到了操場,那傳令兵按照錢不離的命令,飛馳到守在東北角的王瑞身邊,杜兵帶著人也趕了過去,揮一揮手,杜兵身後的士兵們一點沒客氣的把伏在馬背上的俘虜掀到了地上。

對一個正常人來說,從馬背到地上的距離不算很高,但對一個被綁得結結實實的人來說,這種高度就不能算低了,一個中年婦女的運氣很不好,竟然一頭撞到地上,當場慘叫一聲就昏迷了過去,從她的頭部也慢慢滲出了一灘鮮血。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4 10:33 AM

第九十六章 劍法

操場上的人群微顯騷亂,其中以東北角上的人潮騷動最為明顯,錢不離催動戰馬,帶著數十個親衛直向東北角撲去,「妄動者死!」「妄動者死……」眾親衛合力發出的怒吼聲響徹在操場上空,人群馬上就安靜了很多。

錢不離猛地勒住戰馬,戰馬長嘶一聲,前蹄高高抬起向天空彈踢,隨後錢不離雙腿用力,馬軀旋轉著換了個方位落下去,錢不離的斗篷被甩出了一個漂亮的弧線,劃出了一道黑影,配合著眾親衛的大喝聲,端地是威風凜凜、傲氣沖天。

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工……這個動作錢不離已經練過很多次了,他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至於馬上的衝刺、槍術以及箭法,錢不離可沒有心情去習練,披荊斬棘的只不過是壯士,能穩坐中軍的才是統帥,身邊有這幾十個如狼似虎的親衛保駕,還用他去衝鋒陷陣麼?統帥、統帥,只要能發揮自己無邊的帥氣就足夠了……

操場上坐著的那群土包子何曾見過如此的馬技?都被鎮住了,唯一的例外就是地上那個受了程達一箭的女孩,她倔強的抬起頭,用憤怒的目光盯著錢不離。

錢不離緩緩環視了一圈:「各位鄉民們,我知道,就在不久以前,你們還生活在福州的各個村落中,雖然生活的不是很好,但你們的日子都很平和、安定。可惜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麼一些人,為了自己的利益,故意挑撥貴族和平民、土族人之間的關係,製造叛亂!他們四處搶掠、無惡不作,我知道鄉民們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對你們的遭遇我表示深深的同情!請鄉民們放心,那些惡毒的叛賊已經沒有幾天活頭了,我保證,很快,你們就能回到自己的村落,領到自己的土地,重新過上幸福、安定的日子。」

錢不離盡量讓自己的話說得通俗易懂,他的保證也很簡單、直接,對於真正的難民來說,回到自己的家鄉、過自己的小日子無疑就是最大的期望。

「這些人就是本統領抓到的浮梁部叛賊!」錢不離用手一指在地上擠著的那幾個人:「鄉民們,就是他們逼著你們背井離鄉、吃盡苦難逃到福州府的,你們說應該怎麼處置他們才能讓你們滿意呢?」

操場上的人們鴉雀無聲,不管什麼朝代,這些處於金字塔最底層的百姓如果想安安穩穩活下去,唯一的法寶就是小心謹慎,不做出頭鳥,不惹惹不起的人。所以他們雖然聽懂了錢不離的話,但是習慣使然,沒有一個人接話。

「吊死他們!!」一個賈天祥事先安排進來的奸細突然大聲叫喊起來。

「吊死他們、吊死他們!!」幾個奸細連忙隨聲附和。

看到有人帶頭,操場一下子就熱鬧起來,小老百姓沒什麼見識,聽到錢不離的解說,自然而然的把心中的怨氣轉到那些叛賊身上,隨聲附和的人越來越多起來。

「好!」錢不離大喝一聲舉起了自己的,等到操場上的人們安靜下來,錢不離才朗聲說道:「天大地大、民意最大!今天我就把他們都吊死在這裡,讓鄉民們出一口惡氣!來人哪……」

隨著錢不離的一聲吩咐,走出幾個士兵,扛著木頭來到前面,釘起了木架。

其實錢不離早就有把握拿下東北角這些人,如此多廢了幾番手腳正是為了瞭解浮梁的品性,只有在生死攸關的時刻,才能真正看清一個人!

如果浮梁選擇隱忍,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哥哥死在自己面前,那麼浮梁就是一個梟雄之類的人物,他今天可以背棄他的哥哥,明天就可以背棄錢不離,對這種人錢不離是絕不會用的!

如果浮梁選擇突然發難,他的義氣倒是讓人放心了,但他的頭腦卻顯得很成問題,錢不離不會重用這樣的浮梁,他充其量也就是個炮灰,等到將來遇到慘烈的戰役時,讓浮梁立下一道軍令狀,把他往前面一塞,是死是活全看他自己的運氣。

浮梁將來會成為什麼樣的人,全看他自己能不能給錢不離帶來驚喜,勝卷在握的錢不離微笑著看著士兵們在忙碌,現在需要廢腦筋、做抉擇的不是他,而是浮梁,錢不離顯得很輕鬆。

錢不離預料得沒有錯,浮梁確實來到了福州府,他沒能躲過全城大搜查,和他的隨從一起被趕到了操場上。只不過隱藏在人群中的他萬萬沒想到,那個長著兩道銀白色長眉、看起來英姿挺拔的統領大人所思考的,不是怎麼樣找出他,也不是怎麼樣殺掉他,而是在想將來怎麼樣利用他,雙方的心計相差得太遠太遠了。

士兵們已經釘好了木架,還在木架上搭好了絞索,錢不離眼見浮梁依然沒有動靜,心中有些失望,他偏頭看了杜兵和王瑞一眼,示意他們做好準備。如果浮梁真的放棄了他的哥哥,錢不離就會殺掉他們所有的人,一個不留!不能為我所用或者不敢用的人,只能給自己帶來後患,非常時期就要做非常事。

當然了,真正的難民錢不離是不會殺的,對反抗自己的人,屠殺是最省時省力的手段,但是對臣服自己的人,恩惠和仁慈才是真正解決問題的辦法。

當士兵們從地上拉起一個男人,把他的脖子往絞索裡套的時候,突然響起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慢!」

錢不離轉頭看去,只見一個年輕人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大步往出走,他身前身後有幾個人伸出手去抓他的衣襟,不是被他用眼神制止、就是被他用手撥開,或者乾脆是用力掙開,不過前面依然有為數不少的人試圖把他攔下,有個別衝動些的乾脆站起來擋住他。

看樣子這個人很得人心哪!錢不離擺了擺手,騎兵隊的士兵摘下了刺槍,整齊的發出了一聲大喝。

浮梁趁著自己的手下被官兵的大喝聲震住,快跑幾步,衝出了人群,走到錢不離身前十幾步遠的地方站定:「大人,我有話說!」他的神態昂然不懼。

「在你說話之前,應該先報出你自己的名字!」錢不離玩味的一笑,給了浮梁一道難題:「這是最基本的禮貌。」

浮梁呆了一呆,環顧四周,剛才他坐在人群中的時候,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懷疑,他不敢四處張望,此刻他才發現,官兵所有的騎兵都收縮在東北角兩端,難道……官兵們早就發現自己了??浮梁倒吸了一口涼氣,轉身凝視著發話的錢不離。

錢不離早從靠在木架上那幾個俘虜絕望而悲痛的目光中確定了來人的身份,他好整以暇的看著對方,也在審查著對方。

終於,浮梁先歎了一口氣:「大人,我想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何必還要明知故問呢?」

「這是我的權力,戰勝者的權力!」錢不離微笑著說道:「再說我知道,別人不一定也知道,大聲把自己的名字說出來很困難麼?還是你認為自己的名字見不得人?」

浮梁看到錢不離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眼神依然清亮而有力,既然對方沒有對自己感到好奇,無疑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浮梁先是苦笑一聲,然後朗聲說道:「我就是浮梁!」

『浮梁』兩個字在操場上引起了一陣喧嘩,不過天威軍的陣勢沒有任何變化,士兵們神色如故,浮梁是什麼東西?童林的五千餘眾在統領大人面前象紙糊得一樣,眨眼間就灰飛煙滅了,浮梁又能比童林厲害多少?

「浮梁啊浮梁,想不到你還真是個聰明人,不過……事情已經到了這個份上,我就給你一個機會,想說什麼你就說吧。」

浮梁從他哥哥身上開始看過去,發現幾個人只是被綁得緊緊的,身上好似沒有嚴刑拷打的痕跡:「大人,我有一件事不明白,大人是怎麼知道我在福州府裡面的?」既然他的部下沒有出賣他,浮梁想不通自己是怎麼被識破的。

「無意中。」

「無意中?」浮梁苦笑了一聲:「大人是在敷衍我嗎?」

「好像我沒有必要敷衍你吧。」錢不離淡淡的說道:「難道你真以為自己智計超群,被別人識破是不可能的?」

「浮梁雖然不才,但也苦學過兵法!」浮梁傲然抬起頭:「我甚至去過你們皇城遊學了幾年,論起兵法,我……」

「兵法?」錢不離大笑著打斷了浮梁的話:「你想在我面前談論兵法?」

圍在附近的天威軍將士們也一起發出了爆笑聲,就連飛鷹部落威名赫赫的草原雄鷹札木合也折戟於錢不離馬前,而且還是以絕對的優勢兵力落敗,天威軍的將士們不認為世界上還有誰能在統兵上勝過他們的統領,這對他們來說,就像吃了飯就可以不餓一樣,是一個基本的常識。

浮梁的臉色變了,他一向很自負,此刻面對著眾人的嘲笑,他有些忍受不了,不過情勢比人強,忍不了也得忍。

錢不離笑夠了,突然翻身下馬,大步走向了浮梁,程達等親衛連忙也從馬上跳了下來,緊跟在錢不離後側。

錢不離走到浮梁近前,帶著笑意打量了浮梁幾眼,突然反手抽出了自己的長劍:「劍法可以入兵法,你懂不懂?」聽說過浮梁居然去遊學過兵法,錢不離感到很高興,這樣的人如果能在杜兵等將領手下鍛煉幾年,倒是有機會成為鎮守一方的人物。

浮梁對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的劍鋒怡然不懼:「懂!」

「程達,站到那裡去。」錢不離用手點了一下:「你小心些,這一劍我要刺你的前胸!」

程達有些莫名其妙,不過統領大人的命令他還是要遵守的:「遵命,大人。」

錢不離笑了笑,手腕一抖,抬手一劍刺向了浮梁的右肩,這一劍刺得又急又快又突然,還帶起了尖銳的風聲,顯然錢不離只在攻擊的部位上留了情,但是在速度和力道上都用了全力。

浮梁神色大變,迅疾側身、退步,但還是慢了一點,錢不離的長劍緊貼著他的肩頭穿過,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浮梁連著退了幾步,憤怒的看向錢不離。明明說要刺自己的部下讓自己看,結果刺得卻是自己,如果不是己方此刻深陷絕境,浮梁早就和錢不離拼了。

「這才是兵法,蠢材!!」錢不離收劍回鞘:「整個福州的人都知道你和方老生打賭,誰先攻下福州府就擁立誰為王,我任你有千條妙計,只要我守住福州府,你就逃不出敗亡的結局!」

浮梁臉色的怒色緩緩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思索。

「壞蛋!!不許傷我哥哥!!!」那個被程達射了一箭的女孩突然極力掙扎起來,可惜天威軍的將士們沒人把她哥哥當回事,連她也一樣,一個負責看守俘虜的士兵揮起刺槍,在她的後背上狠狠砸了一下,當時就把她砸得昏迷過去。

坐在操場上的人也有不少站了起來,想要衝上前保護他們的首領,王瑞的手揮了一下,隨著一聲尖銳的哨聲,崗樓上的箭手們紛紛拉開了弓,騎兵們也把刺槍平端了起來,隨時準備衝鋒。

浮梁被哨聲驚醒過來,轉過頭大喝道:「都給我坐下,誰都不許亂動!!」

大部分蠢蠢欲動的人都被嚇了回去,可還是有兩個瘦削的漢子衝了過來,結果卻被浮梁迎面一拳擊倒了一個:「混帳,給我回去!!」

剩下的那個瘦削的漢子滿腹委屈的看了浮梁一眼,還是抱著自己的同伴退了回去。

「兵法、兵法,世人說到兵法都知道兵法首重出其不意,可是偏偏沒有幾個人能做到。」錢不離臉上露出了輕蔑的神色:「你遊學數年苦習兵法,難道就學成了一個草包出來丟人現眼?」說完,錢不離轉過身子向回走去。

「大人!」浮梁高叫了一聲,隨後雙腿一軟跪倒在地:「浮梁願降!」

「哦?」錢不離停下了身形:「你為什麼要降?」這就是廢話了,已經落在他人的手裡,不降就要有死的覺悟,有幾個人願意死呢?

「浮梁自知不是大人的對手。」面對錢不離的羞辱,浮梁咬了一下嘴唇。

「這話我喜歡聽。」錢不離轉過身來:「不過你也不用這麼客氣,我可以放你回去,你帶著你的大隊人馬,過來和我決一死戰,我要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大人莫要捉弄浮梁了。」浮梁苦笑起來:「我進到福州府時,竟然沒有看到大人的軍隊,想必大人是去對付童林了吧?」浮梁眼中露出了詢問的目光。

「這你倒是猜的不錯,看樣子你還不算一個徹底的草包。」錢不離又在故意譏諷,同時也在注意觀察浮梁的眼神變化,他要給浮梁做出一個定位,而忍耐力是評估一個人非常重要的一環。

浮梁的神色滯了一下,馬上回復了正常:「大人真是神勇異常,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擊潰童林,太讓人驚……」

「是全殲,不是擊潰!」錢不離微笑著打斷了浮梁的話,隨後轉過身:「杜兵,把童林的首級拿過來,讓浮梁首領和他的老朋友告別一下吧。」

杜兵正在思索剛才錢不離演繹出的『出其不意』,連忙答應一聲,催馬向錢不離這裡跑來,而附近的王瑞正端著個小本本,在上面記載著什麼,對他的舉動,眾人早習以為常了,只要統領大人說了些什麼,不一會就能看到王瑞將軍躲在一邊偷偷的記著什麼。

杜兵從馬鞍後摘下童林的首級,扔到了地上,浮梁呆視了一會,長歎口氣說道:「大人,如果您相信我,我願出城為您招降浮家子弟兵。」浮梁再沒有信心了,以童林的實力竟然能在短短的時間內被全殲,他的子弟兵也同樣無法和對方相抗衡的。

「你想帶多少人去?」

「我一個人就可以。」我要是想多帶些人走,你能讓嗎?浮梁感到無比鬱悶。

「那就祝你早日歸來了。」錢不離笑了笑,就在這時,從操場的營門口外一人一騎疾馳而來,他本想大聲稟報,看見操場裡站著很多平民,又合上了嘴,催馬來到錢不離身後翻身下馬,把手中的一封文書遞到了錢不離手中。

「浮梁,猜一猜這封信裡寫了些什麼?」錢不離一邊打開文書一邊問道。

「是方老生那邊的戰報吧。」浮梁打量了一下來人的衣著和臉色,輕聲回道。


第九十七章 甄別

「猜得不錯。」錢不離輕笑一聲,仔細看起李霄雲轉來的戰報,看完之後,隨手又交給那個信使,皺著眉頭思考起來。

天威軍長途奔襲,只休息了一夜就馬不停蹄的回到福州府,將士們有些疲乏了,現在有浮梁這支生力軍,用還是不用?錢不離思索了一會,最終還是打消了主意,每個統帥都有各自不同的領兵風格,錢不離則偏向於穩,不到萬不得已,他不出險招。如果浮梁的人臨陣嘩變,那自己的佈置就都白費了,還將遭受慘重的損失,收穫與付出不符,就算沒有浮梁,錢不離也有把握擊潰方老生一部。

「浮梁,把你的人都挑選出來吧,要委屈你們幾天了。」錢不離轉向浮梁。

「大人,我去招降的事……」

「不急,這種事情急不得。」錢不離淡淡的回道。如果自己帶著騎兵隊南下迎擊方老生,城裡只剩下一個中隊的步兵、半支箭營,還有一個山地大隊,只靠著這些人看押童林那兩千餘戰俘已經是極限了,如果再加上浮梁的人,其中潛藏的變故太多。

「大人,您莫不是……對我不放心?」

「如果我對你不放心,我早就處死你了。」錢不離笑了一笑:「只要你一死,你的人就成了一盤散沙,你認為他們能攪起多大風浪來?」

說到這個問題,浮梁只能保持沉默,總不能對著錢不離叫囂他絕不敢殺自己吧?

「你現在的事情就是安頓好自己的屬下,不要造成誤會。」錢不離翻身上馬,對著杜兵使了個眼色,自己催馬馳出了操場。

姬勝情沒有白等,終於等來了錢不離,可惜錢不離只是和她說了幾句話,就開始看起沙盤來,姬勝情雖有些不高興,但受過系統教育的她知道兵凶戰危的道理,姬勝情很乖覺的站在錢不離身邊,默默的陪伴著。

一道又一道命令從錢不離口中傳出,浮梁那一百餘名伴隨,都被關在了城外由山地大隊看守的俘虜營內,孟鐵頭單獨給浮梁的人分發了二十座帳篷,這些人不能用繩索捆綁,看押得自然要緊點。由於擔心孟鐵頭經驗不足,出現閃失,錢不離把關譽東調到了俘虜營,讓關譽東全權負責。

不要把所有的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這句話的涵義是非常深刻的,所以錢不離單獨把浮梁和先行抓獲的那幾個人都關在姬勝情的府邸裡,對浮梁的借口是很完美的,這幾個俘虜不是有傷在身就是勞累過度,讓他們在府邸裡安心修養是錢不離的一片好心,浮梁怎麼敢找出理由拒絕錢不離的好心呢?

浮梁的事情暫告一段落,錢不離下令騎兵隊馬上修整,俘虜營在城外,福州府的城防靠一個中隊的步兵再加上原來的城防軍和警備隊,還算是勉勉強強,而那半支箭營做為預備隊,暫時服從賈天祥的命令。

錢不離仔細計算過,從李霄雲的信使離開白龍渡開始算起,他們來到福州府需要的時間,自己的騎兵隊奔襲迎戰的時間,整備的時間,這些都算上,騎兵隊還有將近一天的休息時間,黃昏時出發就可以,所以錢不離不是很著急。現在李霄雲已經成功在白龍渡拖住了方老生,只要自己從下游的彩虹橋繞到敵軍後翼,而李霄雲在對岸同時開始進攻,完全可以輕輕鬆鬆擊潰方老生的部隊。

時近中午,賈天祥捧著厚厚的卷宗,滿臉疲憊的找上了錢不離,他先是苦笑一聲,把手中的卷宗扔到桌子上,隨後一屁股坐了下去:「我說……統領大人,我都是一把老骨頭的人了,您下次可不能再這麼折騰我!」

「老當益壯麼。」錢不離看了看那厚厚的卷宗,也不禁暗自咋舌:「勝情,你看伯爵大人都累壞了,快給上一杯好茶。」

姬勝情一笑,伸手拿起了桌子上的茶杯,親手倒了一杯茶。

「免了、免了!」賈天祥雙手亂搖:「讓殿下給我倒茶?這種福我可享受不了。」

「那你的意思是……讓我給你倒?」

「我怎麼敢勞煩統領大人呢。」

「既然伯爵大人這麼說……你自己給自己倒吧,勝情,把茶壺給伯爵大人送去,不喜歡自己倒就著茶壺喝也行。」

姬勝情白了錢不離一眼,端著倒好的茶水盈盈走到賈天祥身前:「我的伯爵,就讓我用這杯茶來表示我的謝意吧,從小的時候,我就知道您在明裡、暗裡一直幫助我,勝情一直記在心裡呢。」

賈天祥本想推拒,聽到姬勝情這番話,他沒辦法再推了,只能接過茶杯:「多謝殿下的盛情,其實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好了、好了,你們這麼客氣下去,指不定要客氣到什麼時候。」錢不離用手指了指卷宗:「人都齊了?」

「齊了!」賈天祥有些惱怒的看了錢不離一眼。

姬勝情的目光好奇的轉到了卷宗上,順手拿起一本翻看起來:「這是什麼?」

「是福州府所有貴族的資料。」

「哦?」姬勝情抬起頭:「不離,你要這些有什麼用?」

「為了甄別正義與邪惡。」錢不離高深莫測的來了一句。

賈天祥指著卷宗介紹起來:「我分成了幾大類,我們很有可能拉攏過來的,有可能拉攏過來的,可能性非常小的,還有……我們無法拉攏的。」賈天祥一邊說著一邊抽出一本卷宗:「這裡都是無法拉攏的人,他們和姬勝烈那一派系一向走得很近。」

錢不離接過卷宗仔細觀看起來:「這是正本還是副本?」

「是副本,您可以拿走。」賈天祥喝了口茶水:「其中最讓人頭痛的就是洞口縣和達塢縣的四馬,他們本系同姓,互相之間都有拐彎抹角的親戚關係,又都是子爵,在兩縣裡有很大的影響力,如果他們蓄意和我們為難……唉!」

「看樣子你建議我首先就要除掉這四馬了?」錢不離抬頭看了看賈天祥。

「我只是希望您能除掉,統領大人,這裡面的分寸很難掌握的,如果您的動作太大,就會給我們的名譽帶來致命的影響,姬周國內的大小貴族再不會支持殿下了!可如果您的動作太小,我又擔心您解決不了洞口縣和達塢縣的麻煩,我也很為難啊。」

「給我們的名譽帶來致命的影響?有關係麼?我不動手也沒見幾個貴族站出來公開支持殿下的。」

「不離!!」姬勝情噘起嘴,用責怪的目光看著錢不離。

「玩笑、玩笑,我只是開了個玩笑!」錢不離笑著站起來,走到沙盤邊:「其實早在我來福州之前,我就已經想好了,殿下絕不能得罪那些貴族,我也盡量不得罪,不過……我們可以借刀殺人!」錢不離伸手指向了象雄原鐵礦上插著的黑旗。

姬勝情和賈天祥一起湊了過去,錢不離拔下黑旗,在沙盤上劃了兩道:「等到我殲滅方老生所部之後,我就會帶著大軍進攻象雄原鐵礦,孫宗不敢和我做戰,一定會兵分兩路逃竄,利用孫宗這股流寇幫我殺掉什麼四馬,我想沒有人能指責我吧?」

賈天祥呆了一呆,眼中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笑意:「原來你當初……就是為了這個啊!」

姬勝情奇怪的問道:「不離,就算孫宗不敢和你做戰,你怎麼知道他就一定會兵分兩路逃竄?又怎麼能肯定他們就會去洞口縣和達塢縣?」

「這個……這個就屬於兵法了。」錢不離乾咳一聲:「我和你說一時是說不明白的!」

賈天祥皺起眉頭思索著錢不離計劃的得失,錢不離續道:「我考慮到貴族們察覺事情不妙很可能會逃離封地,所以我要請殿下發佈一道命令,以福州危急為名,下令各個縣、城開始戒嚴、封鎖城門,各個貴族嚴守自己的封地,不得擅離職守,伯爵大人再派人去混淆他們的視聽,這樣可以最大限度的遲滯他們的消息。如果孫宗行進的速度夠快,那些貴族們不可能有反應的餘地。就算有人僥倖能逃出自己的封地,違背了殿下的命令也算是個大罪,殿下可以名正言順的處置他們。」

「不離,我聽你這麼說……怎麼像你能指揮孫宗一樣?」姬勝情聽了半天,終於發現了疑點。

「這個……嗯,勝情你知道圍三闕一麼?」

「我知道。」

「知道了就好。」錢不離連忙轉向賈天祥:「伯爵大人,你看我的計劃有沒有什麼缺陷?」

賈天祥沉思片刻,輕歎了一口氣:「這是最快最有效的辦法了!」

「用一句術語來講,這就是大洗牌!」錢不離不知道這個世界有沒有人玩牌,所以安上了一句所謂的術語:「我要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把整個福州變成一塊鐵板,願意效忠我們的、留下,可能會成為隱患的,全部清除!」

「不離……」姬勝情搖晃著錢不離的胳膊,老話重提:「我看你的計劃有漏洞,萬一那孫宗不按你的路逃竄怎麼辦?」

「你不是知道圍三闕一麼?」錢不離驚訝的問道,其實他現在可以告訴姬勝情真相了,不過……當日姬勝情為了自己被刺殺的消息大哭了一場,現在就說,很可能引發姬勝情的小脾氣,還是再等一段時間安妥些。

「圍三闕一我知道,但……」

「知道了就好。」錢不離伸了個懶腰:「我應該好好休息了,馬上就有一場大戰要打,唉……什麼時候能安定下來呢!」

「那……那你要注意休息啊!」姬勝情就算有千番疑慮,聽到錢不離就要去打仗了,關切之情馬上佔了上風,姬勝情轉向賈天祥:「我的伯爵,我們出去商量一下不離的計劃,我看……」

「唉,剛才為了整理這些資料,我一直沒有吃東西呢,現在真得餓壞了,殿下,等一會我們再談吧。」賈天祥一邊說著一邊向後退去。

「我的伯爵,身體可是最要緊的,您快點去用餐吧,如果真的累壞了您,對我來說,和塌了半邊天一樣呀!」不能不說,姬勝情確實是個爛好人。

賈天祥走了,錢不離一邊打著硬憋出來的哈欠一邊向內廳走,只留下百無聊賴的姬勝情在大廳內踱步,不過這快樂的女孩在短短的時間裡,就把自己的疑慮忘掉了:「呀……不離也沒有吃東西呢!我真是馬虎!柯藍……柯藍……」

※ ※ ※

李霄雲靜靜的看著彼岸,白龍河的急流確實是一個天險,所謂的天險就是指:敵人想衝過來要付出一定的代價,自己想衝過去也一樣。

李霄雲知道白龍河的阻擊戰不是關鍵,他只需要拖住方老生就是勝利,這也是他蓄意和方老生派來勸降的人周旋的原因。

可惜欺騙這種招數一次、兩次可以,多了就騙不過去了,方老生第三次派人來勸降,派的是他的左軍師,不僅帶來了數額不小的金銀財寶,還有一張一字並肩王的委任書。李霄雲收下了所有的東西,還特意開了一場非常隆重的招待會,並且許下了諾言。

可惜這一次,他沒有實際行動的許諾再騙不過方老生了,天一亮,方老生就開始派人伐木建造營地,營地建造好之後,方老生本人帶走了一半人馬,沿著下游而去。

李霄雲知道,方老生已經對白龍渡喪失了信心,他要換一個地點突破。如果方老生去上游,李霄雲不擔心,上游有他派出去的巡邏隊,不管方老生在什麼地方建造木筏和浮橋,巡邏隊都能及時發現、發出警報。而白龍河的下游是幾十里長的峭壁,方老生想在這裡建造木筏,只能走十幾里遠去伐木,然後把木筏拖回來,扔下十幾米高的峭壁,士兵們再跳下去……這是不可能的。不過李霄雲怕對方搭建橋樑,還是從緊張的人手裡抽出了七十餘人,去下遊巡邏,只要發現了敵情,他們可以用點燃烽火的辦法迅速通知自己。

李霄雲認為最可能的,就是方老生決定走白龍渡下游八十里處的彩虹橋,雖然從這裡走到彩虹橋要多費一天的時間,可是彩虹橋距離福州府就很近了,不由人不擔心。李霄雲倒不是擔心方老生轉回頭和自己拚命,他是擔心統領大人那邊沒有做好準備,方老生和浮梁約定誰先打下福州府就擁立誰為王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方老生是絕不會放棄地位來和自己拚命的。

分兵?李霄雲咬了咬牙,他所帶領的步兵和箭營加起來也不過一千人,還要看守七百多的俘虜,怎麼分兵?!派人去拆橋?那也不過是能拖延一小段時間,方老生可以在彩虹橋附近就地建造木筏,依然無法阻攔他進犯的腳步。

李霄雲派出信使之後,苦思了一段時間,終於決定分別抵禦,他的任務就是不讓方老生渡過白龍河,只要自己有一口氣,他就不能讓方老生得逞。

「甘正克,我把白龍渡交給你了,你不需要出擊,只要把這裡守住,不要讓對方踏上河岸就好。」甘正克是李霄雲很欣賞的小校,在他當上大隊長之後,馬上把甘正克提成了副將。

「大人,您要去哪裡?」甘正克驚訝的看著李霄雲。

「我要去彩虹橋。」李霄雲輕歎一聲:「你小心點,千萬提防方老生突然殺個回馬槍!」

甘正刻苦笑起來:「大人,您要帶多少人走?」甘正克也知道自己士兵的人數,如果拉走一批去防守彩虹橋,自己帶著剩下的人既要看守俘虜,還要防禦渡口,萬一方老生殺了個回馬槍的話,怎麼可能防得住?!

「我只帶走一百個,一切都交給你了!」李霄雲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小心俘虜們嘩變,如果真的打起來,可以逼他們先頂上去,如果有人想逃跑,通通殺了就是」

「那怎麼行!」甘正克叫了起來:「大人,您留守這裡吧,我帶著一百個弟兄去防守彩虹橋!」用一百個人去迎戰數千人的部隊,這根本就是在找死。

「爭什麼?你想違抗軍令?!」李霄雲的神色轉冷:「就這麼定了!」此刻的李霄雲已經有了必死的覺悟,他可不知道錢不離已經決定黃昏時出發,通過彩虹橋繞到敵人後翼進攻的計劃,錢不離的信使這時才剛剛離開福州府。

「大人,您這麼做……」

「好了。」李霄雲擺擺手打斷了甘正克的話:「我不會硬拚的,方老生今夜到彩虹橋之後必然安營休息,我可以帶著百個勇士趁夜襲營!想讓我死,還沒那麼容易!!」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4 10:34 AM

第九十八章 月黑風高

月黑是殺人夜、風高是放火天,今夜難得兩樣都全了,月兒被一層濃厚的烏雲遮擋住,疾風帶著呼嘯聲貼著地平線滾過,所過之處,捲起了層層的樹波草浪。

對白龍河極度憤恨的方老生急行軍到了目的地之後,全軍通過彩虹橋才開始休息,不要說他的士兵們,連方老生本人都累得夠嗆,他雖然出身土族豪強,但也少有在馬背上顛簸整整一天的紀錄,所以他把步營的任務交給了手下的兩大軍師,自己竟自去休息了。

方老生駕下沒有騎兵,跑了一天的士兵們又累又困,沒有人想繼續操勞了,經過一番激烈的爭吵,終於有一批倒霉的士兵接下了巡夜的重任,不管他們在心中是如何的咒罵,但沒有人敢撂挑子,三五成群的士兵睜著怎麼也睜不開的眼睛,在營地內和營地外慢悠悠巡視起來。

方老生和他的手下們都以為彩虹橋是一個安全的地方,所謂的巡夜不過是做做樣子,有人巡夜代表著他們不是烏合之眾,而是一支軍隊,任誰也沒料到,就在兩里之外的一處密林中,正有一個煞神靜靜的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整備!」李霄雲輕輕傳出了命令。

一個士兵貓著腰向密林的深處鑽去,正在密林中抓緊時間休息的步兵們接連被叫醒,他們熟練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裝備,一個跟著一個向密林外潛去。為了不讓士兵們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夜中掉隊,李霄雲已經命令所有的士兵都在胳膊上纏一塊白布,而且三個伍長和一個小隊長從隊首逐步排到隊尾,並不時的用劍柄輕輕敲擊自己的盔甲,發出清脆的碰撞聲,給後面的士兵一個方向。

與密林中的嘯殺氣氛不同,方老生手下那個不得不負責巡夜的部將低聲咒罵了幾句,就偷偷跑去休息了,上行下效,巡夜的人越來越少,最後連那火油燃盡、直至熄滅的火炬也無人看管了,全營上下鼾聲如雷。

「弟兄們!跟我來!!」李霄雲輕聲命令了一句,緩緩拔出長劍,帶頭向前方走去。

眾士兵們也拔出了自己的長劍,一起向前,對面雖然是一個不設防的營地,但他們人數在兩千以上,遠遠超過己方,這些士兵們雖然有膽量跟著自己的首領來襲營,可那是抱著必死的覺悟,要說心中沒有半點緊張是不可能的。越是緊張就越是容易出現意外,就在他們摸到距離營門的火把不足二十米時,一個士兵竟然被地上的石頭絆倒了,重重跌倒在地上,手中的長劍也被甩了出去,劍身撞在一塊岩石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李霄雲看見營門口一個抱著長棍坐在地上酣睡的敵兵身體動了一動,知道行跡將要暴露,索性邁開大步,直向著營門奔去。

李霄雲手下的士兵連忙大步跟上,一個伍長恨恨的踢了那跌倒的士兵一腳,低聲喝罵道:「媽的,你小子要是殺不夠十個,回去老子就扒了你的皮!快點給我爬起來!!」

那士兵滿臉通紅的爬起來,衝上去撿起了自己的長劍:「十個就十個!」

「老子替你查數!」另一個士兵嘻笑著接了一句。

營門前的敵兵恍惚著從夢中驚醒,一百個人一起跑步的聲音著實大了些,何況盔甲和盔甲相撞擊的聲音在夜間聽起來非常清晰,可惜,農夫畢竟只是農夫,沒經過訓練的農夫可以學會殘暴,但學不會應變。

「什……什麼人?」一個方老生的士兵呆呆的看著殺氣騰騰的李霄云:「口令……天王!!」

「無敵……」另一個方老生的士兵懵懂著回了口令,旋即看清已經撲到近前的李霄雲,他嚇得『媽呀』一聲,扔掉了木棍,轉身就向營地跑去。

這個營地是李霄雲見過的最簡陋的營地,所謂的營門也不過是立著兩根木桿,還立著一面『方』字大旗而已,營地的四周沒有障礙物,更沒有什麼陷坑、鐵蒺藜、絆馬索之類的設施,這個營地可以從各個方向攻打。

李霄雲之所以選擇這裡為突破口,有兩個原因,一是因為這裡的火把多,在不久之前才換過新的,而營地內大多數的火把火炬都熄滅了;二是因為現在刮得是東南風,如果從後營殺進去,在敵營內放起火來,燒的是他們自己。李霄雲雖然不是什麼識天文、知地理、能運籌帷幄的名將,但怎麼利用風雨水火是每一個普通軍官必備的基本常識。

有幾個剛剛醒來的敵兵還在傻呆呆等著李霄雲的回答,而李霄雲用自己手中的長劍給了敵兵一個最簡捷的答案,劍鋒掃過、血花飛濺,剩下的敵兵一起怪叫著向營內逃去,竟然沒有一個人想著去敲營門內的戰鼓。

「殺!!」李霄雲一個躍步,追上了一個敵兵,從背後把那敵兵劈倒在地,接著他順手摘下一支火把,追著敵兵殺入營內。

李霄雲的士兵們有的拿出了自己的火把,有的則把敵人的火把摘下來,殺人放火、殺人放火,這兩個詞是相輔相成、密不可分的,火勢可以使敵兵更加慌亂,也可以讓自己殺死更多的對手。

就在這時,距離方老生營地七、八里的一處矮小的丘陵上,幾騎斥候正驚訝的看著前方的火光。

「頭,前面有敵情!」

「廢話!你以為就你自己長眼睛了?!」被稱為『頭』的人笑罵了一句:「你們兩個馬上回去稟報統領大人,我和小三過去看看!」

「好?,正好我還沒和統領大人說過話呢,哈哈……」

「也難怪統領大人沒找你說話,就你那賊眉鼠眼的樣子,走到哪都招人煩。」另一個斥候笑著刺了一句。

「你懂個屁!老子這叫精神!!」那『賊眉鼠眼』的斥候瞪起了眼睛,不過他的眼睛確實小,樣子反而顯得更加滑稽了。

「別他媽的打屁了,想耽誤軍情麼!」被稱為『頭』的人喝道:「你們兩個路上小心點,寧可慢了點,也不要出現閃失。」天色太黑,雖然他們舉著火把,但如果縱馬急奔的話,誰也不敢擔保會不會出事。

「知道了,頭。」那『賊眉鼠眼』的斥候勒轉戰馬,向來路上馳去,留下了一句話:「頭別的都好,就是喜歡婆婆媽媽的……」

「操!」被稱為頭的人想喝罵幾句,可被喝罵的人已經跑遠了,他搖了搖頭:「小三,把火把熄掉,我們潛過去看看究竟。」

「是!」另一個斥候答應一聲,翻身下馬,把火把頂進草地裡,又踩了幾腳,火把熄滅了,隨後兩騎斥候趁著夜色,不緊不慢的向前奔去。

方老生營地內的李霄雲已經陷入了苦戰中,如果以千餘兵力成功夜襲兩千人的營地,那是勝利;以五百人夜襲取得勝利那是輝煌,以三百人夜襲如果最終能成功的話就成了奇跡,不折不扣的奇跡!

一百個人太少了!李霄雲心中浮起股無奈的痛楚,從前營貫入他們沒有費多大力氣,其一是敵兵被打了個冷不防,四處騰飛的火焰讓他們更加六神無主;其二是敵兵的武器過於簡陋,大都以木棍為主,甚至還有拿著鋤頭的敵兵,李霄雲的頭盔就是被一根木棍打落的,可惜木棍至多能輕傷穿戴著盔甲的步兵,而李霄雲的反手一劍卻幾乎劈斷了對手的脖頸。

但殺到中軍後就不一樣了,敵軍不但已經集中了部分的潰兵,而新壓上來的生力軍大都穿著全套的盔甲,手中有刺槍、也有長劍,除了沒有箭矢射來外,敵人的裝備和己方差不多。可惜敵人沒有箭手,自己也沒有,此戰是夜襲敵營,箭手的作用太小了,還不如讓他們防守白龍渡,李霄雲一個箭手都沒帶。

李霄雲清晰的知道,既然敵人的裝備和自己差不多,說明自己已經殺到了敵軍的要害之處,只要能再突破一步,也許就能見到那個方老生了,擊殺方老生己方必會取得大勝!如果能看到方老生的話,他寧願犧牲自己的性命,換一個同歸於盡的結局,但是……自己只有一百人!

李霄雲大喝一聲,躲開迎面刺來的兩支刺槍,揮手架住了一柄長劍,反手劈掉了對方的一隻胳膊,在對方的慘叫聲和濺起的血霧中,李霄雲突然覺得眼前一黑,接著頭部就傳來劇痛,李霄雲身不由己的晃了晃,倒在地上。

那是一個方老生的士兵,聽到喊殺聲慌忙從營帳裡跑出來,卻發現忘了拿自己的武器。眼見凶神惡煞的敵人衝近了,他慌忙從地上撿起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順手就投了過去,沒想到那麼巧,偏偏打中了李霄雲的頭,偏偏李霄雲的頭盔在激戰中已經被人打落了。

「我打中了!!」那個方老生的士兵怪叫起來。

另一個方老生的士兵眼見有便宜可佔,急忙搶上一步,用手中的刺槍刺向了地上的李霄雲。

「七個!!」隨著一聲咆哮,一條身影衝上前來,揮劍格開了刺槍,接著身影繼續向前撞,長劍毫不留情的刺入了敵兵的胸膛,此人正是先前那個因為緊張跌倒在地的士兵,此刻他已經殺紅了眼。

沒等他從敵兵的胸膛裡拔出長劍,一支從側面刺來的刺槍迅速刺進了他的小腹,他發出了一聲狂叫,用肩膀在面前瀕死的敵兵胸前一頂,借力拔出了長劍,然後向著刺中自己的對手衝去:「八個!!」

那端著刺槍的敵兵已經被嚇傻了,他不是沒拿刺槍刺過人,而是從來沒見過這麼不要命的人!刺槍本已刺中了對方的小腹,這一衝之下,不但自己被逼退了兩步,長長的槍桿還從對方的後背透出,帶起了一篷鮮艷的血雨。眼見對方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撲近,他嚇得肝膽俱裂,怪叫一聲,就想棄槍逃走,可惜對方的長劍已經在這時刺進了他的脖頸。

面前的敵人太多太多了,那置生死於度外的士兵剛剛刺死敵兵,就再次被左右兩側刺來的數支刺槍刺中,一支刺中了他的肋下,另一支刺中了他的大腿,生生把他釘在原地,動彈不得。其餘的刺槍刺在了他前胸的護甲上,雖然沒能給他帶來致命的傷害,但強大的衝擊力擊得他身體倒仰,卻又被肋下和大腿上得刺槍硬給拉了回來,一推一拉之下,他肋下和腿上的傷口竟然被扯成了茶杯大小,鮮血潺潺冒出。

這是一種難為言狀的劇痛,那士兵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般的嚎叫聲,口中也噴出了一口鮮血,他的內傷還沒到鮮血倒灌入氣管、食管的程度,這口鮮血是他禁不住劇痛竟然咬破了舌尖噴出來的。

「九個……」隨著一聲含糊不清的怪叫,絕死的士兵用自己最後的力量把長劍投了出去,正好刺中了那個叫喊著『打中了』『打中了』的敵兵,長劍的劍尖從那敵兵的眼眶中直插進去。

那敵兵很巧的用石頭擊倒了李霄雲,此刻又更巧的被敵手的飛劍刺進了眼眶,也算是一報還一報了。

又有敵兵衝了上來,揮起長劍劈中了那絕死士兵的肩膀,沒等敵兵拔出自己的長劍,那絕死的士兵呵呵怪笑著抱住了上前揀便宜的對手,一口就咬在了對方的咽喉上。

沒有人甘願自己被人活活咬死,也沒有人願意看著自己的同伴被敵人活活咬死,被咬的士兵瘋狂掙扎著、拳打腳踢試圖甩開對手不說,一支又一支刺槍從側面刺進了那絕死士兵的身體,但所有的一切都不能讓那絕死的士兵松嘴。

李霄雲已經從地上搖搖晃晃站了起來,看到眼前的悲烈場面,他目呲欲裂,狂呼一聲:「殺啊!!」揮舞著長劍就殺入了敵群。李霄雲身後的士兵們群情洶湧,高呼一聲:「殺!!!」隨李霄雲身後一起向前衝去。

此消彼長,相比之下,方老生的士兵們都被剛才的一幕嚇破了膽,見到對手們氣勢如虹的撲上前來,他們不約而同的怪叫一聲,向後面竄去,可他們又和後面湧上來的同伴們撞在了一起,一時間,方老生的士兵們亂成了一團。

突然,很奇妙的事情發生了,追的人不追了,逃的人也不逃了,所有的人都呆立在那裡,側耳聽著什麼,連李霄雲也不例外。

地面在不停的震動著,遠處傳來了轟轟的馬蹄聲,馬蹄聲越來越大,像潮水一般席捲過來。

「弟兄們,頂住!統領大人來了、統領大人來了!!!」一聲嘶叫打破了短暫的寂靜,兩騎騎兵從斜刺裡竄來,他們身上到處都是血跡,顯然也是經過了一番苦戰,後面那騎兵的刺槍頭早就不翼而飛了,輪著刺槍象輪棍子一樣左右亂掃著。他們是杜兵部的精銳騎兵,在錢不離的大力灌輸下,騎兵的做戰風格變得異常狡猾,遇到人多他們撥馬就逃,遇到落單的就上去殺個痛快,在這不見飛矢的戰場上,他們可真是如魚得水了,就算是被數個敵兵包抄住,他們也可以憑著速度瞬間衝破包圍。

「統領大人……」李霄雲喃喃的說了一句,突然反應過來:「衝啊!!」

「衝啊……」李霄雲身後的士兵像瘋了一般一擁而上。

兩個騎兵的嘶叫聲在難得的寂靜中傳出老遠,方老生的士兵們都明白了,這是敵人的援軍!!雖然他們還看不到敵軍,但他們能感應到大地的震動,已經被對手的勇烈嚇破膽的敵兵突然也爆發出了難得的士氣,當然,這種士氣不是用來對付敵人的,而是用來對付自己人,他們亡命般向後逃去、向彩虹橋逃去,如果再有人敢不識趣的向前湧,他們手中的刺槍和長劍也不是吃素的!

「舉槍!!」杜兵一聲大喝,摘下了自己的長槍,交戰之前先來一場箭雨的戰術是用不上了,敵營內有自己的友軍,那就用最快的速度擊潰敵軍吧。

騎兵們整齊的平端起刺槍,呼嘯著跟在杜兵身後向前衝鋒。

方老生的前營內到處是火光,有忙著救火的,也有忙著收攏隊伍試圖從後面包抄李霄雲的,在震耳的馬蹄聲中,他們也停下了自己的動作,借助火光,他們清清楚楚看到了一馬當先如煞神般的杜兵,還有他身後那一排閃著寒光的槍林。

步兵必須要經過嚴格的訓練才能迎戰騎兵,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在膽魄上的訓練,否則的話,他們會在看到騎兵一往無前的氣勢時發生全線崩潰。嚴格的講,方老生的士兵也就是一群敢殺人、勇於殺人的農夫而已,他們根本無力和騎兵對抗。


第九十九章 主將

杜兵提馬躍入了敵營,簡單的挽了個槍花,長槍正刺進一個敵兵的前胸,借助衝力雙膀一抖,那敵兵的屍首像個稻草人一般被高高的拋起。

杜兵的神勇一槍立時就讓方老生的士兵炸了營,他們哭爹喊娘的四處奔逃起來,步兵對上騎兵最忌諱的事情就是逃,步兵是永遠也跑不過騎兵的,但是步兵對上騎兵最容易出現的事情也是逃,這是一個規律,除非是極有勇略的將領才有能力、有幾率扭轉這個規律!

杜兵的本部騎兵衝進了營地,殺死那些背對著自己正逃跑的士兵是容易的,一蓬又一蓬血雨濺起、一聲又一聲慘叫傳來,原來人的生命有時會變得像螻蟻一樣的脆弱。

杜兵的槍急、馬快,一直衝在最前面,他的武藝也是天威軍中最強的一個,只眨眼間,他就擊殺了十數個敵兵,不過他沒有滿足,眼睛一直在盯著前方,對於四散奔逃的敵兵,他沒有心思去追擊。

同心協力、眾志成城這些話指得是人們忘我忘私、團結在一起的精神,可是真的有某個勢力能這麼真正的團結在一起麼?人們可以為了同一個目標走到一起,也可以做到團結,但是有些東西是一定要爭的,例如尊卑高下!

對上位者而言,他們可以為了某個目標不畏犧牲,甚至是犧牲自己的生命,不過這都是為公而言,忘私卻是做不到的。

如果錢不離下令讓杜兵單槍匹馬去闖方老生的大營,杜兵不會拒絕也不會退縮,執行統領大人的命令是他的職責,這是公。

從私的方面說,杜兵最想要的就是輝煌的功績和統領大人的賞識。

此次統領大人下令騎兵隊分波次進攻,他是第一隊,而王瑞是第二隊,杜兵心裡明鏡似的,統領大人這是要把活抓敵酋和救援友軍的兩大功勞送給自己,如果自己失誤做錯了事,必然會降低自己在統領大人心目中的地位。所有杜兵根本就無心追殺逃兵,這種事情交給王瑞就可以了。

為公,杜兵可以賞識王瑞,可以在王瑞生疏的地方點撥他,但他絕不會把自己應得的功勞轉手相讓!

杜兵揮舞著長槍一力向前,沒多長時間就殺透了敵營,卻始終沒找到友軍,他驚訝的勒住戰馬,向前望去。杜兵身後的掌旗官奮力左右揮舞著大旗,分成數股的騎兵小隊很快就聚集到旗下。

「前面!」杜兵再次催動戰馬,他聽到前面傳來了喊殺聲。

順手刺倒了幾個逃兵,杜兵已經衝到了彩虹橋前,看到數百名敵軍正在瘋狂地向橋上進攻著,而在他們前面,有人在死死阻攔他們,雖然杜兵騎在戰馬上,視野比較開闊,但前面是黑壓壓的人潮,只有寥寥幾個人舉著火把,他看不清。

杜兵也不搭話,手起槍落,長槍如閃電般刺入一名敵兵的後背,隨後奮力向斜刺裡一挑,那名敵兵的屍首飛脫出去,撞翻了另一名敵兵。

杜兵身後騎兵們相互之間的配合異常默契,邊緣處的騎兵向旁一帶戰馬,騎兵隊就演畫出了一個扇面向前衝去,一支又一支閃著寒光的刺槍向前挺刺,眨眼之間就撂倒了二十餘個敵兵。

「媽呀……」只顧著向前掙命的敵兵到此刻才發現近在咫尺的騎兵隊,他們怪叫一聲,分成兩股,順著白龍河的河岸向前逃去。

杜兵手中的長槍舞出朵朵槍花,跨馬的戰馬也是橫衝直撞,不少敵兵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杜兵的長槍刺倒。

「杜將軍!!」就在杜兵前方十幾米遠處,一個渾身浴血、頭盔不翼而飛的人突然大叫了一聲。

杜兵長槍一輪,掃飛了面前的兩個敵兵:「方老生在哪裡?」此時可沒有時間客氣,既然找到了友軍,那麼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生擒或殺死那個方老生了。

「已經過了橋!」李霄雲高聲叫道,揮劍格擋住敵兵的一柄長劍,順勢一腳把那敵兵踢了回來。

「閃開!」杜兵手中的長槍如毒龍般連探了三下,面前的三個敵兵個個悶哼了一聲,搖搖晃晃軟倒在地,杜兵身後的騎兵隊也壓了上來,揮舞著刺槍向前亂捅,而拚死擋在彩虹橋處的李霄雲等也爆發出了強大的戰力,方老生的士兵們在前後夾擊的情況下象被割稻子一樣一片接一片倒在地上。

「讓!」李霄雲眼見能和杜兵匯合了,他大喝一聲,帶著士兵們向兩邊讓開,給杜兵讓出了一條路。

杜兵的兩隻胳膊一絞,手中的長槍狠狠的抽在面前最後一名敵兵的脖頸上,把那士兵抽得翻著跟頭倒飛而起:「給你留一隊騎兵!」

李霄雲向前掃了一眼,剛才攻擊橋頭的敵兵已經是最後一股成建制的敵兵了,剩下的都在四散奔逃,再沒有什麼威脅:「將軍,我們守得住!」

「好!」杜兵也不廢話,打馬擦著李霄雲身邊急馳而過:「隨我來!」

杜兵帶著本部騎兵快速通過了彩虹橋,李霄雲等人繼續據守在彩虹橋頭,不過戰鬥對他們來說,已經是提前結束了,那些四散奔逃的敵兵再沒有人敢衝向彩虹橋。

時間不長,前方有幾十騎急奔過來,李霄雲就著火光一眼看清居中之人那雙飛揚如劍的銀色長眉,經過小半夜苦戰、體力早已透支的李霄雲終於長長的鬆了一口氣,身體一晃,半是無力、半是恭敬的『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統領大人!」

「嗯!」錢不離勒住戰馬,掃視著面前幾十個士兵,他們每一個人都像從血海裡爬出來的一樣,從頭到腳,到處都是觸目驚心的紅色;他們身上的鎧甲也沒有一個人是完整的,或丟了頭盔、或掉了肩甲,甚至有士兵的胸甲都被打散了,像一把古怪的扇子一樣在胸前晃來晃去,還有的士兵只穿了一隻靴子,走起路來都是一高一低的。

他們這是經歷了一場怎樣的苦戰啊!錢不離輕歎了一口氣:「報上你的名字。」眼前的人聲音嘶啞,全身上下到處都是已經凝固發黑或新鮮的血塊,單憑著外觀和聲音他認不出來這個人是誰。

「末將李霄雲。」李霄雲必恭必敬的說道。

「李霄雲……」錢不離又掃視了一眼:「你帶著多少人出來的?」

「末將只帶了一百人。」

「你的膽量倒真是不小……剩下的人都在這裡了?」

「是的、大人。」

錢不離剛才掃視了兩眼,他知道面前這些士兵已經不足七十人,對付流寇也損失了自己從雪原城帶來的老底子這多多少少讓錢不離有些心疼,不過錢不離知道事情都有兩面性,這些從血戰中倖存下來的士兵絕對比戰前更加堅韌、更加頑強,所謂的老兵都是這麼一點一點從血與火中熔煉出來的,而且錢不離陰謀掀起戰亂的另一個目地就是為了練兵。

「你們都是勇士!難得的勇士!」錢不離頓了頓:「李霄雲,記住你的人,等回去之後把他們的名字稟報上來,我要給你們每個人都記功一次。」

「多謝大人。」

「應該是我多謝你們!」錢不離擺了擺手:「好了,你們就地歇息吧,不用那些拘束,嗯……我說了,不用這麼拘束!難道你們裡面沒有和我一起喝過酒的人麼?」

「大人,我和您一起喝過。」一個士兵站了出來。

「哈哈……好、好,那你給他們做個榜樣吧!」

那士兵猶豫了一下,跑到橋頭處,一屁股坐在了台階上,其他的士兵有樣學樣,都散了開去,有坐的、有躺的、也有趴著的,那是因為他傷到了屁股上,坐不下去也躺不了。

錢不離翻身下馬,走上前拍了拍李霄雲的肩膀:「也真是難為你了,讓你帶著一千人抵擋方老生所部,你做得很好、確實很好!」

「不、不,大人,末將無能!」李霄雲有些惶恐的說道:「末將折損了這麼多人手,末將……」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錢不離笑了笑:「不過我想問你一件事,你的夜襲打得很好,如果你帶著本部的所有人,能不能在夜襲中擊潰方老生?」

李霄雲暗中計算了一下,按照剛才方老生所部的戰力,如果自己真的把所有士兵都帶過來,就算分出一百人看守俘虜,他也有把握在夜襲中擊潰方老生!想到這裡,李霄雲點了點頭:「能。」

「那你為什麼不帶著所有的人來呢?你不要緊張……呵呵,我只是和你商討,不是在責怪你。」錢不離笑著說道:「是不是因為我的命令是讓你牽制方老生所部,死守白龍渡,所以你才不敢放棄白龍渡的?」

李霄雲猶豫了一下,點頭道:「是的,大人。」

錢不離輕歎了一聲,回頭望去,王瑞的騎兵隊此時還沒有趕上來,其實王瑞應該比錢不離先到彩虹橋,但他已經把自己的本部騎兵散了出去,四處追擊、招降潰兵,在黑漆漆的夜裡,這是個費力氣也費心的活。

李霄雲聽到錢不離歎氣,整個心都懸了起來:「大……大人,我是不是做錯了?」

「你沒有做錯。」錢不離溫和的一笑:「我的意思是……你做得很好,但你可以做得更好,來,你坐下吧,我們坐下細說。」說完,錢不離很隨便的坐在了台階上。

李霄雲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很聽話的坐下了。

「我們做個假設,如果你放棄白龍渡,帶著所有的兵力夜襲方老生,會怎麼樣?」

「可是……白龍渡不要了?再說如果方老生是佯動的話,我不是正好上了他的圈套?」

錢不離沉默了一下,其實在戰前他就有個設想,放方老生渡河,然後把方老生圍殲在白龍河畔,可惜這個世界的通訊太不發達了,如果把方老生過早放過河,而錢不離又分身乏術的話,就會給福州府帶來巨大的危害。

「霄雲,你現在不要拿我當統領,我們推心置腹的說,如果我沒有下令讓你牽制方老生、死守白龍渡的話,這一仗你會怎麼打?」錢不離用誠摯的目光看著李霄雲。

李霄雲深思起來,半晌才抬起頭:「我會向彩虹橋加派斥候,同時下令全軍歇息,如果方老生確實去了彩虹橋,我就帶著全軍急行軍,在凌晨奇襲方老生的營地,從時間上來說……來得及。」

「那你的白龍渡就不要了?」錢不離笑了起來。

「我可以故佈疑陣,就算他們真的敢渡河佔領白龍渡,在不知我軍動向也沒有方老生命令的情況下,也不會輕舉妄動的。」李霄雲的神色輕鬆起來:「到時候大人的騎兵隊趕到,正好可以把他們殲滅在白龍河畔。」

「這就是我想要的結果!」錢不離道:「命令是死的,戰情卻總是在不斷的變化,做為一個將領必須要頭腦靈活、學會便宜行事,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就是這個道理。」

李霄雲一邊思考著一邊點起頭來。

「這一仗我們的對手是戰力非常脆弱的流寇,所以我們贏了,如果方老生所部是戰力強大的正規軍的話,而你還是堅守在白龍渡口,就算我們最後能贏,也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可是……」

「這還是指對方的將領和方老生犯了同一個錯誤,分兵!如果對方學了你的想法,在對岸故佈疑陣,其所有兵力奪取彩虹橋的話,大敗的就應該是我們了。」

「身為將領,最重要的就是靈活,狡如狐、疾如風,善於出其不意,將來你們都是鏖戰一方的大將,墨守成規是絕對不行的!」錢不離用一句暗示結束了自己的說教,其實他心裡對李霄雲的能力很滿意,騎兵將領有杜兵、王瑞,新來的關譽東看樣子能力也不錯,稍加鍛煉之後也可以放出去;但步兵將領就急缺了,除了一個任帥外,錢不離找不到另一個可以挑起大梁的人,雖然任帥極力稱讚李霄雲善守,但錢不離需要的不是善守的將領,難道一輩子都窩在福州不成?大丈夫豈能偏安一隅!!

不過打仗這種東西不是自己一教,對方就可以明白的,需要他自己去領悟,在勝戰中悟、在敗仗中也要悟,至於他最後能變成什麼樣的將領,全要看他個人的領悟力了,不過擔子麼……還是要往他身上加的。

就在李霄雲的沉思中,王瑞部已經緩緩向彩虹橋一帶集中了,雖然他們第二波次的進攻緊隨在杜兵身後,不過還是有不少方老生的士兵趁著夜色逃走了。

錢不離掃了一眼俘虜的大概人數,就知道將來讓賈天祥頭疼的麻煩是避免不了了,這些逃走的賊寇如果不敢回歸故里的話,只能在山林間靠著搶掠為生,除非是能活抓方老生,借助方老生的名義招降他們。

「大人!」王瑞從戰馬上跳了下來,恭敬的向錢不離施禮道:「末將沒能找到方老生,他應該是逃到彩虹橋那邊去了。」

錢不離點點頭,看似無意的掃了王瑞一眼。錢不離知道一件事,事必躬親是要累死人的,所以他決定在杜兵和王瑞之間選出一個騎兵隊的主將。王瑞的才能也不錯,可惜這裡面有一個制衡的問題,賈天祥已經總領福州的政務了,王瑞又是賈天祥的遠房親戚,如果讓王瑞擔任騎兵隊的主將,錢不離總有些不放心,畢竟在那數千年的歷史中,錢不離見識過無數的權力傾扎,他不想讓自己也成為其中的犧牲品。

此次錢不離故意讓杜兵總攬大功,是一種微妙的暗示,杜兵立下兩份大功,可以很自然的在將銜上高昇一步,而王瑞只是收容、捕殺潰兵,他的功勞只能在功勞薄上暫記一筆。

錢不離不想過問政事,因為他的興趣只在戰爭上,不過如果比起權術來,錢不離自認絕不會輸於賈天祥!權力架構最穩定的形勢是三足鼎立,在步兵中以任帥為主,此刻再收服一個李霄雲,加上他刻意扶植的土族當地勢力,或以浮梁為首、或以孟鐵頭為首,步兵的架構算是穩定了。

在騎兵中有杜兵和王瑞,等到他收服關譽東之後,騎兵的架構也就出來了,當然,如果他對關譽東不放心,關譽東也就只能繼續做他的參謀了。

錢不離可以信任他的部下,但不會因為信任而放棄應有的制衡,沒有一個上位者的地位是建立在感情之上的,理智是所有上位者的基本證書。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4 10:35 AM

第一00章     懾服

不提王瑞帶著自己的本部騎兵整頓抓來的俘虜,錢不離正躲在一個角落裡閉目養神,連日來的奔襲對那些能征善戰的騎兵來說不成問題,不過錢不離有些吃不消了,所以他不會放過歇息的機會。程達等親衛圍在錢不離身邊,靠得近的,從戰馬上跳下來站在錢不離身側,離得遠的就驅使著戰馬在附近來回溜躂,自從錢不離上次『遇刺』之後,他的警戒待遇就嚴得不能再嚴了。

不知哪個士兵高喊了一聲:「杜將軍回來了!」

錢不離睜開眼睛,尋著聲音看去,彩虹橋的另一端走來了一片黑糊糊的人影。等他們走近之後,錢不離才就著火光看清來人,杜兵依然走在騎兵隊的前面,不過在他馬前有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壯年人,那壯年人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看樣子腿上受了傷,但他的神態卻很倨傲,嘴角處還掛著一絲刻意做出來的冷笑。

「快點!」杜兵也看到了眾親衛圍繞的錢不離,他用手中的長槍在面前的壯年人背後不輕不重的抽了一下。

那壯年人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在地,但他馬上又直起身,把自己的脊背挺得筆直,鼻孔裡發出了一聲重重的冷哼聲。

「把人帶過來吧。」錢不離對著程達揮了揮手,他看懂了杜兵的暗示。

程達帶著一個親衛迎上去,兩個人先在那壯年人身上摸了一通,隨後程達按住壯年人的肩膀,推搡著把他帶到錢不離身前。

錢不離淡淡的看了過去,對方毫不猶豫的和錢不離對視著,他那睜得滾圓的眼睛,緊抿的嘴唇,挺直的脊樑,無一不在證明他的錚錚鐵骨。

良久,錢不離笑了笑:「你是方老生?」

「明知故問!」方老生冷笑一聲:「要殺要剮,大人還是給一個痛快吧!」

「在我面前你就不用演戲了。」錢不離的眼神很平和:「你能瘸著一條腿、忍著痛苦走到這裡來,說明你還沒有必死的覺悟!」

方老生的臉白了一白,隨後反唇相譏道:「現在我的生死就在大人翻掌之間,可是大人卻在和我說這些廢話,看來大人也沒有處死我的決心啊!」

「說的不錯,我確實無心殺你,你可以自己決定你自己的生死,告訴我,你是想活下去呢、還是想死?」錢不離還無從判斷方老生的性格,只是能在蛛絲馬跡中看出方老生現在還不想死,所以他乾脆把問題推回去,萬一自己說話不小心,讓方老生感覺自己受到侮辱,從而惱羞成怒,決意以死相抗的話,這可不是他錢不離想要的結果。

這下輪到方老生為難了,如果他再倨傲下去,就很可能惹怒對方,如果這就服軟,那又太沒有面子了,方老生臉色陰晴不定、變換了半天,才開口說道:「大人,我方老生既然已經落到這步田地,也沒什麼好說的了,隨大人處置吧。」

「我說了,由你自己選擇。」錢不離又把球踢了回去。

「大人真是會說笑話,難道我說想活,大人就會放過我嗎?!」方老生心有所動,開始試探起錢不離來。

「為什麼不呢?」這種試探絕瞞不過錢不離的心機,他的眼神愈發的顯得平和起來。

方老生的心防終於開始紊亂了,他可以做到不怕死,但無論如何也做不到主動去求死,千古艱難唯一死啊……方老生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想來想去,好像只有一個答案了。

「如果你很為難,我們不妨換一個方法。」錢不離微笑著從口袋裡掏出一枚金幣:「還是聽天由命吧,如果字那一面朝上,我現在就下令殺了你,如果圖那一面朝上,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怎麼樣?」

怎麼能用投硬幣的方法來決定自己的生死呢?命只有一條,豈能草率!方老生握緊了雙拳,此時此刻只能有一個答案了,可倨傲的方老生又說不出「你放了我吧」這句話,他是一方的梟雄,不是一個地痞無賴!

「還沒有想好麼?」錢不離笑意盈然。

「方老生願……願……」方老生緊咬著嘴唇:「願……降!」

「這是一個聰明人的回答。」錢不離微笑著收起了金幣:「你沒有讓我失望。」

方老生的臉紅了,他確實是不想死,不過他原來的設想是保持自己的氣節,如果對方侮辱自己,他也不懼一死!如果對方能被自己的氣節所動,不惜屈尊下交,百般勸服自己,那他正可以借坡下驢,一方面藉機提高了自己的地位,另一方面也不損自己的名聲。誰知道結果雖然是同樣的結果,但過程卻完全被改變了,方老生的心越來越亂,而求生的意念卻越來越堅定。

「大人,不過……我想大人應該給我一個承諾了!」方老生實在不甘心如此被動的完成交易,他想找回些顏面。

「承諾是應該的。」錢不離認真的想了想,他雖然不是一個什麼可以在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般的猛將,不過他確實可以如探囊取物般控制別人的思維走向,方老生這樣沒有太多見識的土包子更是沒有反抗的餘地:「我會給你你想要的。」錢不離這句話嚴格的說,是一句空話,無聊的承諾。

「多謝大人。」心氣已喪的方老生下意識回了一句,不過這句空虛的承諾讓他的心更加空虛起來,可惜方老生卻意識不到自己究竟在擔心什麼。

「你有一個很大的缺點,如果你不改正自己的缺點……方老生,我不妨把醜話說在前面,就算我一力保你,你也很難得到善終。」錢不離繼續敲打著方老生。

「大人,您的意思……我不太明白。」談判或做生意,和軍隊交鋒一樣,失去了自己的氣勢,只會變得越來越畏縮,就像此刻的方老生。

「你的野心太大了,總是在期求那些你不應該得到的東西!不適度的野心會把人帶入絕境的。」錢不離用清亮而有力的目光凝神著方老生:「現在你願意投降了,這是好事,明智的好事,不過我希望你能控制自己的野心,該給你的不用你說我就會給你,不該給你的我自然就不會讓你得到!當然,這些都是我的希望,如果你認為你能欺瞞得過我,你可以在背後搞一些陰謀詭計,不過呢……機會只有一次,我是絕不會再給你第二次機會了。」

「大人,我……我哪裡敢欺瞞大人!」方老生忙不迭的回道。

「好吧,我們先不談這個了。」錢不離沉吟了一下:「你留在白龍河那邊的人手還有多少?」

「還有千餘五,大人。」

「你有把握招降他們麼?」

「當然了,大人!」說起這件事,方老生極有把握的挺起胸膛:「我保證把他們一個不拉的招降過來!」

「趁著還有些時間,休息一下,等到早晨再去吧。」錢不離嘴角露出絲笑意:「然後我們抓緊時間回福州府,那裡還有你的兩個老朋友在等著你呢。」錢不離故意引開話題,就是讓方老生輕鬆起來,接著再來一輪打壓,這樣才能真正懾服方老生,在方老生的內心深處,留下一個永遠的陰影!

「大人說的是……」方老生驚訝的看著錢不離,朋友?哪個朋友?

「是浮梁和童林。」錢不離淡淡的說道:「浮梁已經願意歸順我了,不過童林麼……這種蠢貨我是不需要的,我已經砍下了他的首級。」

方老生的人呆了一呆,眼中露出了懼色,當日他舉兵之時,之所以不去投靠最強大的孫宗,一方面是因為自己的野心,另一方面他認為憑著自己的實力和浮梁、童林等人相互呼應,完全可以打下整個福州,最後再合力吃掉孫宗,福州就是他們幾人的天下了!此刻他才知道,看似強大的實力已經轉瞬間就在眼前這個白眉將領的手中消亡了,他一直以為自己打得最苦最慘,是因為自己對上了官兵的主力,誰知道他才是最幸運的!那麼不幸的浮梁和童林會慘到什麼境地??

「大人,您……帶了多少兵馬?」這是方老生目前最關心的問題,官兵一共有多少人?能這麼快就吃掉幾股實力。

「我只有一千人,殺童林我帶了一千,抓浮梁我也只帶了一千,現在對付你……還是這樣。」錢不離笑了笑:「方老生,我沒有輕慢你的意思,不過你的部隊戰鬥力太低下了,這樣的士兵就算你帶了一萬,我也能做到一擊而潰!」

「大人神勇……」方老生低下頭去,他沒有懷疑錢不離的話,此刻騎兵隊已經集中到一起了,放眼望去,騎兵隊並不比俘虜多多少,可是別說他屬下的士兵,就算是他這個『天王』也再沒有膽量和對方對抗了,此刻的方老生可算是真正寒了心。

「其實你現在歸降我是很幸運的,你真以為自己能做福州王?哼!!」錢不離冷哼一聲:「就算你們幾股流寇一起聯手,也不是我錢不離的對方,但是……就算我和你們聯手,也不會是……那個人的對手!」

「大人,您說的那個人是……」

「尉遲風雲,你聽說過吧?!」

方老生倒吸了一口冷氣,尉遲風雲在二十餘年前殺得土族人血流成河、屍骸遍野,在土族人心目中,尉遲風雲是個最可怕的魔王!那個名字能治小兒夜啼的說法一點不誇張,方老生再狂妄也不敢說自己能和尉遲風雲對抗!

「現在你降了我,我還能給你一個富貴!如果你真的做成了福州王,你就等死吧!」錢不離緩緩站起身來:「明日如果能順利招降你軍,就算你立了一大功,你放心,我的天威軍向來都是論功行賞的,不會因為你是土族人就故意為難你,你去休息吧,軍情緊急,明天還要連夜行軍呢。」

方老生聽到『軍情緊急』四個字,突然想起一件事,試探著問道:「大人,我們是不是……要去圍殲孫宗那賊寇了?」

錢不離聽到方老生這麼快就改變了自己的姿態,稱呼孫宗為『賊寇』,差點笑出聲來:「嗯……不錯,怎麼?你有自己的想法?」

「大人,我早在賊寇孫宗那裡安排了幾個內應!」方老生變得興奮起來:「如果大人想討伐賊寇孫宗,我……末將願為前鋒!」方老生已經認命了,他唯一希望的就是面前的統領大人會遵守自己的諾言,但不管怎麼說,功勞是一定要搶的,有了功勞才會有前途啊!

「看樣子,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孫宗的身邊也有我的奸細!」錢不離噗哧一聲笑了:「不過前鋒麼……我不想你的人傷亡過多,還是讓杜將軍打頭陣吧,只要隨軍出戰,功勞是會帶上你一份的。」

「謝大人。」方老生剛有些懊悔自己太衝動了,憑自己的殘兵敗將怎麼能是孫宗的對手?此刻聽到錢不離的話,他總算放下了心,既然少不了自己的功勞那還急什麼?!

「你去休息吧。」錢不離揮揮手:「嗯……明天把你安排在孫宗那裡的內應名單交給我。」

「遵命,大人。」方老生的眼睛轉了轉,難道大人是想別人侵吞自己的功勞?是不是應該交出幾個人,暗中留下幾個人?

「你可以只寫上幾個人,暗中留下幾個,不用全交給我。」錢不離在身後淡淡的補了一句。

「不……不、不!末將不敢、末將不敢!」方老生幾乎被嚇得魂飛魄散,錢不離的聲音雖然很淡漠,在聽在他耳中,和晴空霹靂沒什麼區別,難道……難道大人能看穿人心麼??冷汗在這一瞬間就浸透了他的後背,統領大人的微笑簡直比那杜將軍疾如閃電的槍法還要可怕啊……方老生的雙手微微顫抖起來,腿上傷處的肌肉也突突的跳個不停。

錢不離再沒有搭理方老生,只給對方留下了一個莫測高深的背影,統領大人會不會生氣了?會不會想方法懲戒他?這些都是方老生應該極力猜想的問題,錢不離知道,方老生今夜很可能會失眠的,當然,第二天交上來的名單就會是一份詳盡的名單,已經成驚弓之鳥的方老生再不敢欺騙隱瞞統領大人了,成功的懾服!錢不離嘴角露出了笑意。

不提方老生是怎麼失魂落魄的離開,錢不離在方老生走之後再次陷入了沉思,該輪到孫宗了……錢不離明白自己是在玩了一場及其危險的火,如果孫宗出現失漏,四處揭竿而起的亂民必然會把錢不離逼進險境,但孫宗沒有辜負他的期待,吸收了大部分的亂民,方老生幾人再怎麼折騰,實力也終究有限,因為那些膽大妄為、放蕩不羈或早已對官府心懷不滿而又血氣方剛的人大多在第一時間加入了孫宗的隊伍,方老生幾人的兵源非常貧乏。

「大人。」一聲輕換打斷了錢不離的沉思,錢不離抬起頭來,看到杜兵和王瑞一起走了過來。

「你們來的正好,有一件事我應該和你們說了。」錢不離點點頭:「杜兵,此次你先救出了友軍,然後生擒方老生,立下了兩大功勞,嗯……你的將銜我要回去和殿下商議一下再行冊封。」

杜兵本來是嬉皮笑臉的,聽到錢不離說起這些,他的神情變得肅穆起來,站得如標槍般挺直,一動不動的聽著錢不離繼續往下說。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騎兵隊的主將了,我不在的時候,你可以便宜行事。」

「遵命,大人。」杜兵沒有說一句廢話,對著錢不離說些感激涕零的話無疑是在侮辱錢不離的智慧,杜兵知道在深不可測的統領大人面前應該怎麼做才是正確的。

「王瑞,你以後就是騎兵隊的副將,不過你的本部騎兵依然由你來統帶。」

「遵命,大人。」王瑞的話也很簡單。

「希望你們兩個能精誠合作吧。」錢不離揮揮手示意程達眾親衛離開:「我要回福州府,以後的事情都交給你們了,我不說你們也知道,孫宗就是孫仲德,我把以後的計劃都告訴你們,由你們和他配合行事。」此次掀起戰亂的目地之一就是練兵,不止是練兵,還要練將,他不能總象保姆一樣跟著杜兵和王瑞身後,雖然自己親手去做一定會比他們做得好,但那樣他們永遠也不能獨擋一面,在錢不離看來,現在已經是把他們放出去試飛的時候了,危險關頭已經過去,方老生等人或降或死,就算杜兵和王瑞出現失誤,也不會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遵命,大人!」杜兵和王瑞異口同聲的說道。

錢不離長長歎了一口氣:「不知道我們還有多少準備的時間……」錢不離確實無法知道,就在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千里之外,已經爆發了連環劇變。


第一0一章 英雄末路

夾脊關上、燈火輝煌,夾脊關下、人頭湧動,往日雄偉巍峨的夾脊關早已變得殘破不堪,方圓十里之內也變成了修羅屠場。慘叫聲、怒吼聲、馬嘶聲、弓弦聲、戰鼓聲、號角聲、還有石塊沉悶的轟鳴聲,響成了一片。一個又一個人僕倒,旋即又有更多的人踩著他們的屍首湧上去,雙方都已殺紅了眼。

夾脊關的城牆徹頭徹尾變成了黑紅色,那是因為有無數人的鮮血塗抹在上面,有今天的、昨天的、前天的,當然,明天的鮮血也將會在明日塗上。

七天前,飛鷹部落的首領札木合糾集了數個部落,一起來到夾脊關前,並派來了一個使者面見鄭朔,要求姬周國獻出錢不離的首級,然後他們自會撤兵。鄭朔哪會在意這種威脅,直接用使者的頭顱給了對方一個最利索的回答。

接著,夾脊關就變成了人間煉獄,札木合和數個部落輪番進攻、日夜不停,戰鬥進行得空前血腥和慘烈,敵人損失多少鄭朔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損失了多少,兩萬重裝步兵已經陣亡了七千餘人,還有兩千餘人重傷,輕傷?沒有輕傷!所有輕傷的士兵依然揮舞著武器忘死拚殺在城牆上!鄭家在夾脊關經營了幾十年,深得人望,而且鄭朔治軍賞罰分明、體恤下屬,極受士兵的愛戴,此刻眼見將軍大人也揮舞著寶劍拚殺在城牆上,那些輕傷的士兵沒有一個願意退下去的。

鄭朔是一員沙場老將,經驗極為豐富,雖然最開始被敵人出乎意料的攻勢打亂了陣腳,但他很快就穩下來,指揮著將士們打退了敵人的無數次進攻。

鄭朔從來沒怕過,哪怕敵人再多、再凶殘,哪怕整個草原的部族都來進攻夾脊關,他也不會怕!可是現在鄭朔怕了,他怕的不是面前的敵人,而是背後的那些小人!

夾脊關軍庫內常備的一百萬支箭矢早在第六天就用完了,關內四十架投石車也只剩下十三架還可以用的,守城用起來最方便、威力也不小的滾油也已經沒了,現在鐵鍋裡煮的都是開水。城頭上滾木擂石還堆著不少,這已經是夾脊關唯一能使用的守城利器了。

鄭朔抬頭向天上望去,兩隻黑點正在高空中飛翔,鄭朔知道那是飛鷹部落馴養出來的獵鷹,就在昨天,因為箭矢奇缺,鄭朔特意派出一支步兵中隊去城內拾取敵人射進來的箭矢,誰知對方弓箭手突然衝到城下,一個覆蓋,就把那步兵中隊殺死殺傷了大半。當時鄭朔還以為是巧合,又派出一支步兵中隊,結果又被敵方射死了大半,後來鄭朔才發現正在高空中成圓形盤旋的飛鷹,明白過來的鄭朔氣得幾欲嘔血,但偏偏拿那兩隻扁毛畜生毫無辦法。

現在弓箭手用的大都是揀來的箭矢,那可是士兵們舉著盾牌冒著箭雨揀來的,雖然這些箭矢都變了形,但有總比沒有好。

投石車的陣地一退再退,這是遠程支援逐步喪失的必然結果,就那麼十三架投石車,鄭朔也不敢再用了,石塊倒是還有不少,但如果投石車再壞幾台,投石的威力將大大降低。

除了幾個將官之外,城頭上的士兵突然一個接一個躺倒在地上,拾起身邊的盾牌護住了自己的身體,他們再一次打退了敵人的進攻,和往日不一樣,沒有人再有力氣去歡呼,把喊的力氣留下來準備迎接下一次拚殺才是真格的。

利用這難得的間隙,鄭朔把臨陣指揮權交給了一個將官,走下了城樓,帶著自己的親衛一直馳回將軍府。在路上,鄭朔悄悄的打開了一封信,這七天裡,他已經看了數百次手中的信,其實信裡倒沒有什麼,都是姬勝情殿下寫的一些問候之語,不過信尾她轉達了錢不離的一句話:「小心背後。」

鄭朔不傻,相反,他為人異常謹慎,他明白錢不離的意思,但他又不相信。鄭朔並不是托大,因為他知道夾脊關的重大意義,如果被人衝破了夾脊關,那些草原部落的鐵蹄就會直達中原腹地,這就像虎入羊群一般,將會有無數人流離失所、慘遭屠殺!鄭朔以為,他知道的事情,內閣也一定會知道,想方設法給他出難題倒是一定的,但沒有人敢貽誤軍機。

可惜,鄭朔以為萬無一失的事情偏偏發生了變故,就有那麼一些喪心病狂的人,敢置數十萬百姓生死於不顧,鄭朔想到這裡,心中變得比冰要還涼。

在第一天他就察覺事情不對勁,馬上向後方派出了信使,整整七天,光信使他前後就派出了三百餘人,可是到了現在,還是沒有一點消息!鄭朔心中有數,已經傷亡近半、疲勞到了極點的士兵們最多還能抵擋兩天,就這兩天還是鄭朔昧著良心,欺騙眾將士說朝廷的大軍不日即到,才挽住了頹局,要不然,現在軍心早就跨了。

鄭朔最後看了一遍信,悄悄捻碎了信紙,他到現在也不明白,就算內閣全都是糊塗人,難道尉遲風雲也是糊塗人麼?別人不知道,他尉遲風雲不知道札木合的可怕?雖然現在尉遲風雲站在了姬勝烈那一邊,但這不能影響鄭朔對尉遲風雲的尊敬!為將者要以國事為重,尉遲風雲為什麼會眼睜睜看著飛鷹部族攻陷夾脊關?為什麼?為什麼??如果不是擔心會影響軍心,鄭朔幾乎就想對著天空咆哮一場。

鄭朔帶著親衛剛剛走到自己的將軍府門前,迎面正好遇上了自己的長子鄭星朗從府門中急匆匆走出來:「星朗,你要去哪裡?」這些日子以來,鄭星朗無數次要求帶領騎兵隊殺出去,以攻代守,衝垮草原部落聯盟的攻勢,但都被鄭朔壓住了。

夾脊關的五千騎兵,算得上是姬周國最精銳的騎兵部隊了,縱使和皇家禁衛軍相比,雖然在裝備上差別很大,但是在經驗、馬術、騎射上都遠遠比皇家禁衛軍要強。皇家禁衛軍每三年會來一次大閱兵、大比武,不合格的人將會被剔出皇家禁衛軍的隊伍,以確保皇家禁衛軍的戰力;可是夾脊關的騎兵每一年都有一部分人被淘汰,皇家禁衛軍的士兵被淘汰會自動轉入預備役,而夾脊關的騎兵被淘汰之後他們再也做不了別的事了,因為他們都倒在了戰場上,真刀真槍的戰場上。

「父親,讓孩兒出戰吧!!」鄭星朗用哀求的目光看著自己的父親,重複著已經說過無數次的話。

這一次,鄭朔沒有像以往那樣厲聲叱責自己的孩子,反倒用一種關切、欣慰的目光凝視著鄭星朗,良久才輕歎一聲道:「星朗,你先隨我來!」

一間密室,鄭朔讓自己的親衛們擋在門口,密室中坐著幾個人,除了鄭朔父子之外,還有幾個深得鄭朔信賴的家將和幕僚,家將秦重三坐在首座上,其下是劉佩凡和梅自強,而站在鄭朔身後的年輕人雖貌不驚人,但卻是最得鄭朔倚重的謀士屈成春。

秦重三幾人個個都是血染征袍,此刻將軍大人不讓他們在前線做戰,反而把他們叫到這個地方來,他們都知道,必會有大事發生,秦重三幾人的目光都盯在將軍大人身上。

「依你們來看,夾脊關還能守上幾天?」鄭朔淡淡的開口了。

秦重三先是看了鄭星朗一眼,見到自己的少爺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他沉吟一下回道:「大人,依我看,我們最多還能守上兩天!如果到時候援軍還沒到……那我們真的完了!」

「和我想的一樣。」鄭朔歎了口氣:「實話告訴你們吧,我們沒有援軍!」

密室的氣氛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秦重三幾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的主將,半晌,秦重三急道:「大……大人,前天不是有信使……」

「那是我特意派出去偽裝信使的人。」鄭朔閉上了眼睛:「要不然,你以為我們還能守到現在麼?」

屈成春最先從驚駭中清醒過來,他似有所悟的看了看鄭朔的背影,隨後悄悄的走到鄭星朗的身後,饒是他在盡力掩飾自己,眼中還是不時閃露出濃重的哀傷。

「大人,怎麼會這樣??」梅自強怪叫起來:「他們……他們怎麼能不派援軍?!」

「是啊,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鄭朔轉頭看向鄭星朗:「星朗,日後你一定要當面替我問問尉遲風雲那老匹夫,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鄭朔這句話一出口,秦重三幾人再愚鈍也明白了老將軍的意思,不由得再次驚呆了,鄭星朗手中的茶杯都跌在了地上,摔得粉碎:「父親……您……孩兒……」

「今日夜間,你們帶著騎兵隊離開夾脊關吧,這裡……已經是死地了。」說完這句話,鄭朔的樣子一下子顯得蒼老了許多。

「父親!」鄭星朗騰的站了起來:「孩兒不走!孩兒絕……」

「你先聽我說完。」鄭朔疲憊的揮了揮手:「我可以戰死沙場,但我不能讓鄭家毀在夾脊關內,星朗,你也不能!!你的弟弟星望為人放蕩不羈,年輕人熱血一些倒是好事,可他總是仗著自己的身份到處打抱不平,得罪了很多不應該得罪的人,他這樣的人做一個行遊四方的遊俠尚可,做一個中興的家主就不行了!星朗,鄭家以後是悄悄的泯滅,還是能大放異彩,這副擔子我就交給你了!」

鄭星朗年紀輕輕,就擔當起夾脊關騎兵統領的重任,並不只是仗著他是鄭家的長子,而是因為他有真才實學!他的理智告訴他父親的話有道理,可是他的感情又在告訴他,絕不能拋棄自己的父親,做一個讓人唾罵的逃兵!鄭星朗畢竟只是個年輕人,在天人交戰中最後感情佔了上風,鄭星朗剛想跳起來,驀然兩隻手重重的壓在他的肩膀上,把他壓了回去。

鄭朔欣慰的看了屈成春一眼:「這個世界上有兩種人,對我們這種人來說,慷慨赴死是很容易的,忍辱負重卻是難上加難,但對另一種人來說,情況正好相反。星朗,為父知道你,可是……為父真的老了,人老了就會變得懶一些、滑頭一些,所以我只能挑一件容易的事情做,而把困難的事情交給你,星朗,你不會抱怨為父的自私吧?」

鄭星朗的眼淚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父……父親……」

「國仇……家恨,你的擔子太重了!」鄭朔的眼眶也濕潤起來:「星朗,如果你能做到,你一定要把那些小人的首級砍下來,告慰我、告慰那些慘死在戰亂中的百姓,還有……別忘了替我問一問尉遲風雲,他到底是怎麼想的?我真是不明白啊……」鄭朔知道夾脊關被攻陷已經成了必然,無數百姓的流離失所、慘死在入侵者劍下也成了必然,鄭朔真的遺憾,為什麼一向正直的尉遲風雲會變得如此陰險,敢置數十萬百姓的生死於不顧,刻意把自己逼上絕境。

鄭星朗異常痛苦,他是一個極有智謀勇略、又不乏熱血的年輕人,他的感情讓他痛苦,而他的理智卻讓他不得不壓制自己的痛苦。鄭朔那一句句泣血之言,像重錘一樣砸在他的心裡,鄭星朗無力反駁,也找不到理由反駁,他能做的只是握緊自己的雙拳、咬破自己的嘴唇。

「大人!」秦重三站了起來:「讓他們護著大公子走吧,末將願意守在大人身邊!」

「一個好漢三個幫,我擔心星朗的將來啊。」鄭朔歎了口氣:「如果有你們幫襯他,我就放心多了,你們要知道,星朗將來的對手是帝國上將尉遲風雲啊!所以……一切都拜託你們了!」

秦重三啞口無言,頹喪的坐回到椅子上,下手的劉佩凡突然抬起頭:「大人……要不然……您和我們一起走吧?」

「荒唐!」鄭朔笑了起來:「如果我做了逃兵,把札木合放了進來,鄭家就會成為姬周國百姓唾罵的對象!到時候就算星朗有三頭六臂,他也沒有辦法再振興鄭家了,你這不是讓我成為千古罪人麼?」

密室的氣氛又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中,沒有人能找到理由來反駁鄭朔。

「將軍難免陣上亡!不管是為國、為民、還是為家,我鄭朔都絕不會離開夾脊關半步!」鄭朔緩緩的站了起來:「老夫一生戎馬生涯,自問也算是功績卓越了,難道你們願意看到老夫的名聲毀於一旦麼?」

沒有人說話,他們知道鄭朔本就是一個把名聲看得重過生命的人。

「你們就成全老夫的心願吧,難道辛勞了一輩子,最後想偷一次懶都不成嗎?」鄭朔微笑著掃視密室中的幾個人,最後把目光落在鄭星朗身上。

把戰死沙場的悲烈看成是一次偷懶,鄭朔的豪氣不由人不敬服,秦重三幾人眼中都溢出了淚水,鄭星朗坐在那裡把牙齒咬得咯咯做響,卻又偏偏說不出一句話來。

場中最冷靜的屈成春悄悄擦去自己的淚水,沉聲問道:「大人,如您所說,姬勝烈和尉遲風雲已經把持了姬周國的軍政,那麼……您讓大公子去哪?不管我們走到哪裡也逃不出尉遲風雲的毒手啊!」

「你們去福州吧。」鄭朔早已打好了腹稿:「殿下在那裡,而且……錢不離也在那裡!成春,你不是對那錢不離極為推崇嗎?正好,你可以親眼見識到那錢不離的風采了。」

「當日雪原城、落日峽谷之戰,錢不離用兵確實可以用神鬼難測來形容,不過……」屈成春苦笑一聲:「以福州一地對抗姬周國,豈不是以卵擊石嗎?」

「老夫已經決意要偷懶了,這種事情莫要再問老夫!」鄭朔大笑起來:「這是你們的事,也是那錢不離的事,與老夫無關!當日錢不離挫敗札木合之後,竟然放棄雪原城,率全軍南下直入福州,我想……他一定是看破了危局!就憑著這份遠見,錢不離未必會輸。」

秦重三幾人或悲憤、或沉思,一時間,又沒有人說話了。

「千百年來,我姬周國人一向勇於內訌、怯於外戰!你們到了福州之後,一定要聽從錢不離的調遣,千萬不能做喧賓奪主的事,切記!切記!!!否則不用尉遲風雲對你們下手,你們就已經垮了!」鄭朔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杜兵和任帥原本都是夾脊關的將官,我看他們過於心高氣傲,才把他們調到雪原城,想磨礪一下他們的意氣,誰知卻受到了賈天祥的重用,那老傢伙的眼力著實厲害!我清楚他們的稟性,錢不離挫敗札木合是戰略,能在短短的時間內收服杜兵和任帥就是權謀了,在此人手下,你們還是心悅誠服的好,否則……後果難以預料!」

秦重三幾人對視了一眼,默默點了點頭。

鄭朔走到一幅畫前,從後面的暗庫裡取出了一個金色的盒子:「這是陛下十年前交給我的密旨和金牌,本來是為了防……唉,星朗,你帶著這份密旨日夜兼程趕往福州,有密旨和金牌在手,沿途的官員是絕對不敢阻攔你的!星朗……你好自珍重吧!」豪氣的鄭朔說道這裡,語聲也不禁顫抖起來。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4 10:38 AM

第一零二章 虎狼

「讓開!!」尉遲風雲冷冷的看著擋在自己面前的侍衛,這個看起來非常瘦弱的老人在一瞬間突然爆發出了強大的氣勢,他的衣著依然很簡陋,他的雙手還反背在背後,但尉遲風雲的氣勢卻像極了將擇人而噬的餓虎,讓所有擋在他面前的侍衛不寒而慄起來。

幾個將官默默的走過來,站在尉遲風雲的身後,他們是風雲軍團最精銳的先死營的將官,先死、先死,每一次大戰,先死營的死傷人數都會超過全營的半數,可是僥倖活下來的人,卻秉承了無數死去同伴的殺氣,上不畏天、下不畏地,除了尉遲風雲以外,他們敢把任何人視為自己的獵物!

不過風雲軍團的人卻始終把加入先死營視為莫大的榮耀,風雲軍團的個個偏將、俾將、統領幾乎都是從先死營中選拔出來的,他們把先死營的無畏捍氣傳播到風雲軍團的每一個角落中!所謂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在這群將領的帶領下,風雲軍團有著所向披靡的銳氣!以一萬騎兵、四萬步兵就敢和札木合決戰草原,勝而不驕、敗而不亂,能取得如此戰果和風雲軍團的銳氣是絕對分不開的。

七、八個侍衛本就被尉遲風雲嚇得不輕,此刻又見到這些先死營將官猙獰的雙眼,不由連連向後退去,其中一個侍衛居然踩上了門簾,差點把自己絆倒在地。

「是尉遲上將軍麼?請將軍進來吧。」一個柔和的聲音從帳內傳了出來。

尉遲風雲冷哼一聲,大步向前走去,那幾個侍衛慌忙躲到了一邊。

尉遲風雲一把掀起門簾,走了進去,帳內的姬勝烈此次沒有再畫自己的手指畫,他悠閒的坐在自己的主座上,左手端著茶杯、右手把玩著一些黑色的小玉石,看起來就像一個對自己的生活極度滿足的富家公子哥,或者說像一個富家大小姐,因為姬勝烈長得確實過於俊美了,在佩上陰柔的氣質,如果換成女裝,任誰也很難看出破綻。當然,試圖讓姬勝烈男扮女裝的話是沒有人敢當面說的,這是姬勝烈最忌諱的事。

姬勝烈對面坐著一個幕僚樣子的年輕人,他叫周抗,是姬勝烈最為信任的心腹。周抗的手中拿著一些白色的小玉石,他在和姬勝烈下著圍棋。這曾經是最讓錢不離感到吃驚的地方,他沒想到這個世界也有圍棋,不過兩種圍棋的規則是不是一樣……錢不離就不清楚了,因為圍棋的規則繁多,而錢不離只知道其中一種,那就是我持黑先走一步,然後應該輪到對方持白走上一步,不可以連走兩步的……僅此而已。

姬勝烈看了尉遲風雲一眼:「周抗,給老將軍取把椅子來。」

「遵命,殿下。」周抗站了起來,轉身要去搬椅子。

「不用了!」尉遲風雲冷冷的說道:「殿下,夾脊關數次告急,您到底是怎麼處置的?」

「您是在質問我嗎?」姬勝烈臉上的神情轉冷。

「尉遲風雲不敢。」尉遲風雲臉上的神情比姬勝烈更冷:「老臣是代表清州、通州、洪州等數十萬百姓來拜見殿下,希望殿下能收回成命!」

「您既然已經知道了,還來問什麼?」姬勝烈慢條斯理的把玩著手中的小玉石。

尉遲風雲眼中露出了悲憤之色:「殿下!給我一年的時間,我可以為您除去鄭朔!可是……可是您不能置三州數十萬百姓於不顧啊殿下!!」

「一年?我為什麼要等上一年?」姬勝烈淡淡的一笑:「人生而有涯,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我等不起!」

「單單為了『等不起』三個字,就可以捨棄數十萬百姓??!!」尉遲風雲怒極而吼,眼角處已經迸出了血絲。

「尉遲風雲,你敢在朕面前大聲咆哮麼??」姬勝烈也吼了起來,一掌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堅實的檀木桌子竟然在這一掌之下出現了數道裂紋。

尉遲風雲目瞪口呆,一個『朕』字代表的意味太多太多了,多到尉遲風雲不由自主沉浸在無數的假想中,一時竟是做不出任何應對。

周抗悄悄的退到了門簾處,看似無意的擋住了尉遲風雲的退路,也自然擋住了其他人的來路。

「陛下……陛下他……」尉遲風雲眼中的寒芒逐漸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幾分惶恐、幾分悲痛。

「兩、三天之內,消息就會傳過來了。」姬勝烈的聲音又變得柔和起來:「到時候我會把所有的軍務交給老將軍,國不可一日無君,我要回皇城去。父王久病纏身的時候,我忙於國務難得回去在父王身邊盡孝道,這一次我要多陪陪他老人家了,要不然我不成了個不孝子孫了?」

尉遲風雲呆呆的站著,還是一句話都不說。

「父王一向對我抱有莫大的期望,就算我姬勝烈嘔心瀝血,也不會辜負他老人家的。」姬勝烈緩緩閉上眼睛,眼角有淚水流出:「父王在幾個月之前就目不能視物、耳不能辨聲了,不能聽到他老人家最後的教誨,真是莫大的遺憾啊!」

「這消息是……真的?」歷經風雨、經驗極為老到的尉遲風雲居然也問出了一句廢話,可見他的心已經亂成了什麼樣子。

「這份密報是我的無影團給我送來的,絕不會錯。」姬勝烈點了點頭:「官府的急報還在後面,最晚後天……我們就會得到消息了。」

尉遲風雲長長歎了口氣,盡力平復自己內心的激盪:「……殿下,三州數十萬百姓怎麼辦?請您明示!」尉遲風雲知道自己此刻應該稱呼姬勝烈為陛下,但這兩個字他卻真的叫不出口。

姬勝烈微微皺了下眉頭,以表示自己的不滿:「尉遲上將軍,您只是一個軍人!我不否認您的能力,不過……這麼說吧,您是君王手中的一柄利劍,只要能保持您的鋒利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不用您過問。」

「請殿下明示!」尉遲風雲逐漸恢復了凜然的神態,一字一句、不依不饒的追問道。

姬勝烈沉默了一會,當帳內的壓力已經濃郁到讓人窒息的地步時,他才緩緩開口:「好吧、好吧,既然尉遲將軍這麼堅持……我就把真相說出來好了。」

「請殿下明示!」尉遲風雲還是那句話。

「在這個世界上不管做什麼事,都要先有所犧牲,才能有所獲得!這是一個……公理。」姬勝烈又開始把玩起手中的小玉石來:「讓您來做選擇吧,如果付出幾萬人或者十幾萬人的代價,可以一勞永逸的消滅札木合飛鷹部,您願意不願意去做呢?」

「在這個世界上不管做什麼事,都要先有所犧牲,才能有所獲得!這是一個……公理。」姬勝烈又開始把玩起手中的小玉石來:「讓您來做選擇吧,如果付出幾萬人或者十幾萬人的代價,可以一勞永逸的消滅札木合飛鷹部,您願意不願意去做呢?」

尉遲風雲握了握拳頭,沒有做聲。

「剩下的事情我就沒辦法說出來了,尉遲將軍,您不要誤會,有些東西是沒辦法說出來的。」姬勝烈緩緩說道:「對了,有件事我正要告訴你,父王病危……我和尉遲小姐的婚事就要往後推遲一段時間了,您沒有什麼意見吧?」

尉遲風雲聽到姬勝烈突然把話題轉到自己女兒身上,眼中不由露出了痛苦之色,但他還是沒有說話。

「至於您的兒子……呵呵,也就是未來國舅的安危,您更是不必牽掛,我這次回去就要改組內閣,並且把我和尉遲小姐訂婚的消息傳揚出去,我想不會有人刻意和我過不去吧?我馬上就是姬周國的君主了,誰會傻頭傻腦強自出頭呢?」

「殿下,不要和我提起那個畜生!」尉遲風雲長長吸了口氣:「您真的決定了?」

姬勝烈點了點頭:「您是個軍人,有些事情您是永遠不能理解的,不過我可以向您保證,我們付出的所有代價都能換來更多的收穫!」

「以數十萬無辜百姓的代價?」尉遲風雲淒涼的一笑:「我想提醒您一下,尊貴的殿下!札木合是虎狼之輩,當心您自己被反咬一口!」

「我的計劃是一個完美的計劃,您大可放心!」姬勝烈微笑起來:「虎狼雖然凶狠,不過他們的智力是極其有限的,一個小頑童也可以把落入陷坑的虎狼活活折磨死,何況是我?!」

尉遲風雲的心是真的死了,先不說自己整個家族都被對方捏在手心裡,姬勝烈即將登上國王的寶座,就算他尉遲風雲是個大逆不道的人,憑他自己的能力也是絕對不能和君王對抗的!姬周國四大軍團,已經先後被姬勝烈控制起來,風雲軍團的戰力再強,也敵不過其他三個軍團的聯手!而姬周國軍容最鼎盛的皇家禁衛軍只聽從國王的號令,姬勝烈成為國王后自然有權指揮皇家禁衛軍,縱使自己捨棄了家族,和姬勝烈為敵,又怎麼能和四路大軍相對抗?覆滅是必然的結局!

最重要的是,尉遲風雲可以不考慮任何加之到他身上的壓力,但他不能不考慮面前的危局,夾脊關的失陷已經成了必然,就算整個風雲軍團不惜一切代價急行軍,趕到夾脊關最少也需要五天的時間,那時候夾脊關還可能存在麼?在草原游騎踏上中原土地的動亂中,風雲軍團又怎麼能向自己人舉起屠刀?外戰不止、內亂不休,姬周國無疑將面臨著亡國的危險!

鄭朔寧願用死來證明自己的忠貞,尉遲風雲也一樣,為了大局他只能隱忍,這正是軍人的悲哀。政客可以為了自己的權力在外寇入侵的情況下,先平定政局,欲攘外、必先安內正是他們的口號!而戰將的第一要務就是抵禦外侮,寶劍是用來刺殺敵人的,不能用來殘害自己。

「殿下,那麼老臣應該做些什麼?」

「我會給你一個機會,讓你親手取下札木合的首級!」姬勝烈從尉遲風雲的表情已經看出了些端倪,他的聲調變得無比柔和:「到時候,尉遲將軍的聲名必將威震整個大陸!」

尉遲風雲苦笑了一聲,他安心了,只要姬勝烈不會坐看草原游騎蹂躪中原,尉遲風雲再沒有別的要求,他會盡自己的全力把札木合趕出中原!至於什麼名望……尉遲風雲內心已經打定了戰後解甲歸田的主意,他不會再參與到爭鬥中來。

「尉遲將軍,鐵浪軍團的桂明將軍就要回來了,你們兩個見面有些不妥。」姬勝烈對著周抗揮了揮手:「周抗,替我送一送老將軍。」

鐵浪軍團的桂明可算是尉遲風雲的老冤家了,雖然尉遲風雲的功績遠遠超出其他三大軍團的主將,不過可能因為需要制衡,或者是一些別的原因,現任國王姬若發對其他三大軍團的主將都非常寵信,尉遲風雲也就是名氣高,在實權上和其他三大主將都是平起平坐的。

尉遲風雲長長歎了口氣:「老臣告辭。」說完,尉遲風雲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姬勝烈的營帳。

營帳裡的人都走了出去,只剩下姬勝烈靜靜的坐著,良久,他發出了一聲輕笑:「札木合是虎狼之輩麼?可惜……我也是你所說的虎狼之輩啊。」

一把黑色的小玉石在姬勝烈的手中快速旋轉著,速度快到肉眼已經看不清小玉石,只能看到一團黑影在旋轉,突然,姬勝烈輕輕吐氣,手中的小玉石猛地停止了旋轉,好似被凝固在空氣中一樣,接著才落在姬勝烈的手心裡,發出?裡啪啦的響聲。

姬勝烈伸出手,把黑色的小玉石撒在了桌子上,那盤棋才剛剛下了幾步,桌子上只有寥寥可數的幾顆黑白兩色的小玉石,這一把棋子撒下去,黑色的小玉石把白色的小玉石團團包圍住了。

「鄭朔……一隻小爬蟲而已,不足為慮。」姬勝烈輕輕說道,接著隨手一彈,一顆黑色的小玉石像閃電般射了出去,正撞上一塊白色的小玉石,兩塊小玉石發出一聲輕響,同時化做黑白分明的兩團粉末。

「尉遲風雲……」姬勝烈猶豫了一下,搖搖頭:「我給你一次機會,你的心會決定你的命運!」

「札木合……呵呵,草原飛鷹啊!我要撕爛你的翅膀,讓你變成一隻烤雞!」姬勝烈說完之後又彈出了一顆黑色的小玉石,桌子上多了兩團粉末。

「科索,你的狂妄已經激起了我的憤怒!小心些吧,如果你夠小心,你還可以多活上幾天,珍惜自己有限的生命吧!」姬勝烈伸手一彈,輕響之中桌子上又多了兩團粉末。

「還有誰呢……」姬勝烈看著桌子上最後一顆白色的小玉石:「嗯,對了,錢不離,真是奇怪,我怎麼忘掉你呢?是因為你過於卑微了麼……」姬勝烈微笑著屈指聚力,就在這會時,一個人突然從帳外闖了進來,急聲道:「殿下,有急報!」

姬勝烈心神微分,彈出的黑色小玉石擦著那白色小玉石的上空急掠過去,射穿了營帳,不知飛到什麼地方去了。

姬勝情神情轉厲,食指再彈,一顆黑色小玉石電射而出,正正擊中了來人的肩膀,那人慘叫一聲,翻身栽倒在地。

「把急報呈上來。」姬勝烈閉上了眼睛,好似剛才那一擊和他沒有一點關係一樣。

「是……」被打傷的人掙扎著從地上站了起來,搖搖晃晃走到近前,掏出了一封漆黑的密信。

姬勝烈接過密信,掏出了信紙,看了一會,皺起眉頭問道:「夾脊關的騎兵隊出動了?去了哪裡?」

被打傷的怯怯的回道:「殿下,小人手下不敢盯梢,怕被他們的斥候發現,反正……反正好像是向南面走了。」

「廢話!夾脊關北面是札木合的大軍,他們不往南走往哪裡走?」姬勝烈揮揮手:「你出去吧。」

「遵命,殿下。」那人如釋重負,轉身退了出去。

就在姬勝烈皺眉思考的時候,周抗如幽靈般悄悄從帳外走了進來:「殿下,尉遲風雲已經走了。」

「嗯。」姬勝烈點點頭:「夾脊關箭矢早已用盡,士卒的損失也接近了一半,守不了幾天了,也許……在我看這封信的時候,札木合已經打下夾脊關了!周抗,去通知科索吧,狼已經進了圈套,他這頭老虎也是時候進來了!」

「遵命,殿下,我們的人什麼時候動手?」

「等一等吧。」姬勝烈不無得意的微笑起來:「我是個懶人,懶人最怕的就是麻煩,等他們折騰夠了,我們吹口氣都能把他們吹倒!」


第一零三章 飽暖思淫慾

福州是一個天高皇帝遠的地方,自然也是一個消息極為閉塞的地方,遠在福州的錢不離生活得滋潤極了,因為一切都在按著他的設想發展。

杜兵的騎兵隊逼近象雄原鐵礦,賊寇孫宗自知不敵,索性放棄了象雄原鐵礦,分成兩隊奪路而逃,其中北路一路由孫宗自己帶領,南路一路由二當家路建平帶領。

杜兵和王瑞也只好分兵,追蹤在賊寇後側,按理說騎兵的速度應該遠比步兵迅捷,可惜孫宗等人總是選擇在山林中逃竄,就是不給騎兵強襲的機會。

兩股賊寇繞過福州府,一路橫掃而去,不知道有多少貴族和土族豪門遭了大難,被抄家滅門的慘劇接連不斷的發生。不過也有奇怪的事情發生,有的貴族眼看著賊寇從門前經過,已經做好了玉碎成仁的打算,可賊寇偏偏就是秋毫無犯……搞得那貴族一家老小象木偶一樣呆立在那裡,良久之後才知道歡呼自己的幸運。

當然其中也有不應該發生的慘劇,有一家貴族看到賊寇直奔他們而來,已年邁不堪的老貴族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昏倒在地上,再也救不醒了,這也是福州動亂中唯一一個被嚇死的貴族。還有一家貴族發現賊寇之後,男爵大人為了保護自己家族的名譽,揮舞著長劍逼迫自己的女兒上吊,誰知人吊上去了,賊寇也從自己家門前跑了過去,該發生的一切都沒有發生,如夢初醒的男爵大人衝到樓上砍斷了繩索,可惜千嬌百媚的貴族小姐早已香消魂隕了。

孫宗兩部賊寇幾乎橫掃了大半個福州,也被追了大半個福州,最後被追的走投無路,居然一起闖進了盧陵縣,合為一股。

在這期間,兩部賊寇和追兵交戰過數次,但損失並不大。嚴格的說,戰鬥有損失並不奇怪,奇怪的是有些不應該打的仗,孫宗卻偏偏要打!例如派出二百多個步兵去阻擊騎兵隊,或者派出數百隔步兵向側翼逃竄,美其名曰引開敵軍,在明眼人看來,這和送死沒什麼區別。

有些貴族認為孫宗已經被英明的錢大統領打暈了頭,昏招不斷,看來孫宗的滅亡已經指日可待,只需要再加一把勁,福州的亂局就會穩定下來;而有些貴族認為孫宗在故意排除異己,擁有這種毒辣手段的孫宗絕不是易與之輩,他們認為孫宗很可能成為英明的錢大統領的勁敵!雖然貴族們的評斷並不相同,但有一點是絕對一致的,那就是,錢大統領是英明的……

孫宗部突然闖入盧陵縣,最倒霉的人正是任帥,任帥集聚了不少民工,剛剛在五女山上建造了一座堡壘,結果被孫宗部輕而易舉就攻了下來。沒有準備的天威軍頭一次打了敗仗,刺槍、長劍、鎧甲扔了滿山,還有不少士兵嫌自己身上的長弓太沉,把弓扔到地上逃命去的。

不幸中的萬幸是,任帥非常及時的下達了撤退的命令,幾乎沒有士兵受傷,唯一輕傷的兩個士兵也不是因為戰鬥受傷的,而是因為跑的太急,居然絆在石頭上,以至於從山坡上滾了下來。

任帥羞愧無比,向錢不離上稟了失利的戰報,不得不說,錢不離是一個非常體恤下屬的統領,他認為任帥做戰失利雖然該罰,但任帥及時做出了正確的判斷,保全了天威軍,竟然沒有陣亡一人,就成功脫離了戰場,所以功過相抵。當然,有很多貴族對錢不離這個決定不服氣,他們認為任帥的失利嚴重玷污了天威軍的形象,在錢大統領的英名上抹了黑,他們要求嚴厲處罰任帥,並懇求錢不離親自出兵,收復被賊寇們佔領的五女山,再創輝煌。

錢不離對貴族的上書不置可否,過兩天,一個貴族爆出了一個大新聞,他親眼看到錢大統領和來福州府述罪的任帥勾肩搭背在一起喝酒,結果西北風轉眼就變成了東南風,貴族們紛紛發表言論,說任帥下令脫離戰場的舉動是非常明智的,不愧是錢大統領所倚重的親信,他們強烈要求給任帥記一大功。

拋去這些雜談不提,錢不離此刻的生活是什麼樣的呢?

用一句俗話可以形容:飽暖思淫慾,饑寒起盜心!錢不離初來福州時,實力不夠,他就陰謀掀起了福州的亂局,在這裡面,錢不離得到了很多好處。敢於做對的貴族們完蛋了,有威脅的土族豪門也消失了,幾股流寇橫行無忌,流寇當然要搶錢,而錢不離消滅了流寇,流寇的錢自然就流到他的腰包裡,再加上那些貴族和土族豪門的遺產,這是一個一舉三得的陰謀。

說了半天廢話,那麼錢不離的生活到底是什麼樣的呢?這就應了那句俗話的前半句,飽暖思……淫慾!

不過錢不離的生活和某些YY高人所想的有很大的出入,此刻,他正追在姬勝情身後,想方設法辨白著:「勝情,你真的誤會我了!」

姬勝情的秀髮在暇逸的春風中飄拂、如詩如畫,她那酡紅粉嫩的小臉散發著誘人的魅力,讓人恨不得撲上去狠咬上一口,當然,這是錢不離的心裡話。姬勝情那微翹的鼻子和紅潤的嘴巴,都顯示出她的嫵媚和動人,在加上長長的睫毛和大大的眼睛,構成了一幅絕代佳人的風景,可惜這一切都無法掩飾姬勝情眼中的委屈。

「你……你明明在抱著她!」姬勝情噘起了嘴,眼中霧光流動:「我怎麼誤會你了?那麼小的孩子……你都不放過!」姬勝情真的有些生氣,她竟然稱呼錢不離大統領為『你』,這是她以前沒有出現過的失禮。

錢不離苦笑起來,旁邊正巧走過來兩個侍女,她們看到了錢不離之後,對視了一眼,隨後就嬌笑著捂著嘴跑遠了,跑到遠處居然還偷偷指點著錢不離,一邊指點一邊說著什麼。

這個丑真是出大了!錢不離遠比姬勝情鬱悶,他知道自己和柯麗之間好似有些難以預測的矛盾存在,不過在長途行軍、又輾轉做戰之後,錢不離已經忘記了他應該注意的事情。就在昨夜,錢不離準備洗澡,走到浴室之後,看到柯麗踩在凳子上、翹著腳把手伸到浴桶裡試探水溫,錢不離走到柯麗身邊,伸手在柯麗背上拍了一下,他想告訴柯麗,她可以走了。

其實錢不離真的沒有使勁,結果卻一掌把柯麗直接拍進了浴桶,大頭朝下栽進浴桶的柯麗當即就嗆了水,還不能也無力呼喊,只能在水底下拚命掙扎。

錢不離慌了,他『奮不顧身』的跳進浴桶把柯麗抱了起來,然後把柯麗抬到自己的肩膀上,一隻手拍著柯麗的後背,另一隻手在下面按著柯麗的前胸,錢不離想幫著柯麗把水嗆出來,誰知這個造型被聞聲而來的姬勝情看個正著,誤會就這麼產生了。

錢不離有些頭疼,看著下面人工湖中姬勝情的影子,錢不離知道姬勝情也很緊張,她在擔心自己會真的生氣、拂袖而去,可她為什麼還要使小性子呢?為了驗證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

錢不離眼珠轉了轉,四面無人,剛才路過的那兩個侍女也早跑沒影了,錢不離靠到姬勝情身側,用手搭上了姬勝情的肩膀,當然,姬勝情馬上用力一抖,就把錢不離的手抖落了。

錢不離索性俯身,攔腰抱起了姬勝情,轉身就向身後的花叢中走去。他有膽量做任何事,但他必須要顧忌姬勝情的感受,天那麼藍、太陽那麼耀眼,這條路來往的人也不少,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撞上可就不好了。

「啊……」姬勝情只發出半聲驚呼,就惶急的用手掩住了自己的嘴,還用另一隻手使勁推著錢不離的胸膛,雙腳亂蹬,想從錢不離懷裡跳下來。可惜錢不離是鐵了心要轉移陣地了,嬌慣尊貴的姬勝情根本無力掙脫錢不離的雙臂。

左拐右繞,錢不離終於選中了一處看起來非常濃郁的樹叢,他抱著姬勝情鑽進樹叢,靠著大樹慢慢坐到了地上。

「你……壞死了!」姬勝情的腳一沾實地就恨恨打了錢不離一拳,隨後連忙整理起自己的衣著來,剛才的掙扎讓她的衣著都亂了。

「你不覺得這裡很美麼?」錢不離柔聲說道,他認為自己的聲音真的很富有詩意。

「美什麼?」姬勝情白了錢不離一眼:「我們快出去!讓人看到會笑話的!」說完,姬勝情就要往外走。

錢不離拉住姬勝情的小手向下一拽,姬勝情就『嚶』地一聲倒了下去,正好倒在了錢不離懷裡,錢不離雙手一繞,抱住了姬勝情的細腰:「可我覺得很美啊!」錢不離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挑起了姬勝情的衣襟,探了進去,撫摸起姬勝情滑如凝脂的肌膚來。

姬勝情以前倒是沒少被錢不離擁抱過,不過錢不離最親密的動作也只是親吻了她的臉頰而已,如此撫摸可是第一次,而且錢不離的手有逐漸向上游動的趨勢,姬勝情慌亂起來,一邊推拒一邊輕聲道:「不離……不要、不要!」

行動為人生第一準則!錢不離手不依不饒的游動撫摸,口中含含糊糊的說道:「你說不什麼?」

「要。」姬勝情用手隔著衣服按住了錢不離的手,慌亂的她早已忘了剛才的怨憤,就算有人在此刻問她柯麗是誰,也許她都需要愣怔片刻才能回答吧。

「好的!」錢不離用手指一挑,就頂開了姬勝情的手,又向上前進了一步。

「我……我要喊人了……」說實在的,姬勝情很可能不知道她自己在說什麼。

錢不離差點沒笑出聲來:「喊吧。」他的手向上一鑽一探,正好握住了姬勝情胸前的高聳,感謝上蒼,這個世界還沒有胸罩,為錢不離的性騷擾帶來了極大的便利。

姬勝情的脊背猛地僵直起來,兩隻小腿無意識的向前踢踏了幾下,雙手緊緊抓住了錢不離胸前的衣襟,眼內半是茫然、半是膽怯:「不、不要,我怕……不離、我怕!」

錢不離停止了動作,把嘴湊到姬勝情耳邊輕聲說道:「不要怕,有我在你什麼都不用怕。」錢不離一邊說還一邊用嘴唇溫情的蹭著姬勝情的臉頰,不過這話說得真是無恥之極,本來就是因為有你在,美麗的公主殿下才會害怕的!

難得的間隙讓姬勝情清醒了些許,她用哀求的聲音對錢不離說道:「不離,我們就在這裡坐一會,好不好?好不好?」姬勝情話裡的暗示很明顯了,就在這裡坐著,什麼都不要干!總不能說你不要再摸下去了吧?這種話姬勝情可說不出口。

「我們不是正在這裡坐著呢麼?」該聽懂的錢不離自然會懂,應該聽不懂的錢不離絕不會懂,他的手雖然沒亂動,但他的嘴卻慢慢向著姬勝情的嘴湊了過去。

姬勝情認命的閉上了眼睛,她只感覺自己的心好似能從胸膛跳出去一樣,腦袋一陣陣發暈,身體卻又在發飄。

飽暖思XX的錢不離終於吻上了姬勝情的小嘴,不過處女地不是那麼好開墾的,姬勝情的兩排牙齒死死咬在一起,錢不離的舌尖游動了半天,也找不出一絲縫隙。

可惜消極死守並不是好辦法,早晚會被人找到破綻,何況姬勝情面對的是沒有破綻也會製造破綻的錢不離!錢不離的手突然動了起來,在姬勝情胸前的高聳上大力揉捏了幾把,姬勝情忍不住刺激,輕聲呻吟了一聲,錢不離的舌尖抓住機會,向前一擠,終於成功擠進了姬勝情的禁地。

這下子姬勝情連呻吟也發不出來了,錢不離的舌尖在姬勝情口內四處挑釁,他的手時輕時重、把玩著姬勝情胸前的高聳,姬勝情只能用身體的扭動來表達自己的抗議,不過,她越扭動這種刺激就越激烈。

樹叢在撲簌簌抖動起來……

許久、許久、又許久之後,錢不離和姬勝情手牽著手從樹叢中走了出來,錢不離倒是一臉坦然,不過姬勝情就不成了,紅暈滿面不說,走起路來還是一拐一拐的。

「就怪你!死活不讓人家起來,人家的腳都麻了!」姬勝情一邊緊張的四處張望著一邊抱怨道。

「要不……我們休息一會在走?」錢不離愛憐的看著姬勝情。

「不!」姬勝情白了錢不離一眼,好像女人對一個男人放開自己的心之後,總是喜歡用白眼看對方:「天快要黑了,我們在這裡坐了這麼久,我怕他們會瞎想的。」

可是……你這種走路的姿勢更讓人瞎想啊!錢不離張了張嘴,這種話可不能坦白說出來,錢不離決定換一個方式:「還是坐一會吧,看你走路的樣子……我怕別人誤會我欺負你了。」

「你本來就欺負我了!!!」這一句話算是捅了馬蜂窩了,姬勝情驀然站在那裡,用一種悲憤的目光看著錢不離。

錢不離遊目四顧,和剛與自己親熱完的小女人講理是最愚蠢的事情了,他只能裝沒聽到。

「你說,以後還敢不敢再欺負我?!」姬勝情看到錢不離在退縮,馬上開始乘勝追擊。可惜她這個問題問得太無聊了,讓人無法回答,如果答案是敢,她勢必還要為了自己的尊嚴而戰鬥下去,如果答案是不敢,估計她免不了會感到失望。

「啊……伯爵大人!你怎麼有時間來這裡了?」錢不離看著姬勝情的身後,驚訝的問道。

「我不會再上你的當了!」姬勝情嘴角露出笑意,她的聲音清脆如山谷的黃鸝:「你說,以後還敢不敢再欺負我了?!」錢不離以前曾經用這個辦法騙過她數次,她姬勝情可不是一個笨女人呀!

「我……我是不是需要告退一下?」身後突如其來的傳來了賈天祥的聲音。

姬勝情一呆,旋即轉過身來,露出了一個極其不自然的微笑:「我……我的伯爵,您……您怎麼來了?」此刻姬勝情臉上的紅暈已經擴散到了脖子上。

「殿下,我來找統領大人商議些事情。」賈天祥的語聲就比姬勝情自然多了,也流暢多了。

「那好……好的,你們先談,我還有些事情,失禮了!」姬勝情慌亂的擺擺手,疾步向後面走去,誰知她的腳麻還沒有消散,邁出的腳一軟,差點沒跌倒在地上,幸好錢不離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姬勝情。

姬勝情使勁掙開了錢不離的手,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去,其勢匆匆、其神急急和逃跑沒什麼區別。

看到姬勝情一瘸一拐的背影,賈天祥倒吸了一口冷氣,眼睛瞪得大大的,呆看著錢不離。

「你……你真的誤會我了。」錢不離苦笑一聲,他突然想起來,自己剛剛追著姬勝情走進這個園子時,說的也是同樣一句話。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4 10:41 AM

第一零四章 母的

「我好像什麼話也沒說吧?」賈天祥搖頭晃腦的說道,一絲笑意在他的臉上逐漸放大,難得見到錢不離如此窘迫,一定要好好笑一次的。

「我好像也沒對你說話呀?」錢不離撇了撇嘴。

就在這時,從後面又跑出一條藍色的小身影,直奔著錢不離和賈天祥兩人撞來。

「柯麗,出了什麼事?」錢不離已經看清了來人正是讓他陷入尷尬境地的罪魁禍首、小柯麗。

柯麗猛地站在那裡,看到錢不離站在她前方,她眼中不由自主露出了懼怕的神情,轉頭就往回跑,賈天祥在一邊忍俊不禁,大聲笑了起來,可見他也聽說了錢不離和柯麗之間的糾紛傳說。

「站住!」錢不離喝了一聲,柯麗如果就這麼跑走了,外邊的傳言就會越來越厲害,怎麼也得讓柯麗笑著緩緩往出走,要不然他錢不離成了什麼人了?

柯麗的身子一僵,轉身呆呆的看著錢不離:「你……你要做什麼?」

「我?我什麼都不做!」錢不離慢慢走到柯麗身前不遠也不近的地方:「你怎麼了?出了什麼事讓你這麼害怕?」

「如果您再向前走幾步,我想她就會更害怕了。」賈天祥在一邊皮笑肉不笑的接了一句。

「伯爵大人!!」錢不離不禁咬起了牙:「請您等一會再說話好麼?」

賈天祥攤了攤手,示意錢不離隨意。

「柯麗,到底出了什麼事?」錢不離擠出最柔和的笑臉。

柯麗不敢和錢不離對視,低下頭去:「你……你的房間裡……好像有什麼怪東西。」

「我的房間??」錢不離一愣。

「嗯。」柯麗點點頭。

錢不離低頭沉吟一下,轉身向園子外走去,同時伸出雙手,拍了拍掌,圓門處,程達和三個親衛快步走了進來,錢不離一揮手,帶著親衛們直奔自己的房間而去。

錢不離一直在園子裡和姬勝情卿卿我我的,天還不是太黑,他的房間沒有點起燈火,錢不離先小心的貼在窗縫向裡看了一眼,什麼也沒看清,而身後的程達搶先推開房門,另外三個親衛一起跟上,錢不離則走在最後面。

錢不離是個不喜歡奢華的人,和姬勝情一樣,他房間的擺設很簡單,能藏人的地方只有兩處,一處是床下,還有一處是床頭的大箱子。

程達手握劍柄,單膝跪倒在地,掀起床單,向床底看了看,然後向著錢不離搖了搖頭,就在這時,錢不離的目光卻直直的看向了床頭的大箱子,剛才那一瞬間,錢不離發現箱子裡好似有光影閃動了一下。

錢不離緩緩走過去,伸手輕輕抽出箱子縫隙上貼著的一根頭髮,箱子雖然帶鎖,但錢不離對這個世界的鎖根本就不放心,所以他才會在縫隙上貼上一根頭髮,只要有人打開過他的箱子,他就能看出來。

頭髮依舊,箱子裡的光影是怎麼回事?錢不離滿腹疑慮的拿出鑰匙,輕輕打開了鎖,這時他才看到,原來那光影竟然是從自己的筆記本中散射出來的!錢不離情急之下,根本來不及思考,伸手就打開了筆記本,接著,他就目瞪口呆的站在那裡,在錢不離一生中,很少有如此失態的時候,因為他看到的情景實在是太詭異了!

女巫!沒錯,是女巫!錢不離看到了暗黑破壞神中的女巫!!

那女巫正在無數頭奶牛身邊快樂的瞬移著,冰封球、火牆、連環閃電一個又一個華麗的魔法從女巫手中放出,而奶牛則在成片的倒下,接著有更多的奶牛踏著同伴的屍體衝上來。

這他媽的是怎麼了???筆記本裡有暗黑破壞神的遊戲倒是不假,可那個自己就能蹦蹦跳跳的女巫是怎麼回事???

「大人……」程達從一邊湊了上來,他看見了筆記本裡詭異的場景,也看見了錢不離驚人的臉色。

錢不離猛地反應過來,啪地一聲合上了筆記本,轉身喝道:「你們都給我出去!」

「大人……」程達囁嚅著,他感覺到自己的統領大人不對勁。

「出去!!」錢不離一聲大喝。

「遵命,大人!」眼見統領大人發火了,程達幾個親衛可沒有膽子抗命不從,連忙退到了門外,不過他們沒有離開,在門外小心聽著屋子裡的動靜,隨時準備再衝進來。

錢不離長吸了一口氣,再次緩緩打開筆記本,這次映入眼簾的是一群興奮的奶牛,而那逍遙自在的女巫已經倒在血泊之中,身邊還堆著一大堆錢。

「是……是你麼?」錢不離顫聲問道,想來想去,好像只有一種可能,正在玩著遊戲的就是那個陪伴了自己很長一段時間的妖魂!他自己的東西自己心裡有數,他的筆記本還沒達到具有人工智能的境界。

「哎呀……被發現了,一時玩入了神……」一個懊惱的聲音在錢不離腦海中響起。

「你醒過來了?」錢不離用對方傳授的心念傳聲發傳出了一句話,他不知道自己應該高興還是應該抱怨對方醒過來也不打聲招呼,只能先說一句廢話。

「嗯……可能是吧……這個世界的靈力太稀薄了,在這個世界修練一個月都不如在那個世界修練一天,真是無聊呀!」

「靈力稀薄不稀薄關我屁事!」錢不離真火了:「你既然已經醒了為什麼不和我打聲招呼?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那邊先沉默了片刻:「嘻嘻……你真的擔心我了?我真是好好感激哦,用不用我以身相許?」

「以身相許??」錢不離瞪起了眼睛:「你……你是個母的?」

那邊突然就沒了聲息,也不知道是在懊惱自己又說露了嘴,還是在對『母的』兩個字生氣。

錢不離也有些後悔自己口不擇言,連忙換了個話題:「我記得我的筆記本已經沒電了,你怎麼還能玩遊戲的?」

「沒電了嗎?可以玩……呀!不是把我的靈力轉換成電能了吧?我說我修練這麼長時間,怎麼靈力反倒越來越弱呢!破機器、破機器!!」

「有人逼你玩遊戲了麼?還不是你自己願意玩!」錢不離有些哭笑不得。

「你這個大將軍四處呼風喚雨的,哪裡能體會我的寂寞!我不玩遊戲我做什麼呀?!」

錢不離聽到『寂寞』兩字,不禁也感傷起來,當日他被活生生封在冰層中時,真真切切感受到寂寞的可怕,如果不是有這個妖魂的陪伴,他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發瘋。

「你……寂寞了可以和我說話啊!」

「拜託了,哥們,別總是自以為是好不好?我的本體被毀,已經剩不下多少靈力了,還幫著你洗髓易筋,你以為我還能剩多少靈力?用心念傳聲是要耗損靈力的,你懂不懂!」

這一聲『哥們』叫得錢不離是心潮澎湃,有多長時間沒有聽過人這麼叫自己了?錢不離感歎不已:「那你還玩遊戲?遊戲不也是耗損靈力麼?」

「要你管?!」

「別那麼潑婦!我可是好心好意的,再說我不管你誰管你?換了別人早就鬼哭狼嚎著去找道士抓妖了,嗯……這個世界上有沒有道士?」對方的態度越差錢不離就越高興,他倒不是有賤脾氣,而是這種對話能讓他很清晰的想起那個世界的過去。

「傻瓜!我說過了,這個世界上的靈力很稀薄,怎麼能有人在這個世界修煉!?」

「你的意思是說,這個世界你最厲害了?那我算不算第二厲害的?」錢不離不禁瞇起眼睛幻想起來,他知道修真者修練到了一定程度,可以騰雲駕霧、來去無蹤。

「美的你,在這裡想修成正果怎麼也需要萬、八千前,到時候你的骨頭都找不到了。」

錢不離剛想還嘴,突然聽到門外傳來了腳步聲,還有人輕輕交談的聲音,他連忙道:「你休息吧,別貪玩浪費靈力了!」說完,錢不離合上了筆記本。

「知道了、知道了,你這人簡直比我媽媽還囉嗦!」這句話說完之後,那麼沉寂下來。

錢不離轉身走向門口,打開了門,看到賈天祥正站在外邊和程達低聲交談著:「伯爵大人,你找我有事?」

「是有些事。」賈天祥偏過頭向屋子裡看了一眼,可惜現在天已經黑下來了,他什麼也看不清:「統領大人,我向您轉達一個不好的消息,我的人已經先後運來了兩批貨物和你需要的人手,不過第三批在宜州被截下來了,宜州刺史百里克誠應該是投靠姬勝烈了,不但刻意阻攔所有通往福州的商隊,還在四處招募新兵。」

「這倒沒有超乎我們的意料之外。」錢不離沉吟一下:「按照我們的第二套計劃去做吧。」錢不離的第二套計劃就是讓賈天祥的人把貨物運送到南嶺附近不引人注意的小鎮子裡,然後動用新的山地大隊,越過南嶺,靠人工往回背運,當然,他也會派出馬隊在靠近宜州那一帶等候接應,光靠人力把所有的貨物運過莽莽南嶺是不現實的。

賈天祥愣住了,按理說這麼大的事情,依錢不離以往的做法,一定要召集手下的各個將官,開一次會,靠眾人的智力發現、彌補計劃中隱藏的缺陷。可是錢不離此刻一點沒有出來的意思,賈天祥對程達所說的『怪事』更加好奇了,伸著頭向屋子裡亂看。

「伯爵大人,就這樣吧,如果有什麼不妥的地方,我們明天再商議好了。」錢不離擋住門口,略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好吧。」賈天祥無可奈何的聳聳肩。轉身做了個要走的架勢,錢不離已經在他身後把門給關上了。

這種動作可就有些失禮了吧?賈天祥和程達對視了一眼,都苦笑起來。

錢不離關好門,走到箱子處,把筆記本小心翼翼的拿出來,隨後坐到床上,放下了幔帳,床幔把床遮擋得嚴嚴實實的,隔離出了一個隱秘的小世界。

錢不離有些興奮的歪倒在床上,拍了拍筆記本:「寶貝,能出來讓我看看麼?人都走了,沒關係的。」

沒有人回應。

「寶貝,出來呀!難道你不想看看我麼?」

還是沒有人回應。

「……」

錢不離不知道說了多少句,等不到回應的他終於疲倦了,靠在枕頭上沉沉的睡了過去,不時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又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那台筆記本上突然飄出了一縷白色的煙氣,煙氣越來越多、越來越濃,最後凝聚成了一頭走獸的樣子,不過煙氣是波動的,根本無法辨認出那是什麼動物,只是那走獸身後揚動的大尾巴,才帶出一點狐狸的印記。

那狐狸輕輕飄落在床上,一邊看著錢不離一邊悠閒的晃動著它的大尾巴,良久,幔帳內好似響起了一聲輕微的歎息聲。

而錢不離在這同時微笑著睜開了眼睛:「我的耐心一向都是很強的!終於讓我等到了吧?!」

「德行!」那狐狸高傲的甩了甩自己的大尾巴,對錢不離的自誇不屑一顧。

「你怎麼藉著煙就出來了?不會是故意把我的筆記本燒壞了吧?」

「燒壞了你又能拿我怎麼樣?」那狐狸的姿態很不友好。

「那倒不能怎麼樣……」錢不離苦笑起來,這傢伙在那個世界是做什麼的?怎麼說話這麼沖?

「哼!」白色的尾巴晃動得更加得意了。

場面冷了一會,錢不離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你說實話,你以前偷過雞沒有??」說起想像力,錢不離說他第二,應該沒有人敢說自己第一了。

那狐狸身後的大尾巴僵了一下,隨後又憤怒的甩動了一下:「無聊!」

「不敢說?那你一定是偷過了!」錢不離來了精神:「來,說說,你被人抓到過沒有?有沒有?噢……被抓住了你也不怕,我看過動物世界,你們可以從後面放出一股特別難聞的氣體,然後藉機逃走的。」

「你、說、的、那、是、黃、鼠、狼!」那狐狸的尾巴也不搖了,憤怒讓煙氣膨脹起來,小狐狸一下子變成了大狐狸。

「是黃鼠狼麼?可是……你怎麼對黃鼠狼這麼瞭解?你不是和他們合作一起偷過雞吧?」錢不離純屬無話找話。

「警告你不要再在我面前說這個『雞』字!!!」如果那狐狸有本體的話,很可能已經衝上前撕咬錢不離了。

「為什麼不能說?嗯……我明白了,是不是你很長時間都沒有吃過雞了,所以你現在很饞?饞了也吃不到,所以你的性情就變得如此暴躁了吧?」錢不離開始分析起來。

「我沒有偷過雞!!!」那狐狸真的要氣瘋了,竟然向著錢不離逼了過來。

「那你偷過什麼?」錢不離的好奇心堪比六歲的頑童。

「我偷過……我什麼也沒偷過!!」那狐狸的煙軀已經漲的象小水牛般大小:「你給我閉嘴!」

「和平、和平!你現在知道和平的重要性了吧?」錢不離臉上的誠懇不翼而飛,換上的則是一臉的奸笑,這才是他的本來面目:「只要你不故意氣我,我就不氣你,我們說一會體己話好不好?」

「呸!!」那狐狸想了不想就回了一句,旋即察覺了自己的錯誤:「你想說什麼?」它已經見識到了錢不離的厲害,自不敢再輕率的挑起戰火了。

「我想說的話有很多很多,不過……我們換一個交談方式好麼?用心念的話我怕你的靈力損耗太大。」錢不離遞出了橄欖枝,試圖用自己的關心換來對方的感激。

「沒關係,我的靈力在夜晚的損耗不大,如果是白天我就不成了。」那狐狸很受用的搖動了一下尾巴。

「你想重塑本體麼?我有什麼可以幫得上你的?只要你說,我一定會幫你做到!」錢不離又遞出了一枝橄欖,這枝的份量比前一枝要重多了。

「你幫不上忙的。」那狐狸有些哀傷起來。

「說說看,你怎麼知道我幫不上?要不然說說你是怎麼開始修練的?」錢不離連忙趁虛而入,都說哀傷的女人是脆弱的女人,很容易被突破心防,母狐狸……也算是女人吧!

「說起來就長了……」

「……」

不知道什麼時候,錢不離已經靠在枕頭上睡著了,那狐狸靜靜的看了錢不離一會,尾巴一甩,又化成了煙霧,輕輕的飄回到筆記本中。


第一零五章 強援還是強敵?

天剛濛濛亮的時候,錢不離便從夢中醒來,他先呆呆的看了筆記本一會,然後小心的把筆記本放回到箱子裡。

錢不離不再感到孤單了,在這之前雖然他的地位日益鞏固,可惜權勢無法緩解他的孤獨,一眾忠心耿耿的屬下,算得上是忘年交的賈天祥,親密關係昇華到只差最後一步的姬勝情,這所有的人,錢不離可以信任他們,但不能任由他們瞭解自己,因為有很多東西是他怎麼解釋也解釋不清的。

唯一的知音,也許,只有那個妖魂!

錢不離回過看了看床頭的箱子,緩步走出門外,在門外侍立了一夜的程達連忙迎了上來,錢不離輕聲說道:「從今天開始,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進入我的房間,如果有擅自闖入者,格殺勿論!」

程達一愣:「大人,如果是柯藍、柯麗來打掃房間呢?」

「誰也不能進去!」

「遵命,大人!」

錢不離看了看程達的臉色:「程達,你一夜沒睡吧?不用那麼小心的,快去休息吧。」

程達低下頭:「大人,小心些總是好的。」

錢不離有些感動的笑了笑,剛想說話,從府門的方向,隱隱傳來了一陣吵雜聲,錢不離擺擺手,示意程達去休息,他帶著幾個親衛向著府門的方向走去,走了不遠,就遇到了急匆匆趕過來的杜兵。

「大人,任帥有加急密信!」杜兵湊到錢不離近前,輕聲說道,接著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紅色的信封,信封上面畫著三對互相交叉的長劍。

錢不離的眉毛挑了挑,接過信封,撕開封口,掏出了裡面的密信。和錢不離預料的一樣,確實發生了讓人難以置信的事情,夾脊關大將鄭朔的公子鄭星朗,帶著五千精銳騎兵,通過了南嶺棧道,趕到盧陵縣境內,而且他們還帶著將近千名的家眷同行。

任帥在夾脊關服過役,他可以確認來的確實是夾脊關的大軍,不過身為錢不離最為倚重的步兵大將,任帥沒有簡單的處理這件意外的大事。

任帥先找了合理的借口拖延了一會,等分路派出去數十個加急信使之後,任帥帶著隊伍後退幾十里,把自己的營地讓了出來,同時派人聯絡上孫宗,讓孫宗隨時準備接應。如果鄭星朗一行帶著惡意,他可以用一部分步兵強行阻住關隘,剩下的步兵撤往五女山,和孫宗匯合。不過任帥又在信中強調,鄭星朗所部帶著惡意的可能性不大,否則他們不應該帶著家眷同行。

錢不離對任帥的相應處置感到很滿意,小心駛得萬年船,他就是希望小心謹慎能成為全軍將領、士兵的風格。至於鄭星朗等人為什麼要來福州,信裡沒有說,顯然這是因為鄭星朗等人守口如瓶的緣故,錢不離低頭思索了一會,轉頭對一個親衛吩咐道:「你去把殿下叫起來吧。」雖然具體發生了什麼錢不離無從猜測,但從他們拖家帶口的架勢上看,鄭朔應該是凶多吉少了!

軍情緊急,不到半個小時,錢不離、姬勝情、賈天祥等人都行進在前往盧陵縣的路上,杜兵帶著騎兵隊護駕,騎兵隊的後翼則是浮梁所率領的毒龍旅的兩千餘步兵。

姬周國的軍事建制,大隊之上是獨立大隊,再往上則是團、軍,最高的是軍團,從來沒有旅的建制,旅這是錢不離『首創』的。福州府一戰,錢不離擊潰童林部,抓到了兩千餘俘虜;活抓了浮梁,不費吹灰之力就收編了浮梁所部近四千土族壯漢;再敗方老生,又通過方老生勸降余部,又抓到了三千餘敗兵;最後的王小二乾脆派人來福州府請降,前前後後,錢不離竟然收編了一萬兩千人的隊伍!饒是錢不離把所有的老弱殘兵都挑了出來,讓他們回去種田,可加上原來的山地大隊,還有孟鐵頭後期招募的新兵,錢不離手中的的土族士兵也超過了一萬人。

錢不離一方面對浮梁、方老生、王小二等人恩威並施,極力收攏人心,另一方面對這萬人的隊伍也著實有些頭疼,當然,他不是覺得兵太多了,而是擔心自己的控制力。雖然他很小人的把浮梁、方老生和王小二等人的家眷都接進福州府,而且把所有的戰俘打亂編製,重新整編,但他還是有些不放心。

最後錢不離組建了毒龍旅,任命任帥為毒龍旅的最高長官,把那些從雪原城帶過來的老兵組建成毒龍旅第一團,由任帥兼任第一團的團長。李霄雲被任命為毒龍旅副旅長,他帶著自己步兵隊的基層將官分離出任帥的隊伍,從原山地大隊抽出一半人手,又從戰俘中挑選了最為精悍的士兵,組建了第二團。孟鐵頭帶著自己招募的新兵,加上山地大隊剩下的人手,挑出部分俘虜組建了第三團。浮梁帶著兩千餘人組建了第四團,由於錢不離在三員降將中最看重浮梁,所以浮梁付出的代價就比別人多了些,浮樂被任命為福州府從事,孤身跟在賈天祥身邊,浮柔、也就是那個被程達射傷的少女被任命為侍女長,陪在錢不離左右,其實錢不離名義上、實際上的侍女只有浮柔一人,這個『長』字真是毫無意義。

方老生帶著兩千餘人組建成第五團,而王小二則是第六團,他們本來一直在擔心自己的命運,可後來見錢不離對他們的態度非常誠懇,還給了他們兵權,雖然他們帶著的隊伍都是其他人挑剩下的雜牌兵,但他們也很滿足了。尤其是方老生,他敢和曾經刺傷過他的杜兵大呼小叫,但只要一看到錢不離,他就會馬上蔫下去,被人事事識破心機的經歷,已經給他造成了嚴重的創傷,他怕錢不離,不是一般的怕,而在聽杜兵幾人說起錢大統領可以召喚天雷傷敵時,他更害怕了!

當然,錢不離也有自己的私心,在餉錢上自是公平無比,每個團士兵的薪水都是一樣的,不過在裝備上就差多了,福州的底子畢竟很薄,錢不離也裝備不起。任帥的第一團就用不著說了,他們什麼都是最好的,李霄雲的第二團和孟鐵頭的第三團都配備了一定的長弓,浮梁的第四團沒有長弓,但是有足額的鎧甲、刺槍、長劍,遠程就靠標槍和鐵餅了。

方老生和王小二的第五、第六團就差多了,雖然每個士兵都背著一捆標槍,手中也有長劍和刺槍,不過只有將官才有資格穿鎧甲,在軍容軍勢上和其他團差了不少。方老生和王小二曾經找到李霄雲這個副旅長抱怨過,當得知錢大統領已經下令讓象雄原鐵礦和盧陵縣鐵礦加緊打造鎧甲之後,些許的怨氣也就消失了。

雖然軍隊已經組建完畢,但想磨合、訓練出精兵來,還是需要一定時間的!時間……錢不離看了看後方隊形已經變得凌亂的步兵隊,不禁苦笑起來。憑直覺,他知道,更大的戰亂就要到來了,就是不知道自己還能有多長時間!

錢不離縮回車廂裡,對面的浮柔垂著頭,默默的吃著蘋果,這個女人在得知自己成為所謂的侍女之後,曾經拐著一條腿用肘擊偷襲錢不離,結果卻被錢不離順勢扭住了肘關節。

浮柔的動作很像錢不離那個世界的泰拳,進攻極其兇猛銳利,可是錢不離反關節的技藝在這個世界算得上是獨一無二了,浮柔雖然曾經打敗了很多男人,但在錢不離的反關節的手法下,卻變得很脆弱了。

不過讓人驚訝的是,浮柔的性子夠烈!她掙扎了幾次,沒辦法從錢不離手中掙出來,竟然怒吼一聲,單腿強行跳起反踢錢不離。

錢不離萬萬沒有想到浮柔會做出這種動作,他下意識的一扭,硬生生把浮柔的前臂扭脫了臼,浮柔在慘叫聲中失去了平衡,腳也沒了力道,只是輕輕刮了錢不離一下,她整個人就委頓在地上。

事後浮柔變得沉默寡言了,不過錢不離可不敢掉以輕心,換句話說,他不認為這種女人也會有理智,而在他身側的程達手就沒有離開過劍柄。

喀嚓喀嚓……這是浮柔在吃蘋果發出的聲音,一個吃完了,她隨手打開抽屜,又拿出一個,喀嚓喀嚓……

事後浮柔變得沉默寡言了,不過錢不離可不敢掉以輕心,換句話說,他不認為這種女人也會有理智,而在他身側的程達手就沒有離開過劍柄。

喀嚓喀嚓……這是浮柔在吃蘋果發出的聲音,一個吃完了,她隨手打開抽屜,又拿出一個,喀嚓喀嚓……

錢不離無奈的搖了搖頭,算了,還是去姬勝情的馬車裡休息吧,在這裡,他連眼都不敢合,事出非常必有妖,這麼烈性的女子突然變得老實起來了,誰能放心?!

※ ※ ※

兩天之後,錢不離的大軍走進了盧陵縣的境內,擅長勾心鬥角的錢不離沒有急著去見鄭星朗,反而在距離盧陵平原五十餘里的地方紮下了營塞,並且派出信使,通知鄭星朗來這裡拜見姬勝情殿下。

錢不離為鄭星朗準備好了舞台,耐心等著鄭星朗出台表演,如果鄭星朗帶著大軍趕到這裡,說明他是一個目中無人的大將,那麼錢不離只能選擇先下手為強,殺掉鄭星朗和其餘的將官,然後再想辦法整合鄭星朗的騎兵。如果鄭星朗只帶著少部分人趕到這裡,說明他是一個聰明的人,知道適度的炫耀自己的實力,但他同時也是一個有野心的人,否則也用不著來炫耀了。這是一個讓錢不離很為難的答案,殺還殺不得,只能謹慎的借用殿下的名義慢慢分化瓦解他們。

錢不離最希望看到的答案就是鄭星朗只帶著將官和少數侍從趕到這裡,那說明鄭星朗無意爭權奪勢,當然,錢不離不會因為這一個答案就完全相信鄭星朗的,他還會做逐步的試探。

賈天祥聽到錢不離的分析之後,愣怔半晌,接著就苦笑起來,能把見面這種簡單的事情也搞得如此複雜,他想不佩服都不行。

錢不離的願望實現了,當他看到遠方馳來二十餘騎的時候,他不由長長鬆了一口氣,和五千精銳的騎兵做戰,不管勝還是敗,損失慘重是必然的結局,能避免內訌可當真最好不過了!

錢不離爬下哨欄,帶著賈天祥、杜兵等一眾人去迎接,在營門內正好遇到了龍行虎步走過來的鄭星朗,鄭星朗看起來不到三十歲,可眼中偏偏閃爍著滄桑的神光,期間還帶著一縷哀痛,他的鼻樑端正,有著一雙劍眉,臉龐呈黝黑色,看起來像是一個人物!這是錢不離的評價。

錢不離打量鄭星朗的同時,鄭星朗也在打量著錢不離,當他注意到錢不離那雙非常顯眼、直飛入鬢的銀白色長眉時,連忙跨前一步,單膝跪倒在地,朗聲說道:「鄭星朗拜見統領大人!」

鄭星朗身後的眾將也跟著單膝跪倒在地,應聲道:「末將拜見統領大人!」

錢不離一下子就呆住了,他設想過很多見面的場景,但裡面絕對不包括這一幕,對方的實力明明在自己之上,而且看將銜也比自己的高,突然搞這麼一出,著實讓錢不離無法理解!

賈天祥在背後輕輕咳了一聲,錢不離馬上反應過來,連忙走上前攙住鄭星朗的雙臂:「鄭將軍你太多禮了,既然你們來了福州,我們就是一家人,裡面請、裡面請,殿下等你們很久了。」

鄭星朗站了起來:「大人請!」

賈天祥也過來和鄭星朗幾人打過招呼之後,鄭星朗堅持讓錢不離走在前面,幾番推拒,到底是由錢不離當先,鄭星朗和賈天祥跟在錢不離身側,而其他眾將則跟在最後面,眾人一起向中軍的帥帳走去。

錢不離面上談笑風聲,實際上卻在緊張的思索著,他清醒過來之時,曾仔細打量了鄭星朗和鄭星朗的部將,發現他們雖然面色疲憊,不過神態都很放鬆,跟著最後面那個看起來很文弱的人一直在盯著自己看,不過眼中也絕沒有一絲警色,難道自己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看到錢不離等一行人走近,帥帳兩側的親衛掀起了門簾,錢不離大步走了進去,吃驚的發現裡面的佈置被人改動了!原本姬勝情的座位居中,而他錢不離的座位則在姬勝情側面,其他的座位分成兩排,眾將自然會按將銜高低就坐,可現在居中的卻是錢不離的帥座,姬勝情正坐在側面對著錢不離露出了一個微笑。

姬勝情的外表沉靜,但性格顯得很嬌憨,有很多事情她確實不懂,不過自小在王室中長大的她也有自己的定計,鄭星朗是她的表哥,此行還帶來了五千騎兵的強援,這是好事不假,可一個處理不好,好事也可能變成壞事!所以姬勝情自主調換了座位,把錢不離的座位放在中間,有些話如果明明白白說出來,很容易傷了雙方的感情,不如用一種姿態表達出一個暗示,讓大家心裡都有數。

錢不離微微點了點頭,用含著深意的目光看了姬勝情一眼,逕直走到自己的帥座旁。

鄭星朗跟在後面走了進來,迎面正看到姬勝情,他剛想說話,姬勝情已經搶先迎了上來:「哥哥!!」

鄭星朗連忙單膝跪倒在地:「殿下!」

「哥哥,你這是做什麼呀!」姬勝情一把拉住鄭星朗的胳膊往上抬:「哥哥,你這麼樣……勝情心裡很不好受的!」

「殿下,禮不可廢!」鄭星朗也被姬勝情流露出的真情感動了,語聲略略顫抖起來。

「我不知道什麼禮,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哥哥!」姬勝情仰起小臉看著鄭星朗:「哥哥,你比以前黑多了,你一定很辛苦吧!」

就算有人在這裡誇獎鄭星朗的戰績誇上幾個小時,也沒有姬勝情這一句體貼的『辛苦』二字更能打動鄭星朗的心,鄭星朗強自壓制心中的激動:「勝情,我一路上都在擔心你,看到你……我總算放心了!」

「我有什麼讓人不放心的。」姬勝情嬌笑著瞟了錢不離一眼:「不管出了什麼事,都有他呢!」姬勝情對錢不離的信任,在這一句話中表露無疑。

鄭星朗不由得又仔細看了錢不離一眼,而賈天祥走上前來,招呼著大家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眾人一時無話,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了錢不離身上,錢不離略一沉吟,出乎意料的當眾抓住了姬勝情的手,柔聲道:「勝情,你要先做好心理準備,夾脊關……很可能出了大事,明白嗎?你先做好心理準備!」說完,錢不離看向鄭星朗:「鄭將軍,你來說一說吧。」錢不離本想瞞住姬勝情,不過這種事很難瞞得住,就算這次瞞住了,現任國王姬若發的命運如果被自己算對了,突然駕崩的話,到時候更是為難,到了鍛煉姬勝情的時候了,她總不能一輩子做個無憂無慮的女孩。

姬勝情臉色變了,把目光轉向了鄭星朗。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4 10:42 AM

第一零六章 失誤的判斷

不需要刻意的回想,夾脊關那沒日沒夜的血戰,被小人算計的絕望,自己父親把戰死沙場當做一次偷懶的豪情,這一幕幕場景都浮現在鄭星朗的腦海中,隨著他的述說,展示在大家面前。

鄭星朗的部將雖都是從夾脊關而來,但重溫一遍過去也是令他們異常痛苦的事,他們的神情都變得哀痛起來,而錢不離駕下的杜兵和王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姬周國的內閣都瘋了不成?就連久經風雨的賈天祥臉上都露出了怒色。

鄭星朗的眼淚落下的同時,他的述說也告一段落了,帥帳中靜了下來,唯有姬勝情的抽泣聲還在時斷時續著。

「不離!!你要為舅舅報仇啊!嗚……」姬勝情終於忍不住內心的悲痛,一頭撲到錢不離懷中哭喊起來:「不離!我要你出兵為舅舅報仇!不離、不離!」

錢不離看著姬勝情的臉眸,剛才還像只快樂的鳥兒般的她,此刻已經哭得淚雨滂沱,柔滑的長髮被淚水沾在了臉頰上,更添加了幾分憔悴,肌膚相貼,錢不離可以清晰的感覺到姬勝情身體的顫動,他憐惜的用手拍打著姬勝情後背,柔聲道:「你放心吧,有我呢!」

錢不離使了個眼色,侍立在後面的柯藍連忙走了上來,錢不離輕輕扶起姬勝情,把她送到了柯藍手中:「勝情,你先去休息一會,聽話,這裡的事情交給我吧!」

姬勝情用最大的毅力鬆開了自己的手,軟綿綿靠著柯藍,任由對方把自己攙扶進後帳。

鄭星朗抹去了眼淚,默默的看著錢不離,他發現對方將領的目光都集中在錢不離身上,連那個賈天祥也不例外,出身與軍旅的鄭星朗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在以前的歲月裡,每逢戰事到了危急時刻,他和部將們也在用同樣的目光看著自己的父親!

「這個消息真是讓我感到困惑!」錢不離沉吟半晌,終於緩緩開口了:「俗話說:無利不起早!我知道你們認為內閣和軍部的大員們在做禍國殃民的事,可是如果沒有利益的話,他們有必要這麼做麼?」

「他們就是想逼死我家將軍!」秦重三在鄭星朗下首大聲說道。

「用把札木合引入中原的代價逼死鄭朔將軍,這個代價未免太大了些。」錢不離搖搖頭:「如果你說的話是對的,那麼我們的對手就太愚蠢了。」

「錢統領什麼意思?」梅自強驀然站了起來。

「放肆!」鄭星朗一聲大喝:「給我坐下!!」

梅自強身邊的屈成春伸手一拉,把梅自強拉回了座位上,不過梅自強還不服氣,依然在用憤怒的目光看著錢不離。

「對鄭朔將軍的死,我也很難過,但是憤怒是幫不了我們忙的,相反,還會讓我們犯下更多的錯誤,我希望大家能冷靜些。」錢不離沒有計較梅自強的無禮:「我懷疑……這件事背後有人在佈局,鄭將軍,你們離開夾脊關之後,有沒有聽到過夾脊關的消息?」

鄭星朗搖了搖頭:「沒有,我手裡有密旨和金牌,沒有人敢留難我們,所以我們一直沿著大路行軍,行軍速度很快。」

錢不離沉吟半晌:「不管是誰在佈局,也不管他步的是什麼樣的局,有一件事是一定要發生的,札木合此刻已經殺進中原了吧?是這樣麼?鄭將軍?」

「是的。」鄭星朗點點頭:「我們離開的時候夾脊關士兵死亡已經近半,父親說最多還能守上兩天,此刻……父親也許……」

「鄭將軍節哀吧,事情已經這樣了,如何為鄭朔將軍報仇,才是我們的大事!」錢不離輕聲安撫了一句,閉上雙眼,竟自沉思起來。

坐在鄭星朗那一側最下首的屈成春突然開口說道:「錢統領,我們路過宜州的時候,發現宜州刺史百里克誠正在招募士兵,聽說他們要來福州剿匪,統領大人可有對策?」

「剿匪……那就讓他們來好了。」錢不離睜開眼睛,如果不是此刻不能大笑,他肯定會控制不住自己的:「伯爵大人,讓你的人在宜州、雍州、洪州等地散發傳言吧,就說姬勝情殿下要帶兵北上抗……寇!」錢不離差點說出一個『日』字。

賈天祥一愣:「現在福州的局勢並不太穩,再說你以為內閣會讓我們真的北上麼?」

「他們讓不讓是一碼事,百姓們知道不知道就是另一碼事了,不但要散播傳言,我們還要派出信使遞交殿下的上書,一路上聲勢搞得越大越好!只不過……派誰去做信使呢?」信使的危險是顯而易見的,誰也不敢保證內閣不會找點借口為難信使。

「大人,讓末將的親衛去吧,那幫小子很機靈的。」杜兵開口說道。

錢不離想了想,點頭道:「也好,讓他們到達洪州後,易容改裝再逃回來,嗯……偽造一個被人暗殺的現場,到時候,我們又有一個好借口可以造謠了!」

鄭星朗的部將都是刀頭喋血的勇士,他們有的隱約明白了錢不離的意思,有的乾脆就聽不懂錢不離在說什麼,聽懂的人則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目光看著錢不離,造謠豈不是卑鄙無恥的勾當麼?這個錢統領怎麼能把這種事情擺在檯面上說?只有最下首的屈成春略一沉思之後,露出了欣賞的神色。

「大人,不要小瞧宜州,宜州一向富饒,如果百里克誠真要舉一州之力發兵福州的話,後果是很嚴重的。」屈成春說道。其實他本來不想說這番話,做為一個初來乍到的人,謹言慎微才是上策,不過他又很想試探一下錢不離,看看錢不離對宜州不屑一顧的表現是因為狂妄、還是因為胸有韜略。

「這個你不用擔心,一時半會百里克誠是不會進犯福州的。」錢不離搖了搖頭:「我早已做好了準備,就算是宜州和雍州同時出兵,也別想在我福州佔上便宜,何況一個百里克誠。」

「哦?大人為何敢肯定百里克誠近期不會進犯福州?」對這個問題,屈成春有和錢不離同樣的看法,不過他還是想探個究竟。

「想打仗總要給自己找一個好借口吧?剿匪?這種借口能騙得了誰,除非是……」錢不離故意猶豫一下,才緩緩放低聲音說道:「陛下駕崩,姬勝烈繼位,他們才會有足夠的理由進攻夾脊關!」此時鄭星朗雖然表現得對自己很尊重,但這代表不了什麼,如果想讓他對自己心悅誠服,就要施展手段,該露底的時候不能遲疑。

鄭星朗眼睛驀然睜大:「什麼??」

鄭星朗下屬的眾將也被驚得目瞪口呆,這個預言實在是太讓人難以置信了。

屈成春長歎一聲:「大人真是……深謀遠慮,自在下得知內閣刻意貽誤軍機,在下就懷疑到了這點,可惜……也只是懷疑而已,根本不敢把自己的懷疑說出來。」

「噓!!」錢不離伸出手指,噓了一聲然後指了指內帳,姬勝情正在裡面休息,雖然說這個消息被證實之後也隱瞞不了太久,但總不能讓姬勝情在一天之內連遭兩次打擊。

「早在我知道雪原城一戰的真相後,我就有這種猜想了,現在看到內閣喪心病狂的竟然故意賣掉夾脊關……我的猜想應該快到被證實的時候了。」錢不離歎了口氣。

秦重三幾個將領只是對陛下可能要駕崩的消息而震驚,但他們不會想太多,鄭星朗心頭卻無比的沉重,身為主將就要站得高、看得遠,以一州之力對抗一國麼???鄭星朗在這一刻隱隱懷念起自己的父親來,未來的道路太艱難了,父親,怪不得您說自己想偷懶,您也太……

「現在我們還有一段時間修整備戰。」相比較眾人來說,錢不離的態度是最樂觀的:「我會讓他們知道,福州會成為他們一生中最可怕的噩夢!」

鄭星朗沉聲問道:「大人早有定計了麼?」

「如果沒有,我早就逃了。」錢不離說了一句大實話。

帳中眾將不由得面面相覷,歷史上哪一個統帥會把逃跑說得如此理直氣壯的?不過錢不離這句話遠比『誓與共存亡』之類的豪言壯語更能讓人相信,也許……他真的想好了辦法吧,要不然他可能真的跑掉了。

錢不離已經說到這種地步,鄭星朗也無法再追問下去了,錢不離托付賈天祥安排鄭星朗等人歇息之後,走進了後帳,姬勝情依然趴在床上幽幽哭泣著,她的眼睛此刻都哭得紅腫了。

錢不離輕歎著走過去,撫摸著姬勝情的小手,姬勝情猛地一把反抓住錢不離的手,用那雙哀憐到了極點的目光看著錢不離,一聲大一聲小的抽泣聲接連不斷的敲在了錢不離的心裡。

「不要傷心了。」錢不離用另一隻手撫摸著姬勝情的後背。

「不離,你要給……給我舅舅報仇呀!」姬勝情哀求著。

「報仇是理所當然的,可你為什麼要求我呢?」錢不離苦笑道:「是不是因為你自己也知道,現在不是報仇的時候!」

「我不管!」姬勝情直起了身子,用雙臂環抱住錢不離:「我要你替我報仇!」

「好!既然你這麼說了,我就聽你的!」錢不離決然的說道:「明天我就帶著大軍殺奔宜州,處死為虎作倀的百里克誠,再打向前殺死尉遲風雲,最後把札木合的大軍全部趕出中原,隨後我帶著你去皇城,抓住姬勝烈和王后,當著皇城百姓的面把他們處死,你看好不好?」

姬勝情愣住了,其實她內心確實像錢不離想的那樣,知道報仇是不可能的,但她又拒絕思考,一力固執的要求錢不離去為鄭朔報仇。這就像女孩子往日裡撒嬌一樣,明知道她的要求讓對方很為難,也要讓對方為難下去。

錢不離用正話反說的辦法讓姬勝情不得不去思考,想想敵人的實力,再想想自己的實力,只要有大腦的人都會知道應該怎麼做的。

「大不了就死在戰場上麼!」錢不離豪氣沖天:「整個宜州府的軍隊不過區區兩萬人,風雲軍團也不過五萬人而已!他們算什麼?我保證,一個月之內就帶著你打到皇城去!不過札木合的人多了點……那我們也不怕!就算死在戰場上我們也能留下赫赫英名!勝情,你等著我,我這就去召集大軍!」說完,錢不離轉身做勢欲走。

姬勝情急忙一把抓住錢不離的手,在她剛剛得知鄭朔將死的消息時,她滿腦子想得都是讓錢不離去為她舅舅報仇,現在聽到錢不離連說了幾個『死』字,她反而害怕起來。

「你還拉著我做什麼?」錢不離的表情很堅決。

「你……我就知道你不會去的!」做出了明智選擇的姬勝情愈發的委屈起來:「我就知道你一點都不疼我!嗚……」

「小傻瓜,我要是不疼你我早就悄悄離開福州了!」錢不離把姬勝情摟在懷裡柔聲說道。

「不許、我不許!!」聽到錢不離這句話,姬勝情的反應異常激烈,她拚命的在錢不離胸膛上捶打著:「我不許你扔下我!嗚……你壞蛋!」

「我……我不走、不走。」錢不離苦笑起來,原來和痛哭中的女人打比喻是一件很愚蠢的事啊:「別哭了,我一定會永遠陪著你的。」

※ ※ ※

千里之外,情勢還在不斷變幻著,夾脊關終於易手了,札木合的弟弟粘罕在鄭星朗離開的第二天夜裡,率先衝上了關卡,帶著一眾猛士在傷亡近半的情況下,斬下了鄭朔將軍的首級。鄭朔一死,夾脊關的守軍當即全面崩潰,札木合如願以償的踏進了夾脊關。

豺狼咬死了獵物,第一件事情當然是吃肉,札木合先下令屠城,以讓死傷慘重的勇士們盡情發洩,隨後在第三天率大軍拔營,當然,他在夾脊關上還留守了一萬士兵,其餘的五個部落近十萬大軍分成六路,成扇面殺入了中原。

早已做好了準備的姬周國風雲軍團和鐵浪軍團且戰且退,雖然兩個軍團加起來也將近有十萬大軍,完全可以用集中兵力、殲其一股的戰術迎戰,不過姬勝烈通過軍部強令兩個軍團後撤。

尉遲風雲為此大病了一場,而他的風雲軍團也無奈的撤出了清州,一時間,轟鳴的馬蹄聲響徹整個清州,處處都有火光,處處都有百姓在被屠殺,從清州通往通州的路上,擠滿了無數逃難的人流。

可就在札木合等部落的將士們放聲大笑的時候,異變突起,在草原極東之地、勢力比飛鷹部落還要強大的金帳汗國的大王子科索帶著大軍出現在夾脊關北方,三天強攻,攻下了夾脊關,封死了札木合的退路。

這個意外的消息讓所有的人都震驚不已,同時草原人,飛鷹部落的目標是姬周國,而金帳汗國卻長期騷擾羅斯帝國和不列顛帝國,札木合做夢都想不到金帳汗國會突然向自己下毒手。雖然札木合有統一草原的野心,但他一直注意不和金帳汗國發生衝突,最起碼在實力不夠的時候不要發生衝突,這個意外是致命的。

札木合在戰略上的眼光確實不足,不過在戰術上異常強悍的他雖驚而不亂,立刻收攏大軍,繞過風雲軍團和鐵浪軍團的阻擊,殺入了通州,既然退無可退,他就要從別處殺出一條血路來。

不提中原戰火紛飛,宜州刺史百里克誠做出了一件讓錢不離極其意外的事,他不在國難當頭的時候派兵征援通州,竟然拿出了密旨,下令通州的軍隊開往福州剿匪,密旨上寫明的匪寇的頭目不是孫宗,而是錢不離!!

錢不離的罪名有很多,其中以脅持姬勝情公主的罪名最重,當然了,不會有人給錢不離申辯的機會,他的死才是某些人想要的結果。

趾高氣揚的百里克誠帶著為正義而戰的部隊出發了,兩方誰會輸誰會贏,在某位能穿越時空的主持人的詢問下,已經非常明朗了。

主持人:讓我們先看一下雙方的選手,下面歡迎宜州的選手百里克誠出場,請百里克誠用一句話來表達他的心情。

百里克誠:只能用一句話呀?希望錢不離同志能主動認輸,避免這場不必要的戰爭!

主持人:下面請錢不離選手用一句話來表達他的心情。咦……錢不離選手哪裡去了?哦,我們找到他了,他正在下面磨刀!那麼……我們就不打擾了,下面比賽開始!


第一零七章 特種作戰

百里克誠的軍隊行進在南嶺山中時,被穿越南嶺、去搬運賈天祥貨資的第四團發現了,浮梁連忙派人回去向錢不離稟報敵情,他自己在徵求了從任帥那裡調撥來的將官建議後,派出了小股部隊騷擾做戰,而大股則潛伏在南嶺群山中,等待著機會。

消息傳到了錢不離的大營,錢不離立即召開了軍事會議,把一應將官都找到了他的帥帳,當眾把百里克誠進軍福州的事講了出來。

「大人,兵來將擋!末將願帶著本部騎兵打頭陣!」秦重三首先站出來請命,他們來到福州雖然不能算是寄人籬下,但心中總有些忐忑,所以秦重三想藉機展示一下夾脊關鐵騎的戰力。

「大人,末將願意打頭陣!」杜兵也站了出來,身為福州騎兵主將,他不想被別人比下去。

「嗯……」錢不離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大家都說說自己的看法吧。」

鄭星朗猶豫一下,開口說道:「大人,這裡面會不會有詐?福州的步兵已經超過萬人,加上我夾脊關的鐵騎,總軍數已接近兩萬,百里克誠竟然派出一萬五千人就想進攻福州……這有些不太可能吧?要不然就是探報不准,百里克誠的士兵絕不止一萬五千人!」

「這個倒不會錯,毒龍旅是我最近整編的,百里克誠可能還不知道福州的消息,他的判斷是從福州原有的守備軍和雪原城部隊的人數上得出的,最多再加上你們的五千騎兵。」錢不離微笑著說道:「很明顯,百里克誠瞧不起福州,他的主子也瞧不起我錢不離,要不然他們會拖延一段時間,藉機整備訓練部隊,等得到福州的準確消息後,再進軍福州的。」

王瑞道:「大人,那就給他們一個厲害看看吧!讓他們知道,福州不是可以輕侮的!」

鄭星朗接道:「憑大人的毒龍旅,加上我夾脊關的鐵騎,百里克誠能在我們手上撐滿十天就算不錯了!給他們一個厲害瞧瞧!」

杜兵沉聲道:「大人,請讓末將打頭陣!」他很不滿意鄭星朗漏掉了他的騎兵大隊,不過鄭星朗是他原來的上官,他再不滿意也不能表露在面上,只能用搶功的方法表現自己的不滿。

任帥看了杜兵一眼,接道:「大人,百里克誠的兵有一半都是新兵,我打賭他們連十天都挺不到,這是給我們送功勞來了,手快有、手慢無啊!呵呵……」

「大家還有別的意見麼?」錢不離掃視了一圈。

「大人,我感覺有些不妥。」下首的屈成春猶豫著接了一句。

鄭星朗側過頭瞟了屈成春一眼,微微搖了搖頭,夾脊關的將官初來咋到,標新立異很可能惹出不必要的麻煩,就算雙方都能克制,但被人嘲笑也是免不了的。

屈成春合上了嘴,把自己想要說的話嚥了回去。

錢不離看到了兩個人的小動作,他微微一笑:「其實,我的意見和屈成春的一樣,正面做戰是很不妥當的。」

帥帳中的眾將官用驚訝的目光看著錢不離,他們心中都有一個疑問,明明是我軍佔有優勢,為什麼不能正面做戰?

「我希望大家的眼光都能看長遠一些,不錯,我們可以在十天,甚至更短的時間內打垮百里克誠,然後呢?」錢不離掃視了一圈:「然後我們就要面對兩個百里克誠,接下來就是四個,遲早我們會招架不住的,以一州之力怎麼能對抗一國之力?」

帥帳中的眾將官都沉默起來,他們明白,錢不離這番是正確的。

「能不能打贏是戰術方面的問題,該不該打就是戰略上的問題了。」錢不離沉吟了一會:「何況我們現在還不知道中原到底怎麼樣了,札木合在哪裡?帝國的幾大軍團都在做什麼?打跑了豺狼、迎來了餓虎,這不是一件明智的事。」

鄭星朗看向錢不離:「那麼大人的意思是……」

「這場仗一定要打,但是要打出一個僵局來。」錢不離用手指輕輕敲打著桌案:「鄭將軍,我看裡面最關鍵的問題是……百里克誠明知道你帶著夾脊關的鐵騎來到福州,他還敢進軍福州,顯然已經做好了另外的打算。」

鄭星朗一愣:「請大人明示!」

「坦白的說吧,哪怕福州只有你的五千鐵騎,百里克誠也別想動福州的一根毫毛,可他既然敢來,說明他已經有辦法對付你了,什麼辦法呢……」錢不離沉吟一會,緩緩說道:「或者說他有什麼東西可以威脅你,或者說他用什麼來收買你,甚至他可能會暗殺你,然後挑起我們兩軍的糾紛,就算他不能利用你們來對付我,也要讓你們拒絕和我合作,孤立我錢不離。」

鄭星朗朗聲長笑:「大人,您太多慮了!俗話說:父仇不共戴天!想收買我?威脅我?哈哈……我鄭星朗可不是讓人收買、威脅之輩!至於大人說的暗殺……」鄭星朗說到這裡頓了一下:「那就讓他們來好了!讓他們試試我鄭星朗的寶劍鋒利不鋒利!」

錢不離的目光在鄭星朗下首幾員部將身上轉來轉去,他故意說出百里克誠有可能暗殺鄭星朗,藉機觀察他們的反應,如果鄭星朗身死,必然要有一個身居高位的將領站出來煽風點火,才能製造兩軍之間的敵意,所以錢不離才估測裡面有內奸。但是結果讓錢不離很失望,那幾員部將的神態看起來雖然緊張,但動作表情都很自然,看不出刻意為之的痕跡。當然,錢不離不會因為自己沒看出來就打消疑心,世界上演戲演得好的人可太多了。

「不管怎樣,小心些總是好的。」錢不離輕歎了口氣,他總感覺百里克誠好似很有把握離間福州軍和鄭星朗騎兵之間的關係,但錢不離無法猜出實質的東西。

「多謝大人關心!」鄭星朗微笑道:「大人,那麼我們應該如何對付百里克誠?」

「逐步退縮防守,極力拖延時間!」錢不離站起來用手在身後的地圖上點了幾下:「如果百里克誠太囂張了,我們就把他打痛,如果百里克誠害怕了,我們就故意打敗仗,給他點信心,不過這幾個地方是絕對不能丟的!」

帥帳內的眾將一起點頭道:「明白了,大人!」

「這裡面最關鍵的就是鄭將軍的五千鐵騎!」錢不離的目光轉向鄭星朗:「鄭將軍,如果百里克誠派密使來威脅你或者拉攏你,你一定要虛與委蛇,這樣他才會自以為得計,被我們牽著鼻子走了。當然,鄭將軍要小心百里克誠以聯絡之名行暗殺之事,不過我想這個可能性要低些。」

鄭星朗點頭道:「大人,我明白了。」

「誰瞭解百里克誠?他以前有沒有過軍旅的經驗?」錢不離問道。

眾將官互相對視了一眼,屈成春接道:「大人,百里克誠是文官出身,他在宜州刺史的位置上已經坐了八年,從來沒有參加過戰事,不過剿匪倒是剿過幾次的。」

「文官出身也敢統帥大軍?」錢不離冷笑起來:「看樣子他還真拿我錢不離當塊大肥肉了!」

帳中的眾將一起笑了起來,聽到錢不離這番講解,任誰也不把那百里克誠當做人物了。

「茫茫南嶺八百里!這是民謠不假,但南嶺雖沒有八百里,五百里總是有的,我看百里克誠的輜重怎麼運!」錢不離也在微笑著:「福州的糧草儲備不多,正好可以吃他的、喝他的,最後再把百里克誠的大軍留在這裡,讓他這輩子聽到『南嶺』二字就會嚇得發抖!」

眾將轟然應諾。

※※※

「老哥,聽說福州的土族人很凶狠的。」一個看起來還像個孩子一樣的士兵,一邊撥打著荒草,一邊問道。

「屁!有血性有能耐的土族人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尉遲上將軍殺差不多了,現在的土族人都是一群窩囊廢!」一個約有四十餘歲的小校笑了起來:「小子,你這次有福了,尉遲上將軍軍令嚴著呢,他那時候沒有人敢胡來,刺史大人麼……」那小校頓了頓:「他老人家吃肉,我們喝湯總該行了吧?嘿嘿……小子我告訴你,別看土族妹子的臉都黑裡胡哨的,但那身子可白著呢,上一次老子不敢玩,這一次可要玩個過癮!」

「過癮?過什麼癮?」那孩子一樣的士兵顯然沒聽懂其中的含義。

「哈哈哈……」那小校大笑起來:「小子,你還是個雛啊!」

「我不是!!」那小孩子一樣的士兵漲紅了臉。

「女人,你玩過麼?」那小校乾脆站在原地,用大拇指指向自己,誰知下面的話還沒有說出來,他只覺得手腕一涼,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掉了下去,他想驚呼,卻又感覺到自己的脖子熱乎乎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接著,他的人搖晃了兩下,就向地面栽倒下去。

走在最後那孩子一樣的士兵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長官被殺死,前面的幾個同伴也被草叢中突然穿出的刺槍刺得如同蜂窩煤一般,他嚇得大聲尖叫起來,但只叫了半聲,一個繩圈從天而降,正好套在他的脖子上,接著樹枝嘩啦一響,他的身體嗖地一下就升到了半空。

那孩子一樣的士兵拚命想用雙手去抓自己的脖子,可惜不管他怎麼努力,胳膊也抬不起來,他的兩條腿無意識的蹬動著,隨著眼內的景物逐漸模糊,他的腿蹬動的速度也逐漸慢了下來,最後眼前一黑,無奈的合上了雙眼。

浮梁從樹上跳了下來,幾步走到一個正在擦拭著長劍上鮮血的士兵身前,飛起一腳,正踢在那士兵的屁股上:「我操!!統領大人白教你們了?捕俘做戰應該從最後面的人開始下手,老子還沒動手,你們搞什麼搞?!」

那士兵捂著屁股倒退了幾步,委屈的道:「頭,我們也不想……可那王八蛋滿嘴不說人話,弟兄們實在忍不住了!」

「叫將軍!」浮梁眼睛一瞪,別看他長得年輕斯文,但威望可不低:「誰他媽先動手的?」

「我!」眾士兵異口同聲的接道。

「你們這幫小子……」浮梁被氣樂了:「誰再敢不聽話,就給我回去報信去,這裡用不著你們了!」

「別啊,頭……將軍!」一個士兵忙接道:「我們也要立功啊!」錢不離對立功者的獎賞是很豐厚的,他缺的就是糧食,錢可是一點不缺了,有賈天祥那個大財神爺呢!

「那就給我乖乖的聽話!」浮梁抬起頭看著吊在半空尤在抽動的士兵一眼:「這傢伙叫得比女人還尖,也不知道被人聽到沒有。」

「將軍,風是往我們這邊吹的,沒事。」

「有事我就扒了你的皮!」浮梁可用不著別人來安慰自己,他隨手摘下樹葉,放在嘴裡,樹林間突然響起了惟妙惟肖的鳥叫聲。

前方不遠處,立即響起了同樣的鳥叫聲,浮梁一揮手,帶著士兵們消失在密林中。

如果此刻有人懸浮在空中,就會詫異的發現,山林間有很多好似能自己移動的草叢!它們一團接著一團,緩緩的向著棧道上逼了過去,而在棧道的遠方,正有一隻車隊向這裡走來。

身為現代軍人的錢不離怎麼會忽略迷彩服的妙處!毒龍旅的士兵如果脫下了鎧甲,裡面穿的全是用草汁染成綠色的粗布衣服,至於衣服上的黑斑,都是讓士兵們自己用墨汁畫上去的。為了這種迷彩服,錢不離可花費了不少心思,最成問題的就是墨汁,墨汁是有異味的,一個人穿到沒什麼,但穿的人多了,再加上汗水的侵染,異味非常濃,這樣就很容易被人發現了。

錢不離從當地一個草醫那裡找出了一種香草,用香草浸泡過的布料會散發一種非常自然的草香,草香和墨汁中和之後,墨汁的異味消除了,而草香也變得很淡薄,錢不離這才成功做成了新時代的迷彩服!

福州的土族大都世代以打獵為生,穿上了迷彩服的他們鑽到密林中,當真是如虎添翼,百里克誠方輜重隊派出去的一個小隊的斥候步兵,在短短的時間內,就被分別吃掉了,像在沙漠中倒了一瓶水一樣,眨眼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用錢不離的話講,戰場上總是有各種各樣的意外發生!輜重隊毫無防備的走了過來,眼看越走越近,有一隻被毒龍旅士兵驚起的山雞奮然拍動著翅膀,飛向空中。

輜重隊的前部有一個將官,看到山雞之後,他連忙摘下弓箭,對著山雞瞄準,看樣子是想嘗嘗野味了。不過他的箭法很一般,箭矢斜刺裡飛上去,連一根雞毛都沒碰著,又斜刺裡落了下去。

那將官有些尷尬的搖搖頭,剛要收起長弓,卻突然聽到前面響起了一聲慘叫聲!

原來那支斜刺裡落下的箭矢好巧不巧的正好射在一個毒龍旅士兵的屁股上,如果是精兵,他自然知道這種時候是絕對不能叫的,可浮梁的第四團受訓的日子還少,那士兵劇痛難當,扯著脖子慘叫起來。

那將官臉色大變,從箭囊中又抽出一支箭矢,怪叫道:「眾軍戒備,有敵情!!!」

「我操了!」浮梁眼見行跡已經暴露,索性站了起來:「弟兄們,衝啊!!!」

衝啊……看似青草碧綠的山嶺間突然站起來無數個身上插滿了樹枝的怪人,一起奮力向山下衝去,處處都是綠草綠葉在滾動,以至於整座山嶺看起來都像變成了活物一樣。

「佈陣!!!」輜重隊的將官怪叫一聲,手中的弓箭瞄準了第一個站起來的浮梁,一箭射出。

前面說過,那將官的箭法委實不怎麼高明,儘管這一箭發揮得異常出色,箭矢也沒能射中浮梁,從浮梁的兩腿間飛了過去,射中了一個毒龍旅士兵的腳面,把那士兵的腳硬生生釘在了地上。

浮梁被嚇出了一身冷汗,他不理身後的慘叫聲,反手抽出了標槍,隨著一聲怒吼:「標槍,投!!!」浮梁的標槍脫手飛出,向下方的輜重隊飛去。

眾毒龍旅的士兵們也抽出了標槍,一排排黑壓壓的標槍拔地而起,飛向了空中。標槍的射程雖然只有五、六十米遠,不過他們站在山嶺上,下方的輜重隊前部正好處於標槍的射程之中!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4 10:42 AM

第一零八章 離間之計

輜重隊那將官的箭法很蹩腳,可標槍更沒有準頭,但勝在以多取勝!一排排黑壓壓的標槍飛了下來,當場就把輜重隊的前部刺了個人仰馬翻。那將官眼看著槍雨落下來,絕望之中對著天空射出了自己的第三支箭,人在瀕死關頭總是能發揮出強大的潛力,這一箭正好射中了一支標槍的槍桿!

這是無人可以企及的一箭,就算是箭法驚人的杜兵也不可能射中飛行的標槍!雖然天空差不多被標槍蓋住了,沒有人知道那將官想射哪一支標槍,也沒有人能證明那將官確實射中了自己的目標,但……對一個要死的人何必那麼苛刻呢?權當他射出了輝煌的一箭好了。

輜重隊的那將官被槍雨刺成了刺蝟,有數支標槍把他和跨下的戰馬緊緊連在了一起,以至於戰馬慘嘶著栽倒在地上的時候,他的身體還保持著騎坐的姿勢,不過他的眼睛還在大睜著,代表著他死不瞑目的心情。

「衝啊!!」浮梁高呼一聲,帶著自己的親衛向前衝去,他在此刻終於明白任帥和杜兵那一身傷疤是從何而來的了,也怨不得錢統領總是囑咐下面的將官,為將者絕不能逞血氣之勇!不過浮梁並不害怕,俗話說:富貴險中求!坐在家裡哪都不去倒是很安全,可那是他浮梁過的日子麼?!

戰鬥進行得快速而殘酷,輜重隊後部見勢不妙,為將者早就催動著坐騎向後方逃去,而輜重隊的士兵們也撒開雙腿開始逃跑,一邊跑一邊把身上能扔掉的東西盡數扔掉,沒有人還戴著頭盔,胸甲這東西一時半會是解不開的,只能將就著逃。

前隊的士兵們見後路已被切斷,揮舞著武器拚死抵抗,可惜一把刺槍擋不開十數把刺槍,一柄長劍也輪不過十數把長劍,眨眼之間,輜重隊前部的士兵就被淹沒在綠色的海洋中了。

眼見輜重隊的士兵已被盡數殺死,浮梁馬上命令士兵們打掃戰場,把輜重車上的麻繩斬斷,所有的東西都分類整理好,然後毒龍旅的士兵們背扛肩挑,把東西搬了個一乾二淨。

除了輜重車上的箭矢是必須要派專人送回去的,其他的東西則找個地方就地掩埋,土族人做慣了這個,不過是挖幾個大的陷坑而已。在偽裝上,他們也是行家裡手,先踩實了浮土,又把事先完好挖出來的草根土放在上面,經過一番整理,如果不是知道內情的人,任誰也看不出異常了。最後,浮梁還帶著士兵們在四周和偏遠的地方撒上了辣椒粉,這種東西是為了防止獵犬的。

一聲呼哨,浮梁帶著自己的第四團消失在茫茫林海之中,土族人本就視林為家,雖然錢不離並沒能完全掌握偉大的游擊戰術,傳給浮梁等人時又被歪曲了不少,但土族人專門是為游擊戰而生的,他們發揮得非常出色。

※ ※ ※

「混帳!!!」百里克誠異常憤怒的猛拍桌案,他的大軍在前日只一鼓作氣,就攻下了錢不離在山口建造的堡壘,百里克誠本是滿懷喜悅,以為建功封候的日子就要到了,誰知這幾天後方的輜重隊連連遭襲,損失極為慘重!

百里克誠下令三個步兵大隊沿途搜索,誰知那群賊寇異常狡猾,一見官兵人多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只要步兵隊稍一放鬆,那群賊寇就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蹦出來,狠狠咬上一口。

百里克誠拿這群賊寇毫無辦法,摸不到、打不著,有力氣沒地方使,他只是從賊寇不敢偷襲步兵大隊上判斷,對方的人數應該在五百左右。

可惜這個判斷是大錯特錯的,錢不離並不是吃不下他的步兵大隊,而是不想吃而已!

坐在百里克誠下首的尚義看了看百里克誠微微顫抖的手,嘴角露出了一閃即逝的微笑。他知道刺史百里克誠大人是一個文官,也明白百里克誠大人的手之所以在顫抖是因為剛才拍桌子用力過猛,為什麼不笑呢?他尚義身為宜州府的總兵官,姬周國的安東將軍,下轄八城八大統領,這場戰爭本來就應該由他來指揮!百里克誠只是一個手無搏雞之力的文臣,他憑什麼來軍營裡指手畫腳?

不過尚義再不滿,也不敢違抗聖旨,聖旨上明明白白寫著,由百里克誠為主將,他尚義只是一個副將!既然如此他尚義也就認了,反正有功少不了自己的一份,有過自然有人承擔責任!

「尚總兵,我們的糧草還剩下多少?」百里克誠眼角閃過一絲厲色,他看到了尚義的微笑,匹夫!百里克誠心中暗自罵了一句,老夫胸中的韜略豈是你這種匹夫能明悟的?!誰說文官就不能掌兵?讓你看看老夫的手段吧!百里克誠知道現在不是翻臉的時候,攻城拔塞還要多多仰仗尚義出力呢。

「大人儘管放心,糧草方面暫時無憂,末將已經派林厚省統領回去督運輜重了,有林統領在,大人不必再擔心糧草會被人劫走了。」尚義說到這裡猶豫了一下,續道:「不過……末將倒是擔心前面。」尚義知道最危險的事情就是內訌,既然現在主副已分,他沒有必要扯百里克誠的後腿,而且尚義清楚他面對的是個什麼樣的對手。

「哦?尚總兵,你這話是從何說起?」百里克誠見到尚義有敞談的意思,他臉上露出了微笑,百里克誠雖然是文官,但將帥不和的危險性他還是知道的:「錢不離已成了甕中之鱉,福州還有誰能攪起大浪呢?」

「大人,您沒有帶過兵,不知道那錢不離的可怕!」尚義歎了口氣,武將出身的尚義沒有發現自己這句話正觸痛了百里克誠:「末將仔細看過錢不離大敗札木合的戰報,此人出詭計如天馬行空、不拘一格,手段狠辣!那札木合號稱草原雄鷹,曾數次打敗尉遲上將軍,而錢不離以弱勢兵力大敗札木合,這個……可不是運氣兩個字就能夠解釋的。」

「想不到尚總兵如此懼怕錢不離!」百里克誠以牙還牙來了一句,人都說讀聖賢書自能虛懷若谷,可這其中絕不包括百里克誠:「在我看來,那錢不離只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兒罷了,天馬行空?尚總兵太抬舉他了!大敗札木合又怎麼樣?換成……」百里克誠說到這裡突然閉上了嘴,他本想說換成他也可以大敗札木合,不過又想起有帝國軍神之稱的尉遲風雲也曾敗在札木合手中,說自己比尉遲風雲還要強有些不合時宜。

「大人,驕兵必敗啊!!」尚義臉色凝重起來:「別人末將不敢談論,如果讓末將帶著三千人對戰錢不離帶著的三千人,末將很可能不是錢不離的對手!」

「尚總兵這下總算說到重點了。」百里克誠露出了微笑:「問題就在這裡,錢不離至多不過四千人,而我有一萬五千大軍,後面還有援軍將陸續開到,您認為錢不離有機會嗎?」

「大人少算了一點吧!」尚義撇了撇嘴:「鄭朔之子鄭星朗帶著五千鐵騎投奔福州,他們一起聯手,我軍並沒有勝算的!」

「哈哈哈哈……」百里克誠放聲長笑:「如果那鄭星朗和錢不離反目為仇呢?您認為我軍有沒有勝算?!」

「不可能!!」饒是尚義算的上經驗豐富,也不由得騰地一下站了起來:「鄭星朗千里投奔福州,又怎麼會和錢不離反目成仇??」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百里克誠好整以暇的微笑著:「尚總兵,如果鄭星朗真的和錢不離反目成仇,您還認為我軍沒有勝算嗎?」

尚義皺著眉頭思索了一會:「如果……這種事情真的發生了,我軍必勝!不過大人……這……這怎麼可能?」

「天機不可洩露!」百里克誠怎麼會放過這種抬高自己份量的好機會,他高深莫測的瞇起眼睛,半晌才緩緩說道:「尚總兵,您不要誤會,不是我不相信您,而是這件事情關係甚多,如果萬一出現了閃失,我們就要功虧一簣了!」其實這件事情的策劃者並不是他百里克誠,而是準備登基的姬勝烈,百里克誠為了自己的威信居然把整個事情都纜在自己身上,反正他也不怕有人來找他對質、搶功勞。

尚義對百里克誠這種故作神秘的舉動非常反感,不過兩個人是栓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如果慘敗的話,他連推卸罪責的機會都不會有,直接就被那錢不離斬首了!

尚義低頭沉吟了片刻:「如果大人真的有把握,我們不妨緩進,徐徐圖之,以免上了錢不離的圈套!」尚義是在為自己做打算,如果所謂的妙計失算,他還有逃跑的餘地,到時候把所有的罪過都推在百里克誠身上就成了。

百里克誠微笑道:「尚總兵說的很有道理,依我看,我們攻佔了盧陵平原之後,不妨就在那裡安營扎塞,坐等福州內亂好了!」

尚義半信半疑的看了百里克誠片刻,看百里克誠的面色不像是刻意做出起來,也許……這個刺史大人真的有什麼詭計吧?尚義歎了口氣:「大人真是神機妙算,末將遠不能及,那就按照大人的主意從事好了。」

百里克誠等的就是尚義這句話,他笑道:「不過輜重的事情還要多靠尚總兵出謀劃策了,萬一糧草用盡,不等福州內亂,我軍先亂了起來……那豈不是貽笑大方!」

尚義騰地站了起來:「請大人放心,林統領是從風雲軍團喋血廝殺拼出來的老將,有他在,必能保輜重無恙。」

「這樣最好。」百里克誠點了點頭,他的心情很愉快,能讓尚義誠服,也算是近日來一大樂事了。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有人高聲喝道:「啟稟大人,有密報!」

百里克誠一愣:「快快有請!」百里克誠知道自己並沒有派出暗探,以他的能力也沒辦法支使諜報人員向福州滲透,所謂的密報很可能就是姬勝烈所掌控的無影團。

門簾閃處,一個黑衣人手舉著虎頭銀質勳章大步走了進來,如果錢不離此刻站在這裡看到虎頭銀質勳章,一定會很驚訝的,當日他找理由殺死的姬勝烈的親衛,其身上佩帶的是虎頭金質勳章,顯然,姬勝烈手中掌握的力量還不止一支。

那黑衣人大步走到百里克誠身前,先掃了尚義一眼,交給百里克誠一封漆黑色的信封。尚義猶豫了一下,站在原地沒有動,他知道對方是在暗示自己,讓自己退出去,不過軍情為重,既然百里克誠沒有開口,他不妨留在這裡多聽一聽。

百里克誠拆開信封,拿出裡面的密信仔細端詳了片刻,吃驚的抬起頭:「這是真的?」

那黑衣人也不說話,只點了點頭。

尚義接口問道:「大人,出了什麼事?」

百里克誠猶豫一下,緩緩說道:「那錢不離早已打敗了數股流寇,招降了無數潰兵,並組建了一支毒龍旅,據可靠消息,毒龍旅的人數已經超過一萬人!」

「什麼?」尚義大吃一驚:「難道說……南嶺中搶掠我軍輜重的就是錢不離的毒龍旅?」

「看起來就是這樣了!」百里克誠有些頭疼,錢不離的兵力遠比他事先預料的要多得多,他內心不由得擔心起來。

尚義沉吟了一會,開口道:「大人,依我看,錢不離的毒龍旅不足為慮!」

「哦?」百里克誠驚訝的看著尚義:「尚總兵這話是什麼意思?」在這之前,他百般貶低錢不離,而尚義則一力主張慎重,此刻大家都知道錢不離的兵力比以前預料的要多很多,尚義卻突然改變了態度,這讓百里克誠感到難以理解。

「大人,如果錢不離的毒龍旅有一戰之力,他大可以放棄南嶺關口的堡壘,把我軍引進盧陵平原,以夾脊關的鐵騎為前導,毒龍旅兩面包抄,那樣,我軍就早已陷入苦戰了!」尚義一邊思索一邊說道:「可是戰鬥已經打了兩天,錢不離所部雖然抵抗激烈,但終歸是在節節敗退,如果說錢不離的兵少還說得過去,現在他明明有圍困我軍的實力,卻始終沒有反攻,夾脊關鐵騎連影子也看不到一個,末將以為……」尚義說到這裡又猶豫起來,他覺得自己的猜想過於大膽了,有些不敢說出來。

「尚總兵,說說你的想法!」百里克誠變得精神抖擻起來。

「末將以為,錢不離的毒龍旅訓練的時間太短,還大部是降兵,軍心不穩,所以錢不離不敢把毒龍旅全軍都壓上來!至於夾脊關鐵騎沒有配合做戰……末將以為鄭星朗和錢不離之間好像有些隔閡,如果夾脊關鐵騎出戰的話,我軍早就反攻為守了!」尚義想了想,又補上了一句:「不過那錢不離的領兵風格奇詭無比,常人難以揣摩,如果末將猜錯了,那錢不離一定會在策劃一場莫大的陰謀!」

百里克誠沉吟了一會,笑了起來,尚義的話確實很中肯,給他也帶來了一些啟迪:「尚總兵的話說的真是精闢!要知道鄭星朗是軍部冊封的護軍將軍,而錢不離是什麼?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統領而已,天威將軍?呵呵……姬周國哪裡有這個封號?!就算公主殿下受他蠱惑,對他百依百順,一個統領也難以服眾啊!」

尚義歪頭想了想,認為這些話有道理,如果換成自己,是絕不會甘心聽從一個統領將令的,想那鄭星朗也會不甘心吧!

「大人,末將以為還是大人的話穩妥,我們就在盧陵平原安營扎塞、以不變對萬變,等到大人的奇計謀成,我們就可一鼓作氣,打下福州府,斬下錢不離的項上人頭!」尚義雖然認定錢不離的毒龍旅戰力極弱,但軍人必備的警覺心還是讓他傾向於穩妥的戰術。

「安營扎塞,我是外行,還要多靠尚總兵操勞了。」百里克誠笑了笑:「我還要和密使大人商量一下軍情,您看……」

尚義笑道:「這是末將應該做的!」接著他向百里克誠彎腰施禮,就走出了百里克誠的帥帳,他雖然很想知道這個密使是從何而來,怎麼探聽到的情報,不過有些事情知道得多了便會給自己帶來危機,尚義是個知道分寸的人。


第一零九章 討價還價

五女山是丘陵地帶難得一見的高山,山峰險峻,五座山峰上常年縈繞著雲海,只有在雲海開合的瞬間,才能偶然窺見五女山的本來面目。

從側面看過去,五座山峰合一,整座山好似一個人正端坐在椅子上一樣,椅背當然是險峻的山峰,中間有一塊寬闊的平地,再往下則是角度不緩也不陡的山坡。

就在這平地上,有一座嶄新的營塞,營塞的木柵前,撒著無數的鐵蒺藜,還有鋒利的鹿角,有的地方密一些,有的地方疏一些,在木柵後,有數隊士兵正在來回巡邏,數十座高高立起的哨欄,可以清晰的觀察到周圍的一切,整座營塞看起來戒備森嚴。

孫宗坐在自己的帥帳中,路建平、楊飛俊、劉震強幾人分別坐在下面,數月的風霜洗禮之後,孫宗好似換了一個人一般,神態從容自若,舉止間已頗有大將之風,與之成反比的,則是孫宗腦後已經生出了白髮,額頭上也見了數道皺紋。壓力能讓人成熟,磨難能讓人長大,想必孫宗這段日子以來,為了大局付出了無數的心血。

「啟稟頭領,營外有人手持密信,要面見頭領!」帳外突然有人大聲說道。

孫宗一愣,和路建平幾人對視了一眼:「進來。」

傳令兵連忙掀起門簾,走了進來。

「是什麼人?信呢?」

那傳令兵回道:「頭領,那人一定要面見頭領當面把信拿出來,我問他們是從哪裡來的,他們也不說。」

「我去吧,見識見識是何方神聖!」路建平站了起來,來人絕不是錢統領的人,他們之間傳遞消息另有渠道,路建平想知道究竟是什麼人敢跑到五女山上來。

五女山的營門外,一個富家公子哥樣的人帶著兩個隨從,正悠閒的站在那裡,掃視著戒備森嚴的營塞,眉宇間有幾分驚訝,也有幾分欣賞。

「就是你們要見我們大當家的?」路建平大步走了過去。

那富家公子哥樣的人聞聲看了過來,柔聲道:「閣下就是孫宗孫大頭領麼?」

「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路建平撇了撇嘴:「我們大當家可沒時間來見阿貓阿狗之類的貨色。」說完,路建平一揮手,十幾個士兵連忙端著刺槍逼了上去。如果統領大人派人來找他們,絕不會用這種方式,所以路建平沒必要太客氣。

「閣下是……」那富家公子樣的人神色不變,微笑著看向路建平。

「路建平。」路建平用手一指那個富家公子:「給我仔細搜一下。」

「聽說過,路二當家。」那富家公子微笑著張開雙臂,任由士兵們圍上來,在他身上搜查著。

不一會,士兵們就把那富家公子和他身後的兩個隨從搜了一便,沒有搜出來武器,只有一封信和十幾枚金幣,還有一些銀幣。

路建平走過去,一把就把那十幾枚盡數抓在手中,隨後毫不客氣的把金幣放在口袋裡:「你們幾個從什麼地方來?見我們大當家的有什麼事?」不管是搶的還是對方心甘情願給的,收了錢之後的路建平態度好了很多。

「路二當家,這裡說話實在不方便,我們真的有要事求見孫大當家,請二當家通融通融。」那富家公子一邊盯著被士兵們翻找出來的信一邊柔聲說道。

路建平猶豫一下:「你們跟我來吧!」說完,路建平當先向營內走去,而那富家公子和他的兩個隨從也在眾士兵的推推搡搡下跟了上來。

三繞兩繞,眾人趕到了帥帳,路建平回頭又仔細打量了那富家公子一眼,掀起門簾走了進去。

路建平一抬手,把手中的信扔給了孫宗,旋即大咧咧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翹起二郎腿冷眼觀察著。

孫宗看了看信,沒有打開,淡淡的問道:「是誰讓你們來的?」

那富家公子左右看了看,笑道:「孫大當家,在這裡說話……方便麼?」

孫宗眼皮都沒抬:「這裡都是我信得過的弟兄,如果你覺得不方便,你可以出去找個沒人的地方說,沒人攔你。」

帥帳內響起了一陣爆笑聲,楊飛俊樂不可支的拍著自己的大腿:「老大就是老大,真他媽會玩人!」

那富家公子縱使再有涵養,面上也不禁露出了尷尬之色:「大當家真會開玩笑,在下是……受宜州刺史百里克誠大人之命,前來拜見大當家的。」

帥帳內的笑聲一下子平息下來,眾人的目光不由都集中在孫宗身上,孫宗部將士雖然是躲在五女山上,但福州的消息他們一樣知道,百里克誠已經帶著大軍和錢不離部交鋒了。

孫宗內心也很震驚,但面上卻不動聲色:「百里克誠大人找我做什麼?他好像忘記了吧,我孫宗可是賊寇啊!」

「大當家這話就錯了!」那富家公子笑道:「錢不離在福州為非作歹、四處欺壓良民,搞得人心大亂、民怨沸騰!大當家不畏強權,毅然揭竿而起,這是大英雄、大丈夫的行止啊!」

「為非作歹、民怨沸騰、揭竿而起……看樣子你讀過不少書啊!說話還一套一套的。」孫宗微笑起來:「按你這麼說,我不是賊寇?是大英雄?」

那富家公子的神情更顯尷尬了,他連忙點頭道:「不錯,大當家確實是大英雄!」

「這麼說,我真的是大英雄了……」孫宗頓了頓,突然放聲大笑,帳內的路建平幾人也跟著笑了起來。

那富家公子呆呆的站在中間,孫宗的反應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準備好的話都用不上了,他實在不懂這有什麼好笑的。

「好了!」孫宗笑夠了,擺擺手:「百里克誠讓你來見我這個大英雄到底有什麼事?你坦白說吧。」

那富家公子穩了穩神:「錢不離壞事做絕,惹得天怒人怨……」

「你少他媽的在這裡拽!」楊飛俊瞪著眼睛怒喝道:「有什麼話直接說出來!」

「百里克誠大人希望孫大當家出兵襲擾錢不離側翼!」那富家公子連忙吐出了最關鍵的內容。

帳內再次安靜下來,除了那三個使者之外,帳內的人都知道自己在為誰賣命、在為誰而戰,居然有人讓他們襲擾錢不離的側翼,這真是太荒唐了!

「你說你受百里克誠之命來的,誰能證明你是百里克誠的人?」孫宗淡淡的問道。

「請大當家的看看那封信,就知道詳情了。」

孫宗打開信封,抽出了裡面的信,仔細觀看起來,百里克誠在信中滿篇都是推崇的文字,非常華麗也非常感人,讓孫宗不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百里克誠在信尾極力誇耀宜州軍的強大,點明錢不離的失敗已成定局,他要求孫宗從側翼襲擾錢不離,並且信中還夾著一張委任書,委任孫宗為折衝將軍,其餘幾個當家的也各有封號。

孫宗笑著把信放在桌子上,他已經決定了,把這封信轉交給錢不離統領,隨後殺掉這幾個使者,用他們的人頭祭旗,可就在孫宗想開口說話的時候,一個小頭目急急忙忙掀起了門簾道:「大當家的,少山頭領回來了!」

孫宗略一沉吟,對著路建平使了個眼色,然後竟自走出了帥帳,少山是去找錢不離統領去了,這是頭等大事!路建平在一邊故意做出副粗豪的樣子,對著那富家公子呵呵笑個不停,把對方笑得心頭直發毛。

過了一會,孫宗掀起門簾又走了回來,坐在自己的帥座上,含笑望著那富家公子。

「孫大當家,百里克誠大人可是誠意相邀,請大當家莫要推辭。」那富家公子有些忐忑的說道。

「你們都說我是大英雄,可我自己知道,我不是。」孫宗笑道:「閣下能不能把自己的名字說出來?你知道我們的名字,而我不知道你的,這是不是有些不太公平?」

「大當家的過謙了。」那富家公子陪笑道:「在下百里容意,請大當家多多指教。」

「指教談不上,不過我這個人喜歡說實話!我帶著弟兄們過上刀頭舔血的日子,一不是為了什麼反抗強權,二不是為了什麼利國利民,我就是想要一個富貴!」孫宗撇了撇嘴:「想用一個空頭將軍來讓我孫宗誠服……那是妄想!你回去告訴百里克誠,他和錢不離怎麼打是他的事情,與我無關!如果他能打敗錢不離,我肯定會落井下石、從側翼偷襲錢不離的,有便宜不佔王八蛋啊!就到這裡吧,你可以走了。」

百里容意聽到孫宗說這番話,眼睛亮了起來:「那大當家的意思是……」

「我沒什麼意思,你請吧!」

百里容意的眼睛轉了轉,說道:「在下說一句得罪的話,大當家的目光過於淺顯了!您和那錢不離是死敵,現在錢不離是被我軍拖住,難得旁顧,如果我軍真的戰敗了,錢不離一定會向大當家下手的!我們合則兩利啊!」

「笑話!錢不離想對我下手?」孫宗冷笑一聲:「如果你們真的戰敗了,老子帶著隊伍往南嶺裡一鑽,他錢不離能奈何得了我麼?南嶺這麼大,老子隨便藏個地方,都夠他找上一陣子的!」

百里容意笑道:「那麼……大當家為什麼不換個角度想一想呢?如果大當家的能和我們配合,擊敗錢不離的話,可是能進官封候的大功績啊!」

「少他媽和我來這套!」孫宗拿起桌子上的那張委任狀,幾把撕成碎條:「想讓老子賣命?可以!拿出點實在的玩意,用這麼一張紙就想讓老子出兵?你他媽的玩傻小子呢?!」

「您說的實在的東西是指……」

「很簡單,我說過,我們哥幾個湊在一起就是為了富貴!富貴富貴,富在貴前,別用這破紙來勾引我們,想讓我們出兵,你總得發給我們糧草吧?」孫宗把自己的手指頭掰得啪啪作響,匪氣十足的說道:「弟兄們的裝備也差勁,如果我們有裝備,也不會被錢不離追得像兔子樣到處跑,老子早就和他拼了!」

「我明白大當家的意思了。」百里容意皺起了眉頭:「可是……現在我軍被錢不離的守軍隔在盧陵平原的外圍,這糧草和軍餉怎麼也運不過來啊!」

「那我先帶著弟兄們去把錢不離趕走,然後你再撥給我糧草?」孫宗冷笑著說道。

「大當家真是深明大義!」百里容意沒看孫宗的表情,連忙接了下去:「有大當家出兵,錢不離非得全軍大亂不可!」

「深明大義個屁!」孫宗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是群什麼東西,現在我手裡有兵,你們就得找上門來求我,如果我沒了兵,指不定你們一個眼神,就能要了我的命!」

「大當家誤解我們了。」百里容意苦笑道:「百里克誠大人可是一個君子、信人!大人是絕不會出爾反爾的!」

「我誰都不信,就算你能講出天花來,我還是誰都不信!」孫宗冷笑道:「我的弟兄們現在連飯都吃不飽,我還能逼著他們去賣命不成?」

百里容意愣了半晌,遂咬牙道:「大當家的,糧草和軍械我們是沒辦法運過來的,但我們可以先運來一批軍餉,任由大當家支配。」

孫宗臉色逐漸平靜下來:「此話當真?」

百里容意道:「千真萬確!百里克誠大人曾囑咐過在下,如果大當家有什麼難處的話,在下一定要鼎力幫助大人。」百里克誠確實囑咐過他,如果孫宗要糧草和軍械的話,能拖就拖,如果要錢財的話,那就不妨答應下來。百里克誠有自己的算計,糧草和軍械都是消費品,金幣這東西是死物,只要擊潰錢不離之後抓住機會,一舉圍殲孫宗所部,不管給出去多少錢都能拿得回來。

孫宗沉聲問道:「百里克誠第一批能給我們多少軍餉?」

「宜州的軍費也不寬鬆啊……」百里容意猶豫一下:「我們能拿得出一千個金幣!」一千個金幣可不算少了,差不多是四千個正規軍士兵一年的餉錢。

「兩千金幣!」孫宗大聲說道:「只要百里克誠大人發足了軍餉,我孫宗這條命就是大人的了,風裡來雨裡去,我孫宗絕沒有二話!」

「大當家的,這……太讓我們為難了!」百里克誠苦著臉:「那我們就送給大人一千二百金幣的軍餉吧,宜州雖然很富饒,不過大戰當前,購置軍械、招募新兵、徵集匠人,七七八八花的差不多了,這是我們最大的努力了。」

「閣下,你不是在買雞鴨魚狗!」孫宗義正嚴詞的說道:「你是在買我八千弟兄的命!一千八百金幣,再不能少了!要不然你請回吧!」

「大當家的,我們實在是湊不起這麼多!」百里容意哀求道:「再說大當家的現在還算是流寇,為了大當家的前途,百里克誠大人還要花費大量財物上下打點軍部和內閣,您就算體貼體貼我們,各自退讓一步吧,一千五百金幣!您看可以嗎?」

孫宗低著頭沉吟了片刻,慨然道:「算了,既然是為國效力,男子漢大丈夫自不能在錢財上斤斤計較,一千五百金幣就一千五百金幣吧。」

「大當家真是義士啊!」百里容意在心裡腹誹不已,但是在面子上總得說些場面話:「不……現在應該稱呼您將軍了,折衝將軍大人!」

「哈哈哈……閣下太客氣了。」孫宗頓了頓,走上前來搭上百里容意的肩膀,輕聲問道:「折衝將軍是什麼官?能管多少人?」

「這個……很大很大的……」百里容意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和那錢不離的統領相比,我們哪個大?」

「一邊大、一邊大。」百里容意連連陪笑道,看來這個孫宗真是個土包子啊!他也不想想,一個刺史有權冊封統領級別的將官麼?真是滑稽!

「哈哈哈……」孫宗顯得非常激動:「來人啊,傳令下去,全軍整軍戴發!我要讓錢不離知道知道我孫宗的厲害!」

「慢著、將軍大人!」聽到孫宗有出兵的意思,百里容意當時就急了:「大人,還是等百里克誠大人的將令到了,您再相機行事吧!」如果孫宗此刻敢帶著全軍去攻打錢不離,難逃覆沒的下場,萬一撞上不知所蹤的夾脊關鐵騎,這麼點賊寇連渣都剩不下來,孫宗的部隊應該起到奇兵的效果,要不然憑他們的戰鬥力是沒有多大用處的。

「你以為我想做什麼?軍餉不到,別想指望我孫宗出兵!」孫宗臉上的正氣消失了,又變成了一個小人。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4 10:44 AM

第一一零章 絕死刺客

宜州大軍踏進了盧陵平原,應該說尚義的指揮能力算得上是相當不錯的,如果不是因為擔心那不知所蹤的夾脊關鐵騎、尚義始終沒有動用宜州騎兵團的話,他還可以打得更好。

佔據了盧陵平原的半壁地境,尚義的部下已經傷亡了近兩千人,與之相比,毒龍旅的傷亡就少得多了,加上輕傷者也不超過七百人,這倒不是說任帥的能力遠遠超過尚義,守在堡壘中當然要佔盡便宜。

尚義在盧陵平原安營扎塞,出人意料的開始防守了,不但整日裡縮頭不出,還把大營建造得壁壘森嚴,營邊上佈滿了無數的鹿角、鐵蒺藜、陷坑,營內的哨卡和箭樓幾乎排成了一條長城,用任帥的話說,這傢伙比李霄雲還要李霄雲。

任帥等連番挑戰,尚義始終閉門不出,哪怕任帥只派出數百人的山地士兵,在箭程不及處大聲辱罵,尚義也像沒看到沒聽見一樣。

錢不離詫異之餘苦心思索,琢磨不透百里克誠的用意,不過這種情況也是他樂見的,最後錢不離令毒龍旅各團不得再出頭挑釁,本應該很激烈的戰事突然就平靜下來。

兩軍相持半月,從福州府而來的一封急信,迫使錢不離把一應軍務暫時交給杜兵掌管,自己帶著親衛,快馬加鞭趕回了福州府。

福州府倒沒有出什麼大事,公主姬勝情從軍營返回福州府之後,整日裡悶悶不樂、茶飯不思,身體越來越不好,也越來越消瘦,最近乾脆就躺在床上不起來了。賈天祥看到這種狀況,有力無處使,只得派信使去通知錢不離,雖然福州軍政實際上的首腦是錢不離,但精神領袖的作用也絕不可低估,如果姬勝情真出了個三長兩短,福州將處於一個極其尷尬的境地。

除了姬勝情的病情外,還有一件事,賈天祥派出去的土族人終於找到了錢不離想要的木料!錢不離在那個世界曾經有幸參加過雲貴高原上苗族人的運動會,苗族人有射弩這一項比賽,當然他們用的弩比不上專用的軍弩,苗族人的弩是以堅韌的白茶等木材刨削彎制而成,大弩的弩批長一點五米,弩莊長七十五厘米至一米不等;小弩的弩批長一米左右,弩床長五十厘米至七十厘米,弩床上開一箭槽,箭槽以紫荊、青皮等硬木雕削而成。扳機用牛羊角製成,弩強以野獸的筋、皮和上好的青麻搓成。這種大弩的最大射程達到了二百米,小弩也可以射穿一百米處放置的牛皮靶子。

錢不離無力仿製皇家禁衛軍才能配備的腳踏弩,而賈天祥派出去秘密抓捕腳踏弩工匠的人還沒有傳遞回消息,戰事不等人,錢不離才想到仿製苗族善用的那種簡裝弩,這種東西仿製起來沒多大難度,關鍵就是能不能找到和那個世界的白茶木一樣堅韌的木料,當然了,簡裝弩的威力自是遠遠不能和腳踏弩相比,但有勝於無,要不然除了第一、二、三團有專屬的箭營之外,毒龍旅其他的團只能用標槍和鐵餅才能殺傷遠處的敵人。

不提錢不離快馬加鞭奔向福州府,現在鄭星望正坐在一張椅子上,默默的看著下面的街道,這裡是福州最繁榮的福州府,雖然和宜州府等幾個大地方比不了,但也算是五臟俱全的小都市了。

鄭星望的臉上還有幾塊沒有痊癒的傷疤,他的左手還打著繃帶,不過他端著茶杯的右手穩如山淵,他和他哥哥鄭星朗不同,他追求的是個人武技的巔峰!些許的傷勢不在話下,就算他的右手也被人廢了,他還是可以殺人!

臉上的傷疤和左手的創傷是數月前留下的,他和幾個江湖上的朋友在皇城遊玩,一天深夜,無意中正撞上了一群逼姦少女的歹徒,鄭星望開始並沒打算管閒事,因為他知道皇城中的顯貴太多太多了,一個不好,就要給自己的父親和哥哥惹來災禍,眼前那群歹徒敢在街角施行不軌,放肆的笑聲背後自然有可以依賴的靠山。

誰知一個歹徒竟然掏出匕首,把那少女的乳房當場割了下來,在那絕望而淒厲的慘叫聲中,鄭星望真的憤怒了,他和幾個朋友一起衝了上去,揮舞著長劍,三、兩下就殺散了那群歹徒,他們都是喜好遊俠生活的人,擁有一身高超的武技,對付這一群歹徒不成問題。就以鄭星望來說,別看他的哥哥鄭星朗是軍部冊封的護軍將軍,可是如果單槍匹馬對上了鄭星望,是撐不過幾回合的。

鄭星望一劍刺倒了為首的歹徒,為了不想惹出大麻煩,鄭星望沒有下死手,只是刺傷了對方的大腿。誰知那為首的歹徒躺在地上之後,卻沒有變得老實起來,反而不依不饒的破口大罵,罵得鄭星望如墮冰窟。

誰能想到這麼個畜生竟然是帝國軍神尉遲風雲的兒子、尉遲龍義!鄭星望直感到眼前發黑,他知道皇城顯貴太多,所以一直不想來皇城,可是在朋友的力邀下來到皇城才短短兩天,就惹出了這麼大的麻煩!他的父親雖然也是一代名將,但和尉遲風雲比起來可就差了不少,自從他的姑姑病死之後,國戚鄭家的權勢一直在走下坡路,和如日中天的尉遲家是比不上的,而最讓鄭星望震驚的是,眼前這個叫尉遲龍義的畜生竟然是內閣的侍中!

刺傷了尉遲風雲的兒子是大禍,刺傷了內閣的官員也是大禍,沒等鄭星望下定決心是殺人滅口還是馬上逃跑,皇城的城防軍已經循聲衝了過來。

在這危急關頭,他的一個朋友大叫一聲:「你們快走!」然後就揮舞著長劍衝向了城防軍,可惜城防軍的人數太多了,他劈傷了兩個城防軍之後,就被城防軍用刺槍刺傷,然後被捆了起來。

鄭星望有機會逃,可是看到自己的朋友被抓住了,他還能逃麼?逃的就不是鄭星望了!鄭星望和其他幾個朋友衝上去,試圖把自己的朋友救出來,結果是必然的,他們一個都沒跑掉,全部被抓了起來。

年輕的鄭星望根本無法領悟官場的黑幕,何況這是一個充滿了陰謀的黑幕!那個極力邀請他來皇城的朋友,也是第一個揮舞著長劍衝向城防軍的朋友,已經在當天黎明時分被偷偷釋放了,而他其餘的幾個朋友都被拷打至死!

刺傷了尉遲風雲的兒子是大禍,但罪不至死,持械攻擊城防軍則是不能赦免的死罪!任誰來說情也沒有用!鄭星望知道這一點,他心灰意冷之極,不過為了不給自己的父親和哥哥帶來災禍,他咬牙忍住了殘酷的刑訊,死也不說自己是什麼人,甚至在獄中數次找機會自絕,但軍牢的戒備很森嚴,他沒有成功。

鄭星望不知道,有一個人和他一樣鬱悶,那就是尉遲風雲的兒子尉遲龍義,他以姦殺虐殺少女的罪名被人起訴,雖然他絕不承認那少女是他殺的,也不承認是他割去了少女的乳頭,可是那些僥倖逃脫性命的朋友們卻一口咬定都是他幹的,尉遲龍義百口莫辨。

鑒於鄭星望試圖自絕,獄官把鄭星朗提出來,關進戒備更加嚴密的密牢,密牢中只有四個牢房,兩個男牢和兩個女牢,其他的牢房都是空的,只是在對面的女牢還關著一個女人。

那女人極其剛烈,每隔兩天就會被人提出去審訊一場,然後遍體鱗傷的回來,接著那女人就會在牢房中破口大罵,罵姬周國的黑暗,罵官府的營私舞弊,罵貴族的無恥,饒是獄官衝進女牢暴打她,也無法讓她的罵聲停下來。

鄭星望對那女人的性格非常欣賞,數次交談中,終於明白了那女人的來歷。她叫紅玉,是一個馬戲班的台柱,有一次去一個伯爵家表演,結果那老伯爵圖謀不軌,藉故把她硬留下來,然後又把她灌醉,試圖迷姦她。紅玉抵死不從,搏鬥中從身下拔出防身的小匕首,刺傷了那個老伯爵。

紅玉掙扎著往出跑,可是已經半醉的她又能逃到哪裡去?還沒逃出院子,就被那老伯爵的隨從按在地上綁了起來,扭送到了軍牢,因為那老伯爵是軍部的,所以人家特意把她送到軍牢來,為的就是折磨她。

聽完了這段故事,鄭星望對紅玉更加欽佩起來,與鄭星望的絕望不同,紅玉數次極有信心的告訴他,她的同伴一定會來救她的,紅玉還鼓勵鄭星望,不要再做自殺的傻事,天下自有公道在,先逃出軍牢之後再慢慢想辦法!

人在逆境中,感情總是脆弱的,兩個人一天最幸福的事就是互相交談,而兩個人之間的感情也在飛速的昇華。鄭星望對她的遭遇很憤怒,又很同情紅玉,而紅玉卻笑著告訴鄭星望,清白才是重要的,她寧死也不會讓自己的清白受染。

鄭星望更加敬佩紅玉了,他打消了自盡的念頭,因為他的心中有一個期望,他想和紅玉在一起,四海為家、遊遍天下,雖然這個念頭此刻看起來遙遠而不可及,但這確確實實成了他勉力活下去的支柱。

意外的驚喜總是來得那麼突然,關在密牢後從來沒被提審過的鄭星望突然被提了出去,不由分說就遭了一頓暴打,最後被硬生生打斷了雙腿。看到鄭星望那淒慘的樣子,紅玉忍不住撲到牢門前失聲痛哭,做為一個男子漢、大丈夫,鄭星望強忍著劇痛,反而開導起紅玉來。

就在這一天深夜,昏睡中的鄭星望突然被一陣聲響驚醒,他睜開眼睛,震驚的看到紅玉的牢房後牆出現了一個大洞,而兩個黑衣人正站在紅玉的牢房中和紅玉輕聲交談。

「救他!」紅玉的手堅定的指向鄭星朗。

「我的姑娘!時間來不及了。」一個黑衣人輕聲回答道。

「救他!」紅玉突然反手從黑衣人身上拔出了一把匕首:「要不我就死在這裡!」紅玉的表情無比的絕決。

那兩個黑衣人沒辦法,花費好一番力氣,才相繼打開兩扇牢門,把鄭星望救了出來,由於耗費的時間太長,他們剛剛從牆洞裡鑽出去,就被巡邏的士卒發現了。

萬幸的是紅玉還有接應的人,經過一番艱難的拚殺逃竄,他們終於成功逃出了皇城。在皇城附近的樹林中躲藏了一夜之後,傳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昨天引開追兵的人已經被城防軍當場殺死了,可那些人中竟然還有紅玉的父親!

知道這個消息後,紅玉哭昏了數次,而她的同伴不但不安慰她,反而喝罵她、指責她,他們認為就是因為紅玉執意要救出鄭星望,耽誤了時間,才搞出這種結局!

望著痛不欲生的紅玉,鄭星望的心都要碎了,此情此義,就算他鄭星望苦心償還一生也是償還不完的!他忍受著其他人的白眼,爬到紅玉身邊,摟住了紅玉。他的雙腿都被打斷了,還沒有人願意幫助他,除了爬他沒有別的辦法。

他們要何去何從呢?紅玉想去福州,那裡天高皇帝遠、不會再有人追殺他們。而鄭星望想回夾脊關,他要把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自己的父親,可是他現在走不了路,總不能求紅玉的朋友把他送到夾脊關去吧?以鄭星望的傲骨絕不會企求一直對自己惡語相加的人,無奈之下,他陪著紅玉來到了福州,當然了,紅玉也很善解人意的讓鄭星望寫了一封信,讓一個朋友專程把信送往夾脊關。

紅玉的父親和福州一個叫王孟松的子爵有些交情,鄭星望和紅玉來到福州之後,一直住在王孟松的府邸裡,在這個地方,鄭星望一個人都不認識,所以他能做的事除了養傷之外,就是和紅玉聊天,兩個人的感情越來越深,除了最後一步外,該發生的都發生了。

按理說,鄭星望除了擔憂自己的事情給家人帶來麻煩、有些憂慮之外,心情應該算不錯的,但事實上正好相反!從身前來往的侍女和下人的言談中,鄭星望知道了,福州有一個叫錢不離的魔鬼!那個魔鬼在福州掀起了一場又一場腥風血雨,他喜歡吃小兒的皮肉,喜歡姦淫未成年的少女,喜歡看扒人皮取樂,總之……他的罪孽滔天!

望著那些侍女和下人恐懼的表情,鄭星望心裡很憋悶,但其一他的傷還沒有好,其二他再不想惹是生非了,只想和紅玉合合美美的過一輩子,所以鄭星望倒沒想過為民除害。

可是就在前幾天的一個深夜,紅玉突然來到了他的房間,含羞向他獻出了自己的貞操,一切都是紅玉主動,他的雙腿還不能走路,只能躺在床上承受,不過這並不能影響他的感受。那羞怯而又痛楚的呻吟,那狂野而又顫抖的聳動,這一切都讓鄭星望沉迷其中、無法自拔。年輕的鄭星望不知道,這是紅玉在用另一種方式來訣別!

第二夜紅玉沒有來,而整整一個白天他也沒有看到紅玉,等到第三天的時候,噩耗傳到了他耳中,原來紅玉昨天夜晚潛入錢不離的官邸去刺殺錢不離,結果失手被擒,最後被錢不離關進軍營裡,被那些野獸一樣的士兵活活折磨死了。

鄭星望此刻才明白紅玉那一晚突然來到他房間的含義,他痛不欲生,但一切都無法挽回了!他永遠失去了紅玉!!

鄭星望輕輕放下茶杯,看著下方的街道,他現在已經心如死灰,活著對他來講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除了報仇之外,他什麼也不想!

這裡是一處茶樓,是王孟松的茶樓,這座茶樓已經很久沒有營業了,整個二樓只有鄭星望一個人。

說實話,這是一個伏擊的好地方,腿不能走路不要緊,手不能舞劍也沒什麼,他手中有兩把弩,是王孟松千方百計搞到的腳踏弩!鄭星望的弓術極好,他有把握射中四百步之內的箭靶,而在這麼近的距離,他相信那個錢不離絕沒有機會逃掉的!

「公子,我們先走了。」一個漢子從樓梯處探出半個頭,輕聲說道。

「再給我倒一杯茶,然後你們都走吧。」鄭星望點點頭,他不怕死,但沒有理由要求別人陪著自己一起死。這些人都是王孟松家裡的下人,據他們打探到的消息說,那錢不離的老婆生了重病,錢不離一定會回來探望他老婆的,這是天意啊!錢不離!你這樣的魔鬼早就應該死了!

鄭星朗的目光落在腳踏弩上,弩箭早已上好,箭簇上寒光閃閃,顯示著飲血的慾望!


第一一一章 生死瞬間

手中端著碧綠色猶如玉石般精美的茶杯,杯中蒸騰著清香的霧氣,盤旋著飄上來,極品的茶香就是與眾不同,嗅上一口能給人帶來中心曠神怡的感覺。鄭星望輕輕的、緩緩的嚥下一口茶水,一個以修練武技為畢生目標的人本是不在意享受的,一個貪圖享受的人也達不到武技的巔峰!不過鄭星望自知死期將近,所謂的目標也將化成虛無,所以他想在最後的時間內享受一些平時沒有享受到的東西,他的心很平靜,手也很穩,直到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之時,他的手才輕微的顫動了一下。

鄭星望靠向窗邊,伸手把已經上好了箭矢的腳踏弩拽了過來,臉上帶著副輕鬆寫意的樣子向下望去,正看到一隊騎兵從遠處飛馳而來,當先有四個騎兵開路,他們手中的馬鞭憑空抽動,發出?啪的脆響,口中在大叫著:「火急軍情,閒人迴避!閒人迴避……」

遠遠聽到喊聲的行人連忙退到街邊站好,如果被這些報急的軍兵撞到了,不但官司沒地方打,搞不好還要被充做奸細關押起來,就算被撞死了也是白撞,誰會和自己的性命過不去呢。

鄭星望遠遠看過去,心中又是一跳,後面的騎兵隊中當先的一人是個沒有穿戴鎧甲的年輕人,面目還算得上是英俊,尤其是兩道飛挑入鬢的銀白色長眉,更是給他憑添了幾分英氣,這個人就是錢不離了!鄭星望要殺人,當然會知道被殺者的特徵,銀白色長眉正是錢不離獨一無二的招牌!

鄭星望輕輕的把腳踏弩放在窗沿上,只露出一點,還被自己左手的長袍蓋住,一般人是看不出有什麼不妥的。

鄭星望的心平靜下來,他甚至有種解脫了的感覺,唯一內疚的是,遠在夾脊關的父親還不知道自己正走上死路吧?如果父親知道了今天的事,他會不會悲傷難過?還是對自己的不孝憤怒失望?不過父親啊……孩兒真是活不下去了!如果不能為紅玉報仇雪恨,我還有什麼臉面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啊!

鄭星望眼看著那錢不離越來越近,他心頭湧上了一個想法,他想看看對方絕望痛苦的樣子,就是這個魔鬼讓無數的百姓為之絕望,今天就讓我鄭星望代替上天還你一個報應吧!

鄭星望的長袍挪開,腳踏弩上的望山把錢不離的身影牢牢的定在圈內,他笑著喝道:「嗨!!」

錢不離心情很是焦慮,就在回福州府的路上,他再次遇到了信使,在信使出發的時候,姬勝情公主已經兩天沒有吃飯了,只喝了一杯茶水,她也在床上整整躺了兩天。每想到這點,錢不離的心就難受,這個丫頭是怎麼了?錢不離是個重感情的人,他輕易不會喜歡上一個女孩,不過姬勝情在他面前毫無保留的嬌憨,讓錢不離在內疚之餘也逐漸的喜歡上了她,就算不從政局上著想,錢不離也不想看到姬勝情如此折磨自己。

不會是我說姬若發命不久矣的消息被她知道了吧?錢不離心中打了個突,就在這時,他聽到身側上方傳來了一聲:「嗨!」與此同時,錢不離心頭驀然湧上一股寒意。

不及多想,錢不離一向是個相信直覺的人,自從他跟隨爺爺練習古武以來,雖然不能像影片中的大俠一樣一個人對付幾十個人,但直覺變得異常敏銳,從沒出現過錯誤!錢不離飛身而起,向另一側跳去,身在半空中,他抬起頭向上方觀看,看到了一雙充滿了驚訝的眼睛,顯然對方想不到錢不離會做出這種反應。

對面的鄭星望眼見錢不離就要跳到戰馬的側面,來不及多想,手指一扣,弩箭以肉眼難以企及的速度激射而出。

錢不離完全靠本能彎曲身體,只聽『咄』地一聲,隨即感到大腿一痛,身不由己的滾落在地上,因為加速度的關係,像一根稻草一樣跟頭把勢的向前翻去,而他跨下的戰馬慘嘶一聲,猛的躍了一步,正好壓在了錢不離身上。

後側的程達眼睛都快要瞪出來了,他只看見統領大人突然跳離了馬鞍,接著就看到馬背上就飆出了一團血霧,然後就看到統領大人像顆石子一樣往前滾,戰馬最後又倒在統領大人的身上,有刺客!!程達用最快的速度摘下長弓,雙眼一掃,就看到了旁邊茶樓上的鄭星望,他來不及瞄準,抬手就是一箭,箭矢如流星般飛去,對方聽到弓弦的響聲,下意識的向後閃了一下,箭矢刮過對方的眼角,程達看到那人捂著眼睛向後栽倒。

「保護統領!」程達大喝一聲,從戰馬上飛身跳了下來,就地打了個滾,向茶樓衝去。他的肺都快要氣炸了,從上次統領大人遇刺之後,他加倍小心、日夜陪伴在統領大人身側,可今天還是遭遇不測!難道我程達真的就這麼無能麼?!

程達身後的親衛們紛紛滾到馬下,不顧一切的向錢不離衝去,可就在這時,三個躲在一邊平民樣的人突然抽出了匕首,向地上的錢不離衝去。

錢不離今天算是倒了大霉,大腿上受傷不說,還摔了個七葷八素,最後戰馬還砸在自己身上,把他砸得幾乎要噴出血來,錢不離強自維持著一線清醒,他知道在危急關頭如果真的昏迷過去,也許就再也沒機會清醒了!他拚命扭動了幾下,鑽出了半個身體,而就在這時,他看到幾個『倒立』的人影向自己衝來。

錢不離想都不想,抽出腰間的手槍,槍柄輕輕一磕,一抬手,砰!!當中那條人影的頭蓋骨就被威力巨大的彈頭掀飛了,那人影被子彈強大的力量沖得雙腳離地,接著又一個倒栽蔥,栽回到地面上。

沒有經受過正規訓練的人是很難承受巨大的槍聲的,錢不離的親衛們還好,只是怔了一下,旋即又撲了上去,天威將軍天威之力的傳說他們已經聽過無數次了,他們心裡有準備。而那兩個剩下的刺客都被震得目瞪口呆,沒等他們反應過來,砰!!又是一聲槍響,左側的刺客捂著自己胸前噴湧的血泉騰騰騰連著倒退了數步,無力的仰倒在地上。

剩下的刺客本就被震呆了,這一聲槍響讓他驚上受驚,手中的匕首竟然跌落在地上,還沒等他做出相應的動作,兩把橫飛過來的長劍擊到了他的身上,一把是劍柄擊中了他,沒能造成傷害,另一把長劍則在他肩膀上掃了一條血痕,不過傷勢並不重。那刺客彎下腰拾取自己的匕首,砰!!他的腦袋象塊爛西瓜一樣就被炸開了,剩下半個頭的身體無力的向前一栽,挺倒在地,以雙膝和半個頭為支點,他的身體形成了一條詭異的弧形,接著抖了一下,就再也不動了。

錢不離的親衛們一擁而上,站成了一個圓圈,把錢不離護在內側,警惕的觀察著四周的情況,其中兩個親衛抬起死馬,把錢不離拉了出來。由於劇痛和失血,錢不離的臉色變得無比蒼白,就算比起傳說中的小白臉,也是不遑多讓了。他靠在一個親衛的懷中,看向自己的大腿,那一支箭矢竟然射過馬的身體射中了自己的大腿,也不知道是在剛才的翻滾中碰的,還是那兩個親衛太粗心,反正現在箭矢已經脫落了,但在腿上豁出了一道深深的傷口,幸虧箭矢穿過馬身之後,已經無力了,入肉不太深,要不然憑這個世界的醫療手段,自己的腿應該廢掉了,錢不離不由感到一陣陣後怕。

黑黝黝的箭矢靜靜的橫在地上,箭頭處還有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這是……老子的肉吧?!錢不離咬著牙喝道:「把我腿綁起來!在這裡綁!」錢不離用手指著自己的大腿。雖然傷口不深,但口子太大了,血流得過多一樣會死人的,錢不離可不想出師未捷身先死!

此刻程達拖著一個生死不知的人從茶樓中走了出來,那人就算沒死也受了不輕的傷,因為在他被拖過的路上,留下了一道濃濃的血痕。

程達臉色鐵青,腰側有傷痕,那是對方的一把匕首留下的印記,程達拋下手中生死不知的人,大步走到錢不離身側,看到錢不離那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色,這條鐵漢竟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個耳光,用顫抖的聲音說道:「大人……都怪小人無能!,請大人責罰我吧!」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再說要怪也只能怪我太大意,和你無關!」錢不離雖受了傷,但神智卻是出奇的冷靜,他輕聲道:「等一下我會暈死過去,然後你們大聲呼喊,懂麼?」

不管這件事情是誰在背後策劃的,用意不過是讓他錢不離死,那他何妨死上一次,合了對方的心願,對方才會在確定消息之後迫不及待的跳出來!

「快點送我回府,要不然老子可真要死了。」錢不離輕聲吐出最後一句話,合上雙眼,『昏迷』過去。

「大人!」「統領大人!!」錢不離的親衛們哭喊起來,他們無需作假,眼見統領大人傷成這個樣子,他們一個比一個難過,眼淚很自然的流了出來。

姬勝情呆呆的躺在床上,無神的目光看著床幔上的鳳凰,默默無語,剛才她聽到了三聲脆響,不過槍聲傳到這裡時,已經很小了,姬勝情以為是外邊的侍女在玩鬧,一點沒往心裡去,她要想的事情多著呢。

門砰地一下被人撞開了,柯麗上氣不接下氣的衝了進來:「殿下,他回來了,他……統領大人回來了!」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姬勝情漫應一聲,竟自看著床幔上的鳳凰。

「可……殿下,他……他死了!!」柯麗語不驚人誓不休的喊出一句。

「我知道了,你快點……」姬勝情騰地一下坐了起來,一把拽下床幔:「你……你說什麼?」

「他……他要死了。」柯麗這才在『他』的後面補上了一個『要』字。

「誰要死了??」姬勝情的聲音顫抖起來。

「統領大人要死了!」柯麗的聲音也在顫抖。

姬勝情呆呆的坐在床上,一動不動,就在柯麗感覺姬勝情的反應奇怪,想補充幾句的時候,姬勝情突然一躍而起,像頭母豹一般衝了過來,一把就把擋路的柯麗推了個跟頭,然後竟自衝向了門外。

柯麗知道此刻的情勢急迫,強忍著將要奪眶而出的淚水,翻身爬了起來,追在姬勝情身後:「殿下、殿下,不是那裡,是左面,您跑錯了!」

錢不離確實是『要死了』,馬血人血把他整個身體染得像血人一般,唯獨臉色顯得異常蒼白,任誰在此刻看到錢不離,都能感應到錢不離的生命好似正在一點一絲的離他而去。

「去找醫生!馬上去找醫生!!」賈天祥下巴上的鬍鬚在不停的顫抖著,做為政壇上的老手,卻為了一份隱澀難言的感情,把賈家的未來寄托在劣勢的姬勝情身上,他本來做好了最快的打算。而錢不離的出現在他的心中點燃了希望的火焰,他相信以錢不離的能力,一定會幫助姬勝情披荊斬棘、直達最後的目標!此刻看到福州真正的主心骨昏迷不醒的樣子,賈天祥的心亂成了一團,如果錢不離死了,還有誰能挑起大梁呢?沒有,再沒有人了,福州將走向絕境!

「不離!!!」一條天藍色的人影從角門跑了出來,正是姬勝情,她衝了過來,連踢帶打推開錢不離的親衛,正看到血人一樣的錢不離,姬勝情愣了愣,從嗓子中擠出一聲尖利的哭嚎,旋即雙眼翻白,身體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錢不離的手微微動了動,程達連忙對賈天祥說道:「伯爵大人,馬上找個安靜的地方給大人治傷吧,要不然……大人真的要不行了。」

「哦、哦?你是說他還能救過來?」賈天祥連連點頭:「這邊走,就回統領大人的房間吧!來……我給你們帶路。」賈天祥心已經亂了,程達眾人是錢不離的親衛,還能不知道錢不離房間在哪裡麼?

眾人忙亂著來到錢不離的房間,昏迷的姬勝情也被隨後趕到的柯麗招呼一群侍女抬了過來,沒有人敢想像,如果姬勝情醒來之後看不到錢不離會引發什麼,還是讓他們在一起吧。

眾親衛把錢不離抬到他自己的床上,侍女們則把姬勝情放到了裡面,隨後程達命令親衛把所有無關的人都趕了出去,他本來是想把柯麗也趕走的,誰知那小丫頭抓著姬勝情的手哭喊著就是不放,最後引得賈天祥也開口說話了,程達看到錢不離沒有做出暗示,才無奈的留下了柯麗。

「大人,人都走乾淨了!」在賈天祥無比詫異的目光中,程達單膝跪倒在錢不離身邊,輕聲說道,眾親衛已經把房前房後團團圍住,就算是一隻蒼蠅也別想飛進來。

「我沒事的。」錢不離睜開眼睛衝著賈天祥笑了一笑,旋即轉向柯麗:「不過如果你再壓著我的腿,我就有事了!」柯麗拽著姬勝情的胳膊縮在床角,她的一隻腳搭在錢不離的腿上,雖然搭得不是受傷的腿,但她每動彈一下,都能讓錢不離感到痛楚。錢不離的外傷只有一處,不過他跟頭把勢的滾出老遠,最後還被戰馬砸了一下,渾身的肌肉無處不酸、無處不痛。

賈天祥吃驚的看著錢不離,半晌才長長鬆了一口氣,身體一晃,差點栽倒,賈天祥畢竟是個老人了,可經不起精神上過於劇烈的波動,程達連忙拿過一張椅子,扶著賈天祥坐了下去。

另一邊的柯麗驚訝的用手摀住了自己的嘴,一雙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錢不離,隨後用小手拍了拍自己的前胸,臉上露出了喜不自禁的顏色,看起來她真心的為錢不離不是『要死了』而高興。

「看樣子你還真的捨不得我死啊?」錢不離笑著逗了柯麗一句。

「才不,你是壞蛋!」柯麗放下了姬勝情的胳膊,向床裡縮了一下。

「那你是願意看到我死?」

柯麗歪著小腦袋很認真的想了想,沒等她說話,賈天祥在一邊接道:「統領大人在此刻居然還有閒心調戲殿下的侍女,看樣子您的身體真的是沒事了,不過……您應該給我一個解釋吧?」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4 10:45 AM

第一一二章 慢性毒藥

「咳……伯爵大人,我只是在開個小玩笑,你怎麼能說我在調戲柯麗呢!」不止是柯麗害羞的捧住小臉,錢不離都覺得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他連忙轉移話題:「伯爵大人,您找來的醫生可靠不可靠?」

「您還需要醫生麼?」賈天祥站起身走到錢不離近前,輕輕碰了碰錢不離的傷腿,就在錢不離忍不住悶哼一聲之後,他才晃著頭退了一步:「怎麼?這傷怎麼是真的??」

「怎麼不是真的?」錢不離苦笑起來:「我遇刺是真的,裝死也只是想讓幕後的指使人自以為大功告成而已。」

「哦……那我是誤會了。」賈天祥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別怪我,統領大人心計神鬼難測,剛才看到您居然在開口說話,我還以為一切都是大人安排的呢。」

「我可不會安排什麼苦肉計!」錢不離道:「伯爵大人,您找來的醫生可靠不可靠?」

「有一個醫生是可靠的,他是跟隨我幾十年的人了,不過他最擅長的是用毒解毒,對於這種外傷他的醫術和普通的醫生差不多。」賈天祥露出幸災樂禍的笑臉:「需要我請他來嗎?」賈天祥身為貴族,最重視的就是自己的儀態儀表,他認為剛才自己丟了很大的臉,既然錢不離沒事,他當然要在不影響大局的情況下,小小的報復錢不離一次。

「那讓他來吧,別的醫生就不找了。」錢不離知道自己的腿只傷到了肌肉,筋骨都沒有問題,只要止住流血、做好消毒、包紮好傷口,就沒有什麼大礙了。

「好的。」賈天祥走到門口,對門外的親衛低聲說了幾句。

錢不離抽出腰間的手槍,放在枕頭下面,還是現代武器好啊!要不然今天絕難逃出敵手!程達在一邊好奇的看了手槍一眼,旋即就轉開視線,他隱約感覺到統領大人的天威就是從那神秘的小東西上發出來的。

「統領大人,您認為是誰在背後主謀?」賈天祥走了回來,很顯然,錢不離遇刺代表著福州有一張黑網,解決掉黑網是重中之重的大事!如果處理得不妥當,今天是錢不離遇刺,明天就可能輪到他賈天祥,甚至是姬勝情,不是每個人都能有錢不離這種運氣的。

「這個我也不清楚,不過等到我死去的消息傳出去之後,我想他們會自動跳出來的。」錢不離一邊沉吟一邊說道:「不過要派可靠的使者去前線,告訴杜兵他們真相,要不然軍心就要亂了。」

「這就是您故意詐死的原因吧!」賈天祥點了點頭:「我會派可靠的使者去傳遞消息的,不過……統領大人,從您遇刺的事情裡我發現,福州缺少一種……一種機構,一種專門負責情報的機構,光有護衛是不夠的,這樣我們會一直處於挨打的境地!今天是您遇刺了,那麼下一次會輪到誰?」

「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錢不離歎道:「我有過這種設想,不過最關鍵的問題是,由誰來掌管情報部門呢?我的部下衝鋒陷陣可以,做這種事情就難了,搞情報需要有堅韌的性格、聰智的頭腦、殘忍的手段,還要有很強的察言觀色的能力,伯爵大人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賈天祥沉吟半晌,苦笑道:「我倒是有一批探聽消息的人,不過你所說的人才可沒有,嗯……您看賀子城的能力可以嗎?」

「情報是我們的眼睛,我可不能把自己的眼睛交給一個不能信任的人。」錢不離搖了搖頭:「還是等一等吧,在我的部將中,只有王瑞適合掌管情報,不過……戰場更需要他。」

賈天祥有些憂心忡忡的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建立專門的情報機構是勢在必行的事情,拖上幾天,說不定就會出什麼大事。

門外傳來了說話聲,接著房門就被人推開了,一個年紀在四十上下,雙目炯炯有神,個頭有些矮小的中年人走了進來,那中年人長的很普通,不英俊也不算醜,臉上最引人注意的就是姬周國人難見的鷹鉤鼻子。

「這就是我說的醫生蔣維喬,他的毒術和解毒之術可算是姬周國數一數二厲害的了。」賈天祥站起身來介紹著。

「伯爵大人,您太過獎了。」蔣維喬很恭敬的向賈天祥行了個禮:「大人,聽說統領大人受傷了?就是……這位大人吧?」蔣維喬把目光轉向錢不離。

錢不離躺在床上沒動,只是伸手招了招,示意蔣維喬走過來。

蔣維喬走了過去,先是認真的打量了一下錢不離腿上的傷勢,隨後從口袋中拿出了一把鋒利的小刀,程達連忙上前一步,站在蔣維喬身後,時刻提防著,只要蔣維喬稍有過分的舉動,他就會把蔣維喬當場擒下。

蔣維喬注意到了程達的舉動,他微微一笑,用小刀輕輕佻開錢不離的褲子,隨著一塊布條一塊布條的飄落,錢不離的大腿逐漸露了出來。

錢不離腿上的肌肉被豁開了不是很深的一條口子,但很長,幾乎有手掌的一半了,蔣維喬的目光盯著錢不離大腿處緊綁的繩子上,訝然問道:「統領大人還懂得醫術?」

錢不離笑道:「只懂得一點而已。」

蔣維喬點點頭,用手中的小刀在錢不離腿上翻起的皮肉處輕輕捅了一下,錢不離忍不住倒抽了口氣,程達的大手已經伸了出來,看到蔣維喬把小刀收了回去,他才把手放下。

蔣維喬皺著眉頭,輕聲說道:「奇怪,居然不是毒箭!」

程達猛然瞪起雙眼喝道:「老傢伙,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程達!」錢不離低喝了一聲:「蔣先生,不是毒箭有什麼好奇怪的?」

「可是那些刺客有毒藥啊!既然他們想刺殺統領大人,又怎麼會不在箭上塗上毒藥呢?」蔣維喬解釋道。

「你怎麼知道他們有毒藥?」錢不離凝視著蔣維喬,注意觀察著蔣維喬的一舉一動。

「我來的時候,看到了那個刺客。」蔣維喬還在沉思著:「那個刺客已經中了一種慢性毒,今天還不會發作,但明天他就死定了。」

「是這樣啊……」錢不離眼中閃爍著森冷的寒光,誰也不知道他正在想些什麼,半晌,錢不離才吐了一口氣:「蔣先生,還是先幫我包紮傷口吧。」

蔣維喬點了點頭,從口袋中掏出一個瓷瓶來,把瓶中淡紅色的藥液小心的滴在錢不離的傷口上,開始處置起錢不離的傷口來。

偉大的天威將軍錢不離自然不好意思要求給自己打麻藥,而且這個世界到底有沒有麻藥還不好說,他只能咬牙忍耐著,一點一點的熬時間。

接著蔣維喬竟然從口袋中找出了一個針,還有一捆灰白色的線:「統領大人,為了讓您的傷勢好得更快些,我要把您的傷口用豬腸線縫上!這個……您不用擔心,我曾經給幾個人縫過傷口,不會有什麼害處的。」

「蔣先生,能行嗎?」賈天祥從來沒見過用針來縫傷口的,不由擔心的問道。

「沒關係。」錢不離笑著擺擺手:「蔣先生,你們這裡的醫生都用針線來縫合傷口麼?」

「這是我獨創的。」蔣維喬不無驕傲的回道:「在我年輕的時候,突然想到了這個辦法,就挑選了兩隻黃狗做了試驗,同樣的傷口,只包紮了的狗後來死掉了,被我縫上傷口的狗後來又多活了幾年!不過……一般人是不敢讓我縫合傷口的,統領大人的膽量真令人佩服。」

可不是我有膽量,在我那個世界外傷是一定要經過縫合的!這話錢不離不能說出來,只是笑著點點頭,讓蔣維喬放心發揮他的醫術。

蔣維喬又從口袋中拿出了一隻火折子,點燃之後把針舉到火苗處烤了一會,然後又穿上豬腸線,開始下針了。

錢不離索性閉上眼睛,意志再堅定的人看到有人用針在自己的皮肉上穿來穿去的,也會不舒服。誰知錢不離剛剛閉上眼睛,異變突起,躺在內側的姬勝情突然坐了起來,揪著自己的頭髮尖叫著,好似做了一個最可怕的噩夢一樣:「啊!!啊啊……」

屋子裡的幾個人都被姬勝情嚇了一大跳,蔣維喬把針刺到了自己的手指上,而滿懷戒心的程達條件反射一樣『鏘』地一聲拔出了長劍,門外的親衛也聞聲撲進來好幾個。

錢不離忍著疼痛一把拉住姬勝情的胳膊,急聲道:「勝情,我在這裡!不要怕、不要怕!!」

姬勝情掙扎了兩下,好似聽出了錢不離的聲音,慢慢放下揪著自己頭髮的手,呆呆的眼神轉向了錢不離。

「勝情,不要怕,我在這裡!」錢不離看姬勝情緩過來了,連忙柔聲說道。

「不離!!」姬勝情突然悲呼一聲,撲在錢不離懷中,沒等錢不離再出言安慰,姬勝情一眼看到蔣維喬正拿著針在錢不離的傷口上比劃著,她不由再次尖叫起來:「啊……」叫聲未歇,姬勝情飛起一腳,正好踢中了蔣維喬的面門,把蔣維喬踢得仰面朝天栽倒在地上。

「勝情,別怕!」錢不離忍著劇痛一把摟住姬勝情:「他在幫我療傷,他是醫生!他是醫生!」

蔣維喬滿臉尷尬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捂著鼻子仰面朝天站著,從口袋中拿出一條手巾擦拭著自己的鼻子,姬勝情那一腳把他的鼻血都踢出來了。

「嗚……不離,我夢到你躺在那裡不能動,好多人拿著劍要殺你,嗚……我害怕,我害怕呀!」姬勝情用雙手緊抓著錢不離的衣襟,嬌媚的臉早已哭得梨花帶雨:「我拚命的喊,拚命的要去救你,可我……可我就是動不了,嗚……」

「不怕、不怕,那是夢,夢醒了就好了!」錢不離一邊安慰著姬勝情一邊看向自己的大腿,幸好蔣維喬被踢中的時候下意識的用雙手去捂臉,鬆開了針線,要不然自己的傷口還要被豁開的!

姬勝情還在對著錢不離痛哭著,在一邊被姬勝情的尖叫嚇傻了的柯麗才緩過神,連忙湊上來一邊輕輕拍打著姬勝情的後背,一邊用自己的袖子去給姬勝情擦眼淚。

錢不離一番詛咒發誓,總算讓姬勝情的情緒穩定了些,他用手摟住姬勝情的脖子,不讓姬勝情亂看,接著向蔣維喬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繼續動手縫合傷口。

蔣維喬苦笑著湊上去,他是一個很倨傲的人,如果這一腳是錢不離忍痛不住踢的,哪怕對方是統領,他也要理論一下,可是一個受驚過度的女孩子踢傷了他,他怎麼好意思去理論呢?這一腳算是白挨了!

賈天祥的目光凝注到姬勝情身上,他的眼中滿是憂慮和疼愛,直到錢不離若有所覺,眼光掃向他時,賈天祥才忙不迭的移開自己的目光。

一針又一針,錢不離咬牙忍耐著,直到蔣維喬用小刀割斷豬腸線,錢不離才算鬆了口氣。他不是太嬌氣,這和行醫者的經驗是慼慼相關的,就算在那個世界,既有手法熟練的護士,也有七、八針下去也找不到靜脈的護士,蔣維喬給人縫合的經驗無疑是很少的,像錢不離這樣知道好處的人太少了,有幾個人敢讓醫生拿著針線在自己的皮肉上肆虐呢?

看到蔣維喬拿出了一種很粗劣的紗布,要給自己包紮傷口時,錢不離不由提醒道:「這麼樣就完了?不需要給我消毒麼?」

「消毒?」蔣維喬愣住了:「統領大人,箭上沒有毒……您沒有中毒啊!」

「我不是指這個。」錢不離斟酌了一下用詞:「如果你就這麼給我包紮上了,我很容易得破傷風的!嗯……你知道什麼是破傷風麼?」

蔣維喬激動的站了起來:「大人!您有辦法醫治破傷風??」

「這個……以後再和你細說吧。」錢不離轉向賈天祥:「伯爵大人,你這裡有沒有烈酒?越烈的酒越好!」

沒等賈天祥說話,程達從口袋中拿出了一隻葫蘆:「大人,我這裡有。」

「拿過來。」錢不離伸手接過葫蘆,把裡面的一半酒倒在傷口上,隨後讓蔣維喬把紗布拿過來,把剩下的酒都倒在了紗布上。

蔣維喬懵懂的按照錢不離的吩咐,包紮完畢,錢不離又從蔣維喬手中接過小刀,挑斷了大腿上的繩子,痛啊!不用看錢不離就知道,自己的腳掌肯定已經發青了。

吩咐柯麗小心點幫自己揉揉腳,錢不離把目光轉向了蔣維喬:「蔣先生,伯爵大人說你是解毒的高手,那個俘虜身上的毒你能解麼?」

蔣維喬想了想:「不敢說一定能解,我可以試試。」

「那就請你盡力吧,缺什麼東西可以讓伯爵大人幫你找,實在不行我們高價收買也好。」錢不離輕歎了口氣:「如果實在救不了……那就是天意了。」

蔣維喬站了起來:「我會盡力的,統領大人,我先出去了,解毒和治病一樣,都是宜早不宜遲。」

錢不離笑著點點頭:「麻煩先生了。」

看到蔣維喬已經走出了房間,賈天祥問道:「統領大人,您為什麼要救那俘虜?他既然決意服毒,想必也很難從他身上拷問出情報來。」

「剛才蔣先生說了,那俘虜服用的是慢性毒藥,如果是他自己服毒的話,為什麼不用烈性的?那麼死的還快一些,不用遭罪了。」錢不離說著轉向程達:「你沒有因為一時衝動殺掉他,你做得很好!」

一聽統領大人在誇獎自己,程達急得單膝跪倒在地上:「大人,程達身為親衛隊隊長,沒能保護好大人的安全,程達甘願領罪!」

錢不離揮揮手,示意程達站起來:「功過相抵,你可別再動不動就跪下了,我心裡不好受。」

程達眼中露出了感動之色,從地上站了起來,賈天祥在一邊接道:「統領大人,您是說……那俘虜不是自己服毒的?」

「很可能,再說就算他寧死不招,我也有辦法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錢不離眼中露出了殺機:「我看他能挺到什麼時候!」

伏在錢不離身側的姬勝情早已沉睡過去,數日來她一直沒有進食,體力衰弱,還因錢不離受傷的噩耗瘋狂的折騰了一陣,所以心情沉穩下來後直接就睡過去了。錢不離幾句話中帶著的『死』字刺激了姬勝情,她在睡夢中使勁搖了搖頭,呢喃著說道:「不讓你死……」


第一一三章 酷刑威脅

錢不離『死』的消息終於傳了出去,與此同時,賈天祥的信使則離開了福州府,向著前線疾馳而去,軍心是決定不能亂的!

在傍晚的時候,福州府的街道上突然出現了數千人的軍隊,按照錢不離的想法,給對手一天時間已經足夠了,憑對方行事的手段,他們可以在一天之內把消息傳出去的,接下來就要控制福州府的局勢了,嚴防有人借助謠言蠱惑民心!福州府上下被錢不離下令戒嚴了,只許進、不許出,什麼時候毀掉了暗中的黑網,什麼時候才會解除戒嚴!當然,錢不離知道時間不能拖得太久,要不然會造成民怨的。

一隊隊士兵在街頭巷尾四處巡邏著,他們的裝備雖不怎麼嚴整,但散發著騰騰的殺氣,方老生的第五團一直沒什麼戰事,沒有戰事當然就無法立功,方老生本來很有些焦慮不安,以為統領大人不重視他!此刻接到了錢不離命他戒嚴福州府的將令,他在欣喜之餘,另一方面嚴令手下的士兵遵守軍紀,他的軍隊中有近一千人是自己的老部下,一幫匪性極重的傢伙,如果真的鬧出什麼事的話,他這個團長也不用再幹下去了!方老生活了三十多年也沒怕過什麼人,自從見到錢不離之後,他內心對錢不離產生了極濃的懼意,他感覺自己在錢不離面前就像個無法設防的嬰兒一般,內心的每一閃念都逃不過錢不離的觀察,錢不離那種充滿了善意的微笑對他來說比毒蛇的長信更為可怕。

方老生雖一心想立功、陞官加爵,可惜第五團那種野蠻的殺氣嚇住了不少暗中心懷不軌的人,福州府的情勢看起來非常穩,沒有一點騷亂的跡象。

除了第五團的士兵外,時不時還有幾隊穿戴著明亮的鎧甲、軍容整肅,胳膊上帶著紅色袖標的士兵走在福州府的大街小巷,他們是由關譽東暫時統帶的執法大隊,和方老生一樣,錢不離也擔心那些士兵訓練、洗腦的日子太短,匪性不改鬧出搶劫淫掠的大事來。

福州府在戒嚴中過了整整五天,錢不離可以勉強拄著他讓人專門製造的枴杖行走幾步了,不過他的情緒並不好,賈天祥動用了大量人力,從那座茶樓開始查起,卻什麼也查不到,那座茶樓原來是由一個姓楊的平民經營的,幾個月之前不知道因為什麼,他帶著一家老小放棄了自己的生意,離開了福州。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就算知道賈天祥也沒辦法,前線正在對峙,他的力量還達不到福州以外的地方,這個線索就這麼斷了。

而方老生以團長之職親自帶隊在街上巡邏,雖然抓到了一些看似可疑的人,但後來賈天祥派人審過之後,都逐一釋放了,只把他們之中的兩個竊賊扔到了大牢裡。

難道自己的功勞就是抓到兩個竊賊麼?方老生越想越彆扭,他後兩天甚至一天只睡上幾個小時,大半的時間都在街上巡查,可惜得到的和付出的始終不成正比,他什麼也發現不了。

唯一的線索就是那個刺客了!蔣維喬不愧是用毒解毒的高手,經過小半天的施救,最後到底把那刺客的毒給解掉了。之後他帶給錢不離兩個消息,那刺客的雙腿都被人打斷過、是舊傷,他的眼睛在行刺中被射瞎了一隻,而他的三根肋骨和前臂骨則在與程達的對抗中被程達打斷了,刺客的內腑也在程達的暴打下受了重傷,蔣維喬建議錢不離等上幾天再審,要不然很難熬過刑訊的。

今天,錢不離認為刑訊的日子到了,他這個被刺殺的人都能勉強走路了,你一個刺客有什麼值得嬌貴的?當然,其中也不乏報復的心理在作怪。

姬勝情陪在錢不離身側,她的臉龐消瘦了不少,錢不離驚喜的發現,原來治療一個人心病最好的辦法是讓自己也『病』倒,比對方病得還要重,這樣對方就會暫時忘掉苦楚,盡心盡力的照顧那個病得更重的人。

這五天來,姬勝情就像一個稱職的侍女一樣,陪伴在錢不離身邊,為了能有力氣照顧錢不離,她早在錢不離遇刺的當天就恢復了飲食,哪怕她再不想吃,甚至吃完沒一會就吐出來,她也不放棄自己的努力。看到錢不離能下地了,姬勝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淺笑,這種笑容就像冰封很久的凍土上出現的春光一樣,讓錢不離的心感到異常溫暖。

錢不離知道姬勝情付出了多少,別以為侍侯一個只大腿受傷的人是很輕鬆的事,錢不離在軍中是一個被神化了的人,實際上他還是肉體凡胎,吃喝倒好說,拉撒則讓他感到極其難堪,當然了,難堪的不止是錢不離,還有姬勝情和柯麗。柯麗是侍女,做這種事情說得過去,可姬勝情是公主啊!這份情意委實不輕,錢不離知道自己背負上了不能放棄的東西!在幾個月前,他有事沒事就想著偷跑出去,可是現在,縱使面前是一條死路,他也要奮戰到最後一息了!

錢不離駐著枴杖緩緩行走著,姬勝情攙扶著錢不離的胳膊走在一側,柯麗走在錢不離的前面,小心的踢走每一塊可能讓錢不離跌跟頭的石子,而程達帶著十數個親衛跟在身後。

「勝情,你們先在這裡等會吧。」錢不離輕聲對姬勝情說道,面前就是關押那刺客的房間了,有很多陰暗面的東西是不能讓姬勝情知道的。

「好吧。」姬勝情點點頭:「不離,你別太生氣了,大不了……就殺了他好了。」一向寬柔的姬勝情竟然主動要錢不離殺一個人,可見她內心對那刺客的恨意。

「我又不是小孩子,生什麼氣。」錢不離咧嘴一笑,殺了他豈不是太便宜他了?!後側的程達連忙跨前一步,從姬勝情手中接過錢不離的胳膊。

走進關押那刺客的房間,看守刺客的四個親衛看到錢不離連忙迎了上來:「大人!」

躺在床上也在養病的刺客聞聲緩緩睜開了眼睛,一眼看到錢不離不由驚呼一聲:「你還沒死?!上天……真是無眼啊!!」

「上天有沒有眼關你什麼事?小心你自己吧,我很高興能在你身上捅出幾個屁眼來!」憤怒讓錢不離口出惡語,他大咧咧坐在椅子上:「你哪裡人?誰讓你來刺殺我的?」

那刺客冷哼一聲,沒有回答。

一個親衛湊了上來,低聲道:「大人,這傢伙自殺好幾次了,有一次他竟然用拳頭打自己肋骨上的傷處,想讓肋骨倒刺進內臟,後來我們沒辦法,只好把他的四肢都固定住,連腰也用繩子綁在床上,這樣他才老實了不少。前幾天我們連他的嘴都塞住了,怕他咬自己的舌頭,剛才知道大人要來,我們才把他嘴裡的破布取出來的。」

錢不離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這麼想死是不是早了點?你知道不知道自己被人下了毒?就算你想死也要在知道真相之後再去死吧!」

那刺客又冷哼一聲,索性閉上了眼睛。

「人家不過是利用你而已,何必要為他們保守秘密呢?你還不如把他們的姓名告訴我,我去殺了他們,也算為你找了個公道不是?」

那刺客嘴角露出了輕蔑的笑意,顯然認為錢不離的話太荒謬了。

錢不離的目光停留在那刺客的腿上,頓了頓,突然說道:「你是坐著馬車進福州府的吧?也是坐著馬車來福州的對吧?南嶺那條棧道那麼危險,你不怕麼?」

有很多東西不是非得等到人說出來才能明白的,那刺客的腿都被人打斷了,而且據蔣維喬說他的斷腿被人治療過,這些說明福州府內有刺客的同黨在接應照顧他,要不然一個斷腿的人怎麼來福州府?

他外邊的衣服很平常,不過裡面的內衣質料相當不錯,這種人當然不會像土族人一樣,受了傷會由自己的朋友輪番背到福州府來醫治,馬車是唯一的選擇。

至於判斷那刺客不是福州的本土人,錢不離只有五成把握,想他來到福州之後,沒做過什麼惡事,就算有幾件手腳也都很乾淨,沒留下什麼破綻,相反,錢不離知道自己在福州的名望很高,有不少土族人和平民在爭先傳頌著自己的仁慈!所以那刺客如果是當地人,他不應該說什麼上天無眼,就算他是背自己滅門貴族的旁裔,也不應該露出這種悲天憫人的神情,至多是仇恨和惋惜罷了。

那刺客淡淡的一笑:「南嶺?沒見過。」

鄭星望的心在連遭慘變之後,已經沉穩了許多,他現在再沒有別的希望,只是不想讓自己的身份洩露出去,就當父母從來沒有生過自己好了,別惹兩位老人家失望傷心了吧!聽到錢不離說南嶺,他下意識的接了個話,他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是從南嶺外來的,這樣他的身世就成了一個永遠也解不開的米,死他不怕,他現在已經一心求死了。

錢不離眨了眨眼,笑了起來,如果那刺客還是不說話,他就無從證實自己的猜想是對還是錯,可是對方前幾句話都沒接,偏偏這句話回答了,只能說,自己猜對了,錢不離自認可能性從五成增加到了七成。

「真的沒見過麼?」錢不離故意怪笑起來,如果這個刺客是最近才過來的,應該接受過任帥部的盤查,如果派人去前線問問任帥,也許會得到意外的線索,從南嶺外來的商隊倒是不少,可他們應該不會混在商隊裡吧?馬車裡躺著一個雙腿受傷不能行走的人,是一件比較引人注意的事。

「愛信不信。」鄭星望說出了自己第二句錯話。

「不要再我面前說謊,除非你能保證自己不會露出任何破綻!」錢不離冷笑一聲:「好,我就算你是福州人,你今年多大?尉遲風雲打下福州也不過是二十年前的事,在福州冊封貴族是十五年前開始的,算你是第一批被冊封的貴族,來到福州的路上就沒有見過南嶺麼?」

鄭星望呆了呆,臉色有些變了。

「難道你是個瞎子不成?不對吧!」錢不離用手摸了摸腿上的傷處:「瞎子怎麼能射出那麼準的一箭呢?要不然你是飛過來的?可在天上也應該能看到南嶺啊!」

鄭星望閉上了嘴,對錢不離這些調侃的話,他沒辦法回答。

「程達,傳我的將令!讓方老生徵集福州府內所有的馬車,不管是商人也好、貴族也好,必須把所有的馬車都交出來。如果有私自隱藏不報者,以通敵罪全家抄斬!!」錢不離陰冷著臉下達了命令。

「遵命!」程達答應一聲,走到房門處招呼兩個親衛過來,低聲吩咐著。

「派人回去通知任帥,讓他調查所有負責盤查關口的士兵,誰能想起一輛裝著一個雙腿受傷男人的馬車,重重有商!如果還能想起馬車的車伕、同行者相貌打扮的,記功一件!」

錢不離連著下了兩個命令,冷笑著轉向那刺客:「這世界上的事除非你不做,只要做了,總會留下些痕跡可查!最多三天,我就會把你的同伴找出,到時候讓你們團聚一下,省得你死得太孤單了!」

鄭星望的臉色有些發白,他倒不是為了那個王孟松子爵擔心,關鍵是他和紅玉情濃的時候曾經坦白的說出了自己的家世,王孟松後來也知道了,如果錢不離真的能抓到王孟松的話,自己的家世再不能成為一個秘密了,他可以不怕死,但是那王孟松……他不敢相信!

鄭星望勉力笑了笑:「你很可笑!就算我是坐著馬車來的,你知道福州府有多少輛馬車嗎?二百輛?三百輛?哈哈哈……」

「沒那麼多!」錢不離嚴重露出了猙獰之色:「最多不超過一百五十輛,就這些還要砍掉一大半!像你們這種人為了不引人注意,應該坐著很普通、甚至是有些破敗的馬車,對不對?」

鄭星望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錢不離,他幾乎要驚呆了,他們確實是坐著一輛看起來有些破敗的馬車來的,紅玉當時也說過:「為了不引人注意。」

「別想太多了,還是多想想你自己吧!知道我會怎麼做麼?」既然已經找到了相應的線索,錢不離再不掩飾眼中的凶光:「聽說過那種刑罰沒有?就是不讓人睡覺的刑罰,嗯……你不要以為這種刑罰很簡單,他們會不停的用針刺你,讓你睡不了覺,一天兩天倒沒什麼,從第三天開始你就會知道什麼叫地獄了!你會痛苦得想發瘋、想死,可惜你就是死不了!你還會為了能安靜得合上眼睛,想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不過呢……我已經不需要了,我需要的就是讓你痛苦!」

鄭星望的嘴唇輕微顫抖著,這種刑罰他從來沒有聽說過,但從對對方的話中他能感覺到這種刑罰的可怕。

「我可以保證,你的死也是與眾不同的。」錢不離拄著枴杖站了起來,程達連忙走上一步,攙扶住錢不離的胳膊:「我會把你埋進地裡,嗯……可不是活埋那麼簡單!在你的頭皮上劃出條傷口,然後向裡灌入水銀,在一點一點的扒開浮土,你知道你是什麼下場麼?你的身體會被一點一點的擠出來,而你的皮呢卻會留在土裡,到時候你會知道什麼是極至的痛苦了!一陣微風吹過,你會感到風兒象箭一樣射在自己身上,螞蟻在你身上爬你會覺得它們的小腿象針一樣銳利,在你的身上撒一把沙子或者撒一把鹽……你會像皮球一樣跳動的,哦,你沒見過皮球吧?沒關係,你很快就會見到了。」

見識過牢獄的鄭星望自以為人世間的殘酷莫過於此,誰知聽到錢不離的話之後,不要說去見識一下,只是想一想就讓他感到毛骨悚然,鄭星望憤然掙扎著大吼道:「你這個惡魔!惡魔!!!」

「把他的嘴給我塞上!」錢不離大喝道。

幾個親衛衝上去按住死命掙扎的鄭星望,重新用破布堵住了鄭星望的嘴。

「雖然說自己咬了自己的舌頭並不一定致死,不過我希望你能保留更好的體力,去體味地獄的風景呢!放心吧,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不會讓你死得太快的。」錢不離冷笑一聲,拄著枴杖轉頭向房門走去。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4 10:46 AM

第一一四章 揭開真相(上)

錢不離剛剛走到門口,房門卻突然被人推開了,姬勝情出現在門口,剛才她聽到房間裡有人在大叫,那叫聲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可是偏偏又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聽過,所以姬勝情特意跑過來看看。

「勝情,我們走吧。」錢不離用手輕輕拉住了姬勝情的手,他不想讓姬勝情接觸那些陰暗面的東西。

姬勝情的身體僵硬在那裡,呆呆的看著床上的人,雖然那人面容瘦削,臉色白中透青、很不好看,而且一隻眼睛上還纏著染血的紗布,但姬勝情還是隱約認出了鄭星望,她不由得掙開了錢不離的手,湊了上去,想再仔細看看。

鄭星望的樣子比姬勝情也好不到哪裡去,他的身體僵直著看著房門處的姬勝情,馬上就認出了眼前的女人就是他的表妹,姬周國的長公主姬勝情!鄭星望鼻孔中擠出了一聲悶響,身體亡命般掙扎著,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表妹竟然落在了錢不離這個惡魔手中,他絕不允許自己的表妹受到紅玉一樣的傷害!!

錢不離愣怔了一下,旋即小心的跟在姬勝情身後,他看出姬勝情的樣子很不對勁,難道她認識這個刺客?真是怪了……

「二哥?」姬勝情試探著叫了一聲。

鄭星望頓了一下,點了點頭,接著又開始掙扎起來。

姬勝情看到鄭星望點頭就知道自己沒有看錯,連忙撲了上去:「二哥!你怎麼了二哥?是誰把你傷……」姬勝情突然看到了鄭星望口中的布團,一把就把布團拽了出來。

鄭星望長吸了一口氣,狂吼道:「惡賊!你好大的狗膽!!竟敢謀害我姬周國的長公主!我……我……我做鬼也饒布了你!!」鄭星望本想喊幾句硬話,不過想想自己的樣子,也知道他是沒有資格說那些硬話的,只好用做鬼來表達自己的激怒。

錢不離一把拽過姬勝情:「他是你二哥??」

「不離,你放開他呀!」姬勝情使勁點著頭,眼淚也掉了下來:「他是我二哥!」

「他是鄭星朗的弟弟鄭星望?」

「嗯、嗯!」姬勝情拽住了錢不離的衣襟:「你們這是怎麼了?不離!你為什麼要把我的二哥抓起來?!」姬勝情一著急,就把錢不離來這裡的目地給忘掉了,為什麼要抓鄭星望?當然是因為她的二哥刺殺錢不離了!

錢不離愣住了,他的急智人所難及,只片刻間他就明白了這是個什麼樣的陰謀!按照對方的策劃,他錢不離被刺死之後,鄭星望也會因為毒藥發作而死,就算姬勝情無緣得見刺客的屍體,那些人也會把鄭星望的消息傳出去!當這個消息被證實之後,鄭星朗會怎麼做?杜兵、任帥、王瑞會怎麼做?浮梁等人呢?最可能的情況就是毒龍旅一下子四分五裂了,而杜兵幾員戰將很可能銳志為他錢不離報仇雪恨,而鄭星朗絕不會束手待斃!整個福州必然會亂成一團!!

憑姬勝情的名望和賈天祥的手腕,穩定政局倒是可以,對軍心的影響力就小了,因為他錢不離已經千方百計把姬勝情對軍隊的影響力排除了出去!就算他們能壓住鄭星朗和杜兵幾員戰將,可他們還可能同心協力的在一起做戰麼?絕布可能!!

這還不算,沒有了他錢不離的壓制,野心極大的方老生數人很難會聽從將令,百里克誠既然可以派人去收買孫宗,也可能會派人去收買方老生等人,到那時……一切都無力挽回了!

「不離!你快讓人放開我二哥呀!」就在錢不離思索的時候,姬勝情試圖把鄭星望身上的繩索解開,不過沒有人幫助她,錢不離的親衛都在等著錢不離的命令,所以姬勝情只能再回頭哀求錢不離。

鄭星望呆呆的看著姬勝情,他沒有再亂喊,傻子都能看出來姬勝情和錢不離之間的關係不一般了,只是他暫時還無法消化這個消息。

錢不離拍了拍姬勝情的手,輕輕的說道:「你二哥就是刺殺我的刺客!」

「什麼?」姬勝情呆了呆,她終於想起錢不離來這裡就是為審訊刺客來的,姬勝情突然轉身看向鄭星望:「二哥,你為什麼要殺不離?!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殺不離!!你……瘋了麼?!」

錢不離看到姬勝情的情緒又有失控的跡象,連忙一把把姬勝情拽了過來,隨後對程達說道:「把他放開吧!」

程達一揮手,兩個親衛走上前去,利索的解開了鄭星望身上的繩索,最後把他攙扶起來,而鄭星望一會看著錢不離,一會又看向姬勝情,他的腦筋反應不過來,根本就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錢不離沉吟一下,坐回到椅子上,並且摟著姬勝情,讓她坐在自己沒有受傷的腿上:「現在我的腦子也很亂,這麼樣吧,我說一句,你答一句,我們慢慢把這團亂麻解開!」

鄭星望茫然的點了點頭,姬勝情抹了把眼淚,無力的靠在了錢不離身上,她的腦子和鄭星望一樣亂,自己的哥哥刺殺了自己未來的丈夫……只要想一下她就感到自己的腦子裡像有把刀在攪動一樣,鑽心的痛楚!

「你怎麼知道我要回福州府的?」錢不離決定從後往前慢慢縷清亂麻。

「我聽說你的妻子有病了,所以你一定回福州府,他們給我安排到那座茶樓等著你。」鄭星望猶如木偶一樣機械的回答道。

「我的妻子就是她。」錢不離摟緊了姬勝情,而姬勝情則使勁點了點頭,剛剛抹乾淨的臉上又佈滿了淚水。

「你們……怎麼會……」鄭星望實在無法理解,他的表妹怎麼會有丈夫了?這不可能!!長公主結婚會舉行國慶的,而且他不可能不知道這麼重大的消息!

「由我來問,要不然我們會越問越亂的。」錢不離擺了擺手:「你為什麼要刺殺我?」

「因為你在福州無惡不作、搞得天怒人怨!我鄭星望殺你是為民除害!」鄭星望又想起了當時的情景,衝著錢不離憤怒的叫道。

「你說的是我?」錢不離冷冷一笑:「誰看到我作惡了?你親眼看到了麼?」

「你少在那裡裝模作用了!」鄭星望掙扎著,試圖從錢不離的親衛手中掙扎出來,渾然忘了他現在只能藉著別人的力量才能坐起身子:「你這個惡魔!你殺了紅玉,我要為紅玉報仇!放開我、放開……」

「紅玉?你說我殺了紅玉?」錢不離到此刻已經明白了,鄭星望肯定是落入了別人的騙局:「笑話!別人說我殺了紅玉我就真的殺了紅玉了麼?你的腦子是用來做什麼的?」

「你……」鄭星望惡狠狠的看著錢不離:「你休想抵賴!」

「二哥,不離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他根本就沒有亂殺過一個人!」姬勝情在一邊輕泣著接道。

「殿下,你是被他騙住了!」鄭星望大聲說道:「千萬不要相信他的鬼話!這個人殘忍狡詐,如果殿下到平民們中去打聽一下,您就知道他的真相了!」

「應該到平民中打聽真相的人是你!」錢不離撇了撇嘴:「對於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你的哥哥鄭星朗已經帶兵來到福州了,我想他比你更有發言權!」

鄭星望又呆住了,這個消息同樣出乎他的想像,他哥哥為什麼要到福州來?

「我真的不明白,同是一母所生,你和你的哥哥為什麼差那麼多?一個人性格沉穩、智勇雙全,另一個卻出乎尋常的愚蠢!」錢不離淡淡的說道:「就算你說的都是正確的,我錢不離是一個陰險狡詐的人,可你把這些話告訴勝情有什麼用?如果勝情不知道真相,她可以快樂的活下去,如果她知道了所謂的真相,對我有了威脅,你以為憑我的性格會怎麼對付她?不但自己陷入了絕境,還要把自己的親人也拖入絕境,和你的哥哥鄭星朗相比,你就是一個廢物!」

鄭星望的臉變得通紅,腮上的肌肉開始扭曲起來,錢不離那番話雖然說的是誅心之言,但確實有道理,如果錢不離真的是他說的那種人,他把真相捅出來只能給姬勝情帶去無盡的危險。

「不離!」姬勝情有些不安的推了推錢不離的肩膀。

「對你這種廢物我根本就懶得和你理論!」錢不離輕輕推開姬勝情,然後站了起來:「知道你哥哥為什麼來福州麼?因為夾脊關已經失陷了!你的父親鄭朔將軍現在生死不知,而你這個廢物不但不去報仇,還偷偷跑到福州對自己人下毒手!我操你……」說到這裡,錢不離說不下去了,鄭星望的長輩也是姬勝情的長輩,這一句話要是罵出口可就連自己也罵進去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揭開真相(下)

「你說什麼???」鄭星望目呲欲裂,狂叫了一聲。

「舅舅、舅舅他……嗚……」姬勝情又靠在錢不離懷中大哭起來。

「和你這種廢物真是懶得多說!」錢不離對程達使了個眼色:「別在管他,給他吃、給他喝,但就是不能讓他出這個房間,他願意自殺也由得他自殺,反正世界上這種廢物有的是,活著不多他一個,死了也不少他一個!」既然鄭星望已經知道了自己家族的悲劇,錢不離知道他再不會輕易求死了。可惜現在鄭星望的情緒太激動,還有傷在身,和他講道理也是講不清楚的,等過上幾天再說吧。

錢不離拉著姬勝情的手,竟自駐著枴杖向門外走去,姬勝情幽幽的回頭看了鄭星望一眼,沒有說話,順從的跟著錢不離走了出去。剛才錢不離說的話她也聽在耳中,鄭星望置鄭家的慘劇而不顧,竟然跑到福州來刺殺錢不離,她對她這個二哥著實感到失望。

「回來!錢不離!你給我回來……」鄭星望的狂叫聲從後面響起:「給老子說清楚!你給我回來……」

錢不離沒心情理會身後的叫聲,他輕吁了口氣:「程達,告訴弟兄們,如果他鬧的太凶的話,就告訴他,想為他自己的父親報仇,先老老實實把自己的傷養好再說!」

「遵命,大人。」程達點了點頭。

「還有,派人去請賈天祥伯爵馬上來一趟,有大事要商量。」

「是,大人。」程達叫過來兩個親衛,低聲囑咐兩句,那兩個親衛急行著穿過圓門,向遠方走去。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柯麗乖巧的走了上來,攙扶住錢不離的胳膊,一行人緩緩穿過圓門。回到了錢不離的房間。

沒多大一會。賈天祥就急急的趕來了,親衛口中的大事把他嚇得不輕,他以為又發生了什麼對福州不利的大事呢。

錢不離開門見山的說道:「伯爵大人,在你的印象裡,百里克誠是個什麼樣地人?」錢不離急於解開自己心中地迷團,顧不上客氣了。

賈天祥一愣,沉吟了片刻答道:「您叫我怎麼回答呢……不是一句話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這個人個性奸猾又有些迂腐。自以為清高卻又像牆頭草一樣、沒有執著的信念,為政倒是一個得力的能臣,不過為軍麼……他可決不是統領大人的對手。」

錢不離緩緩的把刺客的身份,和他自己的猜測都說了出來,還有他推斷地最壞的後果,姬勝情在一邊聽的臉色發白,而賈天祥思索了一會。斷然說道:「這種詭計絕不是百里克誠能策劃出來的!主使者一定另有其人!」

「這就是我最頭疼的地方,這個主使者是誰?」錢不離歎道:「站在明處的對手我不害怕,我可以從他的性格、身份上著手,尋找克制他地辦法。最起碼不會像現在這麼被動。」

賈天祥想了一會,不確定的說:「是……王后吧?那個女人一向陰險狠辣,我看整個計劃都是她一手策劃的。」

「好可怕的女人!」錢不離苦笑著搖搖頭:「你能確定是王后?」這次能不落入對方地圈套靠的全是運氣,如果蔣維喬不是一個對毒術特別有心得的醫生。鄭星望的死被傳揚出去之後,他和鄭星朗之間地隔閡將不可避免的產生,就算鄭星朗沒有表現出敵意,他錢不離也不可能再對鄭星朗放心了,一定會想方設法削弱鄭星朗的權柄,一個搞不好,結果是不堪設想的。

「我……不敢肯定是她。」賈天祥猶疑著說道:「如果不是王后的話,統領大人。您有沒有具體的對策?」

「我們暫時還能佔據上風。」錢不離想了想:「現在我的死訊已經傳了出去,我想他們下一步應該是派人和鄭星朗接觸了,派人暗中去和鄭星朗接洽,把這裡發生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地告訴他,讓鄭星朗去和對方周旋。」

「我們這裡再派出信使,故意傳書招回鄭星朗,把聲勢搞大點,而鄭星朗則做出一副滿懷戒心的樣子,就是不奉招,我想他們會上當的!」

「通知前線浮梁的第四團,暫時停止搶掠輜重,孟鐵頭的第三團、

小的第六團脫離毒龍旅的防線,後退幾十里單獨立營,擺出觀看風向的姿態,哼哼!現在的福州已經群龍無首、人心惶惶了,我等著他們自己跳出來!「

賈天祥沉吟半晌,歎道:「好一手將計就計!」

「如果那背後的主使者在福州,我的將計就計未必能瞞得過他。」現在的錢不離極度重視那個潛藏在暗中的對手:「單憑一個百里克誠,他沒辦法看透其中的玄機!」

錢不離和賈天祥在此刻還沒有把姬勝烈考慮進去,在他們眼中,姬勝烈不過是一團扶不上牆的爛泥而已,其實這不怪錢不離大意,而是姬勝烈的偽裝太好了,錢不離綜合各路匯總的情報,情報中的姬勝烈只是一個無所事事的花花公子。

「統領大人的意思是說……如果他們識破了你的計劃,那個人就一定在福州?」賈天祥若有所悟的問道。

「不錯,到時候我會命令大軍爭取在最快的時間內全殲百里克誠的軍隊,我看他能往哪裡逃!」錢不離惡狠狠的說道。

「統領大人以前不是說過麼,爭取和百里克誠多對峙一段時間,給福州恢復元氣的機會,這麼做的話……福州很難抵擋第二輪攻勢的!」

「世界上沒有一成不變的計劃,其實在夾脊關失守之後,我們就有悔棋的資格了!」錢不離冷笑一聲:「我之所以堅持原來的計劃,是因為札木合大軍闖進夾脊關之後,必然會肆虐中原,逼得內閣、軍部決定兩線做戰的話,最後的結果只能是動搖姬周國的根基,我不想要一個千瘡百孔的姬周國!」

賈天祥沉思起來。

「我最怕的不過是姬周國的四大軍團,可他們早就被派去對付札木合了吧!原本我是為了大局著想,可偏偏有人想把毒手伸進福州……哼!」錢不離冷聲說道:「既然如此,也就別怪我小人了,殲滅了百里克誠所部之後,我就要出兵宜州,搶佔地盤!我倒要看看軍部能不能抽出大軍來阻攔我!」

賈天祥苦笑道:「統領大人,我明白您原來的苦心了,可是如果真的派兵進入宜州,對姬周國來說豈不是雪上加霜?您還有沒有別的對策?」

「這是最好的對策!前些日子不是讓你派人去宜州、洪州散播我們要北上抗寇的傳言了麼?只要我們佔住了理字,就佔住了民心!」錢不離搖頭道:「原本我以為他們故意耽誤軍機、迫使夾脊關失陷,是一個蠢材為了一己之私所策劃的陰謀,可他們有王后那等女人坐鎮,這件事就沒有那麼簡單了!我們縮在福州,不但迴旋的餘地小,而且消息閉塞,對我們太不利了,倒不如跳出福州去!」

賈天祥思考了片刻,歎道:「軍事上的事我不懂,就由您來策劃吧!不過請您放心,我會為殿下看好家的。」

錢不離笑著點點頭:「我已經讓方老生徵集福州府內所有的馬車,會有貴族找到你頭上述苦的,這方面的事我遠不如你,我只會嚇唬人,還是由你去安撫他們吧。」

「沒問題。」賈天祥站了起來:「統領大人,如果您真的決定出兵宜州的話,希望您考慮一下補給情況,不要浪費太大的人力。」

「我已經想好了,這一次我們是輕騎出動,我只帶杜兵本部和一部夾脊關的騎兵,毒龍旅要留下來防守福州,補給我會就地解決,不是說宜州非常富饒麼?我想他們能負擔得起的。」

賈天祥愣了愣,富有政治經驗的他馬上就明白了錢不離的用意,帶著一部分夾脊關的騎兵?這是錢不離準備分化鄭星朗兵馬的信號,也是一種試探,這個理由很充分,由不得鄭星朗拒絕!不過賈天祥明白是明白,但他不能說出去,政治這種東西心知肚明即可,何況錢不離提早就把事情告訴他,是一種信任的表示,賈天祥微歎了口氣,點點頭,走出了錢不離的房間。

姬勝情已經憋了很久,看到賈天祥離開了,她連忙拉住錢不離的手,柔聲說道:「不離,二哥他……你不要在為難他了,好不好?」

「你放心吧,我怎麼會為難他呢?只要他的情緒穩定下來,我會把前因後果都告訴他的,不過……我這一箭算是白挨了了!」錢不離充滿『委屈』的說道。

姬勝情內疚的看了錢不離一眼,輕輕靠在了錢不離懷中。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4 10:48 AM

第一百一十六章 鄭家兄弟(上)

福州盧陵縣的樟樹鎮迎來了一場綿綿的細雨,雨兒不大也不小,朦朦的籠罩在天地之間,遠遠望去,四野霧氣騰騰,隨著風兒時而凝聚、時而飄散,好一片世外桃源的景象。

快樂的鳥兒躲在樹叢間,互相梳理著被淋濕的羽毛,間或鳴叫幾聲,提醒世界不要忘記它們的存在;幾隻鴨子扇動著翅膀、搖搖晃晃跑動在雨中,樟樹鎮沒有河水,雨中是那些鴨子唯一可以娛樂的場所了。

退縮到樟樹鎮的鄭星朗所部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當秦重三把消息報給帥帳中的鄭星朗時,鄭星朗冷笑一聲,道:「就說我鄭星朗重病在身、謝絕見客。」錢不離的密使已經在昨天趕到了樟樹鎮,鄭星朗聽到福州府發生的那些驚人的事情後,已經明白了對手的用意,這是在逼著自己和錢不離自相殘殺啊!他在感到憤怒的同時,也感到了深深的壓力,還有對鄭星望的牽掛,不管他的弟弟做了什麼錯事,那也是他的親弟弟啊!

秦重三走了沒多大一會,又回來了:「大人,那人說是你的老朋友,他一定要見你一面。」

「哦?」鄭星朗一愣:「他沒說自己的姓名麼?」

「他說他叫張永寧。」

鄭星朗低頭沉思起來,張永寧這個人他有印象,是他去皇城受封護軍將軍時結識的朋友,那個張永寧為人倒是很隨和,見面三分笑,沒有脾氣,不過他和張永寧卻沒什麼深交,因為他下意識中很反感這種沒有脾氣的人。他的父親鄭朔曾經說過,人都有各自的脾氣、個性,如果你瞭解不到對方的脾氣和個性,那只能說對方在刻意隱瞞自己,換句話說。他並不相信你或者他對你有敵意。對這種人應該敬而遠之!

鄭朔這番話確實有道理,所以鄭星朗一直喜歡和軍人交朋友,對那些看起來神神秘秘的人物,他從來都懶得搭理。

「這應該就是他們的說客了!」鄭星朗一邊回想著錢不離在心中囑咐的話,一邊對秦重三說道:「讓他進來吧。」

「遵命。」秦重三走了出去,鄭星朗和屈成春相視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沒多久,一個身材不高、略有些發福、滿臉歡笑的人在秦重三地引領下走進了帥帳。剛剛走進帥帳,他就對著鄭星朗施了個禮,笑道:「我還以為鄭將軍名高權重,早就忘了老朋友了呢,沒想到鄭將軍還記得我,真是令人可喜、可歎!」

鄭星朗臉上地笑容早就收起來了,取而代之的是滿面的憂心忡忡。他盡力做出一副平靜的樣子,乾咳一聲:「現在是非常時期,這裡還是軍事重地,按理我不應該見任何人的。不過……永寧是從哪裡來呢?」

「原來我差一點就被鄭將軍拒之門外了。」張永寧眨了眨眼睛:「鄭將軍希望我從哪裡來?」

鄭星朗的臉色沉了下來,錢不離在信中說過,剛開始的時候,態度一定要強硬。直到把對方所有的底牌都逼出來之後,再開始虛以委蛇。鄭星朗地語聲轉冷:「我看你是老朋友,才特意見你一面,想不到原來你是來調侃我鄭星朗的,來人,把他給我趕出去,滾!!」

秦重三不知道其中的奧妙,聽到鄭星朗下令了。他上前一把抓住張永寧的肩膀,毫不客氣的拽著張永寧向帳外走去。

「鄭將軍,永寧有要事!鄭將軍,您先不要衝動,不要……」張永寧一邊掙扎一邊叫道。

「有你媽的要事,滾!」鄭星朗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張永寧眼看自己馬上就要被拽出帥帳之外,他不及細想,高叫道:「鄭將軍,您現在已經身陷絕境,難道您真的一無所知嗎!」

「慢著!」鄭星朗緩緩地站了起來,走到張永寧身前,上下打量了張永寧幾眼,露出了森冷的笑意:「我已經身陷絕境?那你好好給我解釋一下,我怎麼身陷絕境!如果你說的不好……那你就別想走了,正巧我在後天會拔營強襲宜州大軍,缺一顆人頭祭旗呢,老朋友,我在這裡先謝謝你替我解憂了。」

張永寧活動了一下被捏疼的肩膀,臉上露出了很勉強地笑意:「鄭將軍,難道您真的不知道?那麼……你為何會對外說自己身染重病呢?我看您的身體好得不能再好了。」

鄭星朗慢慢咧開嘴,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齒:「永寧,別怪我沒有提醒你,我地耐心可是有限的。」

張永寧長吸了口氣,他的計劃是先試探鄭星朗的態度,慢慢瓦解對方的戒備,現在看起來,計劃是廢掉了,因為自己話語的不慎,已經激起了鄭星朗的怒火,如果繼續兜圈子,估計自己將很難走出這個帥帳了!張永寧一邊在暗地裡抱怨自己,一邊歎道:「鄭將軍,您知道您弟弟的消息吧?」

鄭星朗地身體一僵:「什麼消息?」

「鄭將軍這是何必呢?永寧冒著危險到這裡來絕對沒有惡意,永寧只是不想看到象鄭將軍這樣的將才被那些宵小之輩抹殺掉啊!」張永寧小心觀察著鄭星朗的表情,歎道:「其實這個消息早就傳揚出去了,令弟刺殺錢不離之後,當場服毒自盡,賈天祥數次招鄭將軍回福州府,這也是鄭將軍現在『重病在身』的緣故吧?」

鄭星朗的眼中爆出了寒芒:「你知道的東西還真是不少!」

張永寧微笑著回道:「鄭將軍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只是我很奇怪……賈天祥已經派兵戒嚴了福州府,鄭將軍是怎麼得到這個消息的?」

「哼!傷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鄭星朗還知道一些自保的方法!」鄭星朗淡淡的說道:「你又是怎麼知道這個消息的?」

「永寧的交遊一向很廣,其中有不少消息靈通的人士。」張永寧沉吟了一下:「鄭將軍,那麼你想怎麼做?難道一直『重病在身』嗎?」

「賈天祥可以以小人之心來提防我,我做不到。」鄭星朗眼中露出了激越的神色:「後天,我會帶領所部的鐵騎強襲宜州大軍,用將士們的熱血向殿下表明我鄭星朗的心跡!」

張永寧愣了愣,苦笑道:「鄭將軍,您以為公主殿下會是賈天祥的對手嗎?她什麼都不會知道的!鄭將軍,請您仔細想想,賈天祥下令讓您回福州府,而您卻帶著大軍去強襲宜州軍,如果您能大勝,賈天祥會用不服將令的名義剝奪您的功勞;如果您敗了,賈天祥正可以如心所願、把您撤職查辦,不管是勝還是敗,您都在絕境中啊!」

鄭星朗瞄了張永寧一眼:「永寧,你瞞不過我,你是百里克誠的說客對不對?哼哼!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我不殺你,不過我要把你留上兩天,等到我大軍出行之後,我再放了你,省得走漏風聲。」

張永寧歎道:「鄭將軍,您何必一意孤行呢?您這麼做對您有什麼好處?」

「我鄭星朗是做事只求好處的人麼?」鄭星朗冷笑道:「星朗雖然官位不高,但也是姬周國的護軍將軍,講的就是一個精忠報國而已,好處?哼哼!如果我們想要好處,我父親不會死守夾脊關,我也不會千里迢迢的來到福州了!」

「精忠報國?說的好!不過……鄭將軍,扎木合正在中原肆虐,您不帶領著鐵騎去抵擋札木合,卻在這裡向著宜州大軍舉起屠刀,您報的是什麼國?」張永寧一邊搖頭一邊說道:「就算您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鄭家想想、為將士們想想,何必要……」

沒等張永寧說完,鄭星朗一把抓住了張永寧的衣領,怒吼道:「你們還有臉說札木合在肆虐中原?如果不是你們故意耽誤軍機,夾脊關又怎麼會失陷?給我個回答!回答!!」鄭星朗一邊怒吼一邊搖晃著張永寧的身體,把張永寧晃得臉色蒼白。

「在鄭將軍眼裡,我張永寧是這種人嗎?」也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被晃的,張永寧尖叫起來,臉上也失去了一貫保持的笑容。

「將軍,冷靜些。」屈成春走上來拍了拍鄭星朗的胳膊,他怕鄭星朗真的殺了張永寧,那麼錢不離的計策就沒辦法實施了。

鄭星朗冷笑一聲,一把把張永寧推倒在地上:「別以為我鄭星朗不知道!你、百里克誠,還有那個姬勝烈,你們都是一丘之貉!千方百計算計我鄭家!現在札木合已經殺到了中原內地,你們滿意了?」

張永寧一骨碌從地上爬出來,顧不上拍打自己身上的塵土,整容道:「鄭將軍,我理解您的憤怒,但是……你錯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鄭家兄弟(中)

「我錯了?」鄭星朗譏諷的一笑:「我錯在哪裡?」

「鄭將軍,請您聽我仔細說!據我得到的消息,軍部確實有人在裡通外國,但那絕不是王子殿下!」張永寧沉聲說道:「陛下病重,已經在前些時下達了傳位的詔書,王子殿下即將繼位,他怎麼會把札木合放進來傷害自己的子民呢?如果殿下真的想為難你們鄭家,大可以下達詔令,把你們調離夾脊關,難道鄭家還敢抗旨不遵嗎?鄭將軍,您真的誤會了,殿下聽說這件事之後,下令嚴查軍部,現在已經抓獲了幾個裡通外國的將軍,而且殿下還下令追封鄭朔老將軍為征東上將軍!鄭將軍,您好好想想,千萬不要做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啊!」

鄭星朗和屈成春都呆住了,無需作偽臉色便已然變得蒼白,鄭星朗最震驚的就是這些竟然都在錢不離的預料之中,陛下果真是病重難愈了!而屈成春身為謀士,不但要通曉軍事,在政治上還要有自己獨到的見解,現在已經抓獲了幾個裡通外國的將軍?這種事情在明眼人看來,根本就是姬勝烈開始排除異己的信號。

「鄭將軍,您千萬不能一錯再錯,否則老將軍在九泉之下也難以瞑目了!」張永寧看到鄭星朗的臉色慘變,連忙乘勝追擊。

「錯……」鄭星朗苦笑一聲,緩緩合上了雙眼,歎道:「我應該怎麼做?誰能告訴我,我到底應該怎麼做!!」

「鄭將軍,您什麼都不用做!」張永寧接道:「殿下令百里克誠進攻福州,他要剷除的就是錢不離和賈天祥這兩個小人!錢不離殘忍暴虐、危害福州的子民就不消說了,那賈天祥往日極受陛下的信賴,可他卻辜負了陛下的信賴,採用隱瞞產量的辦法,私自截收雪原城金礦出產的大量黃金,積攢了龐大的富可敵國的財富。這兩個人。罪該萬死!」

「什麼都不做?笑話!」鄭星朗已經從失態中回復過來:「等你們打垮了福州軍,下一個倒霉的就是我鄭星朗了吧?!永寧,你真地拿我當傻子麼?」

「大人,在永寧心中,您是一個忠勇無雙地將軍!」張永寧從口袋中掏出了一件東西:「請將軍看看,這是殿下親手頒發的免罪詔書!將軍,您是殿下將來要大用的人,千萬不能再做錯事。讓殿下失望了!」

鄭星朗伸手接過皮袋,從裡面拿出了免罪詔書,打開仔細看了會,突然抬起頭:「那麼……公主殿下呢?」

「鄭將軍,公主是姬周國的公主,誰敢傷害她呢?」張永寧笑了起來,情勢看起來一片大好。他的笑是真心的笑:「百里克誠大人還有一個任務,就是一定要把公主殿下平安的帶回皇城。」

鄭星朗凝神著面前的免罪詔書,臉色陰晴不定,看樣子他地內心正在經受著痛苦的煎熬。

「鄭將軍。我真的不懂您還在猶豫什麼?就算您能帶著夾脊關鐵騎打敗百里克誠大人的軍隊,那又能代表著什麼?大人您認為您能對抗姬周國四大軍團麼?等到王子殿下發怒,命令其中一個軍團進攻福州的話……你在後悔那就晚了,一切都不可收拾了……」軟話已經說得差不多了。張永寧認為現在施壓會收到奇效。

「永寧,你別說了。」鄭星朗滿臉疲憊的揮了揮手:「成春,你去給永寧找個地方讓他好好休息吧,讓我再想想、再想想……」

「好吧,那我就等鄭將軍的消息了。」張永寧知道必須要給鄭星朗一個思考地時間。

等到張永寧在屈成春的引領下離開了帥帳,鄭星朗緩緩抬起頭來,此刻他的臉上哪裡還有疲憊,全是騰騰的殺氣。

「這就是我想帶你去觀賞地地方。」錢不離指著前方對鄭星望說道。他和鄭星望分別坐在兩張抬椅上,一個人受傷不久,一個人重傷未癒,他們誰都沒有行走的能力,只能靠別人抬著。

「來這裡做什麼?」鄭星望沙啞著嗓子說道。

「讓你看看,什麼才是真正的牢房!」錢不離一笑。

昨天,鄭星望實在壓制不住內心的煎熬,苦苦哀求錢不離地親衛稟握一聲,他要見錢不離。

這一次兩個人的見面就不那麼劍拔弩張了,在錢不離的詢問下,鄭星望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經歷通通說了出來,從自己到皇城遊玩開始,到誤傷了尉遲風雲的兒子尉遲龍義,到救友心切、和城防軍發生了衝突,到牢房中的經歷,到和紅玉相識,到被救出牢房、來到福州,等等一無所瞞,最後鄭星望懇求錢不離幫他找到紅玉的下落。

鄭星望對錢不離不再防範,這裡面姬勝情起了不小地作用,錢不離只是下令不讓鄭星望出去,沒說不讓任何人進去,再說誰能擋住姬勝情的軟語哀求呢?程達成偷偷向錢不離稟報過,可這種事錢不離也沒法管,只能由得姬勝情了。

姬勝情算得上是繡筒倒豆子一樣,把她所知道的錢不離的事跡都講了一遍,人家錢不離可是從冰層中活蹦亂跳跑出來的奇人啊!而且出山之後,錢不離一直處於風口浪尖上,做過的光輝事跡也算是不少了,姬勝情有誇耀的本錢。

這也是鄭星望願意把自己的事情都講出來的原因,通過姬勝情講述的故事,錢不離的睿智善斷、運籌帷幄給了鄭星望很深的感觸,他知道自己被人算計了,身為江湖人,他比錢不離更想弄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而他自己自知沒有能力破局,只好求助於錢不離。

錢不離聽完了前因後果,一條線索也在他腦中成型,鄭星望應該在皇城就被人設計了,而整個計劃中的關鍵人物就是那個紅玉!聽了鄭星望委託自己找出紅玉的懇求,錢不離並沒有應諾,只是命令方老生馬上去拘捕王孟松一家老小,然後帶著鄭星望來到了福州府的官獄,錢不離知道紅玉就是設計鄭星望的主角,但在沒抓到那個紅玉之前,鄭星望是不會相信的,所以錢不離要從另一個方面打破鄭星望的迷夢。

「程達,讓人把門打開。」錢不離收回思緒、輕聲說道。

「遵命,大人。」程達答應一聲,帶著兩個親衛向門裡走去。

時間不大,官獄的獄長戰戰兢兢的被程達帶了過來,他的心裡又急又怕,身為獄長他自然知道,牢獄牢獄,本就是世界上僅次於地獄的一種存在,裡面充斥著無數的醜惡與殘忍,這種東西怎麼能讓統領大人看到?他有心派人暗中去知會一下,可程達的警告猶在耳邊,如果他敢弄虛作假,統領大人不介意把他扔進牢裡,一想到這裡,那獄長就感到毛骨悚然,死他也許不會怕,但官獄……他怕!非常的怕!誰讓他太瞭解裡面的東西呢?

尤其是最近,統領大人查抄了幾個貴族,現任的貴族倒是已經被處死了,貴族家中的奴婢被釋放變成了平民,但那些貴族的家眷統領大人沒說殺也沒說放,只好暫時關在官獄裡,自然,他們或者她們都成了獄卒玩弄的對象!這些東西如果真被統領大人發現了,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那獄長越想越怕,手中的鑰匙數次掉在地上也沒能打開獄門。

「你不用緊張。」錢不離看了那獄長一眼,心中明白他在怕什麼:「不管今天我看到了什麼,我都不會怪你的。」

「大人!」那獄長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他本來沒有膽量和錢不離對話,此刻聽到錢不離在安慰他,他總算有了說話的勇氣:「大人,讓卑職去知會他們一下吧,要不然……要不然裡面的東西……實在是不堪入目啊!」

「你知道不堪入目就好,不過並不是每一個人都知道啊,我這次主要是帶著別人來見識一下,與你無關。」錢不離看了眼鄭星望,露出了莫測的笑意。

鄭星望狐疑的眨了眨眼,他聽不懂錢不離和那獄長話中的意思,不堪入目?莫非是說獄中太髒了?也對,皇城的監牢收拾得很乾淨,福州這種地方自然是差多了。

「星望,你要有個心理準備,這裡面就是人間地獄。」錢不離輕歎了說了一句,旋即轉向那獄長:「開門!!」

那獄長再不敢耽擱,哆裡哆嗦的打開了牢門,牢門外的獄卒不說,牢門內四個獄卒早就看到了外面的情景,當然也看到了程達飽含殺氣的目光還有那威風凜凜的侍衛服,沒有人敢多說話多動作,牢門開啟之後,他們就乖巧的退到了牆邊。


第一百一十八章 鄭家兄弟(下)

程達揮了揮手,幾個親衛攙扶著錢不離坐到了他們帶來的木椅上,抬椅太長,沒辦法在獄中那狹小的地方行走,而這兩個木椅是錢不離特意令木匠打造的,木椅下裝了四個如蒲扇般大小的木輪,木輪是用一種韌性很強的香檀木做的,用一根成人手臂粗細的鐵棍為軸。專人打造的木輪車很結實,只要不是在過於顛簸的路上推動,基本是不會損壞的。

錢不離當天剛剛坐上木輪車,就想起了一個傳說中的人物,他馬上要求人給他做一把鵝毛扇來,可惜這個世界上沒有做鵝毛扇的工藝,鵝毛扇不是做得太小而無趣,就是做得大而松,搖不上幾下鵝毛就脫落了,總不能為了一把破扇子就要求專門立項研究吧?錢不離無奈只好放棄了自己學習風流儒將的想法。

鄭星望也坐上了木輪車,除了有些狐疑之外,他沒有別的想法,從姬勝情那裡看,錢不離已經是他鐵打的妹夫了,他不擔心錢不離會算計他。

眾親衛推著錢不離和鄭星望緩緩前行,剛一進牢門,一股夾雜著腥氣的陰風撲面而來,錢不離皺了皺眉。說實話,他也沒見識過牢獄是什麼樣的,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麼?就算在現代社會的那個世界,牢獄的狀況也是很糟糕的,何況是這個冷兵器時代的監牢?錢不離掏出了早已準備好的瓷瓶,從裡面倒出了一滴青色、粘稠的液體,抹在了鼻尖和嘴唇周圍,這是從蔣維喬手中弄到的一種類似清涼油一樣的藥液,對人體無害,只是能不停的散發異味。

走過一條甬道,又打開一扇牢門,前面就是官獄關押犯人的地方了,錢不離若無其事的看向前方,側面的鄭星望只感覺一股腥臭難聞的氣息撲面而來。他不安地扭動了一下。用手摀住了自己地鼻子,可看到前面的錢不離穩定的背影,他猶豫了一下,悻悻的把自己的手放了下來。

兩排木製、上面插滿了鐵鉤倒刺的牢房向前延伸,中間又是一條甬道,有不少犯人或站、或蹲、或坐呆呆的看著錢不離等人,那些犯人們一個個都是蓬頭垢面、眼神呆滯,他們身上最引人注意的東西除了重刑犯身上地鎖鏈以外。就是白森森的眼白了,不管他們身上穿了什麼,保持什麼動作,雙眼的四點蒼白在火把的照耀下都顯得非常明晰。

鄭星望掃了一眼,胸中不禁一陣陣作嘔,他是經受過牢獄之災的人,可是這裡的牢房和他住過的牢房相比。真是天壤之別!他住過地牢房怎麼說也有自己的床,可這裡別說床,連稻草都難得有幾根,有的犯人挪動了一下。腳下竟然發出唧唧的聲音,好像踩進了沼澤地一般。牢房再陰森,可上面有石板鋪成地天棚,牆壁也是用堅固的花崗岩築起的。這是為了防止犯人越獄,可水從何而來?牢房的牆角處,盈溢地馬桶給了鄭星望一個答案,鄭星望胸中一悶,雙手抓住椅子的把手,長吸了一口氣,想把自己的嘔意壓下去,誰知一口腥臭的空氣吸了進來。嘔意反而更強烈了。

前面的錢不離很聰明的做到了目不斜視,甬道走到了盡頭,分出了左右兩條路,那獄長回頭向錢不離陪著笑,轉身向左邊的路口引去,在此時,錢不離隱約聽到一陣笑鬧聲從右邊傳來,看著那獄長陡然間變得緊張的臉龐,錢不離伸出手去,向右邊指了一下。

那獄長地身體晃了一晃,失魂落魄的轉向了右邊的路口,後面的犯人非常配合,沒有一個人敢發出雜音,錢不離的親衛們一個個睜圓了眼睛,警惕的掃視著四周,手都按在劍柄上,誰也不敢吸引這群凶神惡煞般大漢的注意力。

右邊的牢門越走越近,笑鬧聲也越來越清晰,間或還有女人在用嘶啞的聲音嚎叫著,那獄長用顫抖的手打開了獄門,一行人走進去,就在獄門的左側,有一個沒有牢門的房間,那是獄卒們休息的地方,而笑鬧聲和嚎叫聲正是從那裡傳出來的。

「去看看。」錢不離輕聲說道。

程達推著木輪車,向著那房間走去,門內,四個牆角各插著一支火把,把房間照得通亮,六個獄卒正在裡面喝酒,在屋子的中央,一個被反綁著的女人身無寸縷,騎在一架古怪的、類似木馬一樣的刑具上,木馬的屁股上有木柱,這是用來固定那女人身體的,木馬的下邊還有輪子,而在馬背上有一條槽,槽中有一個邊緣處凹凸不平的圓盤。

一個獄卒用腳蹬動木馬,木馬向前衝去,木馬背上的圓盤快速的轉動起來,凹凸不平的邊緣像一把把鈍刀,摩擦、切割著那女子下身處的肌肉,在那女子的屁股後面,噴出了一條猶如尾巴一樣的血霧,那女子猛的仰起頭,眼睛差點就從眼眶中瞪出來,她又發出了一聲嘶啞的嚎叫。

另一個獄卒伸手擋住了木馬,然後一腳蹬在木馬的前擋上,木馬又向後衝出,這次血霧是向前噴出,那女子嚎叫聲剛剛停下,沒有吸氣,只能從嗓子裡擠出一聲垂死樣的呻吟。

「混帳東西!!」那獄長大喝一聲,裡面正在飲酒取樂的獄卒們才發現門口已經站滿了人,別的人他們看不出來,臉色無比驚慌的獄長他們認識,他們還看到了程達胸前別著偏將軍的符章 .

能讓一個偏將軍隨身侍侯的是什麼人?那幾個獄卒心中大驚,紛紛跪倒在地上,而獄長抽出腰間的鞭子衝上去一邊挨個抽打,一邊大罵著:「混帳,混帳!我打死你們這群混帳!!」

「這就是真正的監牢!」錢不離轉身看向鄭星望:「這裡……也是人間最黑暗的地方了。」在那個世界,人權已經算得上普及的世界,監獄中爆出的醜惡的黑幕也是一宗接一宗,讓人目不暇接,在這個根本不知道人權為何物的世界,監獄中的慘劇要比那個世界嚴重上百倍,甚至更多。饒是錢不離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也被剛才的血霧震的慼慼不安,心中升騰著怒火,畢竟這裡是他管轄的地方,做為現代人的錢不離真的看不下去。

鄭星望呆呆的看著房間裡的那個女人,說不出話來,雖然他天性喜歡遊歷天下、交遊廣闊,見識也不少,不過還沒有被人關進監獄過,唯一的一次也是故意做給他看的陷阱,所以鄭星望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混帳!混帳!!」那獄長還在賣力的抽打著自己的下屬。

「夠了!」錢不離低喝了一聲,那獄長擺出這副樣子騙騙剛走出家門的公子哥還行,騙到他錢不離頭上就是一個笑話了。

「我給你們一個機會,誰淫辱過牢房中女犯的,站到那邊去。」錢不離向左邊一指:「坦白的,我可以既往不咎,想欺瞞我的呢……我就要重重的處罰!」

幾個獄卒面面相覷著,最終一個獄卒站了起來,湊到了左邊,然後第二個、第三個……所有的獄卒都站到了左邊。

「你呢?」錢不離看向了那個獄長:「你想站在哪裡?」

那獄長渾身就是一哆嗦,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不過又沒敢說,搖搖晃晃的也站到了左邊,用那雙充滿了膽怯的眼睛不時觀察著錢不離的神色。

錢不離的目光從幾個獄卒和獄長身上一一掃過,然後用手點了點那昏迷過去的女子:「她犯了什麼罪?」

那獄長連忙陪笑道:「大人,她是房子爵……哦不,是房始貴家的二女兒,大人慈悲為懷,沒有牽罪到她們身上,可這個賤人不但不感激大人您,居然敢在牢房中肆意咒罵大人,所以……小的們一向對大人非常敬仰,當然要為大人出口氣了。」

「為我出氣?你算什麼東西能為我出氣!」錢不離剛想喝罵,突然想起自己剛才答應過要既往不咎的,他無奈的歎了口氣:「算了,你們給她個痛快吧。」不管是獄長在找托詞,還是那女子確實在獄中痛罵過自己,錢不離都懶得查探究竟了。

「遵命,大人。」那獄長抬起頭看了錢不離,錢不離很不耐煩的揮揮手,那獄長連忙從地上撿起了自己的鞭子,和一個獄卒走到那女子身邊,用鞭子饒了個套,一個人拉住鞭梢,一個人用力一勒,把那女子脖頸勒得咯咯做響,時間不長,那女子軟軟的垂下了頭。

「我說過既往不咎,我就不會追究你們的責任,但從今天開始,我立下一個規矩,如果今後再有人用私刑取樂,我就把你們的家人都送到這裡來!聽到了沒有?」錢不離冷冷的說道。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4 10:49 AM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戰雲籠罩(上)

在賈天祥的議事廳內,賈天祥端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鄭星望在賈天祥的對面發呆,錢不離則坐在主座上,觀察著面前的沙盤。前些時錢不離命令部隊收縮防守,而百里克誠同樣擺出副防守的架勢,雙方暫時處於僵局中。但現在情勢變了,錢不離剛帶著鄭星望從監獄回來,就得到了消息,百里克誠的大軍分三路並進,有包圍任帥第一團和李霄雲第二團的跡象。

沙盤上有九面小紅旗,其中有毒龍旅一到六團,還有杜兵的本部騎兵,關鍵時刻要發揮作用的孫宗,還有等待機會的夾脊關鐵騎,這是錢不離所有的力量了。雙方的軍力對比,錢不離這方面佔了不小的優勢,這是錢不離最高興做的事情,不止是他一個人,所有的統帥都喜歡打這種以眾欺寡的戰役的!

「我明白了……」許久不作聲的鄭星望突然長長吐出了一口氣。

「你早應該明白!」錢不離抬起頭:「在監牢中什麼樣的事情都可能發生,我記得你說過,那紅玉是因為刺傷了一個企圖對她非禮的伯爵,才被關進監牢的是麼?如果這件事情是真的,就算獄卒不難為她,那個伯爵也不會放過她,他只需花一點錢,紅玉就會在獄中過上生不如死的日子。」

鄭星望沒有回答,但他臉上的肌肉卻在輕微的顫抖起來。

「其實如果你的思慮能嚴密些,就會發生另一個破綻。」錢不離淡淡的說道:「紅玉只是一個馬戲團的戲子對吧?一個馬戲團會有那個能力去劫獄??開什麼玩笑!如果一個馬戲團的實力都比官獄強大的話,官獄裡還會有犯人麼?今天我帶你去的官獄你也看到了,你以為來上幾個人就能把裡面的犯人劫走?」

鄭星望點了點頭,眼中的痛苦之色更重了。

「換一種說法,紅玉攀上了某個極有權勢的權貴,是那個權貴派人把紅玉救出來地,可是……既然紅玉有這樣的靠山,一個伯爵怎麼敢去玷污她呢?你還說紅玉經常受人拷問,呵呵……只需那權貴派人去知會一聲。哪個不長眼的獄卒敢去拷問紅玉?」

「大人。我知道錯了!」鄭星望緩緩的看向錢不離:「聽說大人正在城中抓拿王孟松,星望願意為大人出力!」

「哦??」錢不離驚訝的看了看鄭星望:「你的腿傷還沒有好,等你養好傷再說吧。」

「大人,因星望的愚鈍,險些釀成了不可彌補的大錯,我……」鄭星望一頓,長吸了口氣:「這不止是我的恥辱,也是鄭家地恥辱。請大人給我一次雪恥的機會!!」鄭星望用雙手撐著椅子的靠手,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從哪裡跌倒就要從哪裡站起來,你的性格我很欣賞。」錢不離猶豫了一下,歎道:「這件事情我交給關譽東和方老生負責,你就去給他們打打下手吧,發現了什麼線索要馬上和他們商議一下,嗯……有一句不中聽的話。我說到前面,你自己領悟吧!感情總是能蒙蔽人的眼睛,愛情這樣的,仇恨也是這樣地。聰明人總是能左右自己的感情,而愚蠢的人卻總被感情左右。」

鄭星望雙眼射出了寒芒:「多謝大人教誨,您的話我會永遠記在心中地。」

錢不離苦笑一聲,對這個鄭星望。他著實不放心,不過總不能把他一直供起來養吧?當然,從財力上來說,錢不離想供養一千個人都沒問題,但是對鄭星望這種性格的人來說,被供養起來絕對是他不可忍受的侮辱!由他去折騰吧,大不了暗中囑咐關譽東一聲,讓關譽東照看著點。

程達招呼進來一個親衛。把鄭星望扶到木輪車上,然後把鄭星望推了出去,看起來快睡著的賈天祥突然睜開了眼睛:「聰明人總是能左右自己地感情,而愚蠢的人卻總被感情左右……真是一番至理名言啊!尤其在統領大人身上,更是驗證了這番話!」

錢不離一愣:「伯爵大人,你什麼意思?」

「聽說在今天早晨,某一位賴床不起、位高權重的大人和同樣賴床不起的殿下,玩起了拍手唱兒歌的遊戲,真是讓人……歎為觀止呀!」賈天祥笑吟吟的說道。

錢不離的臉當時就紅了:「這個……我是看殿下心情不好,才特意陪她玩會遊戲,你……你怎麼知道的?」

「這份軍情早晨就到了,我去找大人您,結果離很遠就聽到了兒歌聲,我實在是不好意思打擾大人地雅興,只好先回來等一會,誰知您又去監獄了。」賈天祥端起茶杯:「哦……對了,你不想知道在您唱兒歌的時候,您這位親衛隊長在做什麼嗎?」

錢不離狐疑的看向程達。

程達慌忙擺著手,結結巴巴的說道:「大……大人,我……我什麼都沒有做!」

「你在說謊!這種事情為什麼要說謊呢?」賈天祥不理會程達哀求的目光:「您這位親衛隊長在笑啊,後來好像是怕笑出聲來,竟然用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嘖、嘖,真是夠殘忍。」

錢不離的臉更紅了,但他又沒辦法去抱怨別人,兒歌是他耗不過姬勝情,自己願意唱的,他能去抱怨誰?錢不離只好低下頭,裝模作樣的觀察起沙盤來。

賈天祥得意的微笑著,也湊到了沙盤的近前,看著上面的小紅旗,除了一面寫著第五團的紅旗插在後方之外,其他的八面小紅旗隱隱組成了一個大包圍圈,而其中的三面紅旗過於靠向裡側了,有被對方的小藍旗包圍的趨勢。

賈天祥看了一會,問道:「統領大人,對戰爭我是外行,不過從旗上看,我們佔了不小的優勢吧?」

「勝負已經成了必然。」錢不離點點頭:「但是福州底子太薄,我們損失不起,所以關鍵是要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勝利!如果損失太大,勝或者敗對我們來說就沒有什麼區別了。」

賈天祥沉思一下:「統領大人,依您看,什麼時候能開始打?」

「快了,就快了。」錢不離笑了笑:「孟鐵頭、浮梁和王小二都見到了百里克誠派去的信使,孟鐵頭這個人過分憨直,不擅長演戲,所以我囑咐他保持沉默,最後把信使客客氣氣送走就好,然後帶著隊伍撤至他老家附近的竹林鎮,這樣就給了百里克誠一個示弱的信號,他不敢再和宜州軍做戰了。」

「那個地方他熟悉,我計算過,從百里克誠開始進攻開始,信使從前線出發趕到竹林鎮,孟鐵頭接到將令後穿過小路突襲南嶺關口,一共只需要半天時間,現在孟鐵頭那個團的戰鬥力還比不上正規第一團,但說起翻山越嶺,可就是他們擅長的了。」

「孟將軍的任務就是切斷百里克誠的退路吧?」賈天祥看著錢不離指點的南嶺關口問道。

「就是這樣,百里克誠不能殺!等到我率領大軍殺到宜州之後,還要多多倚仗他呢!」錢不離臉上露出了一絲壞笑:「浮梁和王小二做得很出色,從百里克誠分批送到的軍餉上看,他們已經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信任,在加上有孫宗在接應,百里克誠已經沒辦法翻身了。」

「如果百里克誠起了疑心怎麼辦?」賈天祥皺起了眉頭。

「百里克誠為什麼要起疑心?我錢不離已經如他所願的死了呀!」錢不離笑了起來:「統帥身亡,部將分崩離析的例子多的是,這是很自然的,他沒有理由懷疑!而且這些日子以來,福州府的城門就沒有開過,就算我們這個府邸中有他們的內奸,他們也別想把消息傳出福州府去!」

賈天祥沉吟著沒有說話。

「伯爵大人,你放心吧,該想的我都想到了,我不知道他們在福州府經營了多長時間,為了防止他們有地道之類超乎我們想像的渠道把消息傳出去,我已經暗中調出了方老生的一個大隊,從福州府到鄭星朗駐紮的樟樹鎮,設了數十道關卡,南下的行人客商都要嚴加盤查,北上的麼……不管他們能拿出什麼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來,全部就地扣押!王小二也派出了兩個中隊,在通往樟樹鎮的小路上設伏,昨天我得到了他們的消息,這幾天裡他們先後遇上了兩次不明身份的夜行人,不過都沒能抓到活的,對方不是力拼至死就是自盡,身上帶的信件也在臨死前毀掉了。」

「統領大人考慮的真是周到!」賈天祥歎了口氣:「如此看來,百里克誠是一定要中計了!」


第一百二十章 戰雲籠罩(下)

時光總是流失得很快,現在已經是春末了,對這南國來說,晴天是難得一見的,此刻雖然沒有雨,但天上陰雲密佈,時不時的還亮起一道閃電,發出了沉悶的雷聲。

平原的盡頭處,有一座土石壘成的營塞拔地而起,那正是任帥的第一團和李霄雲的第二團防守的堡壘。營塞背倚大山而建,也許是因為建造得太倉促,或者是別的原因,這個工程顯得很粗陋,至少在林厚省統領眼中,這是個粗陋的營塞!整個圍牆沒看到一塊花崗岩之類的大石塊,完全就是一道土牆,而且還不高,普通的士兵伸手就能搭上牆頭,這種牆能防守幾天??林厚省統領輕蔑的微笑起來。

林厚省的目光落在了圍牆後面的箭樓上,他認為這是對他威脅最大的東西!那箭樓一座挨著一座,遠遠看去,連成了一道高高的木牆,與自己往日所見到的箭樓不同,眼前的箭樓很高,留給箭手射箭的空擋又很小,想和對方箭樓上的箭手對射,無疑要吃上很大的虧!建造這麼多箭樓應該耗費了很多木材吧?當林厚省的目光落在了對方營塞後的大山上時,他明白那些木材是從何而來的了。

那是一個禿山,和周圍的丘陵相比,那禿山就像一個混跡在男人堆裡卻一絲不掛的女人一樣顯眼!真難為他們了,想把這個山上所有的樹木砍光,就算出動三個大隊的士兵,怎麼也要花上兩天吧?

林厚省的目地就是觀察對方營塞的弱點,他第一個反應就是不攻營塞,先派人攻打山頭,不過他馬上又打消了這個主意。山頭上旌旗招展,不時有人影在閃動,而且山坡的幅度很陡,攻這樣的山頭是非常難攻的,派的人少了。對方會用箭射。士兵爬上半山腰就死得差不多了;而派的人多了,則更遂了對方的心思,一塊滾木或者岩石從山頂滾到山下,一路上要砸死多少士兵啊?

林厚省搖搖頭,催動著戰馬向前跑去,身後十幾個親衛連忙跟上了他,跑到近處,林厚省勒住戰馬。用手搭成涼棚向前看去,沒錯,那圍牆確實是不堪一擊地土牆,而且在土牆前還有幾條看不到有多深地壕溝,他們挖溝做什麼?難道還想挖一條護城河不成?林厚省想到這裡,嘴角忍不住向上咧去,可是還沒等他笑出來。空氣中突然傳來了一道尖利的破空聲。

林厚省跟隨尉遲風雲南征北戰幾十年,經歷過無數戰陣,雖然年老的時候因為得罪了某些不能得罪的人,被迫離開風雲軍團。但他的經驗無比豐富,破空聲剛剛傳進耳朵,他的身體就來了個鐵板橋,仰躺在馬背上。

一支箭從林厚省的上方飛過。正正射中了一個親衛的腰側,那親衛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般地慘叫,在騰起的血霧中,林厚省看到自己的親衛滾落到了馬下。

這麼遠的距離……莫非是腳踏弩?林厚省倒吸了一口冷氣,他雙腿一夾戰馬,大喝一聲:「走!」說完,林厚省已經當先向斜刺裡衝去。

想擺脫對方神射手的追射,逕直向後逃走是不行的。雖然那能讓自己用最短的時間逃到安全地地方,不過在對方看來,自己卻成了一個緩緩移動的靶子!最好的辦法就是向斜刺裡逃,林厚省可不敢指望自己能再次聽到箭矢破空的聲音,馬蹄聲響起來之後,耳朵地用處就不大了。

後隊中的一個親衛突然慘叫一聲,向地面栽去,一支箭矢射來,正好刺穿他的胳膊,箭矢上附著的力道和劇痛讓他一時失措,掉下了戰馬。他後面地親衛只顧著緊張的回頭張望,沒留意前面的情形,結果鐵蹄正好踏中了他的後腦,慘叫聲嘎然而止。

「操!」營塞內任帥惋惜的放下了手中的腳踏弩:「大人,我本想幫你報仇來的,可惜啊……」錢不離一共只留下了兩張腳踏弩,重新安裝箭矢那是來不及了。

不知道已經安全的林厚省勒馬一轉,又換了一個方向,同時放慢了馬速,親衛們旋即追上來把他包在正中,眼見對方無法射到自己了,林厚省這才鬆了口氣。不是林厚省自私,而是上位者地特權,享福輪到第一個,危險輪到最後一個,從古到今,所有的上位者都是這麼做的!「給我衝!」「給我殺」「給我頂住!」喊這些話的人還少麼?

估量了一下距離,林厚省勒住戰馬,用複雜的目光向那營塞看去。如果換了一個戰場,林厚省絕不會親自去偵察敵情,那是斥候的事!不過這一仗是他最後一仗了,他想親自找出對方的破綻,立下一個大功;而且和國戰不同,對方只是一群裹挾著大量賊寇的雜牌軍,戰力低微,雖然尚義總兵經常提醒自己,但他屬實沒有把對方放在眼裡!就在他回宜州督運糧草時,還巴不得遇上敵軍偷襲,好立下大功呢,誰知對手好似知道自己的厲害一樣,突然沒了消息,讓林厚省憤憤不已。

不過這一箭讓驕傲的林厚省清醒了不少,跟隨尉遲風雲征戰幾十年,他沒有學會尉遲風雲的含蓄,卻領會了風雲軍團的驕傲,在他眼中,夾脊關的鄭朔也不過是一條好的看門狗而已!有能耐,像老子一樣,殺到草原去?!姬周國四大軍團,只有風雲軍團才敢在尉遲風雲的帶領下,殺入草原,雖然和各部落的交戰中,風雲軍團勝負參半,但對於防守了數百年的姬周國人來說,敢踏上草原,無疑代表著一種勇氣、一種魄力!每一個風雲軍團的將士都引以為榮。

林厚省歎了口氣,帶轉戰馬:「我們回去!」這一趟倒不算白來,回去告訴尚義總兵一聲,再不要讓將官來探察敵情了,省得被對方用腳踏弩射殺,派一些斥候就好。

林厚省回到大營,直奔帥帳而去,帥帳內只有兩個人,一個就是他一向反感的刺史大人百里克誠,另一個就是宜州的總兵官、尚義。

「林統領,聽你的副將說你去打探敵情了?」尚義抬起頭:「怎麼樣?」尚義的面前有一面沙盤,赫然正是任帥營塞縮小了無數倍的樣子,當然,營塞後的禿山也在沙盤上,連周圍丘陵之類的景物也沒少一樣。

「末將差點沒命回來!」林厚省先向百里克誠施了個禮,客氣話他就懶得說了,他最討厭這種不懂軍機卻偏偏來指手畫腳的人:「他們竟然有腳踏弩!」

「哦?」尚義也有些吃驚:「有傷亡了?」

「末將損失了兩個親衛。」

「因為他們一共只射了兩箭吧?」百里克誠露出了高深莫測的笑意。

林厚省略一沉吟,睜大了眼睛:「刺史大人,您怎麼知道?」

「因為我派人送給那錢不離兩張腳踏弩啊……」百里克誠拉長了聲音,笑意越來越盛,最後放聲大笑起來。

尚義和林厚省對視了一眼、面面相覷,林厚省身份不夠,沒有說話,尚義輕咳一聲:「大人,為什麼要送給錢不離這等利器?」

「尚總兵,你是不會懂的,想交換自己想要的東西,不付出些代價怎麼成?」百里克誠緩緩的說道。這些日子以來,他受夠了悶氣,手下那些統領、將官雖然表面上很尊敬自己,但粗魯的軍人演起戲來自然漏洞擺出,他能感覺到無處不在的排斥,此刻能教訓尚義總兵和林厚省一頓,百里克誠很滿意。

尚義一愣,很小心的問道:「大人想換來什麼東西?」

百里克誠把玩著桌面上的令牌,上眼皮懶洋洋的沉了下去,他的語調同樣的慵懶:「當然是……錢不離的命了!」

尚義呆了一呆,驀然站了起來:「大人,您此話當真???」

百里克誠放聲大笑:「尚總兵,本官不聽你的勸阻,強自令你出兵,進攻任帥防守的營塞,在你們看來,本官在出昏招是不是?哼!!!」說到這裡,百里克誠發生一聲重重的鼻音:「本官胸中的韜略,豈是你們能領悟的!」

「大人,那錢不離真的死了?」尚義無心和百里克誠鬥嘴,同僚之間相互羞辱,是軍中的大忌!尚義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錢不離真的死了,所有的部署都將發生大的改變,這是他這個總兵的職責。

「尚總兵可還記得前些日本官說過自有妙計嗎?」百里克誠緩緩的說道:「錢不離已經在福州府被人刺殺!尚總兵知道是誰刺殺了錢不離麼?」

「請大人明示!」尚義心急如焚,他恨不得掐死這個裝模作樣的老傢伙,但是掐死主帥的罪名他可承受不起,別無他法只能繼續忍耐。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4 10:49 AM

第一百二十一章 殺人巧工(上)

「正是夾脊關護軍將軍鄭星朗的親弟弟,鄭家的二公子鄭星望啊!」百里克誠終於說出了答案。

「妙計……妙極!!」尚義身為總兵,政治上的經驗也很老到,他馬上明白了其中的關鍵:「這真是一箭雙鵰的……毒計啊!」鄭星朗的弟弟殺死了錢不離,兩個勢力之間的決裂將不可避免,就算鄭星朗一心求和,錢不離的部下也決不會同意的!因為錢不離一死,鄭星朗無疑會成為福州守將的唯一人選,但誰會服他?想到這裡尚義不由看向了百里克誠,心中有些發寒,這個老傢伙原來如此的陰險毒辣啊……

「賈天祥在錢不離遇刺之後,數次發急令,調鄭星朗回福州府議事,可是鄭星朗怎麼會自投羅網呢?呵呵……」百里克誠得意的笑了起來:「鄭星朗駐紮在樟樹鎮,以重病在身為理由,數次拒絕賈天祥的調令,聽說賈天祥在福州府被氣得發瘋呢。」賈天祥被氣得發瘋純粹是百里克誠的意想,他並沒有得到這方面的情報,但這種事情可以靠推理推出結果啊,賈天祥除了生氣還能做什麼?

「那麼說……」尚義猛然看向了沙盤。

百里克誠走過去,伸手把一面插著木塊、以示騎兵的小藍旗從沙盤上拔了下來:「鄭星朗的夾脊關鐵騎就不用考慮了,他現在是我們自己的人。」

尚義愕然道:「大人,您……和他接觸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百里克誠微微一笑:「有殿下親手寫給他的免罪書,他還有什麼好猶豫的?除了和我們合作,鄭星朗沒有別的選擇,想來和我宜州軍對戰,他不怕錢不離的部下在背後咬他們一口、為他們的統領報仇麼?想歸順福州,別說賈天祥能不能容他,據我所知,公主殿下是絕對不會原諒他的。因為公主殿下和錢不離……嘿嘿……」百里克誠說道這裡發出了曖昧的笑聲:「可憐的公主

殿下。還沒有出嫁就當上寡婦了!「

尚義默然消化著這個震驚地消息,良久才緩緩說道:「這麼看來,錢不離各部動向異常,都是大人妙計安排地了?」

百里克誠淡然一笑,沒有回答,這種東西說出來就沒有意思了,還是讓對方自己去品味,才能顯出自己的高深莫測!

「尚總兵。別的事情你不用考慮了,只要能擊潰任帥部,我們就可以橫掃福州!殿下正等著我們的好消息呢,可不要讓他失望啊!」百里克誠語重心長的說道,他自認滿胸韜略,不過說到催城拔塞,還是要指望尚義這種戰將。百里克誠是有自知自明的。

尚義沉吟了半晌,抬頭道:「林統領,給你多少人馬,你能打下任帥的營塞。」

「末將只帶著本部就好。」林厚省大喜。他在傍邊聽出了些端倪,總兵大人這是在送自己功勞啊!

尚義搖了搖頭,就在林厚省錯愕的時候,他開口說道:「我再給你兩個大隊地預備隊。敵營就交給你了,要緩戰、不能急戰,我不想看到太多的傷亡!」

百里克誠有些不解:「尚總兵,我們的軍馬還有不少,為什麼只讓林統領帶著本部去進攻?」

「大人,戰局是千變萬化的,我們不能不防著一手!」尚義搖頭道:「我知道大人一定派人去和他們接洽過,以孤立錢不離的本部。不過那些人都是賊寇出身,誰能保證他們一定會守信?在宜州的援軍沒有趕到之前,我們一定要慎重!」

「要不然……讓那些賊寇趕過來進攻任帥部?讓他們狗咬狗麼!」百里克誠想出了一個很『英名』的主意。

尚義沉吟一下:「大人,這樣太冒險了!如果他們突然反咬我們一口……誰能擔當這個責任?」

如果尚義不提『責任』這兩個字,百里克誠可能還會堅持自己地意見,做為一個政場上的老手,他最反感的就是這兩個字!百里克誠笑了笑,沒有再說話,反正自己的意見已經說了出來,尚義不聽是他地事,打了勝戰自己的功勞是最大的,誰也搶不過,萬一打了敗仗,一切自然都是尚義的責任。

天色陰沉沉地,初升的太陽並沒能給大地帶來多少光亮,馬上就被陰暗的雲氣遮蓋住了,空中時不時的斜斜滴落幾絲細雨,無邊的青草在風中不停的搖晃著身子,不知道是因為接受了邀請、與風共舞,還是因為感受到即將發生的戰事而恐懼。

天下沒有無私心的將領,林厚省得到了兩個大隊地預備隊,理所當然的,他命令其中一個大隊展開了佯攻,而自己的本部兵馬則充當起預備隊的角色來。這是他最後一戰了,年老的林厚省再沒有陞官晉爵的雄心,他想在臨走之後送給跟隨自己的士兵們一個禮物,能活下去無疑就是最好的禮物。

一個大隊的士兵邁著整齊的步伐走向前方的營塞,他們距離營塞還有五百多米遠,這個時候向前衝鋒只會枉自浪費自己的體力,經驗豐富的林厚省自然不會下愚蠢的命令,他身前的四個鼓手緊握著鼓錘,等待著來自林厚省的命令。

進攻部隊最前方是三排盾手,他們左臂擎著一米多高的巨盾,右手拿著一柄長劍,身上披掛的鎧甲在這陰沉的天氣裡竟然也閃動著幽光,正規軍中的盾手大都是身強力壯的人,巨盾很沉重、鎧甲更沉重,普通人身上加上了這麼多份量,連走路都會感到吃力的,又哪裡有力氣去戰鬥!後面三排是刺槍手,他們手中的刺槍斜指向天際,緊緊跟著盾手,對刺槍手要求最嚴的就是臂力,就算他們沒有刺中敵人的關鍵部位,刺到了敵人的盔甲上,也要力求讓敵人跌一個跟頭;走在隊伍最後面的是弓箭手,在姬周國的部隊中,把弓箭手調出來單獨組建的,只有錢不離一個人。雖然姬周國的軍隊看起來蠻像樣,哪怕一支小隊都有防禦、有進攻、有遠程,但如果是大規模做戰,錢不離那種做法才能完全發揮弓箭手的威力!

姬周國歷史上出過幾個有遠見的將領,可他們再有遠見也沒有人想過把弓箭手單獨組建,因為弓箭手的弱點太多了,很容易遭到對手毀滅性的攻擊,培養一個好的弓箭手不容易,只有讓他們跟隨在劍盾兵身後,才能保障他們的安全,所以他們至多是命令劍盾士兵和刺槍兵也練習箭術,並沒有做大的改革。這種想法倒也沒有錯,相比較之下,錢不離算是佔盡了通曉歷史的便宜,最銳利的劍是不需要防守的,只要控制得當,能在第一時間搶先擊潰了對手的遠程,佔據主動就可以了,傷亡這個東西是不可避免的,關鍵是看能獲得多少收益!

一千人的大隊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他們越走越近,隊伍也逐漸散開,就在這時,從對方的營塞突然傳來了一陣悶響,接著他們看到一片黑雲拔地而起、飛向空中,劍盾兵們迅速靠在一起,半蹲在地上,手中的巨盾舉過頭頂,組成了一片盾牆,弓箭手們搶上幾步,鑽到了盾牆中,刺槍手調轉槍頭,撅著屁股也鑽了進去。

黑雲撲將下來,原來那片黑雲竟然是由半拳大小的鐵球組成的,鐵球和巨盾相撞擊,發出了『?』『?』的脆響,盾面上竟然隱隱有火星閃起,火星閃過之後,盾面明顯的凹了下去。

鐵球造成的傷亡極其有限,除了十幾個士兵不幸被砸中了後腰或小腿、哀叫不絕,還有幾個盾手受了輕傷之外,沒有一個士兵當場陣亡。這就是正規軍和流寇的區別,如果換成童林那種沒有裝備,只知道蜂擁而上或者蜂擁而退的流寇,這一下就能奪走上百人的生命。

林厚省皺起了眉頭,他知道這是投石車發出來的,不過他無法理解對手為什麼沒有用石彈,而是用這種鐵球:「擂鼓,進攻!」林厚省發出了命令。

因為是佯攻,這一大隊士兵並沒有攜帶撞車之類笨重的東西,他們的動作很快,漸漸的逼近了營塞。誰知對方卻鴉雀無聲,連箭樓上應該出現的箭雨也沒有出現,任由他們向前逼去,一點點反應也沒有。

這種出乎意料的情況讓他們心中忐忑起來,逐漸放慢了腳步,後面的林厚省再次皺起了眉頭,佯攻的目地就是為了試探對方各個火力點和兵士的實力,可是對方根本沒有反應,這倒讓林厚省沒有主意了。可惜在戰時,林厚省沒有時間多想,下達了一個極其錯誤的命令:「繼續進攻!」









第一百二十二章 殺人巧工(下)

聽到了身後的戰鼓聲,前面那一個大隊的士兵鼓起勇氣向前衝去,一百米、七十米、五十米……等到他們快衝到三十米處時,都停下了,因為前面有一條深達兩人多高的壕溝,壕溝寬達三米,這個距離是跳不過去的。

領兵的大隊長憤怒的詛咒了一聲,據斥候得到的消息,這個壕溝只有一人來高,再說他知道自己是佯攻,沒指望衝到這裡,所以隊中根本沒有木板之類的東西。宜州軍中沒有人把這壕溝當回事,在林厚省等眾將官看來,這只是一條沒有來得及完工的護城河而已。

戰場上哪裡能遲疑,只聽到對面營塞中突然響起了哨聲,本來空無一人的箭樓上密密麻麻站滿了弓箭手,這才幾十米的距離,所有的人都能看清對方箭矢上散發出的寒芒。

「下去!」那領兵的大隊長情急生智,大叫一聲,率先跳下了壕溝。憑自己大隊中那三百多個弓箭手和對方箭樓對射,是根本沒有勝算的,如果支撐到援軍趕上來,自己這個大隊非得損失大半不可,先躲一下才是上策,這也是他本能的反應。

整個大隊的士兵紛紛跟隨著自己的長官跳進了壕溝,也許是因為緊張,他們竟然沒有一個人注意,對方並沒有放箭,直到他們都跳進了壕溝,箭樓上的弓箭手們才把弓收起來,臉上露出了笑意。

雖然跳進嚎溝的動作很簡單,但是宜州軍又出現了幾十個輕傷,三米左右的高度不算低了,尤其是劍盾手,跳得過於倉促,左臂上的巨盾不是碰傷了自己,就是撞傷了同伴,搞得壕溝中痛叫聲響成一片。

「閉嘴!」那領兵的大隊長怒吼了一聲,旋即仔細打量起這個壕溝來,嚎溝的中央有水。而且越往中間水越深。這點從士兵們身上就能看出來,站在水窪邊緣的士兵,水只淹到了小腿,而最中間的士兵已經被淹到了脖子。

如果他們中間有土木專家,一眼就能看出來,壕溝的底不是平的,而是帶有一定地坡度,只不過坡度很緩。不引人注意罷了。

那領兵地大隊長一把推開一個士兵,走到了無水的地方,喝道:「戒備!想活著回去就給老子打起精神來!」

眾士兵們分成兩隊,站在水窪的兩側,前排是劍盾兵,後面的刺槍手,弓箭手們都躲在最後。拉開了手中的長弓,小心翼翼的看著壕溝的上方,只要出現一條人影,他們手中的箭矢就會毫不猶豫地射出去。

站在後方觀陣的林厚省看到對方箭樓上出現的弓箭手時。心頭猛地跳了一下,雖然對方並沒有射出一箭,但他還是不能消除自己的不安:「來人啊……」林厚省想下令另一支大對馬上上去支援,可就在這時。對面的營塞中突然響起了震耳的戰鼓聲,林厚省轉頭看去,目瞪口呆的看到對面地圍牆竟然坍塌了兩個缺口,一群士兵推著兩個四人多高的灰白色圓球從兩邊分別走了出來。

林厚省的斥候要探察的是壕溝地寬度和深度,就連這他們都沒探察明白,被任帥用木樁頂上蓬布、上面再撒上浮土的手段欺騙過去了,因為那嚎溝距離對方的箭樓實在太近了,只有三十米開外。縱使在夜間,這個距離也讓他們無法完成自己的任務!用自己地生命冒險倒是可以,但是,三十米是一個必死無疑的距離!

斥候們更是沒有注意,壕溝的兩側有多深、有多寬,在壕溝最接近對方營塞的地方,距離對方的箭樓尚且不足十米,去探察什麼?誰去探察?

三米多寬的嚎溝就像一個寬大的橢圓型的軌道,圍繞在牆邊,任帥地第一團士兵中選拔出來的數十個大力士、用盡全力把巨大的石球向前推去,石球滾動產生了一種勢能,大力士們越推越感到輕鬆,石球滾動的速度也越來越快,終於,巨大的石球有一半都沒入了壕溝中,在林厚省這個角度遠遠看去,只能看到半個球體了。

震耳的戰鼓聲掩飾了一切,宜州軍躲在壕溝中的那個大隊,還在保持著陣型,警惕的觀察著壕溝的上面,當然,他們也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動,但他們只能猜測,他們絕對想不到等待著他們的是什麼!

第一團的大力士們飛奔著跟在巨石球的後面,不時怒吼一聲,用雙手推上一犯,巨石球滾動的速度太快,以至於角些人的手掌都被磨出了鮮血,但沒角人退縮!這個壕溝正是他們的統領大人親自安排的,他們都記得統領大人說過,不發一箭就重創敵軍!能親手完成統領大人的妙計,對他們來說是一種榮耀,他們只恨跳進陷階的敵軍太少了、殺得不過癮!

終於,一個眼尖的宜州軍士兵發現了從側面滾過來的巨石球,他馬上就明白這種東西對他們來講意味著什麼,那士兵怪叫一聲,轉身就向中間跑去。他是被嚇糊塗了,如果他剛身到巨石球就往壕溝外爬的話,興許還有一線生機,往中間跑是沒有用處的。

巨石球滾近了,宜州軍一下子就炸了窩,像一群被破開了巢穴的螞蟻般,四處亂跑,哭喊聲、悲呼聲、求救聲、罵娘聲,亂成了一片,有幾個士兵竟然跪倒在地上,拋掉了武器,高呼「投降」,好像自己只要投降就能逃過這一劫一樣。可惜這個時候生死沒有掌握在他們自己手中,也沒有掌握在敵人手中,一切都成了定局。

巨石球呼嘯著從奔跑的宜州軍士兵們身上滾過,石球下甩出的幾具殘破的屍體當場就擊倒了數個第一團的大力士,大力士們連忙停下腳步,扶起自己受傷的同伴向後跑去,而他們的後面則緩緩逼上來兩隊手持刺槍的士兵,因為錢不離琉領曾經說過,總會有些心機靈巧的人躺在球邊的死角處,躲過石球的碾壓,他們的任務就是要斬盡殺絕,不給對方生路!

轟的一聲……兩個巨石球在中間相撞了,巨大的勢能讓其中一個石球頃刻間就化成了數十個碎片,另一個巨石瓊比較幸運、下半部被撞碎了,還算完整的上半部高高飛起在空中,劃出了一道令人心怵的弧線、飛出了幾十米遠、隨後重重的砸在地面上、一切變得平靜了。

第一團的刺槍手們緩緩向前走去,統領大人果然沒哨說誇首,真就有些士兵躲在邊緣的死角處躲過了碾壓,不過預想中的戰鬥並沒有發生,那些逃過一劫的宜州士兵個個都在發抖、嘴中時不時來上一句毫無意義的呻呤,被刺刺輕輕一捅,竟然有人就怪叫一聲,昏迷過去。

宜州軍的士兵神態不清、第一團的刺槍手也好不到哪裡去,眼前的是什麼樣的慘景啊!沒有一具屍體是先整的、遍地的支離破碎、有一具屍體整個身體都沒了,只剩下腦袋,他的舌頭象蛇信一樣長長的搭在嘴邊,應該是被石球硬擠出來的,突起如小球狀的眼珠演示著他臨死前的恐懼:還有一個傷者,腰部被壓到了地裡、他的腸子從腹部流了出來、混和著鮮血,他的腸子還在蠕動、每蠕動一下、都會冒出一個血泡,他臉上的肌肉不時抽動一下,嘴裡同時會擠出笑聲,血沫不斷的從他的嘴裡流出。

第一團的士兵們大部分都是老兵、見慣了喋血廝殺的場面,但看到眼前的慘景,他們心中也有些異樣,不過他們還是端著刺槍向前走去,任帥將軍命令他們要用最快的速度打掃戰場,因為敵軍很可能會進行瘋狂的報復。

傷的人補上一槍,這是慈悲的一槍、因為他們已經沒救了,早死解脫:逃過一劫的人用刺槍捅上一下,神智不清的人直接刺殺,他們可不能耽誤時間,有高呼投降的,讓他在靜面是就是,反正所盾跳進撐溝的宜州軍、再沒哨一個人有勇氣拚殺了,不管受傷還是沒受傷。

在戰場後方,所有的宜州軍士兵鴉雀元聲,他們都知道聲勢如此巨大的石球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自己的友軍是不可能倖免了!但他們內心還是無法按受這種結局、只在這短短的一瞬間,他們就損失了一個大隊,五分之一的兵力啊!!那麼他們還能話上多長時間?四個瞬間嗎?

林厚省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他的右手舉起又放下,放下又舉起,林厚省心中有一個瘋狂的衝動、他要命令所有的部隊全部衝上去,與卑鄙、無恥、殘忍的福州軍決一死戰!!

不過林厚省是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將,他明白喪失理智對一個將領來

說意味著什麼,一絲鮮血從他的嘴角緩緩的流下,林厚省的手最終還是堅定的握在了劍柄上,並從牙縫中擠出了一句話:「傳我的格今,收兵!!」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4 10:50 AM

第一百二十三章 血戰交鋒(上)

「這老傢伙還真沉得住氣!」任帥站在箭樓上看著前方,無比惋惜的說道。林厚省的軍隊正在收縮,並且往地面上撒一些鐵蒺藜之類的東西,這是為了防止敵人追擊,看樣子林厚省今天是不想打了。

圍牆內,一架又一架投石車並排擺開,一共有三十餘輛,剛才那輪投擲只動用了八台投石車,為的就是麻痺林厚省!

整個計劃都是由錢不離、杜兵、任帥幾人製作的,用滾石陷阱激起對方的怒火,誘使林厚省全軍突襲,這三十架投石車一定會給林厚省帶去一個異常的『驚喜』!在那壕溝後面還有兩條壕溝,分別埋伏了任帥第一團和李霄雲第二團的精銳士兵,箭樓上還有兩個箭營的近千弓箭手,剛才露面也只是顯露了一小部分而已。

「是啊,我都準備給杜將軍發信號了。」一邊的李霄雲也苦笑道。杜兵正帶著騎兵隊在附近游戈,一方面牽制尚義的主力大軍,另一方面則等待著信號,只要山頂上駐守的士兵點起狼煙,杜兵就會用最快的速度從側翼趕回來,強襲林厚省的先鋒軍。不過計劃最終還是擱淺了,雖然戰事沒有結束,對方還是有上當的機會,可任帥和李霄雲難以抑止內心的失望。

「那老傢伙再狡猾也狡猾不過我們的統領大人!」任帥歎了口氣:「我們還有機會,讓前面的弟兄們都撤回來吧。」

李霄雲揮了揮手,營塞內響起了哨聲,前方埋伏的士兵迅速貓著腰,順著撤兵用的戰壕鑽到了圍牆內。營塞四周的圍牆確實只是個擺設,為的正是不讓對方窺探自己的虛實。當初建造這個營塞的時候,為了掩人耳目,李霄雲的士兵逐批化妝成民夫趕到這裡,營塞建好之後,原來的民夫都走了。而李霄雲地士兵則偷偷留了下來。和任帥地第一團合在一起。

戰書上有十則圍之的說法,如果林厚省知道對方不是一個團,而是兩個團四千人的話,借他個膽子他也不敢只帶著自己的本部和兩個大隊的預備隊就來進攻營塞的。

「霄雲,真別說!統領大人搞出來的這個戰壕太有學問了!」任帥看著前方的戰壕感歎起來:「你說大人他是怎麼想出來這種辦法地?」從任帥的話可以看出,錢不離又把戰壕的發明專利握在了自己手中。

「所以大人才是大人。」李霄雲笑道。

「廢話!」任帥笑罵道:「現在統領大人沒在這裡,你亂拍什麼馬屁?用不用我把你的話專門稟報給大人啊?」

「任將軍,任旅長!就算我要拍馬屁也要先拍您啊!」李霄雲本是個嚴謹的人。不過在杜兵、任帥手下做事,他真的嚴謹不起來,逐漸的也學會了開開不傷大雅地小玩笑。

「這話我喜歡聽。」任帥憨笑一聲:「你接著說。」

「將軍想聽那是沒問題的,不過還是等到打垮了林厚省再說吧,給將軍來一個喜上加喜。」李霄雲笑道。

「那你可要好好想想,到時候如果說的不好我可是要罰你的。」任帥拍了拍箭樓上地擋板:「傳我的將令,讓弟兄們好好休息吧。今天林厚省能忍住怒火,不過我就不相信他能忍受這種恥辱,明天有得弟兄們辛苦呢!」

任帥想的沒有錯,林厚省在第二天天不亮就擺開了陣勢。他已經忘記了尚義要求緩戰的命令,前一天地冷靜只是因為擔心自己在極度的憤怒中再出昏招,今天他就要全力進攻了!

林厚省的四個大隊分出四個方陣,成扇面緩緩向營塞逼近。這一次林厚省的準備算得上是相當充分了,每個方陣的陣前都有數輛撞車,撞車是由堅實的松木做成,車中心是空的,擺放著大大小小的石頭,車底下地車輪和輪軸都是用精鐵鑄就的,什麼樣的木輪也承受不住撞車的壓力。撞車上被淋濕了的牛皮覆蓋著,這是為了防備對方會射火箭。而且牛皮的韌性很強,下面還有擋板,躲在撞車下的士兵不用擔心自己會被對方箭矢所傷。

其實姬周國的撞車通體都是用鐵棍打造出來的,不過沒辦法把這種笨重的撞車運過南嶺,現有的撞車都是林厚省命令軍匠日夜加工、趕造出來的,雖然這種撞車防護力弱了不少,不過林厚省相信對方沒辦法從箭樓上拋下巨石,對方的圍牆也遠遠不能和城牆相比。

林厚省的每一個方隊中還推著一座箭塔,這種東西主要是和對方的箭樓對射,總不能任由對方的箭樓壓制己方。最關鍵的是林厚省在箭樓上安排了自己的秘密武器,上面不是弓箭手,而是弩手!他們手持的都是項弩,這是一種射程介於腳踏弩和強弓之間的利器!項弩之所以沒有在姬周國大量裝備,是因為項弩的射速太慢了,正常的一個弓手連發

七箭之後,弩手才有機會發出第二箭,這是弩器最致命的弱點,何況弩箭沒辦法傷到障礙物後面的士兵,在靈活性上遠遠不能和強弓相比。

只看到對方擺出的陣勢,任帥知道,林厚省是想和自己拚命了,他馬上下達了命令,等到戰鬥爆發的時候,山頂上的士兵就會點起狼煙,給遠處的杜兵發信號。

一隊隊士兵貓著腰從戰壕中鑽了出去,隱蔽在外邊的戰壕中,對方擺出這種架勢是嚇不倒誰的,要知道,己方的實力已經隱隱超過了對方,而且還是以逸待勞,佔足了上風。

營塞內數百個士兵輕聲喊了號子,把一個巨大的、上面綁著密密麻麻的繩子、猶如漁網樣的重物吊了起來,下面是一輛狹長的槓桿式投石車,這種投石車同樣是錢不離竊取了歷史知識建造出來的,槓桿式投石車的威力比正規投石車的威力要大,投擲距離也遠,只不過每發一彈不但耗費時間,還耗費大量的人力,所以錢不離只建造了一輛。

林厚省雖然擺出了進攻的架勢,但『第一槍』卻是任帥這邊搶先打響地。這是一種不可容忍地挑釁!

隨著任帥的將令。第一團的士兵揮劍砍斷了由十數根麻繩纏繞在一起、粗如小兒手臂的巨索,無法稱量的重物掉了下來,正好砸在槓桿上,發出了巨響,槓桿另一端的石彈被彈了出去,發出嗡嗡的破空聲,直向著一個方隊撲去。

槓桿式投石車曾經試射過兩次,任帥對石彈的落點心中有數。誰知那石彈竟然奇準無比地正好擊中了方陣中的箭塔,木製的箭樓哪堪承受巨石的轟擊,只一下,箭塔就被轟塌了大半,箭塔中的弩手怪叫著抱住木欄,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身體,從十米多高的地方掉下去。後果可想而知,就算死不了也要摔出個癱瘓,下半輩子就得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混日子了,也許連混日子的機會都沒有。

石彈穿過箭塔。重重的砸在方陣中,當即就砸死了五、六個士兵,接著又就地滾了幾滾,又滾到了一片。整個方陣的士兵馬上亂了起來。

林厚省倒吸了一口涼氣,大喝道:「擂鼓!擂鼓!!」投石車地威力雖然大,但射程是固定的,只要衝了上去,對方的投石車就變成了無用的擺設。

營塞中地李霄雲怔了怔,突然急聲說道:「將軍,他們箭塔中的士兵好像不是弓箭手!」

姬周國的弓箭手頭盔上都插著顯目的紅櫻,這是為了提醒混戰中的士兵。注意保護插著紅櫻頭盔的人,不要讓他們露在外圍。而刺槍手的頭盔上是一支小刺,代表著槍頭,而劍盾士兵頭上則插著小鐵球,代表著堅固。這樣士兵們殺暈了頭時,只要掃上一眼,就會知道己軍的陣型,也知道自己應該去什麼位置。而弩手則是很特別地兵種,他們的人數相比起其他兵種是很少的,沒有大量建制也就是沒有單獨的鎧甲,所以他們大都是穿著侍衛樣的鎧甲,只是胸前沒有徽章 而已。

李霄雲一眼看過去,卻沒有看到耀眼的紅櫻,而對方士兵手中拿的也不像是長弓,雖然距離遠,但李霄雲能看到對方手中拿的是一團黑糊糊的物事,所以李霄雲才會懷疑對方箭塔中的士兵不是弓箭手。

「不是弓箭手是什麼?」任帥沒有注意那箭塔,他注意的是對方的距離:「莫非是……說到這裡,任帥不由的一頓,和李霄雲交換了一下眼色,大叫道:」來人,把水送上來,快!快!!「

下面的士兵們當時就忙碌起來,一桶桶順著箭樓的背側提了上去,李霄雲輕聲道:「大人,這裡有些危險了!」

任帥沉吟一下:「我們去哨欄!」任帥倒不是害怕危險,善於保護自己才是為將者的第一要務!小的戰役那是不用說的,如果是大混戰,主將陣亡必然會導致全軍大亂,衝殺在最前面,除了能給全軍帶來極大的勇氣之外,他真正的殺傷力並不會比半伍的士兵強到哪裡,躲在安全的地方冷靜的指揮全軍才是主將應該做的。再說任帥因為以前的脾氣被錢不離罵過很多次,也警告過很多次,他再倔?也得扳扳自己的脾氣了。

李霄雲低聲向身邊的將官囑咐幾句,然後和任帥一起坐著繩車,滑到了中間的哨欄下,爬上了哨欄。對方在箭塔中安置了弩手,他到底想做什麼對任帥和李霄雲這等經驗豐富的將領來說,是一個無需費心思考就能得出的答案。而哨欄這裡居高臨下,防護得也好,距離遠、不用擔心對方的弩箭會射過來,正是指揮全局的好地方。

「投石車準備!」任帥舉起了手:「放!!」

三十輛投石車一起放出了早已準備好的鐵球,一時間無數的鐵球如萬鳥投林般拔地而起,發出沉悶的呼嘯聲向半空飛去。

在宜州軍士兵眼中,他們只看到一片碩大而恐怖的烏雲,黑壓壓的撲向他們頭頂,以急快的速度撲將下來。宜州軍士兵已經在前一天嘗試過這種東西了,他們連忙組成了盾牆,士兵們紛紛躲進盾牆中,等待著血的洗禮。

鐵球劈頭蓋腦的砸到了盾牌上,勢能是可以疊加的。一個半拳大小地鐵球沒有事。十數個鐵球問題就大了,一架投石車地投擲當量是三十個鐵球,近千個鐵球砸下來的威力可想而知。再說宜州軍有半數以上是新招募的士兵,配合總是不夠默契,盾牆上的破綻比比皆是。

有數處盾牆一下子就被砸塌了,裡面濺起了一片又一片的血霧,就像暴雨中地面被激起的煙塵一樣,慘叫聲、哭喊聲、咒罵聲響成了一片。有的士兵被嚇傻了,竟然跑出了盾牆,隨後又被一隻遲到的鐵球擊倒在地。

「擂鼓進攻!」林厚省大喝起來,只要再往前衝上一百米,他相信主動權就會掌握在自己手中。

雙方地距離越來越近了,第三波攻擊由林厚省的宜州軍搶先發動,箭塔處出現了數十道人影。雖然任帥這方面的士兵還躲在擋板後,沒有露面,但一支又一支帶著火光的弩箭從箭塔上射了出來,激射到任帥的箭樓上。其中有半數的箭矢因為破空太急,箭矢射到箭樓上之後油布上的火團已經泯滅了,但還有半數地火苗燃燒起來,對付箭塔箭樓之類的木製設施。用火攻無疑是最好的辦法。

可惜弩不是林厚省的專利,錢不離支持『設計』地山弩雖然做工簡陋,但勝在極易製作,對方的弩箭剛剛射完,第一團的士兵們端著幾十架山弩站了起來,箭矢集中射向了對方的三座箭塔。

火攻同樣不是林厚省地專利,箭塔上的弩手彎腰添裝箭矢的時候,箭塔已經開始燃起了火焰。緊接著,箭塔上的弩手回射了一輪火箭,而第一團的士兵以牙還牙,又頂了回去。山弩的射程確實不如項弩,不過他們要求的只是讓箭矢射中擋板,箭頭射不穿鎧甲但怎麼也要比木頭硬吧?

「抬臂,射!!」隨著任帥的命令,營地內響起了尖銳地哨聲,成半圓型的箭樓防禦線上,出現了無數的弓箭手,拉開長弓,近千支箭矢整齊的射向空中,向著下面的宜州軍覆蓋下去。

宜州軍正在加快速度衝鋒,隊形已經拉開了,在箭雨的覆蓋下,當場就被攔腰斬去了一截,有的士兵竟然忘了不和箭樓中弓箭手對射的不成文的規則,徒勞的張開弓,他的箭瞄準了對手沒錯,但箭矢最終只能插到地裡,距離太遠,他的箭根本就沒有威力。拋射?什麼樣的拋射能對箭樓中的士兵起作用?箭樓上的頂蓋可不是擺設。

宜州軍的箭塔已經沒有還擊的力量了,上面的弩手都在怪叫著和火焰玩抓迷藏,林厚省絕沒想到福州軍也有弩,箭塔上面什麼都沒有,弩手們只能脫下自己的衣服去撲火,有的乾脆用手去拍、用腳去踢,可惜對方的第三輪火箭又襲了過來,箭塔上上下下都燃燒起來。

福州軍箭樓上的火焰早已被撲滅了,一是因為箭樓上士兵多,二是任帥已經令人送上來數十桶水,除了不時冒起的煙氣影響了弓箭手的視野外,他們可以放心的隨著哨聲的指令,發射出一支又一支奪命的箭矢。

看著箭塔上騰起的火光,林厚省憤怒無比,他一腳踢開前面的鼓手,搶過鼓錘,親自擂起了戰鼓。林厚省無法相信眼前的慘景,更無法接受失敗的結果,在這短短的交鋒中,他已經損失了數百人,加上昨天的損失,他的陣亡人數已經趕得上守軍人數了!情報失誤是能害死人的,到現在林厚省還以為對方只有兩千人左右的兵力。

「任帥,老子要扒了你的皮!!」林厚省惡狠狠的罵了一句,隨後轉身對著身後本部唯一的一支騎兵隊喝道:「你們還站著幹什麼?給我上、給我上!!」

「遵命,將軍!」騎兵的主將不敢怠慢,連忙一催戰馬,帶著可憐的不到兩個中隊的騎兵衝了上去。那騎兵隊的主將知道自己這些騎兵衝上去是起不到什麼作用的,對方那林立的箭樓防守太嚴密了,除非是步兵能先撕開一條口子,但老將軍已經打瘋了,將令不可違抗,他只能選擇衝上去。

「平射!」站在哨欄上的任帥再次下令:「放!!」

箭樓上的弓箭手們伸直了胳膊,瞄準已經撲到百米開外的宜州軍,代表著死亡的箭矢組成一條大網,飛射出去。對於經受過『銀幣』苦練的弓箭手來說,一百米開外的一顆人頭和五十米左右的靶子紅心區別並不是很大,除了一些經驗老到的劍盾兵以外,稍稍露出破綻的劍盾兵當時就被射倒了一片,尤其是一些露出了腦袋的,一個腦袋上竟然插上了七、八支箭矢。


第一百二十四章 血戰交鋒(下)

「弟兄們,往裡灌啊!!」一個不知道什麼地方出身的宜州軍將官竟然喊起了方言黑話,不過這個『灌』字和『沖』字倒是很接近。

「灌啊!!!」那將官身邊的士兵們大喊了一聲,加快了腳步。宜州軍士兵恨透了箭樓上的箭手,當然,只要他們能衝到箭樓下面,砍斷下面的木柱,他們相信那些該死的箭手會死得很慘很慘!

福州軍的箭樓上,那個曾和李霄雲耳語過幾句的將官拉開了手中的長弓,弓如滿月,脫手一箭激射而出,宜州軍陣營中那給士兵們打氣的將官慘叫一聲,身體搖晃了幾下,旋即就被背後衝上來的士兵撞倒了。

宜州軍已經衝到了壕溝前,在劍盾手的掩護下,他們迅速抽出撞車上面擺放的木板和鐵板,扔在了壕溝上,鐵板自然是為撞車準備的,木板可承受不住如此沉重的貨色。

箭樓上的弓箭手們見縫插針般繼續收割著宜州軍的生命,宜州軍的弓箭手也不甘示弱的向營塞內拋射,一時間,箭來箭往好不熱鬧,甚至經常有兩支箭矢在空中擦在了一起,雙雙偏離了自己的軌道。

可惜箭樓上的弓箭手佔盡了地利,而宜州軍的弓箭手承受了兩輪拋射之後,傷亡慘重,他們射出的箭沒有太大的威脅,只是射死射傷了十幾個負責投石車的第一團士兵。

宜州軍終於通過了第一道壕溝,沉重的撞車還在碾壓著壕溝上的鐵板時,更多的士兵已經揮舞著武器衝了上去,旋即他們就看到面前出現了無數條低矮的人影。

刀浪!七百把三米米長的長刀一起貼著地皮掃動是什麼樣的場景?就是刀浪!帶著死亡的刀浪!就這一刀,沖在宜州軍前列高舉著盾牌的劍盾兵就被砍倒了一片,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刀浪中失去了自己的雙腳,歇斯底里般慘叫著。

第一團和第二團地士兵們只有腰部以上露出地面,這個角度正適合攻擊敵人地下盤,對那些盾牌舉過頭頂衝鋒的人來講,下盤正是最致命的。

福州軍手中的長刀柄長兩米。刀鋒長一米。從外形上來說,很像是錢不離那個世界被拉長了的堰月刀。這種刀很沉重,舞動起來不容易,但只要舞了起來,巨大的慣性和奇快無比的速度讓這種長刀變得異常可怕,劈開人的肌骨象切豆腐一樣輕鬆,有地宜州軍老兵及時下蹲,用巨盾擋住了長刀。卻被劈得連人帶盾飛了出去。

「迴旋!」福州軍中李霄雲的副將甘正克大喝一聲,雙臂用力,長刀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圓弧,又回到左側:「斬!」沉重的長刀在舊力未盡的時候是收不住的,只能上挑、劃出道圓弧消去力道,這個動作看起來簡單,做起來卻難。只有三分之二的士兵成功的繞回了長刀,其餘地士兵不是長刀撞在一起、雙雙失去了平衡,就是長刀脫手飛出,其中有一個士兵不知道是怎麼搞的。長刀劈斷了數人的腳脖子之後,竟然去勢不減,回劈向自己的同伴,結果刀柄擊中了一個同伴地嘴。擊飛了數顆牙齒,人也飛了出去,刀鋒則劈開了另一個同伴的頭盔,削去了一層帶發的頭皮。

暫時沒有人追究那失誤士兵的責任,只有一個及時躲進戰壕、逃過一劫地伍長大怒跳上來打飛了那失誤士兵的頭盔,而外邊的戰鬥還在繼續。

雖然長刀少了差不多二百柄,但威力依然很驚人,刀浪橫捲。把衝上來的宜州軍又斬倒了一片!宜州軍前列的劍盾兵好像被人剃頭一樣,差不多被『剃』光了,只剩下幾十個狂叫著極力向後退去的劍盾兵,不過他們沒退上幾步,就被後面湧上來的刺槍兵裹挾了再次向前跑去。

從第三排戰壕中突然衝出來數百名刺槍兵,和宜州軍廝殺在一起,從開戰到現在,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短兵相接,無數條刺槍來回穿梭,雙方都有人在不停地倒下去,但馬上就會有人補上他們的位置。相比較而言,宜州軍的傷亡率遠遠大於福州軍,他們不但要應付對方的刺槍,還要防備腳下不時閃起的刀光,還有從天而降的箭雨,沒有了劍盾兵的防護,他們顯得異常脆弱。

林厚省的戰鼓已經停下了,做為一位經驗豐富的老將,他察覺到了異常,對方箭塔的弓箭手已經接近千人,雖然這讓福州軍的遠程攻擊力顯得強悍而銳利,但林厚省並不緊張,只要他的部隊衝到了圍牆內,一千左右的弓箭手就是網中的魚,絕逃不出自己的手心!可是那些突然出現的長刀手和刺槍手徹底粉碎了他的希望,眼看塞門開處,一片黑壓壓的劍盾兵衝出來去掩護刺槍手,他們……他們這是了兩千人??

林厚省幾乎要把鼓錘握碎,到現在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犯下了一系列錯誤!出身於風雲軍團的驕傲讓他瞧不起其餘不入流的對手,他連鄭朔都瞧不起,更何況眼前的這些雜牌軍?!當他知道守軍只有兩千時,他認為自己來到這裡是來取功勞的,而不是戰鬥,第一天的慘敗,激起了他的怒火,雖然當時他勉力控制住自己,但在今天他忘了尚義總兵的囑咐,大舉進攻,進攻受挫後他惱羞成怒投入了最後一支騎兵!現在他想挽回危局,可是手中卻無兵可用了!

林厚省痛苦,他對面的兩個對手也一樣痛苦!

「傷亡太大了!」任帥心痛的看著前方的刺槍手一個接一個倒下,不由狠狠的一掌劈在哨欄上:「這老傢伙瘋了麼?還繼續衝鋒?!」

「粘上了,我們撤不下來,他們也撤不下來。」李霄雲苦笑起來:「現在誰先松氣,誰就輸了!」刺槍手大都是第二團的士兵,雖然他們不是從雪原城跟過來的老兵,但那可是從原來的山地大隊和俘虜中挑選出來的最精壯的漢子啊!李霄雲比任帥還要心疼。

「讓刺槍手再頂上一步,讓長刀手扔掉武器,撤回來!」任帥下了命令,長刀雖然兇猛,但遠沒有刺槍靈活。此刻宜州軍刺槍手已經衝了上來。只要長刀手稍微露出身子,就會被數支刺槍刺得一身都是窟窿,六百多的長刀手竟然全都被壓制在戰壕中,動彈不得。

「將軍,你看我們能頂上去麼?」李霄雲搖了搖頭:「怪我們,我們沒有控制好節奏!」第二團的刺槍手人數比宜州軍的刺槍手少了很多,他們死戰不退就是為了保護戰壕中地長刀手,想再頂上一步那是不可能地。

「屁話!不是我們沒控制好。我他媽就沒見過這麼打仗的!分四個方陣進攻,竟然連主攻和助攻都不分,一起衝上來,拿我們當什麼?肥肉麼?!」任帥有些毛了,這麼拚殺下去,勝利一定是自己的,但傷亡太大了。任帥承受不起,第一團和第二團是毒龍旅的主戰團,如果傷亡超出了一定的限度……任帥能想像得出統領大人會是什麼臉色。

在第二道壕溝處,鮮血已經凝聚成了一面淺潭。雙方都打紅了眼,處於不利位置的宜州軍沒有退縮,幾個老兵從地上抓起同伴的屍體,遮擋著對方箭樓上射出的箭矢。一手持槍,亡命般向前亂戳,其餘地宜州軍士兵也學著老兵的樣子,死戰不退,直至自己被刺倒,又被後面的同伴拎在手中。

這既是一場殘酷的廝殺,又像是在練兵,因為雙方都有新兵。有血性、敢拚命的士兵都是學著老兵的樣子浴血奮戰,但也有一些新兵承受不住血肉飛舞的壓力,或軟倒在地,或當了逃兵。

毒龍旅這一邊有專門地執法隊,敢有陣前逃跑者,格殺勿論!而宜州軍那邊從後翼掩殺上來的騎兵隊則充當了執法隊的角色,凡有逃跑的士兵都成了刺槍下地亡魂。

箭樓上的弓箭手從開戰到現在,一直在不停的拉弓、拉弓,有些臂力較弱的弓箭手胳膊都軟了,但他們還是咬著牙,再次拉開手中地長弓,他們能感受得到前線的緊張。

任帥終於看不下去了,他雙眼通紅:「霄雲,從現在開始由你指揮!」說完,任帥一把拉住哨欄邊的繩子,翻身跳出哨欄,滑了下去。

李霄雲張了張嘴,他下意識的想阻止任帥的衝動,但想了想又什麼都沒說,現在戰事膠著,如果任其發展下去,己方的慘重損失是無法避免的!任帥的武技略遜於杜兵,但勇猛勝過杜兵三分,還是試一試吧!幸好地是,自己這方還留了一支五百人的預備隊。

主將要善於保護自己這是正確的,但在危急時刻,主將要敢於挺身而出也是正確的,這是看起來有些矛盾的兩道選擇題,其中的分寸全看個人掌握,掌握得好,這個人會成為名將,掌握得不好,就容易被人看成是魯莽之輩或者是怯陣之徒。

任帥跳到了地上,他的親衛連忙迎了上來,親衛可是一個將領最貼心的士兵了。跟了任帥這麼久,看到那雙血紅色的眼睛,任帥的親衛們已經明白了自己的主將想要做什麼,其中一個連忙遞上了任帥的熟銅棍,另一個親衛則伸手去摘任帥的頭盔。

主將的頭盔是有講究的,頭盔上不但有弓箭手那樣耀眼的紅櫻,而且還抹上了一層金粉,在眾軍中顯得異常醒目,當然,這個人也會成為敵人的重點『照顧』對象。只不過擒賊先擒王不那麼容易成功,所有的將士們會誓死保護軍中帶著金盔的主將。

這是姬周國,或者是整個大陸上不成文的規則,當然,這裡不包括草原部落,因為他們的王者喜歡戴的是鑲嵌著珠寶的皮帽。只是這個規則後來被一個人打破了,那就是錢不離,不管他指揮多少人,不管他的地位有多高,這種可能讓人短命的鬼東西他是堅決不戴的。

任帥接過自己的熟銅棍,一把推開試圖摘下自己頭盔的親衛,轉頭對躲在鐵皮棚下躲避箭雨的預備隊大喝道:「弟兄們,隨我來!!」

「將軍!」一聲厲喝從哨欄上傳來,那是李霄雲的聲音。

任帥愣了愣,低聲罵了一句,隨手摘下自己的頭盔,扔到地上,轉身邁開大步向營門走去。

哨欄上的李霄雲不由鬆了口氣,他對著自己的親衛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們也出去應戰,在哨欄上他是無比安全的,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

福州軍的防線變得有些危險了,刺槍兵本就能克制劍盾,福州軍中的劍盾兵只能勉力左遮右擋,保護自己的同伴,但只要一個不小心,身上就會被刺出一個流血不止的窟窿來。

「殺啊!!」身後傳來了一聲大吼,福州軍逐步後退的防線奇跡般的穩了一下,士兵們一起發出了大吼聲:「殺啊!!」

任帥躍了一步,熟銅棍一挑,一個宜州軍刺槍手的刺槍就被挑向了空中,不過那士兵的力道非常大,雙手竟然緊抓著刺槍不放,可惜的是為了一支刺槍他就把自己的胸膛都露在了外邊。

任帥手中的熟銅棍就勢向前一搗,正撞在那刺槍手的前胸上,眼見那鎧甲上凹進去一大塊,那刺槍手的身體向後倒飛而出,撞倒了身後的兩個士兵,三個身體、死的活的滾成了一團。

任帥熟銅棍一掃,掃飛了兩把刺向自己的刺槍,他身後的親衛連忙跟上,刺槍亂戳,把那兩個刺槍手刺倒在地。

趁著敵軍被自己的威勢所震駭的瞬間,任帥縱身一躍跳過了壕溝,長棍如瘋魔般左右亂掃,掃出了一片空地。就在這時,營塞中突然響起了戰鼓聲,任帥精神陡振:「操!才他媽十幾里地,來得這個慢,我。

「殺!」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5 10:50 AM

第一百二十五章 偉大情操(上)

世界上不管多少土地在荒蕪,也不管有多少人在忍受著饑苦流離得日子,總會有那麼一小撮人過著日日笙歌的快樂生活。

福州府中,一個叫陳廣余的子爵突然擺下了宴席,邀請福州府大大小小的貴族們來赴宴。如果換了個人,效果未必會如此的熱鬧,現在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些貴族是不會赴宴的,但陳廣余是賈天祥伯爵比較信重的當地貴族,這個面子當然要給,而且還可以在酒宴中探探口風,天知道福州府的戒嚴還要到什麼時候!雖然貴族還可以在佩帶家族勳章 的情況下出去走動,但城門是絕對出不去的,戒嚴已經嚴重干擾了貴族們的正常生活。

酒宴上的酒很淡,絕不是好酒,主人陳廣余一臉的歉意的解釋道,因為戰亂,福州府的糧食已經很緊張了,賈天祥伯爵大人正在策劃一項嚴格限制釀酒的政令,他身為福州府的從事當然要秉承上意。

眾貴族們心中是怎麼想的不知道,但口中當然要奉承陳廣余,而且還很自然的奉承到了賈天祥身上,大廳中響起了一片歌功頌德之聲,當然,還有幾個貴族悲痛的緬懷錢不離統領之死,其中一個中年貴族竟然流下了眼淚。

酒宴上的菜餚也是出奇的清淡,還破天荒的沒有歌舞之類的表演,貴族們一個個都是享受慣了的人,酒象徵性的抿了一下、菜象徵性的吃了一口之後,就沒有人再動筷子了,不過也沒有人告辭,因為身為主人的陳廣余一直坐在偏座上,把正中央的主座空了出來。

傻子都明白,真正的大人物還沒有到!貴族們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一邊在心中暗自猜測,這是在等誰呢?姬勝情殿下?還是賈天祥伯爵?

一個家丁模樣的人從外邊疾步走了進來,衝著陳廣餘點了點頭。陳廣余連忙站了起來:「各位先慢慢飲用。我去去就來、去去就來!」

眾貴族們也連忙站了起來,雖然陳廣余的爵位不是太高,他們之中就有幾個子爵,但人家是握有實權地福州府從事,客氣一點是應該地。

時間不長,陳廣余滿臉堆笑走進了廳門,慇勤的用手拉起掛在門口的珠簾,恭恭敬敬站在一邊。

一架很奇怪的木輪車被人推進了大廳。木輪車上端坐著一個清朗,嘴角帶著幾分笑意的年輕人,那年輕人臉上最引人注意的就是兩道銀白色、斜斜挑向鬢角的長眉,等等!銀白色長眉?大廳中的貴族都傻眼了,這是那傳說中、他們從來沒見過地,錢不離錢統領的標誌啊!!

「統領大人,您請、您請!」陳廣余慇勤的話印證了貴族們的猜想。

眾貴族們站在那裡、面面相覷。錢統領不是已經被刺客刺殺了麼?他怎麼又活生生的出現了?陳廣余宴請我們又是什麼意思?無數個疑問從貴族們心頭閃過,什麼都不知道的貴族皺眉思索著,知道些內幕的貴族臉上則露出了驚駭地神色。

錢不離的眼神從眾貴族身上掃過,不知道為什麼。錢不離感覺自己的眼神越來越好了,借用自己那個世界的術語來形容,那就是自己好像長了一雙非常變態地遠視眼,遠處的東西在他眼下分毫畢現。如果這個世界有醫院的話。錢不離早就去醫院體檢一下了,可惜那只是假想,錢不離只能把自己的疑問埋在心中。此刻地錢不離早已忘記當日那妖魂說過的話,他已經是一個被易筋洗髓過的人。

望著那些或驚慌或緊張向自己迎上來的貴族,錢不離笑容更盛:「諸位,我身上有傷,不方便回禮,大家還是坐下談吧。」錢不離有一個很不爽的地方。那就是他的身份和他的權柄不相匹配,到現在為止,錢不離還不是貴族,貴族必須由國王冊封,哪怕僅僅是一個不入流的爵士也要由國王冊封,這是姬周國為了防止貴族過於氾濫所制定地規則。

姬勝情可以想出一個姬周國從來沒有的稱號、天威將軍來冊封錢不離,但是她不能平白編出一個爵位,爵位是這個大陸通行的、沿襲了數千年的規則,姬勝情倒不介意錢不離當上公爵,可惜這是不現實的,如果姬勝情強自冊封錢不離,只能讓錢不離成為一個貽笑大方的偽貴族。

幸好的是,錢不離擁有極大的權柄,要不然光是禮節上的問題,他就無法應付過去,哪個敢來挑錢不離的毛病呢?

眾貴族們露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其中有幾個頭腦快的人開始大聲咒罵起喪盡天良的刺客來,反應慢點的一面暗中抱怨自己、一面隨聲附和,奉承話沒有了,卻響起了群情洶湧的討伐之聲。

「諸位,安靜一下。」有些話不想聽也得聽,要不然會讓人誤會自己對他們抱有敵意,所以錢不離等了一會才開口說道:「我這次委託陳子爵把大家請來,是有要事要商議。」

貴族們發出的嘈雜聲安靜下來,他們帶著幾分不安、靜靜的看著錢不離。

「大家都知道我被人刺殺的消息了,也算是上天有眼吧,我還活著。」錢不離說道這裡自嘲的一笑:「當然,有些人就要失望了!」

「國之慶事、國之慶事啊!」一個貴族連忙插了一句。

「可是……我得心難過!」錢不離得眼神變得冷峻起來:「想我錢不離為了福州府的和平,出生入死,以不到兩千的兵力強襲童林所部,又連夜趕往福州府活捉了浮梁,只歇息了半天,就奔襲數十里,打敗了方老生,最後招降了王小二,我這麼拚命、這麼辛苦為的是什麼?還不是為了大家能過上平安、舒適的日子?不用整天提心吊膽了!」

「那是、那是,統領大人之心可昭日月!」另一個貴族也插了一句。

「唉……」錢不離輕歎一聲,很傷感得低下頭去。

其餘的貴族們看到有了說話的機會,紛紛搶著說話,一時間諛詞亂飛,什麼大義無私,什麼風姿高致,極力要把錢不離形容成一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完人。

「謝謝、謝謝!」錢不離不無感動的點點頭,然後伸手向下一壓,示意貴族們安靜:「其實我錢不離沒有別的想法,我只是希望大家能理解我,我沒有太大的野心,只要能在福州留下一個好名聲,我就滿足了!請大家從心裡說句良心話,我的要求過分麼?」

十幾顆腦袋一起搖了起來,生怕自己搖的比別人慢。

「我知道,你們絕大部分都是好人,你們的關切令我感動。」錢不離緩緩的說道。

大廳中的貴族們互相掃視起來,這句話的意思太明顯了,絕大部分都是好人?那麼肯定有一個或者幾個不是好人了!再看看隱隱包圍到大廳外側的錢不離親衛們,錢不離來到這裡的目地已經是呼之欲出了。

「余家寧男爵,你為什麼要和王孟松一起,圖謀刺殺我錢不離呢?」錢不離的目光轉向了左側的一個貴族。

那個叫余家寧的男爵一呆,臉色變得無比蒼白:「我……」

「為什麼要刺殺我?我需要一個答案!真實的答案!余家寧男爵,如果我錢不離做過什麼坑害姬周國、卑鄙無恥的事情,你儘管說出來,我是不會怪罪你的!」錢不離冷笑一聲:「但是,如果你說不出來的話,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余家寧還是呆呆站在原地打著擺子,離老遠就能聽到他清晰的磕牙聲。

「余家寧男爵……」錢不離像想起了什麼一樣,伸手掏出了一張背面印著紅色鳳凰的詔書:「不,你已經不是男爵了,殿下下令削去了你的貴族封號,余家寧!到現在你還想繼續隱瞞麼?」姬勝情雖然沒有權力冊封貴族,但她有權力懲罰自己封地之內的貴族,『殿下』不是白叫的。錢不離讓姬勝情削去余家寧的爵位,是為了不引起別的貴族反感,要知道有一種感情叫做:兔死狐悲!

「大人,不能怪我啊……」余家寧突然跪倒在地上大聲哭嚎起來:「是……是王孟松拿著王子殿下得密信逼著我幫他得,真的不能怪我啊!」

「王子殿下要殺我?」錢不離冷笑一聲:「余家寧,你編造謊言的水平真是太蹩腳了!」

「大人,我說的全是真的,絕沒有一句謊話啊!」余家寧哭嚎道:「要不然,我哪來的膽子……余家寧喊道這裡,身體突然一抖,軟倒在地上。

一個親衛連忙走上去探了探余家寧的呼吸:「大人,他昏過去了。」

「把他帶走吧。」錢不離搖了搖頭,隨後自言自語起來:「王子殿下要刺殺我……」

「大人,我看他的話都是真的,要不然也不會激動成這個樣子。」程達在錢不離身後接道,他的聲音剛好能讓大廳中的貴族們聽到。


第一百二十六章 偉大情操(下)

「我真是無法理解!」錢不離的聲音充滿了掩飾不住的憂傷和憤怒:「王子殿下是怎麼了?他到底想做什麼?先是故意耽誤軍機,逼死了夾脊關的鄭朔鄭老將軍,然後……」

「大人!」陳廣余連忙阻止錢不離繼續說下去:「這個消息……還沒有確定,大人千萬不能亂說,要不然會惹禍上身的!」

「哼!」錢不離冷哼一聲:「我不去惹禍,可禍已經上身了!」

「大人,王子殿下身為皇族……怎麼會做這種事情呢?一定是消息有誤、消息有誤!」陳廣余還在不死心的為素未謀面的姬勝烈辨白著,只不過他的辯詞非常無力。

眾貴族們都被這個消息震呆了,沒有人敢插話,只是靜靜的聽著錢不離和陳廣余爭辯,他們著實佩服陳廣余的勇氣!同時也懷疑起那些有關錢不離的傳言來,按照傳言中錢不離的性格,此刻早就大怒下令把陳廣余拉出去亂棍打死了,怎麼可能和一個從事據理力爭呢?

「一個有智慧的人不應該相信道聽途說的傳言!」也不知道錢不離是在暗諷那些貴族胡亂相信傳言,還是在承認自己不應該相信有關姬勝烈的消息:「但是,我們都有頭腦,不會自己分析麼?夾脊關號稱鐵關,再加上有勇武的鄭老將軍防守,如果沒有自己人搗鬼,又怎麼會輕易失守?據我所知,夾脊關失守的時候兩萬守軍沒有一個逃兵,跟隨著鄭老將軍戰死在沙場,要知道他們苦戰了整整九天九夜啊!可為什麼一直沒有援軍?」

「這……這……王子殿下不是從軍部中抓出了內奸了嗎?一定是他們搗的鬼。」陳廣余還在爭辯。

「笑話!當時風雲軍團距離夾脊關只有二百里,可是九天九夜他們一直按兵不動!你認為哪個內奸能強令風雲軍團?難道你認為尉遲上將軍是內奸麼?」

「這怎麼可能!尉遲上將軍是國之棟樑,他和札木合也是死敵,不會的、絕不會的!」

「那又是誰在壓制尉遲上將軍呢?」

陳廣余的頭上冒出了汗珠,尉遲風雲威名卓著,就連軍部也不敢壓制他的。答案只有一個。因姬若發染病、無力管理國事,受王后命令監國的姬勝烈才有這個權力!

「我和鄭星朗將軍還沒有機會深談過,但是他帶著夾脊關守軍不回皇城、不去洪州,千里迢迢越過南嶺來到我福州,這又是為什麼?」錢不離順勢又拋出了一個論據。

「這個……夾脊關失守,鄭星朗害怕回黃城收到罪責吧!」陳廣余一邊擦著冷汗一邊說道:「所以他才會來福州,畢竟……畢竟這裡是公主殿下的封地嘛。」

大廳中的眾貴族就想聽辯論地觀眾一樣,思緒被人牽著鼻子走。陳廣余這個想法很有道理,有幾個貴族不由暗自點頭。

「你錯了!」錢不離冷笑一聲:「罪責?鄭朔老將軍死守夾脊關九天九夜,兩萬人全部戰死沙場,哪裡來地罪責?!誰敢說他們有罪?!陳廣余男爵,你還不知道吧,軍部已經追封鄭朔老將軍為征東上將軍了!」

「我……」陳廣顯得很尷尬:「我確實不知道這個消息。」

錢不離隨手掏出一樣東西:「你們看看吧,這是姬勝烈發給鄭星朗將軍的免罪書。如果他心中無鬼,會特意發給鄭星朗將軍這種東西麼?」錢不離拿出來的正是鄭星朗接到的免罪書,上面有姬勝烈的親筆簽名,還有玉璽的大印。姬勝烈用上了玉璽本是為了讓鄭星朗放心。沒想到卻被錢不離用在了這種地方。

貨真價實的免罪書在貴族們中間走了一圈,又回到錢不離手上,陳廣余尷尬的左看看、右看看,希望出來個人幫他說上幾句。可惜貴族們看了免罪書之後,臉色都變得不好看了,哪裡有人會幫他。

「還有他派人來刺殺我錢不離地事!」錢不離臉上露出了譏諷的微笑:「他現在是以王子的身份監國,他的重任是把闖進中原的札木合殺死或者趕出去,而不是來關照我錢不離這等小人物!可他是怎麼做的?!」

「這個……這個……」陳廣囁嚅了半天:「自古帝王家事……一言難盡啊!」

「哦?你想說的我明白了,為了削弱公主殿下地實力,他就可以故意逼死鄭朔老將軍,為了削弱公主殿下的實力。他就派人來刺殺我錢不離!為了自己的大位,他可以做任何事,他寧願付出讓札木合洗劫中原的代價!是這樣吧?!」

陳廣余目瞪口呆,而其餘地貴族們臉色變得陰沉下來,這個世界的語言、文化甚至是詩曲都和錢不離那個世界一樣,不過有一點不同,沒有那種以教化萬民為第一宗旨的學術,沒有被教化過的人當然有人地血性!就算是再貪婪、殘暴、無恥的貴族也知道抵禦外侮,他們可以把百姓們當成牛羊,但這些牛羊是他們自己的,如果有外人想闖入自己的地盤分走自己的牛羊,他們絕對不會妥協,相比較之下,比錢不離那個世界打了勝仗還要簽定屈辱條款的人要強得多。

這些貴族不願意參合到兩個王者之間的爭執中來,如果他們的封地不是在福州,而是在其他地地方,他們早就投靠姬勝烈了。現在之所以不表態,是因為姬勝情勢弱,還偏偏是福州的主人,投靠姬勝情,他們擔心自己的將來,如果投靠姬勝烈,又擔心被姬勝情察覺,引來殺身之禍。

聽了錢不離這番話,他們對遠在皇城監國的姬勝烈一丁點好感也沒有了,可是現在投靠姬勝情……還是不妥當,等一等吧。

「陳廣余子爵,我知道你為什麼和我說這些。」錢不離沉默了一會,緩緩說道:「現在札木合正帶著大軍在我姬周國中原殘殺百姓,你不想在這個時候看到我們在內訌,是這樣吧?」

陳廣余苦笑一聲,用一種很黯然的姿態點了點頭。

「你不想,我也不想啊……」錢不離比陳廣余更加黯然:「可是有人想!他認為自己的親姐姐比闖入中原的惡狼還要可恨!」錢不離用這一句話很形象的把姬勝烈形容成了一個極其惡毒而又無情的人。

「我會把今天的事情忘記的,就當什麼也沒有發生過,我的傷……我也會忘記,沒有人來刺殺過我錢不離!」錢不離緩緩的說道:「鄭星朗將軍說過,他也會忘記自己的仇恨,兩個月之內,他就會帶著夾脊關鐵騎北上,去阻擊札木合的飛鷹部落游騎。雖然有的人千方百計要我們死,但……我們是軍人!」說道這裡錢不離苦笑了一下:「他可以至百姓的疾苦而不顧,我們不能,軍人就是要保家衛國的!」錢不離在話中已經暗示了這些貴族,等到日後福州軍殺奔宜州時,理由就充足了,最起碼,福州本土不會出現反彈。

「好!!」一個貴族忍不住大聲叫好,和前面那些阿諛奉承不一樣,他此刻是真的被錢不離那種偉大的『情操』感動了,這一聲『好』發自他的內心。福州內窮兇惡極的貴族大都在戰亂中被清除掉了,剩下的貴族不是保持低調的,就是經常做些善舉,喊出一聲『好』並不讓人意外。

如果是在剛才,聽到有人叫好,其餘的貴族們也會跟著叫好的,但是現在沒有人接話,他們都用一種複雜的目光看著錢不離。這些人或多或少都被錢不離的話感動了,在這短短的片刻,他們不想再用虛偽的笑容來玷污面前的軍人!錢不離可以為了大局把險死還生的刺殺忘記,他們自問,我們能做到麼?

也許一個成功人士最大的秘密就是:自己帶著一個永恆的面具,卻能通過種種手段誘使他人把面具摘掉!

「今天的事情,我不想傳揚出去,姬周國適逢敵寇入侵,還是給姬勝烈留些臉面吧,免得亂了民心。」錢不離淡淡的說道。其實他明白,想不傳揚出去是不可能的,福州是姬周國二十多年前才從根本上佔據的領土,被冊封的貴族有很多都是中原各大貴族的旁系,他們之間可能不互相通氣麼?應該讓他們好好思考一下了,一定要讓一個惡毒無情的人做他們的國王嗎?當然,這種情緒在錢不離被動挨打時不會有太大的作用,可是一旦錢不離有實力和姬勝烈對峙了,這種情緒就會產生巨大的連鎖反應!

「大人,我們明白的。」一個貴族輕聲說道:「大人,等到你們北上的時候,我們可以出一些軍資,也算為國出力了。」

「呵呵,福州府的官庫還算充裕,不到萬不得已,我們是不會打擾各位的!不過……」錢不離擺出一副很出力的樣子給那貴族行了個禮:「謝謝!你的話贏得了我的尊重,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5 10:51 AM

第一百二十七章 切斷毒瘤(上)

一座紅色的大門緊緊的關閉著,在大門邊上還有一個角門,兩個家丁樣子的人正站在角門邊上,無精打采的聊著閒話。

從遠方的街頭上走來了一隊巡邏兵,這是福州府這一段時間來司空見慣的事情了,雖然這一隊巡邏兵的數量多了些,但並沒有人注意他們人數的多少。

那兩個家丁有些畏懼的向後退了退,此刻是非常時期,軍爺可是惹不起的,要不然人家隨時隨地都能給你扣一頂圖謀不軌的大帽子下來。

巡邏兵大步挺胸走到紅門前,本來整齊的步伐突然一頓,轉過身就向著角門衝來,那兩個家丁見勢不妙,轉身就向角門裡跑去,卻被從背後射來的箭矢射倒在地。

街頭街尾,出現了無數的士兵,向紅門這裡包抄上來,而宅院的另一面,也出現了很多士兵,堵住了後門。

宅院中驚慌的喊叫聲此起彼伏,間或還有慘叫聲傳出來,四周的街坊急忙關緊了自己的房門,生怕牽扯上無妄之災。

當錢不離回到第五團的營地時,方老生已經把余家寧的一應家眷全都抓到了營地裡,還留下了兩個中隊的士兵仔細搜查余家寧老宅的每一寸土地,尋找可能存在的密室和暗道。

看到錢不離回來了,關譽東和方老生急忙迎了上來,關譽東輕聲稟報著查抄的經過,余家寧家人男丁有七十九人,其中有八人因為反抗,被就地格殺,而女眷有六十一人,當然,這個人數是不管老幼的,剛才錢不離就看到有數個女人還在抱著孩子。

「把余家寧帶上來吧。」錢不離有些疲倦的說道,做為一個現代人,他對抄家這種事情非常反感。但是在這個世界。不用重刑不能威懾宵小之輩,不管他願意還是不願意,他必須要習慣!

余家寧被帶上來的時候還是昏迷不醒的,顯然錢不離的親衛下手沒有留情,統領大人遇刺對他們來說是難以洗清的侮辱,如果不是錢不離囑咐一定要活的,興許余家寧現在已經被拷打至死了。

一盆涼水澆下去,余家寧的身體抖動了一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說吧,王孟松在哪裡?」錢不離淡漠地說道:「不要再和我說廢話了。」

「大人、大人啊……我是被那王孟松逼的,我真的不是,……」

余家寧的話沒有說完,就被方老生一腳踢了個跟頭:「大人問什麼你他媽的老老實實答什麼!」

錢不離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余家寧。

余家寧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大人,他……他在三天前就離開了。」

「嘴倒是挺硬。」錢不離擺擺手:「給他上夾棍吧!」這個世界原本沒有夾棍,是錢不離讓人製作的。別看夾棍簡單易制,但那可是三堂之祖,在諸多刑罰中極其難以忍受的,比正常的板子和皮鞭要狠辣得多!板子和皮鞭是一下一下打地。受刑的人能在短暫的中斷時間裡得到回緩,但夾棍只要夾上,痛苦便是持續性的,難以忍耐。不過夾棍帶來的副作用太大。挨了板子和皮鞭,養上一段時間就能把傷養好,但是夾棍這東西如果一天夾一次,就算時間不長,三天之後,那人的雙腿就徹底廢掉了,終身再也無法走路。

余家寧呆呆的看著扔到自己面前地夾棍,這東西他沒見過。自然不知道夾棍的可怕。

「還不說?」

「大人,那王孟松真的走了啊大人!」余家寧趴在地上可憐兮兮的說道。

「給他上夾棍!」錢不離揮了揮手。

兩個親衛走上去用腳踩住了余家寧地手,不讓他掙扎,余家寧大聲呼起痛來,而另外兩個親衛拿起夾棍走到後面,把余家寧的小腿套在了夾棍中,兩個人抓住木棍,向下用力一壓,余家寧的呼痛聲嘎然而止,旋即,一聲狂嚎從大帳中響了起來,啊……

余家寧痛極之下,竟然硬生生把自己的手從對方腳下抽出,五根手指都變得鮮血淋漓,血滴斑斑點點落在了地上:「大人啊……」

「把他地嘴堵上!」錢不離不喜歡聽這種慘叫聲:「他不招自然有人會招,我看看養尊處優的余家寧前男爵能在夾棍下活多長時間!」把嘴堵上還有一個好處,不會因為痛極咬斷自己的舌尖,而文刑至死中的含義更是能打擊余家寧的心志。

一個親衛抓住余家寧的頭髮,令一個親衛把一塊破布塞到余家寧嘴中,隨後他們抓起余家寧的胳膊,把胳膊拉到上方,這種角度余家寧就沒有辦法使勁了。

動刑的兩個親衛用地力量越來越大,余家寧的臉變成了血紅色,他的上半身就像一條得了瘋病的蚯蚓一般,扭來扭去個不停,而他的頭上下左右到處亂甩,從他的脖頸到太陽穴,可以很清晰的看到一條青筋。

時間不長,至多也就是一盞茶的工夫,余家寧的身體突然抽搐了一下,腦袋猛地砸到地上,再也不動了。

一盆水再次澆在了余家寧身上,他緩緩睜開眼睛,微弱的向錢不離點著頭,錢不離用手一點,一個親衛走上來拔出了余家寧口中的破布,錢不離淡淡的說道:「想招了?」

「大人……我真的不知道啊……大人你打死我我也說不出來啊。」余家寧的臉上涕液橫流,哭叫著:「大人!我不知道啊大人!」

錢不離皺起了眉頭,像余家寧這種養尊處優的貴族,是很難熬過夾棍的,難道他真的不知道?

「鄭星望呢?」錢不離轉向關譽東。

「大人,他正在余府搜查。」關譽東猶豫了一下:「大人,要不然就用甄別法吧,讓外面的女眷挑選男……」

「你去試試吧。」錢不離有些不耐煩的揮揮手,他本來是想讓關譽東掌握情報部門,但是如果連動刑都能心有不忍的話,那他絕不適合做這個!可是手底下還有誰呢?

「遵命,大人。」關譽東答應一聲,走了出去。

「方老生,你繼續行刑,直到他說自己知道了為止。」錢不離冷著臉說道。雖然他心內明白余家寧最少有七成確實不知道王孟松的去向,但自己受傷在身,到現在還不能走路,最重要的是耽誤了他帶兵北上宜州的時間,這口悶氣總要找人出吧?!

「大人啊,我真的不知道啊!」方老生一聽還要動刑,亡命般怪叫起來。

「把他拉出去,當著他余家人的面行刑,讓他們看看他們家主的下場!」錢不離已經決定要殺掉余家寧了,雖然他只是一個替罪羊。

方老生一聲吆喝,帶著士兵們把余家寧拖了出去,只是短短的時間,余家寧的雙腿已經不能動了,軟軟的像兩條死魚般垂在地上。

「大人,那些宵小之輩是逃不出去的,您不必急在一時。」程達看到錢不離面色不對,輕聲勸解道。

「怎麼能不急呢!」錢不離苦笑一聲:「日後我一定要帶兵北上的,到時候福州怎麼辦?在我走之前,說什麼也得把這些傢伙清除乾淨,我才能放心啊!這一次是刺殺我,如果他們再刺殺殿下和賈天祥的話,他們未必能有我這樣的好運氣!」

程達沉默起來,他做為一個親衛還算是夠格的,但讓他出謀劃策就差遠了。

「我本來是想讓關譽東掌管此事的,現在看起來他的心腸太軟,我得好好斟酌一下了。」

「大人說的是密諜吧?」程達想了想:「末將願為大人分憂。」

錢不離『噗哧』一聲笑了:「你可算了吧,你是一個軍人、是一把劍,你見過有人輪著寶劍去砍蚊子的麼?」

「那……那關將軍也是軍人啊!」程達有些悻悻的摸著自己的頭,他並不是想掌握權力,因為錢不離經常說,一定要讓他一個信得過的人掌握密諜,程達自認他對統領大人最忠心的,所以他才覺得自己應該去擔當這個職務。

「他和你不一樣!」錢不離搖了搖頭:「早先他就是被賈天祥安排到皇家禁衛軍裡,最起碼他有過一定的經驗,而且……換一個人當親衛隊長,你就不怕我被人砍了?」

「大人,末將明白了!」原來親衛隊長才是最重要的職位啊!程達心滿意足的點頭稱是:「大人,那麼讓伯爵大人掌握密諜不行麼?」

錢不離忍不住白了程達一眼,這個程達平日裡心思縝密、行事謹慎,可偏偏沒有一點政治頭腦,賈天祥現在已經總領政事了,如果再掌管密諜的話,他的權柄將來必然會壓在自己的頭上!而且就算自己同意,賈天祥那種經驗豐富的老狐狸為了避嫌,也會極力推辭的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切斷毒瘤(中)

程達看到錢不離的樣子就知道自己說錯了,他很努力的想了想:「大人,那麼鄭星望呢?」程達原本對鄭星望極其憎惡,後來經過一段時間的交談,也瞭解了鄭星望這個人,憎惡逐漸變成了同情。當然這裡面有一段隱情,程達年輕的時候曾經被一個女人騙過,都有栽在女人身上的過去,是滋生惺惺相惜這種感情的最好土壤。

錢不離苦笑起來,這傢伙可真是的!讓賈天祥掌管密諜後果難以預料,讓鄭星望掌握密諜後果不是更難說了麼?不說鄭星望的經驗能不能勝任,有一個掌握強大騎兵部隊的哥哥做靠山,哥倆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實力大增,搞不好軍隊將來就會出現兩個聲音,這是錢不離絕對不能允許的。所以鄭星望最多是擔任副職,錢不離需要找一個信得過的人擔任正職。

程達意識到自己又說錯了,不由尷尬的笑了起來,就在這時,噹啷一聲,一個人把茶杯重重的放在錢不離身前,來人看都不看錢不離一眼,轉身就走。

「有你這樣的侍女麼?」錢不離有些惱怒的問道。

一撅一拐、還拄著根枴杖的背影頓了一下,緩緩回過頭來,正是浮梁的妹妹浮柔,她的眼神中充滿了譏笑,從錢不離的臉上開始往下掃,一直掃到錢不離的傷腿上,眼中的笑意更重了。有句話她雖然沒有說出來,但錢不離看懂了,程達也看懂了: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想當日,她浮柔和錢不離發生衝突,被程達一箭射中了大腿,而現在,錢不離和她一樣變成了瘸子,她怎麼能不高興呢?

「你……」錢不離勃然大怒,他一把抓起木輪車手架上的枴杖,站了起來。一撅一拐的向浮柔逼了過去。

浮柔毫不示弱的迎上一步。腦袋揚起,尖尖的下巴遙指向錢不離。

兩個瘸子,拄著同樣的枴杖,邁著同樣的步伐,迎面相對走來是什麼樣的場景?饒是對錢不離無比忠心的程達,也不由把牙齒咬得咯吱做響,才能控制住自己不笑出聲來。

錢不離走到浮柔面前,才發現自己什麼都做不了。難道能掏出腰間的手槍開火麼?給她一拳?錢不離從來沒有打女人地習慣!再說了,自己受傷不久,而浮柔地傷勢正在緩緩癒合中,這丫頭一手精悍的類似泰拳的拳術,真要打起來自己未必是勝家。

兩個人僵持了一會,錢不離腿有些發酸,他連忙擺動了一下枴杖。重新穩定自己的重心,不過誰先動誰就沒了氣勢,浮柔不饒人的又探前一步,逼向錢不離。

「大人。何必跟她一般見識。」程達連忙走上來攙扶住錢不離。

錢不離冷哼一聲,陰森森的說道:「小丫頭,和我鬥你還差得遠!明天我就讓浮梁帶著五百人去進攻宜州軍,我看他有沒有命活著回來!」錢不離威脅的話一出口。心中就開始後悔了,用她的哥哥去威脅她這算什麼?太小人了吧!

其實錢不離性格沉靜,一般情況下都能做到喜怒不形於色,但現在地情況不一樣!打敗宜州軍之後馬上帶著大軍進發宜州是最好的選擇,可是現在自己絕沒有辦法領軍,如果讓鄭星朗出兵,錢不離擔心沒有自己的牽制,鄭星朗在宜州發展出了單獨的體系、自成一家。如果讓杜兵出兵,一千騎兵的兵力太少了,他不放心。所以錢不離內心很焦慮,這股邪火從他受傷之後就一直憋著,憋到了現在。

上至姬勝情、下至普通的士兵,沒有人敢去惹怒錢不離,錢不離只能憋著,總不能無緣無故的向人發火吧?倔強地浮柔可沒有顧慮,她算是把錢不離給點爆了。

錢不離悻悻的在程達的攙扶下回到了自己的木輪車上,也許是因為慚愧吧,他有些不敢看浮柔了,假意看向了桌面上地地圖。

梆、梆……浮柔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她的手一鬆,枴杖噹啷一聲倒在了地上,接著浮柔雙膝一軟,跪倒在錢不離面前。

「你……你這是做什麼!」錢不離連忙伸手去扶浮柔。

浮柔胳膊一扭,甩開了錢不離的手,兩行清亮地淚水從浮柔的眼角流出,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她的一雙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錢不離,她的眼中滿是淚光,以至於別人看不清她的眼神。

這個丑真是丟大了!錢不離無比尷尬,一軍統帥居然用卑鄙的手段去威脅一個女孩……抹殺!一定要把今天的事情抹殺掉!

程達目不斜視看著帳門,大步走了出去,做什麼去?當然要守著門口不讓別人進來了!

「快起來,快起來!」錢不離再次拉住了浮柔地胳膊。

「我錯了……求求你,不要為難我哥哥!」浮柔一邊掙扎一邊飲泣著說道。

「我……我只是說說而已,我怎麼會為難你的哥哥呢?」錢不離臉都有些發紅了。

「你騙我!我知道軍中無戲言!」浮柔抹了把眼淚:「我認錯了,你不要為難我哥哥好嗎?」

「你沒錯,是我錯,全都是我錯,我不應該嚇唬你,你先起來吧,讓別人看到多不好!」

「就是我錯……」

「全是我錯……」

「大人!」帳門前的程達伸手攔住了一臉猶疑的關譽東:「關將軍有事要稟報大人!」

「……」關譽東用手指了指帥帳,他有些摸不清了。

程達搖搖頭,那意思就是他不能說。

「你們……等一等!」錢不離在帥帳內叫了一聲,他真的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就把浮柔從地上硬給抱了起來,然後用手抹去浮柔眼中的眼淚:「別哭、別哭!我都認錯了你還想怎麼樣啊!」

浮柔呆住了,身體也變得僵硬起來,她沒辦法保持平衡,只能靠在錢不離身上,而錢不離一隻手摟著自己的腰,令一隻手正在『撫摸』自己的臉,這種動作,實在是太……

錢不離可什麼都沒覺察到,他用手中的枴杖把浮柔的枴杖劃了過來,然後彎腰拾起,塞到浮柔手中:「乖,你先進去、先進去!有什麼事情我們等一會再說!」

浮柔默默的拄著枴杖,向前走了兩步,又轉過頭,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了錢不離一眼,消失在簾門後。

「進來吧。」錢不離穩穩神,輕聲說道。

程達和關譽東一起走了進來,關譽東左右看了看,沒發現什麼異常,可惜他只能把自己的疑惑放在心底:「大人,剛才鄭星望派人來報,他們在余家的池塘旁發現了密室,不過在查探的時候損失了幾個士兵,密室中有敵人!」

「哦?」錢不離的精神振奮起來:「程達,我們一起去看看!」只有切掉毒瘤,或者最起碼也要讓毒瘤再沒有作樂的能力,他才能安心的離開福州,這是當務之急!

誰知程達推著木輪車剛剛走到營門前,正遇上另一個趕來報信的士兵,鄭星望已經用煙熏的辦法攻進了密室,裡面一男四女五個人全部被生擒。

錢不離等人回到帥帳不長時間,福州方第三個瘸子鄭星望坐著木輪車來到了帥帳,雖然他受傷的時間比浮柔還要早,不過他是雙腿盡折,傷勢遠比錢不離和浮柔重,能恢復成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幸好,紅玉那些人怕引起不必要的懷疑,倒是曾經盡心盡力幫鄭星望治療斷腿來著。

「大人,人犯我都已經帶來了。」鄭星望看到錢不離在座,低聲打了個招呼。

鄭星望雖然極力做出副平靜的樣子,但他閃爍不定的眼睛和顫抖的手指出賣了他,錢不離和關譽東交換了一下眼色,看樣子,鄭星望抓住了正角!!

「把人犯帶上來。」

隨著錢不離一聲令下,簾門閃處,一個面色蒼白、被反綁著的男人和四個低垂著頭、同樣反綁著的女人被士兵們推了進來。

那個男人搖搖晃晃走進了大帳,一眼就看到了錢不離,他不由震驚的『咦』了一聲,眼睛死死盯在了錢不離的銀色長眉上,另外四個女子感應到了什麼,紛紛抬起了頭,等看到主座上的錢不離之後,她們的眼神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一個本來應該早已死去的人,此刻竟然活生生站在他們面前,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他們曾經的驕傲和得意全都是一個泡影!

「各位不認識我麼?」錢不離用一種調侃的語氣說道:「不應該吧?我們也算是神交一段時間的朋友了。」

「你……」那個男人深吸了一口氣:「你是統領大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 切斷毒瘤(下)

「你的語氣顯得太遲疑了,為什麼不能確定的麼?」錢不離笑著用手指了指一邊的鄭星望:「這裡還有一個你們的老朋友,你們剛才交談的很愉快吧?」

鄭星望冷冷的說道:「他們被帶出來的時候都是昏迷不醒的,我和他們沒說話。」

那個男人緩緩轉向鄭星望,這一次他的表現還不錯,只是眼角跳了一下,隨後長歎一聲低下頭去。

另外四個女人也看到了鄭星望,不過只有一個女人表現得特殊,她的身體晃動了一下,眼睛閃出了一道亮光,死死的盯著鄭星望。而鄭星望卻像沒有任何感覺一樣,平視著自己對面的一張空椅,一動不動的。

「這位小姐,你不妨往前走一些,對、對,往前走。」錢不離露出一種很隨和的微笑:「看樣子你和我的朋友是老相識了,能不能自我介紹一下?」

那女人緩緩的向前走了幾步,用一隻纖細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蓬亂的頭髮,裡面露出了一張蒼白而柔弱、引人憐愛的臉。

「希望你不要用馬戲團之類的謊言來敷衍我,我的朋友很樸實,他會相信,不過我可是沒那麼容易相信別人說過的話。」錢不離用手指輕輕敲打著桌案:「你到底是什麼人?從哪裡來?受誰的指令?」

那女人笑了起來:「大人,您這是在審問我嗎?」

「就算是吧。」錢不離一笑:「如果你心裡還有什麼猶豫的話,我建議你先想一想,我給你時間,或者你可以聽聽外面的聲音。」余家寧時斷時續的嚎叫聲還在響徹著,雖然傳進帥帳之後聲音小了很多,但還是能聽個清楚。

「余家寧男爵的下場我已經見識到了,大人沒有必要恐嚇我這樣的弱女子。」那女人把自己的目光轉向鄭星望,幽幽的說道:「大人,我有一個要求。如果要審問我的話……我希望由他來審。」

錢不離略一沉吟。轉向鄭星望:「星望,你什麼意見。」

鄭星望的身體一震,沒有說話。

錢不離慢條斯理地說道:「有些事情是無法逃避地,能逃避一時也逃避不了一世!還不如坦然面對的好。勇士並不單單要勇於直面生死,還要勇於面對一些……痛苦!」

鄭星望吸了口氣,看向錢不離,在錢不離鼓勵的目光中,鄭星望的心情逐漸平靜下來:「願意為大人效勞!」

錢不離點點頭。轉向那個女人:「這位小姐,你的要求我答應了,不過我希望你的回答同樣令我滿意。」

那女人還在看著鄭星望,沒有說話。

「你的名字?」鄭星望淡漠的問道。

「你知道地,還用問嗎?」那女人淒涼的一笑。

「你的名字?」鄭星望依然淡漠。

「我……叫紅玉。」

「這個名字我有種熟悉的感覺。」錢不離笑著問向鄭星望:「你也是吧?」錢不離是故意揭開鄭星望的傷疤,從一個人處理痛苦的能力上可以看到他的潛力,錢不離問話地同時也在注意觀察著鄭星望神情的變化。根據鄭星朗的表現,錢不離會相應的安排鄭星望地職位。

「是的,大人。」鄭星望點點頭:「她的名字和我前妻的名字一樣,忘了和您說。我地前妻……已經一個月之前染病逝世了。」

錢不離愣了愣,沒有說話,這種回答真是不容易判分,錢不離有種感覺。鄭星望這是人為的把紅玉這個人一分兩半,所有代表著美好回憶的東西都是令一個紅玉的,而面前這個紅玉自然就是千方百計把鄭星望逼近死路的壞人。不過……錢不離承認這也算是處理痛苦的一種好辦法。

「你是哪裡人?」鄭星望問出了第二句。

紅玉用一種複雜的目光看向鄭星望,前面這個男人坦然承認紅玉是自己的妻子,這種做法不但出乎錢不離地意料,也出乎了紅玉的意料。

「我是吳家馬戲團的,走到哪裡哪裡就是我的家,現在我到了福州。我就是福州人。」

「你的回答我很不滿意。」鄭星望搖搖頭:「來人!」

守候在一邊士兵走了上來,兩隻大手按住了紅玉的肩膀。

「你……要動刑了是麼?星望!」紅玉的眼中流出了清亮的淚水,她突然一扭,掙開了身後的士兵,然後一把把胸前的衣物扯了個半開,露出了幾分綺麗的風光:「我說過我絕不會騙你,如果你要行刑……你自己來吧,我不想讓別人的髒手碰到我!」

「你配麼?」鄭星望眼角閃動著一縷惡毒的瘋狂:「自己扯開自己的衣服?我明白,你是感到現在太熱了對吧?!來人,拔去她的上衣,給我重重打二十皮鞭!」

這個命令有些怪異,不過方老生的士兵已經受訓了一段時間,錢不離首重軍紀,在他的嚴令下,士兵們已經養成了習慣,既然有人下了命令,而主帥錢不離大人沒有出言阻止,那麼這個命令就必須要執行!一個士兵粗暴的扒掉紅玉的上衣,另一個士兵一腳掃在紅玉的後膝彎上,把紅玉踢的仰面栽倒在地。

另外兩個士兵走上來按照了紅玉的手,還有一個士兵拎著皮鞭走了過來。

「蘸上鹽水!」鄭星望冷冷的補上了一句。

拎著皮鞭的士兵愣了一下,連忙跑了出去,去找鹽水去了。

「放開我、放開我!星望,求求你不要他們用髒手碰我!星望啊!」紅玉在地上拚命掙扎起來。

鄭星望只是冷冷的看著地上的紅玉,一句話也不說,很快的,一聲清脆的響聲打斷了紅玉的懇求,紅玉頓了頓,旋即發出了慘叫聲。

沒有上官的命令,不管罪犯在喊什麼,皮鞭都不會停下,皮鞭抽打在皮肉上的響聲和紅玉的慘叫聲響成了一片,皮鞭很快就被染紅了,紅玉的後背上血肉模糊,就像有人在她的背上潑上了一碗紅色的墨汁一樣,鮮血順著肋骨不停的滴落到地面上。

二十皮鞭打完了,鄭星望揮揮手,兩個士兵就那麼把紅玉架了起來。

兩點誘人的嫣紅就那麼暴露在空氣中,凝脂一樣的山峰畫出了優美的曲線,搖晃著、無力的搖晃著,紅玉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鄭星望,鄭星望讓人鞭打她她可以忍受,但她想不到鄭星望就這麼讓她的嬌軀暴露出來,如果不是對面的男人有著自己熟悉的面貌和聲音,紅玉絕不相信眼前這個男人就是曾經對她百依百順的鄭星望!

「星望……」

「現在重新回答我的問題。」鄭星望淡漠的直視著紅玉,錢不離在一邊暗自點頭,如果鄭星望還控制不了內心痛苦的話,他是不敢和紅玉對視的。

「星望……」

「如果你不想再受皮肉之苦的話,就如實回答我的問題。」鄭星望緩緩的說道:「你是哪裡人!」

「你……你知道的」

「大人,這個女人實在是冥頑不靈。」鄭星望轉向了錢不離:「為了找出我們需要的答案,我建議應該動用重刑。」

錢不離沉吟了一下:「方老生,由你來行刑吧,把他們都拉出去,問出口供之後再回來告訴我。」不能再讓鄭星望行刑了,他想要的是一個理智的鄭星望,而不是一個瘋狂的鄭星望。

方老生答應一聲,帶領著士兵把幾個人犯都拽了出去,包括那叫喊著『不要讓他們的髒手碰我』的紅玉,帳內安靜了下來。

「大人,謝謝您。」看到帳內的人都走了,鄭星望輕聲對錢不離說道。鄭星望可以控制自己臉上的表情,但他無法控制身上冒出的汗水,只短短的時間,他的髮鬢就被汗水潤濕了。

「星望,你有沒有想過,紅玉是無辜的?」錢不離沉吟片刻,緩緩的說道:「也許你真的誤會了她,她也是受騙者,嗯……她也不知道你被人下了毒。星望,如果你想知道……現在還來得及!」等紅玉受過重刑之後,整個人就廢了,就算能活下去也是生不如死,現在是最後挽回的機會。

「大人,有這個必要麼?」鄭星望輕輕搖了搖頭:「我只知道,她差一點就毀了您、毀了我、毀了我哥哥,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代價!這是她要付出的代價,也是我應該付出的代價!」

「很好。」錢不離點點頭:「我很高興看到你的變化。」

「謝謝大人的誇獎,不過……我又一個請求,如果真的問出了某些東西的話,我希望大人永遠不要告訴我!」

「如你所願。」錢不離微笑起來。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5 10:53 AM

第一百三十章 本能之火(上)

初戰大勝的喜報已經傳入了福州府,雖然心裡知道勝利是必然,但也要張燈結綵的慶祝一般,唯一不足的是,城內還處於戒嚴之中,喜慶之色不是太濃。

福州軍在初期大量殺傷敵兵之後,在中期的相持中一度處於劣勢,幸好福州軍方面還留有預備隊,在任帥的帶領下扳平了局勢,接著杜兵就帶著騎兵隊趕到了。在前後包抄的打擊下,宜州軍全軍大亂、四散奔逃,林厚省的騎兵隊拚死回援,護著主將向大營方面撤退。

杜兵帶著騎兵隊追擊,直到遇上了尚義派出來的援軍,他才帶著騎兵隊徐徐退出了戰場。在杜兵本部兇猛的騎射追擊下,林厚省的騎兵隊傷亡慘重,回到宜州大營的時候,他的騎兵隊只剩下二百餘人了,前鋒盡折對宜州軍來說不亞於當頭一棒,尚義馬上命令收縮防線,轉攻為守。

前線的事情先不提,錢不離此刻處於一種難言的痛苦之中,他的腦海中總是在閃現出一幅不應該閃現的畫面,饒是錢不離經常找些軍國大事去思索,以控制自己的思緒,但這種畫面卻還是在不經意之中劃過錢不離的腦海。

把真相說出來很簡單,錢不離所想的就是前幾日審訊時那一幅香艷的場景,紅玉胸前的兩點嫣紅!錢不離不得不承認,人類雖然是一種極富智慧的生物,但也擺脫不了本能的誘惑。

在那個世界,錢不離在私生活方面是很自由的,這也是家裡的兩位長輩對錢不離不滿、想方設法給他相親的理由。錢不離的個性很怪,他從來不對自己熟識的朋友下手,只去某類場所尋找陌生人,實在沒有他寧願去夜總會,也不會接受身邊那些鶯鶯燕燕的討好,因為他怕責任。

到這個世界以來,錢不離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做戰或搞陰謀上。無他。因為他需要自己能有好好活下去的資格,可是人地本能是無法被長久壓制地,何況錢不離是個很健康的男人。始終沒有對姬勝情下手,是顧慮姬勝情的身份,錢不離還不是太瞭解這個世界的風俗,未婚先那什麼會不會引起麻煩呢?

錢不離知道這種狀態不對,有些東西是必須要釋放的,可惜他的目標少的可憐。姬勝情?他怕出麻煩!除了姬勝情還能有誰呢?隨便抓個侍女?不行!錢不離的要求一向很高地。那個浮柔麼?一個膝撞興許就把自己的兄弟給廢掉了。也不行。難道找柯麗……錢不離忍不住搖了搖頭,給自己一記小耳光,下流啊……

一團白色的霧氣組成的生物站在床內側,靜靜的打量著痛苦之中的錢不離,白色的大尾巴得意地搖來搖去,「春天到了呀……」一個聲音在錢不離腦海中響起。

錢不離翻了翻白眼,裝沒聽見。

「萬物的發情期啊……」

「看樣子你也沒少在這時候發情!」錢不離惡狠狠的頂了回去:「不過你現在還能發得起來麼?」

「我已經修練了九百多年。情慾對我來說不過是一種非常可笑的反應而已,你以為我和你一樣?」那妖魂用一種站在生物鏈頂端地驕傲口吻對錢不離說道。

「你少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怎麼修練的?」錢不離本在惱怒之中,經不起人挑逗,以一種行家的口氣說道:「狐狸精的故事我看多了。你們不就是吸取男人地陽氣……」

「放屁!」響在腦海中的一聲尖叫當即就打斷了錢不離的話。

「你的樣子讓我想起了一個詞。」錢不離撇了撇嘴:「被人拆穿真相的惱羞成怒對吧?」

「你是不是以為我現在拿你沒辦法!」妖魂的聲音裡充滿了憤怒。

錢不離深吸了一口,然後鼓起嘴一吹,那團煙霧被錢不離吹得搖擺不定起來:「來啊,你咬我啊!」

「好!!」妖魂冷冷的說了一句。尾巴一甩,突然變大然後蓋在了錢不離的臉上。

「哈哈哈……」錢不離笑了幾聲,驀然就笑不出來了,『哈』字是個吐氣音,笑過幾聲之後必須要吸氣才能繼續笑下去,可錢不離發現自己沒辦法吸氣了!

錢不離急忙掙扎著用手在鼻前亂扇,試圖把煙氣扇走,誰知煙氣就像有黏性一樣。始終圍繞在口鼻間,打滾、用被子蒙頭,像吃了搖頭丸一樣甩頭,錢不離用最快地速度連著試驗了數種辦法,都沒辦法把煙氣甩掉,始終也吸不進一絲空氣。

「服了……」錢不離用心念哀嚎一聲,在這麼蒙上了幾分鐘,偉大的統領大人就會死掉了,誰來也查不出任何死因。

「哼!」

眼前白影一晃,煙霧消失,錢不離的雙眼總算能再次看到東西了,他忍不住長長的吸了幾口氣,然後轉頭過,惡狠狠的看向那妖魂。

可惜對方並不怕他,白色的兇手,也就是那條長尾巴還在得意的搖來搖去。

「別惹我!」錢不離的聲音裡充滿了威脅:「實在不行我就把筆記本給摔爛了,讓你煙消雲散!!」也許是共處的歲月多了,兩個人之間基本上是不設防的,錢不離前一陣問妖魂最怕什麼的時候,妖魂坦誠的告訴錢不離,保護好自己的筆記本,如果筆記本摔壞了,她的靈氣也就失去了依托。

「隨便!」妖魂還是懶洋洋的晃動著自己的尾巴:「都是我自找的!能怪誰呢?就因為不想讓你變成風乾的硬屍,我把自己所有的靈氣都用來給你洗筋易髓,如果你一心想恩將仇報的話我也沒辦法,只怪我瞎了眼,遇人不淑罷了。」

「好、好、好,都是我錯,都是我錯行了吧?!」錢不離苦笑起來,每一次妖魂說到這個他就得甘拜下風,畢竟是他錢不離欠了對方的情:「咦?你說什麼?遇人不淑……你得話太曖昧了吧?」錢不離又抓住了對方的另一個破綻。

妖魂的大尾巴突然頓了一下,旋即身形一晃,飄到了床尾,看樣子是無意回答錢不離的問話了。

錢不離剛想乘勝追擊,卻聽到房門被人推開,一個人向床頭走了過來,能不通過程達稟報就可以推開房門的,除了姬勝情外沒有別人,錢不離連忙拿起了床頭的筆記本,招了招手,妖魂的身形一閃,化成了指頭粗細的煙線,飛進了筆記本中。

「不離!」姬勝情掀起了床幔,輕聲呼喚道。

「怎麼了?」錢不離睜開眼睛,露出了微笑。

「你……」姬勝情猶豫了一下,坐在床頭:「不離,我感覺……你這幾天有些不對勁,有什麼心事能和你說一說麼?」

「別多想,我只是在考慮應該派誰出兵宜州。」錢不離輕輕拉住了姬勝情的手。謊言是必須的,總不能說自己最近『憋』著了吧?

錢不離知道做一個成功的統帥必須要保持上位者的威嚴,這方面他做得很好,不過現在他才知道,原來做統帥也有很多不如意的地方

軍人不是和尚,錢不離從來不限制軍人的自由,但前提是不能惹事,錢不離手下的軍隊非戰時都有輪休,如果他本身是一個中層將領的話,最起碼他可以跟著軍中的將官去青樓逛逛。

問題就在這裡,錢不離身為軍隊的最高統帥,沒有人敢引領錢不離去那種地方,就算杜兵幾人在這裡也不敢,錢不離身後有公主殿下,這種事情傳出去要出大事的!一個女人吃醋是一件很不妙的事,如果一個很有地位的女人吃醋那就是可怕了。

「是嗎?」姬勝情將信將疑的看了看錢不離,她的身體斜斜的靠在了錢不離頭側:「不離,不要多想了,其實……你受了傷我心裡感到很……高興,因為你不用去宜州,我們也就可以不分開了。」姬勝情說完這些話有些羞澀的閉上了眼睛。

我受傷了你高興?就因為不用去宜州?簡直太……不可理喻了!錢不離苦笑一聲:「我也不想走,在這裡天天和你在一起多好。」

「你就是會哄人!」姬勝情臉更紅了,她嘴裡說錢不離在哄她,但她的表情卻在告訴別人,她被哄得很高興。

姬勝情的體香瀰散在床幔間,錢不離不由伸出了手,輕輕纜住姬勝情的脖子,隨後湊了上去,就在這時,程達在門外說道:「大人,有夾脊關的戰報了!」

錢不離無可奈何的鬆開了姬勝情,夾脊關戰報?由於福州消息閉塞,夾脊關現在是什麼情況始終是一個迷,錢不離抖擻起精神喝道:「把戰報拿來。」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本能之火(中)

錢不離面色沉重的坐在帥帳中,手指輕輕的敲打著桌案,默然不語,賈天祥坐在他下手,其次是陳廣余,在另一邊坐著關譽東、方老生和鄭星望。

夾脊關的戰報眾人都看完了,最後傳到了方老生手中,至於方老生能不能看懂戰報,或者能不能從戰報中分析出具體的東西來,那就沒有人知道了,反正方老生看得很認真。

「大家有什麼想法就說出來吧。」錢不離緩緩的說道。

下面沒有人接話,除了賈天祥似有所悟之外,其他的人都是一臉的遲疑,顯然他們不明白錢不離的沉重之色是從何而來的。

「以前我認為軍部故意耽誤軍機,只是為了把鄭朔老將軍逼進絕境,以砍斷殿下的一條臂膀,現在我知道,我實在是太低估自己的對手了!」錢不離輕輕歎了口氣:「引誘札木合闖進中原腹地,然後聯合金帳汗國的科索王子切斷札木合的退路,除掉札木合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結果吧?鄭朔老將軍只是他順手除去的一枚棋子,這個人的手段實在是太狠辣了!」

帳中沒有人說話,大家都在聽著錢不離講解。戰報他們都看過了,

「但是我想不通一點!」錢不離沉吟了一下:「這麼做對他到底有什麼好處?逼死鄭朔老將軍也不過是他計劃中的一環,那他計劃的最終目標是什麼?雖然我猜不出來,但是我能想像得到這個計劃驚人的龐大!」

錢不離半轉過身,摘下腰間的長劍,用劍鞘指向身後的地圖:「大家看,北地的草原這麼大,其間人不過萬、兵不過千的小部落可以忽略不計,中等的部落我們也可以忽略掉,大部落一共有三個,一個是西方和我們爭鬥了數百年的飛鷹部落。一個是極北之地的雪狼族。還有一個是極東之地地金帳汗國,這兩個部落中金帳汗國地實力最強,往日裡都是靠著飛鷹部落和雪狼族聯盟才能壓制金帳汗國的擴張!如果札木合在中原被絞殺,雪狼族獨木難支,那麼草原統一就是一個必然的結局!」

關譽東長長吐了口氣:「沒錯!」

「所以我怎麼也想不明白!」錢不離轉了過來,眼中暴起了兩點寒芒:「草原統一對我們姬周國有什麼好處??能讓那個人處心積慮布下了這麼龐大的計劃!」

賈天祥苦笑道:「草原統一……等待著姬周國得將是一場莫大的災難!」

「你們呢?想到了什麼?」錢不離看向關譽東。

關譽東幾人的臉色都沉重起來,他們看了戰報上札木合闖進中原後,突然被同是草原部落的科索王子斷了後路。他們只是下意識地感到解氣,誰都沒有從戰略大局上往深處想。雖然想這一步是很簡單的事情,但他們的眼力和經驗決定了他們的思維方向,也許將來他們能在錢不離這個引路人的引領下,眼力出現很大的飛躍,不過現在還遠遠不夠。

「看來你們也只是看到了災難,和我一樣。」錢不離歎了口氣。自言自語的說道:「我真是不懂,他這麼瘋狂到底是想得到什麼……」

帳內陷入了沉默之中,氣氛顯得越來越壓抑了,如果草原統一真地成了大勢所趨。姬周國的亡國也就成了大勢中的最後一環,其他的帝國也好不到哪裡去。

「伯爵大人,你對姬周國地政局很熟悉,你看。這個計劃是誰策劃出來的?」錢不離看向賈天祥,這個問題並不難,姬周國掌握權勢的人物就那麼幾個,想把這個龐大的計劃貫徹下去,需要滔天地權勢,別的不說,逼死鄭朔就不是普通的官員相互勾結能做到的。

賈天祥沉吟了半晌,緩緩說道:「如果要我猜……就是王后了!這個女人往日裡就極其陰險狠辣。我甚至懷疑……殿下的母親就是被那個女人暗算死的!!」賈天祥越說越激動,最後臉腮上的肌肉也在不停的顫抖起來,腦門上也暴起了一條青筋,看起來顯得非常憤怒。

錢不離有些驚訝地看著賈天祥,從對方的神情中他看出了些端倪,賈天祥終身未娶……姬勝情得母親……賈天祥對姬勝情的慈愛……錢不離連忙搖了搖頭,打斷自己得思緒,現在不是挖人隱私的時候,都什麼時候了?!

賈天祥也察覺到自己失態了,他長吸了口氣,穩定穩定自己的情緒,緩緩的說道:「統領大人,既然我們已經知道了他們的計劃,您有沒有什麼對的辦法?我們總不能看著他們得意吧?」

關譽東澀聲道:「可是……我們知道了又能怎麼樣?難道讓我們去幫助札木合麼?」

關譽東這一句話當即就把帳中的人都問住了,是啊,知道了又怎麼樣?難道還能去幫助札木合嗎?札木合在中原腹地到處燒殺搶掠,已經成了姬周國百姓心目中的死敵!福州想壯大,必須要借助民心,如果失去了民心,福州還能倚仗什麼?只能倚仗天險守上一陣是一陣,芶延殘喘而已!

「問題並沒有象大家想得那麼糟。」錢不離這一句話當時就讓大家振作起來。

「統領大人,您想怎麼做?」賈天祥急急的問道,他不能不急,現在已經不是福州的問題了,事關姬周國的國運!

「我不得不承認,這個計劃不是等閒人物能做出來的,我錢不離是自愧不如。」錢不離說到這裡一頓:「不過,人無完人,這個計劃也有致命的破綻!我敢肯定,王后沒有上過戰場,關門打狗?把札木合當狗來打麼?那她就錯了,札木合不是狗,而是一隻雄鷹!女人的見識……呵呵,還是有限的。」

「札木合發現自己中計之後,馬上收攏部隊,沒有回頭攻擊夾脊關,反而強行軍突破了包圍圈之後,直闖清州,札木合這一步非常果斷,我想,也遠遠超出了王后的預料吧?!」

「不錯!」關譽東點頭道:「札木合的膽子太大了!一般人都會拚死給自己打出一條退路的,不愧是草原雄鷹啊!」

「他只要攻打夾脊關,哪怕是僅僅打了一天,分路合圍的風雲軍團和鐵浪軍團就會把他堵在夾脊關下!札木合的戰術能力很強,讓人欽佩,但他的戰略能力就顯得過於薄弱了,呵呵……他讓我想起了呂布。」錢不離笑了起來。

「呂布是什麼人?」賈天祥驚訝的問道。

「他是……遠古時期得英雄,一個沒有記載下來得英雄。」錢不離乾咳一聲,連忙岔開話題:「草原輕騎迅疾如閃電,戰報上說他已經殺進了清州,現在麼……他應該闖進通州了吧?憑風雲軍團和鐵浪軍團行軍的速度,只能跟在札木合後面撿馬糞,如果札木合是一條狗,早就被人打死了,低估了札木合的戰力就是王后最大的破綻,沒有真正打過仗的女人總是喜歡想當然,這次她可想錯了!」

「大人,那我們的機會在哪裡?」關譽東問道。

錢不離笑道:「我肯定札木合一定會把中原攪得一團糟!我們藉機打著北上抗寇的名義,兩路出兵,分取宜州和雍州,盡力擴大我們的勢力範圍。」這對錢不離來說也是一個機會,可以正大光明、不引人反感的分化鄭星朗的騎兵隊,兩路出兵兩路自然要兵力相當,他正好可以從鄭星朗的騎兵隊中抽出一部分騎兵交給杜兵統帶。其實錢不離對鄭星朗還是很有好感的,但好感歸好感,制衡絕不可少!有了可以牽制鄭星朗的人,錢不離才敢去相信鄭星朗。

賈天祥點頭道:「軍部和內閣的眼光都被札木合吸引了,無暇制約我們的小動作,這是個不錯的時機。只不過……苦了百姓了!」說完,賈天祥長歎了一聲。

關譽東道:「大人,就算我們能擁立公主殿下坐上王位,可是札木合被滅……姬周國怎麼辦。」

「札木合沒那麼容易被消滅!」錢不離搖搖頭:「尉遲風雲會看不出危局麼?到關鍵時刻,尉遲風雲一定會放札木合一馬的,就算他真的老糊塗了,一心想消滅札木合,我們可以派使者去告訴他一聲嘛!民族敗類我錢不離是不能做的,尉遲上將軍身為帝國軍神,為了姬周國付出些犧牲也算是應該的吧?」錢不離眼神閃爍,他已經想好了將來的計劃,等到尉遲風雲放過札木合的時候,他就會派人四處散播謠言,徹底毀掉尉遲風雲的聲望,尉遲風雲倒下去,姬勝烈的陣營中可就少了一根頂樑柱!

賈天祥幾人面面相覷,統領大人的計劃並不比王后仁慈啊……大人真是謙虛,還說自己自愧不如呢!

半晌,賈天祥才歎道:「真是可惜了尉遲上將軍!」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本能之火(下)

「尉遲風雲一定會很痛苦的,放過了札木合,中原百姓還要慘遭蹂躪,殺掉了札木合,姬周國危在旦夕!」錢不離冷冷的說道:「由他來決定未來吧,我們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錢不離話是這麼說的,但他哪裡是坐以待斃的人,就算草原真的統一了,他還可以聯絡其餘的帝國一起反擊,戰死了算,只要有口氣就要繼續打下去。

「所以,我們還是有機會的!最好的結果就是札木合元氣大傷,回到了草原,草原人內部是怎麼洗牌的與我們無關,只要能讓尉遲風雲一蹶不振,我們就算成功的走出了第一步!」錢不離掃視了一圈:「大家還有別的意見嗎?」

帳中的人都沉默不語,在外族入侵的情況下,他們卻把注意力集中在尉遲風雲身上,一心想算計自己的帝國軍神,每個人的心裡都不太好受,不過話說回來,也只能這麼辦了,否則等戰亂之後,憑福州這點實力,只有被碾成粉的結局。

「伯爵大人,現在我們還能控制雪原城麼?」

「應該可以吧。」賈天祥沉吟一下:「現在內閣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中原,再說我現在還是雪原城的城主,內閣並沒有剝奪我的爵位和職位。」

「那麼有一件事情就拜託你了。」錢不離招手讓賈天祥過來,兩個人低聲耳語了幾句,賈天祥的臉色變得很不好看,但他沒說什麼,緩緩走回去,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錢不離沉吟了片刻,低聲說道:「那麼我們目前的任務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殲滅宜州軍了!浮梁和王小二和宜州的使者接觸過,他們已經明確表示要背叛福州,投靠百里克誠。而宜州軍的前鋒已經被我軍殲滅了,他們的援軍卻還沒到,為了穩中求勝。百里克誠一定會讓浮梁、王小二從側翼包圍任帥部。那時,我們的機會就來了。」

「還有,伯爵大人,你在皇城有沒有潛伏的人手?」

「大人想做什麼?」

「刺殺王后!」錢不離眼中露出了凶光:「這個女人地心機太可怕了,不管付出什麼代價都一定要把她除掉!只要王后死了,尉遲風雲再倒台,只剩下一個草包姬勝烈,他絕不是我們地對手!」

賈天祥沉吟了一會:「難!很難!不過我可以讓人試試。」

「那就這樣吧。」錢不離看賈天祥的臉色很為難。也不好苦苦相逼:「方老生,你盡快把刺客的口供給我整理出來,如果你有什麼不懂的話,可以多問問關譽東。」

「遵命,大人。」方老生連忙站起來答應道。

眾人見事情已經商量得差不多了,錢不離還面有疲色,遂起身紛紛告辭了。帳內只留下了錢不離,還有錢不離身後的程達。

錢不離陰沉著臉、默然不語,對手出人意料的大膽和狠辣,讓錢不離心裡像壓了一塊大石頭一樣。沉甸甸的。從心理學上來說,像錢不離這樣的人最忌諱地就是碰到另一個心機深邃的對手,對一個人而言,他最厭惡的往往就是自己所擅長的。每每想起王后的手段,錢不離總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同時又非常憐惜姬勝情,能在這種女人身邊活上十幾年,不知道姬勝情已經吃了多少苦。

其實到現在為止,錢不離一直在錯,他認錯了對手,也錯誤的以為自己已經看破了危局。實際上姬勝烈親手策劃地陰謀要遠遠比錢不離想的複雜得多!

一個蹣跚的腳步聲響起,間或還有枴杖敲擊著地面的『梆』『梆』聲:「不會地!!」浮柔的哀叫聲把錢不離驚醒:「我哥哥不會背叛你的!我和大哥都在這裡,哥哥不會把我們拋下不管!」

錢不離轉過頭去,看到浮柔正跪在身邊,往日裡非常倔強的少女此刻已經急出了淚水,這丫頭……莫非是聽到自己剛才說地話了吧?錢不離呵呵一笑,剛想說『我知道,你誤會了!』可是當錢不離的目光落在浮柔因呼吸急促而不斷起伏的胸脯上時,他的話就不由自主的變了:「你用什麼保證?!」

「我……大人,請你相信我,我哥哥決不會背叛你得!」浮柔撲上來用手抱住了錢不離的大腿。

「我累了!」錢不離看似很疲倦的歎了口氣,他伸手把浮柔扯開,對程達說道:「送我回內帳休息一會。」

程達推著木輪車把錢不離送進了內帳,錢不離剛剛在床榻上坐下,浮柔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她的臉都因為焦慮扭曲起來,聲音也變了腔調:「大人,你要相信我啊!!」

錢不離強自壓制著心中彭湃的慾火,乾咳一聲:「程達,你先出去吧。」

「大人……」程達看了看地上得浮柔,又看了看錢不離,面色有些猶豫。

錢不離的手擺了擺:「我沒事的。」

「那……末將遵命。」程達冷冷得看了浮柔一眼,他在警告浮柔,可惜浮柔一心都在錢不離身上,根本就沒有看到,事關她哥哥的性命啊!浮柔怎麼能不緊張呢?

「你過來吧。」錢不離用手拍打了一下床榻,其用意不言自明:「本來我也是不相信浮梁會背叛我的,我知道你們三兄妹感情一向很深,如果他背叛了我,就把你們推向了死路……」

心慌意亂的浮柔哪能看懂錢不離的動作,她一邊使勁點著腦袋,一邊向錢不離這裡湊了過來。

「不過……我得人抓到了宜州軍得使節,他全部招認,浮梁已經投靠了宜州刺史百里克誠!」錢不離在信口雌黃。

「不會的……大人!」本性純樸得浮柔說不出別得話,只能一口一個不會的。

「其實我很相信你哥哥,要不然我會讓他當團長麼?」錢不離伸手把浮柔拉了起來,讓她靠在自己身邊:「我也很相信你,但是,證據確鑿啊!你讓我怎麼辦?」

「大人,肯定是有人串通要謀害我哥哥!」浮柔不但沒有甩開錢不離的手,反而比錢不離握得還緊:「我哥哥臨走的時候說了,一定要立下大功,才不會辜負大人對他的信任,我哥哥怎麼會背叛你呢?不會的、真的不會的!」

「口說無憑啊!」錢不離長歎了一聲:「我相信你哥哥,但誰知道你哥哥是怎麼想的,他願意服從我的命令麼?他願意為我做任何事?」錢不離在最後加上了一句莫名其妙的『任何事』,他不擔心浮柔能聽出破綻來。

浮柔一個勁的在點頭。

「是麼?」錢不離還在半信半疑:「我說過我也相信你,你也願意服從我的命令、為我做任何事麼?」不能不說,對一個冷兵器時代、沒有見識的女孩子玩偷換概念,是一種無恥的行為!

浮柔還在一個勁的點頭。

「真的?」錢不離強調了一句。

「真……」浮柔只說出一個字,就再也說不下去了,因為錢不離已經迫不及待的把她推倒在床上,錢不離的手也很不老實的在自己腰間撫摸起來。

浮柔的眼睛瞪得老大,她的腦袋一片混亂,浮柔怎麼也想不明白,不是在說她哥哥是否忠心的問題麼?怎麼牽連到了自己身上?不過最後一個問題起了決定性的作用,只要自己服從就能證明自己的忠心,自己忠心就能證明哥哥的忠心!

「大人……」浮柔絲毫不敢抵抗,雖然她一膝下去,就能把因拖著條傷腿、動作顯得有些笨拙的錢不離撞飛,但她不敢,只能用顫抖的聲音表示自己的委屈。

「不要說話了,你只要給我一個證明,我就相信你哥哥。」錢不離已經成功的完成了身體移位,俯在了浮柔的身上,他的嘴在浮柔的脖頸間溫柔的掃了一圈,然後吻上了浮柔的嘴。

浮柔的身體僵硬起來,茫然的任由錢不離的舌頭在自己口中掃動,她的心跳是那麼的劇烈,好似要從胸中跳出來一樣,以至於錢不離隔著衣物都能清晰的感覺到。

錢不離沒有廢多大力氣,就除去了浮柔上身的衣物,不過在除去浮柔褲子的時候,遇到了些麻煩,可惜這種小抵抗在錢不離溫柔勸說和威脅的雙重打擊下,抵抗很快就消失了。

「大人……我怕!」在倔強,果敢的女孩到了現在這種地步,也是會恐懼的。

「不要怕。」錢不離溫柔的撫摸著浮柔胸前的高聳,他的下身隔著自己的衣褲在浮柔平坦光滑的小腹處來回蹭動,以緩解浮柔的不安。猴急的男人那叫色鬼,有耐心的男人才叫風流,錢不離早已過了猴急的年齡,他等得起。

浮柔認命的閉上了眼睛,錢不離的撫摸給她帶去了絲絲的快感,浮柔的大腿也不再那麼用力併攏了,最後被錢不離抓住了機會,用膝蓋一頂,然後分開了浮柔的雙腿。

「乖,不要怕。」在浮柔的顫抖中,錢不離終於如願以償的過上了在這個世界的第一次性福生活。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5 10:54 AM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兵分兩路(上)

盧陵之戰終於步入了尾聲,福州方面強硬的姿態逼使尚義總兵同意了百里克誠的建議,聯合浮梁的第四團、王小二的第六團,三路隱隱包圍了任帥防守的堡壘。

尚義為了防備浮梁和王小二反覆,特意撥出了兩個大隊駐守在兩側,尚義的算盤打得很好,縱使浮梁和王小二反覆,那兩個大隊也能拖延一段時間,雖然免不了要吃虧,但主力還在,尚義不怕福州軍能翻上天。相比較而言,尚義更相信聽從百里克誠調令,從五女山趕來的孫宗部,在他看來,孫宗部是被錢不離逼得走頭無路的賊寇,他們願意投誠是發自內心的。

而毒龍旅第三團的團長孟鐵頭斷然拒絕了百里克誠的招安,率軍支援任帥,在任帥駐紮的堡壘後方十餘里處安營扎塞。

此刻尚義才從浮梁口中得到了確切的消息,原來在堡壘內駐守的是毒龍旅的第一團和第二團,以相等的兵力進攻一個堡壘,失敗是必然的,尚義在懊惱情報方面出現了差錯之餘,內心也感到些寬慰,如果任帥只以兩千人的兵力在一上午就大敗了林厚省的先鋒部隊,那毒龍旅的戰力未免太可怕了!而現在尚義緊張的心情放鬆了不少。

壞消息和好消息是接踵而來的,得到孟鐵頭支援任帥的消息後,駐守在榆樹鎮的鄭星朗終於同意了百里克誠的條件,率軍拔營趕往盧陵平原,並且試探性的進攻了一次孟鐵頭的營地,後來看到孟鐵頭的營地防守的非常嚴密,找不到破綻,隨後在付出微小的傷亡之後退出了戰場。

尚義理解鄭星朗的心情,他千里迢迢趕到福州,卻被福州的原勢力排除在外,其內心的失意和憂鬱可想而知,這五千騎兵是鄭星朗最後地本錢了。他當然不會硬攻。

在孫宗趕到地當天。尚義制定出了一個進攻計劃,一共分三點進攻,由浮梁進攻堡壘的左側,王小二進攻堡壘的右側,宜州軍則攻擊中央。孫宗部則駐紮在任帥的堡壘和孟鐵頭的營塞之間,一方面阻殺任帥的潰兵,另一方面阻擋孟鐵頭的支援;而鄭星朗的五千鐵騎則是預備隊,只要步兵撕出了一個缺口。這五千鐵騎就會從缺口處衝殺進去。

為了以防萬一,尚義把宜州軍留出了五千人做預備隊,其中還有兩千地騎兵,他這麼做是想讓任帥和浮梁等人狗咬狗、互相磨損實力,最重要的是防止有人臨陣叛變,桶自己一刀。

但是在戰火點燃之後,尚義才發現。自己的計劃是多麼的可笑,捅向他的不是一把刀,而是整整六把致命的尖刀!尚義只是曾懷疑會有人臨陣叛變,但所有的盟友都叛變。這是他絕對預想不到地事情。

孫宗口口聲聲只帶了一半的部隊,另一半還在駐守五女山,實際上孫宗已經空巢而出了,所謂的另一半在戰鬥打響的時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攻下了南嶺關口,切斷了宜州軍地退路,而孫宗自己帶著三千餘人斜插到宜州軍的後翼,從背後開始進攻宜州軍的預備隊。

浮梁和王小二同時向尚義派來監視自己的大隊展開進攻,因為進攻得太突然了,宜州軍地兩個大隊抵抗了片刻,士氣就低落到極點,變成了鼠竄的潰兵。浮梁和王小二其勢不停,捲向宜州軍的兩翼。

最致命的一把尖刀無疑是夾脊關鐵騎,宜州軍前隊本已做好了攻擊的準備,但攻擊堡壘城池和對抗騎兵完全是兩種概念,他們準備的大都是應對攻城的東西,面對著殺到身邊的鐵騎,他們顯得出奇地脆弱。

任帥駐守的堡壘圍牆轟然坍塌了一半,由任帥和李霄雲帶領的毒龍旅第一團和第二團從堡壘中殺出,蒸騰著積攢了很久的殺氣、咆哮著衝向了宜州軍。

戰前一直在附近遊蕩的杜兵也出現了,他們出現在孫宗後側,用他們犀利的騎射,減輕了孫宗部極大的壓力。孫宗部大部分是由流寇組成,雖然孫宗平日也經常訓練士兵,但他手下士兵的戰力還比不上毒龍旅中戰力最低的王小二第六團,這也是錢不離要求除了任帥、李霄雲、鄭星朗之外各部都向宜州軍側後翼穿插的原因。孫宗部的戰力本來就低,攻擊的還是宜州軍好整以暇的預備隊,壓力和危險都是最大的一個。

孟鐵頭的第六團也離開了自己的駐地,他的任務就是避開戰團,在孫宗部抵擋不住之前,趕到宜州軍的後翼,牽制住宜州軍的預備隊。至於正面戰場,錢不離有把握,一支五千人的騎兵如果使用得當的話,可以輕鬆撕爛達到萬人的步兵方陣,而鄭星朗這個人怎麼看也不像不懂運用騎兵的人,何況還有毒龍旅的第一團和第二團在正面進攻?

尚義絕望的看著自己的部隊在一層層的崩潰,他想逃,可是身後南嶺關口方向飄起的濃煙告訴他,已經逃不掉了!他想戰鬥,但四面八方都是敵軍,後翼的預備隊也被孫宗纏上了,身邊的士兵們都在用絕望的目光看著自己。他命令衝鋒,可那幾名鼓手敲起的鼓點顯得異常紊亂,不要說普通的士兵們,就連他這個浸淫軍旅多年的將軍都聽不懂鼓點的命令。

望向叫囂著讓士兵們衝鋒,自己的帥旗卻在向側後移動的百里克誠,尚義已經萬念俱灰,這場戰爭他追隨著一個不應該追隨的人,來到了一個不應該來的地方,打了一場不應該打的仗,輸是一定的。

尚義不怕死,將軍難免陣上亡!夾脊關鐵騎已經撕開層層防禦,衝殺到了自己面前,尚義雙腿一夾戰馬,義無反顧的衝了上去,在這最後的時刻,他產生了一種明悟!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個人布下的圈套,他尚義雖然敗了,但他已經知道了對方的行事風格,那是一個喜歡把所有的因素都集聚在一起然後引爆的人,如果他能再有一次機會,決不會犯同樣的錯誤,可惜……現在一切都晚了!「

逆著鐵流而上,那是在找死!尚義揮舞著刺槍,左刺右挑,接連刺死了數個福州騎兵,當然,他也付出了代價,他身後冒死追上來的親衛們就像投在大海中的石塊一樣,只閃了一閃,就被洶湧的鐵流吞噬了,而尚義本人也連中了數槍,幸好他今天裡面穿了一套?鐵甲,外邊還有鐵匠高手專門為他打造的鎖子甲,這才讓他支撐到現在。

「鄭星朗,給我滾出來!」尚義揮動刺槍又刺倒了一個騎兵,同時斜刺裡有一支刺槍刺向了他的面門。

尚義頭猛的一甩,那刺槍從他的腮上穿過去,把尚義的半張臉都豁開了,露出了裡面白森森的牙齒。尚義刺槍猛掃,把那偷襲的福州騎兵打得從馬背上倒飛出去,他身上散發出的殺氣竟然逼得從前面迎上來的的夾脊關鐵騎勒轉戰馬,從他附近衝了過去,不敢向他出槍。

「這裡!!」左側傳來了一個冰冷的聲音。

尚義扭頭看去,看到一個年輕的將領手中舉著張長弓,弓上的箭矢正指向自己,眼見對方右手一鬆,尚義在聽到弓弦聲的同時揮槍撥打,但是距離太近了,尚義什麼都沒打到,接著整個世界都變成了血紅色,尚義直直的向後栽倒,一支尾羽還在顫動的箭矢正釘在他的眉心上。

洶湧的鐵流眨眼就淹沒了尚義的屍體,宜州軍看到『尚』字大旗倒下,士兵們再沒有鬥志了,雖然帥旗還在飛舞,但士兵們心中知道,他們的主帥是個什麼角色。

不提盧陵平原的戰場廝殺,在福州府兵營的操場上,氣氛比較凝重,士兵們把一個個衣衫襤褸的人從地下軍庫改造的監獄中拖了出來,他們正是前一陣抓獲的人犯,經過一段時間的酷刑拷打,他們都失去了行走的能力。

該問出來的東西已經問出來了,留著他們已經沒有了意義,所以錢不離命令把他們全部除以死刑,同時也給那些心懷叵測的人一個警告。

紅玉被兩個士兵夾在中間,她的雙腿象柔軟的麵條一樣垂在地上,兩隻胳膊也斜斜的垂著,剛開始被士兵拖出來的時候,紅玉還勉力抬頭,觀望著四周,好似在尋找什麼人,可惜最後什麼也沒找到,側對著紅玉的錢不離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紅玉眼中的絕望。

厚厚的審訊記錄就在錢不離手邊,王孟松幾人的口供很簡單,他們都是在接觸一個神秘的使者、得到姬勝烈的許諾之後就發誓效忠的,而紅玉幾人的口供則複雜的多,其中的隱秘也多,以至於錢不離看到第一篇供詞之後,吩咐把紅玉幾個人秘密關押,每次提審都由他自己親自主審,頂多再帶上程達和關譽東,秘密知道的人多了,也就不再是秘密,這種東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第一百三十四章 兵分兩路(下)

絞索奪走了一個又一個人的生命,不用斬首的方式執行死刑、而用上了絞索,這是錢不離的意見,他不想搞得太血腥了,畢竟四周坐著不少貴族,雖然錢不離請他們來確實有幾分恐嚇的意思,但事過猶不及,還是用些溫和的方法好。

紅玉曾經是鮮艷的,可惜她的死相和其他人並沒有什麼不同,她的面容扭曲,舌尖探出口外,臉色鐵青,再加上披頭散髮的樣子,顯得扭曲而醜陋,就像一朵凋謝的花朵飄落在地上,又被人狠狠踩上一腳一樣。

錢不離知道,愛情夭折的鄭星望正在福州府城邊的一處酒館裡痛飲,他有勇氣把紅玉推向死亡,卻沒有勇氣目睹紅玉死亡。不過錢不離並沒有責怪鄭星望的意思,鄭星望能做到這種地步已經很是難能可貴了,從紅玉被捕的時候開始算起,鄭星望審訊的時候總是冷冷淡淡的,從來沒有責問過紅玉為什麼,其實愛和恨很難區分,如果鄭星望真的問了這個問題,說明他心中還有難以掩飾的恨意。鄭星望的表現讓錢不離感到滿意,他明白,鄭星望這是在極力的淡化自己的恨意,換句話說他也是在極力淡化自己的感情。

期待他明天開始慢慢把所有應該忘記的事情都忘記吧,錢不離在心中暗自歎了口氣。

人犯死刑執行完畢,錢不離軟語送別了各個貴族,隨後就回到了姬勝情的府邸中,他要忙的事情還有很多。馬上就要出兵宜州和雍州了,軍事上的出兵不是統帥在地圖上隨便畫上一畫,然後千軍萬馬就衝殺過去奪取勝利的,期間要考慮的事情有很多很多。

其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補給,輕騎遠征,根本沒有辦法攜帶糧草,所以錢不離讓賈天祥調齊人手,繪製了一副完整的雍州地圖。上面不但有明確標上州、城、縣、鎮。就連比較富裕的村落也畫上了,而且還有各個縣鎮盛產的農物。至於宜州地各部地圖,錢不離早已經在來福州地路上搞到了,現在用不著再費力氣去繪製。闖出南嶺之後,兩支騎兵隊必須要做到就地補給,不管是敲詐官員還是用錢從百姓手裡買,反正都要靠他們自己解決。

兩支騎兵隊人均只帶二十天的口糧還有五斤豆餅,豆餅當然是給戰馬吃的。說起戰馬,大陸上幾個國家中屬不列顛帝國和羅斯帝國的戰馬最好,而姬周國的通州馬和美洲合眾國的戰馬次之,而草原馬個頭最小、跑的最慢,但草原馬有個其他地域的馬怎麼也比不上地優點,就是耐力非常好,能吃苦耐勞。

如果不列顛帝國的騎兵隊在沒有補給的情況下堅持做戰。就算人能挺得住,可用不上多久,戰馬就會垮的,不列顛馬雖然個頭高大、速度奇快。但它們吃的非常挑釁,必須要經常吃豆料或者糧食,要不然戰馬就會拉肚子,直到再也爬不起來為止;通州馬倒不那麼嬌貴。但也要隔三差五的飽飽吃兩頓豆料和糧食,以調劑一下戰馬的體力;而唯有草原馬最能抗折騰,只要有草它們就能跑動,不過是跑得不快罷了。

這兩支騎兵隊是出去佔地盤地,總不能旅遊一圈再轉回來,任免官員的問題就顯得非常棘手了。杜兵那一路錢不離不擔心,杜兵跟著自己這麼長時間,心眼多了不少。可鄭星朗就不好說了。所以錢不離決定由孟鐵頭、方老生、王小二帶領三、五、六團進駐雍州,而任帥、浮梁帶領第一、第四兩個團進駐宜州,李霄雲帶領第二團守護福州,錢不離的本錢就這麼多,雖然只留下一個團人數少了點,但是有李霄雲這個又臭又硬的石頭在,錢不離很放心。

而最讓錢不離頭疼地就是掌管密諜的人選,如果從忠心上選,他隨便派一個親衛就可以,但他們能把密諜搞成什麼樣子?其實錢不離倒有一個人選,就是鄭星朗手下的謀士屈成春,可真的選屈成春地話,忠心又成了一個大問題,錢不離是左右為難。

算了,錢不離有些煩躁的搖了搖頭,招呼程達進來把自己扶了出去,坐上木輪車,走過兩個圓門,來到了姬勝情居住的地方。

一個女人單獨呆在一個房間裡,她也許會體味到孤獨,可三個女人在一起她們要做的事情就多了。把所有的擔子都交託給錢不離,姬勝情活的非常輕鬆、非常快樂,她正和柯藍、柯麗在一起嬉鬧,玩著捉迷藏的遊戲,也許人都有些喜歡欺負人的天性吧,姬勝情和柯藍得意地跑來跑去的,嘴裡發出了快樂的笑聲,而用黑巾蒙上了眼睛的柯麗就像一隻可憐的小狗,東撲一下、西撲一下,就是摸不到別人的衣角。柯麗年紀還小,而姬勝情和柯藍都算的上是成人了,她們還多多少少修練過武技,柯麗怎麼能抓得到她們?

錢不離在這之前是監刑官,心裡未免有些灰暗,看到這三個快樂的女人,還有周圍一片舒爽的碧綠,他的心情轉好,嘴角露出了笑意。

姬勝情看到錢不離來了,從旁邊悄悄的繞了過來,繞到錢不離身邊,先輕咳一聲,然後又拍了拍巴掌,緊接著跳到了一邊。小柯麗聞聲懵頭懵腦的衝過來,卻被錢不離腳踏的木擋絆倒,一頭撲到錢不離的懷裡,不過她的手還是牢牢的抓住了錢不離的衣襟,忙不迭的叫道:「抓到了、抓到了!哎呀,總算是抓到了!」

錢不離哭笑不得,剛想說話,一側的姬勝情瞪了瞪眼睛,然後把手指豎在唇前,示意錢不離噤聲。

柯麗鬆開一隻手,在錢不離身上摸了起來,因為捉迷藏捉到了還不算,必須要認出自己捉的是誰,她才能擺脫『苦役』。

柯麗的手滑過錢不離的胸膛,卻又『咦』了一聲,小手頓了頓,又順著胸膛往下摸,如此上下反覆兩次,終於確認錢不離胸膛上沒有『凸起之物』,不由驚訝的摘掉了自己臉上的黑巾,接著就看到了錢不離想笑又笑不出的臉,柯麗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

姬勝情在一邊笑得直頓腳,錢不離身後的程達左右看了看,沒發現什麼異常,就帶著親衛們都退了下去,程達也算是個聰明人,他知道自己繼續留在這裡就不方便了。

柯藍笑著迎了上來:「柯麗,你剛才在摸什麼呀?」柯藍對錢不離的感觀變化很大,從一開始的反感,逐漸變成了敬佩,現在則算得上是崇拜了。姬周國的風俗和別的國家差不多,夫人只能有一個,但是這難不倒貴族們,大多數的貴族身邊都有十幾個甚至更多的貼身侍女。少女都是懷春的,少女也是喜歡英雄的,別提錢不離以前大敗札木合的英雄事跡,就是錢不離前一陣在身受重傷的情況下依然發出了天威、擊殺數名刺客的事跡,就讓柯藍嚮往不已。

錢不離驚訝的看向柯藍,柯麗在摸什麼他知道,大家都知道,但明白說出來就有些過分了吧?

姬勝情的臉也紅了,恨恨的在柯藍肩膀上拍了一下。

柯麗的臉更紅,她手足無措的貼在錢不離身上,不知道該怎麼辦是好。

「我們的小柯麗長大了!」柯藍的語調有些發酸。她嫉妒柯麗,柯藍不懂為什麼年紀還小的柯麗能比自己更能吸引錢不離的目光,尤其是上一次她和殿下看到錢不離在浴桶中抱著柯麗,還用手『撫摸』柯麗的胸口時,她更是嫉妒不已。

姬勝情呆了呆,再細看錢不離和柯麗的樣子,心頭不由湧上了一絲醋意:「你們還要抱到什麼時候?!」人都是有私心的,姬勝情只所以讓柯麗來照顧錢不離的起居,而從來不讓柯藍去,就是擔心會分了錢不離的寵愛,柯麗的年紀小,姬勝情相信錢不離那樣的正人君子絕不會占柯麗的便宜。

柯麗這才反應過來,她頓了頓,突然一把推開錢不離的手,慌慌張張的跑遠了。

「不離!」

「你在想什麼呢?不離!」

姬勝情連著兩次呼喚才把呆若木雞的錢不離叫醒:「啊……沒想什麼!」錢不離擠出了笑臉。

姬勝情沒發現錢不離的異常:「柯藍,你推著車吧,不離陪我走走好麼?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好的、好的。」錢不離連連答應,同時悄悄的把手中的東西放在了口袋裡。他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也看到是柯麗故意扯下來塞在自己手中的,但是……「

錢不離回想了一下,從自己那次在浴桶中『非禮』柯麗之後,他以為柯麗最少有半年不會再理會自己,可這種情況並沒有發生,柯麗就像沒事人一樣,盡心的服侍自己的起居。唯一的異常就是多了個毛病,她總喜歡在沒事之後坐在角落裡,托著腮幫偷看自己,而錢不離有所察覺、回視過去時,柯麗卻又總是若無其事的看向別處。

錢不離只是把柯麗當成小孩子看,沒有當回事,但今天口袋裡的東西可就證明了自己的錯誤,錢不離不禁擔心起來,當然,更多的是擔心自己,這東西可是贓物啊!要藏在哪裡好呢?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5 10:54 AM

第一百三十五章 開誠佈公(上)

盧陵平原的戰報到了,看似強大的宜州大軍在三個小時之內就被打敗了,宜州總兵尚義戰死沙場,宜州刺史百里克誠請降,一萬一千個宜州士兵死傷七千餘人,抓到了俘虜近四千,這樣的戰果算得上是輝煌的勝利了。

統帥必須要能做到見微知著,比如說這個戰報吧,在別人看來只是盧陵平原之戰的大略記要,詳細的戰報杜兵還沒有整理出來,但錢不離卻能從小處看到些有趣的東西。戰報中把陣亡的尚義寫在前面,而把官銜最高的百里克誠寫在尚義後面,很可能是因為百里克誠請降的姿態很無恥,讓福州軍的各將官產生了反感。事後發來的第二份戰報證明的了錢不離的猜想,百里克誠是命令自己的親衛隊長趁亂劈倒了前面拚死抵抗的一個統領,然後命令士兵們投降的,這種行為不但引起了宜州軍的憤怒,就是福州軍的士兵也看百里克誠他礙眼,如果沒有杜兵強令的話,百里克誠很可能就被福州軍虐殺了。

用錢不離的話講,盧陵平原的勝利只是萬里長征走了第一步……他命令杜兵部和鄭星朗部就地修整三天,同時命令鄭星朗調出兩個騎兵大隊,並歸杜兵指揮,為了讓杜兵方便行使將令,冊封杜兵為鎮軍將軍。鎮軍將軍和鄭星朗的護軍將軍是平級的,只有軍部或國王才有權力冊封,但錢不離管不了那麼多了,軍部愛承認不承認,只要福州軍承認就好。

王瑞被任命為征虜將軍,任帥被任命為討逆將軍,征虜、討逆和鎮軍、護軍都是平級的,不過在待遇上稍微差了一點。李霄雲被任命為武衛將軍,這是任帥原來的將銜。孟鐵頭被任命為平狄將軍,這個將銜就有些怪異了,平狄的封號是姬周國為了鼓勵在擴張侵略的戰爭中,立下了大功的下級將領。『狄』在這個世界是姬周國各部的蠻荒少數民族的泛指。孟鐵頭是土族人,他本身就是『狄』,又平的哪門子『狄』?把孟鐵頭封上高位,是政治上的考慮,孟鐵頭和方老生、王小二將出兵雍州,杜兵不在地時候,必須要有一個信得著地坐鎮,孟鐵頭是當然的人選。

孫仲德被任命為振武將軍。讓站在錢不離身後的程達羨慕不已,原來的『孫宗』在盧陵平原的大戰中試圖幫助百里克誠,被孫仲德當場斬殺,隨後孫仲德接收了孫宗的部隊,立下了大功。當然,這種消息也只是騙騙局外人,錢不離比較信任的幾個將領都知道了孫宗就是孫仲德。程達知道得比較晚,想一想這些日子以來對孫仲德刻骨銘心的懷恨,程達有種啼笑皆非地感覺。

孫宗是一定要消失的,在福州戰亂的時候。孫宗殺了太多的貴族,如果孫宗不死,錢不離就是在把所有的貴族階層推向自己的對立面,這是不可以的。以前地戲都白演了麼?

方老生、浮梁、王小二都被任命為偏將,偏將的將銜比較低,不過方老生幾個人都很滿意,畢竟偏將和『將』字沾了邊,他們已經是實實在在的將軍了,跟著統領大人這麼短的就當上了官府冊封地將軍,還有什麼不滿足的?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不過鄭星朗和他本部將官的冊封著實讓錢不離為難,有功必賞、有過必罰。賞罰分明、是為名將!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不簡單。如果從功勞上說,鄭星朗本部地功勞是最大的,正是因為夾脊關鐵騎的衝擊,才是宜州大軍崩潰的主要原因,但是從政治上考慮,則必須要打壓鄭星朗,其間的分寸極難掌握,一個不好就失了軍心。

錢不離苦思良久,又數次找到賈天祥密談,最後想出了一個無賴辦法,錢不離讓姬勝情在昭命上寫明,鄭星朗本部的功勞奇大,不重賞不封爵無以服軍心,所以福州府將會最快的速度把他們的功績上報給內閣和軍部。如果只封將銜地話,錢不離既然能冊封杜兵為鎮軍將軍,就沒有理由不冊封夾脊關的各部將官,但牽扯上了爵位,那麼上報內閣和軍部是很正常的,姬勝情沒有資格冊封爵位,哪怕是小小的爵士。

不過這種無賴的辦法未必能瞞得過鄭星朗,所以錢不離已經派使者去傳達了自己的將令,命鄭星朗連夜趕回福州府,他需要和鄭星朗開誠佈公的談一談了。

讓錢不離頭疼的事情還有,比如說……柯麗!自從那一天接受了柯麗得信物之後,兩個人之間得關係就變得非常曖昧起來了,其實錢不離也不能不接受,總不能叫住柯麗,說:「你的東西拉這裡了!」那樣會深深傷害柯麗脆弱的小心靈。

但不管怎麼說,錢不離不敢做出任何表態,柯麗的年紀才剛剛過十五歲,她還是個正在發育中的孩子,切記,是正在發育中!錢不離可不想被人指責為戀童癬,所以他只能選擇躲避,經常有事沒事的找借口回軍營,誰知卻惹得姬勝情很不高興,因為她感覺錢不離像是在故意冷落她一樣,最後還滿腹委屈的向錢不離提出了抗議。

而柯麗除了第一天裝病沒有服侍錢不離以外,從第二天開始又若無其事的出現了,幫錢不離收拾個人衛生,幫錢不離收拾被褥,然後整理房間,當整個房間都變得無比清潔之後,她又搬了個小木架坐到了牆邊,一雙大眼睛瞟來瞟去,瞟得錢不離是心驚肉跳。

其實錢不離過分低估了自己的魅力,女人喜歡男人不外是那幾點,論相貌,錢不離雖然不能說是英俊無比,但他長得也很帥氣,尤其是兩條斜飛入鬢、如劍般的銀色長眉,憑空給錢不離添了幾分英武;論氣度,錢不離身為福州軍的最高統帥,數場混戰打下來,雍容沉穩的氣度已經很成熟了,而這種氣度是最能給女孩子帶來安全感的;論性格,錢不離很少責罵人,嘴邊總是帶著微笑,做為一個現代人,他並不認為自己就比別人高貴,錢不離總是很平和的與府邸中的侍女們和僕人們談天,他這種姿態無疑會給人帶去溫暖;論地位,錢不離的地位就不用說了,整個福州府除了姬勝情以外,沒有人比他的地位高。

用錢不離那個世界的話說,錢不離就是一個標準的鑽石王老五,雖然有些女人自慚上下差別懸殊的地位,再加上公主和錢不離已經是公開的戀人了,她們不敢表達什麼,但柯麗一方面受姬勝情的疼愛,另一方面天天被錢不離的微笑鼓勵,所以她終於勇敢的站在了浪尖上。

「大人!」

「嗯?」程達的低呼打斷了錢不離的思慮,他抬起頭看向程達。

「大人,有兄弟看到那個叫柯麗的侍女正偷偷摸摸的在大人的床上翻找什麼東西。」程達左右看了看,小心的說道:「大人,她是不是奸細?」程達有些神經過敏了,自從錢不離真正遇刺之後,他一直是這樣子,雖然府邸中幾個被買通的侍女、僕人已經被人指認出來了,但程達還怕沒有抓乾淨。聽到親衛的稟報,程達第一個反應就是柯麗正在翻找機密文件。

「這個……」錢不離不由得張大了嘴:「她……不會是奸細的,這樣吧,我們過去,我有些話要和她談談。」看來在和鄭星朗進行棘手的交談之前,先得和柯麗溝通了,如果柯麗再這麼干幾次,指不定自己不在的時候就會被親衛們當奸細抓起來。

回到自己的房間,錢不離先掃向床榻,發現所有的東西都被整理得乾乾淨淨了,而柯麗正坐在牆邊出神,見到錢不離被攙扶進來,她連忙站了起來:「大人,您回來了。」說完,她的眼睛很自然的瞟在了錢不離身上。

「嗯。」錢不離悶應了一聲,在程達的攙扶下,坐到自己的床上,然後揮手示意程達出去:「你剛才在找什麼?」

「我……」柯麗非常吃驚錢不離竟然知道了自己得小動作,她的雙手在腹前緊張的攪在一起:「我丟了一個東西,所以、所以我就……」

「沒有找到吧?」錢不離笑著說了一句,然後靠倒在床上。

「沒有。」柯麗紅著臉搖搖頭,像往常那樣走上來,輕輕的脫去錢不離的靴子,接著抱著錢不離的腿,把錢不離的腿搬到了床上,以便讓錢不離躺得更舒服些。

「我知道你在找什麼。」錢不離歎了口氣,示意柯麗把自己的密碼箱抱過來,隨後錢不離打開了密碼箱,柯麗送給自己的東西正安靜的躺在角落裡。

柯麗看到自己的東西竟然被『珍藏』在連公主殿下都不能碰的箱子裡,她得臉上不由浮起一層喜色,不過喜色之後,她的臉更紅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開誠佈公(下)

「你想把它拿回去麼?」錢不離本想把『信物』塞到柯麗手中,但看到柯麗的神情,心莫名其妙的軟了一下。

柯麗象觸電一般向後退去,雙手背到背上,小腦袋不停的搖晃著。

錢不離無語了,他本來想耐心的和柯麗談一談有關青春期心理衛生的話題,可是面對著柯麗充滿了驚惶的眼睛,他什麼也說不出來。

不管是直率的拒絕還是委婉的拒絕,都會給柯麗帶去傷害,回想自己受傷以來,這個小丫頭天天都在盡心盡力的照顧自己的飲食起居,哪怕是讓錢不離都感到有些難為情的便溺、擦身這些事,這小丫頭都從來沒有推諉過,錢不離要活動幾下,柯麗就用自己雛嫩的肩膀充當枴杖,經常累得一腦門全是汗珠,可她不叫苦、不喊累,只是默默的勞作。

錢不離輕歎了一聲,把『信物』又放回到密碼箱裡:「既然你不要,那它就是我的了。」說到這裡錢不離頓了頓:「你放心,我會保管好的。」

柯麗笑了起來,隨後走到錢不離身前,伸手解開錢不離胸前的衣帶,她以為錢不離想休息了。

「我一會還要見一個人。」錢不離用手拍了拍柯麗的小手,頓了頓:「你先坐這裡歇息一下吧。」

柯麗聽話的坐在了床沿,背對著錢不離,她到底年紀還小,雖然現在四周無人,她送出去的信物也把自己的心思挑明了,但她沒有勇氣在這裡和錢不離對視。縱使是背對著,柯麗的肩膀也顯得很僵硬,代表著她內心的緊張。

錢不離無話可說,柯麗不敢說話,兩個人就那麼呆坐著,直到程達的聲音在房門外響起:「大人。鄭將軍已經到了。」

「讓他進來吧。」錢不離清了清嗓子。

柯麗連忙翻身上床。扶起了錢不離的頭,讓錢不離靠在自己身上,然後輕輕揉捏起錢不離的肩膀來。這是柯麗的小心眼,如果她什麼都不做,讓外人看來不妥當,可躲到一邊呢,錢不離很可能讓她出去,所以她才想辦法給錢不離按摩。柯麗不想走,當然,這和探聽軍機無關。

門開處,鄭星朗大步走了進來,隨後單膝跪倒在地,朗聲說道:「大人,末將回來了。」其實在福州眾將中。如果沒出現事故的話,他們是不會在錢不離面前如此拘謹地,因為錢不離並不喜歡別人總向自己下跪,他不自在。不過鄭星朗可不知道這點。

「鄭將軍起來吧。」錢不離點點頭:「程達,給鄭將軍取張椅子來。」

程達端著張椅子走過來,放在鄭星朗身後。

「多謝大人。」鄭星朗說完端坐在椅子上,他地目光先在柯麗身上掃了一下。旋即轉向了錢不離。

錢不離沉吟了片刻,緩緩說道:「此次盧陵平原之戰,鄭將軍一馬當先,衝擊宜州軍的前鋒隊,殲敵無數,為此戰立下了大功啊。」

「大人謬讚了。」鄭星朗一笑:「此戰能大獲全勝,是靠大人在其中運籌帷幄,末將不過是出了些小力氣罷了。」

「呵呵。如果沒有鄭將軍的勇武,再好的計劃也不過是幾張廢紙。」錢不離笑著搖搖頭:「嗯……鄭將軍已經把兩個騎兵大隊調撥給杜兵了麼?」

「接到大人的命令開始,我就著手準備了,現在應該已經調到杜將軍本隊了。」

錢不離看到鄭星朗的神態很自然,沒有一絲不愉之色,心中暗自點頭,不過下面的話委實不好說出口,錢不離沉吟著、推敲著用詞。

鄭星朗等了片刻,看到錢不離還在沉吟不語,他先說話了:「大人莫非是有事要和我說?」

「這個……確實是有要事。」

鄭星朗聽到『要事』二字,不由掃了柯麗一眼,他在暗示錢不離。

就算錢不離沒有看到鄭星朗的暗示,他也能感覺到自己肩膀上地一雙小手突然變得僵硬了,錢不離笑道:「沒有關係的,柯麗是殿下最信任的侍女,在殿下面前,我錢不離沒有秘密。」錢不離一方面在表明自己的心跡,另一方面故意給了鄭星朗一個錯覺,柯麗是姬勝情派人探聽消息的,正說明他錢不離和姬勝情之間還存在一些隔閡。如果鄭星朗真的有異心,他絕不會放過這個破綻,他會想辦法在姬勝情面前挑撥離間,憑自己和姬勝情的關係,錢不離保證姬勝情會在第一時間把消息告訴自己,那麼錢不離就能佔據主動,對鄭星朗先下手為強了。

可惜鄭星朗臉上沒有露出錢不離所等待地神色,他只是很自然的點了點頭:「請大人明示。」

「這個……這次鄭將軍立下了汗馬功勞,卻得不到嘉獎。我……」真話永遠比謊言難以出口,錢不離不想用謊言去欺騙對方,如果鄭星朗沒有異心,一旦謊言被拆穿,後果是很嚴重的。可說起真話,錢不離又找不到得體的言詞,畢竟人家立下了大功,而自己在故意不嘉獎對方,錢不離知道自己理虧。

鄭星朗愣了愣,突然笑了起來:「我還以為大人有什麼大事要說呢,原來是這種事……大人,你看我鄭星朗是那種小肚雞腸地人麼?」

錢不離驚訝的看向鄭星朗,他事先預想了鄭星朗數種變化,但鄭星朗做出的這種姿態並不在他預想之中,錢不離凝視了鄭星朗半晌,緩緩說道:「盧陵平原之戰,夾脊關鐵騎功勞最大,可我卻故意把戰報上交給軍部,拖延封賞的時間,星朗,你真地就沒有怨言麼?」

「大人錯了,盧陵平原之戰,功勞最大的不是夾脊關鐵騎!」

「哦?是誰?」錢不離如墮霧中,不對啊!這一次封賞的規模很大,每一個軍隊都沒有拉下,就連始終沒有加入戰鬥的方老生部都被封賞了,還有功勞最大的人沒被封賞?這根本不可能!

在錢不離凝視鄭星朗的時候,鄭星朗也在凝視錢不離,看到錢不離滿眼滿臉的疑惑時,鄭星朗長歎了口氣:「大人的風範真是讓末將欽佩!」

「……」錢不離更糊塗了,怎麼莫名其妙得就拍氣我得馬屁來了?是反諷??一向多疑的錢不離馬上聯想到了不好的方面。

「此次封賞大人漏掉了一個功勞最大的人!」鄭星朗緩緩說道:「那就是大人您啊!沒有大人的運籌帷幄,我軍絕不可能如此輕易就全殲宜州大軍!」鄭星朗這話確是出自肺腑,自古以來戰爭結束之後,最大的功勞都歸主將,當然,最重的懲罰也要由主將承受,像錢不離這樣,大勝之後只顧著分封手下的眾將官,渾然忘了自己的主將,鄭星朗是頭一次聽說,也是頭一次見到!在鄭星朗看來,大公無私、莫過於此!

「啊……呵呵……」錢不離這才反應過來,不由得乾笑了幾聲。錢不離是不是大公無私的人不好說,但他確實是把自己忘記了,錢不離在潛意識中已經把自己當成了福州的主人、福州的王!歷史上除了那些極其不要臉的君王之外,很多君王從來不會冊封自己。這是一道分水嶺,喜歡自己誇耀自己、自己冊封自己的君王基本上都是昏君,而對各種榮譽總是推辭不受的,基本上都是明君。尤其是對現代人的錢不離說,冊封自己是荒誕的,他需要別人的認可,而不是自吹自擂。

可惜鄭星朗無法理解這種站在權力頂峰的忘我,在他看來,這是大公無私的表現。

「如果大人只是為了些許功勞小事招末將回福州府,大人真是小瞧了鄭家軍,更小瞧了我鄭星朗!」鄭星朗誠懇的說道:「末將雖不敢說能和大人一樣大公無私,但末將從來沒有把名利放在心上。」

錢不離聽到鄭星朗這番話不由在柯麗的攙扶下坐了起來,端坐在床上肅容道:「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鄭將軍,我向你道歉!」

鄭星朗連忙站起身:「大人,您言重了。」

「錯就是錯,只有蠢材才會遮掩自己的錯誤。」錢不離擺擺手:「鄭將軍,那我就不和你矯情了,這一次我把你們的功勞壓下去,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但下一次,我一定會論功行賞,我向你保證!」錢不離感到心頭一陣輕鬆,早知道鄭星朗是如此通情達理的將才,何必苦苦思索那麼長時間呢?真是找罪受!

「聽憑大人吩咐。」鄭星朗笑道:「星望曾經刺殺過大人,就算我們將功抵罪了吧,星朗沒有怨言。」

「說到星望,我有一個想法。」錢不離也笑了起來:「我想建立一支密諜,由關譽東主管,把你手下的屈成春借給我吧,讓他和星望一起做關譽東的副手,徵求一下你的意見,你看怎麼樣?」

鄭星朗思索了片刻:「大人,星望為人放蕩不羈,我怕他挑不起這個擔子啊。」

「沒關係,年輕人只是缺乏磨練,星望是個人才,我看好他。」錢不離說這話的時候可忘了他自己也是個年輕人。

「那就多些大人栽培星望了。」鄭星朗感激的向錢不離施了個禮。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5 10:55 AM

第一百三十七章 奇襲關口(上)

錢不離開始了第一次擴張,在和鄭星朗取得了一致之後,他在沒有可擔心的,杜兵帶領三千騎兵從南嶺東棧道直取雍州,鄭星朗帶領三千騎兵從西棧道殺奔宜州。相比較之下,宜州要比雍州繁華,所以錢不離不顧自己腿傷未癒,執意要親自出馬,帶領任帥的第一團和浮梁的第四團接應鄭星朗。

福州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有李霄雲的第二團坐鎮,可保福州府的平安,再加上孫仲德雖然在盧陵平原之戰中損失了近兩千個士兵,但還剩下六千餘人,這些士兵戰鬥力倒是比較低,可看押宜州軍的幾千俘虜還是夠用了。當然,錢不離把孫仲德部留下來是有目地的,他想讓孫仲德抓緊時間練兵,錢不離崇尚精兵戰術,不喜歡養活廢物,無能的士兵還不如放回去種地呢。

錢不離隨軍出征的決定有些突然,姬勝情不能接受長時間的分離,她找到錢不離糾纏過幾次,但不論是口才還是心智,姬勝情都遠遠不如錢不離,最後反而被錢不離說服了。

為了能讓錢不離少吃些苦,姬勝情決定送給錢不離一個侍女,她在柯藍和柯麗之間考慮了很久,決定讓柯麗跟著錢不離走,因為柯藍太成熟了。雖然姬周國很多貴族們都有貼身侍女,但姬勝情有自己的盤算,她不想讓錢不離沉迷女色,就算要沉迷,她也要成為第一個,而現在姬勝情還沒有準備好,只好從另一個方面遏止錢不離闖入溫柔鄉的可能性。

不能不說,錢不離在女人的心性上還是有些感悟的,從錢不離把浮柔安排在軍營中就能看出來。

雖然有不少將領看到過浮柔,但誰會蠢得向姬勝情告密呢?人家統領大人和殿下是情侶,兩口子吵架沒有隔夜仇,說不定第二天殿下就會把自己交代出去,到時候該怎麼面對統領大人的雷霆之怒啊!

南嶺的黑夜總是顯得很陰森,山風四處呼嘯。期間還總是夾雜著不知名野獸的怪嚎。真是讓人心驚膽戰;柔和的月光能照亮平原,卻照不亮一座挨著一座的山嶺、密林,尤其是在棧道下方,黑黝黝的山谷就想一頭張開了大嘴地巨獸,等著不小心地人自動跳進它的嘴裡。

棧道並不寬,跑起來很危險,當初錢不離帶著大軍趕往福州時,錢不離和姬勝情寧願騎馬也不去坐舒服的馬車。棧道的危險可見一斑。

可就在這種危險的道路上,兩個騎兵亡命般催動戰馬,向著北方急奔而去。呼嘯的山風無法給他們帶去一絲涼意,那戰馬每一甩鬃毛,都會有無數滴汗珠向四下飛濺,兩個騎兵頭上也滿是汗水,他們的目光焦急的向北方尋覓著。好似在尋找什麼東西。

拐過一個山口,前面地騎兵驚喜的呼叫起來:「我們回來了!」前方有十數支火把在黑夜中散射出明亮的火光,離老遠就能看得清清楚楚,火光下是一座黑黝黝的堡壘。這座堡壘是百里克誠在錢不離等剛剛離開福州時建造的。因為動工比較早,現在已經建造完畢了,七、八米高的城牆象攔路虎般正擋在棧道上,城牆的側翼向兩邊延伸。一直搭上左右兩側陡峭地山梁,倒是有一些氣勢。

天下到處都有能人,最起碼這個堡壘的選址、督造人就不簡單,從堡壘往兩側繼續走,各有一條天然的裂谷,就算是步兵想從兩側繞到堡壘後方攻擊,也要付出相當的代價,如果山樑上駐紮地士兵足夠多的話。在他們極佔地利的攻擊下,兩條天然裂谷將成為兩架攪肉機,不知道會奪去多少人的性命。

從正面進攻也不容易,棧道就那麼寬,士兵們根本就擺不開陣勢,而堡壘城牆地長度是棧道的十餘倍,進攻的人無疑要吃盡苦頭。

「報!緊急軍情!緊急軍情!!」後面的士兵扯著嗓子大喊起來。他的心又緊張又振奮,大功啊!!這一次他們七個人的半伍斥候探得了一個大軍情,宜州大軍已經在福州的盧陵平原全軍覆沒了,而福州軍已經殺了過來,最遲在明日凌晨就能到這個關口。

「緊急軍情啊……」前面得士兵也大叫了起來,雖然這次他們有五個兄弟因為馬速過快、連人帶馬栽進了棧道旁地深谷中,但功勞的誘惑讓他暫時拋掉了傷感,這是天大的功勞啊!

關口上的火把晃動起來,等那兩個騎兵衝到關口下時,一個沉穩的聲音在關口上響起:「下面是哪位兄弟?」

「是我啊,秦隊長!」一個騎兵聽出了對方的聲音,連忙高叫道:「我是王成剛啊!」

秦隊長探出頭,拔下身邊的火把扔下去,藉著火光認出了下面的兩個人正是己軍的斥候:「兩個兄弟稍等片刻,我這就去給你們開門。」

時間不長,塞門吱嘎一聲被人推開了,兩個斥候翻身跳下戰馬,急急忙忙的就往裡面走,卻被秦隊長一把拉住:「兩位兄弟,來這裡。」

「秦隊長,軍情十萬火急啊!」那個叫王成剛的斥候輕聲說道。

「我知道,來吧。」

王成剛猶豫了一下,這個叫秦沖的小隊長雖然是前幾個月才招募的新兵,但有一身好武技,而且為人豪爽大方,最關鍵的是,秦隊長有錢,非常非常有錢,據傳聞是某個伯爵大人的私生子,跑這裡混功績來了。駐守這個關口的中隊士兵絕大部分都得過秦隊長的好處,中隊長尚風偏將軍就更不用說了,要不然怎麼會在短短的時間裡就把秦沖提升為小隊長呢?

軍情緊急倒不假,但王成剛怎麼也撂不下臉,就在三天前,秦隊長還替自己付過十三個銀幣的賭金呢,王成剛無奈的說道:「秦隊長,有話您要快說,十萬火急的軍情啊!耽誤了我們都吃罪不起!」

「操!看你們的樣子我就知道軍情緊急,不過,我是為你們好!」秦沖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尚將軍從赤水鎮裡剛抓來個小丫頭,正在裡面享福呢,你們想變成第二個李伍寬麼?」前一陣,宜州的糧草被劫,那個叫李伍寬的斥候就是在夜裡稟報軍情的,結果還沒等說話,就被惱怒的尚將軍刺了個半死。尚將軍是誰啊?!那可是宜州總兵大人尚義很寵愛的小兒子,也算是個混世小魔王,他今年剛剛入伍,並不比秦沖早多長時間。別看尚風連軍紀軍法都背不出幾條來,但橫行軍中,一向無人敢管。

「這……這怎麼辦?」一聽道尚風將軍正在享樂,王成剛的臉就白了,借他幾個膽子他也不敢在這時間去稟報,可火急軍情又耽誤不得,王成剛焦急的看著秦沖:「秦隊長,多謝你救了我王成剛一條命,可是……可是軍情怎麼辦啊?」

「什麼軍情能把你急成這個樣子?」秦沖驚訝的問道。

「我們宜州軍在盧陵平原全軍覆沒了!」王成剛小心的看了看四周:「福州的騎兵已經追殺上來了,最遲在明天凌晨就能到關口!」

「什麼??」秦沖目瞪口呆,半天才緩過神來,把王成剛兩人領到一間小木屋裡:「這軍情准麼?」

「准!」王成剛道:「我們在路上遇到了一個餓得半死不活的逃兵,是他告訴我們的,但是沒說上幾句,他就昏迷過去了,我們問出來的消息不多。」

「人呢?」

「我們本想把人帶回來,誰知道就遇到上福州的斥候,所以……所以我們就撤了,軍情為重麼。」王成剛的臉色有些訕訕,拋棄自己兄弟很讓人瞧不起的。

另一個斥候接口說道:「秦隊長,您幫我們想想辦法啊!這稟報不成,不稟報也不成,真是……」

「這樣吧,我替你們通稟一聲,尚將軍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應該不會難為我。」秦沖很是仗義的說道。

「那感情好,多謝秦大人相幫!」王成剛大喜過望的說道,大家都知道尚將軍最看重的就是秦隊長,有秦隊長幫忙自然是無憂了。

「自家兄弟,何必客氣呢?!」秦沖笑了起來:「兩位立下了大功,日後可別忘了照顧照顧我秦衝啊!」

「不敢、不敢!我們兄弟欠秦隊長欠得多了!」王成剛的臉色鄭重起來,這是他的真心話。

「呵呵……」秦沖正笑著,突然臉色一變,看向房門處:「你是什麼人??」

王成剛猛然回頭,卻發現房門還是好好的,就在這時,他感覺到咽喉一涼,一股血泉就噴了出來,另一個斥候撇見王成剛噴出的血泉,剛想放聲大叫,秦沖手中的匕首已經刺了出去,正好刺中了他的前胸,接著秦沖一個跨步衝到他身側,一隻胳膊扣住他的咽喉,另一隻手扒住他的額頭用力一扭,扭斷了他的脖頸。


第一百三十八章 奇襲關口(中)

王成剛緊捂著自己的咽喉,卻怎麼也摀不住噴湧而出的鮮血,他想大喊,卻怎麼也喊不出,反倒從傷口中噴出些帶血的氣泡,王成剛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緊盯著秦沖,身子緩緩的軟倒在地上。

「大人教的格鬥術還真是好用!」秦沖淡淡的笑了一笑,從王成剛的屍體上撕下一條長布,把匕首上的血跡擦乾,小心的把匕首收了回去。秦沖剛才用的招術是陸戰隊格鬥術中標準的扭頸,在這個世界上只有錢不離才會,真正的獨此一家、別無分號。

秦沖熄滅了屋子中的燈火,然後走到房門前,先細心的聽了聽那邊的動靜,接著推開了房門,走了出去。

前方的暗影處,兩個士兵輕咳著走了過來,其中一個士兵壓低了聲音說道:「大人,一切正常!」

秦沖點了點頭:「楊遠京,你去給我取一套乾淨的盔甲來,嗯……再給我找些酒,身上的血氣太重了,得沖一下。李創,一會我安排你出城,和那什麼……鄭將軍接觸接觸,讓他按照我的計劃行事。」

「遵命,大人。」那兩個士兵答應一聲,分頭走開了。

一陣風兒吹過,一個女人若有若無的哭叫聲隨著風兒飄了過來,秦沖知道,那是尚偏將正在玩弄搶來的少女,秦沖一口唾液就唾到了地上:「你個小兔崽子!老子平時裡在你那可受了不少氣,今天該是你還帳的時候了!」

這個秦沖原本是杜兵手下的一個小隊長,也就是在雪原上偷襲札木合大營的那個秦沖,當日錢不離經過赤水鎮的時候,特意把他暗中留了下來,並給了秦沖不少財物,讓他混進宜州軍,以便日後裡應外合。不過那時錢不離是擔心赤水橋,如果被對方斥候探知了福州的動向,只要把橋拆掉。錢不離就要隔岸歎息了。陰差陽錯的是。百里克誠為了雙保險,命令人在棧道上修建關口,秦沖權衡良久,最終決定混到關口的守軍中去,只有悄悄的打下關口之後,才能拿下赤水橋,要不然就要多費很多周折。

在秦衝殺人滅口的時候,遠在盧陵平原大營內地錢不離正舒舒服服地摟著浮柔談天說地。雖然錢不離第一次是靠著威脅才得到了浮柔的身體,但不能否認,錢不離很會哄人,有些事情是故意做出來的,而有些事情卻是無意中做出來的。

甜言蜜語能讓人高興,也只是讓人高興而已,讓人感動的卻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比如說。浮柔的身體不舒服,為什麼不舒服就不用說了,不但錢不離知道,程達這些親衛也知道。不過錢不離做出了一個出乎意料的舉動。當他知道浮柔在床上躺了一天、沒有吃東西後,錢不離命伙夫做了雞蛋羹,然後親手喂浮柔吃東西。

姬周國少有男尊女卑地風氣,這從女人也可以繼承王位、爵位就可以看得出來。但是在不同的階級之間,壁壘森嚴,上位者永遠是高高在上的,像錢不離這樣親手喂自己的侍女吃東西的,可算是非常罕見了。

浮柔打翻了錢不離手中的雞蛋羹,錢不離命人再做,浮柔再打翻,當錢不離第三次捧著雞蛋羹做到床邊時。浮柔再沒辦法動手了,後來在錢不離的軟語勸說下,把一碗雞蛋羹都吃了下去。這個時候地浮柔心情非常複雜,她恨錢不離,但她也知道她和錢不離之間的地位差距,錢不離這麼對她,讓她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事實證明,折節下士並不止對士人有效果,對女人也有效果,在某些時候,清貧潦倒的士人和女人在心理上有相似地地方。

後來錢不離還親手幫浮柔穿過衣服,其中包括穿鞋,對錢不離來說,他是在表達自己的愧疚,但浮柔的防線卻在這一點一滴的小事中慢慢地瓦解。在錢不離第一次摟抱她的時候,浮柔的身體是僵硬的,隨著時間慢慢過去,浮柔的身體也在慢慢的放鬆,現在,她已經不自覺的向錢不離懷裡靠攏了。

錢不離知道很多結局淒涼的愛情故事,悲傷比快樂更能打動女人,所以他此刻講地就是牛郎會織女的傳說。浮柔聽得如醉如癡,聽到緊張處,她的雙手不自禁的抓緊錢不離的胳膊,身體也越貼越緊了,眼角還流動著晶瑩的淚花。善於察言觀色的錢不離明白,浮柔已經成功的使用了代入法,把自己代入成了織女,那麼誰來做牛郎呢?這裡只有兩個人,結果是不言而喻的。

「那老太婆太壞了!對自己的女兒怎麼能那樣!」錢不離的故事結束了好一會,浮柔才清醒過來,恨恨的說道:「那……你說的王母娘娘也是神麼?我怎麼沒聽說過?」

「是神,是一個小神……」錢不離乾笑了幾聲,這個大陸上也有神話傳說,和錢不離那個世界有些相似,也有些不同。這裡沒有天庭、沒有玉皇大帝,但是有眾神之神,眾神之神不是宙斯,竟然是盤古……錢不離甚至產生過懷疑,不會真的存在盤古這個巨人吧?一斧子劈開了N個空間?要不然這裡怎麼也會尊崇盤古呢?

「哼!一個小神!明天我就去娘娘廟裡禱告,讓娘娘懲罰她!」浮柔所說的娘娘可不是王母娘娘,而是幸福之神女媧娘娘。

「小心娘娘懲罰你!」錢不離有些哭笑不得,一個傳說而已,看浮柔的樣子已經把傳說當真事了。

「懲罰我?憑什麼?誰敢來懲罰我!」浮柔的倔脾氣上來了,她對錢不離的話不屑一顧。

「咦!小聲點,我聽到娘娘對我說話了……」錢不離頓了頓,露出了笑意:「娘娘說了,她讓我好好懲罰你!」說完,錢不離的手開始不老實起來。

浮柔大羞,她咬著牙等待著,只要錢不離像那天一樣欺負她,她肯定會狠狠的咬錢不離一口。

也許是代表著幸福的女媧娘娘真的憐惜錢不離,就在錢不離要翻身上馬、也就要慘遭毒吻時,一個急迫的聲音在帥帳外響了起來:「大人,緊急軍情!」

人比人真是不一樣,宜州南嶺關口的偏將尚風遇到這種事會拔劍砍人,而錢不離馬上翻身坐了起來,開始整理自己的衣著:「稍等一下!」

浮柔的心思又開始變得複雜起來了,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惋惜還是失落,不過她還是爬起來點燃了床頭的蠟燭,門簾被人挑開了,柯麗一臉不高興、噘著嘴走了進來,整理衣物這種事浮柔做不好,別看柯麗的年紀小,人家可是行家裡手。

柯麗不高興是必然的,當時她興高采烈跟著錢不離來到帥帳之後,卻發現裡面還有一個侍女的時候,柯麗的小心靈真的很酸楚,不過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只有公主殿下才有吃醋的資格,她沒有!可是錢不離做得太過分了,竟然強令她睡在外帳裡,和柯麗期望的相差太遠了,自己還算是侍女麼?怎麼也要在內帳裡鋪一張小床吧?柯麗一邊走一邊打量著四周,眼珠亂轉,誰也不知道她在想著什麼。

在柯麗的幫助下,錢不離很快就收拾妥當,掀起門簾,拄著枴杖一瘸一拐的走到大帳內:「進來吧。」

門外應了一聲,程達和一個年輕的將官一起走了進來。

錢不離端詳了那年輕的將官一眼:「你是甘正克吧?」錢不離的記憶力很好,他一眼就認了出來,那將官正是李霄雲的副手,甘正克。

「是的,大人。」甘正克連忙單膝跪倒在地上:「大人,出事了!」

「起來說。」錢不離的心不禁抽動了一下,能讓甘正克充當傳令兵的角色,會是什麼大事呢?

「大人,百里克誠死了。」

「什麼??」錢不離勃然大怒:「怎麼會死的?兇手抓到了沒有?今天的值勤官是誰?」錢不離連著問了三個問題。百里克誠可利用價值是非常大的,如果逼使百里克誠用他刺史的名義下達號令的話,錢不離可以用極快的速度、光明正大的整合宜州。基於這個認識,錢不離甚至沒有提審百里克誠,關押百里克誠的地方之戒備森嚴更勝過自己的帥帳,在這種情況下百里克誠怎麼會死?再說百里克誠不是一心求死的人,意外的結果讓錢不離既憤怒又震驚。

「大人,兇手……好像也死了……」甘正刻苦笑起來:「大人不是說讓我們善待百里克誠嗎?所以百里克誠提出要見他隨軍的兩個貼身侍女時,我們同意了他的要求,誰知道……」


第一百三十九章 奇襲關口(下)

「難道你們沒人檢查過?」錢不離恨聲說道。

「檢查了!我們的女官連侍女的內衣都檢查了,鞋子也是我們給換上的,她們身上所有的首飾也被取了下來,天知道她們把毒藥藏在了哪裡!」

「百里克誠是中毒身亡?」錢不離長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那麼,百里克誠身上你們檢查了沒有?」

「這個……」甘正克頓了頓:「大人,百里克誠是投降過來的,我們只是大略的搜了一下。」

錢不離懊惱的搖了搖頭,事情已經這樣了,後悔於事無補,還是考慮怎麼樣彌補自己的損失吧:「百里克誠死的消息有多少人知道?」

甘正克沉吟了一下:「如果算上大人和程將軍,一共有七個人。」

「傳我的將令,誰要是把百里克誠死的消息洩露出去,格殺勿論!」錢不離冷冷的說道:「馬上找一個和百里克誠樣子差不多的人,最晚在明天中午以前,必須找到!」錢不離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了,百里克誠是一個將近六十的人,在軍中或者周圍的山村找一個和他差不多的人很難,所以他把時間定在了明天中午,給甘正克充足的時間。

「遵命,大人。」

「如果實在找不到,可以先找個差不多士兵讓他暫時應付一下,嗯……讓他裝病就好。」

甘正克點了點頭。

「那兩個侍女呢?」

「都死了。」

「就地掩埋,絕對不要讓其他人知道。」錢不離頓了頓:「百里克誠還有幾個侍女?」

「除去死掉的那兩個,還有四個。」

「全部殺掉,然後一起掩埋吧。」錢不離眼中露出了凶光。其實倒不是錢不離過於殘忍,必須要想方設法遮掩百里克誠死去的消息,要不然整合宜州將變得異常吃力,多一個人知道秘密就多了一份危險,就算能找來一個和百里克誠一模一樣的人,也瞞不過百里克誠的貼身侍女。當然。把她們單獨關押起來也是一個辦法。可那是沒有必要的,先不說要付出多少人力白白浪費,她們活著就是一個危險,見不到外人總能見到看押她們的士兵吧?錢不離不會任由危險因素存在的,在錢不離那個世界有一個實實在在的好人都說過: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地殘忍,這句話相當正確!

「明白了,大人!」甘正克點頭應是,隨後轉身走了出去。

錢不離歎了口氣。皺起眉頭苦思起來,對方早已在百里克誠身邊埋下了伏子,說明百里克誠知道一些隱秘,只要稍有不對,伏子就會奪走百里克誠地生命,可那又是什麼樣的隱秘呢?錢不離本想對百里克誠施展懷柔的手段,以得到最大的利益。沒想到一拖延就搞出這種結局,還不如早早就拷問百里克誠了,錢不離是又氣又恨!

鄭星朗一邊催動戰馬一邊苦思著,在南嶺棧道上。饒是騎術高強的夾脊關鐵騎也不敢縱馬狂奔,要不然隨時都會栽到路邊的山谷中去。

鄭星朗知道前面不遠處就要到宜州的關口了,這要得益於統領大人的先見之明,每走上十里。山坡處都會有一個木墩,代表著走出南嶺棧道需要地路程,這是統領大人在開往福州的路上就派人安排好的。

夾脊關騎兵已經走過了『三』的木墩,說明距離南嶺出口已經剩下三十里了,對這種新穎而實用的計算路程的方法,鄭星朗很是佩服,不過他心裡另有一個結,從沙盤上可以看出。宜州在南嶺棧道上修建的關口佔盡了地利,如果是步兵突襲,再有雲梯之類地攻城器械,可能一鼓作氣就拿下了關口,可是自己帶著騎兵怎麼打?距離那關口十里處,還有一個大隊的步兵在防守赤水橋,等他們再支援上來,借助地利攻擊,自己這三千騎兵必會鬧個死傷慘重的結局。

想起自己當日在帥帳中向錢不離提出了異議,可錢不離只是一笑,堅持讓他打頭陣。鄭星朗腦中思潮湧動,不會是錢不離想趁機消耗自己的實力吧?這個念頭一閃,就被鄭星朗強自排除出去了,鄭星朗相信錢不離,自從他們兩人開誠佈公地談過之後,鄭星朗能察覺到錢不離對自己的信任大大增加了,這種事錢不離是不會做的!

真是運氣啊!鄭星朗羨慕的歎了口氣,雍州對福州是不設防地,杜兵可以一鼓作氣就殺進雍州,隨之而來的當然是大大小小的功勞,而自己的運氣太不好了,竟然在黃昏時間遇到了幾個宜州的斥候,他們可以亡命奔逃,可鄭星朗不能讓自己的騎兵用同樣的速度去追,尤其是看到他們在短短的時間內,就有兩個斥候慘叫著衝進了山谷之後,鄭星朗只能目送著對方遠去。

沒有意外地話,宜州軍守衛赤水橋的士兵已經趕到關口防守了吧?鄭星望不禁又歎了口氣,走一步是一步吧,以錢不離的聰明不會做傻事的。

驀然,前面的山坡上突然亮起了火光,而且火光還在一晃一晃的好似在和自己打招呼,鄭星朗一愣,連忙下令全軍停止前進,他跳下戰馬,帶著幾個親衛向著火光處走去。

一個年輕不大、滿臉憨厚的士兵舉著火把應了上來:「是鄭將軍嗎?」

「是我。」一個親衛迎了上去,其他的親衛暗自擋在鄭星朗身前。夾脊關守軍和飛鷹部落廝殺了多年,吃盡了飛鷹部落強弓的苦頭,如果單比箭術的話,他們自認比不上對方。而戰爭打的時間長了,經驗無疑也會增加,飛鷹部落最狠毒的一招就是派幾個騎術、箭術都非常厲害的勇士,在混戰中尋找機會突然跳上馬背,站在馬背上射殺夾脊關的主將或者部將,要不然就射倒軍旗,讓夾脊關騎兵自亂。數次之後,夾脊關的騎兵找出了應對的辦法,增加旗手的人數,倒下一面戰旗馬上豎起另一面戰旗,所有的親衛都和主將一樣,穿戴著金甲紅櫻的頭盔,並且隨身攜帶項弩,等待機會、含而不發。這樣縱使飛鷹部落的勇士能射倒一個親衛,他們自己也會被射成刺蝟,而且就在那電光石火的瞬間,誰也找不出哪個才是真正的主將。後來飛鷹部落的勇士放棄了這種戰術,但這種習慣卻被夾脊關的將士傳承下來,鄭星朗的親衛穿戴的都是和他一樣的鎧甲。

舉著火把的士兵看了那親衛一眼:「洗面乳。」

「潤膚液!!」鄭星朗大喜,他一把推開擋在身前的親衛,走了上去:「我是鄭星朗!」鄭星朗想到了一種可能性,怪不得錢不離數次暗中囑咐自己,如果遇到一個人對自己說『洗面乳』這三個字,他要馬上回答『潤膚液』,以獲得對方的信任,原來統領大人早就埋下了伏兵啊!

舉著火把的士兵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意:「鄭將軍,秦將軍有幾句話讓我轉告您。」

「快說!」鄭星朗急道。

「秦將軍說,關口的守兵有近三百人,而我們自己的弟兄卻不到十個,他能解決掉值勤的守兵,但兵營裡的人就沒有辦法了。秦將軍說,請您派出幾百個弟兄,不要騎戰馬,我帶著你們摸進去,先悄悄解決掉兵營裡的士兵,要不然搞出動靜來,赤水橋就不好打了。」舉著火把的士兵一邊說一邊從身上掏出一張信封樣的東西,交給了鄭星朗。

鄭星朗接過信封打開,裡面是錢不離的一封信,他看了看略一沉吟,點頭道:「好!就聽秦將軍的。」說完,鄭星朗衝著一個親衛使了個眼色,那親衛轉頭向山坡下走去。

時間不長,數百個摘掉了鎧甲、只佩戴著長劍的士兵走了上來。

「你帶著他們去,小心行事!」鄭星朗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昨天黃昏時分,我們遇上了幾個斥候,難道宜州軍沒有得到消息?」

「那幾個斥候就回來兩個人,都被秦將軍解決掉了。」舉著火把的士兵笑了笑:「鄭將軍,小的這就帶他們走了。」

鄭星朗點點頭,目送著對方遠去,心頭是一陣陣感慨。記著自己的父親曾囑咐過,到福州之後一切以錢不離為主,不要和錢不離鬧矛盾,當時鄭星朗應允是應允了,但是對父親給錢不離的評價有些不以為然。此刻他算是真正明白了,錢不離能在進福州的時候就想好了怎麼樣打出福州,這份長遠的策劃自己是絕對做不出來的,聯想起被錢不離處處算計的百里克誠,鄭星朗是心服口服了。

走到山坡下,鄭星朗翻身上馬:「傳我的將令,緩行!」剛才他還在羨慕杜兵的幸運,現在可不羨慕了,杜兵雖然能輕鬆打進雍州,但沒有功勞,照現在的情勢看來,他廢不了多大勁一樣能打進宜州,還比杜兵多了一份功勞。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5 10:56 AM

第一四十章 赤水定計(上)

錢不離帶著任帥的第一團和浮梁的第四團已經踏上了南嶺的棧道,馬車是不能坐的,在這棧道上坐馬車危險不小,錢不離令人準備了幾張抬椅,為了表示自己同甘共苦的精神,他沒有讓人架木棚,當然錢不離不會用自己的尺度去要求柯麗和浮柔,女孩子都會愛美的,被曬黑了就不好看了。

其實錢不離這是在找罪受,他不知道,他帶傷堅特上前線的做法極大的鼓舞了士乞,就算錢不離給自己做一架無比華麗的抬椅,也絕不會造成反面效應,在所有士兵們心目中,錢不離已經成了他們的家長,一個非常年輕的家長。

前方的信使傳回了消息,赤水橋一戰打得外常輕鬆,在秦沖的接應下,夾脊關騎兵只帶著長劍悄悄殺進關口,在短短的時間就殺光了兵營中熟睡的宜州士兵,隨後秦沖帶著十幾個士兵,在黎明前大搖大擺的走過赤水橋頭,才控制住了橋頭的守兵,而鄭星朗帶著騎兵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入了對方的大營,把宜州軍那支步兵大隊切割成了數塊,分別殲滅。

雖然錢不離再三強調,內戰中不能以殺為主,應該盡最大的努力去招降對方,但赤水橋的地利逼得鄭星朗不敢冒險,等占穩了赤水橋,才能徐徐圖之。鄭星朗手中有數百章蓋上了宜州刺史大印的空白公文,他可以一方面用自己的兵力威脅各城縣的官員,另一方面又能用宜州刺史的名義去逼迫對方,時不時再使用些利誘的手段,鄭星朗相信自己會圓滿的完成任務。這個時候鄭星朗還不知道後方的百里克誠已經中毒身亡了,不過也沒關係,只要百里克誠的死沒有傳揚出去,公文就有效力。

錢不離這一路上很少和柯麗、浮柔搭話,白天他們幾個都處在士兵們的眼皮底下。『打情罵俏』可是絕不能幹的,再說錢不離一路上都在努力思索百里克誠之死的謎團,也沒那個精力。

不過錢不離一直到走出南嶺,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雖然假設倒是列出了不少,但找不到任何痕跡來證明,唯一一個正確結論就是自己的對手非常多疑!錢不離曾以為自己的疑心已經算是很重的了,通過百里克誠這件事,錢不離知道王后比自己更要多疑,最起碼他絕不會在相信鄭星朗之後再暗中埋下伏子,王后那個女人是不是誰都不相信啊?像她那麼活著也真夠累的!

順利的通過了關口,在赤水橋邊安紮營寨、看守大橋,再順便看押俘虜的秦沖接到了消息,連忙帶著幾個士兵迎了上來。離老遠,秦沖就看到了坐在椅特上拄著腮幫、好似在閉目沉思的錢不離,他催動戰馬飛快的來到錢不離身前不遠的地方,先笑著和程達點了點頭,然後輕聲說道:「大人!!」秦沖的聲音裡有壓制不住的喜悅,如果命運沒有發生變化,秦沖知道自己到老能當上大隊長就算不錯了,可是自從錢不離出現之後,戰爭一個接著一個。陞官加爵可以放在一邊不說,重要的是做為一個戰士,他體味到了一個又一個勝利,秦沖是打心眼裡敬服錢不離。

錢不離聞聲緩緩睜開了眼晴,微笑道:「是秦衝啊!呵叮……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不苦不苦!」秦沖連忙搖了搖頭:「秦沖天天都是大腕喝酒、大塊吃肉、大把花錢,這日子過得……嘖、嘖!」秦沖原來就是杜兵手下的小隊長,跟著杜兵的時間不算短了,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秦衝倒是把杜兵那種嬉皮笑臉的腔調學了幾分神似。

錢不離嘴角上挑:「原來你喜歡過這種日子啊……好說,過幾天我再想辦法把你插進風雲軍團吧。」錢不離就是說說而已。如果他真的想再把秦沖派出去,也不會在大庭廣眾下說這番話。對一個統帥來講,會甩『間 』是非常重要的,但錢不離知道福州在這方面先天不足,根本沒辦法和王后對抗,王后在福州都安插了那些奸細。在宜州、在別的地方就更多了,經過赤水橋這一仗,秦沖應該已經引起人注意了,如果再把秦沖派出去,就是讓秦衝去送死。

秦沖馬上就垮下臉來:「大人,您行行好饒了我吧!這日子……整天和那幫孫子周旋,我憋悶啊!」這時,後面突然傳來了一個大嗓門:「弟兄們看到沒有?那個騎著黑馬、人五人六的傢伙就是趁夜襲營,帶著一百個弟兄把草原雄鷹扎木合殺得屁滾尿流的秦沖秦大將軍啊!」

嘩……士兵中響起了嘩然聲,任帥的第一團士兵大都是從雪原城跟過來的,他們知道秦沖的事跡,但浮梁的士兵們可不知道,無數道崇敬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秦沖身上。

秦沖的身體晃了晃,差點沒掉下馬去,看清了喊話的人,秦沖不由苦笑起來:「任將軍,末將記得……好像沒得罪過您吧?! 」如果周圍沒有認識的人,秦衝倒可能吹噓自己立下的功勞,但整個夜襲計劃的制定者錢不離就在自己前面,秦沖臉皮再厚也不敢吹牛。再說什麼叫帶著一百人把才扎木合殺得屁滾尿流??當時亡命逃跑的人正是他秦衝啊!要是沒有杜兵接應,他秦沖早就死在雪原上了。

「什麼任將軍不任將軍的。」任帥露出了不懷好意的憨笑:「叫我一聲老任就行。」

秦沖張口結舌答不出話來,只能用求救的目光看向錢不離。

「任帥,你難為他做什麼?」錢不離出言幫秦沖解圍了,隨後錢不離又轉向秦沖:「秦沖,你不用搭理他,那傢伙是看到你接連立功,眼紅了。」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大人啊……」任帥在後面接了一句,錢不離說話的聲音並不高,真不知道任帥是怎麼聽到的。

載不離不禁翻起了白眼,秦沖在一邊陪笑道:「任將軍,您就饒過末將吧!等過了赤水橋,任將軍要是有什麼……您弄管說,秦沖在這裡怎麼也算是半個地主了,一定會讓任將軍滿意地。」

「哈給……本將軍等地就是這句話,你小子這段時間也長了不少見識啊!」任帥大笑起來。

秦沖鬆了口乞,目光掃動間,正好看到了後面的兩架抬椅,雖然上面有木棚、四面有竹簾,但從裡面的人影中秦沖看出來是兩個女人。在這段做內奸的日子裡,秦沖確實像任帥說的那樣,長了不少見識,姬周國的將官,將銜在蕩寇將軍以上的可以隨軍攜帶女眷,不過從那兩架抬椅的妝飾比錢不離的抬椅還要好上看,這兩個女人不會是任帥的,那麼只能是統領大人的女眷了,要不是他接到了消息,公生殿下和賈天翔伯爵掌管福州、沒有前來,他差點以為殿下就坐在抬椅上。

秦沖笑了起來,湊到錢不離身邊輕聲說道:「大人,末將早就在營寨中給您準備好了,不過現在看起來……末將的心意算是用不上了。」姬周國對軍隊的約束不是很嚴,這源於姬周國的開國太祖,太祖出征的時候經常帶著大票的舞女侍女,歌舞享樂每天不少,卻總能戰必勝、攻必克。做為一代開國君主,自有他特立獨行的地方,太祖曾說過,身為一軍統帥如果能被女色迷失心志的話,就是一個無能的統帥,這種統帥戰敗是必然的,就算沒有女色相擾,他也會敗。

在太祖死後,這個觀點倒是受到不少大臣的置疑,可惜理論在事實面前是蒼白無力的,誰也無法否定太祖的功績,在亂世之中開闢一國的功績!而跟隨著太祖征殺了多年的武將們已經習慣往日的生話,他們和文臣們吵得不可開交,最重要的是繼任的太宗也是武將出身,十六歲就跟隨著太祖南征北戰了,他很『卑鄙』的把幾個帶頭置疑太祖歸制的文官派到了軍中,名義上是讓他們監軍,實際上他們才是被監管的,不奉旨不能離開軍營半步,如此熬了七、八年之後,太宗才把他們調回皇城,同樣的問題,在知道自己還要去監軍數年的情況下,那些已經憋了七、八年的文官口風全都變了,拚命贊同太祖不說,還慷慨激昂的和置疑太祖的同僚鬥了起來。

錢不離笑著搖了搖頭,秦沖話裡的意思他聽懂了,不過他現在還在思考百里克誠之死的問題,沒有心情欣賞歌舞。

任帥這時候已經湊近了,嚴格的說,這就是一個扮豬吃老虎的人,外表憨厚,笑容更憨厚,但他的心眼不比杜兵少。任帥雖然只聽到了最後那半句話,但他看到了秦沖打量後面兩架抬椅的舉動,前後一聯想,真相自然大白:「怎麼能用不上呢?你把本將軍當什麼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赤水定計(下)

在秦沖的引領下,任帥的第一團和浮梁的第二團開進了早就修整好的營地中,眾將官忙亂的一會,隨後都聚在了錢不離的帥帳中。

錢不離的整體計劃是分兩路取宜州和雍州,等到真正控制住了兩個州的局面之後,內閣和軍部也應該做好了準備,那麼不外乎兩點,一個是在風雲軍團、鐵浪軍團和札木合纏鬥的同時,另派部隊進攻宜州和雍州,再有就是抽不出足夠的兵力,軍部只能派兵防守洪州和臨州。

至於談判的可能性是很低的,錢不離預料姬勝烈那樣的紈褲子弟絕不會容忍別人對他尊嚴的挑釁,只要己方能修整一段時間,鄭星朗和杜兵就會從東西兩側合力進攻洪州,臨州就要放棄了,憑自己的實力可以突襲,但面對著做好了準備的兩個州,分兵攻打可能哪個都打不下來。

當然,其中的時間一定要掌握好,錢不離不想太早和札木合對上,何況對方只是一匹落入了圈套、亡命掙扎的狼,相比較之下,錢不離更擔心的是那只想統一草原的猛虎,還有設下了圈套的王后。人都對自己無法瞭解的東西恐懼、擔憂,錢不離不知道百里克誠到底掌握了什麼秘密,所以他一路上不停的思考,錢不離同樣不知道王后的最終目地,所以錢不離才會擔憂,試圖去打亂王后的計劃,只要有腦子的人都不願意看到草原被統一吧?不管王后想要的到底是什麼,自己雖然猜不出,但可以去破壞,這是一個笨方法,不過也是一個有效的笨辦法,敵人想要什麼,錢不離就必須去抵制的什麼。

派到尉遲風雲那裡去的信使已經出發了,錢不離在信中仔細推敲了札木合被消滅之後所引發的後果,其實尉遲風雲很可能已經看到了這一點,以尉遲風雲的威名。不可能連這點戰略眼光都沒有。可是信還是要發的,不止尉遲風雲那裡要發,鐵浪軍團的桂明那裡也要發。

當然,錢不離在信中再三強調自己出兵宜州和雍州,只是為了阻攔札木合南下,絕無私心。這個借口就有些可笑了,明眼人都知道,札木合突然南下通州不過是為了打亂追軍地陣腳。他還是要想辦法殺到北方地,札木合的老家在草原上,南下宜州、雍州做什麼?

錢不離不是為了欺騙對方,擅自出兵宜州和雍州的事實擺在那裡,不管找出什麼理由也欺騙不了對方,還不如找個落腳的理由讓人小瞧自己,也可以借這個理由廣泛博取百姓的人心。他錢不離可是為了北上抗寇啊!

「大人。」秦沖給錢不離遞上了一卷文案:「大人,末將的能力有限,只能找到這些東西,還有很多不知道是真是假……」秦沖的臉有些紅。錢不離讓他盡力打聽周邊城縣的駐兵人數、貴族封地、官員名單,不過秦沖地身份在這裡只是一個小隊長,他能打聽出來的東西著實有限。

錢不離點點頭,接過文案放在一邊:「秦沖。有沒有札木合或者風雲軍團的消息?」

「沒有,大人,不過我想宜州府應該有,鄭將軍的消息應該快傳回來了。」秦沖道。

錢不離沉吟一下,宜州有賈天祥的探子,可惜從宜州到福州要穿過茫茫的南嶺,等消息到了之後,已經是過期的消息了。只能根據推斷去估算,所以原來地計劃是以穩為主,先蠶食穩固周邊地區,再逐漸向宜州內地發展。

但是鄭星朗打下赤水橋之後,從周邊城縣駐兵的人數中,他大膽認定百里克誠從來沒考慮過福州兵會打出來,距離赤水鎮六十餘里的益林縣駐紮著三千多個新兵,這批新兵本來應該是四天之後開往赤水鎮,然後趕往福州支援,這批新兵是周邊城縣唯一能威脅到赤水橋的兵力,最後鄭星朗臨時更改了計劃,決定搶先一步動手,先擊潰新兵大營之後,直闖宜州府,試圖拿下宜州地心臟。

為了以防萬一,鄭星朗留下了一千個騎兵,並且把自己的家將劉佩凡也留了下來,命令他輔佐秦沖,而他本人早在打下赤水橋的當天,就去進攻益林縣的新兵大營了。兩千騎兵意味著鄭星朗沒有收容俘虜地能力,他只能做到擊潰,在鄭星朗看來,收容俘虜和拿下宜州府相比,當然是後者重要。

雖然鄭星朗擅自更改了計劃,但錢不離不但沒有惱怒,反而很欣賞鄭星朗的決斷力,錢不離知道,如果換了自己,也一樣會更改原來的計劃的。

「益林縣的潰兵都逃到哪裡去了?」

「不知道。」秦沖搖了搖頭:「最後一個信使來報的是鄭將軍已經打垮了益林的新兵大營,再往下末將沒得到過別的消息。」

「秦沖,派人回去通知孫仲德,讓他給我派兩千援軍過來。」錢不離輕歎了口氣,按照鄭星朗地打法,手中這些部隊就不夠了。宜州總兵尚義手下有八個統領,有四個參加了盧陵平原之戰,其中最能打仗的林厚省在先鋒失利之後,被百里克誠羞辱了一頓,當天晚上林厚省就拔劍自盡了,還有兩個統領被鄭星朗的夾脊關鐵騎斬殺,最後一個統領則是被百里克誠的親衛隊長在背後刺死的,也就是說,死了四個,宜州還剩下四個統領。

情報跟不上是錢不離最頭疼的地方,他不知道這四個統領現在在什麼地方,雖然從得到情報上看,黃立平是雙豐城的統領,陳華是玉泉城的統領,余楚傑是永樂城的統領,胡文新是南星城的統領,但誰也不敢保證他們現在會躲在自己的城裡等著福州軍進攻,其間的變數多了,所以錢不離不能把手中這兩個團給拆開,打下的地方當然要派兵防守,這只能靠孫仲德派來的後備部隊了。

孫仲德在阻擊宜州軍的時候,攻擊的是宜州軍的預備隊,他的部隊戰鬥力比較低,傷亡不小,後來錢不離把所有的宜州軍戰俘交給孫仲德,讓他整合訓練,孫仲德部隊的戰鬥力雖然不行,但人數卻比毒龍旅還要多。

「遵命,大人。」秦沖答應了一聲。

「秦沖,這一次你立下的功勞不小,殿下冊封你為安遠將軍!」錢不離從口袋中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鍍金小盒,遞給了秦沖。

「謝大人!」秦沖喜不自禁的接過了小盒,感激的看向錢不離。

「顧堅,什麼時候能聯繫上你們的人?」錢不離轉向站在末尾一聲不吭的中年人,他是賈天祥的心腹,是賈天祥派來協助錢不離的。錢不離雖然開始組建密諜了,但這種東西不是今天說組建,明天最能運轉起來的,沒有個三、五年的培養,至多是能起到防備對方間諜滲透的作用。錢不離為了盡快收到情報,只能無奈的起用了賈天祥的探子。

顧堅很有禮貌的給錢不離施了個禮:「大人,我已經派人去聯繫了,在兩、三天之內,我就能聯繫上他們。」

「看樣子我們得在這裡駐紮幾天了。」錢不離一偏頭,看到秦沖在那裡很小心得撫摸著安遠將軍的勳章 ,好似在撫摸幾十年不見的情人一樣,不由笑了起來:「好了、秦沖,你早晚還要立功的,安遠將軍不過是個過度,你看你什麼樣子!」

秦沖嘿嘿一笑,把勳章 佩帶在胸前,挺胸抬頭擺出副大義凜然的樣子,眼光飄上上方。可惜他的樣子沒有保持多久,就變成了苦笑,因為任帥在一邊故意桶了他一下,還用手指輕彈著自己討逆將軍的勳章 .

「任帥,浮梁。」

「在!」任帥連忙收起了小動作,和浮梁一起走了出去。

「我們在這裡修整三天,然後拔營出發。」錢不離說到這裡頓了一下,看象桌面上的地圖,雙豐城、玉泉城、永樂城、南星城四點組成了一個不規則的『口』字,錢不離的目光最後落在了四城之間的福海縣上:「進攻福海縣。」

福海縣距離赤水鎮有一百五十餘里,只要拿下了福海現,就可以同時牽制四城,除非是四路聯合在一起進攻自己,憑著任帥的第一團,錢不離不懼怕任何一個對手。

「遵命,大人!」任帥和浮梁齊齊答應了一聲。

「顧堅,三天之內一定要和你的聯繫上,集中人手打探雙豐、玉泉、永樂、南星四城的消息。」

「是……遵命,大人。」

錢不離轉向秦沖:「秦沖,我走之後,你一定要小心防備他們偷襲赤水橋,等到孫仲德的援軍到了,你們交接防務,然後帶騎兵北上福海縣,支援我。」

「遵命,大人。」秦沖猶豫了一下:「大人,如果四城的統領聯合在一起,您怎麼辦?還是多留在這裡幾天吧。」

錢不離搖搖頭道:「時間不等人,如果我軍不動,他們就會聯合在一起支援宜州府了,到時候,鄭星朗就會陷入被動,還不如我大張旗鼓,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你這裡倒是要小心點。」

秦沖道:「大人,鄭將軍走後,我一直虛設旌旗、迷惑對方的斥候,這麼些天他們也沒敢打赤水鎮,我看以後他們也不敢來。」

「胡鬧!」錢不離臉色一沉:「驕兵必敗說的就是你這種人!你看他們不敢來?戰場上什麼樣的事都可能發生,你憑什麼就能猜出來!」

「秦沖受教了!」如果是被別人訓斥,秦沖剛立下大功,以他的心態未必會心服,但錢不離訓斥他,秦沖是心服口服。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5 10:57 AM

第一百四十二章 蛛絲馬跡(上)

宜州是一個好地方,用錢不離那個世界的用語來形容,宜州就是一個天然的盆地,北面有青龍嶺替它擋住寒流的襲擾,南面有連綿的南嶺,西面有高聳入雲的橫斷大山,只有東面和洪州接壤。

宜州的農作物產量為姬周國之最,同時宜州也是貴族最少的一個州,雖然有很多貴族千方百計往宜州擠,但姬周國的每一任君王都對宜州這個糧食基地持慎重、保護的態度,盡最大努力不在宜州分封貴族。不過姬周國開國數百年了,總會出現幾個昏君,縱使後任的姬周國君王施展手段,刻意尋找宜州貴族的把柄,可是依然有幾個大家族在宜州紮下了根。

宜州不止是農業發達,手工業也非常發達,冷兵器時代經濟的兩大根基都發達了,其他各行各業生意的紅火也自在情理之中,據說,當然是據秦沖說,宜州府的青樓比權貴林立的皇城也就是差了一點點而已,倒不是錢不離對這種問題敏感,古代有『三人成虎』的典故,秦沖說了一遍,錢不離興許不放在心上,重複了四次、五次,錢不離對宜州府青樓的印象就非常深了。

優越的生活確實能消磨人的意志,宜州的百姓民風過於純樸、善良了,錢不離找機會和百姓聊天時,發現大多數百姓都有種知足者長樂的心態,其實善良也可以被稱為孱弱,尤其是在亂世!想當初土族豪強襲擾宜州,只幾百、幾千人就攪得宜州百姓叫苦不迭,後來姬若發震怒之下,命令尉遲風雲進攻土族,這才有了福州,也有了宜州的太平盛世。

錢不離坐在馬車中、閉目養神,這輛馬車是浮梁從當地一個富商手中徵用的,除了不敢用金、銀等物修飾馬車的外表以外,馬車內部的奢華並不比姬勝情的馬車差。拉車的駿馬則被錢不離換掉了。換上了幾匹老馬,錢不離看不慣用駿馬拉車,還不如把駿馬賞賜給將士們呢。

浮柔坐在馬車的右邊,柯麗坐在馬車的左邊,在這名副其實的三角關係中,錢不離反倒成了不引人注意地一個,在更多地時候,浮柔和柯麗都在偷偷打量著對方。而目光又偏偏總是交集在一起,各自連忙轉開。

在她兩人數次較量中,年齡小的柯麗卻屢佔上風,這讓浮柔感到非常鬱悶。比如說錢不離想要吃蘋果,浮柔找到蘋果並拿起小刀時,柯麗已經開始削起皮來,等浮柔削了三、五刀。柯麗那邊已經把蘋果削好了,然後甜甜的笑著把蘋果遞給錢不離。尤其是錢不離那個沒良心的!他就不知道拒絕嗎?還總是誇獎柯麗能幹,人家可不是不如這小丫頭,人家的傷還沒有好嘛!!浮柔暗自給自己找理由時。卻忘了一點,腿傷好像和削果皮沒什麼關係……

「大人。」馬車外傳來一聲輕呼,聽聲音是任帥。

錢不離緩緩睜開眼睛,向前挪動了一下。一角的柯麗屁股上象安裝了彈簧一樣,猛地跳了起來,擠到錢不離身後,開始為錢不離按摩肩膀,柯麗的動作過於劇烈了一點,反倒把錢不離嚇了一跳。

「什麼事?」

「大人,有人來投靠我們,末將簡單的審了一下。沒發現什麼破綻。」

「哦?」錢不離沉吟一下,掀起了窗簾,從外邊地陽光看,已經過了正午了:「傳我的命令全軍紮營休息。」此次帶兵進攻福海縣,一方面是為了佔據主動,另一方面是減少鄭星朗的壓力,打下福海縣只是順手牽羊。己方的消息網和宜州的地頭蛇是沒有辦法比較的,除非按兵不動,只要大軍進發,軍隊的人數就會被對方地斥候探知,錢不離這裡的斥候加在一起也不超過一百人,根本不敢撒出去太遠,免得對方趁虛打斥候戰,所以錢不離把行軍的速度放得非常慢。

「遵命,大人。」

營塞很快就修建妥當,柯麗年紀小,還沒有過貪玩的年紀,屢戰屢勝心情大喜之下,就跑出去看熱鬧了,浮柔總算抓住了機會,開始打擊異己:「錢……大人,那小狐狸精在千方百計勾引你呢!」女人與女人之間很容易就能成為普通朋友,但是圍繞在一個男人身邊地女人卻總是針尖對麥芒、矛盾重重,必須要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才能接受彼此的存在。至於那些剛剛見面,就能親如一家,說什麼『我們都是為了同一個目標從五湖四海走到一起來』的話,只能歸於傳說,遙遠縹緲地傳說,如果現實中真的有這種現象,其間的虛偽也遠遠大於真誠,這兩個『和諧』的女人心機實在是太可怕了……

「她是我的侍女,侍侯我是她的責任。」錢不離笑著解釋道。

「可是,我也是你的侍女,我也可以侍侯你呀!」

「你以前侍侯過我麼??」

「……」浮柔無言以對,不由用牙齒咬住了自己地嘴唇,她出生在一個破落地土族豪門,家裡僕人極少,哪裡知道侍侯人還有那麼多花樣,她一直以為端茶送水就是侍女所有的工作了,後來多了一項鋪床暖被的工作,還是錢不離那沒良心的壞蛋逼著自己幹的。人比人、氣死人,現在浮柔才明白,原來自己做的並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完美、賢惠。

柯麗興高采烈的捧著一束野花又鑽回了馬車,錢不離心中一動,從柯麗手中接過野花,沒用多長時間,就編織出了一定漂亮的花冠,其實這東西很容易編織,在錢不離那個世界大多數軍人都會編,只不過他們是用樹枝編織的。

浮柔和柯麗驚喜的看著錢不離手中漂亮的花冠,錢不離猶豫了一下,用柯麗摘出來的野花編織花冠然後給浮柔戴上,柯麗那邊會很難受的,想到這裡,錢不離輕輕的把花冠戴到了柯麗的頭上。

花冠雖然漂亮,但絕對沒有柯麗羞怯的笑臉漂亮,眼見柯麗笑盈盈又鑽出馬車出去顯耀,浮柔心頭泛起了一股酸意,她拄著枴杖下了馬車,也去摘野花去了,處處輸給一個小丫頭,浮柔心中不服。

任帥在安下營塞之後,和顧堅一起又提審了那個來投誠的人,審了半天,還是沒有找出破綻,這種事情實在無法讓人相信,只好派人來請錢不離。

錢不離帶著程達等親衛來到任帥的大帳,一眼看去,一個中年人正靜靜的坐在一側的椅子上,左胳膊比別人少了一截,上面纏滿了紗布,看起來他是不久之前受傷的。

任帥和顧堅連忙站起來給錢不離讓座,程達輕輕拍了拍腰間的劍鞘,用徵詢的目光看向任帥,他在問任帥仔細搜過沒有,任帥點點頭,這種錯誤他任帥是不會犯的,他不但仔細搜過,還逼著對方在士兵的監視下從裡到外換了一身衣服。

「你的名字。」

那人看了發問的錢不離一眼,隨即把目光轉向任帥:「小人粱健生,幾位大人,這個問題小人已經回答過很多次了,如果幾位大人實在不相信小人的話,小人可以離開。」

「混帳!」任帥怒喝道:「你敢對天威將軍無禮!!」

粱健生緩緩站了起來,隨後雙膝跪倒在地上:「幾位大人,是小人無禮了。」說完,粱健生站了起來,向門外走去。

「站住!」程達的手已經握在了劍柄上。

粱健生轉過頭來:「大人,既然你們不能相信小人,小人留在這裡已經沒用了,呵呵……小人不管怎麼說也是來投奔幾位大人的,難道大人還忍心殺掉我嗎?大人,你們這就是在自斷賢路了,如果殺了我,還有誰敢來投效你們呢?」

「粱健生,在我面前玩這種以退為進、以攻代守是沒有用的。」錢不離端坐在主座上冷冷的說道。

「小人不懂大人的意思。」粱健生頓了頓,昂首挺胸直面錢不離。

「不懂麼?那我可以給你解釋一下。」錢不離從上到下,仔細掃了粱健生一眼:「把話說白了,不管你是來投效我,還是來做內奸,目地是一樣的!你都希望付出些東西然後換取什麼,我的話你能聽懂吧?」錢不離這話一點不錯,如果粱健生是真心投效,他就會用一些有價值的東西換取錢不離的信任,如果粱健生是來做內奸的,他同樣會用一些有價值的東西換取錢不離的上當受騙,這算是一種另類的殊途同歸了。

粱健生眼中露出了苦思的神色,半晌,緩緩點了點頭,錢不離的話中帶有他那個世界的邏輯,粱健生想搖頭,但又找不出任何理由來反駁錢不離。


第一百四十三章 蛛絲馬跡(下)

錢不離呵呵一笑:「你承認了就好,那麼你坦白告訴我吧,你想要得到什麼?」

又是一陣難言的靜寂,粱健生的頭上隱隱有汗珠冒出,對一個正常人來說詢問某件事情時,應該是從前往後問起,像錢不離這樣直接翻到最後一頁的可算是絕無僅有了,粱健生不得不進行長時間的思考。

「大人,我想要永樂城的統領余楚傑死!!」粱健生終於開口說話了。

「為什麼呢?」錢不離看似很客氣的問道。

「那余楚傑是個禽獸不如的畜生!」粱健生的神情變得激越起來:「他強搶我的妹妹,還栽贓陷害我,把我的一家老小都抓進了監牢,我可憐的妹妹……今年才不過十六歲,就被他……被他活活逼死了,大人,求您為我報仇啊!」

錢不離仔細觀察著粱健生的神色,粱健生的眼中露出了無窮的恨意,眼角有晶瑩的東西在流動,不像是在作偽。

「你是怎麼逃到這裡來的?」

「小人數次險死還生,幸好有幾個弟兄幫忙,才逃出了余楚傑的毒手。」粱健生說到了這裡看了看自己的胳膊,神色黯然的說道:「不過小人的一隻胳膊算是廢掉了。」

「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難道你在路上等我們了?」

「小人原本是永樂城警備隊的,自然知道福州軍進攻宜州的消息,大人,余楚傑那畜生整日裡收刮民財,依小人看,他想逃出宜州去。」粱健生頓了頓道:「小人只想著往南逃,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了大人的軍隊,所以……」

「所以你就來投效了?」錢不離笑了笑,沉吟起來。他故意從後往前問,就是為了打亂對方準備好的台詞。不過問到現在。還沒有發現什麼破綻。

「小人知道您很難相信小人的話,小人沒別的期盼,只求大人能收留小人,等到大人打垮余楚傑的那一天,能親眼看到余楚傑死,小人就滿足了。」粱健生歎了口氣:「小人曾經在永樂城的警備隊幹過,雖然手中沒什麼權力,但各地三教九流的朋友可有不少。只要大人一句話,小人馬上就把他們招過來。」

「你地朋友都是做什麼地?」

「這個……」梁鍵生臉色露出了尷尬地神色:「小人是警備隊的,認識的人大都是登不上檯面的小混混,大人,您不要小瞧這些人,讓他們做大事那不成,不過讓他們打探消息個個都是能手。」

「哦……」錢不離又沉吟起來。他現在最頭疼的就是消息不靈,沒想到治病的良藥莫明就出現了,可需要什麼就出現什麼的情況如果不是有天大地運氣那就是有天大的陰謀,錢不離不能不謹慎。

「大人。那幾個兄弟把小人送到這裡之後,小人擔心他們回去被人留難,特意讓他們去合水鎮躲上一陣,如果大人真想收留他們。小人可以去把他們找來,嗯……前後只有半天地路程。」

「聽你這麼說,我倒真想見見了。」錢不離笑了笑:「我也不瞞你,現在我最頭疼的就是消息不靈,如果他們真的能幫我的大忙,在功勞薄上少不了你一筆。」

「多謝大人抬愛。」粱健生連忙恭敬的向錢不離施了一禮,又猶豫了一下:「大人,小人聽說南星城地統領胡文新知道余楚傑想逃離宜州。大發雷霆,說余楚傑不仁不義,要親自帶兵來永樂城,想阻止余楚傑逃走。這個消息只是小人聽說的,也不知道對大人有沒有用。」

「當然有用,這樣吧,你先在我們這裡休息一下,然後明天去把你的弟兄們找來。」錢不離很興奮的拄著枴杖站了起來。

「大人,小人雖然沒什麼見識,也知道兵貴神速地道理,小人現在就動身吧,最晚明天凌晨之前小人一定會趕回來。」

「這樣……太辛苦你了。」

「沒關係,能為大人效勞,是小人的榮幸!」粱健生昂然答道。

「也好。」錢不離點點頭,臉上露出了欣賞的神色:「浮梁,馬上準備一匹快馬……嗯,你還能騎馬麼?」

「小人可以。」粱健生笑道:「只斷了一條胳膊,不礙事的。」

在浮梁地引領下,粱健生又向錢不離施了個禮,就走了出去。錢不離招手讓程達湊到自己身前,低聲吩咐了幾句,程達也走了出去。

任帥見粱健生走了,又見錢不離臉上滿是歡暢的笑容,連忙開口說道:「大人,末將懷疑那粱健生是一個死間!請大人三思啊!」死間是威脅最大的一種奸細,來了就沒打算活著回去。這種奸細一般情況下很難防,通常都是由主使者用重金獎勵其家人或者用大義感召,才能讓人效死命的。當然,用大義感召的死間最難防,不過絕大多數的死間還是由那些死囚擔當的,只要有足夠的重金,那些本已等待著死亡地人什麼事情都敢做。

「你確定是死間?」錢不離笑容不減。

「這個……」任帥猶豫起來,他曾經仔細觀察了梁鍵生地神色和身體,如果粱健生身上有被拷打過的痕跡或者營養不良的話,任帥根本就不會請示錢不離,他那邊早就直接就把人殺掉了,正因為粱健生身體很健康,不像是長年呆在監獄中的囚犯,又沒有拷打過的痕跡,任帥才上稟錢不離的。

「其實他是不是死間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會怎麼做。」錢不離搖搖頭:「任帥,你放心吧,我沒那麼容易相信一個人。」

「看來,末將是白操心了。」任帥發現錢不離的目光和往常一樣清亮而有力,不由自嘲的笑了起來。

「什麼叫白操心?難道你就不能考慮得多些,讓我輕鬆點麼?」錢不離一瞪眼。

「可是……末將天生就這麼笨啊。」任帥一臉委屈:「像大人這麼天縱奇才、運籌帷幄、神鬼……」

「你省省吧!」錢不離似笑非笑的說道:「我看你是發懶,不想多動腦筋!」

「大人真是冤枉末將了。」任帥更委屈了:「誰不想變得聰明些啊?!」

「你真的想麼?你要是真的想,我這裡倒有個變聰明的好辦法。」錢不離嘴角上翹,露出了讓人心慌的笑意。

「請……請大人明示。」任帥這話回答地很聰明,不說想,也不說不想,給自己留下了足夠的退路。

「我的方法可不是等閒就能學到的,你必須要在一年之內清心節欲,然後我再教你。」錢不離轉向顧堅:「從明天開始,你派人盯著任帥,不能讓他碰任何女人。」

「大……大人,咋清心就可以,別節欲了……」任帥的心有些發毛。當兵的人從上到下就很難找到一個節欲的人,當官的去青樓,當兵的去窯子,這是習慣,今天不知明日生死的人的習慣。縱使武技高如杜兵、任帥,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在下一次戰鬥中全身而退,唯有苦中做樂,以排憂解懷。一般的統帥對這種現象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能做到保守軍紀、不去騷擾良家婦女,就沒有人管。別看任帥在戰場上顯得無比勇猛,但進到青樓中之後,和普通的士兵也沒什麼差別,節欲對他來說,是天大的事情。

「我不是希望你能聰明些麼?這可是為你好。」錢不離微笑道。

「大……大人,你可……別和末將開玩笑了,呵呵……」錢不離地微笑在任帥看來是非常可怕又可憎地。

「你難道不知道那句話嘛?軍中無戲言!」

任帥的眼睛亂轉,卻找不出反擊的托詞,他知道錢不離只是在和自己開玩笑,但怎麼樣才能符合自己身份、很得體的化解這次危急呢?任帥確實很懶,不過現在不是偷懶的時候,如果就此服軟,天知道節欲的命令會不會時不時的發揮效力,雖然不是一直節欲,可那也讓人難受啊!

就在任帥苦思的時候,他的救兵、程達從帳外走了進來。

「怎麼樣?」錢不離輕輕問道。

「大人,我看他上馬的動作略顯生疏,但催馬跑起來之後就顯得很熟練了,尤其是我的人突然從營帳中跑出來時,他避讓得非常迅速。」程達用一種由衷欽佩的目光看著錢不離,在他剛開始聽到錢不離的命令時,並不知道錢不離想做什麼,等到看過對方的反應,他才一下子明白過來。

「缺了一條胳膊,沒有了平衡,動作才是略顯生疏?」錢不離冷笑一聲:「還真是有趣啊!」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5 11:00 AM

第一百四十四章 帳內風月(上)

粱健生也算是個說話算話的人物,就在第一抹晨曦剛剛浮上天際的時候,他已經帶了六個人回到了錢不離的營塞,顧堅穿著普通士兵的鎧甲,暗中觀察了他們一段時間,等到值夜的浮梁把來人安置好之後,他才悄悄的走進錢不離的帥帳中。

錢不離此刻正坐在床上打坐練習吐吶,雖然這個世界的靈氣稀薄的快趕得上真空了,這是妖魂說的,妖魂同時也說過,這個世界的武技很差勁,在錢不離數次用話擠兌妖魂之後,妖魂沒辦法傳給了錢不離這一套強身健體的吐吶功法。

錢不離這樣功利心很重的人,當然要追問這種『神功』大成之後的境界是怎麼樣的,妖魂告訴錢不離說,如果能每天練滿三千次吐吶呼吸,定能催壞非時橫死。錢不離又追問被人刺殺算不算非時橫死的一種,妖魂肯定的說,是!所以錢不離才有個興趣。

自以為多智善斷的錢不離在修練的領域卻顯得很幼稚,他忘了一件事情,兩個世界之間的區別。妖魂倒沒有騙錢不離,妖魂傳授的是《般若密經》中的數息法,據說這種吐吶呼吸每天堅持三千次,修滿千萬之後,就會催壞非時橫死,但兩個世界之間的靈氣相差太多了,在這個世界需要修練多少個一千萬呢?沒有人知道,妖魂也懶得提醒錢不離。

顧堅走進了帥帳,迎面看到幾個親衛正守在帥帳中,其中一個親衛伸出手指、豎在唇前,『噓』了一聲,這次錢不離特意囑咐的,他修練的時候不能讓任何人來打擾他!萬一走火入魔了怎麼辦??其實……錢不離不知道,憑他現在的功力想走火入魔……和白日飛昇一樣困難!丹田中必須要有丹火才能提到入魔,沒有火又怎麼能走火呢?

顧堅等的時間不長,錢不離神采奕奕的從內帳走了出來,看樣子是『修練』完畢了。可天知道這份神采是心理作用引發的。還是真的吸收到了幾絲靈氣。

「大人,粱健生一共帶來了六個人,下官特意觀察了一陣,其中有兩個膽子很大,另外四個則被嚇得心驚膽戰的。」顧堅指的是浮梁地迎接儀式,在錢不離地授意下,浮梁帶著數百名大刀手去迎接粱健生,雪亮的長刀、殺氣騰騰的士兵對粱健生口中的『小混混』影響力自不會小。錢不離是個非常擅長反向思維的人,這句話反過來看就可以理解成,不受影響的人當然不會是什麼『小混混』!

「按照我們的計劃行事吧。」錢不離點點頭:「顧堅,你告訴浮梁,讓他盡力和粱健生接觸,表現的熱情一些、和善一些,嗯……話裡話外再帶著對任帥地不滿最好。要讓粱健生以為,他已經成了香勃勃,我們內部並不是團結的,大家都在拉攏他。」

「遵命。大人。」顧堅點點了頭,走出了帥帳。

錢不離轉向一個親衛:「把我的命令傳下去,今天全軍休息。」

「遵命,大人!」

錢不離伸了個懶腰。走進了內帳,浮柔已經醒了,正在輕輕的整理著床鋪,柯麗則睡在角落中的一張小床上,睡得正香,看到柯麗的睡姿,錢不離不禁苦笑著搖了搖頭。

其實柯麗應該睡在外邊,這是錢不離特意安排的。要不然自己和浮柔『翻雲覆雨』起來非常不方便。就算自己可以犧牲肩膀,用自己地皮肉壓制住浮柔的呻吟聲,但不能否認,床上運動是一種很激烈的運動,而那沉重的呼吸聲會明明白白地告訴柯麗,自己在搞什麼勾當。在錢不離那個世界,小男孩、小女孩過早接觸到黃色錄像,總會引起不良後果,錢不離不想讓純潔的柯麗過早接觸這種事情。

不過柯麗的意志很頑強,竟然獨自完成了移床的艱巨任務,昨天錢不離進帳休息時,一眼就發現柯麗竟然跑到內帳來了,他本想把柯麗叫醒,然後讓親衛把床再挪出去,不過看到柯麗額頭還沒有消退地汗珠,還有那個擺放在床頭、已經略顯枯萎的花冠時,錢不離打消了自己的念頭,他實在是不忍心把柯麗叫醒。

錢不離慢慢走到床前,放下了自己的枴杖,浮柔連忙湊了上來,輕輕為錢不離按摩著肩膀,錢不離知道,浮柔一心想證明她自己會比柯麗做得更好,只不過她還是不會掌握時間,有人大早晨起來就找人按摩的麼?又不是睡落枕了……這丫頭是真的沒服侍過人啊。

「時間還早,我們再躺會吧。」錢不離輕輕拍了拍浮柔的手。

「大人,不要耽誤大事呀。」浮柔小聲說道。

「沒關係,我已經下令休息一天了。」對浮柔的表現錢不離很滿意,看一個人地心地好壞,不用去找他做過的大事,從小事上就可以看得出來。如果浮柔的心地陰險,她就應該故意大聲一點,把柯麗從夢中驚醒,而浮柔特意壓低了聲音,正是擔心把柯麗吵醒。能尊敬自己的競爭對手不容易,能體諒自己的競爭對手就更不容易了。

浮柔扶著錢不離的肩膀,輕輕把錢不離放躺在床上,隨後又抱起錢不離的大腿,整理妥當後,自己乖巧的俯在錢不離身邊。浮柔的性子原本是很剛烈的,不過在她和錢不離互相擁有之後,這份剛烈就化成了繞指柔。尤其是前一段時間,她和她的哥哥浮梁接觸過,浮梁親口說,他已經成為一個真正的將軍了。感激逐漸沖淡了仇恨,溫柔也逐漸取代了剛烈,當然,這只是在錢不離面前,浮柔從來不給程達好臉色看,雖然他們天天都必須碰面,浮柔永遠忘不掉程達那一箭,還有被箭刺穿的痛楚,從嚴格的角度來說,第一個給浮柔帶來『刺穿』痛苦的男人並不是錢不離,而是……程達,只不過是兩種不同性質地刺穿而已。

所以浮柔可以不再恨錢不離,但程達是一定要恨的,不講理?她浮柔已經是真正意義上的天威將軍的貼身侍女了,總有些撒嬌、不講理的資格吧?

錢不離的手在浮柔的大腿上輕輕的滑動著,比起感覺,浮柔的腿比不上姬勝情的腿,姬勝情的肌膚潤如滑脂,聲音嬌媚清脆,她的嘴吐氣如蘭,帶著誘人的芳香,到情動處,姬勝情的眼睛就像蒙上了霧氣的清泉一般,看起來清澈,又帶著幾分沉迷,每一次和姬勝情親熱之後,錢不離心中滿是沸騰的慾火,但最後只能理智的把慾火強壓下去。

不管什麼東西一旦要牽扯上政治,就顯得無趣多了,錢不離知道自己的戰爭不外乎三個階段,防守、對峙、反攻,防守的時候姬勝情的作用不大,但只要轉入對峙階段,姬勝情就會發揮出巨大的政治影響力,而少女身份和少婦身份的區別所造成的影響相差很大。

如果姬勝情還是一個少女,她的身份會造成強烈的誘惑,那些勢力龐大的大貴族會思索的,支持姬勝烈對他們的好處並不大,而支持姬勝情,只要他們付出的代價夠大,就有娶到姬勝情的可能性,那樣他們家族的實力又會翻上一個台階。

自傲如錢不離,也不敢不重視姬勝情身份的潛力,在瓜熟蒂落之前,他是不能真正佔有姬勝情的,給那些大家族一個虛無的期望是上策,等到自己大權在握、戰力佔據上風之後,他們才會知道真相,不過那時錢不離已經不懼怕任何對手了。

少女與少婦的風情迥然不同,就像現在的浮柔,眉眼間滿是掩不住的春色,不知滋味的愣頭青自是無法區分,但風月老手一眼就能看出奧妙來,為了慾望而冒險殊為不值!

浮柔並不知道枕邊人的思緒已經飄到遙遠的福州去了,她輕輕往錢不離的懷裡靠了靠,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呻吟,因為此刻錢不離的手已經揉捏到了她的屁股上。

就在這時,床幔外突然傳來了隱隱約約的飲泣聲,錢不離和浮柔對視了一眼,隨後翻身坐了起來,悄悄拉開床幔,卻看到柯麗正跪坐在小床上,揉著眼睛,飲泣聲正是她傳出來的。

錢不離連忙拿起枴杖,一瘸一拐的走了過去,坐在小床上,輕聲問道:「柯麗,怎麼了?哭什麼?」

「要死了……」柯麗抬起淚眼,小手指向床頭地花冠:「它要死了……」

錢不離盯著花冠看了半天,才明白柯麗的意思,不就是有些枯萎了麼?這東西就是今天不枯萎明天也會枯萎的,哭個什麼?真是的……

「花都是會枯萎的,就算你不把它們摘下來,等過上一段時間,它們一樣要枯萎。」錢不離試圖從生物學的角度開導柯麗。


第一百四十五章 帳內風月(下)

「不要……」柯麗聞言大悲,突然撲到錢不離懷中:「就不要它死!」

「可是……」錢不離心中這個納悶,我又不是創世主,管天、管地、還能管花的枯萎麼?

「就不要!」柯麗是真的委屈,在她看來花冠是錢不離回贈她的信物,花冠枯萎就代表著錢不離要反悔了,睡得迷迷糊糊的柯麗現在不知道任何常識,錢不離在這時候和柯麗講什麼生物學無異在對牛彈琴。

「我……我明天再給你做一個好麼?不,今天就給你做!」錢不離有些著急了,柯麗這麼哭被外邊的人聽到算怎麼一回事?會背上大黑鍋的啊!

「真的?」柯麗緩緩抬起了頭,女人的淚水本來很豐富,小女孩的淚水就更為豐富了,短短的時間,柯麗臉上就出現了數條河道:「不要騙我哦……」

「當然是真的,我騙誰也不能騙我……我們地小柯麗啊!」錢不離在『我』字後面加上了我們。

「嘻嘻……」柯麗馬上破涕為笑,小女孩心情之善變可見一斑,不過她笑得太突兀了,以至於在她的小鼻尖上冒出了一個鼻涕泡,柯麗的心情又變壞了,她的雙手緊緊摀住了自己的鼻子,用驚慌的眼睛看著錢不離。這種情竇初開的小女孩,最怕的就是被自己的意中人看到了自己的醜態。

「我什麼都沒看到!」錢不離連忙搖頭。

「你看到了!!!」柯麗也不是那麼好騙的,她一把掀起床單,鑽了進去,用床單緊緊蒙住了自己的頭。柯麗已經羞窘到了極點,打她十歲的時候就成了姬勝情的侍女,宮裡的女官成天教導她們要端莊、要典雅,可現在一個鼻涕泡就把她的形象全毀了,再往深裡想,他會不會覺得噁心,以後開始討厭我了呢?

錢不離啞然無語。看著柯麗把自己的頭藏起來。卻把自己地小屁股翹得高高地,這種東西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鴕鳥?對,就是鴕鳥!柯麗才從被窩裡爬出來,身上還穿著薄紗內衣,她的動作把薄紗內衣繃得很緊,尤其是圓圓翹翹的臀部,薄紗內衣勾勒出了完整的線條,看得錢不離一陣心跳。連忙移開目光,去拉柯麗頭上的床單。

不過柯麗現在是為自己的尊嚴而戰,她死死捍衛著自己的遮羞布,堅決不放手,錢不離又不敢用大力氣,雙方竟然打了個平手。

浮柔在一邊笑得都不行了,她把被褥往嘴裡大把大把塞進去。才勉強控制住自己,不發出笑聲。

「柯麗,我想吃蘋果了,聽話。給我去削一個來。」錢不離試圖用其他的辦法轉移柯麗地注意力。

柯麗的身體扭了扭,沒有動彈,這是她成為錢不離的貼身侍女以來,第一次違背錢不離的命令。可見她內心的羞窘。

「看起來柯麗是不想管我了!」錢不離很『哀怨』的歎了口氣:「好吧、好吧,你不管我自然有人會管我,浮柔,去給我削個蘋果來。」

錢不離話音剛落,柯麗已經掀起床單,赤著腳跳下了床,要知道安營扎塞只是搭建帳篷、修造防禦設施,沒人會清理帳內的砂石。錢不離地帥帳之地雖然很平整,但地上的砂石依然不少,看著柯麗赤腳在砂石上跑,錢不離又是一陣心疼,但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眨眼間,柯麗已經拿著蘋果跑了回來,她低垂著頭,誰都不敢看,竟自削起蘋果來。

錢不離犯了一個小錯誤,他可以用按摩、或者洗腳之類的托詞逼柯麗爬出來,但不應該讓柯麗去削蘋果!以柯麗這種心慌意亂的心態,根本無法控制住小刀地走向,她削了沒兩下,就把自己的手指劃破了。

「哎呀……」柯麗痛叫了一聲,鮮血從柯麗地手指中流出,把新鮮的果肉都給染成了紅色。

「怎麼這麼不小心!」錢不離急忙奪下柯麗地小刀,抓住受傷的手端詳一下,這一刀柯麗用的力氣不小,傷口入肉很深,幾乎快到骨頭了。

浮柔連忙從床頭翻出了傷藥,給錢不離扔了過來,軍營中別的不多,但武器和傷藥是從來不缺的,要不然還打什麼仗?

錢不離學過些簡單的包紮,他把傷藥均勻的塗抹在浮柔的傷口上,隨後又接過浮柔扔過來地紗布,給柯麗包紮起來。同時為了不讓柯麗發出讓他擔驚受怕的哭聲,錢不離的嘴也沒閒著:「柯麗不哭……我們的柯麗最勇敢了,什麼都不怕,柯麗不哭……」

柯麗真的沒有哭,她咬著嘴唇,癡迷的看著錢不離幫她包紮傷口,一動不動。

「柯麗不哭,柯麗最勇敢了……」錢不離哄過女人,但沒有哄過小女人,他翻來覆去就這麼兩句,不過他的手法倒很利索,傷口很快就包紮好了,錢不離又仔細端詳了一下,滿意的點點頭,鬆了口氣:「柯麗什麼都不怕……就怕鼻涕泡。」剛才好笑地鬧劇猶在腦中,錢不離沒經過大腦思索,順口胡說了一句。

柯麗『嚶』地一聲扎到了錢不離懷裡,她現在的心情比剛才可好了不少,從錢不離對自己的緊張上她能感覺出,那個人沒有因為自己的醜態而開始討厭自己,所以柯麗的心情不是又羞又窘了,而是又喜又窘。

一邊的浮柔再可控制不住自己了,放聲大笑了起來,笑得前仰後合,最後竟然翻倒在床上。

來自競爭對手的笑聲讓小柯麗憤怒了,她離開錢不離的前胸,拾起被錢不離扔在床上的蘋果,做勢要打,卻又突然頓了一頓,重新俯到錢不離的懷中,並且把蘋果塞進錢不離的手裡,她的眼睛瞄向了浮柔。她的意思很清楚,她不打,讓錢不離打。

錢不離笑著搖了搖頭,伸手拿起小刀,先把染上了鮮血的果肉剔掉,然後削起皮來,其實這種活他幹的雖比不上柯麗,但比浮柔強多了,往日裡不干一是因為懶,二是因為有得享受當然要享受,畢竟自己也算是個上位者了,應該學會如何去享受。

很快,蘋果就削完了,錢不離用小刀削下一塊果肉,用手指捻著輕輕送到了柯麗口中。柯麗含羞咬住了果肉,雖然錢不離沒有懲罰笑話自己的競爭對手,但能吃到錢不離親手削的蘋果,柯麗很滿足了,公主殿下都沒有這個福氣呢!

浮柔的笑聲早已停歇了,她死死的盯著錢不離和柯麗,對面的情景讓她分外嫉妒,她甚至在抱怨為什麼受傷的人是柯麗而不是她。

一口又一口,柯麗心滿意足的吃著,她就像一個世間最溫順的小妻子一樣,或者說她在幻想著自己是一個小妻子,但,時間無限,蘋果卻是有限的……成人一拳大地蘋果已經被柯麗消滅了。望著錢不離手中的果核,柯麗又想到了另一個撒嬌的辦法,就是裝睡。很快,柯麗的眼睛合上了,呼吸也變得平穩起來,不過她的雙手還在緊緊抓著錢不離的衣襟。

這種小伎倆當然瞞不過錢不離,他猶豫了一會,還是用枴杖鉤住自己的木輪車,然後把柯麗放在了車上。在放的過程中,柯麗略微掙扎了一下,才鬆開了錢不離的衣襟,顯然她不知道錢不離為什麼要把自己放在木輪車上。

這時,帳外突然傳來了程達的聲音:「大人,浮梁將軍和粱健生要拜見大人。」

「這就來了麼?」錢不離暗自撇了撇嘴,冷笑一聲:「告訴浮梁,我今天沒時間,有什麼事明天再說!」說完,錢不離突然伸出手去咯吱柯麗的腋窩,柯麗開始還咬牙忍受著,繼續裝睡,但最後還是忍不住發出了清脆的笑聲。

「大人,浮梁將軍說有要事。」程達在帳外補充了一句。

「混帳東西!」錢不離怒喝了一聲:「程達,你沒有聽清楚本將軍的命令麼?」

「這個……遵命,大人。」程達明顯猶豫了一下,帳外緊接著傳來幾聲竊竊私語,看樣子程達正在向浮梁解釋著什麼。

柯麗眼見自己快要露餡了,索性從木輪車上跳了下來,向後躲閃著:「不要了……我怕。」

錢不離『嘿嘿』奸笑了幾聲,上前拉住了柯麗的小手,拄著枴杖走到自己的床前,卻非常突兀的伸出手在浮柔的胸脯上捏了一把,如果是在夜裡,這種小動作浮柔可以忍受,但是在柯麗面前浮柔就沒辦法忍受,她尖叫著向後面躲去。

錢不離象突然間換了另外一個人一樣,放聲大笑起來,接著坐到床上,抱住了浮柔。內帳是歡暢無比的笑聲,間或還有女人的尖叫聲,而帳外則是難言的尷尬,裡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5 11:01 AM

第一百四十六章 將計就計(上)

一上午,浮梁帶著粱健生前後共覲見了三次,但都被錢不離罵走了,不止是浮梁感到面子上掛不住,連粱健生也是恨恨不平的。

「浮將軍!天威將軍這是怎麼了?為什麼要這麼對待我們?」 粱健生一臉怒氣:「是不是將軍大人還是信不過我粱健生?」

「將軍要是信不過你,早就派人把你砍了!」浮梁笑了一笑,露出一種見怪不怪的神色:「要不是因為你說的軍情緊急,我才不會在這種時候去打擾大人,不止是我浮梁一個人,在天威軍內,還沒人敢在大人的興頭上去打擾大人呢。」

粱健生看了看浮梁的神色,憤然道:「大人怎麼能這樣?!為了……就不怕貽誤貽軍機?! 」三次覲見,帳中總是在不斷的發出歡笑聲,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錢不離肯定在和女人嬉戲,這點讓粱健生尤其不能理解,錢不離可是一軍統帥啊!

「你別想太多了。」浮梁搖搖頭:「反正大人已經下定紮營了,一天的時間也不會耽誤大事,等明天再說吧。」

「浮將軍怎麼能說這種話?」粱健生痛心疾首的說道:「俗話說救兵如救火,大人連這個都不知道麼?」

浮梁輕歎一聲沒有說話。

粱健生續道:「我有一個表哥是宜州府的從事,從他那裡我知道了不少大人的事,雪原城之戰,天威將軍大人出奇制勝,接連大敗札木合,為我姬周國出了一口惡氣,福州 ……怎麼樣我不知道,但百里克誠肯定全軍盡沒了吧?要不然將軍也不能帶兵北上宜州,將軍本來是極英明的。可現在怎麼……」

「噓!」浮梁把手指豎在唇前,左右看了看:「你剛來,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你知道大人最大的長處是什麼嗎?」

「是什麼?」粱健生瞇起了眼晴。

「是知人善任!」「知人善任?」粱健生一頓:「浮將軍是說……」

「其實,雪原城之戰是杜兵將軍的手筆!」浮梁笑了笑:「福州盧陵平原一戰,卻是杜兵將軍和鄭星朗將軍聯手制敵,你沒看到將軍大人現在行動不便嗎?當日他被人刺殺,受了重傷,哪裡還能指揮做戰?要是沒有杜兵將軍和鄭星朗將軍的話,唉,福州現在說不定會落得什麼地步。」

「怎麼可能?」粱健生瞪圓了眼晴:「雪原城一戰明明是將軍大人指揮的啊,戰報上寫得清清楚楚!」「呵呵,以後你就知道了。戰報上地東西並不一定都是真的。」浮梁搖了搖頭:「不過戰報怎麼寫和我們沒關係,上面有什麼將令我們就服從什麼將令,最後只要別吞掉我們的功勞就好。」

一隊巡邏兵從前面走過,浮梁閉上了嘴,拉著若有所思的粱健生走遠了。

夜幕終於降臨了,軍營中點起了數不清的燈火,今天錢不離的心情看起來很好,竟然讓軍需官給每個士兵都分發了一些酒水,當然,暢飲是不可能的,只夠士兵們解個嘴饞。

一時間,軍營顯得熱鬧起來,士兵們雖然都隸屬毒龍旅,但各有各的籍貫、經歷,有了酒水在手,當然要去找老鄉或者朋友一起喝,那才夠味,而且軍營裡也從來不缺朋友。

浮梁把粱健生拉到自己的大帳喝酒,話語間很明顯的露出了拉攏的意味。粱健生當然要投桃報李,帶著感激之色頻頻向浮梁勸酒。這也正和了浮梁的意思,喝到高興處,居然讓人在自己的內帳裡加了張床,說是要和粱健生秉燭夜談。

就在浮梁拉著粱健生談心時,粱健生帶來的六個人已經被顧堅的手下毫不客氣的捆綁起來,把他們押到了後營一處龐大的帳篷中。

帳內的氣氛顯得很陰森,幾個面無人色的人被吊在帳中的鐵架上。上身赤裸,下面只穿著一條破爛不堪的長褲,他們身上遍佈著猙獰的傷痕,有舊傷也有新傷,有些傷口還沒癒合,不停的滲出黃色的濃水,順著他們的身體往下流。這幾個人都是防守赤水橋的宜州軍爺官,也許是為了提高自己的身價,要不然就是真正的忠義人士,在秦沖勸降時,他們竟然對著秦衝破口大罵。後來截不離也遭遇到了秦沖一樣的待遇,可惜錢不離的脾氣可比秦沖大上很多,夜以繼日的拷打讓他們苦不堪言,現在他們哀求著要投降,但錢不離卻已經不需要了。

粱健生帶來的六個人被押進來之後,十幾個士兵很利索的把他們也吊在了鐵架子上,正好和那幾個久經『考驗』的人面對面,一切都看得很清楚,尤其是讓人頭皮發麻的濃水順著身體流淌的景象,更使得他們恐慌起來。

「軍爺、軍爺,我們是來投誠的啊!」末尾的一個人禁不住叫了起來。

「閉嘴!」話音未落,鞭子已經到了,『啪』地一聲脆響,那人不由慘叫起來,這一鞭子抽得非常重,幾乎把那人後背上的衣物抽成兩半,露出了大片的肌膚,還有一條皮肉外翻的血痕。

「媽的,老子讓你閉嘴,你還敢叫?」動刑的人勃然大怒,揮手又是一鞭子。

「……」那人幾乎咬斷了舌頭,才把將要脫口而出的慘叫聲逼了回去,不過這兩鞭子已經把他抽得失禁了,眼見某種液體從他懸在空中的腳尖滴落在地面上。

兩記『殺威鞭』下去,效果還算不錯,但有一個人沒有害怕:「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嗎?」

「小子,很牛啊!」顧堅冷笑著走了上來,接過皮鞭,在空中揮動了兩下,隨即一鞭子揮了過去,不過他的角度不好,而且手法也有些生疏,沒有打到正角,反而打到了那幾個宜州軍的將官,濺起了一片一黃色的在水,有不少濺到了顧堅臉上。

「媽的!」顧堅大怒:「把這幾個人給我砍了!」該拷問的情報已經拷問得差不多了,將軍大人也不需要他們投誠,如果不是遇到了粱健生,他們在昨天就已經被處死了,現在正好用他們的人頭來嚇唬人。

幾個士兵抽出長劍走了上來,沒有去解開那幾個宜州軍將官的繩索,他們乾脆揮劍砍斷了對方的手腕,等到對方慘叫著掉在地上時,長劍又毫不留情的劈向了對方的脖頸。這些福州士兵都是執法官,是錢不離從任帥的第一團中挑選出來的,他們在戰場上見慣了腥風血雨,殺幾個人根本不算什麼。

屠殺無疑要比鞭打更震撼人心,眼見一汪又一汪逐漸散開的血譚,還有四處滾動的人頭,粱健生帶來的那六個人噤若寒蟬,就連那很有勇氣的漢子也不由閉上了嘴。

可惜他閉上了嘴不等於別人就會放過他,顧堅逼了上去揮手又來了一鞭子,在他胸前留下了一條長長的鞭痕。

「說吧,到底是誰派你們來做奸細的!」顧堅冷冷的說道。

「我們不是奸細!」「呵呵……嘴硬?我看你能嘴硬到什麼時候!」顧堅一揮手,幾個士兵走上來,手中的鞭子呼嘯飛舞著,在那人的身上綻放出一朵又一朵血花,無法抑止的慘叫聲響了起來。

「我們真是瞎了眼!」另一個被吊著的人看到自己的同伴慘遭拷打,忍不住怒吼了一聲:「我們拚死拚活把健生護送出來,沒功勞也苦勞,憑什麼這樣對待成們?!」

「別說了……」受刑的人長吸了口氣,用顫抖的聲音說道:「只怪我們跟錯了人!呵……是殺是剮老子隨你們的便,想誣陷老子是奸細,你做夢!」那受刑的一口唾液就唾向了顧堅。

顧堅向後退了一步,躲開對方的睡液:「小子,膽子真不小,我倒要看看你們兩個能挺到什麼時候!」顧堅說到這裡,目光在其餘四人身上轉了一圈,發觀那個四個人全身都在打哆嗦,他輕蔑的一笑:「這兩個,給我往死裡打!」已經被嚇壞的人就不用行刑了,關健是這兩個還嘴硬的人。

皮鞭聲?裡啪啦響了起來,眨眼間,那兩個人每個人都挨上了十幾鞭,最後他們已經叫不出來了,只是張大了嘴,在不停的吸氣。

「停!」顧堅擺了擺手:「我再問最後一遍,是誰指使你們來的?

「我們……不是奸細……」說話的聲音顯得很沙啞,在這短短的時間,由於劇烈的痛苦、喊叫,他的嗓子就已經變得沙啞了。

「我給了你們機會,你們不要,我也沒辦法。」顧堅冷笑一聲:「來人,把他們給我砍了!」

幾個士兵抽出了長劍,緩緩向那兩個人走去,雪亮的長劍架在了他們脖子上,只須輕輕一抽,就能結束他們的生命。

「我再給你們一次機會!」顧堅眼中露出了凶光:「到底是誰派你們來的?」

「我們……不是奸細!」


第一百四七章 將計就計(下)

兩個團的營地並不是很大,後營的慘叫聲飄到前營時,雖然聲音已經很微弱了,但只要仔細聽,還是可以聽到的。

浮梁什麼都沒有聽到,因為他喝酒喝得很高興,和他對飲的粱健生突然頓了頓:「浮將軍,那是什麼聲音?我聽起來……很耳熟。」

「哦?」浮梁一愣,隨即對一邊的親衛說道:「你們去看看,外邊怎麼了。」

浮梁的親衛走了沒有多長時間,挑開門簾走了回來,接著湊到浮梁身邊,低聲耳語了幾句,浮梁大怒,騰地站了起來,轉身就往外走。

粱健生連忙追上前拉住浮梁:「浮將軍,到底出了什麼事了?」

「任帥太目中無人了!」浮梁憤然道:「我已經向大人擔保你不是奸細,他卻偏偏要難為我,現在竟然把你的人都抓了起來嚴刑拷打,我要去找大人評理!」說完,浮梁一把甩開粱健生的手,轉身還要往出走。

「將軍且慢、將軍且慢!」粱健生有些急了:「浮將軍你先消消氣,有話好好說……」

「好好說?你讓我怎麼好好說?」浮梁怒意不減:「人家都騎到我脖子上了!好好說個屁!」

「大人,您想,任將軍怎麼也是毒龍旅的旅長,您這麼跟任將軍直接衝突,太不明智了!」粱健生誠懇的說道:「就算鬧到大人那裡……您也知道,現在大人的心思不在打仗上面,豈不是又要怪您打擾他麼?您仔細想想,大人會偏袒誰呢?是您還是任將軍?」

浮梁一愣,低頭沉思起來。

「大人,我們就裝什麼都不知道,這這裡喝酒好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說。」粱健生歎道。

「健生,那……你要人就要受委屈了住拷打。胡說一通。我們怎麼辦?」

「大人,我瞭解他們,其中有兩個是我的好兄弟,都是忠義之士,他們是不會胡說的,另外幾個都是走黑道的,往日欠了我的情,所以這次他們才捨命幫我。他們什麼都不知道,想胡說也胡說不出來。」粱健生心有成竹的說道。

「唉……聽你地,明天我在找任帥算帳!」浮梁長歎了一口氣,黯然坐回到涼席上,一仰脖子,喝乾了一杯酒,看樣子鬱悶到了極點。

在另一邊地後營處。眼看著劍鋒就要劃破那兩個人的脖子,帳外突然傳來了一個人的聲音:「且慢!」隨著話音,任帥掀起門簾走了進來:「好硬漢!真是好硬漢!!」任帥的臉上滿是欣賞。

「任將軍。」顧堅連忙迎了上來。

「把他們放下來吧。」任帥用手一指那兩個人:「這樣的硬漢不可能是奸細!」

「遵命,將軍。」顧堅連忙吩咐士兵們把那兩個人放了下來。不過他們並沒有領任帥的情,互相攙扶著、高傲的站在那裡,看都不看任帥一眼。

「我知道兩位心中有氣。」任帥憨笑著走了過去:「不過我希望兩位從我們的角度想一想,大戰在即。誰敢輕易相信你們地話?萬一出了紕漏,誰來擔當?」

那兩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還是沒人說話。

「好吧,既然你們心裡還有氣,那我就在這裡給你們陪個不是吧!」任帥說完,很大方的給他們施了一禮。

「將軍,我們可不敢當!」其中一個人連忙上前攙扶任帥,卻牽扯到了自己的傷口。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悶哼。

「既然我做錯了事,賠禮就是應該的,有什麼敢當不敢當!」任帥眼中露出了關切的神色:「來人啊,把兩個壯士請到我的大帳去,給我把最好的軍醫找來,兩位,安心在我地大帳療傷吧,再不會有人來打擾你們了。」

「多謝將軍抬愛。」梯子已經擺上,如果再堅持冷面,那就過分了,兩個人一起對任帥露出了笑臉。

錢不離正在自己的帥帳和浮柔、柯麗玩著猜謎語的遊戲,程達的聲音響了起來:「大人,浮將軍來了。」

「這次就放過你了!」錢不離用手指刮了一下柯麗地小鼻子,她太急於表現自己了,錢不離的謎語只要說出口,柯麗就有的沒的亂猜,結果屢屢犯錯,她地小鼻子已經被錢不離刮紅了,小屁股怎麼樣就沒有人知道了,反正也挨了不少下。

那還刮人家……「柯麗用手摀住鼻子可憐巴巴地說道。

「你的意思是……讓我追打你一個屁股?」錢不離一邊拿起枴杖一邊回頭笑道。

柯麗連忙躲到了床裡,浮柔則勇敢的護在柯麗身前,兩個大小女孩子頭一次站在同一陣線中,可能是由於同病相憐的關係,因為浮柔也沒少被錢不離『虐待』。

錢不離倒沒有繼續欺負人,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外帳中,看到浮梁正等在一旁。

「浮梁,你自己出來,不會引起粱健生的懷疑吧?」

「不會的,大人。」浮梁笑道:「我已經和他說了,為了防止任帥把他也抓起來,讓他老老實實躲在我地大帳裡,任帥總不會跑進我的大帳抓人吧。嗯……我想他在這個時候也不想冒險地,萬一怎地的被任帥抓去,受那皮肉之苦也犯不上。

「都探聽到了什麼?」錢不離坐在自己的主座上,他的傷勢好得很快,已經不太依賴木輪車了,不過長時間站立還是不行。

「大人,末將敢保證,他百分之百是個奸細。」浮梁緩緩的說道。

「為什麼這麼說?」錢不離從其他方面旁敲側擊,雖然找出了很多疑點,但還不能斷然就認定粱健生就是個奸細,只不過是懷疑越來越大而已。

「大人,當我發洩對任帥將軍的不滿時,您猜他是怎麼勸我的?」浮梁笑著給錢不離出了一道題。

沒等錢不離回答,任帥從外邊走了進來:「好小子,原來你一直對我不滿啊!找死是不是?」

浮梁的微笑變成了苦笑:「我哪裡敢啊,任將軍可別難為我,不是演戲麼!」

「你別攪和。」錢不離瞪了任帥一眼,又轉向浮梁:「你接著說。」懷疑對方是奸細和確定對方是奸細,那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所採取的行動也截然不同,所以這個問題一定要搞清楚。

「他說,任將軍怎麼也是毒龍旅的旅長,勸我不要和任將軍衝突。」浮梁緩緩的說道:「大人,毒龍旅建立的時間並不長,而且旅長這個職位是您親手創建的,以前姬周國並沒有這個職位,盧陵平原的戰事還沒有傳到宜州吧?就算傳到了也是機密,他一個警備隊的人又是怎麼知道這個機密的?想下來只有一個解釋,粱健生是他們的間諜,所以他知道的消息比較多。」

「嗯……不錯!浮梁,你做的很不錯!」錢不離眼中露出了欣賞的神色:「沒想到你也有幾分見微知著的能力了!」

「謝大人誇獎。」浮梁臉上顯現出喜色:「和大人比,我還差得很遠很遠。」

「你小子,說你喘,你還真喘!」任帥在一邊笑罵道:「大人不過是誇你幾句,你竟然就和大人比起來了,那是你能比的麼?」

浮梁臉色的喜色轉成了尷尬,囁嚅著想解釋幾句,錢不離擺擺手,示意浮梁坐下去。

「任帥,你那邊怎麼樣?」錢不離又轉向了任帥。

「有兩個硬漢很能抗,我已經按照大人的吩咐去做了。」任帥頓了一頓:「不過……大人,我看他們地樣子不像知道內情,會不會只有粱健生是奸細,他們是無關的?」

「你可以反過來想,如果你是奸細,我派你去和敵軍接觸,接過卻被人家抓了起來、嚴刑拷打,你會怎麼辦?馬上就招了?」錢不離淡淡的說道。

任帥沉吟一下:「當然是挺著,招認了死得更快!而且說不定……」

「說不定還能獲得對方的欣賞和信任,然後死裡逃生。」錢不離一笑:「所以真正的奸細一定會咬牙挺過嚴刑拷打的,相反,那些還沒有上刑就害怕的人,倒是可以相信。」

「大人,您說的有理,可是那些人有什麼用?落在我們手裡他們有什麼說什麼,落到對方手裡還不是一樣?」任帥不解的問道。

「不要忘了他們是地頭蛇,在探聽消息上他們比我們強,再說我什麼都不告訴他們,他們想出賣我也無從出賣,至多是被人抓住之後又投誠那邊,然後用假消息回來騙我們。」錢不離說到這裡笑了起來:「不過,你以為他們回來之後,就敢欺騙我們麼?他們又不是沒見過我們的厲害。」

任帥也笑了:「這麼說,牆頭草也有牆頭草的用處啊。」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5 11:02 AM

第一百四十八章 開心的人(上)

當第一抹晨曦掛上天際的時候,錢不離已經收拾妥當,命令鼓手敲起了點將鼓,時間不長,毒龍旅第一、四團的各級將官都聚集到了錢不離的帥帳中,眾將臉色肅穆,等待著錢不離的命令。

錢不離環視了一圈,目光落在粱健生身上:「粱健生,你對宜州的情況最瞭解,由你來給大家介紹一下現在的情勢吧。」

粱健生施了個禮,剛想站出來,另一邊的任帥突然搶先邁出了一步,朗聲說道:「大人,我有緊急軍情要稟報。」

「哦?」錢不離的目光轉到了任帥身上:「什麼緊急軍情?」

「永樂城的統領余楚傑不敢和我軍做戰,正在四處收刮民財,企圖逃出宜州去,南星城的統領胡文新已經得到了消息,他聯合了雙豐城的統領黃立平,要去阻止余楚傑不戰而逃的計劃。」任帥大步走上前在地圖上指點了兩下:「大家看這裡,此山名叫銀盞坳,不管是從南星城到永樂城,還是從雙豐城到永樂城,銀盞坳都是他們的必經之地!據可靠消息,胡文新和黃立平都留下了一部分士兵守城,他們兩部的兵力加在一起也不會超過三千人,如果我們能在銀盞坳設下埋伏,可以一戰擊潰他們的主力!到時候余楚傑心無戰志,只剩下一個陳華根本無法和我們對抗了,宜州大勢已定!」

「你……」浮梁在下面咬牙切齒地叫了一聲,他不能不氣憤,任帥說的,正是他昨天想說的。

粱健生的面色也不好看,不過他比浮梁冷靜多了,悄悄的拉了一下浮梁的胳膊,示意浮梁不要衝動。

「我還有一個計劃。」任帥對著浮梁冷冷一笑:「如果不打埋伏的話,我軍可以跟在胡文新部和黃立平部的後翼向永樂城進軍,胡文新和黃立平是想逼迫余楚傑和他們一起對抗我軍,實在不行。胡文新可以借用自己代總兵官的身份奪去余楚傑地軍權。不過余楚傑是不會坐以待斃地,我軍就要趁著他們內訌的時候,出其不意攻打永樂城!這個計劃能成功的話,比打埋伏要強得多,不過太冒險了。胡文新和黃立平都是極有戰陣經驗的統領,如果我軍被對方的斥候發現,那就只能和他們硬拚了,而且攻城的時機一旦沒有掌握好。我軍必然會鬧個傷亡慘重的結果,所以我個人還是傾向於在銀盞坳打埋伏。」

錢不離沉默了一會:「消息確切麼?」

「末將願意用性命擔保!」任帥朗聲說道。

錢不離看著地圖苦思起來,統帥的煩惱就在於此。在通往勝利之門地路上,會撿到很多鑰匙,這些鑰匙有的古色古香,有的金光閃閃,有的卻又不引人注意。但只有一把才能打開那扇門,勝利的大門。在進行決策時,會有很多人在統帥的耳邊提出他們自己的意見,將他們手中地鑰匙交給統帥。讓統帥去選擇,但這個遊戲最殘酷的地方在於,只有一次嘗試的機會,如果失敗了。就會失去一切。

「大人,我有話要說。」粱健生無奈的站到了前面,他心裡也恨極了任帥,本來這些話都是應該由他和浮梁來說地,可是沒想到卻被任帥說了出來,看樣子任帥昨天晚上拷打自己的人還是大有收穫的!不過恨歸恨,粱健生心中再沒有一點懷疑了,他明白任帥和浮梁之間有著很深的矛盾。所以才受到了牽連,但……這些話由任帥說一定比自己說更有說服力吧?粱健生一邊思索著一邊注意打量錢不離地神色,從錢不離凝重的神色上他能看出來,錢不離是真的被計劃打動了。

「哦?你想說什麼?」錢不離抬起頭看向了粱健生。

「任將軍的消息是真的,和小人掌握的消息一樣。」粱健生明白肯定是自己那兩個同伴把消息告訴了任帥,但任帥的計劃卻攪亂了他的方案,所以他一定要盡力阻止:「不過任將軍不是宜州人,有很多東西是他不知道地。胡文新做戰勇猛、性格急躁,他一定會催促士兵加快行軍;而黃立平則性格沉穩,從雙豐城到永樂城,要經過非常難走的落馬坡,所以縱使胡文新和黃立平一起出發,他們也不會一起趕到銀盞坳的,時間上……據我估計最少也要差兩天,如果我們先擊潰了胡文新,得到消息的黃立平肯定會撤回雙豐城,到那時,他們據險而守,我們打下雙豐城就很吃力了。」

「哼!」任帥冷哼一聲:「只要我們全殲胡文新部,消息又怎麼能傳出去呢?」

「任將軍,您也是久經戰陣的人,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粱健生一笑:「胡文新和黃立平既然是同時出動,雙方的信使必然每天都在互相聯絡,如果超過一天還沒有遇到對方的信使,您以為黃立平還會繼續行軍麼?再說任將軍真的就敢保證能一個不漏的全殲?萬一逃走了幾個怎麼辦?而且只有銀盞坳是打埋伏的好地方,任將軍總不會期望胡文新一箭不發就投降吧?按照胡文新的性格,縱使落入陷阱,他也會死戰到底的,任將軍莫非以為一天半的時間……不,除去去晚上,您只有大半天的時間,大半天就能把戰場打掃得乾乾淨淨麼?」

「不錯!」浮梁哪裡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他大聲說道:「粱健生說的有道理!」說完,浮梁還用示威性的目光瞪了任帥一眼,接著又向粱健生點了點頭,鼓勵粱健生繼續說下去。

「就算任將軍真的做到了,把殘兵破甲都清理乾淨,零落的箭矢也都收了起來,地面上的血跡也蓋上了浮土,但是任將軍不要忘了還有一個最重要的破綻!」粱健生笑了笑:「氣味!!像任將軍這樣久經戰陣的將軍應該知道,戰場上總會漂浮著一種腥氣的,這種腥氣在第二天會轉成腥臭的味道,驅之不散的味道,雖然這種氣味很輕,但您以為能瞞過黃立平的斥候麼?如果沒有風雨的洗禮,這種氣味最少也要在銀盞坳飄蕩七天,莫非……任將軍還有別地好辦法麼?」

「任將軍可有神算的本事啊!」浮梁笑了起來:「說不定,我們剛剛打完,天上就下起了大雨,把所有的痕跡都沖得乾乾淨淨呢?」

「你……」任帥大怒,不過對方說得有道理,他找不出理由來辯駁。

錢不離沉吟了片刻:「粱健生,既然你這麼說,看樣子你有更好的辦法了?說說看。」

粱健生緩緩的說道:「埋伏是一定要打的!不過,我們可以兵分兩路,一路趕到銀盞坳去打埋伏,另一路趁虛攻打雙豐城和南星城!」粱健生用手指點著地圖:「那裡……」

「你上來說吧。」錢不離笑了起來。

「謝大人。」粱健生走上幾步,走到地圖前:「如果我們要攻打南星城,一定會經過轉龍縣,轉龍縣只有不到三百的城防軍,他們根本不敢和我們做戰,等我們打下轉龍縣的時候,可以從軍庫中繳獲宜州軍的旗幟和鎧甲,從縣府中繳獲公文和大印,我們就能冒充潰軍,詐開南星城的大門。」

錢不離連連點頭:「繼續說下去。」

「佔領了南星城,我們就可以繼續北上,依然用老辦法,詐開雙豐城的大門,到時候兩城都歸我們所有,黃立平又能逃到什麼地方去?北上?他要經過雙豐城,往西面去和陳華匯合嗎?那他還要進攻銀針坳,更是一條死路!」

「異想天開!」任帥冷笑道:「我軍兵力不足,又怎麼能分手守南星城和雙豐城?」

「任將軍,我們為什麼要守南星城?」粱健生看似很驚訝的問向任帥。

錢不離一愣:「你的意思是……」

「大人,我們打下南星城之後,只需讓二百個士兵脫掉鎧甲,化妝成平民潛伏起來就可以了,黃立平知道南星城沒有守軍,很可能南下據守南星城,到時候我們兩面包抄,圍住南星城,黃立平部兵不過千五,我們裡應外合應該很容易就打下南星城的。」

錢不離沉吟了一會,眼中突然露出了凶光:「粱健生,你往日不過混跡在警備隊中,現在看起來你對行軍做戰倒是有自己獨到的見解,你到底是什麼人?」錢不離本來一直在故意忽略粱健生的破綻,此刻粱健生卻時時顯露自己的才幹,再繼續裝糊塗就有些不智了,錢不離相信粱健生如此做作,必然已經想好了應對的托詞。

「大人真是目光如炬!」粱健生苦笑一聲,伸手緩緩解開了胸前的衣服,露出了胸膛,在正中,有一個大大的『罪』字,看起來是用烙鐵烙上去的:「大人,小的原來是鐵浪軍團的人,後來失手打死了一個公子哥,幸好桂明大人出面替我說話,我才保住了性命,但鐵浪軍團是混不下去了,只好到永樂城混碗飯吃。」


第一百四十九章 開心的人(下)

「原來如此。」錢不離轉怒為喜:「把你趕出鐵浪軍團真是我姬周國的一大損失啊!不過……也幸好是這樣,要不然我怎麼能在這裡得到一員大將呢?!」

「大人過獎了。」粱健生謙遜的把頭低了下去:「小的才識淺薄,真是讓大人見笑了。」

「我看粱健生的計劃不錯。」錢不離的目光掃視了一圈:「大家還有別的意見麼?」

錢不離已經蓋棺定論了,誰還敢說什麼廢話,眾將官都默然無語,連一臉憤憤的任帥也沒有說話。

「好。」錢不離點了點頭:「任帥。」

「末將在!」任帥連忙站了出來。

「你帶領第一團,從東路北上,先打下轉龍縣,然後進攻南星城,切記,一定要快!在黃立平察覺不妙之前,你一定要搶先佔領雙豐城!」

「遵命,大人!」

「浮梁。」

「末將在。」

「你帶領第四團,從西路北上,在銀盞坳設下埋伏,一定要盡量全殲胡文新部。」

「遵命,大人。」浮梁猶豫了一下:「大人坐鎮哪一路?」錢不離的親衛隊在他第一次遭遇假刺殺之後,擴充了將近一倍,而在福州府經歷一次真刺殺之後,他的親衛又擴充了一倍,現在已經達到了二百餘人,這些親衛的戰力是絕對不容小窺的,無論是騎術、槍術、箭法都是上上之選。親衛隊的裝備也是最精良的,他們披掛的都是象雄原鐵礦的鐵匠,根據錢不離授意趕製出的精鐵環甲,而且每人都有兩把錢不離改製出的弩,一張大弩、一張小弩,再加上背後的強弓,殺傷力非常可怕。用杜兵地話講,就算他帶領本部地騎兵大隊和親衛隊正面衝撞。也難免被親衛隊殺透自己的槍陣。不過眼饞歸眼饞。雖然錢不離的親衛隊算得上人才濟濟,但沒有將領向錢不離開口要人的,大家都知道,親衛隊是錢不離保命的本錢。

錢不離想了想:「任帥那裡是攻城,騎兵的作用不大,我還是走西路吧。」

「明白了,大人。」浮梁退了下去。

「眾將官都退下去準備吧。」錢不離揮揮手:「任帥和浮梁留下。」

除了錢不離點名留下的兩個人,其他人施禮之後都退出了帳外。粱健生猶豫一下,也跟著將官們退了出去。

眼見眾人都走空了,帳中的幾人相視一笑,剛才地戲演得還算成功。程達出去轉了一圈,走回來向著錢不離點點頭,示意外邊沒有異常。

任帥先笑道:「那個粱健生還是有兩下子的,可惜了。我現在都有些懷疑,他到底是不是奸細!」

浮梁笑道:「如果他不是知道任將軍是毒龍旅旅長的話,我一定會相信他的,不管怎麼說。他也沒有理由知道這種機密。」

「浮將軍,不用你提醒大人,大人也知道你的功勞!」任帥憨笑道。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浮梁有些尷尬,比起鬥嘴。他怎麼也不是任帥的對手,當然,如果杜兵在這裡的話,他們倒是能鬥上一鬥。

「所以奸細不是那麼好做地,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要慎重。」錢不離沉吟著看了一會地圖:「看樣子銀盞坳前的洋河是關鍵啊。」

任帥道:「不錯,如果他們在後面埋伏了一隻小部隊,等我軍通過洋河之後,他們就可以破壞掉洋河上面的橋。就算我軍的斥候發現了銀盞呦上地埋伏,也沒有退路了。」

「倒是提醒我了……」錢不離笑了起來:「我也應該埋伏一支小部隊,然後把橋給毀掉。」

「大人高見。」任帥和浮梁異口同聲的拍起馬屁來。

「行了!」錢不離瞪了任帥和浮梁一眼:「別把粱健生看得太緊了,得讓他有機會把我們的計劃傳出去。」

「遵命,大人。」

「一切都按照原來的計劃辦吧。」錢不離冷笑道:「請君入甕?可惜……我不是君子啊!」

軍營中開始忙碌起來,拔營雖然沒有紮營那麼辛苦,但工作也不少,比如說撒在營地周圍地鐵棘藜,總不能每扎一次就要廢掉一批吧?所以拔營的時候得由士兵們把地上的鐵蒺藜收起來,裝在中軍的馬拉鐵皮車中,還有木製的鹿角、絆馬索,這些都要收,要不然軍隊可真成了個填不滿的無敵洞了。

從道路上計算,任帥的任務要比浮梁的任務重,所以投石車、沖車、輜重車等等笨重地東西都要靠第四團來保護了,其中最廢力氣的就是槓桿式投石車,那傢伙過於狹長了,而且本身的重量還不輕,不過也不能把它扔掉,難道攻城的時候再重新打造麼?

粱健生被錢不離派了出去,因為粱健生是宜州人,一路逃過來對周圍的環境比較熟悉,所以錢不離讓他去四周的村落去找民夫,民夫順便也可以充當嚮導。錢不離的天威軍和姬周國別的軍隊最重要的不同點就是,錢不離比他們有錢,別的軍隊找了民夫,事後都會給他們一張蓋著大印的軍文,讓民夫自己拿著軍文去縣府,以抵消他們自己的勞役。

不過從現代社會莫明跑到異世界的錢不離不會這麼做,他給錢,民夫還沒有出發的時候,他就會先付一天的『工資』,然後告訴民夫,只要他們幹得好,天天都給這麼多。錢雖然很少,和士兵們的餉錢遠遠不能比,但老百姓哪裡見過這麼好的將軍?何況事後還會發給他們抵消勞役的軍文,所以別的軍隊徵召民夫時,百姓能躲就躲,實在躲不過去那只能硬著頭皮去幹活了,可是錢不離徵召民夫時,福州府的百姓竟然有為了爭那幾個有限的名額而互相鬥毆的,孰高孰低,一眼就可以看出來了,當然,錢不離也是因為有賈天祥龐大的財力做支撐,才能有如此氣度的。

在宜州當地徵召民夫,正是錢不離的手段,他要讓宜州的百姓和福州百姓一樣,四處傳頌自己的善舉,以他現在的實力,和姬勝烈爭奪貴族階層的支持,他是爭不過姬勝烈的,不可否認,貴族們的生活都很優裕,他們見多識廣、心機遠遠比百姓多,誰願意站在弱勢的那一邊呢?

早在錢不離剛進福州的時候,就讓賈天祥派人在宜州四處傳播姬周國王后和尉遲風雲私通,姬勝烈是尉遲風雲的兒子的謠言,但這個謠言在貴族階層的效果很不好,有的貴族一笑置之,有的貴族還令人在自己的封地內追查謠言的來源,等到需要表態的時候,他們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支持姬勝烈,要不然百里克誠的徵兵不會那麼順利。

不過這個謠言在百姓們中間倒是造成了不小的反響,據賈天祥的人回報,有不少百姓已經把王后看成了一個淫蕩無恥的女人,他們窮苦卑微是真的,但正因為他們卑微,才會讓上位者忽略他們的存在,總不會有人打上門去挨家問他們向誰效忠吧?百姓們顧慮的東西少,所以他們才能大膽的根據自己心中的喜惡去評論是非。

貴族們的姿態讓錢不離心中很不爽,他深刻的明白了一個東西,那就是現實!這個世界有這個世界的現實!只要自己的實力無法和姬勝烈對抗,就算自己把姬勝烈說成是一個吃人的魔鬼,哪怕姬勝烈真的就是一個吃人的魔鬼,也不會有多少人支持他錢不離的。但百姓們不這樣,只要你對他們好,他們就會對你更好,當你走到困境的時候,他們就會幫助你,當你受到敵方威脅傷害的人,他們會不滿、會憤怒!

所以錢不離已經逐漸的把戰略重心,從拉攏分化貴族上面轉到了拉攏、收取民心上面來了,送給貴族十枚金幣,他會很感激的收下禮物,回頭在你陷入困境的關鍵時刻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在背後桶你一刀。可是要送給一個村莊的百姓十枚金幣、讓他們改善自己的生活呢?他們會把你當成一個恩人,他們會奮不顧身的保護你,在這資訊非常閉塞的冷兵器時候,民風比自己那個世界要純樸得多。

錢不離知道自古以來,百姓們就因為過於善良了,所以總是缺乏抗爭的勇氣,不過這沒關係,他錢不離別的沒有,但膽量卻是極大的,關鍵時刻也可以用煽動的手段麼!

粱健生和一群士兵帶著數百個驚喜的民夫趕來了,錢不離一聲令下,任帥帶著第一團走上了東路,而他則帶著浮梁的第三團向西路進發,粱健生陪著笑臉湊到錢不離身側,不停指點著沿途的風光,他笑得真誠、開心,錢不離笑得更真誠、開心,當然,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之間必然有一個人再也笑不出來了。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6 08:50 AM

第一百五十章 洋河阻擊

一路行軍,沒有出現什麼意外,於第二天的正午,錢不離地軍隊已經逼近了銀盞坳,遠遠看去,銀盞坳靜靜的矗立在前方十餘里處的山野中,景色悠淡,但錢不離知道,銀盞坳中正埋伏著一群殺氣騰騰的士兵,單等自己通過洋河,他們就要在這裡把自己置於死地。

粱健生的眉頭略帶出了一絲焦急和興奮,陪著笑臉跟在錢不離身側說著無關的閒話,他的心志還是有些破綻的,欠缺幾分火候,這是錢不離在心中下的評語。

錢不離回首望去,身後的隊伍已經拉成了長蛇,他聽從了粱健生的建議,今天一直在加快行軍,所以後方搬運投石車和一應輜重的民夫已經被拉得很遠了,或者說,他們根本就沒有往前走……

「真是一個絕地!」錢不離看著前方的洋河大橋笑了起來。

「是啊。」粱健生點了點頭,應和道:「大人一定能在銀盞坳全殲胡文新所部,哈哈……一戰定乾坤啊!」

「我說的絕地不是指銀盞坳。」錢不離微笑著搖搖頭:「再說消滅區區一個胡文新,是無關大局的,乾坤……這話說得太過了。」

「大人的意思是……」梁鍵生一愣。

「我說的是前面的平原!我軍通過洋河之後,如果敵軍在後方破壞掉洋河大橋,前面再有伏兵殺出,那平原就是我錢不離的喪身之地了,你說是麼?」錢不離用手指點著前方說道。

「大人……真會開玩笑……」梁鍵生露出了很勉強地笑臉:「胡文新和黃立平正在往永樂城進發,余楚傑在想著逃跑,陳華遠在玉泉城、鞭長莫及,銀盞坳哪裡會有伏兵?」

「戰場上什麼情況都可能發生,不能不防著一點。」錢不離搖頭道:「全軍歇息,斥候向前打探銀盞坳!」

毒龍旅第二天按照錢不離的命令停止了行軍,本已衝過洋河大橋在前方搜索的斥候們按照後方的旗語指令。催動戰馬向前方的銀盞坳衝去。

「大人明鑒。小心些總是好的。」粱健生笑道,隨後不引人注意的向錢不離後側緩緩退了一小步。

「你現在就要動手麼?」錢不離半轉頭,對著粱健生笑了起來。

「什麼……」梁鍵生地臉當時變得鐵青:「大人,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你心裡應該有數地。」錢不離輕歎口氣,轉向前方,一眼看過去,他地臉色就變了,銀盞坳的西方。出現一支部隊,正揮舞著旗幟向洋河衝來,錢不離所部的斥候全體轉向,亡命般向回奔跑。敵軍如此變動,無疑是因為自己突然停止了前進,對方的指揮官提前發難。但是敵軍的舉動只代表了兩個含義,其一是他們的指揮官過於魯莽、性子不穩。其二就是他們有信心,哪怕自己現在就開始撤退,他們也能殲滅自己的軍隊。能把他錢不離誘引到死地更好,如果引不進來。他們也不擔心!

粱健生一咬牙,剛想有所舉動,程達的刺槍已經如毒蛇般刺進了粱健生地後腰,粱健生慘叫一聲。一頭栽下馬去。

錢不離冷冷的看了地上的粱健生一眼,目光又轉向前方,當他看到敵軍的大旗時,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了。俗話說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他錢不離自以為控制了大局,所有的因素都考慮在內了,卻萬萬沒有想到,面前的這支軍隊竟然是鐵浪軍團的騎兵!!雖然這支騎兵人數不多。只在千人左右,但足夠左右戰局了,怪不得他們敢提前發難!

「浮梁,按照計劃撤退!」錢不離喝道:「我抵擋一陣,你們加緊時間,還有,給我留下幾十面大盾。」

「大人,您……」浮梁也看清了前面是騎兵。

「撤!!」錢不離一聲怒喝。

「遵命,大人!」浮梁一咬牙,深深地看了錢不離一眼,轉身指揮第四團的士兵開始撤退。

銀盞呦的東側也出現了一支軍隊,不過他們都是步兵,看樣子應該是宜州剩下的四大統領中地一個吧?另外幾個呢?在南星城等任帥?錢不離露出了冷笑。

第四團的士兵並沒有全部撤退,有一群士兵推出了一輛高高的鐵輪車,鐵輪車的基座也是用鐵架子組造地,上面有一條粗大的橫樑,橫樑處有一條鐵鏈,下面懸掛著數百斤的鐵球。

士兵們把鐵輪車推到了洋河橋的中心,這才撒鴨子往後跑,多虧了平日裡的負重越野訓練,現在的第四團士兵全是輕裝上陣,沒有了重負,他們跑得像飛一樣,還有力氣互相打趣。

另一群士兵則把一些鹿角擺放在河岸上,緊接著也撤退了,程達一聲令下,數十個親衛跳下戰馬,衝上洋河大橋,拉住了鐵鏈,把鐵球緩緩的拉了起來,隨後大家一起鬆手,鐵球重重的擊打在橋身上,擊得碎石四處崩飛。

鐵鏈上有一處粗大地結,限制了鐵球的滾動,不過反作用力還是不小,橫樑處發出了令人頭皮發麻的嘎吱聲,親衛們等了片刻,再次拉起鐵球,如此三次,石橋竟然還是穩穩的橫跨在洋河上,這讓錢不離不由咋舌不已,同時,心裡也在不停的詛咒石橋的建造者。

當然,如果能擊打個三十次、四十次,再堅固的石橋也會被轟塌,但對方出現的騎兵徹底打亂了錢不離的計劃,沒有那麼多時間了。

斥候們陸續衝過了洋河石橋,後邊的幾個斥候一邊奔跑一邊不停的撒著鐵蒺藜,如果敵軍不急於衝鋒的話,這東西的傷害力很有限,不過他們要爭取的就是時間。

所有的斥候已經都撤回到岸邊,而對方騎兵也越來越近了,錢不離只好下令讓親衛們放棄鐵輪車,把岸邊的鹿角和岩石都推放在橋面上。敵軍的實力確實比己方強,但敵軍的指揮官也太小瞧他錢不離了,以為自己看到敵軍地埋伏就會全軍潰退麼?!想通過洋河石橋沒有那麼容易!

雖然錢不離不得不承認洋河石橋堅固得讓人頭疼。但橋面並不寬。僅僅夠四個騎兵並排衝鋒而已,錢不離唯一期望地是鐵浪軍團的騎兵千萬不要攜帶項弩,否則,自己守不了多長時間,傷亡也不會小。

程達指揮著親衛們拿起了浮梁留下的大盾,前排的親衛拿著大盾組成了盾牆,後面的親衛則端起了大弩,靜靜的等待著對方衝進射程。

也許是因為錢不離今天已經遭受一次極大的意外了。本著公平公正的原則,上天這一次滿足了錢不離地期望。當第一排弩箭迎面射向鐵浪軍團的騎兵,把他們射得人仰馬翻時,其餘的騎兵並沒有回射,反而彎著腰繼續向前衝鋒,後面的騎兵則從馬背上把長弓摘了下來,準備回擊。

錢不離心中大喜。連忙命令程達逐步後撤,他的任務是拖時間,並不是和鐵浪軍團的騎兵拚個你死我活,只要用大弩封鎖住洋河石橋。用小弩射殺衝過來的騎兵,就可能阻擊很長時間,至少在對方地步兵把橋頭上的岩石和鹿角推開之前,他們根本衝不過洋河石橋。

親衛們手中的弩都是錢不離令人製造的。而且錢不離還給這種弩起了個很誇張地名字,連弩……當然,錢不離地造詣絕沒有歷史上的諸葛武侯那樣神奇,所謂的連弩還是一發一發射擊地,不過相比較而言,『連弩』的上弦速度比項弩快了不少,比腳踏弩更是強出數倍。錢不離心中暗自計算了一下,如果以十支為一組的話。他這些親衛可以做到連環射擊、一刻不停,再加上橋面上的鹿角和岩石等障礙物,錢不離有信心把鐵浪軍團的騎兵擋在橋上。

「大人,那邊來人了!」錢不離身後的楊遠京輕聲說道。楊遠京和李創原本都是秦沖的副手,被錢不離提拔到自己身邊,掌管所有的斥候,跟著錢不離地斥候都是軍中最精銳的騎兵,也算是一支准親衛隊了,不過他們的任務要比程達重,平日的時候偵察敵情,戰時就要拔劍奮戰。此刻前後左右的斥候都集中在錢不離的後邊,他們人數並不少,有二百餘人。

錢不離轉頭看去,宜州軍埋伏在這邊的伏兵也殺了出來,有騎兵也有步兵,為了避開斥候的探察,他們埋伏的地方比較遠,所以鐵浪軍團的騎兵已經衝到了橋邊,而他們距離錢不離還有上千米。從氣勢上看去,他們和鐵浪軍團銳志前衝的騎兵相差不少,看起來應該是宜州的本土部隊。只看了一眼,錢不離就沒有心情再看了:「楊遠京,去殺光他們。」

「遵命,大人!」楊遠京興奮的催動戰馬,輕喝一聲:「弟兄們,跟我來!」說完,他已經帶著斥候們衝了出去,迎上了伏兵。

「就這麼點人,也敢出來送死?」錢不離在心中暗自冷笑一聲,敵軍所謂的伏兵,騎兵步兵加在一起,也不過二百人,錢不離相信楊遠京帶領的斥候會毫無疑義的殺光他們。

不能不說,錢不離的急智確實讓人驚訝,當他的目光重新轉向洋河石橋時,一個巨大的疑問突然浮上他的心頭!自己準備得很妥當了,也沒能毀掉洋河石橋,他們這麼點人衝出來,什麼工具都沒有,憑什麼想做自己也做不到的事情??莫非……「

鐵浪軍團的鐵騎已經衝到了橋頭,錢不離預想中的混亂局面沒有發生,鐵浪軍團畢竟是久經戰陣的軍團,不會一窩蜂都往橋上擠。他們兩側的騎兵逐漸收攏馬速,並張開弓箭和程達的親衛對射,中間的騎兵毫不猶豫的衝到了橋中間,用刺槍去挑前面的鹿角,試圖強行衝開一道路。可惜他們往往是刺槍剛一出手,就被弩箭射翻在地,而兩側騎兵回射的箭矢卻毫無威力的落在了錢不離親衛們身前不遠處,再厲害的強弓和硬弩也是有一定區別的。

鐵浪軍團的指揮官看到這種情景,連忙下令全軍後撤,和大橋拉開了距離。縱使心中再氣悶。也要盡力避免不必要地損失,這是將領地基本常識。而且在步兵趕到之後,清理橋面只是舉手之勞,犯不上為這一口氣。

錢不離向側面催動戰馬,仔細打量著洋河石橋,這是一座拱形的石橋,造型非常古樸,只有一根粗大的支柱立在河中央。河水不停的在支柱上掀起一朵又一朵小浪花。

「李創,傳我的命令,抓幾個活的回來!」錢不離連忙命令身後的李創去追趕衝殺出去的斥候。

「遵命,大人。」李創答應一聲,縱馬飛奔了出去。

錢不離催馬向前面指揮做戰地程達跑去,雙方現在暫時停火了,程達正喝令親衛們加快充填弩箭時。看到錢不離衝了上來,連忙叫道:「大人,這裡太危險了!」

「都給我頂上去!」錢不離喝道。

「頂上去?」程達愣住了。

「快點!」錢不離還不及多說,縱馬向前奔馳。

程達雙腿猛地一夾戰馬。衝到了錢不離前面,護住了錢不離。如果錢不離受了傷,他的罪責可就大了,就算此戰大獲全勝。也彌補不了他的過失。

親衛們全線壓上,河對岸的鐵浪軍團騎兵見狀連忙又向後退去,他們以為福州軍想利用弩箭的優勢繼續殺傷己軍,下意識的做出了錯誤的決定。

錢不離瞪圓了眼睛,沿著河岸四處掃視,現在是夏季,河水顯得很急,渾濁地河水不停的拍打著兩側的沙岸。留下了一灘又一灘泡沫。在不遠處,一蓬看起來很濃密的水草引起了錢不離地注意,如果是斥候經過的話,不會有人去注意那蓬水草的,但錢不離卻是個有心人,兩岸邊雖然有不少水草,但大多都很鬆疏,唯有那處水草過於稠密了。

「程達,隨我來!」錢不離低呼一聲,向著那蓬水草衝去,程達帶著幾十個親衛一起跟在後面。

錢不離跳下戰馬,強忍著大腿上撕裂般的痛楚,他地腿傷還沒有痊癒,走路雖然不再需要枴杖,但還是一瘸一拐的,這一猛跳應該是把傷口撕裂了。錢不離無心去計較傷勢,用腳撥了一下水草,一條黝黑的粗鐵鏈映入了錢不離的眼簾。

錢不離一把抓起鐵鏈,鐵鏈像個箭頭一樣,搖搖指向了河中心的石柱:「快來!」錢不離轉頭對跟著跳下戰馬的程達喝道。

程達看到鐵鏈,猛然明白了錢不離的意思,他大喝一聲:「護衛大人!」說完,帶著十數個親衛衝到小腿深的河水裡抓住了鐵鏈,其餘地親衛則平端著大弩,緊張的注視著對岸的敵軍。

鐵浪軍團的騎兵看到了對岸奇怪的舉動,不過河岸比較低,只有站在前端的騎兵能看到,敵騎指揮官的視線都被遮擋住了,沒有及時發出命令。有一個小隊長倒是命人回去稟報,但沒有軍令,他不能擅自帶人衝過去用長弓射擊對方,再說對岸還有弩箭在遙遙指向自己呢。

「聽我口令,一、二、三、拉!!」錢不離喝道,眾親衛聽著錢不離用力一拉,河中心的石柱顫動了一下。

「一、二、三、拉!!」這一次,河中心的石柱再經不起拉扯,轟地一聲倒在了河中,濺起了一排大浪。其實宜州軍已經派幾個水性很好的人把石柱底下撬鬆了,他們計劃錢不離陷入埋伏之後,就讓伏兵把石柱拉倒,卻怎麼想不到,錢不離竟然能從伏兵的人數上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來個以其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

「鐵球!」錢不離扭頭高喊了一聲。

橋頭處的親衛如夢初醒,數十個親衛一起跳下馬去,抓起了本以為已經失去效用的鐵鏈,把鐵球拉了起來,另一些親衛趕到他們前面,用巨盾護住了他們。

鐵球轟然落下,洋河石橋毫無疑義的被轟塌了,橋上的岩石、鹿角隨著石塊一起落入河中,濺起了一朵又一朵浪花,那輛高大的鐵輪車也不可倖免落到了河水,不過隨著鐵輪車向前掃動的鐵鏈卻抽倒了兩個拿著巨盾防護前方的親衛。

錢不離咧開嘴大笑起來,程達心急錢不離的安危,他可沒時間笑:「撤!」程達大吼一聲,衝上去抱住了錢不離的腰,把錢不離抗在肩膀上大步向回跑去。

程達把錢不離放在戰馬上,隨後自己也跳上了戰馬,向後方撤走,橋頭的親衛也攙扶起受傷的人,一起向後撤去。

看到洋河石橋坍塌了,鐵浪軍團的騎兵才明白對方在做什麼,河中石柱已經被撬鬆、還有鐵鏈綁著的事情只能在少數幾個將官之間交傳,普通的士兵根本無緣知道,等他們知道大事不好衝過來時,程達已經帶著眾親衛撤到了安全的地方。當然,便宜是不能不佔的,一輪齊射,鐵浪軍團的騎兵為了自己遲到的明悟付出了幾十個生命的代價。
.

第一百五十一章 誘敵深入

鐵浪軍團的士兵們又如潮水般退了下去,站在河邊等著挨弩箭可是愚蠢的舉動,大旗開處,一個戴著紅櫻金盔的將領走到了隊列前,在弩箭的射程外呆呆看著斷開有兩丈餘的石橋出神。

錢不離雖然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但他能感覺到對方的沮喪,從開戰以來到現在,鐵浪軍團的騎兵跨下戰馬被鐵蒺藜刺倒、騎兵滾落在地被踐踏而死的,加上被弩箭射殺的人,已經將近二百人了,這是一個不小的損失!

在洋河這一側攻擊伏兵的楊遠京已經結束了戰鬥,雙方的人數對比,楊遠京佔了優勢,而每個斥候的戰力也比對方高出很多。兩輪齊射之後,對方的騎兵就所剩無幾了,隨後楊遠京帶著斥候們高呼酣戰,一個衝鋒,就把對方不滿百人的步兵盡數殲滅,當然,他沒有忘了抓兩個俘虜。

當楊遠京帶著斥候們趕回錢不離身邊時,宜州軍的步兵也到了洋河河岸,步兵的前列竟然全是輕裝的刺槍兵,顯然,宜州軍根本就沒考慮過防守,他們想的只是追擊。

「大人,浮梁抓回來了。」楊遠京示意斥候們把抓來的俘虜扔到地上。

錢不離瞄了搖搖晃晃從地上爬起來的兩個浮梁一眼,此刻威脅已去,微笑重新浮上了他的嘴角:「誰來告訴我,鐵浪軍團一共有多少人來宜州了?」

兩個俘虜不約而同的哼了一聲,沒有人回答。

「我沒時間和你們囉嗦,老老實實告訴我,我就放了你們,不說就死!」錢不離確實沒時間和這兩個俘虜周旋,抓俘虜的機會有的是,現在自己可是在和接近三千人的大軍對峙啊,雖然隔著一條河,但心裡的壓力可不小。

「大人,您不用枉費心機了。我們什麼都不知道。」一個俘虜緩緩的回答道。

「好吧。」錢不離很直率的回道:「來人。把他們的四肢砍掉,扔到橋頭上去。」殺俘為不祥?真是笑話,如果他錢不離不幸落入了宜州軍之手,死法會更慘烈吧?!

程達帶著幾個親衛二話不說,就把那兩個俘虜向前推去。兩個俘虜先是錯愕,接著又變得驚慌起來,他們以為福州軍把他們活抓,就是為了從他們口中探聽些情報。萬沒想到說砍就砍、說殺就殺。

程達飛起一腳,就把一個俘虜踢倒在地,接著揮舞著長劍,分別砍斷了俘虜的四肢,另外幾個也依法炮製,那兩個俘虜在血泊中滾動嘶叫起來,而對岸地宜州軍鴉雀無聲地看著這裡的慘景。他們也許會把慘景看成是挑釁,也許看成是威嚇,隨他們怎麼看,錢不離並不在乎。

「傳我的命令。讓輕傷者護送重傷者和陣亡者撤退!」錢不離緩緩的說道。楊遠京帶著斥候們全殲了伏兵,不過斥候們也有損傷,陣亡者有七人,輕重傷有二十人。必須要把傷兵先撤下去,他的天威軍是絕不會拋棄負傷的戰友的。

「遵命,大人。」楊遠京答應一聲,隨後命令傷員開始撤退,不過有幾個負了輕傷的斥候,一面故意遮擋自己地血跡,一面悄悄的向大隊後面躲去,看樣子他們剛才還沒有過癮。企圖混在人群中躲過楊遠京的目光好繼續做戰。

錢不離一笑,並沒有把那幾個斥候點出來,輕傷不下火線本就是勇氣的象徵,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打壓士兵們的勇氣。楊遠京也注意到了那幾個斥候,他的目光掃了一圈,又轉到別處,楊遠京有自己的打算,錢不離身邊地人太少了,多留下一個就多一份力量,以備不時之需。

對岸的宜州軍幾個將領湊到一起商議了一會,很快就想出了辦法,成群的宜州軍步兵向著三里開外的一座樹林跑去,他們封禁洋河,計劃毀掉石橋,本就是為了讓錢不離陷入絕境,誰知錢不離早早就識破了他們地計劃,洋河反而成了他們的阻礙,看得到打不到的滋味實在難過!而想衝過洋河,只能臨時搭建一座木橋,可惜他們什麼東西都沒有準備,只能讓那些士兵去砍樹了。

錢不離的親衛們爆發出了大笑聲,一個個笑得前仰後合地,錢不離抬起頭看了看天色,心中大定,只要掩護浮梁的第四團撤退,他的任務就算完成了,現在才去砍樹麼?慢慢砍吧……

人多力量大,雖然宜州軍的士兵們鐵鋸和斧子的數量很有限,但他們終於完成了任務,一群群士兵們用肩膀扛著樹幹向洋河石橋衝來,當先的幾個士兵用巨盾護住了整支隊伍,步伐整齊而堅定的越衝越近了。

程達收起了笑臉,命令親衛們用弩箭封鎖對岸的橋頭,鐵浪軍團地騎兵們也湧上來,拚命向著程達這邊放射著箭矢,不過他們的箭矢最終都落在親衛們身前的空地上,而親衛們射出的箭矢卻總是能帶起一朵又一朵的血花。

錢不離命令十個親衛為一組發射弩箭,自己已經佔據了天險,持續殺傷敵人的效果是最重要的,比猛烈射擊一陣之陣、又耽誤很長時間才能發起第二輪射擊的效果好得多。不過這種阻擊也有人力不足的缺點,畢竟錢不離這方面的人手太少了,還不能讓斥候們衝上去和鐵浪軍團的騎兵對射!終於,宜州軍在付出不小的代價之後,成功的立起了第一根樹幹。錢不離心中暗歎一聲,是時候撤退了。

誰知錢不離的命令還沒有出口,一個意外的情況就出現了,立起的樹幹砸到斷橋的另一側時,樹幹倒下帶起的力道竟然把斷橋又砸塌了一截,樹幹轟地一聲落進了水中,激起了數米高的浪花,有一個持盾的宜州士兵沒有被弩箭射傷,卻被樹幹末端彈中,踉踉蹌蹌跌進了洋河裡,浪花一卷,那明顯沒有水性的士兵就消失不見了。

宜州軍的士兵並沒有氣餒,一根又一根樹幹成功的放在了斷橋上。當木橋的寬度足夠三個士兵並排跑動時。一隊全副武裝的巨盾兵逼進了橋頭。

錢不離一直在仔細觀察著對方地情況,宜州軍砍下來地樹幹是有限的,現在已經耗費得差不多了,錢不離冷冷一笑,對楊遠京說道:「放箭,火箭!」

「遵命,大人!」楊遠京答應一聲,和李創帶著斥候們分成兩路向前衝去。火折子、捆紮如環形的油布,是每一個斥候都要批量配備的東西,到時候只要往箭矢上一套,把布條上的尾巴拉上一下,箭矢就成了火箭,非常方便。

楊遠京一聲令下,上百支燃燒的箭矢射向了木橋。鐵浪軍團的騎兵射出的箭矢已經在他們面前組成了一道很明顯地警戒線,不要不過線就不怕被箭矢所傷,他們只需要集中對著木橋射箭就行了。

第二輪、第三輪火箭之後,木橋終於熊熊燃燒起來。逼進橋頭的巨盾兵茫然的停下了步伐,瞎子也不會往火上走啊!不過宜州軍的指揮官也急中生智想出了辦法,命令士兵們把水囊往木橋上扔,除了貴族階級和各級將官擁有金、銀、鐵等物製作的水壺之外。大部分士兵用來裝水的都是用豬、馬、牛等動物的內臟製作地水囊,這種東西外皮被燒壞之後,裡面的水流出來自然就起到了滅火的作用。

不過水囊和箭不能比,箭簇射進木頭之後,燃燒的油布都會緊緊地貼在木頭上燃燒,而水囊則不行。宜州軍的士兵們可沒經受過投彈的訓練,大部分水囊都偏離了方向,掉進洋河中。只有少部分水囊成功落到火焰裡,不過樹幹都是圓的,水囊被燒漏之後,清水都順著樹幹流下,滴落進洋河,能起到地滅火作用並不大。而且烈火是越燃燒越劇烈,水卻不能在圓木上越聚越多,再加上錢不離的親衛們專找扔水囊的士兵下手,最終還是烈火佔了上風。

隨著燃燒的木橋斷裂,跌進洋河,這岸的親衛們和斥候一起發出了狂笑聲,他們有資格狂笑,以區區四百人的兵力把三千人硬阻在洋河的另一岸,一步也前進不得,這也算是一個傲人的戰績了。

錢不離沒有阻止親衛們挑釁對方地舉動,他希望對手會憤怒,最好是失去理智的憤怒。

一群群的宜州士兵又奔向那樹林跑去,還有一隊士兵沿著洋河向下游進軍,是時候撤退了,錢不離不想看到對方被逼分兵,他一聲令下,福州軍整齊的調轉戰馬,向著來路撤退了。

楊遠京和李創帶領的斥候們又開始忙碌起來,他們穿插在敵軍前幾里的遠的地方,觀察著敵情,不停的把鐵浪軍團的騎兵和宜州兵的動向稟報給錢不離。鐵浪軍團派出自己的斥候試圖把楊遠京等人趕走,不過福州軍的斥候都是經受過錢不離斥候戰訓練的精兵,追兵多了,楊遠京等人就撤走,追兵少了,楊遠京等斥候就利用銳利的騎射殺傷追兵。如此爭鬥了幾番,鐵浪軍團的指揮官放棄了把那些討厭的蒼蠅趕走的想法,如果風雲軍團的尉遲風雲在這裡的話,一定會發現福州軍斥候的戰術和札木合的飛鷹部落斥候戰術非常相像!

一個真正的姬周國人,源於大國的國民心理,一方面畏懼草原人的野蠻,另一方面又瞧不起草原人的習俗,但對錢不離來說,這些都不是障礙,值得他學習的,他就要學習。

既然姬周國的斥候在草原上總是吃虧,為什麼不學習對方的打法呢?雖然在騎射上己方有先天的劣勢,但所謂的劣勢可以通過別的方法來彌補,例如說,技術!戰前準備的時間太短,福州府製造出來的連弩並不多,剛剛夠錢不離給自己的親衛們裝配,如果有時間的話,他巴不得讓所有的騎兵和步兵都裝配上連弩,當然,希望是希望,事實上要一步一步慢慢改進。

楊遠京的斥候給錢不離送來了一個個情報,木橋重新搭建好之後,鐵浪軍團並沒有急於追擊錢不離,他們和宜州的步兵始終保持不遠的距離,向前緩行。並且向前面派出了不少斥候。楊遠京讓斥候傳話,他會盡力阻擊宜州的斥候。錢不離一方面對鐵浪軍團的指揮官到此刻還能保持幾分理智而驚訝,另一方面很欣賞楊遠京的應對,只知道服從死命令的人是得不到錢不離地欣賞地,也許每一個上位者在戰亂時期和錢不離地要求都差不多吧,等到天下太平的時候,上位者地口味就會變了,他們只欣賞愚忠的人。不知道將來錢不離會不會變……「

當太陽在西方的天際已經飄過了一半路程時,錢不離已經帶著親衛隊撤到了三合鎮,鎮中兩騎快馬飛奔了出來,打頭的士兵直奔到錢不離面前,恭謹的說道:「大人,任將軍說,他一切都準備好了。」

「很好。」錢不離點點頭。最後一件擔心地事情總算可以放開了。其實任帥根本就沒有和錢不離分兵,錢不離以為對方留故意留下幾座空城給任帥,而在銀盞坳集中全部兵力圍殲自己,佔領空城的意義並不大。所以錢不離決定讓任帥尾隨自己西進,然後在三合鎮布下埋伏,等待著宜州軍的追兵。

三合鎮南邊十里處有一座龍首山,單從地形上來說。在龍首山設伏可以借助地形迅速、有效的大量殺傷敵軍,當然,有一個先決條件,那就是如果敵軍能傻頭傻腦往山谷中沖的話。錢不離從不把勝利寄托在敵人的愚蠢上,所以他最後把地點定在了三合鎮,並要求任帥盡力趕造工事,在龍首山設伏好倒是好,不過只要敵軍的將領智商能達到正常人地水平。預先派斥候查探一下,然後騎兵衝上來幾排火箭,再好的埋伏都沒用了!

戰場上的埋伏和演義中的埋伏是截然不同地兩碼事,宜州軍在銀盞呦設下埋伏,也根本沒想把錢不離引進銀盞坳,只要錢不離能通過洋河大橋,向前走上幾里路,他們就可以發動戰事,後路的伏兵把洋河石橋毀掉,大軍兩路包抄就可以置錢不離於死地。只不過錢不離卻突然在洋河岸邊駐足,這才打亂了宜州軍的全部計劃。

就像宜州軍的將領沒想錢不離會走進銀盞坳一樣,錢不離也沒指望對方會直闖龍首山,三合鎮地百姓應該已經被撤空了,這裡街道不寬,可以最大限度的限制騎兵的衝鋒,房屋都以磚瓦為主,沒有一推就倒的草坯牆,宜州人都很富足嘛!再加上三合鎮外是一片平地,正好適合錢不離的殺手鑭發揮威力。

「程達,讓人去通知楊遠京,不用再阻擊對方的斥候了,加快速度撤回來。」錢不離轉身向程達說了一句,隨後緩緩踏進了三合鎮。

程達連忙叫過一個親衛,低聲說了幾句,那親衛打馬向後面飛奔而去。

三合鎮中心原本是集市的地方,現在被人臨時種上幾顆不高,但枝葉繁茂的樹,樹下還有草叢,走到近處當然能看出很多破綻來,不過遠處可什麼也看不出來。

繞過樹叢,後面被樹叢遮擋地地方,赫然站著無數整裝待命的士兵,士兵們的目光都集中在錢不離身上,目光種充滿了敬仰。士兵們並不傻,從自己象賊一樣躲在樹叢後的場景中,他們知道,又輪到他們暗算某些敵人了,想想以前,自從加入天威軍以來,總是他們在暗算一個又一個對手,付出微小的代價就獲得巨大的勝利,從來沒有人能暗算過天威軍,跟著這樣的將軍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不過士兵們也不是都聰明的,有一個士兵看到錢不離微笑著向自己點頭,其實錢不離是在向所有的士兵點頭,他誤認了……只是他以前曾經和錢不離一起喝過酒,所以膽量是有的,他大聲說道:「大人,聽說您一個人去阻擋他們的大軍了?您怕不怕?」天威軍的高級將領都對錢不離敬畏有加,因為他們知道錢不離的手段,不過在士兵們中間,對錢不離只有『敬』卻沒有『畏』,因為他們只瞭解錢不離平易近人的一面,其實有時候知道的東西少了也有少的幸福。

錢不離一愣,尋聲望去,他認出了那個士兵,錢不離的記憶力一向很好,只是我真的一個人阻擋大軍了麼……錢不離笑了起來:「我為什麼要怕?」

「那可是幾千人啊!」那士兵看到錢不離真的回答了他的話,更加興奮起來,將軍大人能在這裡他說話,那是多大的驕傲啊!

「要是你,你怕不怕?」錢不離繞有趣味的問道。

「我……」那士兵猶豫了一下,不好意思在大庭廣眾面前吹牛:「我有點怕。」

「你怕不怕一群兔子?」

「不怕,我幾腳就把它們踢死了!」說起兔子,那士兵又來了勇氣。

「那你把他們當成一群兔子踢就好了。」

「對啊!」那士兵咧著嘴傻笑起來。

這時前方跑過來一個穿著中隊長鎧甲的人,對著錢不離低聲說了幾句,錢不離臉色一肅:「將士們,準備做戰!」

「遵命!」轟然的回應聲響徹在天地間。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6 08:52 AM

第一百五十二章 各有伏招

沉寂的三合鎮迎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楊遠京帶著斥候們撤了下來,他們在幾個士兵的引領下快速消失在三合鎮中,接著,遠處又響起了馬蹄聲,沒有了楊遠京的牽制,鐵浪軍團的斥候終於可以大膽向前搜索了,他們遠遠尾隨在楊遠京的後翼,踏進了三合鎮。

三合鎮的氣象太不尋常了,鐵浪軍團的斥候走入街口就停了下來,為首的斥候猶豫了一下,命令兩個士兵下馬去周邊的民宅裡搜查。

時間不大,那兩個士兵一臉莫名其妙的出來了,民宅裡沒有人,地上有不少散亂的東西,顯然主人走得非常倉促,雖然院子裡的雞鴨依然悠閒的四處覓食,但這種景象實在是詭異,一家如是,兩家也如是,鐵浪軍團的斥候感覺到不妙了。

為首的斥候突然瞪大了眼睛,前方的樹叢很茂密,不過無法完全遮擋後面的東西,在剛才的一瞬間,他發現樹叢後面有兵器的閃光,有埋伏?為首的斥候連忙勒轉戰馬,大喝一聲:「撤!」說完,他用最快的速度帶著斥候們衝出了三合鎮。

鐵浪軍團的騎兵隊停了下來,這支騎兵隊的指揮官叫張陵,將銜為牙門將軍。此刻他的心頭不止充滿了憤怒,還異常沉重,原本他以為福州軍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但是在交鋒中他發現,對方是一支極其精銳的軍隊,如果正面做戰的話,就算能消滅敵人的騎兵隊,自己也會付出慘重的代價。

其實張陵估計錯了,他以為自己的看法很客觀,但還是低估了福州軍。如果錢不離不計傷亡,命令他的親衛隊和斥候進攻鐵浪軍團的騎兵隊的話,被消滅的肯定是張陵,只不過錢不離地親衛也剩不下多少人而已。

後方陳華帶領地宜州軍也趕到了,張陵和陳華商議了一會。決定進攻三合鎮。宜州軍的戰略計劃很簡單。鄭星朗帶領的夾脊關鐵騎實力強橫,這也是鐵浪軍團的軍團長桂明上將派張陵來支援宜州的原因,不過張陵不想和鄭星朗硬拚!張陵認為福州軍是標準的銅頭鐵尾豆腐腰,銅頭當然是鄭星朗,鐵尾則是能源源不斷得到福州支援的赤水鎮一帶的福州軍,情報上說鄭星朗在赤水鎮還留了一部分騎兵,豆腐腰當然就是指錢不離帶領地毒龍旅中軍了。

所以張陵避過鄭星朗的矛尖,試圖集中兵力先殲滅錢不離的中軍。做為一個牙門將軍,他的騎兵隊有三千人,按照他的經驗,一千騎兵再加上宜州軍的配合,完全可以殲滅福州的中軍,另外兩千騎兵則在張陵副將地帶領下去偷襲赤水鎮去了。雖然張陵和錢不離都屬於外來勢力,但錢不離只能孤軍奮戰。在黑暗中奮戰,而張陵卻得到了宜州本土勢力的大力支持,在情報上佔據了極大的主動。

持著必勝信念的錢不離萬沒想到在打垮百里克誠之後,宜州軍地實力還是很強勁。竟然可以分兵去偷襲赤水鎮,他以為福州派來的援軍完全可以守住赤水鎮了,當赤水鎮失陷、赤水橋被毀、四千守軍接近全軍覆沒的消息傳來時,錢不離手忙腳亂了好一陣。才穩定了局面!不過這是後話,現在暫且不提。

而持著先入為主態度的張陵始終認為,錢不離地中軍是豆腐腰,雖然對方騎兵的戰力遠遠超出了自己的估計,但張陵認為那些騎兵都是千錘百煉的夾脊關騎兵,對方的步兵還是不堪一擊的,所以張陵和陳華很快達成了共識,進攻三合鎮!

望著宜州軍的步兵邁著整齊的步伐。向三合鎮挺進,錢不離臉上露出了得意地微笑。從演義上來說,埋伏的真意就是指在一個山谷、一片蘆葦中等待敵軍走近,然後萬箭齊發,敵軍就開始四散奔逃了,但真正的埋伏卻不是這樣的!真正的埋伏要調動周邊的所有力量,先誘敵深入,然後給以迎頭痛擊,在敵軍領教到自己的厲害開始撤退之後,全軍壓上,開始纏著敵軍打,同時,埋伏在敵後的阻擊部隊切斷敵人的退路,十萬人以上大軍團的埋伏做戰涉及的區域甚至達到數百里,這絕不是一個山谷或者一片蘆葦就能概括的。

兩個真正的將領之間交鋒,可以通過巧妙的手段讓自己的軍隊突然佔領一個致命的地方,從戰略上打亂敵軍的部署,但在戰術上卻無法像一個刺客一樣,突然出現在敵人的後背,在敵人毫無所覺時就殺掉自己的目標,雙方的斥候不是瞎子,雙方的將領也不是傻瓜,埋伏只是讓己方在戰略上佔據了極大的優勢,可在戰術上還是需要打幾場硬仗的。

「試過投石車的落點了麼?」錢不離轉身對任帥說道。

「試過了,大人。」任帥點點頭:「不過……我有些擔心,如果我們全殲了鐵浪軍團的騎兵,會不會惹怒桂明上將呢?萬一他再派兵來……」任帥身為姬周國地軍人,他可是知道四大軍團地厲害的,心中未免有些忐忑起來。

「如果我們刻意討好桂明,他會不會不派兵打我們了?」錢不離微笑著說道。

「不會。」任帥一愣,搖了搖頭:「桂明和姬勝烈一向走得很近,他絕不會坐看我們發展勢力的。」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打?」錢不離冷哼一聲:「我錢不離可以被吃不下的東西撐死,但不會被人嚇死!」

「我明白了,大人。」任帥憨笑一聲,豪氣陡起:「反正早晚都會撕破臉,這便宜麼……能佔就占,就算我們最後敵不過他們,也得先讓桂明難受幾天!」

錢不離笑著點點頭:「明白了就好。」

眼見宜州軍已經踏進了投石車的射程,任帥輕咳一聲,剛想發令,卻被錢不離阻止了:「等一等,攻擊他們的騎兵!」錢不離和鐵浪騎兵的指揮官張陵一樣,並不在意對方的步兵。

宜州軍繼續前進,福州軍的箭營率先發難,一篷密集的箭雨射向半空。像雨點般落在宜州軍的戰陣中。不過宜州軍的巨盾手早已準備妥當,一排排的盾牆舉過頭頂,把箭雨地殺傷力減至最低,只有十數個宜州士兵被射傷,其餘地士兵依然邁著整齊的步伐前行。

鐵浪軍團的騎兵也壓了上來,試圖用強弓壓制福州軍的箭雨,任帥馬上抓住了機會,大喝一聲:「放!!」

?……?……投石車發出地巨大響聲把宜州軍嚇了一跳。接著就看到一片烏雲拔地而起,黑壓壓的向陣後落去。

張陵沒料到對方還有投石車,按常理來說,步兵方陣才是投石車的第一輪打擊目標,此刻再想命令騎兵隊後撤已經來不及了,烏雲已經落進了騎兵隊中,砸起了一蓬又一蓬血雨。最慘的就是鐵浪軍團騎兵隊地戰馬了。它們的受力面積比士兵們大得多,在盔甲的防護上遠遠不如士兵,何況受傷受驚的戰馬是難以操控的,一時間。數十匹驚馬四處沖竄,把騎兵隊的陣型攪得一塌糊塗。

宜州軍的步兵們也開始還擊了,不過他們攻進三合鎮地士兵人數不過數百人,零零散散的箭矢沒有什麼威力。

最前排的宜州軍士兵衝過樹叢後。被嚇了一跳,任誰看到自己被數十支刺槍盯上時,都會嚇一跳的,那士兵轉身就跑,卻被自己地同伴擋住了,可不管他有多麼害怕,刺槍卻是不會留情的,就在他轉身的一瞬間。數支刺槍就刺進了他的後背,他軟軟地倒在了同伴的懷中。

兩支步兵交鋒,防守的一方總是會佔上大便宜的,一個又一個宜州士兵衝過樹叢,總是被刺槍上閃動的寒光嚇的心驚膽戰,有的巨盾兵身體縮成一團、躲在盾後向前衝撞,卻又突然腳下發軟、眼前發花,等他明白過來時,發現自己落進了一個一人多深的陷坑中,接著他又會感到一陣劇痛,因為溝中安置地尖刺已經刺穿了他的身體。有的士兵運氣好,落進深溝居然毫無所傷,不過沒等他做出反應,閃著寒光的刺槍已經刺入了他的面門。在血腥的戰場上,一時的好運氣至多能讓他多活上片刻而已。

福州軍的箭營不停的發射著箭矢,壓制住宜州軍的弓箭手,後方兩側的石屋上,出現了數十個弩手,他們端著在盧陵平原戰場上繳獲的項弩,瞄準所有露在盾牌防護外的宜州士兵,不慌不忙的扣動了扳機。

投石車也沒有閒著,每兩架投石車為一個梯次,向同一個地點不停的發射著鐵球,鐵球雨阻住了宜州軍的援兵,充當先鋒的那個步兵中隊,陷入了苦戰中。

宜州軍的盾牌兵根本無法殺傷福州軍的刺槍手,下有深溝、前有刺槍,他們能做的就是盡力多掙扎片刻;宜州軍的弓箭手則被福州軍的箭營壓得抬不起頭來,只能絕望的躲在劍盾兵的保護之前,一個不慎,就被激射而來的弩箭奪去生命;唯一有一拼之力的就是刺槍手,但是有幾個人能直面數十支刺槍的威脅、衝上去圖一個同歸於盡呢?

在福州軍以多欺少、如暴雨般的打擊下,宜州軍的整個步兵中隊很快就崩潰了,有的劍盾兵乾脆把盾頂在腦袋上,向後飛跑,這可就苦了還蹲在地上等支援的弓箭手,頭頂上的盾牌突然消失了,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從天而將的箭雨就已經把他們牢牢釘在地上。

一時間,慘叫聲、叫罵聲響成了一片,地上的血越流越多,血泊也逐漸連在了一起,上面還躺著不少死不瞑目的士兵們。

張陵的臉色沉了下來,福州軍攻擊之兇猛遠遠超出了他的意料,這仗還怎麼打?另一邊的陳華也不好受,只一仗就損失了他五分之一的兵力,陳華感到一陣陣氣悶。

張陵和陳華對視了一眼,都能看清對方眼底的震驚,遠征福州的宜州軍被錢不離整個包了餃子,他們沒得到過有關福州前線的情報,只想當然的以為宜州軍的失利一定是敗在了鄭星朗五千鐵騎手中,此刻看到錢不離所轄步兵的戰力,他們又是震驚又是擔心。

與宜州軍不同。福州軍的士兵好整以暇地把宜州士兵地屍體扔到了深溝中。硬是用屍體鋪出了一條路。

「準備進攻吧。」錢不離轉向任帥。

「大人,再消耗一次他們的實力吧。」任帥回道。錢不離的福州軍有這點好處,如果主將不是以不容置疑的口氣下達命令,下級將領們可以提出自己的意見,錢不離雖然也是將門子弟,但他明白勝利比自己的面子要重要得多,他喜歡別人提出不同的意見。

「用不著了。」錢不離搖搖頭:「現在他們已經弄清楚了我們的佈置,如果再進攻他們會做出相應地變化的。何況……你看他們現在是想進攻麼?」

任帥舉目望去,發現對面的宜州軍正在集結部隊,鐵浪軍團的騎兵卻緩緩壓在了步兵隊的前面:「我明白了,大人。」姬周國和草原部落不同,姬周國的騎兵都是很珍貴的,除了衝擊步兵隊等佔據壓倒優勢地戰鬥以外,攻堅戰都以步兵為主。敵方把騎兵擺在前陣,當然不是讓騎兵進攻,而是在掩護步兵。

「點起煙火吧!以攻對攻我軍的傷亡就未免大了點,還不如在追擊中逐步消耗他們的實力。」錢不離看了看地圖:「任帥。你咬住他們的左翼,浮梁,你咬住他們地右翼,注意了。不要咬得太緊,也不要太鬆,其中的分寸由你們自己掌握。」

「遵命,大人。」任帥和浮梁一起答應一聲,緊接著,任帥命人點燃了煙火。

「浮梁,你的人怎麼樣?還能堅持做戰麼?」三合鎮距離洋河只有二十里,雖然浮梁的第四團趕到三合鎮之後整休了一段時間。但錢不離擔心二十里地急行軍會影響第四團的戰力。

「放心吧,大人,弟兄們早就準備好了。」浮梁笑道:「怎麼說我們也比那群傢伙強多了,他們一口氣趕到這裡還沒歇息呢!」

錢不離點點頭:「去吧,準備做戰。」

浮梁連忙答應一聲,退了下去。

福州軍把移植過來的大樹和草叢都清理乾淨,隨著戰鼓聲,任帥的第一團邁著大步向前方逼去,前面是劍盾兵和刺槍兵混和的方陣,後面則是長刀兵,箭營則走在長刀兵兩側。

張陵看到福州軍竟然有放棄防守、轉向攻擊的架勢,心中又是歡喜又是懷疑,按理說,他們能阻住自己的攻勢已經很出人意料了,放棄陣地?這不是以己之短攻敵所長麼?張陵不露聲色,一邊指揮著騎兵隊緩緩後退、以留出一段衝鋒的距離,一邊觀察著福州軍地步兵陣,尋找著薄弱點。

不過,幾騎氣急敗壞飛跑過來的斥候打斷了張陵的沉思:「報……大人,大人,有敵襲!!」

張陵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尋著斥候的來路望去,天際已經出現了一條黑線,隱隱約約可以聽到轟隆的馬蹄聲,做為一個統領三千騎兵的牙門將軍,張陵太清楚那條黑線代表著什麼了!雖然敵騎還遠在數里開外,但數息之間就能衝到三合鎮,眼看著自己手下的騎兵人人露出了緊張的神色,張陵歎了口氣,他知道這一仗沒個打了,只能撤退。

任帥的第一團打出了『任』字大旗,從三合鎮的另一側衝出來的第四團也打出了『浮』字大旗。這兩面大旗一打出來,張陵和陳華的心的涼到了極點,他們到現在還以為任帥部已經帶兵東進了,任帥的突然出現徹底打消了宜州軍的幻想,福州軍的步兵整整有四千人,陳華的步兵損失了一個中隊,現在只有一千餘人,實力相差了近四倍,對方的戰力還遠比自己強大,又是新勝之軍,再加上直向三合鎮衝來的騎兵隊,勝負已經成了一個必然!

「撤!!」張陵大喝一聲,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他知道把士兵們平安帶回去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可是張陵又別無選擇。出身於四大軍團的驕傲牢牢印刻在張陵心中,他可以戰死沙場,但絕不能做一員逃將!

張陵不敢讓士兵們撤得太快,如果陣型混亂了,等待著己軍的將是一場屠殺!出人意料的是,福州軍並沒有衝殺過來,只是遙遙用長弓射擊,舉著『秦』字大旗的騎兵隊衝過來,也只是吊在鐵浪軍團的騎兵隊後翼,除了不時衝上前放幾記冷箭之外,沒有太激烈的舉動。

張陵穩了穩神,最壞的事情沒有發生,如果福州軍真的大舉進攻的話,他只能帶著全軍和福州軍拼了,還有,福州軍沒有派兵攔阻自己的退路,顯然那錢不離也不想承受過重的傷亡,如此看來……只要自己能穩住,陣型不亂,還是有一定希望的。

其實世界上最可怕的毒藥不是能瞬間至人死地的劇毒,而是那些能一點一滴悄悄奪走人生命力的慢性毒藥,等到發覺時,一切都晚了,只能絕望的面向死亡!


第一百五十三章 洋河殲敵

張陵和陳華極力約束著部隊向後緩退,鐵浪軍團的騎兵也不時的拉弓回射,不過宜州軍士兵們的士氣遠不如乘勝追擊的福州軍,箭雨的頻率、強度和福州軍相比,相差甚大。

任帥的第一團在宜州軍的左翼不停的尋找著戰機,試圖避開騎兵的防線,用強弓殺傷宜州的步兵,不過張陵的經驗十分老到,在他的指揮下,任帥愣是找不到一絲機會。

任帥氣得雙目圓瞪,卻又沒有辦法,錢不離事先囑咐過,追擊就是不停的占敵人的便宜,但決不能把敵人逼急了,要一小口一小口的咬!錢不離還用煮青蛙的故事來舉例說明,如果把青蛙放入沸水中,青蛙負痛會一下子從水中跳出去的,如果用文火一點一點的把水燒熱,青蛙就會自然自得的在溫水中游動,等到青蛙察覺到痛楚的時候,它已經沒有力氣跳出去了。

任帥只得選擇忍耐,一次次的重新尋找機會,另一側的浮梁也在忍耐,他的第四團弓箭手不多,這還是廬陵平原戰後用繳獲的完好戰利品補充的,再加上他的士兵們在箭法上訓練的時間很短,浮梁沒有信心和對方對射雖然每個士兵背後都背著十餘支標槍,但是用標槍更是不可能和對方的騎兵抗衡。

另一面的張陵也在咬牙忍耐,左翼任帥部的迴旋試探他不怕,他自信對方無法在自己的指揮中抓到戰機,後翼分成兩路的夾脊關鐵騎雖然不時有小股騎兵上前衝射一輪,但雙方都不想出現傷亡,攻擊的規模很小,那種小打小鬧的戰事張陵不怕。最讓張陵頭疼的就是正後方那將近二百個看起來極其彪捍的騎兵,他們不慌不忙的尾隨著鐵浪軍團的騎兵,手中的弩箭不停地奪走一個又一個生命,雖然這也是小打小鬧,但這種不間斷地小打小鬧,張陵無法承受!

鐵浪軍團的騎兵隊派出小股部隊曾衝擊過兩次。試圖殺傷那些讓人憎恨的弩手。每一次他們剛衝出去,弩手們已經迅速勒轉戰馬,向後方退去,而兩側的福州騎兵隊則擠壓上來,又把鐵浪軍團的騎兵逼回軍陣中,讓張陵徒呼奈何。

「大人,弟兄們有些挺不住了。」程達輕聲對錢不離說道。錢不離的親衛隊先是在洋河用弩箭阻擊宜州軍,現在又在玩弩箭。雖然錢不離的連弩需要的拉力並不是很大,但也要比拉開強弓吃力得多,親衛們弩箭射擊地頻率越來越慢,幸好他們手指上都帶著錢不離令人打造出來的鐵指扣,否則早就鬧個滿手的鮮血淋漓了。

「挺不住也要挺!」錢不離沉聲說道:「程達,去告訴他們,每十人為一組輪流發射。其餘的人藉機休息一下。」宜州軍陣後翼中央的騎兵隊越來越稀薄了,那是前後接近二百個騎兵倒在弩箭下造成的戰果,倖存的騎兵難掩臉上地恐慌和絕望,一聲又一聲慘叫。不止是在刺激騎兵,還在刺激步兵!錢不離明白,敵人的士氣正在一點一滴的減少,所以必須要讓他的親衛堅持下去。等到最後一擊時,敵軍就可能大規模地崩潰!

從三合鎮到洋河,只有二十里路,這二十里對張陵來說簡直像兩千里那麼漫長,他已經付出了將近三百個騎兵的代價,還不包括宜州的部隊,防守正後面的騎兵隊損失殆盡時,後方地福州騎兵也加快了沖射的頻率。殺傷了不少宜州步兵,但不管怎麼說,再長的路也有走完的時候,洋河終於到了,張陵轉頭看去,宜州軍步兵的前部已經到了洋河橋頭。

一陣嘩然聲從宜州軍的前部傳來,他們不能不驚慌,因為留守在橋頭的百餘名士兵早已被人殺死了,橋頭橋下到處都是人的屍體。至於洋河上地木橋麼……還是存在的,錢不離可沒有那麼傻,斷了宜州軍的後路,等著宜州軍和自己拚命嗎?

不過原本能並排走上數人的木橋現在只剩下了一根獨木,樹幹很粗大,如果能保持平衡、不慌亂的話,人很容易就能從樹幹上跑過去,當然,馬是沒辦法跑過去的,騎兵想活著回到對岸,就必須要放棄自己的戰馬。

福州軍中響起了轟鳴的戰鼓聲,任帥的第一團和浮梁的第四團開始整頓陣型,前排都是擎著巨盾的盾牌兵,後面的兵種就不一樣了。任帥把自己的箭營拉成了一條線,前面是兩個整齊的步兵方陣,如刺蝟般挺立的刺槍蘊含著無限的殺機在方陣的間隙處,站著數百個舉著恐怖長刀的士兵;浮梁則把所有的巨盾兵和刺槍手步成了四排,後面的士兵默默的摘下了標槍,並且把一面尺餘見方的鐵盾固定在左胳膊上。

標槍手在錢不離的刻意訓練下,成了一支非常奇特的兵種,標槍兵的遠程打擊力量不如弓箭手,但他們既有小盾牌護身,標槍還可以當作短槍來刺敵,防護能力和近戰能力比弓箭手強得多;標槍兵的近戰能力遠不如刺槍手,但在刺槍手衝過來時,標槍的投射絕對能給刺槍手帶來致命性的打擊,而且標槍手可以頂著對方的箭雨向前衝鋒,刺槍手做不到這一點;標槍手的防護能力遠不如巨盾兵,可是有著巨盾兵望塵莫及的攻擊力,就算近身纏鬥,他們也不輸於巨盾兵。

任帥擔心對方的騎兵隊拚死反撲,衝破自己的陣列,去屠殺後列的弓箭手,但是浮梁不怕,他的第四團大部都是由靈活無比的標槍手,不像弓箭手那樣脆弱,雖然步兵對上了騎兵,總會在先天上就吃了七分虧,但他們有互拼的本錢。

張陵聽到福州軍的戰鼓響起,心中當時就是一沉,他帶著幾個親衛喝罵驅趕著擋路的步兵,來到洋河橋頭,孤零零的獨木映入了張陵的眼簾,他身體晃了一晃,差點沒從馬背上栽下去,張陵到現在才明白,原來錢不離早就識破了己方的計劃,不止將計就計、誘引自己大軍出動去追擊。還設下伏兵。毀掉了洋河橋!雖然還剩下一根獨木,但這比完全毀了還要惡毒啊!!

隨著福州軍的戰鼓聲越來越響,宜州軍開始騷動起來,一路上不停的被追殺,已經讓他們的情緒接近崩潰了,現在總算已經逃回了洋河,他們不明白前軍為什麼不動。

終於有一個士兵在沒有將令地情況下衝上了獨木橋,應該說。他是非常幸運地,三步並做兩步成功的跑到了洋河的另一側,那士兵忍不住長嚎一聲,跪倒在地上。

宜州軍士兵當時就亂了,無數人向著橋頭擠去,但只有少數幾個士兵能成功跑上橋頭,其餘的人則被後面的士兵擠落在水中。能幸運的跑過獨木橋的人當然要用歡笑來慶祝自己的死裡逃生,落在水中地士兵則在放聲哀叫,天堂與地獄竟然在獨木橋的兩側一起鮮明的展現出來。

瘋狂的情緒轉眼間就瀰散到了整個宜州軍中,饒是張陵和陳華大聲呼喝。讓士兵們遵守將令,但沒有人聽他們的命令,衝過了橋就代表著平安,留下來就代表著死亡。生與死的選擇題從來都是很簡單的。慢慢地,連鐵浪軍團的騎兵也感染了瘋狂的情緒,他們調轉戰馬衝撞劈砍著剛才還被自己保護的步兵,試圖殺出一條血路。

「出擊!」錢不離冷冷地下達了命令,戰鼓再變,任帥部、浮梁部、秦沖部一起展開了攻擊。

從距離和速度上來說,秦沖帶領的騎兵會第一波殺入宜州軍內部,不過當他看到絕大部分宜州兵都背對著自己、只是在拚命推搡著面前的人時。秦沖放慢了速度。

在遠處觀戰的錢不離連連點頭,軍人地戰功都是從殺死殺傷或者俘虜敵兵的人數上得到的,秦沖為了減少損失、不爭功的姿態確實有大將風采。

任帥的箭營發起了第一波攻擊,一蓬又一蓬箭雨準確無誤的射到了宜州軍中,每一蓬箭雨落下,都會有一片人牆坍塌下去,但後面的宜州軍會很興奮的補上空位,因為他們距離橋頭又近了一步,可惜等待著他們地,是另一蓬箭雨,可憐的他們永遠也看不到獨木橋了。

緊接著,浮梁部的標槍手也展開了投射,無數支標槍在半空組成了一條長龍,撲向了人群最密集的地方,被箭矢射中的士兵還能發出淒慘的叫聲,但是被標槍擊穿的士兵卻往往在瞬間就失去了一切生機。

任帥部的長刀手率先撲進了人群,恐怖的長刀掀起了一排一排的刀浪,砍瓜切菜一樣把無數的宜州士兵劈倒在地。

見到已經近身攻擊了,一直在等待著的秦沖舉起了手中的刺槍,怒喝一聲,催動胯下的戰馬殺入了敵陣,秦沖身後的騎兵們一擁而上,給了宜州軍殘部最後一擊。

鐵浪軍團牙門將軍張陵已經雙眼血紅、喪失了理智,就在剛才他眼睜睜看著陳華被潰兵擠得掉在洋河中,冒了幾下頭就消失不見之後,張陵真的瘋狂了,他帶著親衛不退反進,手中的刺槍毫不留情的屠殺著潰兵,向前方的福州軍衝去。張陵的親衛們看到主將拚命,義無反顧的跟在張陵身後,向前衝殺。

宜州的潰兵雖然一心想逃命,但也只是為了自己而已,他們還沒有膽量和本軍的將領廝殺,最多只是想避開張陵的勢頭,可惜潰兵太密集了,他們動彈不得。

張陵橫槍一掃,終於殺出了本軍,他對上的正是任帥的長刀手,張陵並沒有見過這種武器,森冷的刀鋒雖然帶著陣陣殺氣,但張陵一無所懼、毅然迎上了刀陣。

因軍功一步步升為牙門將軍的張陵,見過了腥風血雨,他手中的刺槍如閃電般左右遮擋,架住了幾把劈向他的長刀,旋即張陵手腕一挑,刺槍猛地戳中了一個長刀手,「殺!!」張陵一聲大喝,甩掉刺槍上的屍體,他想用自己的英勇舉動激勵手下的士兵,早晚都是死,還不如和敵軍同歸於盡。

「殺!!」一聲比張陵的吼聲還要猛厲怒喝傳來,一條熟銅棍如毒龍般從斜刺王穿去。由下往上。正正擊中了張陵的刺槍。

張陵只感到手掌一痛,一股巨力從刺槍上傳了過來,刺槍差一點就要脫手飛出,張陵連忙用雙手緊緊抓住已經變形的刺槍,沒等看清來人,就看到對方的熟銅棍已經狠狠的搗向了他地戰馬。

張陵大吼一聲,手中地刺槍砸向了來人,不管不顧。完全是兩敗俱傷的打法。到現在他才有時間打量那個人,一副非常憨厚的臉孔,眼中卻帶著凶厲無比的殺機,這就是任帥麼?

任帥棍勢一變,突然挑中了張陵的刺槍,槍棍相交,張陵被震得身體後仰。刺槍雖然還是沒有脫手,但張陵為了抓住刺槍,雙手都舉在了空中。

一個長刀手見有機可乘,一個躍步對著張陵兜頭就是一刀。張陵雙手都在空中,無法變招,只能眼睜睜看著冰冷的刀鋒切入了自己的脖頸。張陵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他最後一眼看到宜州士兵並沒有受到他的感染。還在拚命向洋河獨木橋上擠,心灰意冷!張陵在無比地心灰意冷中喪失了全部的意識。

張陵無頭的屍體落在了地上,緊接著落下的是兩條被砍斷的胳膊,「小兔崽子,敢搶老子的功勞!」任帥惱怒的罵了一句,揮起熟銅棍,把一個拚命衝上來想要為張陵報仇地親衛砸下馬去:「還他媽得讓老子救你!!」

那長刀手嘿嘿一笑,揮舞著長刀向張陵人頭落下的地方衝去。他要把敵將的首級繫在腰裡,這是以後吹牛的本錢啊!至於任帥將軍地憤怒……他不在乎,作為一個雪原城跟過來的老兵,他瞭解自己的主將,如果任將軍不罵不怒,才是真正記自己的仇了,既然挨了罵,那就證明這只是一件小事,頂多回去被踢上幾腳而已。

秦沖帶著騎兵全線壓上,配合著左翼地任帥、右翼的浮梁,像趕鴨子一樣把宜州軍趕入了河中,慘叫聲、哀嚎聲響徹在天地間,最後到底有一些機靈些的宜州士兵明白應該投降了,有樣學樣,知道難以逃出生天的宜州士兵跪倒了一片。

錢不離的天威軍是輕易不殺戰俘的,巨盾手們揮舞著長劍,喝令戰俘手舉過頭,標槍手們四處捕抓奔跑受驚的戰馬,錢不離戰前曾下過命令,輕易不要殺傷戰馬,福州實在太缺乏戰馬了。賈天祥雖然財大氣粗、手眼通天,但戰馬在姬周國是不允許私人買賣的戰略用品,賈天祥手裡再有錢,也沒辦法大量收購戰馬。像鄭星朗那樣帶著五千鐵騎來投奔地事情可是絕無僅有的,幸虧有了鄭星朗,要不然錢不離現在還在為擴充騎兵隊頭疼呢。

洋河另一側從獨木橋上跑過去的宜州兵見勢不妙,不約而同一起向後奔逃,可惜從密林中突然出現的一支騎兵、步兵混雜的隊伍徹底打消了他們的期盼,這支隊伍正是錢不離派去的伏兵,他們的任務就是在宜州軍通過洋河追擊福州軍之後,再度毀掉洋河橋,但也要給宜州軍留下一條活路,免得敵方乾脆背水一戰。

錢不離暗自歎了口氣,福州軍一個個歡天喜地的,戰事已經接近尾聲,有些士兵已經開始互相吹牛皮了,還有的士兵也想過一過騎兵的癮,笨手笨腳的往戰馬上爬,自然會被驚魂未定的戰馬甩開來,結果引起了一片哄笑聲,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正是那些跪倒在地上不知所措的宜州士兵。人與人之間為什麼就一定要互相殘殺呢?錢不離甩甩頭,拋開這個無聊的哲學問題:「程達,你以為胡文新等人知道銀盞坳的戰事之後,會怎麼做?」

程達想了半天,苦笑道:「大人,他們能做的太多了,如果他們膽子大一些,也許會主動向我們進攻,要不然就據城死守,還……可能選擇撤退,退出宜州去。」

「說的不錯。」錢不離點點頭:「正因為他們可以選擇的出路太多,所以他們一定會猶豫的,我們就要用最快的速度打到南星城,在他們做出決定之前,把他們困在那裡!最好這一戰……就能平定宜州,我們拖不起啊。」

「大人明見。」

「傳我的命令,就地安營扎塞,讓將士們休息一天,明天急行軍趕往南星城。」錢不離從戰場上收回目光,轉向程達:「去把秦沖叫過來。」長途奔襲,當然要靠騎兵了,想那三個統領的兵力合在一起也不過五千步兵,秦沖能把他們拖住的。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6 08:52 AM

第一百五十四章 慘烈赤水

就在錢不離率領福州軍殺敵於洋河河畔時,已經成功打下了宜州府的鄭星朗坐在百里克誠的府邸中,臉色沉重,秦重三、梅自強、劉佩凡等幾員捍將坐在鄭星朗的下首,他們的臉色也不好看。

打下宜州府的過程沒什麼好說的,鄭星朗率領著騎兵圍著宜州城轉了一圈,把勸降信綁在箭矢上分批射入城內,信上不外威脅利誘等用詞,負隅頑抗的、斬盡殺絕,開門投降的、必有重賞。半天之後,雖然還是有部分宜州軍將官拒不投降,但宜州城西門的士兵『毅然』把城門打開了,宜州城內沒有正規軍,只有不到五百的城防軍,普通的士兵終其一生也難以遇到戰事,鄭星朗的鐵騎威勢已經把他們嚇破了膽。

鄭星朗進駐宜州城,經過一天半的整理之後,他發現自己面臨著一道讓人極其頭疼的難題。鐵浪軍團竟然派出了一支三千人的騎兵隊進入宜州,而鄭星朗這一路奔襲並沒有遇到騎兵隊,很顯然,騎兵隊已經出動去攻擊後方的錢不離了,三千騎兵對福州軍來說是不可小視的力量!

鄭星朗原先的計劃是打下宜州城之後,再來一次長途奔襲,打下宜州北方的青龍嶺,青龍嶺上的青龍關高大雄偉,曾經是中原混戰時蜀國賴以自保的鋼鐵雄關,但姬周國一統之後就被荒置了,平日裡只駐紮不到一個小隊的士兵。青龍嶺處於三州交界處,北連清州、東連通州,南面則連接著宜州,是一個必爭的戰略要地!鄭星朗從夾脊關南下時,經過青龍嶺,感觸很深,青龍關是一處不亞於夾脊關的雄關,佔領青龍關就佔據了主動,只需派部分步兵防守青龍嶺,宜州大部軍隊可以毫無牽掛的進攻洪州。否則。宜州只能分兩路作戰了。

鄭星朗從百里克誠的府邸中搜出的官文上知道,飛鷹部落的札木合殺了個回馬槍,正從通州殺往清州,並且有向南進攻的趨勢,官文上命令宜州的官員準備大量地輜重,運往青龍嶺,風雲軍團將會派兩個大隊地步兵來防守青龍關。輜重還沒有出發,對鄭星朗來說。這正是一個奪取青龍嶺的好機會。

所以,鄭星朗正面臨著一個痛苦的選擇,如果繼續北上搶先佔領青龍嶺,那麼中軍的錢不離必然會面對鐵浪軍團三千騎兵的龐大壓力,如果南下支援錢不離,就只能無奈的放過好機會,等日後再想進攻青龍嶺。將付出巨大的代價。

「大人,要不然……我們還是南下吧。」梅自強緩緩的說道:「大人,宜州胡文新、余楚傑、陳華、黃立平四個統領每個人都有千五地士兵,合在一起就是六千人。再加上鐵浪軍團的三千騎兵,錢將軍的中軍太危險了!」

「是啊,大人,我們南下吧。」秦重三和劉佩凡一起點頭應是。

「難道你們就願意錯過這次機會麼?」鄭星朗平靜的掃視了一圈:「你們想過沒有?等到日後再想進攻青龍嶺的話。我們要動用多麼大的人力和物力才能打下青龍嶺?」

「話是這麼說……但錢將軍不能不救啊!」秦重三喃喃的說道。

鄭星朗沉吟了半晌,終於下定了決心,他緩緩說道:「梅自強,給你一千騎兵,你給我打下青龍嶺,要是拿不下來或者沒有守住,你也用不著回來見我了。」

梅自強和秦重三、劉佩凡對視了一眼,沒說話。其實按照姬周國地軍制,他必須要大聲回答『末將遵命』的,顯然梅自強有一肚子話要說。

「劉佩凡,給你一千騎兵,你給我守住宜州府,不得出一絲差錯。」鄭星朗下了第二道命令。

「可是……錢將軍那……」秦重三苦者臉看向鄭星朗。

「我沒說不回援中軍!」鄭星朗淡淡的說道:「我帶領千騎回去吧。」

秦重三等人一起站了起來,劉佩凡道:「大人,請您三思!錢將軍遇險,不管於情於理,我們都要用主力回援的!大人,給我五百人,我用腦袋擔保,宜州府絕不會出現閃失,大人帶著剩下地人回援錢將軍吧。」

秦重三道:「大人,如果按照您的計劃,就算您打下了青龍嶺,又守住了宜州府,可您只派千騎回援錢將軍,那……那……大人,您要小心為上所忌啊!」

「錢將軍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鄭星朗笑了一笑:「秦重三,你說,我們和姬勝烈的實力誰強誰弱?」

「當然是我們弱了。」這個問題是很簡單地,秦重三回答得很快。

「我們還不是一般的弱,換句話說,我們現在根本就沒有和軍部對抗的實力。」鄭星朗歎了口氣:「那麼,什麼樣的人才能帶著我們轉弱為強、走出困境呢?」

秦重三幾人面面相覷,他們不明白鄭星朗突然把話題轉到實力對比上的用意。

鄭星朗續道:「別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個小肚雞腸的人是根本沒有辦法帶著我們走出困境的!如果錢不離真地因此對我產生了猜忌,甚至在將來開始故意陷害我,那又怎麼樣?憑他的心地根本就不是尉遲風雲的對手,他的覆滅已經成了定局,早死和晚死又有什麼區別?如果錢不離真的能帶領我們轉弱為強、走出困境,他必然是一個目光長遠、胸有韜略的人,這樣的人會不明白我的苦心麼?」

鄭星朗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秦重三幾人不由啞然無語,鄭星朗說得沒錯,如果錢不離真的因為鄭星朗沒有帶主力回去支援就產生猜忌的話,這種人怎麼也不會是姬周國軍神尉遲風雲的對手!在己方佔據劣勢的情況下,錢不離更是沒有翻身的餘地。

「就這樣吧。」鄭星朗緩緩的站了起來:「兵不宜遲,梅自強,你準備一下,馬上奔襲青龍嶺,重三。你和我回援中軍。」

「遵命。大人。」秦重三幾人一起答應了一聲。

赤水鎮大營燃起了熊熊的火光,一眼望去,大營中到處都是屍體,地上流淌的鮮血連接在一起,就像一張巨大的蜘蛛網一樣,殘破地軍營裡間或響起幾聲無意識地呻吟,緊接著,就會被尋聲而來的騎兵狠狠補上一刺槍。隨後沒了聲息。

一支不到百人的潰兵默默的站在一處小山頭上,看著十數里開外燃燒著的大營。孫仲德得到錢不離的命令後,派過來一支四千人的隊伍,其中有千五是跟隨孫仲德『造反』的土族人,另外則是宜州地降兵。他們和秦沖換防之後的第三天,卻突然遭到了鐵浪軍團騎兵的襲擊,雖然四處探察的斥候們及時發現了鐵浪軍團騎兵隊。但雙方在戰力上的差距太大了,開始還能勉力支撐一會,等到鐵浪軍團的騎兵隊突進大營之後,完全成了一面倒的屠殺!

遠處傳來了一聲轟響。那是鐵浪軍團地騎兵隊砍斷了赤水大橋的橫江鐵索,半個赤水吊橋掉進赤水河發出的聲音,從宜州軍的戰略上來說,他們已經成功地完成了任務。宜州已經成了錢不離的喪身之地!

「兄弟……」一聲微弱的呼喚在潰兵中響起。

楊飛俊連忙走了過去,輕輕的拉住了劉震強地手,他們都是錢不離身邊最早的一批親衛之一,受錢不離之命跟隨著孫仲德轉戰福州。在剛剛發生不久的死戰中,劉震強高呼酣戰,帶頭迎擊衝進大營的鐵浪軍團騎兵,不過武技並不能彌補步兵、騎兵在先天上的巨大差距,劉震強只劈倒了一個騎兵。就被另一個騎兵擊得倒飛出去。楊飛俊紅著眼睛帶人把劉震強救了出來,然後和少山分頭突圍,跑進深山之後才甩脫了騎兵隊的追殺,在時間很短的追殺中,楊飛俊手下的五百人最後只剩下區區幾十個。

楊飛俊不是不敢拚命,身為軍人,楊飛俊知道,和困獸死戰、殺傷幾個敵兵相比,把這裡地消息傳給前方的統領大人才是最重要的!他和少山約好,不管是誰能活著逃出去,都要想方設法把這裡的消息用最快的速度傳給統領大人。

「兄弟,我……我不成了……」劉震強沒說一句話,都會從口中噴湧出鮮血,他的胸腹間有一處貫通傷,在冷兵器時代,這種傷是無法醫治的,劉震強用最後的力氣不讓自己昏迷,是因為他有話要說。

楊飛俊握緊了劉震強的手,默然無語。他們見慣了殺戮、見慣了生死,對生與死看得很開,而且軍人的性格都很粗曠,他們學不來用好心的假話去安慰自己的同伴。最關鍵的是,劉震強的胸腹間已經能看到內臟了,這種傷勢……不止楊飛俊明白,劉震強也明白,已經沒救了。

「俊……代我告訴統領……我……沒運氣,不能再跟著他了。」劉震強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所謂的『統領』對姬周國來說只是一個將官的封號,但是對天威軍的將士們來說,『統領』卻是領袖的代名詞,代表著他們甘心情願的服從錢不離的統領!杜兵等高級將官已經轉而稱呼錢不離為將軍了,因為他們本身的封號都超過了統領,但是在下級軍官和普通士兵中,依然稱呼錢不離為『統領』,這種稱號對他們來說是一種驕傲,代表著他們是老兵,從雪原城開始就跟隨著錢不離轉戰的老兵。

「統領大人會為你報仇的!」楊飛俊勉強控制住自己不掉下眼淚來,軍人,可以流血,但不能流淚,而且現在大家都在看著楊飛俊,本就是潰兵,士氣不可以繼續低落了。

「操……」劉震強嘎的笑了一聲,在別人看來,根本沒辦法辨別他是在抽氣還是在笑:「廢……廢話……話……」最後一個『話』字出口,劉震強的雙眼驀然失去了光澤,但劉震強的表情卻是在微笑,統領大人會不為自己報仇麼?這小子真能說廢話,這是劉震強最後的意識。

楊飛俊緩緩閉上眼睛,等到再次睜開的時候,他眼內的悲傷已經不翼而飛:「把劉將軍就地掩埋。大家休息片刻。然後出發。」

「遵命,大人。」幾個士兵答應一聲,把劉震強的屍體抬到一個土坑內,輕輕的把大大小小的石頭壓在了劉震強的屍體上。

把劉震強安葬在這個山頭上,確實有一種遺憾,但是楊飛俊不得不這樣做,把敵騎突襲赤水鎮地消息用最快地速度傳遞回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想必。震強也不會埋怨我,楊飛俊又合上眼睛,歎了口氣。

劉震強是天威軍建軍以來陣亡的第一個軍職在大隊長以上的將官,嚴格的說,錢不離是個比較稱職的統帥,崇尚精兵戰略的錢不離是很珍惜手下士兵、將官的生命,每逢戰前。錢不離總是苦思很長時間,尋找用最小代價換取最大勝利地辦法。

可惜宜州之戰正應了錢不離經常說的話,戰場上任何意外都是可能發生的。錢不離本以為已經勝卷在握,憑宜州剩下的那點兵力只能落個被分頭殲滅的結局。但是鐵浪軍團的騎兵隊改變了戰局,三千騎兵代表的實力給了宜州軍膽量,他們設下圈套、主動進攻,這些都遠遠超出了錢不離地預料。當然。把赤水鎮慘敗歸罪於錢不離一人是不公平的,情報方面的極度閉塞才是主要的原因,縱使到了現在,錢不離也沒有意識到後方地危機,從軍人的大義出發,錢不離認為鐵浪軍團只派出了一千騎兵,因為鐵浪軍團和風雲軍團正在圍追堵截札木合,抵抗異族侵略才是軍隊的頭等大事!他們能抽出一千人。已經是到極限了,要不然,還怎麼和札木合鬥?

南星城中,宜州軍派出去的斥候正遇到了幾個水性極好、僥倖從洋河地下游爬上岸的潰兵,得到了西路軍全軍覆沒的消息。

余楚傑、胡文新、黃立平等宜州將領開始都不敢相信,鄭星朗的騎兵隊已經攻下了宜州府,這個消息是千真萬確的,錢不離帶領的只剩下四千步兵,怎麼也不可能大勝西路軍的!而且自古以來就很少有步兵擊敗騎兵的戰例,還是一個不漏地全殲,這遠遠超出了情理之外,打不過還不能逃麼?難道步兵能靠著自己的雙腿追上騎兵不成?

余楚傑等人親自詢問了那幾個潰兵,如何追擊、如何攻打三合鎮、福州軍如何反擊、宜州軍如何退兵,把這一切都瞭解得清清楚楚之後,余楚傑等人的心都涼了。借助洋河天險、全殲錢不離部隊的全盤計劃是他們幾個人一起策劃的,但誰也沒想到錢不離竟然反過來利用洋河天險,全殲了他們的銀盞坳埋伏部隊。

余楚傑等將領都看過錢不離在雪原城苦戰札木合的戰報,戰報這種東西就是把當時的戰事簡單化、明朗化,除了尉遲風雲等經驗豐富的老將能從戰報中深深感受到錢不離的狡詐、機智外,一般的將領看到戰報後不會往深裡想,就連極其陰險狠辣的姬勝烈看過戰報之後,也只是一笑置之,他並沒有重視錢不離,在他看來,錢不離不過是運氣比較好而已,用兵比常人冷靜,處絕境而不慌亂,但是不管怎麼說,錢不離也不是和他姬勝烈一個檔次的對手。

雙豐城的統領黃立平甚至說過,如果是他對上了札木合,肯定比錢不離的戰果好,他決不會讓札木合活著逃出雪原城!雪崩?人人都會用!沒什麼了不起的!

姬周國的高級將領和中級將領,對錢不離的態度上產生了巨大的分歧,大部分中級將領都沒有把錢不離當回事,而那些身經百戰、擅長運籌帷幄的高級將領,都非常重視錢不離。

尉遲風雲重視錢不離,他當日甚至想親自帶兵追趕錢不離撤往福州的軍隊,不過在姬勝烈的微笑中不了了之了。鄭朔重視錢不離,所以他在鄭星朗臨行前,凝重的囑咐鄭星朗,到福州之後一定要以錢不離為主,必須要服從命令。鐵浪軍團的軍團長桂明重視錢不離,所以他才不看好百里克誠的前景,從自己為數不多的騎兵中強自抽出三千人,派非常倚重的將領張陵帶領騎兵支援宜州,在他看來,百里克誠絕不是錢不離的對手,或早或晚都是失敗的,所以他要派兵封鎖住錢不離進軍的道路,不讓錢不離做大。可惜桂明還是低估錢不離了,他的騎兵隊踏入宜州的同時,錢不離也殺進了宜州。

得到了準確的消息,南星城中的宜州軍將領象錢不離估計的那樣,產生了分歧,現在宜州軍將領沒有人瞧不起錢不離了,取代狂妄的是深深的畏懼,黃立平堅持要進軍赤水鎮,和鐵浪軍團的騎兵匯合,這樣他們可以立於不敗之地,而胡文新堅持馬上撤退,退出宜州保存實力,等到內閣發出援軍之後,他們再打回來。

雙方誰也不能說服誰,余楚傑在中間左右為難,可就在他們爭吵的時候,南星城外卻突然出現了一支打著『秦』字旗號的騎兵隊!


第一百五十五章 圍困南星

秦沖帶著騎兵看似耀武揚威,實際上非常謹慎的繞著南星城走了一圈,最後選擇著南星城的南門,安下了營塞。

黃立平等宜州將領沒想到福州軍進兵如此神速,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走是肯定沒有騎兵快的,三個人商量了一會,誰都想不出相應的對策,出城死戰麼?錢不離輕而易舉就殲滅了銀盞坳的伏兵,再加上夾脊關鐵騎自然散發出的威勢,他們都懼怕福州軍的戰力,只能選擇繼續守下去。

入夜,濃密的烏雲遮住了月色,天地之間飄起了一層霧氣,南星城上、福州營中,明亮的燈火在霧氣中變得黯淡了,散發著淺橘黃色光芒,時不時還在風中跳動幾下。

對南星城的宜州軍來說,這是一個好天氣,黃立平、胡文新、余楚傑等人商量一下,決定趁著天時劫營!為了謹慎起見,他們派出了最精銳的三百士兵,從北門而出,繞到福州軍大營的南面,從後營殺入,而宜州軍的大部則在南門下整裝代發,如果福州軍營被衝亂了,他們就會打開南門、一擁而上,前後夾擊福州軍,如果偷襲沒有成功,他們自會按兵不動,反正只損失了三百人,無關大局。

不過宜州軍知道無月有霧的夜間是偷襲的好機會,福州軍的秦沖也知道這一點,他特意加派了值夜的人手,防備宜州軍的偷襲。

宜州軍那三百個精銳士兵花了很長時間,才小心翼翼的繞到福州軍營的後側,但他們剛剛接近軍營,就被福州軍的斥候發現了,戰鼓聲響了起來,秦沖所帶領的夾脊關鐵騎戰陣經驗極為豐富,只過了短短的時間,他們已經穿戴好了鎧甲,等待著上官的將令。

偷襲是不能了,宜州軍的士兵轉而強行向福州軍營衝去。秦沖帶領的都是騎兵。隨軍所帶地輜重大多是兵馬地口糧和帳篷之類的東西。騎兵所修建的營地也要比步兵修建的營地簡陋得多,沒有陷阱、鐵蒺藜、鹿角等物,所以宜州軍很快就頂著零散的箭矢衝到了營門前,劈開營門,衝了進去。

不過他們剛進營門,就承受了準備妥當的夾脊關鐵騎兇猛的撲擊,步騎之間的差距在這一瞬間體現得淋漓盡致,一個又一個宜州士兵就像稻草一樣。在騎兵得衝刺下拋飛出老遠,區區三百人,只有十幾息地時間,就全軍覆沒了。

城頭上的余楚傑看到福州大營喊殺聲響了起來,遂命令下面的宜州軍做好準備,接著命令把城門打開,還沒等第一個士兵踏出城門。福州軍營地內的喊殺聲已經消失了,余楚傑、黃立平等人不禁相顧駭然。

「鳴金!關城門!都撤回來……快!」前後截然相反的將令讓整齊的宜州軍變得騷亂起來,士氣再次下降了。

心有不甘的余楚傑等人又商量出一個疲兵之計,城頭上不停地敲響戰鼓。士兵本分撥大聲鼓噪,後來見福州軍沒有反應,余楚傑又大膽的命令少部宜州軍殺出城門,當然。出城門不遠他們就會翻身跑回來的,如此反覆了幾次,余楚傑無奈的停止了『遊戲』,福州軍營一直靜靜地,朦朧的燈火好似在嘲笑宜州兵一樣,根本就不為『遊戲』所動。

第二日,滿天的霧氣被初升的陽光趕得無影無蹤了,任帥地第一團踏著露水趕到了南星城下。雖然是深夜行軍,但對第一團的氣勢卻沒什麼影響,城頭上一夜未眠的余楚傑觀看到毒龍旅第一團的軍容,心越來越涼了。

任帥並沒有急於進攻,只是下令在南星城的西門安營扎塞,和南門出的秦沖遙遙呼應,投石車等攻城器械都在隨後跟進的浮梁第四團裡,任帥不急。

錢不離樂得輕鬆,既然宜州軍沒來得及做出反應,都被堵在南星城中,那麼宜州的大勢已定,攻城地事就交給任帥去做吧,他令程達把沙盤搬到內帳中,一變享受著柯麗的按摩,一邊觀察著沙盤和地圖。

南星城北邊二十餘里處是洋河,南星城與雙豐城之間肯定有橋,這個不要緊,只需派出百多個士兵,就能切斷南星城北上的路;如果他們向東倒是能跳出險地,錢不離決定讓秦沖的騎兵隊轉到東門處嚴陣以待,西方則由任帥和浮梁防守,料宜州軍沒有那個膽量往西方逃竄。

錢不離知道一定要給宜州兵留出一條活路,再說自己的兵力不夠,宜州軍往南突圍錢不離是不怕的,越往南他們的活動空間就越小,加上赤水陣駐守的四千步兵,錢不離有信心把宜州軍全部殲滅掉。

想到此處,錢不離放鬆了很多,不時的和浮柔、柯麗開上幾句不傷大雅的小玩笑,兩個女孩子一個本性純潔、一個天真未泯,怎麼能是錢不離那張刀子嘴的對手?總的來說,錢不離讓她們笑,她們就得笑,錢不離讓她們紅臉,她們就得紅臉,根本沒有反擊的能力。

浮柔的腿傷已經大好了,雖然她的搏擊能力很強,但和大多數初嘗滋味的女人一樣,只要錢不離的目光掃過她的胸脯,她就會感到一陣陣臉紅心跳,有時錢不離說的話讓她羞惱不已,可惜拳頭打出去卻沒有一點力度,簡直象給錢不離按摩一樣。

柯麗比浮柔要從容得多,因為她已經是錢不離的女人了……當然,這是她自己認為的。就在前兩天,柯麗侍侯錢不離洗腳,等錢不離洗完躺下後,她端著水往外走,卻突然絆了一下,把整盆水都倒在了自己的小床上。沒有人知道柯麗是真的被絆了一下還是故意為之,但後果是明顯的,她的小床不能再睡人了。

其實柯麗完全可以去找程達等親衛,讓他們再取些褥子回來,但柯麗堅持說不用,落落大方的躺在了潮濕的床上。錢不離閉目養神,裝什麼都沒看到,浮柔有些不忍心了,讓柯麗到他們的床上睡,柯麗極其爽快的答應一聲。隨後就睡到錢不離身側。

在浮柔眼中。柯麗的表現實在讓人驚訝,因為小柯麗太從容不迫了,她地表現非常非常自然,就像穿衣吃飯一樣。但是錢不離卻知道,柯麗很緊張,同躺在一張床上,他能感覺得到,柯麗地手腳都在發抖。

俗話說:女人心。海底針!錢不離再次誤會了柯麗,他以為柯麗在害怕某種激烈的運動,但實際上小柯麗什麼都不懂,她只是在害怕錢不離會把她趕走。

那一夜什麼都沒發生,當然,這是錢不離自己認為的,事實上也確是如此。清晨醒來的錢不離深深敬佩著自己,送上門來的都不吃,真是高尚啊!

隨後醒來的柯麗卻是滿臉幸福的紅暈,她的願望終於實現了。她終於成了錢不離地女人了……柯麗跪坐在床上,侍侯好錢不離之後,耐心的拿著小鏡子修剪起自己的眉毛來,還把自己的兩個小辮子打散。盤到了一起。

當柯麗問錢不離好不好看時,錢不離雖然覺得柯麗的舉動有些怪異,但還是連連點頭說好看。這就怪錢不離在習俗上過於不學無術了,女孩子在嫁人之後才可以盤頭、修剪眉毛的,這叫『開眉』,對於侍女來說,只有得到了主人的寵幸之後,才有資格『開眉』。『開眉』代表著她們身份、地位地極大轉變。

柯麗含羞帶怯的走到帳外,她還是小孩子心性麼,當然想顯耀一下自己,卻不明白她的顯耀給錢不離帶來多麼大的影響。

程達等一眾親衛看到柯麗地樣子,一個個變得目瞪口呆,看向錢不離的眼神除了崇敬之外,又多了一絲曖昧。錢不離哪知道這些,他是統帥,心憂整個戰局,哪有心情去琢磨這等小事?

這就成了一個難以澄清的誤會,沒有人敢去問錢不離是不是真的和柯麗那什麼什麼了,錢不離這個黑鍋可算是背得冤枉至極,也可笑至極!錢不離一是因為柯麗只是個孩子,二是因為他顧慮自己地名聲,才強自把柯麗當成妹妹看待,可是現在他還什麼都沒做,在別人眼裡,他卻把什麼都做完了。

唯一能給錢不離解惑的就是浮柔,但浮柔偏偏是土族人,不太懂姬周國的風俗,土族人在男女關係上是很放得開的,浮柔之所以一直是處子,正因為他有一個優秀的哥哥,浮梁的能力超群,講義氣,為人豪爽,又深有智略,深受土族人愛戴,浮柔想在她身邊中找一個能力、相貌、脾氣都超越浮梁的人,那可太難了,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個人,浮梁還能做領袖麼?

黃昏時分,浮梁地第四團也趕到了南星城下,任帥的士兵早就建造好了足夠兩個團休息的大營,正好可以歇息在一處,而秦沖的騎兵則撤往東門,守住了南星城東方的通道。

一夜無戰事,天亮了,宜州軍依然守在南星城中,這就是群龍無首的必然結果!這一夜裡,余楚傑、黃立平、胡文新等人就突圍還是防守,從哪裡突圍等問題進行了長時間的爭執,但始終沒有下定決心,如果百里克誠、尚義或者張陵其中任何一人在南星城,早就定下了章 程!余楚傑等三人的將銜、軍職都差不多,誰都認為自己的計劃是正確的,但又誰都說服不了誰。其實不管他們從西突圍還是從東突圍,他們都有一定的機會逃出生天,如果他們早下決心,從北也可以快速逃過洋河,雖然會在福州軍的追擊下,鬧個傷亡慘重的結局,但怎麼說也比全軍覆沒好。

可惜他們開始為了自己的聲名著想,不甘心未戰先敗,現在卻又因為沒有主將,遲遲下不定決心,機會就這麼一點一點的從他們手中溜走了。

福州營內,戰鼓聲響了起來,任帥的第一團推著投石車走出了大營,戰事已經要展開了。

這一夜裡,錢不離已經命人在東方和西方設下了各種陷阱、鐵蒺藜、鹿角等物,唯有南北什麼設施都沒佈置,北方的洋河橋已經被毀掉了,南方是死路,無需在佈置什麼。

南星城內也做好了準備,福州的步兵在西、騎兵在東。顯然西面才是主攻點。余楚傑命人把南星城內所有的投石車都搬到了西城,其餘三個城門只佈置了少量部隊,南星城內軍營的操場上,有兩千預備隊整裝待發,時刻準備著支援別的城門。

福州軍戰陣前居然擺著二十多輛投石車,如果梁健生還活著的話,一定會大吃一驚的,福州軍本來只有十輛投石車而已。怎麼會平白多出這麼多?

任帥默默地觀察了南星城片刻,一揮手,前面地十餘個士兵推著三輛投石車向前走去。

只聽南星城上鼓聲響起,福州軍的士兵轉頭就向回跑,南星城上的投石車已經開始投射了,七、八塊巨石呼嘯著向福州軍陣前飛去,當時就把兩輛投石車擊得粉碎。只剩下一輛投石車孤零零的立在那裡。

南星城上響起了一片喝彩聲,這一次投射都是有南星城的統領胡文新親手指揮的,作為南星城的統領,他對本城投石車的射程瞭如指掌。正好擊中了福州軍推上前地投石車。雖然其中也有運氣的因素,但胡文新的本事也不能低估。余楚傑和黃立平則大聲帶頭喝彩,帶動了南星城上守軍的情緒,他們自知士氣低糜。怎麼會放過這種鼓舞士氣的好機會呢?

福州軍倒是一點不以為意的樣子,其實除了十輛投石車以外,別的投石車都是軍中工匠連夜打造出地偽劣產品,空有一個殼子,只是南星城上的人離得太遠,看不清而已。

任帥淡淡一笑,好似沒聽到南星城上的喝彩一樣,轉身對一個瞇著眼睛。打量南星城的士兵輕聲說道:「湯雲龍,有把握沒有?」湯雲龍是任帥手下投石車地『車頭』,專門負責掌握投石車的角度、力道。

「大人,看我的吧!」湯雲龍呵呵一笑,向後面跑去。

狹長而高大的槓桿式投石車正立在前軍陣後,投石車前有一處高大地鐵架,上面懸掛著兩個被漁網般的粗索纏繞的重物,這是湯雲龍的發明,槓桿式投石車可以連環發射。從理論上來說,只要鐵架子夠高,上面懸掛的重物夠過,投石車可以一直投射下去,不過事實上卻不行,鐵架子雖然是用精鐵鑄造的,但是能懸掛兩個重物就已經到了極限,再掛上一個非得把鐵架子壓垮了不可。

湯雲龍瞄著南星城的城頭,略微調整了一下方向,誘引敵方先發射投石正是為了找出敵方的火力點,下面地事情就要看他的了。

南星城上余楚傑等人早已看到福州軍陣後那輛奇異的槓桿式投石車,不過槓桿式投石車是首次在宜州發威,他們還不明白那種東西是做什麼用的。

「準備,發射!」湯雲龍一聲令下,早已準備好的士兵揮動長劍,砍斷了繃得緊緊的粗索,懸掛在下面的重物落了下去,正好砸在投石車上,槓桿另一端的巨石轟地一聲,拔地而起,直向著南星城的城頭飛去。

從湯雲龍被任帥選中,負責投石車開始,前前後後他已經『玩』毀了十數輛槓桿式投石車,倒不是湯雲龍不知道愛護投石車,這種槓桿式投石車投射十發之後,槓桿就開始變形了,只能換新的。最讓湯雲龍感激的是,每一次搞壞了投石車之後,錢不離都不會責怪他,反而鼓勵他好好練,這讓湯雲龍感激之餘,更加勤奮了。數百次的投射,湯雲龍的技術可算是爐火純青了,他甚至掌握了在石塊重量相同的情況下,用改變懸吊重物重量的方法來改變射程。

巨石準確的砸到了南星城的城頭,一輛投石車當即就被壓得粉碎,操作投石車的宜州士兵也被投石車的碎塊擊翻在地,南星城頭的喝彩聲嘎然而止。

湯雲龍衝過去又調整了一下投石車的方位,另外幾個士兵把一塊巨石放在了投石車上,「準備,發射!」湯雲龍又發出了命令,第二塊巨石就在宜州士兵的錯愕之中,再一次狠狠砸在了城頭上,不過這一次偏了些,沒有砸到投石車,倒把呆立的步兵刮倒了一片。

宜州士兵一片嘩然,余楚傑等人的臉色也變了,這種威力巨大的投石車太可怕了,遠遠超出了他們理解的範疇。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6 08:53 AM

第一百五十六章 頭疼的難題

任帥一聲令下,十幾個福州士兵推著幾輛假投石車向前衝去,此刻的南星城頭已經亂成了一片,余楚傑等幾個宜州統領都鑽到了城樓裡,他們剛才站立的地方都處於對方投石車的攻擊範圍之內,誰能保證下一發石彈不會砸向他們?城牆上的宜州士兵紛紛躲在了城垛下,操作投石車的士兵也一哄而散。

任帥見對方沒有攻擊假投石車,再一揮手,六個士兵推著兩輛投石車衝了上去,投石車上已經安放好了石彈,在後方的湯雲龍高喝聲中,前面的投石車開始投射了,不過目標不是城牆,而是城門,可惜兩發石彈一發擊中了城門的上方,一發擊中了城門的左側,都沒有擊中目標。

城牆上的余楚傑反應過來,高聲喝罵讓士兵用投石車還擊,在督戰隊的鞭打下,宜州士兵惶惶然回到投石車處,安放好石彈。不過他們過於慌張了,投石的落點差了很遠,距離福州軍最近的一顆石彈也在十米開外。

任帥命令前面的士兵把投石車拉回來,前軍後面的槓桿式投石車再次投射,準確的砸進了宜州投石車車陣中,不過這一次宜州軍沒有四散奔逃,督戰隊正站在一邊象狼一樣盯著他們,其中一個軍官的臉也碎石劃出了數道血痕,他連擦都懶得擦,任由鮮血從他的臉頰流下,顯然,督戰隊的素質要比普通士兵的素質強得多。

「湯雲龍。」任帥喝了一聲。

正在指揮安放石彈的湯雲龍連忙跑了過去。

「你有把握打中那城門麼?」

「兩發之內!」湯雲龍一笑:「大人,看我的。」

湯雲龍跑回投石車旁,打量了一會南星城城門,喝道:「減掉四百斤。」

士兵們把鐵架上的重物放了下來,幾個士兵揮劍砍掉了四個麻袋,每個麻袋中都裝著百斤重的石頭,如果需要增加重量的話,他們就會把麻袋綁上去,需要減少重量,他們就把麻袋上的繩索砍斷。對這個世界來說。此種方法算得上非常靈活了,正是出自錢不離的構思。

士兵們重新把重物吊了上去,隨著湯雲龍一聲令下,石彈呼嘯著飛起,直向南星城的城門飛去,不過這發石彈地射程差了點,落在南星城城門地前方,雖然在翻滾中正好撞上了城門。把城門撞得嘎嘎做響,但沒有太大的效果。

任帥回頭看了湯雲龍一眼,湯雲龍咧嘴一笑:「大人,這一發保中!!」

「來人,加一個麻袋!」湯雲龍猶豫了一下:「再加半袋。」槓桿式投石車是很容易瞄準的,只要站在投石車後面的木架上,順著槓桿向前一瞄就可以。石彈的軌跡很少發生偏差,關鍵就是在重量上。

「準備,發射!」巨大的石彈拔地而起,飛向了南星城的城門。湯雲龍沒有胡吹,這一發石彈正好擊中了城門的上方,砸開了一個數米寬地大洞,裡面響起了一片鬼哭狼嚎聲。顯是石彈飛進去砸傷了人。

「好!」任帥大喝一聲:「湯雲龍,再來一發!」

「遵命!」湯雲龍挺起胸膛:「把那半袋減掉,快點!」

又一發石彈飛起,正好擊中了城門的中央,南星城的城門再也經受不起這番砸擊了,半扇城門轟然倒塌,另半扇城門歪歪斜斜的掛在那裡,好像一陣風就能把它吹倒。

「諸軍準備!」任帥拔出了長劍。福州軍一起發出了一聲大喝,聲勢驚人。

任帥剛想發出進攻的命令,卻聽見南星城傳來了一聲巨響,從南星城城頭上竟然降下了一道千斤閘,把城門洞封得嚴嚴實實。

任帥驚訝的看向那千斤閘,除了邊關重鎮之外,內陸很少有城池裝置千斤閘的,任帥知道夾脊關就一共有三道千斤閘,可是……南星城裝置千斤閘做什麼?任帥感到無比鬱悶。

湯雲龍湊了上來,輕聲道:「大人,投石車至多還能發兩彈了。」

任帥歎了口氣:「浮梁,這裡交給你了,我去找將軍大人。」任帥滿腹地怨氣無處發洩,他早晨想用一天的時間準備好雲梯等一應攻城器械,再發起進攻,結果錢不離卻告訴他無需花費太大力氣,攻城就是,如果早準備好雲梯的話,趁著剛才宜州軍被投石車所震駭的空擋,很可能一舉攻下南星城地!任帥知道錢不離不想看到太多的傷亡,但作戰哪有不傷亡的?

最讓任帥鬱悶的事情還在後面,做為錢不離手下獨擋一面地大將,正常時候他只需和程達打一聲招呼,就可以自由出入錢不離的帥帳,當他走進帥帳時,卻看到錢不離舒舒服服的做在主座上,雙腿都高高翹起,蹬著桌案,柯麗站在錢不離身後,一邊用小拳頭錘打著錢不離的後背,一邊和錢不離說笑,而浮柔則用小刀把一塊塊蘋果的果肉放進錢不離的口中。

望著錢不離安閒舒適的樣子,任帥心中不由哀歎一聲,也不等錢不離發話,竟自坐到了椅子上,因滿腹怨氣,他用的力氣大了些,座下地椅子發出了一聲脆響。

「沒打下來吧?」

錢不離明知故問:「沒關係,勝敗乃兵家常事,急是急不來的。

「大人!如果我們事先做好了準備,現在……我已經站在南星城城頭了!」任帥憤憤的說道,不過他誇大了幾分事實,就算他做好了準備,勝敗也在五五之數。

「那你為什麼不做好準備就攻城?」錢不離驚訝的看向任帥。

「我……」任帥被嗝的不輕:「

梯和箭樓,不是您告訴我無需花費力氣的麼??「

「我只是提出了個人的建議,這裡你是主將,拿主意的人是你!你怎麼能往我身上推卸責任呢?」錢不離的表情既驚訝又無辜,見慣了鉤心鬥角的錢不離隨時可以變得圓滑無比,推卸自己的責任只是小菜一碟罷了。

「我……」任帥不由的目瞪口呆,除了一個我字,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了。

「你什麼你?勝就是勝、敗就是敗,男子漢大丈夫要用於擔當!不要碰到功勞就往前衝,碰上責任就往後縮!」錢不離諄諄教導著任帥。

「末將……知錯了!」任帥咬牙切齒說出了違心的話,不怕官、就怕管。面對著自己地統領錢不離,就算他有一肚子理由,也沒辦法辯駁。當然,跟隨著錢不離這麼長時間,任帥知道錢不離是決不會拿軍國大事開玩笑地,如果換一個上司敢如此戲耍任帥,任帥的長劍興許就架到對方的脖子上了。

「咦?」錢不離看了看任帥:「我們的任大將軍這麼容易就承認錯誤了?沒想到啊沒想到……」

「大人,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既然已經認錯了。對錢不離的風涼話,任帥只能故做聽不到。

「按你的方法辦吧,該建造什麼就建造什麼,不過不要攻城,讓南星城感受到威脅即可。」看到任帥的態度如此之好,錢不離也不好意思繼續捉弄任帥了。

「嗯??」任帥驚訝的抬起頭看向錢不離:「大人,莫非……您有辦法破城?」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錢不離笑了笑,沉吟了片刻:「五天之後,我們再全力攻城。」

任帥心中大定,錢不離這種姿態表明他已經胸有成竹了。任帥暗自想了一會,道:「大人,末將有一件事不明白。」

「說吧。」錢不離笑道。

「大人,您為什麼把我派出去地斥候都調回來?據末將所知。南星城已經派出了數十騎求救的信使,如果宜州其他地方的援軍到了……這仗就不太好打了。」任帥本來派出了數百個斥候,就是為了截殺南星城的信使,沒想到錢不離卻更改了他的命令,把斥候盡數調了回來。

「宜州軍的兵力都在南星城,如果真的有援軍,也不是宜州地軍隊。」錢不離微歎了口氣:「我們的情報太閉塞了,與其等別人出乎意料的砍上一刀。還不如由我們來選擇戰場,不打下南星城,就是為了把宜州我們不知道的軍力都吸引過來,一勞永逸!」錢不離擔心地正是外界的干涉,既然鐵浪軍團可以派出騎兵隊,那麼風雲軍團呢?風雲軍團的軍隊會不會也趕到宜州了?還有洪州,這些自己看不到的敵人才是可怕地!

「原來如此……」任帥點了點頭,再戰術上,任帥是一個強悍的大將,但是在戰略上他的眼光還遠遠不夠,點撥天威軍的各個高級將領,正是錢不離最重要的任務之一。

「只要能把他們引出來,那就好辦了,如果沒有援軍,說明宜州的軍力已經被我們打空了。」錢不離笑了笑。在他那個世界近代戰爭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創造了新一代游擊戰略的某個領袖,他把圍城打援地戰術運用到了極限,一次又一次的圍城打援,而當時的中央軍一次又一次的掉入陷阱,這雖然和中央軍高層的昏庸有很大關係,但最關鍵的還是咬得准、咬得狠,攻擊的都是不可不救的樞紐,所以中央軍明明知道有伏擊,還是試圖衝破封鎖線,去支援自己的軍隊。

「大人,可是……我軍的兵力不足,如果援軍趕到,和南星城裡的軍隊前後夾擊,我怕……」任帥說出了自己的顧慮。

「你換一個角度想一想,南星城的南面,是我們來的方向,沒有敵軍;北面是洋河,我們已經毀掉了洋河上的大橋,我派出的斥候沿著洋河日夜不停的尋探,只要敵軍出現在洋河邊上,我馬上就會知道;南星城的西面……呵呵,已經被我們掃空了。就算他們真的從西面來,留守在銀盞坳的步兵也會點起煙火,用最快的速度示警。」

任帥連連點頭。突然看到錢不離身後的地圖上。在南星城東方的一個地方,畫上了一個很顯眼地紅圈,任帥恍然大悟:「大人,您地意思是,就算有援軍,他們也只

能從東面來?!「

「是啊,所以我們需要時間。」錢不離微笑起來:「每天用你的團做出攻城的架勢,嚇住南星城上的守軍。而浮梁的第四團則在南星城東方的營盤谷修築工事、陷阱,就算他們來了也沒辦法和南星城的守軍匯合。」

任帥思索了一會,微歎了口氣,不說話了。他現在也感受到了自己的差距,面對著一個對手地時候,他想的就是怎麼樣把面前的對手打倒,卻很少考慮到隱藏在對手後面的敵人。他知道自己應該學的東西還有很多。

「五天之後,我們開始全力攻城,該準備的東西你都準備好,雖然我預先已經埋了下了伏子。但是……誰也不能保證不會發生意外,到時候就要看你任帥的能力了。」錢不離地表情變得凝重起來。

「遵命、大人!」任帥來時的沮喪氣悶都已不翼而飛,他精神抖擻的回道:「那麼……末將就去準備了。」

錢不離微笑著點點頭,看著任帥大步走出了帥帳。旋即換上了一副沉思的神色。

權力是不能撒手地,但又是必須要學會撒手的!怎麼樣指派、指派多少,其中的輕重緩急是一門高深的學問,每想到這點,錢不離就感到頭疼。他熟讀軍內秘史,那個創造出新地游擊概念的領袖做得非常成功,不管他身在延安,還是身在西柏坡。或者帶著總司令部轉移,他身邊的親衛部隊從來沒超過萬人,但全國無數支縱隊,數十萬、直至數百萬兵馬,都是他手中的棋子!那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運籌帷幄!幾十年征戰,他手下的元帥、大將都形成了自己的嫡系,但他依然可以游刃有餘的操縱著所有地兵馬,第一把交椅的位置無人可以動搖,這裡面能讓他錢不離苦學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了。

讓杜兵獨自領兵進攻雍州,正是錢不離準備放權的第一步,如果把所有的軍權都牢牢抓在自己手中,這種小家子氣永遠也成不了大氣候,而杜兵是他最信任的一個將領,雖然杜兵和鄭星朗之間的能力孰強孰弱還有待考察,但在放權的問題上,忠心是佔了第一位的!要不然把一個能力奇高、卻不忠心的將領放出去,等他羽翼大成的時候,倒霉的不是他錢不離了?這種蠢事錢不離是不會做的!

錢不離出福州時,腿上的傷勢還沒有痊癒,冠冕堂皇的理由他說了不少,但最根本的原因還是他不敢放權,從地位、兵種戰力、將銜、人情上考慮,他都應該讓鄭星朗總領大局!地位上說,鄭星朗的聲名和地位都遠比任帥高,鄭星朗還繼承了鄭朔的爵位;從兵種戰力上說,鄭星朗的騎兵隊才是奔襲作戰的主力;從將銜上來說,鄭星朗是軍部承認的護軍將軍;從人情上說,他錢不離已經抽調了鄭星朗兩千騎兵,鄭星朗卻大力支持錢不離,如果讓任帥擔任主將的話,怎麼說也說不過去,就算鄭星朗再心懷寬廣,兩人之間也會產生隔閡的。

錢不離深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所以他才會猶豫不決,如果真的讓鄭星朗擔任主將了,不管鄭星朗做出什麼樣的計劃,他都會大力支持,這是真正的統帥應該做的!當然,用密諜暗中監控鄭星朗的言行、接觸的人物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但這正是錢不離的軟肋,福州的密諜剛剛建立,根本就搬不上檯面,又怎麼能監控鄭星朗這種人物呢?最讓錢不離感歎的是,密諜的首腦關譽東原來是賈天祥的人,鄭星望是鄭星朗的弟弟,屈成春是鄭朔的幕僚,錢不離無法真正相信密諜的三個頭腦,又怎麼能談到讓他們去監控別人?

「難啊……」錢不離不禁暗自歎了口氣,再他那個世界,他就深知政治的險惡,所以才一心做個真正的軍人,違背了父親的意願,不想參與到政治當中去。但是在這個世界,他別無選擇,想保證自己的地位,他就必須要使出渾身解數,自古以來,百戰百勝的大將被後方的權臣暗算的例子可算是舉不勝舉了,軍人只是一把鋒利的劍,只要被人抓住了劍柄,他只能徒呼奈何!

錢不離不想成為別人手中的劍,他承認自己的自私,如果姬勝情這方佔據上風的話,錢不離必然努力鑽營,力圖做一個權臣,可問題在於姬勝情的實力脆弱到了極點,打仗的事情需要他錢不離操心,還要擔心後方的穩定,當然,這不是指國泰民安的那種穩定,而是他錢不離的影響力、權勢保持穩定。

「怎麼了?」一邊的柯麗好奇的從後面湊了上來。

錢不離一回頭,差點親到柯麗的臉蛋,嚇得他連忙縮了一下,苦笑道:「沒事。」錢不離不明白,柯麗為什麼膽子越來越大了,甚至經常主動做一些親暱的舉動,按理說,這種小丫頭應該很容易害羞的。

柯麗看到錢不離嚇了一跳,連忙從口袋中掏出了一面小鏡子,她懷疑自己臉上出什麼毛病了,要不然怎麼會嚇到人呢?柯麗自以為已經成了錢不離的女人,她臉紅的時候越來越少,膽子自然越來越大,在她看來,她整個人已經是錢不離的了,親暱一點有什麼不可以呢?


第一百五十七章 驚聞噩耗

接連幾天,宜州軍和福州軍之間沒有大的戰事,不過福州軍借空擋倒是建造了不少雲梯、箭樓之類的攻城器械,從宜州城上看下來,福州大營中到處都是密林般林立的小型活動箭樓,雖然上面還沒有士兵,但也看得余楚傑、黃立平等人陣陣心慌。不過他們沒有了出擊的勇氣,只能苦等,求救的信使早已派出去了,他們期待著援軍來解局。

第三天黃昏時分,一隊看起來風塵僕僕、但威勢絲毫不減的騎兵隊

從遠方開來,大旗飄展處,露出了一個金色的『鄭』字,這正是鄭星朗

回援的騎兵隊。

坐在帥帳中享福的錢不離早已得到了斥候的稟報,輕鬆寫意的笑容眨眼間就沉了下去,錢不離知道鄭星朗奔襲宜州府之後,並沒有責怪對方改變自己的計劃,相反,為了消除鄭星朗的顧慮,他還派出數十個信使給前方的鄭星朗送去了『表揚信』。

鄭星朗能當斷即斷,更改自己的計劃,說明鄭星朗確實有幾分將才,錢不離暗思如果換成自己,也很可能選擇用最快的速度打下宜州府,畢竟他們的時間有限,當札木合或敗或逃,從姬周國的大地上消失之後,騰出手來的尉遲風雲等帝國上將必然會對他錢不離下手!基於這一點認識,所以錢不離才像一個飢餓了很久的壯漢一樣,拚命的四處擴張地盤,也不顧自己到底有沒有足夠的人手去管理。錢不離有自己的想法,且不管他和尉遲風雲、桂明之間的戰略能力、戰術水平、軍力對比誰高誰低,不試一試就想讓他錢不離低頭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沒有足夠的戰略縱深,憑自己那點兵力對上姬周國的風雲軍團、鐵浪軍團十萬精銳部隊,這場戰根本就不用打了!他錢不離絕對不可能贏!

錢不離想得到的戰略縱深就是宜州、雍州和洪州,所謂的戰略縱深,就是指隨時可以放棄的土地。以土地獲得緩衝。當然,在敵人地步步進逼中他們也會付出相應地代價,而錢不離要做的就是以逸待勞,他的六千騎兵將合併在一起,游擊作戰,殲滅敵人的有生力量,占夠了便宜之後,再退回福州去。

而步兵的主要任務就是把姬周國數百年來積攢下的所有物資都搬回福州。讓這三州的官庫變得一貧如洗。最卑鄙無恥的是,錢不離計劃在這三州地百姓中徵收一次重稅,在徵稅的同時,錢不離會向所有的百姓做出許諾,十年之內,免除一切賦稅!雖然重稅加大了百姓頭上的負擔,但是有十年免稅的條件跟在後面。在民間引起反彈的可能性非常小,大多數百姓都會接受的。

等到尉遲風雲等重新掌管這三州之後,麻煩就來了,姬周國之所以在各地設立官庫。正是為了讓各部軍隊就地補給,省去長途運輸補所造成地大量損耗,但是三州的官庫都已經被錢不離收刮乾淨了,尉遲風雲等只能向民間徵收錢糧。可惜的是,百姓也被錢不離收刮了一遍,在軍隊和百姓之間,將會產生大量的、神仙也無法解決地矛盾和衝突,而錢不離埋伏的人手則會四處煽風點火,引起騷亂。

如果錢不離整個戰略構思能貫徹下去,他的聲望也會再次提高,在宜州、雍州、洪州這三州間。百姓們會期盼他這個始作俑者回來,也會極度仇恨中央軍隊,而尉遲風雲就會像某位領袖說的那樣,陷入人民戰爭地海洋……絕無法避免矛盾的爆發,但不征錢糧的話,軍隊怎麼辦?

錢不離整個計劃並沒對任何人說起過,他只要求屬下無條件執行他的命令,快!用最快的速度佔領宜州、雍州和洪州!基於整個戰略上的考慮,他欣賞鄭星朗的長途奔襲。但是按他地預料,鄭星朗佔領宜州府之後,一定是盡力擴大戰果,北上青龍嶺,佔據宜州北方的門戶,東進三眼井,虎視耽耽威脅洪州,可鄭星朗竟然帶兵回來了,那只能說明,宜州的戰局出現了自己沒有掌握的變化!錢不離皺著眉頭,仔細打量著宜州的地圖,想找出一絲端倪,卻什麼也找不出來。

時間不長,鄭星朗在程達的引領下,大步走進了帥帳:「末將參見大人!」

「星朗來了,做吧。」錢不離呵呵一笑:「星朗這一戰長途奔襲,不費吹灰之力就打下了宜州府,可是大功一件啊!」

「末將待罪之身,不敢居功。」鄭星朗連忙低下頭去。

「星朗,你要是這麼和我說話……做吧。」錢不離呵呵一笑:「星朗這一戰長途奔當一家人看!」錢不離搖了搖頭:「星朗,有些事情我不說你也知道,局勢一直對我們不利,如果我們將帥之間不能精誠合作的話,我們是挺不了多久的!」

「這個……」錢不離的話已經說道這份上,鄭星朗猶豫了一下,抬頭朗笑道:「末將知錯了。」

「這就好。」錢不離也笑了:「你們坐吧。」

鄭星朗和隨後走進帥帳的秦重三一起坐到了椅子上,聽說鄭星朗回來的任帥和浮梁也走進了帥帳,還有所謂的『特務頭子』顧堅,眾人寒暄了一會,都坐了下去。

錢不離仔細打量了一下鄭星朗和秦重三的神色,試探著問道:「星朗,看樣子你們是一路急行軍回來的?莫非……出了什麼事?」

鄭星朗刷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末將有罪,末將……」

「你!!」錢不離惱怒地拍了下桌子,喝道:「鄭星朗,你還是沒有把我錢不離當做一家人是不是??」

任帥在一邊憨笑一聲:「大人明見。」

「你給我閉嘴!」錢不離一看鄭星朗惶恐的樣子,就知道一定出了大事,哪裡還會有好臉色。

鄭星朗有些尷尬的看了看錢不離的臉色,緩緩坐了下去:「大人,星朗獨斷專行了……」

「直說吧,到底出了事?軍情有大變麼?」錢不離凝視著鄭星朗。

「確實有大變,末將得知消息後,本應該帶全軍回來的。但……宜州府不能丟。北面的青龍嶺一定要打,據末將掌握的情報,札木合正在向清州挺進,桂明已經派兵去接管青龍嶺了,所以我們一定要搶在他的前面!只有東面的三眼井可以緩一緩,所以末將只帶回了一千騎兵。」鄭星朗沒有把他得知的消息說出來,反而先說了自己地苦衷,希望能得到錢不離地諒解。

「你做得不錯!」錢不離點了點頭:「到底出了什麼事情。莫非是……」錢不離突然想起了被自己殲滅的鐵浪軍團的騎兵隊。

「鐵浪軍團的桂明派出了三千騎兵支援宜州,大人……赤水鎮危險了!」鄭星朗本以為鐵浪軍團的騎兵隊會襲擊錢不離,對於只統領著步兵的錢不離來說,那必然是一場血腥的苦戰!縱使錢不離在厲害,四千步兵加上自己留下的一千騎兵也不可能是近萬宜州軍地對手。誰知當他趕到這裡時,卻發現錢不離的步兵毫髮無損,鄭星朗略一思索。判斷這些騎兵一定會進攻赤水鎮去了。

「三千騎兵?」錢不離一愣:「消息確實麼?」

「千真萬確!」

「誰是主將?」任帥在一邊問到。

「牙門將軍張陵。」鄭星朗歎了口氣,當時他去皇城受封護軍將軍時,和張陵有過一面之緣,那時張陵去受封牙門將軍。他們彼此談得很高興,沒想到短短幾年過去,兩個人就成了生死對手。

任帥和浮梁交換了一下眼色:「可是……鄭將軍,那張陵已經被我們格殺了。他的騎兵隊只有一千人啊!」

「什麼??」這次輪到鄭星朗大吃一驚了:「任將軍,此話當真??」

「我任帥什麼時候說過假話?」任帥反問道。

鄭星朗回想了一下毒龍旅第一、四團的軍容:「我看兩位將軍的部屬沒有什麼損失啊?!」這是鄭星朗怎麼想也想不通的問題,身為騎兵的統帥,他太清楚騎兵地衝擊力了,就算和任帥說的一樣,張陵只有一千騎兵,但是在騎兵的衝擊下,毒龍旅也會出現大量的傷亡!騎兵隊地主將張陵都被擊殺了。可想而知戰況的激烈,這種情況下,毒龍旅怎麼會步出現傷亡呢?

「這個嘛……」任帥嘿嘿一笑:「這就是靠我們的大人神

機妙算了!「

鄭星朗抬起頭看了錢不離一眼,發現錢不離還在竟自低頭深思,鄭星朗旋即站起身,走到任帥身前,浮梁連忙給鄭星朗讓出了座位,鄭星朗一把抓住任帥的手:「和我說說,快和我說說,大人到底用地什麼計?」

任帥知道現在不是賣關子的時候,遂從梁健生投奔開始,到洋河阻擊戰,誘敵深入,然後在三合鎮伏擊,同時派伏兵操了洋河的後路,接著追擊敵軍,最後的洋河決戰簡單的說了一遍,其實最後的決戰已經不能算是戰鬥了,宜州軍的騎兵步兵全都失去了戰意,只想從橋上逃生,福州軍根本就沒有費多大力氣。

鄭星朗聽得是連連苦笑,他瞭解張陵,張陵是一個平民將領,完全靠著積累軍功一步步走到了牙門將軍的位置,就這麼被錢不離玩死了?鄭星朗和秦重三交換了一下眼色,都能看出對方眼中地敬畏,最開始鄭星朗來到福州,甘心情願聽從錢不離的調遣,大部分是因為鄭朔的遺命,在廬陵平原一戰中,鄭星朗才充分體會到了錢不離的狠辣,而現在,鄭星朗體會得更加深刻了。

帥帳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眾人各自低頭不知

迫在想著什麼,只有任帥的目光盯在錢不離身上。任帥從雪原城跟隨著錢不離的時候起,對錢不離就已經心服口服了,他暗自以錢不離為目標,一心苦學,王瑞時刻記載錢不離的言行,而杜兵總是偷過王瑞的筆記本背詠,其實任帥也沒少偷看過。聽了鄭星朗的情報。他在心中已經做出了判斷。他在等錢不離說話,看看自己的判斷到底是對還是錯。

「我明白了!」錢不離在帥座上苦笑一聲:「星朗的話沒有錯,他們只留下了一千騎兵對付我,另外兩千騎兵已經去偷襲赤水鎮了!」

鄭星朗、任帥等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誰都沒有說話。

「現在,赤水鎮早已陷落了吧……」錢不離心頭升騰起了一股難言的怒火。他沒有埋怨自己,他地舉措已經可以說是全無破綻了,這倒不是錢不離故意找理由安慰自己。戰場上什麼意外都可能發生,沒有哪個統帥能預先考慮到所有地意外!恨就恨那該死的桂明,竟然在圍剿札木合的關鍵時候,還向宜州派出了三千騎兵,難道他就沒有聽說過『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詩句麼?當然了,錢不離沒辦法用大義去譴責桂明,他打到宜州本來就沒安什麼好心。

「大人。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鄭星朗急忙問道。

任帥在一邊愣了愣,這句話聽起來很熟,在往日裡,他和杜兵、王瑞沒少說過相同的話。想不到一向極有自己見解的鄭星朗也被感染了,任帥想笑,但是在現在卻笑不出來。天威軍自成立以來,還從來沒有成建制被消滅的時候。雖然那只是剛剛訓練完畢的新軍,但損失還是過於巨大了,帳中沒有人能笑得出來。

「如果沒有意外地話,駐守在赤水鎮的那四千人都凶多吉少了……」錢不離答非所問的回道。他想發洩自己的怒火,但是又不能發洩,那樣會亂了軍心,錢不離只能在暗中咬牙。

錢不離整個戰略計劃的最後一步,就是全軍退縮福州。在宜州、雍州、洪州等地掀起騷動的同時,以六千騎兵隊為主力,以毒龍旅戰力最強的第一、二團為依托,硬抗尉遲風雲,而毒龍旅第三、四、五、六團還有孫仲德地部屬,將會潛伏在茫茫的南嶺中,不停的騷擾尉遲風雲的補給線,人數達到一萬五千人地游擊隊造成的破壞是巨大的!

南嶺的天險讓尉遲風雲沒辦法一下子把自己地軍團整合到位,錢不離大可以命令游擊隊不斷的切斷尉遲風雲的軍隊,然後以主力殲滅通過南嶺的小股部隊,尉遲風雲的實力再龐大,也經受不住他一小口一小口的咬!游擊隊大多都是土族人,縱橫於山嶺間呼嘯而來、呼嘯而去,如果尉遲風雲想命令步兵搜山,那根本不是游擊隊的對手,沒有了防禦戰陣的步兵走到密林中,會活活被數不清地陷阱、標槍、弩箭折磨瘋的。

舉例說那第三團的團長孟鐵頭,他第一次見到錢不離時,就是從樹上跳下來的,土族人擅長借助籐條樹枝在樹林間飛縱,現在配備了錢不離製造的鐵抓,游擊隊更是如虎添翼,有些身手好的借助鐵抓在樹林間飛縱的速度,比輕裝步兵在平地上全力奔跑的速度還要快,森林,永遠是游擊隊的天下!

所以錢不離無比痛恨桂明,一萬五千人的未來游擊隊,一下子就折損了四千人,如果現在桂明站在他面前,錢不離非得把兩把手槍中的子彈全都打到桂明身體裡不可。

「大人,現在不是惱火的時候,關鍵是……我們要怎麼樣去補救!」顧堅輕聲說道。

錢不離長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楊遠京,你帶著斥候向南路搜索,五十里之內,有一點風吹草動你都得馬上回來稟報我!」

「遵命,大人。」楊遠京知道事態緊急,連忙大步走了出去。

「星朗,你的騎兵隊騎射上還可以吧?」杜兵帶領的是輕騎兵,而夾脊關鐵騎都屬於半重裝騎兵,錢不離以前只是在側面打探過,知道夾脊關的騎兵衝擊能力相當厲害,騎射上也很不錯。錢不離已經身為統帥了,有很多事情他不好張嘴動問,他怕一個不小心,就會問出很白癡的問題,對姬周國各個部隊的戰力、特長方面,錢不離只能靠資料摸索,或者旁敲側擊的去詢問,不過現在必須要一個明朗的答案了。

「末將的騎兵隊長年和札木合作戰,騎射上不比他們差多少。」

「那就好,你帶著騎兵隊圍著城牆游射,多射一些響箭,要不然就在箭上綁勸降信。任帥,令人敲響戰鼓,不用按照鼓令敲,隨便敲就行,給我敲到黃昏!」錢不離說到這裡臉色一沉:「今天全軍加強戒備,明日晚破城!」

「遵命!」眾將一起答應了一聲。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6 08:54 AM

第一百五十八章 裡應外合

南星城上的守備部隊提心吊膽了一天,福州軍卻沒有攻城,氣勢洶洶的夾脊關騎兵隊繞著城牆不停的向裡面射箭,可射出的大多都是沒有箭帶著勸降信的箭或者是響箭。

勸降信的內容很快就在宜州軍中傳開,可惜士兵們也只是互相交談幾句,沒有人敢心懷不軌,宜州一直是個富足的地方,百姓也好、士兵也好,大多都生活得很滿足,沒有貧瘠地區百姓的那種刁厲之氣。

從入夜開始,到第二天的黃昏,福州軍一直沒有動靜,這讓南星城上的守軍大大鬆了一口氣,誰知當月光撒遍大地的時候,福州大營中突然響起了激越的鼓聲,從城頭望下去,福州軍好似嫌月光不夠明亮一樣,點起了無數支火把,照得天地間一片通亮,黑壓壓的人頭攆動,一輛又一輛箭樓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緩緩向前進發,值夜的余楚傑倒吸了一口冷氣,看福州軍的架勢,今天晚上一定是全力攻城了!他連忙派人去叫醒黃立平和胡文新,並且把城內的預備隊也招了過來。

福州軍拉開了陣線之後,先靜默了一下,隨後十幾個士兵推著一個箭樓緩緩向南星城靠了過來。

南星城頭的余楚傑冷笑一聲:「又來這套!先等等!」他知道,福州軍又想用這種辦法試探南星城的火力點,上一次他上當了,這一次是決不會輕易暴露的。

福州軍那十幾個士兵一直推著箭樓向前走,預想中的攻擊並沒有出現,就在他們驚訝的時候,本陣內突然響起了鑼聲,這些士兵一起掉頭向回跑去。

「還學滑了呢……」任帥笑著搖了搖頭,喝道:「立桿!」

一根十幾米長的木桿在十數個士兵的推拉下,緩緩立了起來,當士兵們把桿洞內的土踩實之後,一個機靈的士兵順著木桿爬了上去。南星城頭也是燈火通明。四下掃了一眼,城頭上的防禦設施就看得清清楚楚了。

那士兵雙手略鬆,順著木桿就滑了下去,隨即跑到湯雲龍身邊,用手指點著南星城頭,和湯雲龍竊竊私語起來。

五輛槓桿式投石車,一字排開,這都是軍中的工匠趕工製造出來地。不過槓桿都是用粗木打造,這種投石車比不上精鐵製造地投石車,再粗的木頭投射兩次之後,槓桿就會破裂,至多也只能用上三次。用錢不離的話講,只能用兩次沒關係,只要能壓制住對方的遠程打擊。支援己方的投石車和箭樓全部壓上去就可以了。

湯雲龍知道了對方投石車的佈置方位,調整著槓桿式投石車的角度,準備開始進攻,而那個機靈的士兵又重新爬回到木桿上。觀察著南星城頭地變化。

軍鼓的鼓點發生了變化,福州士兵們已經把投石車推到了本陣的前列,後面是一座挨著一座的箭樓,全軍已經準備完畢。只等著任帥的號令。

五輛槓桿式投石車一起投射了,蘊藏著毀滅力量的石彈準確的砸上了南星城地城頭,南星城的城牆好似被砸得晃了一晃,伴隨著沉悶的轟鳴聲,一片鬼哭狼嚎的叫聲從南星城城頭上響起。爬在木桿上地福州士兵吹響了口中的哨子,接著從懷中掏出面小紅旗用力向下揮去,他的意思就是石彈已經準確命中了目標。

福州軍的戰鼓聲再變,前方地福州士兵一聲大喊。推著投石車向前衝去,後排的箭樓緊緊跟上,後列的福州士兵扛起了雲梯,緊張的等待著軍鼓的變化。這一次就不是佯攻了,投石車是貨真價實的投石車,箭樓也如是,任帥已經下了死命令,今夜一定要打下南星城!

余楚傑看到密密麻麻的福州軍,不由再次倒吸了一口涼氣,從火把上看,余楚傑判斷福州軍最少也出動了四千人,他一邊喝令預備隊馬上上城牆,一變命令投石車還擊,為了減少福州軍那種古怪的投石車給己方造成大量傷亡,南星城地城牆上只佈置了五百多個步兵,前幾日倖存下來的投石車也只在城頭上擺放了兩輛,其餘的都搬到了城下,憑這麼點人是絕對擋不住福州軍進攻的。

福州軍前排的投石車沒有投射,分成散面悶頭向前衝,南星城城頭上的兩輛投石車已經化成了碎片,但城牆後方的投石車還完好無損,伴隨著沉悶的投射聲,福州軍的一輛投石車被砸翻了,兩個士兵當場被砸死,翻滾的石彈還砸壞了一座箭樓的底盤。

嘟……木桿上的士兵吹響了哨子,他接連揮動了三下小紅旗,停頓了片刻,又揮動了三下,隨後紅旗指向了南星城石彈飛出的方向。

「加三百斤!」湯雲龍大喝了一聲。

福州士兵馬上搬過來十五個麻袋,分別綁在了重物上,緊接著數百個士兵一起拉動了粗如胳膊的巨索,把重物掉上了鐵架。

「放!」

槓桿式投石車再次發射,五顆石彈準確的飛進了南星城石車車陣當中,南星城的士兵正在安裝石彈,準備下一次發射,哪裡想到禍從天降、躲在城牆後面這麼遠也逃不過對方的攻擊,一時間碎片混合著鮮血四處橫飛,僥倖沒死的士兵也只知道趴在地上發抖,甚至有幾個被這毀滅性的打擊嚇得尿了褲子。

福州軍前列的投石車一起停下了,尋著對方攻擊的方向開始投射,毀掉敵方所有的投石車是他們的任務,要不然後面的箭樓是不堪投石車攻擊的,箭樓上站滿了箭營的弓箭手,還有錢不離將軍的幾十個親衛,這些人都是錢不離將軍和任帥將軍的命根子,損失不得!

宜州軍操作投石車的士兵可算是倒了大霉,前一輪投射過來的石彈猶在沉悶的滾動,後一輪石彈緊接著就砸將下來,雖然石彈的落點沒有槓桿式投石車那麼精準,但還是有幾發石彈落在了車陣中,本以為逃過一劫的宜州士兵當時就被石彈砸死砸傷了十數個人。倖存下來的幾個士兵一哄而散。還有一輛投石車奇跡般完好無損地立在碎片和血泊中。可惜沒有人過來安裝石彈了,更沒有人敢來發射。

嘟……木桿上的士兵再次吹響了哨子,手中的小紅旗興奮的向下揮動著,他用的力氣大了點,竟然差點從上面掉下來,嚇得他連忙用雙手死死抱住了木桿。

「這小猴子!」湯雲龍笑罵了一句,大聲道:「檢查一下,看看毀掉了幾個!」

檢查的結果很快就出來了。三輛投石車已經無法發射,剩下兩輛還可以勉強發射最後一輪,「減掉三百斤!」湯雲龍一邊下達命令,一邊向前面的任帥跑去,戰果當然是要即時匯報的。

福州軍的箭樓已經衝過了投石車,前向湧去,錢不離地親衛人手一張連弩。他們率先發起了攻擊,瞄準的目標首先是南星城城牆上的將官,其次就是弓箭手,數十發弩箭飛出去。當即就射翻了十幾個宜州軍的士兵。其實錢不離的親衛箭術都非常厲害,關鍵裡面有一個協調的問題,經常是數個人同時瞄準一個將官扣動扳機,殺傷率自然就減少了很多。

余楚傑等人連忙把自己的頭縮了回來。雖然誰都沒有料到福州軍會有弩箭,但相比起手下地將官來說,他們是很幸運的,其一是他們都站在城樓中,只露出了眼睛四下觀望,其二是樓內沒有點燈火,別人很難發現他們。而站在城牆上指揮士兵的將官們現在幾乎都躺在了地上。

「余統領,我看……我們要懸啊!」胡文新苦笑著說道。

余楚傑和黃立平對視了一眼。誰都沒有說話,胡文新說出了他們的心聲,南星城是挺不過今夜了,他們怎麼辦?投降?還是殺出一條血路?宜州僅存地三個統領各自想著自己的心思,在這時候,他們竟然忘了去指揮作戰。

南星城的東門處,士兵們呆呆的望著喊聲沖天地西門,默然無語,任誰都知道福州軍要來真格的了,剛才統領大人的傳令兵已經把他們人數不多的守軍又調走了幾十人,現在守護東門的士兵還不過一百,還有數百個從城中徵召的民夫。幸運的是,聽說福州兵也不是很多,只有四千餘步兵,還有兩千騎兵,要不然如果福州軍分數路攻城的話,南星城是絕對守不住地。

一個身材魁梧的民夫搖搖晃晃站了起來,伸了一個懶腰,不引人注意的對著站在他前面的民夫使了個眼色,緩緩向城下走去。

如果是任帥在這裡,會驚訝的發現,那幾個民夫竟然是梁健生帶過來的小混混。當日,經過顧堅的審訊,已經確定,這四個小混混都是真心實意跟著梁健生來投靠福州軍,搏一個富貴的!梁健生的事情他們根本不知道,而另外兩個和梁健生同謀的人則早已被任帥殺掉了。

既然是想來搏一個富貴,那麼一切事情都好辦了,錢不離還沒有出兵銀盞坳的時候,就給了那四個小混混一人五枚金幣,讓他們趁還沒有打仗之前,先回城準備人手準備起事,並且保證,等到城破之後,所有跟隨他們一起起事的人,每個人都發五枚金幣。五枚金幣對各個貴族來說,只是一笑置之的小財,但是對這些小混混來說可不是小數目,就算是待遇非常好的天威軍,一個伍長一個月的餉錢也不過十枚銀幣,如果等到城破,他們四個人每人都賺了十枚金幣,趕上天威軍的伍長拚死拚活當十年兵,小混混怎麼也經受不住此等誘惑!

當錢不離還慢悠悠趕往銀盞坳的時候,那四個小混混已經回到了南星城,這些游手好閒的人最大的長處就是到處都能混個臉熟,俗稱面子……為了不引起人懷疑,他們帶著錢不離的一個親衛,周潛川從南星城的北門而入,當時南星城已經進入了戰備狀態,不過對從北方洋河處過來的人盤問得並不嚴,何況守城的士兵中有人認識那幾個混混。

對混混這種奇異的職業,人們所持的姿態都是一樣,輕易不去招惹他們,黑燈瞎火被人打一頓。或者被人砸了門窗、或者被人在大門上塗上大糞的滋味並不好受。守城地士兵只是簡單地盤問了一下,就放行了。

能發財的大事總是從者雲集的,四個小混混沒有費多大力氣,就張羅了幾十個弟兄,當然,為了保密,他們暫時沒有把真相說出來,隨後

在錢不離親衛的指揮下。心甘情願做了民夫。

昨日持續不斷的戰鼓給了大家信號,小混混們在不久之前才知道了到底怎麼樣才能發財,他們沒有人害怕,錢不離的親衛轉達了錢不離說的一句話,是龍還是蟲,就看這一下的!混混心中自有獨到地見解,既然宜州的刺史百里克誠都死在錢不離的手裡了。那麼錢不離一定是個比刺史還要大的官!這種傳說中的大官如此看得起自己……士為知己者死啊!!再說了,還有金幣在後面頂著呢,為什麼不幹?

『民夫們』三三兩兩的湊到士兵們身前,低聲談笑著什麼。而南星城上的守軍本就為自己地前程發愁,巴不得和人聊上幾句解憂,他們並沒有懷疑。

「殺!」周潛川突然抽出了一個士兵的長劍,回手刺入了那士兵的咽喉。

民夫們一起動手。揮起了手中五花斑斕的武器,砸向了自己負責地士兵,不過他們的素質真是可歎,竟然還有去搬大腿、撓眼睛的,活脫脫一副街頭『戰鬥』的樣子。

「你們幹什麼?造反麼?」一個值夜地軍官大喝了一聲,這些『民夫』的動作太出人意料了,士兵們沒有反應過來,那些真正的民夫也傻在那裡。

「弟兄們。福州軍說了,如果我們不投降,他們打破城池之後就要屠城啊!」周潛川大叫起來:「這些傢伙不怕,他們的家小都不在這裡,可我們怎麼辦?!」

「干他狗娘養的!」一個混混跟著叫了起來:「跟著天威軍還有重賞,總比這裡等死強啊!」

民夫們當時就騷動起來,他們的家小確實都在城裡,聽了周潛川的話,沒人不害怕。

「殺了他們!」那將官拔出了長劍,指揮著士兵們衝了過來。

混混到底是混混,當然,還有武器方面的原因,雙方剛一接觸,混混們就被砍翻了七、八個,但剩下地還是亡命般向前撲去,他們要做龍、絕不做蟲!以前他們為了一壺酒、一枚銀幣、一個眼神就敢和人拔刀相向,那麼拚命也不過是為了一個面子而已,現在的意義可比以前重大得多,只要能挺過今天,富貴就到手了!

城外突然響起了轟隆的馬蹄聲,一支猙獰的騎兵隊出現在月光下,兇猛無比的向著城門撲來。

城頭上的士兵不由都愣住了,這支騎兵並出現得太突然,而且來意不善,混混們藉著這個機會撂倒了數個士兵,劈手奪下士兵的武器,英勇的向前衝殺著。

「還等什麼?」又一個混混大叫起來:「城馬上就要破了!跟著天威軍領賞啊!!」

「走啊,大家去開城門啊!!」夾雜在民夫中的混混們亂叫著,並帶頭向城下撲去。

惶恐不安的民夫們一下子找到了自己的主心骨,紛紛向著城下衝去,而那些正在混戰的南星城守軍掉頭就跑,反倒把他值夜的將官衝倒在地,數不清的腳踩上去,那將官也不掙扎了,無神的眼睛呆望著星空。

周潛川已經劈倒了三個守城的士兵,但自己也受了輕傷,就在他不支的時候,城頭上衝下來的民夫,一擁而上,僅剩的那七、八個士兵眨眼就被人潮淹沒了。

城頭上完全佔據了上風的混混們砍斷了吊橋,城下的民夫也把城門上的三重鐵拴推了下來,打開了城門。

「回到城上去,別擋了騎兵弟兄們的路!」周潛川大喝一聲,帶著民夫們撤到了兩邊。

周潛川的『弟兄們』幾個字感染了不少民夫,一瞬間,他們真的以為自己也是內應的一員了,幾個民夫竟然探著頭,揮動著手臂大叫道:「弟兄們、衝啊!衝啊!!」

秦沖一馬當先,衝過了吊橋,衝過了城門,他的眼力一向很好,在火光中老遠就看到了鶴立雞群的周潛川,秦沖微微點了點頭,喝道:「謝了,弟兄們!」他的聲音在轟隆的馬蹄聲中依然清晰的傳了出來。

「衝啊!衝啊!!」聽到為首的大將竟然稱呼自己為『弟兄們』,民夫的情緒更加高昂起來,狂喊亂叫著跟在騎兵隊的兩側。既然是自己人,那麼自己的安全就有保證了,自己的家小也有保證了,只要把那些敢於頑抗的宜州軍殺掉就好。


第一百五十九章 無情殺戮

南星城中只有不到五百人的預備隊了,當他們發現東面的騷動支援過來時,正好撞上了秦沖的騎兵隊,在鐵流無情的衝擊下,他們象綿羊一般的脆弱,一時間,肢體橫飛、哀叫連天,一團接著一團的血霧爆開,他們唯一起到的作用,就是讓騎兵隊的速度稍微減慢了些。

更多的步兵看到前面衝過來的是騎兵隊,本能的躲在兩側,可惜騎兵隊兩側的騎兵揮舞著刺槍,不停抽擊著,藉著馬速,刺槍每一輪動,都會有數個宜州士兵象滾地葫蘆般栽倒在地。

倖存的士兵或裝死或躺在街角呻吟,秦沖的騎兵隊雖然衝過去了,但沒等他們做出逃或者躲的選擇,揮舞著木棍、瓦刀的民夫義勇軍卻衝了上來,又是一輪毆擊。

城破了……城破了……南星城內四處都響起了驚慌的叫喊聲,守在西城城樓上的余楚傑三位統領一齊顫了一下,正前方,南星城上的弓箭手已經被箭樓上飛出的箭矢射不起頭來,他們一直是處於被動挨打的局面,根本就無法還擊,而在下面,無數的士兵已經用木板鋪過了護城河,把一架架雲梯立在城牆邊,西面的城牆失守也只是眨眼間的事。

在錢不離的訓練下,福州箭營的弓箭手已經非常正規化了,箭矢想發揮最大的威力關鍵就在於節奏!錢不離把號令分為兩種,一種是集射、一種是連射,集射正是姬周國的弓箭手原本的攻擊方法,就是指所有的弓箭手一起開弓射箭,而連射則是讓箭營的弓箭手自動分成三批,前面的弓箭手發射箭矢的時候,第二排的弓箭手已經拉開了弓,而第三排的弓箭手則把箭矢放在弓弦上準備,隨後第一排退到第三排,第二、第三排向前頂。

長時間的訓練下。箭營地弓箭手配合得相當默契了。每一排弓箭手地動作都如行雲流水般、自然而緊湊!從他們開始進攻以來,箭雨從來就沒有停止過。宜州軍已經習慣了先躲避對方的箭雨,等箭雨停歇時再全體站起來反擊的訓練,可是在福州軍的箭雨下,他們訓練出來的經驗就顯得非常可笑了,偶有不顧一切站起身的弓箭手馬上就會被射倒,就連近在眼前的雲梯,他們也不敢伸手去推。

城頭上數十個油鍋還在燃燒。一堆又一堆滾木擂石擺在那裡,卻無人去動,除了城垛處箭矢難及的地方還安全外,四百餘米地城牆上全處於福州軍的攻擊範圍內,沒有人敢站起來找死。

在這四百米的城牆上,一共有四個城樓,其中兩個做出反擊之後。

就被集中火力的投石車砸塌,另一個則被錢不離的親衛弩箭集射給射啞了,而余楚傑等人躲的城樓自始至終也沒有發過一箭一彈。望著底下已經裝好了石彈,準備發射卻又保持沉默的投石車。余楚傑等人知道,只要自己這個城樓稍有舉動,馬上就會有數顆石彈飛到他們頭頂。

錢不離有著和這個世界地戰術風格迥然不同的概念,如果一場戰鬥。己方佔了優勢,能在大戰半個小時之後獲勝,錢不離就要想方設法在數分鐘之內結束戰鬥!用雙方的弓箭手來說,如果南星城上的弓箭手能和福州軍弓箭手對射地話,他們的戰術可以讓他們從此刻開始一直對射到天亮,這是整個大陸的作戰風格,講究的是持久、留有餘地;而錢不離地弓箭手則不然,如此瘋狂的箭雨只能維續不長時間。時間過去之後,就算箭營的弓箭手還有幾分力氣拉弓,隨身攜帶的箭矢也射完了。

錢不離主張的是在最短的時間內用最強大的攻擊覆蓋敵軍、閃電作戰!半個小時能打勝的仗在數分鐘內完成,就是讓士兵們把所有地力氣都爆發出來,把半個小時能發揮出的攻擊在數分鐘之內發洩出來。攻擊是無需防守的,至少,錢不離絕不會在攻擊的時候還留有餘地,這是一種極度瘋狂的戰術,也是讓這個大陸的將軍無法理解、又大吃其虧的戰術。

南星城上的守軍不算民夫還有四千左右的士兵,余楚傑等人從福州軍的動態上判斷出西門是福州軍的主攻目標,所以在一段城牆上沒有民夫,全是正規軍的士兵。可惜在福州軍的狂攻下,正規軍和民夫沒有什麼區別,近千人都被逼在母牆的城垛下,抬不起頭,還有近兩千人惶恐的站在子牆上,如果他們想支援母牆,只需快跑幾步、通過十幾層的台階就能衝上去,但望著頭頂上空連綿不絕的箭雨,誰也不敢衝上去。

偶有幾個膽大心急的士兵舉著巨盾跑上台階,剛一露頭就會成為數十個福州軍弓箭手集射的目標,縱使他們把自己護得嚴嚴實實的,幾十發箭矢帶來的勁道也會讓他們倒栽回台階下。

胡文新怒火上湧,他可以接受失敗的命運,以前他也敗過,但今天敗得太窩囊了,當對方用弩箭進攻的時候,他命令士兵們都躲到城垛下,避免不必要的傷亡,誰知這樣就陷入了被動,到現在雲梯都擺在了城頭,他們的弓箭手還沒有做出一次有效的還擊!

五面戰鼓正立在城樓不遠處的地方,七、八個鼓手橫七豎八的躺在血泊中,福州軍第二輪弩箭把這些來不及躲藏的鼓手全部射死了,在這戰場靠自己的喊聲指揮是不可能,胡文新突然想起城樓中還有一面小戰鼓,他長吸了一口氣,撿起扔在地上的鼓錘,緩緩吹了吹鼓面上的灰塵,南星城已經有很多年沒有發生過戰事了,胡文新先大喝一聲:「諸軍聽我號令!!」旋即,胡文新敲響了戰鼓。

南星城城頭上的弓箭手按照鼓聲的命令,一起站了起來,可惜沒等他們拉開弓,就被迎面飛來的箭矢奪去了上百人的生命,緊接著,福州軍第二排已經把弓弦拉滿的弓箭手踏前一步,搶先發起了進攻,南星城的弓箭手又被射倒了一排。

箭樓中早已準備好、半蹲在前面的巨盾手一齊立起了盾牌,把箭樓的前側護得密不透風。

南星城上的弓箭手射出地箭矢大多都射在了巨盾上。這是一輪付出了巨大代價卻徒勞無功地還擊。間或有聰明的弓箭手想射箭樓的側翼,卻見箭樓側面是一層黑糊糊的東西,把裡面擋得風雨不透,他們不由得一呆。

箭樓上第三排的弓箭手已經如永遠不停的流水線一般,站在了第一排,和剛才不同,他們向前踏步的同時發出了一聲低喝,而他們身前半蹲的巨盾手聽到喝聲。一起把手中地巨盾向前推去,上方露出了空隙,精銳的弓箭手們藉著那空隙射出了代表著死亡的箭矢。

巨盾緊接著立起,下一排弓箭手踏上、低喝,巨盾傾斜,再立起,和剛才弓箭手的連射一樣。只不過加入了巨盾手的操作,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和諧,一排箭樓,猶如一台龐大的機械。按照一個永恆的旋律在不停地運轉,眾福州軍之間的配合顯得無比的緊湊!

從城樓上觀看的余楚傑和黃立平感到一陣毛骨悚然,余楚傑從服兵役開始,見識過三個國家地軍陣。但他從來沒有見過福州軍這樣的軍陣!福州軍的動作太整齊了,整齊到了給他一種優美、和諧的感覺,可就在這優美、和諧中,他分明還能體驗到沖天般猙獰地殺意。

黃立平突然伸手拉住了余楚傑,喝道:「走!!」黃立平看到城下的投石車都在緩緩移動方位,正在向自己的城樓瞄準,顯然福州軍已經弄清了戰鼓聲是從什麼地方傳出來的。

?……?……投石車對準城樓開始投射了,比投石車還要快一步的。是錢不離的親衛,他們用連弩瞄準了城樓的射孔,一排弩箭就射了進去。

余楚傑被黃立平拉了一把,他剛抬起頭,就被一支從射孔飛進來的弩箭射穿了肩膀,距離太近,余楚傑身上地鎧甲無法抵消箭矢的勁道,他不由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旋即又感到一陣後怕,要不是黃立平拉他一把、告訴他走的話,這弩箭毫無疑問會射穿他的頭。而胡文新還站在戰鼓旁,雙眼血紅敲動著戰鼓,他的位置是射孔的死角,弩箭無法傷到他。

一發石彈落在了城樓的後面,卻正好砸中了站在子牆上的士兵,當時就被砸倒了一片,而其餘的石彈都砸到了城樓上,城樓在轟響中坍塌了一半,大塊的、小塊的石頭紛紛揚揚砸了下來,幸好城樓下沒有福州兵,沒有任何傷亡。

胡文新在生命的最後時刻裡,創造了一個奇跡,他居然沒有受傷,兀自不管不顧在敲動著戰鼓,其實南星城城頭上和福州軍對射的弓箭手已經所剩無幾了,聰明些的早都重新趴在城垛下,再不敢冒頭了,胡文新現在已經不是在為指揮士兵們而敲響戰鼓,從詩人的角度來說,他在為自己而敲,為自己的尊嚴而敲。

城樓已經半坍塌了,胡文新的身影露在了外邊,又一排箭矢飛來,最先射到胡文新的一支弩箭象毒蛇一般,正射入胡文新的脖頸,隨後把胡文新的脖頸牢牢的釘在了牆上,接著其餘的箭矢把胡文新射成了一隻刺蝟,胡文新到死也沒有放開鼓錘,依然保持著怒目圓睜的樣子。

在石彈擊中城樓之前,黃立平和余楚傑已經滾出了城樓,這裡一定要用滾的,想跑出去肯定會成為箭靶。黃立平到沒什麼,余楚傑不由發出了慘叫聲,弩箭還穿在他的肩膀上,這一滾動不亞於受了一次重刑。

「余統領,我們……投降吧。」黃立平苦笑著說道,趴在地上的他正好頭衝著城樓,清清楚楚看見了胡文新被射死的過程,他再沒有抵抗之心了,現在的宜州軍根本就是被人壓著打,覆沒是早晚的事。

「聽……黃統領的。」余楚傑咬牙說道,他咬牙倒不是感覺自己受到多少委屈,而是肩膀上的傷處實在疼得厲害。

站在子牆上的宜州軍亂了起來,秦沖帶領的騎兵隊已經緩步衝了上來,之所以沒有太靠近,是不想被己方射過城牆的流矢所誤傷,但他們的出現無疑給了宜州軍最後一擊。整個宜州軍不受將官控制地亂成了一團。前面擋不住,後面又被人抄了後路,再勇猛地人也會心慌的。

「投降!降旗……、」趴在地上的黃立平大喊了一聲,他的眼眶濕潤起來,投降對每一個軍人來說都是莫大的屈辱,但是在屈辱和死亡之間,他還是明智的選擇了前者。

黃立平的命令真是深得人心,本已惶恐不安的士兵們突然振奮起來。距離旗桿近地士兵連忙爬過去,用長劍亡命般劈砍著旗桿,南星城頭,一面又一面旗桿倒在了地上,站在子牆上的士兵當時明白這是什麼意思,紛紛跪倒在地上,扔掉了武器。

站在本陣中觀戰的任帥長長吐了口氣。緩緩說道:「上城!」

鼓點發生了變化,早已準備好的士兵們一擁而上,沿著雲梯向上爬去,南星城西城的城門已經被毀壞了。千斤閘可不是一時半刻能拉起來的,從雲梯上爬上去才是正道。

「星朗,你看我的毒龍旅怎麼樣?」正在後陣中觀戰地錢不離微笑著說道,他的語氣中不無炫耀的意思。杜兵的騎兵隊和任帥地第一團。

凝聚了錢不離的心血,他當然希望能得到別人的肯定。

「厲害!太厲害了!」鄭星朗由衷的說道:「大人,不過……

毒龍旅地戰術雖然犀利,但很難持久,而且……「說到這裡,鄭星朗不由得苦笑一聲,這種戰術損耗太大了吧?鄭星朗的作戰經驗可謂豐富之極,不管是他遇到的敵人。還是他手下的軍隊,在不可能殺傷敵人的時候,是不會發空箭的,那都是錢啊!但是錢不離的箭營卻在敵軍都躲在城垛之下的時候,依然持續不停地連射,就好似敵軍馬上會站起來一樣,這種戰術鄭星朗頭一次見到。看了這場戰鬥,鄭星朗隱隱感悟到了什麼,卻又說不出來,畢竟錢不離得自另一個世界的見解遠遠超出了鄭星朗的理解範疇。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錢不離呵呵一笑:「你是說,箭矢的損耗太大了吧?」

「不錯。」鄭星朗點了點頭,他現在才明白,為什麼錢不離箭營的弓箭手每人都攜帶四隻箭囊,而輜重中攜帶的箭矢都快比上夾脊關軍庫常備箭矢的數量了。

「呵呵,等打完仗你就知道了,這幫小子因為搶箭互相之間沒少打架。」錢不離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

「大人,這怎麼說?」鄭星朗好奇的問道。

「星朗,我問你,打造一支箭矢需要花費多少錢?」

「嗯……大概需要二十五個銅幣。」鄭星朗略一沉吟回道。

「打掃戰場的時候,箭營的士兵可以四處搜尋散落的箭矢,如果他們把箭修好,檢驗合格,就可以從軍需官那裡領取三枚銅幣。你想想,只要他們修好一百支箭矢,就能賺到三枚銀幣了,而他們每個月的餉錢才兩枚銀幣,他們會不盡心麼?」錢不離嘴角上揚:「而我,卻可以從他們手中以三枚銅幣的價錢購買箭矢,這是兩利的好事啊!」

「可是……這不是不務正業了麼?」鄭星朗有些無法理解。

「你說錯了。」錢不離搖了搖頭:「該訓練的時候就照常訓練,這是絕不會耽誤的。將士們大多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讓他們閒著一個不小心就會惹事,倒不如給他們找些事情做,利用業餘時間搞第二產業……我是說他們也想賺錢,而且我這裡也輕鬆,省得賈天祥伯爵大人成天和我愁眉苦臉的。」

鄭星朗想了一會,突然笑出了聲:「大人,您的箭營那麼拚命的射箭,不是為了多射些,然後能多撿回來箭矢賺錢吧?」

錢不離大笑起來:「我的箭營可是毒龍旅最精銳的士兵了,鼓起而射、鼓變而止,這是軍令,沒人敢違抗。」

鄭星朗仔細想著錢不離的話,默然不語。

「其實姬周國軍制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錢不離看了看鄭星朗腰間的長劍:「就說這長劍吧,長劍並不利於在馬上拚殺,可惜我們的軍匠太少了,要不然我會把所有士兵們的長劍都換掉。」

「換成什麼?」鄭星朗好奇的問道。

「換成……馬刀!」錢不離想起了他那個世界凶名昭著的哥薩克騎兵,在那火器已經流行的年代,哥薩克依然能殺出赫赫名聲,絕不是偶然的。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6 08:54 AM

第一百六十章 降將定計

南星城一戰而定,宜州境內除了鐵浪軍團那兩千騎兵之外,再沒有能和福州軍對抗的正規軍隊了,不過錢不離的斥候探察不到那兩千騎兵的行蹤,其他地方也找不到痕跡,錢不離推斷他們的任務就是封鎖赤水河,切斷福州的援軍,以配合其餘的軍隊圍剿深入宜州境內的福州軍。

可惜的是宜州再沒有什麼其餘的軍隊了,那兩千騎兵反倒成了孤軍。

南星城破的當日黎明,楊飛俊和少山一前一後趕到了南星城,聽到了他們的哭訴,錢不離心中著實有些黯然,不過他只能溫言勸慰楊飛俊和少山幾句,就讓他們下去好好休息了。

錢不離雖不是那種睚眥必報的人,但四千人的陣亡絕不是可以一笑抿恩仇的小事,對鐵浪軍團的上將桂明來說,三千騎兵的陣亡更不是小事,錢不離明白這個仇已經結定了!從目前來說,憑他的能力還無法從戰略戰術上打擊桂明,可是錢不離的頭腦一向很靈活,明的不行就可以來暗的,既然人家可以來刺殺他錢不離,那麼,他做出反擊也是可以理解的!刺殺桂明當然非常困難,不過要是刺殺桂明的家人應該容易得多!

不是已經結仇了麼?不是早晚都要和桂明正面對抗麼?順著這個思路往下想,面對著一個冷靜的桂明好呢還是面對一個瘋狂的桂明好?如果換了其他的人,懼於桂明的威名,是不敢惹怒桂明的,但錢不離是什麼角色?!就算他不找桂明報仇,桂明也會來找他為自己的屬下報仇的,那麼,從戰略戰術的角度上來說,一個冷靜的桂明要比一個瘋狂的桂明可怕得多!

上天想讓誰滅亡,必先使其瘋狂!錢不離不怕桂明發瘋,他只擔心桂明不夠瘋!

安頓好楊飛俊和少山之後。錢不離把顧堅叫入了自己的帥帳。低聲商議了很長時間,顧堅才匆匆離開。

其次,錢不離下令斥候地搜索半徑擴大,雖然他估計那兩千騎兵還遊蕩在赤水附近,但意外隨時可以發生,還是小心一點好。

再往下,就是召見南星城上地降將了,其實在錢不離內心深處。

從來沒有殺俘不詳的概念,當然,他是不會明目張膽殺俘的。就以他那個世界斯大林格勒和列寧格勒為例子,在那兩次戰役中,陣前投降的德軍有幾十萬人,但等到戰後,能活著回到德國的軍人不超過一萬。其餘的士兵,全部都在各種各樣艱苦、惡劣的勞作中死去了,戰俘營內層出不窮的種種虐殺,直到戰後幾十年才浮出水面。受到大眾地矚目。

這其中隱含了一個道理,被中國古代的哲人闡述得無比明晰的道理,成王敗寇!如果德國獲得了大戰的勝利,又有誰能去追究德國人在集中營內屠殺猶太人的罪孽呢?也許同樣要花費幾十年。才會慢慢被大眾所瞭解吧?

錢不離之所以對宜州軍的戰俘如此客氣,源於一個最基本的理由,因為他們都是黃皮膚、黑眼睛地人!姬周國內的語言、文字都和錢不離那個世界相差無幾,從內心來講,錢不離不喜歡打內戰,大家都是同根同種的,應該團結起來、一致對外才對!當然,這裡有個必須的先決條件。姬勝烈滾下去,姬勝情坐上王位。

不喜歡打內戰,卻又四處煽風點火地錢不離給自己找了兩個理由,其一是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姬周國建國數百年來,貴族階層和平民階層的矛盾已經越來越深、越來越尖銳了,百年之內,姬周國肯定要發生一場大的內亂,到時候或者由一個新地統治階層取代現在的統治階層,或者就會由虎視耽耽的外族趁虛而入,不管怎麼說,姬周國也難逃亡國的下場。

姬勝烈能避免這種悲劇麼?錢不離認為姬勝烈不行,從閱歷上、從學識上,錢不離都認為姬勝烈遠遠不如自己,這倒不是錢不離吹牛,他在書本上見過了無數個王朝的興亡更迭,雖然書本上的東西並不是絕對的,但總比什麼都不懂的姬勝烈好吧?

想避免這場悲劇,只能由姬勝情,當然,是由他錢不離指引下地姬勝情,才能力挽狂瀾,化解這場悲劇,延長姬周王朝的壽命,還給姬周國平民一個幸福、安定的生活!而這一切都離不開他錢不離所掌控的正義之師!!

其實從某種角度來說,誠信的人是不能成為政治家的,政治家總是生活在謊言之中,又不停的製造著新的謊言!他們時刻鼓舞著大眾為國家做出貢獻,口若懸河是他們的工作,但這個國家不管發生什麼樣的災難,他們都是生活得最舒適的一群。

一個國家就像建造一座樓房一樣,添磚加瓦、攪拌水泥、扛上扛下的人那是民工;拿著圖紙左觀右看、監督著工程進度的人那是社會精英;吵吵嚷嚷、比比劃劃爭論著樓房怎麼分派,誰住幾層,誰住幾個房間的那是各行各業的BOSS級人物;背著雙手,視察一圈,時而點點頭,露出一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人……那才是政治家!

當樓房蓋好之後,誰的功勞最大呢?這個問題根本沒有必要回答,別看那些BOSS可以在樓房沒有蓋好之前,就有資格對即得利益進行分派,但他們在政治家面前只是一群爭奪糖果的孩子,孩子如果敢不聽話,那是要被打屁股的……

政治家無需用誠實與虛偽來辨別,但是政治家可以分好與壞兩種,好的政治家把國家恭敬的舉在自己頭上,而另一些政治家則不客氣的把國家放在了自己屁股下面。前一種政治家無疑是令人尊敬的,不管他誠實與否,比如說某個人率領大軍,打出了一個強大的國家,他有資格也有實力讓自己的位置延續下去,但他卻一手制定了憲法,規定每一任總統的任期不得超過八年,最後含笑退隱。別的不說,就這種不眷戀權力的風範。極少有人能做到。尤其是約等於一個開國者的領袖,放棄權力是很難地,絕大多數地開國者都會緊緊抓住權力不放,一直到死,自古以來都如是。

在一個依然有大批奴隸存在的時代,至高的上位者能有不貪戀權力的決心,確是難能可貴。

當然,也不是說能死握權力不放的上位者就會做錯事。錢不離可沒打算過放手,只要他能抓住的,就會牢牢抓在手裡。在這冷兵器、君主制的時代,枉談民主、自由那都是放屁,劍與血才是永恆的正義,永恆地主旋律。

錢不離坐了沒有多長時間,任帥就帶著余楚傑和黃立平走了進來。

對主動投降的將領,福州軍表現出了足夠的風度,沒有人折辱他們,更沒有五花大綁。他們腰間甚至還佩戴著長劍。

「兩位統領大人,請坐吧。」錢不離微笑著指了指兩側的座位。

雖然在錢不離的授意下,沒有人去難為余楚傑和黃立平,但程達卻感到不放心。兩側的座椅後面,分別站著七、八個親衛,如果余楚傑和黃立平稍有異動,親衛們就會在第一時間搶先下手。

余楚傑和黃立平都有些不安,他們一邊對錢不離陪笑著一邊緩緩坐了下去。

「兩位想過沒有,今後要何去何從呢?」錢不離開門見山的說道。

余楚傑和黃立平不由得一窘,自古以來降將地命運都是坎坷的,只有少數人還能幸運的受到重用。大部分降將的生活都很辛酸。雖然福州軍表現出來地禮遇讓余楚傑和黃立平感到幾分欣慰,但錢不離的話問得太突然了,在他們想像中,雙方應該先聊一些家常,比如說自己的籍貫、經歷,或者南星城內的民俗,然後一點點把話題轉到招攬他們身上。

這就像男人面對女人一樣,如果輕輕地脫去女人的衣服,在溫存片刻,讓女人放鬆,這叫做愛,如果一把就把女人的衣服撕開,然後粗魯的按到床上,那叫強姦。

尊嚴在很多時間就像那遮羞布。

余楚傑和黃立平對視了一眼,誰都不知道應該怎麼接話。

錢不離笑了笑:「我這個人是很坦誠的,直說吧,如果兩位想離開宜州,我也不強留,我可以把你們的親衛還給你們,然後把你們送出宜州,當然,如果你們願意留下來幫我,我錢不離是感激不盡的。」

錢不離這些話正表現出了政治家的虛偽,把他們送出宜州?那根本不可能!雖然錢不離知道自己毒龍旅地戰術特點早晚會傳揚出去,但能遮掩還是要盡力去遮掩的,他不會把這兩個和自己對陣過的將領放走!

如果他們想離開宜州的話,半路上鐵定會被錢不離的斥候劫殺。

余楚傑和黃立平萬沒想到錢不離會誠意讓他們自己做選擇,離開宜州還是留下來呢?余楚傑思索了片刻,率先說道:「大人,末將倒不是妄自菲薄,末將從軍十餘年,見識過數國的戰陣,只有在大人面前,末將才輸得心服口服!」

黃立平接道:「大人的智勇猶如皓月,末將和余統領與大人相比,差得太遠了,只要大人不嫌棄,末將願以大人馬首是瞻!」

余楚傑和黃立平對視了一眼,嘴角都浮現出了苦笑。他們說的話倒是真心話,南星城內的守軍和福州軍的步兵相差無幾,卻被打得沒有還手之力,余楚傑和黃立平確是服氣。只不過他們說的理由卻不是真正的理由,如果離開宜州,他們能去哪裡?他們所統帶的士兵都成了俘虜,等待著他們的將是軍部嚴厲的裁罰,就算是有人幫他們說情,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退出軍旅,做一個不問世事的富家翁。當然,如果留在福州是很冒險的,余楚傑和黃立平幾乎在同時想起了一個籌碼!有了這個籌碼,他們相信,自己會受到錢不離的重用。

「兩位統領真是謬讚我錢不離了。」錢不離淡淡的笑了笑:「你們看得起我,這讓我很感動,不過……不知道兩位是否清楚姬周國的情勢,我帶兵來到宜州,在很多人眼中。可是在犯上做亂啊?!」

余楚傑沉吟了一會。回道:「大人,現在札木合挺進中原,金帳汗國又佔據了夾脊關,大亂將起啊……札木合肆虐中原這麼長時間,清州、通州無數百姓流離失所,帝國兵力卻顯得捉襟見肘,風雲軍團和鐵浪軍團數次與札木合的游騎接戰,札木合只是一沾即走。從來不和兩大軍團正面作戰!大人,這兵禍……還要等上很長時間啊!」

黃立平歎道:「可歎軍部那些閣老,前有貽誤軍機、致使夾脊關失陷的悲劇,後有枉令,說什麼堅壁清野,拖垮札木合的游騎!可是札木合的游騎全是騎兵,行動靈活、忽東忽西。怎麼能做到堅壁清野?據末將得到地消息,札木合地騎兵南下至通州大黃莊的時候,因為沿途的糧草都被撤走了,札木合索性命人把大黃莊上上下下三千餘口人盡數殺死。割取人肉為食,當鐵浪軍團趕到的時候,那遍地血淋淋的骸骨。

……真是悲慘到了極點!「

「以人肉為食??」錢不離驀然睜圓了眼睛。

黃立平道:「這是鐵浪軍團的牙門將軍張陵親口告訴末將的,消息決不會有假!」

余楚傑道:「縱使風雲軍團和鐵浪軍團能全殲札木合的游騎。但姬周國也元氣大傷了,實力比札木合還要強大地金帳汗國正據守夾脊關虎視耽耽,姬周國的前景……難料啊!」

錢不離沉吟了片刻,嘴角露出了玩味的笑意:「兩位統領這麼說。

……到底是怎麼意思呢?「

余楚傑一咬牙:「姬周國大亂將起,這個……誰勝誰負還未可料,這個……末將願跟隨大人立一番功業!」余楚傑這番話說得非常吃力,他不知道錢不離的目標是什麼,就算知道。也不敢明白說他想跟著錢不離造反,這是要犯大忌諱的!

黃立平站了起來:「今後大人手中長劍所指處,末將願為前驅,雖萬死而不怠!」黃立平等人心中有本自己的帳,原來他們確實沒把錢不離放在眼裡,但南星城一戰,毒龍旅的戰術讓他們大開眼界,那種犀利、瘋狂地攻勢甚至在四大軍團之上!跟著錢不離還是有前途的,就算日後最終不敵中央而慘敗,他們也輝煌了一段時間,總比現在回到皇城就被軍部下到監獄中要好。

在他們眼中,錢不離現在最大的弱點就是人少,不過在他們投降之後,聽說錢不離的毒龍旅一共有萬人,如此精悍地毒龍旅,實力可不容小窺,趁著中原內亂的時候,錢不離如能擴招兵馬,勝負確實不可預料。黃立平等人都認為毒龍旅的戰力都是一樣的,但在事實上,除了李霄雲地第二團以外,其餘的幾個團戰力則要大打折扣,和第一團根本沒有辦法相比。

「既然兩位統領這麼看得起我錢不離,那我也就不矯情了。」錢不離呵呵一笑:「兩位統領應該知道我有塊心病吧?不知道兩位有沒有辦法為我解憂呢?」

「大人說的是那鐵浪軍團的兩千騎兵吧?」余楚傑挺了挺腰板,用通俗的說法,這就是他們的投名狀了,也是剛才余楚傑想起的重要籌碼,只有斷了自己回歸皇城的後路,才能得到錢不離真正地信任。

「不錯。」錢不離笑了笑。

「大人,那騎兵隊出發的時候,只帶了半月的糧草,只要我軍分守永樂、南星兩城,騎兵在洋河阻擊,不用多少時間,他們的糧草就不夠了,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解除後患。」黃立平話中帶著『我軍』兩個字,顯然他已經把自己視為福州派系的一員了。

「太慢。」錢不離微笑著搖了搖頭:「我現在需要時間!」

余楚傑苦思了片刻,驀然抬起頭:「大人,末將有一計!」

「哦?說說看。」錢不離露出了鼓勵的笑容。

「由末將和黃統領分別修書一封,就說大人的軍隊已經潰敗,讓他們北上銀盞坳,切斷福州軍的退路,我想……他們會北上的!」

錢不離的眼光在地圖上掃了掃,噗哧一聲笑了:「這洋河石橋已經被我們拆了幾次、建了幾次了?呵呵……真是有意思,好吧,就按照你們的計劃辦,不過呢,你們派出去的信使要挑選膽大心細的,不要被他們看出破綻!別像那梁健生一樣……」

余楚傑和黃立平有些尷尬的對視了一眼:「遵命、大人!」

黃立平突然想起了什麼:「大人,末將求大人近期不要把末將和余統領的事情散發出去,末將和余統領的家人都在洪州,末將擔心……」

「這你放心,我會讓人把你們的家小都護送過來的。」錢不離笑道。


第一百六十一章雍州怒濤

第二天清晨,錢不離帶著自己的親衛,還有浮梁的第四團,踏上了前往宜州府的道路,有了余楚傑和黃立平做奸細,鐵浪軍團的兩千騎兵有很大可能性會落入陷阱,就算他們能識破陰謀,鄭星朗與秦沖兵合一處也有兩千騎兵,加上任帥士氣正旺的第一團,與鐵浪軍團的騎兵正面對戰依然佔據了絕對優勢。

第一團中那五百個長刀手刀技越來越熟練了,按照任帥的說法,三米長的堰月長刀可以在騎兵的刺槍出手之前,搶先一步斬斷馬腿,如果逼到了節骨眼上,縱使列陣迎接騎兵正面的衝撞,他們也不會吃上多少虧。當任帥說完這番話之後,受到了錢不離的痛罵,甚至要剝奪任帥的指揮權,把任帥嚇得老老實實坐在那裡,再也不敢說廢話了,後來有鄭星朗、秦沖等將領為任帥說話,錢不離才放過了任帥。

臨去宜州府之前,錢不離的視線越過相送的各個高級將領,盯在了大營中,頗有些戀戀不捨的意味,就猶如一個看著女兒出嫁的父親一般。他確實捨不得,打造出這麼樣一支精銳部隊,錢不離傾注了很多心血,但軍隊的意義……從明裡說,是為了戰鬥,在暗裡說,就是為了給他錢不離爭取更大的利益,不管如何捨不得,他也要放權,讓第一團真正成熟起來。

一個馴養著獵鷹的獵人,早晚也要稚鷹飛上天空去搏擊,要不然獵人的生計就無以為續了,軍隊也是這樣!

鄭星朗看到錢不離眼中的不捨和擔憂,他湊上前輕輕說道:「大人,您儘管放心!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利益!您這句話我會牢牢記在心裡。」

「那我就放心了,能不打硬仗就不要打,我們的底子太薄。」錢不離黯然笑了笑,望向東方:「也不知道杜兵那小子怎麼樣了……」錢不離絕想不到,就在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雍州的杜兵卻出人意料的。以怒濤之勢席捲了大半個雍州!

從戰略戰術能力來說,杜兵遠遠不如錢不離,但是從運氣上來說,錢不離這一次拍馬也追不上杜兵,這正好應了那句話,運氣,在很多時候,都是能左右戰局地重要因素!

雍州靠海。土地雖不如宜州那麼肥沃,但也差不了太多,特產也算是豐富,手工業比較發達,除了每年地汛期,時不時有颱風肆虐之外,雍州是一個好地方。

雍州東北五百餘里處。是一塊獨立在這個大陸之外的一座面積不小的島嶼,那正是不列顛帝國的領土,別看不列顛帝國的國土面積不大,但航海業極其發達。擁有世界上最強大的艦隊!

在雍州和不列顛帝國中間,有幾座面積不大的小島,那正是倭國的領土,這個國家很有意思。和不列顛帝國相比,陸軍比不列顛帝國強,但海軍遠遠比上不不列顛帝國;和姬周國相比,海軍比姬周國強,但陸軍又遠遠比不上姬周國。

倭國物產貧瘠到了極點,就連銅鐵等物也要靠用本國生產出地糧食和其他的國家相交換,想當初錢不離用威逼的手段得到了浮柔的身體,那是因為飽暖思淫慾。而這句話之前還有一句,饑寒起盜心!!

倭國過於貧困,國民們出海做海盜的人就越來越多了,但不列顛帝國靠海軍威震四方,倭國的海盜不敢去惹不列顛帝國,於是把目光轉向了最富饒的姬周國。

原本很平靜地雍州,在幾十年來不斷的遭受海盜的襲擊,而且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這是很正常地,強盜得了甜頭,自然還會來搶,他的朋友們知道了消息,也會加入海盜的隊伍,一代又一代,海盜越來越多。

現任的姬周國國王姬若發雖然是個有主見地君主,但是他的目光凝注在北方的草原上,無暇東顧!相比起數十萬游騎的草原部落來說,幾百至多幾千的海盜只是小疾,而姬周國的海軍在百年前與不列顛帝國的大戰中,已經全軍覆沒了,從那時起,姬周國的海軍已經一蹶不振,可是想剿滅海盜,必須要靠海軍!在組建強大地騎兵軍團與組建強大的海軍中,姬若發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前者。

姬若發只是無力大規模剿匪,常備軍還是要設的,一個有做為的國王,自然不忍心自己的子民被人劫殺!雍州的常備軍超過一萬五千人,這遠遠超出了宜州,而且雍州各地自發組建的鄉勇極其彪捍善戰,為了保衛自己的家園,他們的決死之心甚至超過了姬周國的正規軍。

不過倭國的人當強盜已經當了幾十年,不勞而獲形成了慣性,本來是冷兵器時代,倭國的田頭竟然看不到一個男勞動力,全部都是女人在勞作,而男人卻在練習武技,時刻都在加強自己的實力,小孩子長到十七歲,就有資格握著自己的戰刀出海了。

形成了強盜慣性的國家,是很可怕的,當滿載勝利品的船隻回來時,全村的女人都會湧上碼頭,歡呼雀躍,上至白髮蒼蒼的老太婆,下至乳臭未乾的小女孩,她們都不怕那猶帶腥臭的戰刀,也不怕枯萎猙獰的人頭,那是沒出息的表現!

偶有重傷殘疾的本村男人,她們也會甘心情願把他當成勇士,侍奉他、照顧他,一點也不嫌棄。

就這樣,一方一定要搶,不搶就會餓肚子;一方堅決不讓搶,搶了自己就會餓肚子,雙方的態度同樣堅決,不管雍州的常備軍有多少,小規模的血腥衝突從來沒有中斷過。

札木合闖入姬周國內地肆虐,而姬周國四大軍團中龍虎軍團正在東方駐守,防止羅斯帝國搞陰謀,驚雷軍團在和美洲合眾國對峙,這兩個軍團都無法調派,只能從各地抽調常備軍。軍部不顧雍州刺史魏悲回的苦苦哀求,把雍州一萬五千的常備軍全部調走了,他們有自己的理由,雍州鄉勇的勇猛聞名整個姬周國,這些鄉勇完全可以抵抗海盜的襲擊了。

如果錢不離在這裡。會感歎不已的。官僚主義不管在什麼時候都會害死人啊!雍州的鄉勇厲害倒是不假,但鄉勇鄉勇,顧名思義,他們的責任只是守護自己的家鄉!而海盜卻不是這樣地!得到了消息地倭國海盜,數股甚至數十股聯合在一起,大舉向雍州進發。

雍州各縣的鄉勇數量不一,有的縣鄉勇能達到兩千餘人,最小的縣鄉勇也能過一千。但這些鄉勇不是組合在一起,而是分散在各個鄉鎮中,正好給了倭國海盜分批殲滅的機會!

在杜兵還在南嶺棧道中前進的時候,倭國海盜們已經發起了大規模的攻擊,這一次,他們沒有在搶掠之後撤走,反而組成了兩股。交叉掩護挺進,目標直指雍州府,在往日別說一州之府,連縣城他們都沒打下來過。可是雍州正規軍的消失給了海盜們機會,他們決心在姬周國這個花花世界上多撈些好東西。

一個幸運地將領,總是能在最恰當的時刻來到最恰當的戰場,發起最恰當的攻擊。就像杜兵!

當杜兵踏上雍州大地的時候,雍州已經是烽煙四起了,杜兵派出了數百騎斥候,想從百姓口中打探消息,斥候們卻給杜兵帶回來很多跑進內陸躲避災難的鄉勇、城防軍,還有無數用滿懷期待的目光凝視著杜兵地百姓。

杜兵弄清楚了一切之後,馬上更改了自己的計劃,杜兵原本打算打下距離南嶺最近的侯馬縣。然後修整一段時間,等到孟鐵頭等人的三、五、六團帶著輜重走出南嶺,他們在穩打穩扎,一步步吞掉雍州!杜兵沒有想和宜州地錢不離相比,誰快誰慢不重要,輸給將軍大人並不丟人,如果打了敗仗才是丟人呢!

恍然大悟的杜兵下定了決心,不等孟鐵頭的步兵走出南嶺,他就決定單獨行動了。騎兵的糧草不夠了?真是笑話!看著那些眼含了熱淚、把自己捨不得吃地口糧一個勁往騎兵們身上塞的百姓,他杜兵在雍州這片土地上還會為糧食發愁麼?

民心可大用,那麼,還等什麼?出發吧!!

全軍前進、去與倭寇決一死戰的命令一傳下去,當時群情洶湧,逃難來的鄉勇和城防軍自告奮勇、願為先驅,不過杜兵畢竟是大將,如此就帶著騎兵隊北上尋找倭寇主力決戰的想法是可笑的,杜兵詳細詢問了倭寇的情報,帶兵北上的同時不斷派出斥候四處尋找百姓,以期得到最新地消息。

在一天深夜,杜兵兵分兩路,突襲了倭寇駐紮為後應的港口。有百姓做內應,突襲非常成功,除了十幾艘戰船得以逃出生天外,杜兵燒燬了大小戰船共二百餘艘,還有無數的貨船,守衛港口的六百餘名倭寇,一個沒留,全部殺死。這倒不是杜兵下了殺俘的命令,蜂擁而上的百姓們不顧騎兵的阻攔,你一下、我一下的幾乎把倭寇戰俘們分屍了。

杜兵讓自己的幕僚洋洋灑灑寫了一篇華麗的戰報,上交給錢不離,這裡面有個小節,當錢不離得到杜兵的戰報後,得知杜兵把所有繳獲的船隻都燒燬了,破口痛罵了好一頓才平息下來,姬周國的海軍從來就沒有強大過,所以沒有相應的概念,杜兵和大多數將領都沒有意識到,戰船和戰馬是一樣的,敵人能騎,自己也可以騎。

如果雍州的守備軍還在的話,各地的鄉勇會按照正規軍的指派,抱起團來並肩作戰,但是正規軍一走,鄉勇們就像一盤散沙一樣,無法互相協同,而杜兵正好填補了這個空白!

杜兵毀掉了倭寇的退路,決定帶兵北上,尋找和倭寇主力決戰的機會,而在這時,從各位聞風趕來的鄉勇象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多,甚至超過了五千人。

倭寇在雍州的遭遇並錢不離在宜州的遭遇強不了多少,最起碼錢不離還有機會收攏民心,倭寇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只能按照某些民族敗類傳出去的地圖,如箭頭般直奔雍州府。而杜兵在雍州卻如魚得水,方向明朗、消息靈通,每駐紮一地。舊的慰問品還沒有消化掉。新的慰問品又塞了一房,一些得到消息大著膽子回到封地的貴族們非常熱情的招待了天威軍的大小將領,他們地態度之誠懇熱情,就差沒有把侍女往杜兵等將領地懷裡塞了。

就在雍州府面對著無數倭寇戰慄的時刻,急行軍而來的杜兵騎兵隊終於趕到了戰場,杜兵帶著本部騎兵表演的騎射,不但讓倭寇們知道了什麼才是人間地獄,也讓那兩千夾脊關鐵騎大開了眼界!

雙方尚未交戰。倭寇們就在杜兵的騎兵隊兇猛銳利的騎射下,折損了上千人,隨後杜兵撤退,倭寇追擊,可惜這是一條永遠也追不上的死路!杜兵撤退了三里,夾脊關鐵騎則在後撤中分成兩路包抄到倭寇的後路,而倭寇地屍體則佈滿了三里之內的各個角落!

兩側的鐵騎一路由西南向東北斜著衝進倭寇的戰陣。令一路由東北向西南斜著衝殺進倭寇的戰陣,就像兩條不停切割、不斷相互靠近的月牙刃一樣,把倭寇殺得屍橫遍野!攻打雍州府南門的四千倭寇,在杜兵騎兵隊地碾壓下。像沙牆那樣崩散了。

攻打雍州府東門的五千餘倭寇見勢不妙,連忙向東邊逃竄,杜兵命令從後方趕到的鄉勇咬住倭寇不放,而騎兵隊就地整修。杜兵怕鄉勇蠻幹。令王瑞帶三百騎去指揮鄉勇,咬住之後不停襲擾就可,不得強行突擊倭寇戰陣。

杜兵沒想到倭寇中竟然有人手持犀利的弩箭,雖然人數不多,但也給騎兵隊帶來了傷亡,輕傷不算,陣亡和重傷者已經超過了百人,夾脊關鐵騎也在對方強弓地集射下。傷亡了近二百人,就連杜兵前胸上也中了一支弩箭,幸好射在了護心鏡上,入肉不深。

和殲滅倭寇四千餘人的戰績相比,三百人的傷亡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可是杜兵自從跟隨錢不離以來,再沒有經受過如此慘痛的損失!往日裡作戰,總是步騎相互策應,這一次,不但沒有步兵協同作戰,而杜兵也知道自己過於急率了,如果拖延一會,等到鄉勇衝上來之後,有他們地掩護,他的部下決不會損失這麼多!

這也是杜兵沒有連夜追擊倭寇的主要原因,不止是他,絕大部分騎兵都為雍州百姓的淒慘遭遇而憤怒,作戰中一個比一個不要命的往上衝,導致傷亡急劇增加,所以杜兵強令騎兵休息,他需要冷靜一下,騎兵們也需要冷靜一下。

還有一個原因是不能說出口的,杜兵臨走時,錢不離曾語重心長的告訴過他,身為一方的統兵大將,就不能只看到戰鬥,還要學會從政治上考慮問題!他杜兵來雍州地目地就是為了佔領雍州府,現在雍州府就在眼前,他是先進雍州府、再追擊倭寇,還是先把雍州平定之後再說,這些,杜兵都需要時間考慮。

不過讓杜兵喜出望外的是,雍州的刺史魏悲回帶領著雍州府大大小小的官員迎接杜兵進城,在全城歡慶的宴會中,對內閣和軍部極度失望、極度憤怒的魏悲回代表雍州府的所有官員發誓,永遠效忠姬勝情公主!

對年紀不到四十,卻為了雍州的政事頭髮花白了大半的魏悲回來說,軍部強行調走雍州的常備軍,這根本是在把他魏悲回逼進絕境!如果是他一個人,他可以忍,為國盡忠!但眼見無數逃難的百姓哭爹喊娘的逃進雍州府,所有的心酸自責最後都變成了憤怒,而福州竟然在屢屢遭受中央打壓下還派出援軍『支援』雍州的舉動,則成了讓魏悲回無比感動的大義!

一方是拋棄了自己,一方是在自己絕望的時候伸出了溫暖的手,選擇誰並不能成為難題!魏悲回素來就是個有骨氣的人,雍州府大大小小的官員也為中央軍部的做法而齒冷,而雍州府的貴族們更不用說,如果福州軍沒有來,他們很可能就成了倭寇戰刀下的亡魂!

不管是雍州的上位者,還是雍州的百姓,都在這次戰亂中對中央產生了莫大的敵意,魏悲回甚至下令,命人趕製出一面代表著姬勝情公主的火鳳旗,將於明日立在姬周國王旗的側面,證明雍州人的嚮往!

可憐的杜兵已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在這種場合經驗甚少,只能靠著裝粗魯遮掩自己。當他回到軍營之後,馬上召集幕僚,這一次寫的戰報更加洋洋灑灑了,比前一封戰報的字數多了十倍還不止,杜兵明白,雍州刺史魏悲回出人意料的態度有好處也有壞處,最起碼,錢不離的戰略計劃必須要進行大的修改了。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6 08:55 AM

第一百六十二章 能者多勞

天空灰濛濛的,毛毛雨從雲中飄下,這種雨對年輕的戰士來說是很暇逸的,他們一邊緩緩趨馬前行,一邊低聲談笑著什麼。

程達始終跟在一輛馬車的側面,他的表情從來都是很嚴肅的,只有在掃視自己隊伍的時候,他的眼中才帶出了一絲喜色。前幾日洋河上的阻擊戰雖然驚險,但程達心中倒是非常感激那場戰鬥,戰鬥之後,天威軍的各個高級將領都感到錢不離的親衛人數遠遠不夠,在鄭星朗、任帥、秦沖、程達等人的堅持下,錢不離只好同意擴編親衛隊。現在,錢不離的親衛隊人數已經達到了四百人,在加上歸屬程達指揮的楊遠京、李創等人帶領的精銳斥候,這六百人是天威軍最精銳的騎兵了,程達到了此刻心中才有了幾分底,縱使出現了意外,憑自己的兵力也完全可以保護錢不離殺出去。

錢不離懶洋洋靠在車廂上,隨著馬車的的浮動,身體輕輕搖晃著,比常人看得更遠這是一種智慧,但智慧卻又總能給人帶來惶恐和憂慮,這是人生對人生觀開的玩笑!

宜州在短短的時間就落入了福州集團的掌控,這是一件大好事,也許當後方的姬勝情、賈天祥等人得到消息後,會歡慶一番,而眾將士們也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信心,但錢不離的目光卻躍過了勝利,去揣摩著這場勝利將給他帶來的危機。

從現在開始,整個姬周國再不會有人小瞧他錢不離了,但從現在開始,錢不離也無法像以前那樣,一心一意去應對面前的敵人了,他要分出很大一部分心力,去和身後的人周旋。

等到杜兵那裡能打下雍州,那麼洪州也絕擋不住兩面夾擊,就在福州集團勢力看似蒸蒸日上、如日中天的時刻,整個姬周國大大小小所有不得志的貴族們將蜂擁而來!貴族階層雖然龐大。但能佔據統治地位的只有一小撮。大部分貴族都會被排擠到中心圈子以外。

掌握即得利益的,想要穩定;以前擁有、卻被歲月擠出舞台的,想要復古;什麼都沒有的,想要顛覆!

爭奪利益,是人類具有智慧以來,永恆不變地主題。

如果他錢不離能成功佔據四州之地,並且按照自己整個戰略構思,拖垮、擊潰桂明帶領地鐵浪軍團。就向整個姬周國顯示了福州集團能與中央相抗衡的實力!到時候將會有大批貴族向姬勝情效忠,他們會極力擁護新的秩序,打破舊的秩序,以期重新回到可以改變歷史的舞台上,或者吃到以前沒有資格去品嚐的蛋糕。

這是一件大好事,以寬廣的胸懷容納河水,才能成為不可估量的大海。但錢不離也知道,政治是一場不見刀光劍影地廝殺,其中的凶險絕不亞於血腥的戰場,君不見無數叱吒風雲的名將最後都落得淒慘的下場。在戰場上他們是強者,但是在政廷上,他們卻顯得那麼無力、無助!錢不離在擔心,自己會不會像一把神兵一樣。摧毀了姬周國舊的秩序,使命完成就被雪藏起來,從此不見天日。這也是錢不離決定把軍權分派給自己的將領,分出精力在政治上插足地原因。

錢不離認為自己在軍隊中的控制力、影響力已經非常鞏固了,杜兵和任帥對他忠心耿耿,王瑞雖然是賈天祥的遠親,但錢不離一手把王瑞從巡邏隊小隊長的位置提拔成了將軍,王瑞是個知恩圖報地人。錢不離放心。在幾個土族將領中,孟鐵頭可以用愚忠來形容,不管錢不離下達多少荒謬的命令,孟鐵頭也會毫不猶豫的執行,而浮梁、方老生、王小二等幾人對姬周國中央原本就沒有好感,他們只佩服擊敗他們的人,錢不離也放心。

鄭星朗在軍中地影響力雖然不抵,但鄭家一直是軍事世家,在政治上的影響力可以忽略不計,只要他錢不離今後小心行事,阻止鄭家在政廷上擴張,在軍隊中錢不離是絕對的統帥,再加上有任帥牽制鄭星朗,錢不離對鄭星朗也同樣放心。

可是在政廷上,錢不離卻有種無處下手的感覺,但他又偏偏必須在爭奪激化之前,藉著先機搶先下手,立於不敗之地!除非是在整個姬周國實行軍事管制,否則他就要從現在開始,大力收攏人脈,不過他手下只有衝鋒陷陣的將領,政治上的人才……到現在只有一個賀子誠,何況賀子誠還沒有向自己表示效忠,這個人暫時不能用!

想到這裡,錢不離忍不住歎了口氣,車廂中的浮柔和柯麗聽到錢不離歎氣,兩雙眼睛一起凝注到了錢不離身上,柯麗侍侯慣了人,連忙靠過來輕輕敲打著錢不離的肩膀,浮柔轉了轉眼睛,從身後地抽屜中笨手笨腳掏出了酒杯,倒上酒,給錢不離遞了過去。

錢不離擺擺手,他只在高興的時候喝酒,有為難事的時候卻滴酒不沾,在他看來借酒澆愁是一種逃避。

浮柔看到自己又落在柯麗的下風,賭氣一樣,一口把酒杯中的酒喝乾,然後把酒杯重重的放回去,只聽嘩啦一聲,酒杯碎了。

浮柔被嚇了一跳,偷眼看去,柯麗咬著嘴唇、忍著笑,依然在敲打著錢不離的肩膀,而錢不離雙眼望向車蓬,好似他沒有聽到任何響聲,不過他臉腮處的肌肉卻不時抽動一下,和錢不離相處很久的浮柔當然明白這代表著什麼。

浮柔有些害臊,但很快,羞意就成了惱怒,她剛想無理取鬧一番,外邊突然傳來了程達的聲音:「大人,劉將軍出城迎接您來了。」

「哦?宜州府這就到了?」

「是的,大人。」

「那我出去吧。」錢不離回了一聲,這邊柯麗的小手一陣亂忙,給錢不離整理好了衣物,錢不離走出車廂,縱身跳上了自己的戰馬。

在盔明甲亮的軍旅中,一襲青衫的錢不離顯得鶴立雞群,離老遠,劉佩凡帶著幾十個騎兵迎了過來:「大人。您來了!」

錢不離點點頭:「佩凡。宜州府的官庫有什麼閃失沒有?」這是錢不離最關注的地方,攻打宜州其中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把宜州府積攢了數百地物資全部運走。

「大人,把守官庫地都是我們的人,鄭將軍臨走前百般囑咐末將,末將怎麼敢掉以輕心呢!」

「那就好。」

劉佩凡掃了眼錢不離的親衛,笑道:「大人來的正是時候,末將可以帶著本部去攻打三眼井了。成天守在這裡,日子可不太好過!」劉佩凡還牢記著鄭星朗的計劃,攻佔三眼井、打通宜州到洪州的門戶,可是一件大功勞,既然錢不離帶著這麼多親衛,宜州府自不用他劉佩凡再操心了。

錢不離一邊緩緩趨馬前行,一邊問道:「宜州府裡還有沒有別的可用之人?」

「城防軍和警備隊的人手還在。不過我只能讓他們整頓治安,關鍵地地方還要靠我的人。」

「嗯,你的人馬準備得怎麼樣?什麼時候出發?」錢不離也清楚打下三眼井能造成的影響,在他看來。杜兵應該在雍州苦戰,先把洪州的常備軍吸引過來,可以減輕杜兵的壓力。

「末將已經準備好了,明日凌晨就可以出發。」

「也好。兵貴神速,不過……讓你們勞累了。」

「大人,這話末將可萬萬不敢當!」劉佩凡的神色變得拘謹起來。

錢不離一笑,在劉佩凡地引領下,帶著親衛們向宜州府走去。

一進宜州府的城門,繁華的氣息就撲面而來,雖然劉佩凡嚴令投誠的城防軍和警備隊日夜加緊巡邏,但匆匆忙忙四處遊走地士兵們卻擋不住古城的氣息。

文化這種東西是帶著底蘊的。當然,需要仔細觀察才能看得出來!宜州府內縱橫交錯的街道要比福州府平整得多,也寬闊得多;四下林立地樓閣,各有各的特色,有的看上去樓宇高大、紅磚綠瓦、氣勢非凡,一看就知道那是個富貴之家,有的氣韻含而不露,粗一看不顯眼,細看起來卻發現那樓閣有著別具一格的品味。

前方有一座高樓,上下竟然有五層,樓正中有一面巨大的牌匾,上面有雲霄閣三個大字,字面金光閃閃,顯然被鑲上了金箔。錢不離掃了一眼就知道,那一定是名家所書,要不然這座酒樓的主人不會如此鋪張的,但是考究起書法……錢不離對這方面只能看、不能說,一說就要露餡地!

錢不離左右張望,尋找著那傳說中的紅燈籠……紅燈籠是姬周國青樓的標誌,如此繁華的地方,青樓中的女人也應該比其他的地方有韻味才是,可惜的是,錢不離張望了半天,也沒看到那高高掛起的紅燈籠。

劉佩凡感覺到錢不離好像在尋找什麼,湊過去低聲問了一句,錢不離怎麼可能說實話呢?只好用自然的微笑搪塞過去。

也許是因為盤查太嚴,也許是因為宜州的百姓很反感外來人,寬闊的街道上少有行人,兩側的樓閣窗戶緊關,連那雲霄閣的酒樓也掛了歇業的招牌。

程達和一眾親衛緊張的盯著兩側的窗戶,上一次錢不離就是被從窗戶裡射出的弩箭射傷的,從那之後,程達等親衛的警戒範圍已經從平面升級為了全方位的立體,還有的親衛時不時的向天上掃一眼。

到了宜州府邸,錢不離令劉佩凡和程達交接一應防務,而他則帶著些親衛走進了大堂。在大堂中央的桌子上,放著數摞一本多高的文案,這些正是鄭星朗留下來的。

錢不離有些歡喜的走上去,他太需要知道外界的消息了,隨手拿出一本文案,先看了看尾後的時間,大略掃了一遍,裡面記載的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錢不離隨手一扔,又拿起一本,不過這裡的文案太多了,靠他自己看,就算看到明天這個時間也未必能看完。說不定還要遺漏重要的東西。錢不離的眼珠轉了轉,大喝道:「有人認識字麼??」

兩側地親衛們一起搖頭,就在錢不離失望地時候,外邊突然有人大聲接道:「大人,我認識字。」

隨著話聲,楊遠京陪著笑臉走了進來,不過他的笑臉很快就凝固了,因為他看到了那一桌子的文案:「大……大人。我認得的字不算很多,我……我這就去把李創找來,那小子文采比我強多了!」

兩排的親衛轟地一聲笑了起來,其實姬周國軍隊中除了平民士兵外,不識字的人很少很少,平民士兵想當官的話就要學習了,哪怕是當一個伍長。姬周國也有規定,必須要識字!錢不離這些親衛雖然不是能舞文弄墨的才子,但看起文案來一點問題也沒有,只不過文案太多把他們嚇住了而已。衝鋒陷陣沒人怕,翻閱這麼多文案對親衛們來說,卻是一件可怕地事情。

不知道內情的楊遠京在外邊搭茬,這些親衛本就在憋著笑呢。看到楊遠京現在的表情,他們再也忍不住了。

「你給我回來!!」錢不離冷喝了一聲,旋即對一個親衛說道:

「你去把李創找來。」

楊遠京硬著頭皮走了回來,兄弟已經出賣了,可自己依然沒有逃出苦海,這是典型的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了!

錢不離掃了兩側的親衛們一眼,他們眼中露出的幸災樂禍的笑意倒沒什麼,不過有很多人臉上都帶著幾分得意和慶幸。錢不離眼珠一轉:

「你們先別笑,一會你們抽籤,選出十個人來和遠京一起查閱文案。」

親衛們地臉色一下子垮了下來,楊遠京倒是解氣了,用鼻子重重的哼了兩聲。

「大人,有什麼吩咐?」李創從堂外急急走了進來,他以為錢不離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呢,來得非常急。

「聽遠京說,你的文采不錯?」既然楊遠京能出賣李創,錢不離也不在意出賣他楊遠京。

「這個……還可以。」李創感到莫名其妙,掃了楊遠京一眼,他地眼角驀然掃到了桌子上的文案,李創的臉色不由大變,用悲憤的目光惡狠狠地看向了楊遠京。楊遠京很有幾分尷尬,呵呵苦笑了幾聲。

「遠京,李創,你們挑出些人來把這些文案都整理一遍,找出重要的文案,然後交給我。」錢不離臉色一肅:「你們要用心看,說不定這些文案中有什麼驚人的秘密呢,可不要耽誤大事!」

「遵命、大人!」楊遠京和李創一起答應道。他們可以在事前百般想辦法躲避,但是真的要做了,就必須要做好,這是他們的職責。

「好,交給你們我也放心!」錢不離『鼓勵』了一句,施施然向後邊走去,鼓勵別人也不花費多少本錢,錢不離在這方面一向不吝嗇。

「頭,給我個說法!!」等到錢不離走遠,靜靜的大堂中突然響起了陰森的說話聲,這當然出自李創的口,現在用咬牙切齒形容他地表情也一點不為過。

「等大家忙完之後……我請大家去喝花酒。」楊遠京苦笑著回道,早知如此,他還不如一力承擔,顯示顯示自己的義氣。幸好這一路闖來,楊遠京著實立了幾個功勞,腰間頗有積蓄,事到如今也應該破費一下了。可惜楊遠京想錯了,他用在雪原城、福州府的經驗來衡量宜州府……那是可笑的,兩地間青樓的價格,尤其是所謂的紅牌姑娘的價格,相差很遠很遠,楊遠京積攢的那幾枚金幣,根本就不夠看的。

「這還差不多。」李創的口氣和緩了些。

當程達和劉佩凡交接完防務,走進大堂的時候,楊遠京已經用抽籤的辦法挑選出了十個親衛,圍坐在一起緊張的翻閱著文案,以程達的沉穩幹練,見到這種場面在好笑之餘,也不免說了幾句幸災樂禍的怪話,「各位兄弟們辛苦了!」「好好幹,我會稟報大人,嘉獎大家的。」大堂中當時就響起了一片噓聲。

程達笑著穿過大堂,走到後面,有數十個親衛正在四處整理著房間,府邸中雖然有僕人,但事關錢不離的安危,親衛們不敢讓不相信的人插手,只好自己出力氣了。

錢不離正坐在月光下,凝視著星空,浮柔和柯麗乖巧的站在錢不離身後,默默陪伴著錢不離,程達緩步走了上去:「大人。」

「那幫小子有沒有偷懶?他們剛才的叫聲我在這裡都聽到了!」

程達笑了起來:「沒偷懶,一個個都滿頭大汗的,讓他們幹這活。

……也真是難為他們了。「

「我們的人手不夠啊。」錢不離也笑了起來:「官庫的賬本拿來了?」

「在這裡。」程達把賬本遞了過去。

錢不離結果賬本翻了翻,不由一陣頭疼,縱使是他那個世界大公司的財務總管,也看不懂這個世界的賬本吧?何況是他錢不離呢?

錢不離身後的柯麗突然湊了過來,打量著賬本。

「你能看懂麼?」錢不離好笑的看著柯麗。

「嗯!」柯麗卻出乎意料的點點頭:「王宮的天雨伯伯做了幾十年總管,一直對殿下很好,王后卻百般刁難天雨伯伯,殿下怕天雨伯伯累壞了,一直偷偷讓我和柯藍姐姐幫伯伯整理賬本的。」

「真的?」錢不離大喜,一把把賬本塞到柯麗懷中:「那交給你了,全都交給你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青樓風波

「你說……我是不是很沒有?」浮柔軟軟的貼在錢不離身側輕聲說道,她的語氣顯得非常幽怨。

薄薄的床幔擋不住屋中的燭光,柯麗正坐在燭光下,專心的整理著賬本,瘦小的身影在燭光中搖晃著,分外惹人憐惜。

「不要想太多了。」錢不離輕歎了一聲,他的目光透過床幔,凝注在專心工作的柯麗身上,心中泛起一種難以言狀的感覺。

「就要想!!」浮柔的話中不無撒嬌的成分,現在的浮柔已經適應了自己的角色,能陪伴在錢不離身邊,她很滿足。浮柔一直在尋找一個比她的哥哥浮梁還要優秀的男人,錢不離不管從哪方面講,都遠在浮梁之上,而且錢不離除了第一次是用強之外,對浮柔一直很關愛,浮柔已經產生了一種歸宿感。

「你不比她差的。」錢不離輕輕摟住浮柔的脖頸,在浮柔的臉蛋上吻了一下,以他的聰明,當然知道浮柔是因為什麼而難過。

「可是……柯麗什麼都懂,我什麼都不會。」浮柔臉色酡紅,膩聲說道。

「誰說的?我家浮柔射箭射得那麼準,比我強多了。」錢不離笑道,這倒是實話,錢不離的箭法完全可以用『慘不忍睹』這四個字來形容!他有他的苦衷,在天威軍將士們眼中,他錢不離已經是一個無所不能的強者,為了保持這種崇拜,他根本就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去練習射箭,程達等親衛日夜守護著他,只要他敢在諸多的行家面前一伸手,破綻就畢露無疑。

「嗯……」浮柔心滿意足的往錢不離懷裡使勁靠了靠,有了歸宿感的女人最想聽的,就是自己男人的誇獎。

「柯麗,早點休息吧。」錢不離掀開床幔對柯麗說道。

柯麗卻沒有聽到錢不離的話,依然在專心的翻閱著賬本。瘦弱地身影印在錢不離眼中。又深深印在錢不離心底,以前錢不離只是喜歡柯麗地天真,就像喜歡自己的小妹妹一樣喜歡,不過這一次,柯麗卻真正讓錢不離感動了。

錢不離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一覺醒來時,正看到柯麗合衣睡在自己的身邊,小胸脯一起一落、睡得非常香甜。

錢不離扭頭掀起床幔向外看去。晨曦透過窗戶映入屋中,桌子上的蠟燭只剩下短短一截,像四顆紐扣一樣,平攤在桌子上。錢不離皺眉回想了一下,他困意上湧時,隱約看到柯麗又換了幾根蠟燭,從蠟燭燃燒的時間算下來。柯麗是過了子夜才入睡的。

錢不離輕輕歎了口氣,沒有掀開被單,緩緩從裡面爬了出來,跨過沉睡的柯麗。站到了床下。

門外突然傳來了腳步聲,錢不離不及細想,披著衣服走到門前,推開了門。門外地程達驚訝的看了錢不離一眼,錢不離往日裡可是不叫就不起床的,「大……」程達剛說出了一個字,錢不離把手指豎在唇前,噓了一聲。

兩個人已經走出很遠了,錢不離才輕輕說道:「出了什麼事?」劉佩凡的軍隊早晨就要開拔,只闖宜州通往洪州的關口、三眼井,程達成了宜州成的總管。現在宜州的事物繁多,程達在這個時間來找自己,錢不離料到一定是出了為難地事情。

「大人,昨夜楊遠京等人一直看到後半夜,才看完了那些文案,後來他們去疊燕樓喝酒……鬧出了些風波。」程達一邊斟酌著詞句一邊對看守院門的親衛使了個眼色,那親衛轉頭走了出去。

「疊燕樓?」錢不離笑了笑:「他們是去喝花酒吧?怎麼?因為搶女人打架了?」

「那倒不是,不過……好像是因為疊燕樓的價錢太高了,他們和樓主爭吵起來。」

「楊遠京呢?讓他給我進來,這個小子,不是丟我們的臉麼?!」

錢不離有些惱火,思量著要怎麼修理楊遠京一頓。

「他們都被疊燕樓地樓主扣下了。」

錢不離臉上的惱怒在一瞬間不翼而飛,面無表情的說道:「你說他們把楊遠京扣下了?」

「是的,大人。」

「他們把我天威軍地將官給扣下了??」

「是的……大人。」程達囁嚅著接道,現在錢不離的面色雖然沒有任何表情,語調也顯得無比的平靜,但程達莫名的就感到一絲懼意。

「楊遠京他們沒有傷人麼?還是被那疊燕樓的樓主給制服了?」

「據末將所知,那疊燕樓中當夜有十數個宜州府有頭有臉的貴族通宵暢飲,楊遠京一定是擔心給天威軍造成不好的影響,才委屈求全地,要不然憑他們的脾氣,早就拔劍見血了。」

錢不離如雕像般站在那裡,半晌才緩緩問道:「顧堅知道這個消息沒有?」

「末將來沒來得及通知顧大人。」

「派人去給我把顧堅叫起來,告訴他,馬上查清楚那些貴族是什麼時間到疊燕樓去的,是在楊遠京之前,還是在楊遠京之後!」錢不離眼中終於露出了一絲猙獰,冷笑道:「想給我錢不離來一個下馬威?宜州府內有頭有臉的貴族??他們還不夠資格!來人!!」顧堅在進入宜州府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讓自己的人擴散到宜州府的各個角落,雖然顧堅的人手不夠,未必能快速打聽到確切的消息,但他可以趁錢不離帶兵闖入疊燕樓的時候,抓捕疊燕樓的人拷問情報。錢不離認為自己沒有必要提醒顧堅應該怎麼做,做為主將身邊的諜報首腦,如果連這點小事都需要自己提醒,那麼顧堅已經不適合在他的位置上繼續幹下去了。

數十息之前離開的親衛已經帶著一群親衛回來了,聽到錢不離的話,他們一聲呼喝,衝過院門,挺立在錢不離身前。

「程達,我們走。去看看是何方高人!」錢不離臉色又變得平靜了。率先向外邊走去。

程達連忙帶著親衛跟在錢不離身後,一行人來到府門前,跨上早已準備好的戰馬,向宜州府東側疊燕樓的方向衝去。

衝出不遠,錢不離卻突然放慢了馬速:「程達,這件事沒有驚動城防軍和警備隊麼?」

程達不由得一愣,顯然他不明白這件丟人的事情和城防軍、警備隊有什麼關係:「城防軍和警備隊值夜地將官都去了,不過……他們都是宜州府人。也不敢得罪宜州府地貴族,更不敢得罪我們,他們也就是當當中間人,怕事情搞大而已。」

「當中間人麼?」錢不離冷笑一聲:「果然如此!」

「大人,莫非……有什麼不對?」

「既然他們誰也不敢得罪,為什麼還敢出來當中間人?按道理他們應該躲得遠遠的才是!難道你還看不出他們的意思?中間人……

當然是要幫理不幫親的啊!「錢不離長長吐了一口氣:」程達,你告訴我。我們佔理麼?「

程達略微沉吟一下,搖了搖頭,去青樓找樂子,沒有帶夠錢和對方發生了爭持。這種事情不但不佔理,還非常丟人!

「明白了?」

程達臉上露出了怒意,緩緩點了點頭。

「明白就好。」錢不離呵呵一笑。

在這短短的時間裡,他已經先後露出了數次怒色。但最後,臉色還是歸於平靜,很自然的平靜,也只有程達等錢不離所倚重的將官,才能從錢不離的平靜中看出濃烈地殺意,程達明白,這件事情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了。

想到這裡,程達對著一個親衛擺了擺手。低聲囑咐他,讓他去再找些人來,現在跟在錢不離身後的親衛不過三十人,程達擔心在疊燕樓中發生什麼意外,按照錢不離大人的分析,裡面還有心懷叵測的城防軍和警備隊啊!

錢不離等人緩緩趨馬奔向疊燕樓,當他們趕到疊燕樓前時,大隊的援軍呼嘯著趕到了,一百餘名面帶殺氣的親衛眨眼間就把疊燕樓堵得水洩不通,守在疊燕樓門前的十幾個城防軍一個個被嚇得面無人色,他們退了不是、進了也不是,只能站在那裡發傻。

錢不離大步走進了疊燕樓,他發現疊燕樓與他在那個世界從電影電視中看到地青樓大不一樣,電影中的青樓只是一座樓閣,和酒樓差不多,但疊燕樓進門之後是一面平場,平場分出七、八條小路,有的小路通向一座幽深的院落,有地小路盡頭處卻是一面別緻的花塘,疊燕樓中的樓閣有大大小小十數座,佔地非常大,顯示著主人的氣派。

錢不離目光一掃,在一個院門處,有兩個一臉怒色地親衛迎了出來,錢不離也不多說話,只是用目光示意他們引路,一眾親衛直向著一座淡綠的樓閣走去。路上倒是遇到幾個清晨起床做活的僕人,見到眾親衛殺氣騰騰的樣子,他們顯得有些害怕,但手中的活計卻沒有停下來。

「看來這裡的主人很有背景啊!」錢不離最擅長的事情就是見微知著,他一直認為有很多事情不必非得尋求明朗的答案,從小處完全可以看出大勢!低賤地青樓中低賤的僕人,看到這群殺氣騰騰的士兵,竟然可以做到懼而不亂,正從側面顯示著青樓主人的勢力!

錢不離踏入那淡綠色的閣樓,正看到楊遠京、李創等十幾個人臉色鐵青的坐在那裡,還有十幾個城防軍、警備隊打扮的人站在中間,令一側則是挺胸拔肚、昂然而立的壯漢,看樣子他們是這疊燕樓的打手。

這座閣樓很大,上面圍著一圈雕刻著精美圖案的欄桿,幾十個衣著華貴的人或站或坐,或飲著美酒、或摟著嬌娘,猶如看戲一樣看著下方,不時發出故意壓低、卻又偏偏能讓下面的人聽到的笑聲。

楊遠京看到錢不離來了,面有愧色的迎上來,輕聲說道:「大人,末將……末將給您丟臉了。」

錢不離一笑,伸手拍了拍楊遠京的肩膀。大步向前走去。一直走到那十幾個城防軍、警備隊的人身邊,緩緩說道:「這裡沒你們的事了,你們都走吧。」

那十幾個城防軍和警備隊地人聞言紛紛走了出去,只有兩個人留了下來,其中一個較胖地人陪著笑臉湊上來:「大人,您來了,來得正好,我給大人介紹一下。這位……」他伸手非常恭敬的向上方示意了一下:「這位是帝國的侯爵、倪明倪大人,這位……」

「我讓你們離開,沒有聽到?你身為城防軍的將領,難道不知道軍法如山這四個字麼?」錢不離淡淡的打斷了他的話:「程達,抗令不尊者,該當何罪?」

「當斬!」程達厲喝了一聲。

兩個親衛迅速拔出了長劍,撲了過去。那城防軍的將領剛露出錯愕的神色,長劍已經毫不留情地抹上了他的脖頸,血光崩飛中,一顆人頭猛地跳了起來。那城防軍將領的屍體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四周的欄桿上響起了尖叫聲、驚呼聲,還有酒杯、桌椅翻到的聲音,也許那些貴族們能做到處變不驚,可是青樓的女人卻很難做到。青樓算得上是一個暇逸地地方了,這裡的女人只能說是身經百槍,但一言不和、即拔劍殺人的場面她們很少經歷過。

那警備隊的頭腦臉色變得蒼白,拔腿就想往出跑,可惜錢不離是不會放過他地,手一揮,兩個親衛揮舞著猶帶著鮮血的長劍迎了上起,手起劍落。把那警備隊的頭腦劈倒在地。

錢不離微微笑了笑,平靜的目光向四下掃了一圈,走到一側地椅子上緩緩坐下。

不管是比心計,還是針鋒相對的急智,錢不離自認不會輸給誰。

對方的用意很明顯,借用那城防軍將領的嘴,把這裡各個貴族的爵位都說出來,以給錢不離巨大的壓力。其實錢不離也沒有想到,這裡居然還有侯爵!要知道財力通天的賈天祥不過是個伯爵,帝國軍神尉遲風雲也只是個侯爵,雖然侯爵與侯爵之間的權勢地位有時候會相差很遠,但侯爵畢竟代表著尊貴地地位,不容人輕忽,就算再不濟,侯爵也代表著一個龐大的家族!

可是如果任由那城防軍的將領把他想說的話都說完,錢不離明白自己將落在下風,所以他才當機立斷,找了個抗令不遵的借口,除掉了那兩個人,同時,把自己身上的壓力轉嫁到對方身上。

養尊處優的人怕什麼?怕死!既然他們想用高高在上的地位來威懾他錢不離,那麼錢不離就用自己的鐵血去威懾對方,其中的輸贏高下,就看誰的心理承受能力大了。此刻此刻的錢不離並不擔心,縱使事情往最壞的方向發展,今天死的也不是他錢不離,而是在場的所有貴族,相比之下,對方的壓力要比自己重得多!

至於那兩個走狗,更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狗永遠是狗,如果那些貴族想和自己談,兩條狗的死根本無法影響大局,如果那些貴族想和自己做對,留著他們咬自己一口麼?

錢不離的反應速度一向奇快,眨眼間他就想通了其中的關鍵,這兩條狗在他錢不離心中是無足輕重的,但貴族們心中也如是,正好借用他們的鮮血來顯示自己的決斷!

如果有人利用格局中的規則來打壓自己,而自己卻無法利用規則去還擊對方,那麼,乾脆顯示出自己打破舊格局的決心,才是最可怕的威懾!

閣樓中變得鴉雀無聲了,一個親衛冷冷的擦了擦劍上的血跡,同時飛起一腳,把地板上猶自晃動的人頭踢了起來,正砸在一個打手的身上,那打手無畏的氣勢早已消失不見了,手忙腳亂的向後縮去。

和錢不離預料的一樣,四周圍坐的貴族們沒有人說話,更沒有人敢站出來指責錢不離,他們都在重新估量著局勢,重新估量錢不離這個人,面對著這個比傳說中更為喋血,翻臉即殺人的白眉將軍……

到底該不該去激怒他呢?其中的風險有多大?

錢不離好整以暇的玩弄著手中的酒杯,翻過來掉過去的玩,好似這酒杯中有無窮的變化一樣。他在等,等對方先開口,在這種場合,後發制人才是正道,何況自己的親衛們已經把整個樓閣都圍了起來,還有幾十個親衛順著樓梯衝上了上面,他有等的本錢,恐懼擔憂的是他的對手,萬一……,他錢不離就是一個不計任何後果、只求出口氣的瘋子呢?有人敢冒險麼??

錢不離還在等顧堅,搜集情報不是短時間內就能坐到的,時間自然是拖得越久越好,唉,如果把柯麗帶來,讓她在這裡給我按摩……那就更舒服了。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6 08:56 AM

第一百六十四章 無視規則

錢不離悠閒的坐在那裡,時間就在錢不離的沉默中一點一滴的過去,程達帶著眾親衛穩立如山,他們都經過了錢不離嚴格的訓練,就算在這裡站上一天也不會覺得勞累;可對面的打手就有些吃不住了,單單從身份上來比較,那兩個城防軍和警備隊的首腦要比他們尊貴得多,如此尊貴的人物被對方象殺狗一樣殺掉了,他們自己呢?下一個死的會是誰?

打手們永遠都是烏合之眾,偶有色厲內茬的人物,在正規精銳士兵那蒸騰的殺氣威逼下,也原形畢露了,沒有人敢站出來說話。

許久,有個管家樣的中年人乾咳一聲,緩緩說道:「請問這位大人,您光臨疊燕樓……到底有什麼事呢?」

錢不離就像沒有聽到一樣,依舊把玩著手中的酒杯。

「大人,如果您對疊燕樓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請您說出來。」

那中年人看到錢不離還是沉默不語,神情有些尷尬,他的眼珠轉了轉,踏前一步,大聲說道:「大人,我們疊燕樓可是正規、合法的場所,如果您不相信的話,您可以問問宜州府的各位從事大人。」

錢不離如老僧入定般,動也不動。

那中年人有些吃不住勁,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看不到別人的暗示,也找不出應對錢不離的辦法,如果錢不離就是不開口的話,他一點辦法也沒有,難道還能讓那些打手們去趕人?就算他敢,那些打手也不敢。

錢不離的眼光掃處,發現門外出現了顧堅的身影,想一想時間已經拖得足夠了,錢不離一轉頭,對楊遠京說道:「遠京,你來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楊遠京面帶愧色的說道:「大人。昨夜……末將趕完了公務,想帶著弟兄們來放鬆一下,誰知……」

「大人,萬事都得講一個理字……」那中年人走上來接道。

錢不離伸手拿過酒瓶就扔了出去,雖然這種瓷瓶和他那個世界的啤酒瓶不一樣,手感相差甚遠,不過還是奇準無比的砸到了那中年人的腦袋上,那中年人一個趔趄就倒坐在地上。雙手摀住了額頭,鮮血從指縫中流了出來。

「你不是軍人,今天就便宜你了,記住,輪到你說話的時候你再說,要不然就給我閉上你地狗嘴!」錢不離一邊說話,一邊驚訝地看向猶在地上打滾的瓶子。這瓶子是用什麼做的?竟然……沒有碎!

「大人,我們都是遵紀守法的百姓啊!」另一個人衝了出來,激動的衝著錢不離大叫道:「您怎麼可以不講道理,肆意欺壓百姓!我……

……我要去皇城控告你!「

「誰說我不講道理的?」錢不離冷笑了一聲:「程達。衝擊軍方高級將領,欲圖謀不軌的,該當何罪?」

「當斬!」程達隨手摘下了肩上的強弓,弓弦拉成滿月。冰冷地箭簇冷冷的指向那個人。程達不敢確定錢不離的真正用意,殺掉那兩個城防軍和警備隊的頭腦倒沒什麼,錢不離抓的把柄很恰當,誰也挑不出毛病。但面前這個不屬於軍人,衝擊軍方高級將領……那個人距離錢不離還有七、八步之遙,這個理由就有些牽強了,所以程達沒有讓親衛們動手,反而摘了強弓。他在等著錢不離下一個暗示。

對陰森的箭簇所指的感覺可不好受,錢不離那個世界地影視界就有一句經典的台詞,我最討厭有人用槍指著我的頭……那個人額頭處已經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一步一步小心地向後退去。

錢不離平靜的一笑,緩緩把酒杯放在了桌子上,就在這同時,程達的手指一鬆,箭矢如閃電般激射而出,射中了那個人的頭,那人就像被人劈面打了一拳一樣,一個倒蔥栽就翻倒在地上。

欄桿處,一個端坐地貴族眉頭一揚,剛想站起來說話,卻發現被人按住了肩膀,他回過頭去,看到按住自己肩膀的正是宜州府上層社會中的領軍人物,倪明侯爵,倪明緩緩的搖了搖頭。

錢不離發現了樓上的小動作,他的眼光冷冷上方的倪明侯爵身上掃過,此刻錢不離與他剛剛被人從冰巖中救出時是截然不同的,一場又一場喋血廝殺地培練之後,錢不離已經頗具幾分氣勢,在他不蓄意遮掩自己的情況下,雙眼開合之間總是閃爍著凜冽的凶光,不用倪明阻攔,被錢不離掃到的貴族們人人都是心頭一涼,把想說的話又嚥了回去。

「在我沒讓你們說話之前,都給我閉上嘴!」錢不離語調平淡,眼中卻閃爍著濃烈的殺機,看到對方在自己的逼視之下,紛紛移開目光,才滿意的笑了一聲:「呵呵……獨坐池塘如虎踞,綠楊樹下養精神。春來我不先開口,哪只蟲兒敢做聲?」這是錢不離第一次吟詩,抄襲的正是他那個世界一位領袖的詩句,這詩句看起來簡單,但細細品味,卻能從字裡行間品出沖天的豪氣和霸氣來。

這首詩給上面的貴族們造成了很大的衝擊,不管是真的風雅,還是附庸風雅,這首詩的意思都很容易理解,貴族們聽到自己被比喻成了蟲子,心中著實不忿,但偏偏又被詞句中蘊含的豪氣所威懾,再加上錢不離眼中的凶光猶在眼前,他們都選擇了忍耐,面對如此露骨的挑釁,竟然沒有一個人挺身而出,去反駁錢不離。

社會的規則都是由上位者制定的,貴族們善於利用各種規則,甚至用巧妙的手法去混淆規則,給自己帶來巨大的利益,他們最痛恨的,是破壞規則的人,而他們最畏懼的,是無視規則的人!

錢不離用毫不猶豫就殺人的手段,發出了一個鮮明的信號,不要來激怒我!

對在場地貴族們來說。他們生活得如此暇逸正是因為他們有資格去操縱規則。他們地自信來自於身上的那層皮,貴族的皮,消除了貴族的光環,他們比那些掙扎在生死線上的奴隸還要脆弱!

縱使他們心中有百般不憤,也沒有人敢去試驗錢不離到底是不是一個無視規則的人,貴族們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倪明身上,等待著倪明的決斷。而倪明卻在呆呆地低聲詠念著什麼,如果有人此刻貼進倪明身邊。

會吃驚的發現,倪明詠念的正是錢不離說出來的詩句。

「遠京,你接著說。」錢不離淡淡的說道。

「末將怕耽誤事,只是在這裡喝了幾瓶酒,叫了幾個姑娘陪我們一起喝,別的我們沒幹,可是等我們要走的時候。他們竟然要四十枚金幣!我操了……」楊遠京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難道我們吃的、喝的都是用黃金做的麼?!」

「你!」錢不離指了指那猶自捂著腦袋的管家:「該你說話了,你有什麼要說地沒有?」

「大人,我們疊燕樓做的都是正經生意!」那管家沒有忘了自己的職責,捂著腦袋站了起來:「這位將軍進來的時候。讓我們上最好地酒、最好的菜、最好的姑娘!我們都是按照這位將軍的吩咐去做的!等他們喝完了、樂夠了,卻說我們疊燕樓訛詐……大人,您評評這個理,太欺負人了吧?!」

「哦?他們喝了多少酒?喝的什麼酒?」錢不離一笑。

「他們喝的是我們疊燕樓最好的酒。百年沉地青夜!每一壇百年沉的青夜,我們都賣六枚金幣,他們一共喝了五壇,這就已經是三十枚金幣了!」

「還有別的麼?」錢不離好笑的看著如數家珍的管家。

「他們一共叫了十個姑娘,那可是我們疊燕樓的紅牌姑娘啊!每位姑娘的出場費都是一枚金幣,他們還吃了不少東西呢!我以為這位將軍是爽快人物,吃的東西我根本就沒有算在帳裡,多個朋友多條路麼……

……可我真是瞎了眼!「那管家憤怒的看向楊遠京:」這位將軍吃好了。抬起屁股就不認帳,還說我們疊燕樓訛詐,大人,您可要給我們做主啊!「

「你們疊燕樓有多少壇百年沉的青夜?不會被他們喝光了吧?」錢不離非常和善的說道。

「這個……還剩下二十多壇。」那管家連忙接道。

「我想品嚐一下,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好酒能賣到六枚金幣,你不會拒絕吧?當然,我會付錢的。」

「大人,您這是什麼話,您瞧得起我們疊燕樓的酒,是抬舉我們,就當小的孝敬您了。」那管家連忙招呼兩個家丁,去取上好的百年沉青夜。

樓上的貴族們看到錢不離的態度不再那麼咄咄逼人了,不由大惑不解起來,程達等一眾親衛面不改色的站在那裡,闖禍的楊遠京等人也沒有多嘴,就算那管家大聲指責楊遠京的時候,楊遠京都沒有出言反駁,其一是因為錢不離沒有讓他說話,他要服從軍令,其二是所有天威軍的將士們都極其信賴天威軍的締造者、錢不離,他們相信,錢不離是決不會讓他們受委屈的。

一壇青夜輕輕的放在了錢不離面前的桌子上,錢不離沒有急於打開酒罈,他可不是酒鬼,錢不離觀察了片刻,緩緩說道:「這就是百年沉的青夜?」

「是的、大人,您可以品嚐一下,百年沉青夜的醇厚深長,可不是其他地方的酒能比擬的。」那管家陪著笑臉說道,可惜他的笑臉不怎麼招人喜歡,頭上的傷處還在流血,他又不敢退下去包紮傷口,不時用袖子去擦拭,卻把自己的臉給塗花了。

「樓上的那些大人都喝的什麼酒啊?」錢不離突然轉移了話題,東問一句、西搭一語本就是審訊的不二法門,很多人會在措手不及的情況下,說漏了嘴,讓人發現破綻。

「樓上的大人們喝的酒並不都是一樣的。」

「為什麼不讓樓上的大人們喝最好的酒呢?難道你瞧不起那些大人麼?」

「不是地,大人,樓上地大人們各有各喜歡的酒,大人們沒有說,小的可不敢自做主張。」那管家的頭上冒出了細微的汗珠,在剛才的交鋒中。他以為錢不離只是一個胡攪蠻纏的人。萬沒想到錢不離和顏悅色講起理來居然如此難纏。

錢不離抬起頭向望去,和倪明對視了一眼,突然開口說道:「倪明侯爵,借用一下你的酒,沒有什麼問題吧?」

倪明愣了愣,錢不離地話倒是很客氣,卻沒有對他用尊稱,不過此刻容不得細想。倪明攤了攤手:「請便。」

已經闖到上面的一個親衛伸手抓住倪明桌上的酒罈,揚手向樓下扔了下去,錢不離身側另一個親衛踏前兩步,輕輕接住了酒罈,動作簡捷而迅速,壇裡的酒一點也沒有灑出來,如果不是此刻的氣氛還很緊張的話。興許就有人喝彩了。

「這是什麼酒?」錢不離指了指親衛放在桌子上的酒罈問道。

「這是紅露酒,勝在芳香清雅上。」

「這種酒多少錢一壇?」

「一枚……金幣。」那管家頭上的汗更多了,其實這件事情誰是誰非是明擺著的,按照某位人物的分析來講。錢不離不外有兩種反應,一種是惱羞成怒,指使士兵們把疊燕樓給砸了,強行把他們的人帶走。畢竟上面有那麼多貴族,錢不離不敢肆意妄為;其二就是忍下這口氣,掏錢付帳把人帶走;不管錢不離做出哪種反應,他都不會在疊燕樓多逗留,因為這裡是讓他顏面掃地地地方,當然,不排除錢不離事後有報復的舉動,不過那位人物已經做好相應的對策了。誰知錢不離的反應遠遠超出了他們地預料。到疊燕樓只說了一句話就開始拔劍殺人,視上面的各個貴族如無物,後面又開始和顏悅色講起理來,這些都讓那管家的心亂成了一片,又慌又急又怕。

「倪明男爵,你怎麼不喝百年沉的青夜呢?喝這種紅露酒有失身份吧?」錢不離又轉向上面的倪明。

「我喝不起啊。」倪明淡淡一笑,渾然不把自己會不會有失身份當回事。

「是喝不起麼?」錢不離的目光凝注在倪明的臉上。

倪明不由得一滯,身為帝國侯爵他也見識過不少風雨,但倪明從來沒有見到象錢不離這種清亮而有力的眼神,好似能透過他地眼簾,直逼入他心底一樣!倪明的臉色陰晴不定,很明顯,他的腦海中正爆發著一種鬥爭,良久,倪明才緩緩說道:「是不敢喝。」

這句話一出口,幾個貴族的目光一起轉向了倪明,沉浮於上流社會的貴族們心識和經驗要比普通人強得多,那疊燕樓的管家渾然不知倪明的用意,可這些貴族們卻立即察覺到了。

錢不離先是一愣,隨後放聲大笑:「程達,這裡都戒嚴了麼?」

「是的,大人。」程達連忙答應了一聲。

「遠京,你們一共喝了五罈酒,不會連酒罈子都喝到肚子裡去了吧?去給我把罈子找出來!嗯……不要忘了,把封泥、封布都一起帶來。」

「遵命,大人。」楊遠京答應一聲,帶著跟著他一起來疊燕樓的難兄難弟一起走了出去。

按照原來的計劃,管家知道自己的責任就是看住楊遠京等人,不能讓他們走出自己的視線之外,不過那管家沒有阻攔的意思,雖然他的心計不能和上面的貴族們相比,更遠遠不及他面前的錢不離,但他還是感覺到了讓人戰慄不安的危機,走吧、走吧,這些瘟神都快點離開吧!那管家在心中暗自祈禱著。

可惜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如意的事,楊遠京帶著人拎著幾個空罈子走了回來,其中兩個人手中還捧著數塊封泥。

錢不離掀起那壇自己買的青夜酒的紙蓋,露出了裡面的封泥,隨後又端起楊遠京等人拿回來封泥,比劃起來,半晌,錢不離笑道:「程達,你看出什麼來了嗎?」

程達道:「大人,您手裡的封泥顏色比較淺。」

「大人,是這樣的。」那管家連忙插話道:「這些青夜酒都埋在我們疊燕樓的地窖裡,靠近牆的就會被滲出的水打濕,而中間的酒罈就比較乾爽,時間長了,封泥的顏色就不一樣了,大人要是不信的話,小的再給您取出一罈酒來。」

「不要緊張、不要緊張。」錢不離這一次沒有追究對方插話的過錯:「你不是在擔心我會賴帳吧?程達,把我的酒錢給付了。」

程達掏出六枚金幣,隨手扔在那管家面前的地上,那管家的表情有些發滯,望著地上的金幣,撿也不是、不撿也不是。

「疊燕樓可不是酒樓,竟然有這麼好的酒,真是讓人驚歎。」錢不離微笑著拍散了封泥。


第一百六十五章 月色公爵

錢不離抖開封布看了一會,又接過楊遠京手中的封布細細觀察,嘴角不時的閃現出一縷輕蔑的笑意,其實……錢不離根本就沒從封布上看出任何端倪來,他在故作姿態,不懂酒沒有關係,只要能看清人的表情變化就好,錢不離的眼神閃動間,已經捕抓到了那管家臉色的不安。

錢不離抓起空壇,用封布蒙上,用力晃動了幾下,然後猛的把封布掀開,湊上前深深的嗅了一口,接著又拿起一根筷子,伸到空壇中攪了幾下,先用鼻子嗅了嗅筷子上的酒氣,最後用舌尖舔了舔筷子上的殘酒。

錢不離閉目不動,看起來像是在品味著什麼,半晌,才輕聲說道:

「清水。」

程達用下巴點了點,一個親衛轉身走了出去,時間不長,拎著一個瓷壺走了進來,雙手遞給了錢不離。

錢不離接過瓷壺,喝了一口,不過他沒有把水喝下去,在口中漱了片刻,又把水吐了出來,如是三番之後,錢不離再次閉目養神。

這番莫測高深的動作著實唬住了不少人,那管家的神色有些緊張,眼角瞟向了東側一個穿皂色衣服的老者,那老者正是疊燕樓的品酒師。

其實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來,錢不離正在品酒,那老者做為一個高級品酒師,他注意的不是錢不離的動作,而是錢不離的表情,那份從容、淡定的神色正是一個技藝高超的人才具備的,老者臉上滿是遮掩不住的慌亂。

行業雖然千差萬別,但是到了最後的階段,境界卻總是一樣的,一個運籌帷幄、看著敵軍一步步落入自己圈套的名將,和一個全神貫注、將要完成一幅心血之作的畫師,在心境上的差別並不大。

錢不離緩緩睜開眼睛,拿起另外一支筷子,在自己剛剛買下地那罈酒中攪了攪。伸到鼻尖下一嗅。一絲微笑在錢不離地臉上綻放。

錢不離一邊搖著頭一邊把筷子伸進嘴中,隨後輕輕把筷子扔到地上,凝視著那管家,他的眼神依然是那麼的平靜,卻又平靜得讓人心慌。

那管家在錢不離目光的凝注下,顯得越來越慌亂了,數次想開口說什麼,又硬生生憋了回去。隨著時間的流失,他終於忍耐不住,開口說道:「大人,莫非……這酒有什麼不對?」

「你說呢?」錢不離微笑著說道。不管對方的計劃如何周密,但還是有致命的破綻,用一個管家來直面他錢不離就是取敗之道,雙方不是一個檔次的對手。

樓上的倪明苦笑起來。他們圍坐在這裡,就是為了用『理』字壓迫錢不離,可是現在那管家竟然說出了此地無銀的廢話,他們的優勢也就不復存在了。

「大人。我用疊燕樓數百年來的名譽保證,這酒絕不會有問題的。」那管家挺起了胸膛:「如果大人一定要說我們的酒有問題……

……那……那我們也無話可說。「脊背挺得再直,可是如果不能掩飾臉上的惶急,就成了一種可笑地動作。雖然他自以為很聰明的以退為進,把錢不離逼進死角。

「我說什麼了麼?」錢不離一笑。

「……」那管家茫然的看了錢不離一眼。

「這酒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知道,我知道,大家都知道,沒有必要再說了。」錢不離看到顧堅在門外衝著自己點頭,知道大局已定:「程達,付錢吧。一共四十枚金幣。」既然已經接近收尾了,不妨表現得大方一些。

程達面無表情的從兜裡數出了四十枚金幣,遞給了那管家,錢不離嫌金幣太過沉重,又非常喜歡在沒事地時候玩弄金幣,那麼程達這個親衛隊長自然要兼任金庫的工作,他隨身攜帶的金幣從來都不會少於一百枚。

那管家如墮霧中,呆滯的接過金幣,怎麼這就完事了?難道對方認輸了??

「你們幾個小子以後給我長點記性,別他媽地動不動就進圈套、讓人耍了!」錢不離轉身狠狠的踢了楊遠京一腳,楊遠京趔趄了一下,面帶愧色的低下頭。

「大人,我們疊燕樓從來沒有欺騙過客人,您……這是在玷污疊燕樓的名譽!」那管家身後一個長衫打扮的人看到錢不離乖乖付錢,以為大局已定,竟然指責起錢不離來。

「你們的主人太小氣了。」錢不離自不會和那種小人物相鬥,他左右上下環視了一圈:「既然做了圈套,就要大方些,難道他連這點酒也捨不得麼?」

樓上的倪明又露出了苦笑,其實真正的百年沉青夜從來沒有在市面上流通過,這都是那個人珍藏地極品,他身為帝國侯爵,也只是在那個人召開的宴會中品嚐過數次而已。倪明的目光落在了錢不離身前的那罈酒上,這一壇應該是真正的百年沉青夜吧?倪明已經知道今天輸定了,他再沒有和錢不離較量的心思,卻把目標定在了酒上,應該想些辦法在事後把酒帶走!

「大人,您這是什麼意思?圈套……」那管家也反應過來,只是他的話剛剛出口,才發現錢不離眼中的淡定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猙獰的凶光,那管家感到渾身發冷,再也說不下去了。

錢不離向顧堅微微點了點頭,顧堅大步走了進來,郎聲道:「大人,下官有事情稟報。」

倪明和身邊的貴族們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很明顯,錢不離的報復就要開始了!

「講!」錢不離冷喝一聲。

「下官發現疊燕樓強行掠賣人口、逼良為娼!」

「確實麼?」

「千真萬確!下官在巡查疊燕樓時,發現有數個女孩子被鐵鏈鎖在一間屋子裡,經下官詢問,她們都是良家婦女,被強盜們強行掠進疊燕樓,逼迫她們賣身!因為她們誓死不從,所以遭到疊燕樓的嚴刑拷打,其中有一個女孩……受傷太重,現在……已經斷氣了。」顧堅緊張看著錢不離的表情,確實是有一個女人斷氣的。不過那和疊燕樓沒有關係!顧堅知道錢不離的用心。他第一次自做主張,命令手下人把那女人拷打一頓、打的遍體鱗傷之後乾脆勒死了她,如此可以把罪名都推在疊燕樓身上。

「胡說八道!胡說八道!!」那管家身後的長衫人大叫了起來,自家人知自家事,疊燕樓中現在可沒有被打得將死的女人!

弓弦聲響起,那長衫人一個倒栽,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一支箭矢正釘入他的眉心。箭羽還在微微顫抖著。

聽到顧堅地話,又看到錢不離臉上地表情,程達已經明白錢不離想要做什麼了,所以他出手再沒有顧忌。

錢不離用欣賞的目光看了顧堅一眼:「想不到啊想不到,疊燕樓竟然是這種地方!逼良為娼是一大罪,私設刑堂又是一大罪,還致人死命……呵呵,顧堅,那幾個女人呢?」顧堅這個理由找得確實不錯,就算整個疊燕樓中從來沒發生過逼良為娼的事情,但是在酷刑之下。那些嬌滴滴的女人怎麼苦難的遭遇都能編造出來。雖然顧堅已經故意殺掉了一個女人,未免狠毒了些,可是做為密諜的掌管者,心狠手辣是必備的素質。

「下官已經把她們護送回府衙了。」顧堅心中大定。朗聲回道。

錢不離點點頭,顧堅做事很細心,那些被逼良為娼的女人既然已經到了府衙,迴旋地主動權就在自己手中,誰也搶不去!錢不離微笑著轉向那個管家:「事到如今,你們還有什麼話說?是想頑抗到底呢,還是乖乖去府衙?」

「誣陷……全都是誣陷!!」那管家激動得狂叫起來。

「看樣子你們想頑抗了?」錢不離的臉色突然一冷:「來人,全部給我拿下。死活不論!」

「遵命!」親衛們一聲大喝,紛紛拔出了自己的長劍,什麼叫死活不論?潛台詞當然是要死的不要活的!

那管家一臉大駭:「你……你……」他再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只知道向後退,親衛們身上蒸騰的殺意可不是假地。

倪明用目光制止了貴族們的衝動,誰也不敢擔保錢不離會不會把挺身而出的貴族也拉下水,變成疊燕樓的同夥人!從下面那些士兵地舉動看,錢不離的確動了殺心,他根本就沒有給雙方留下迴旋的餘地,這種時候誰出頭誰就會吃大虧!

就在親衛們逼上去的時候,廳內突然響起了一聲嬌喝:「慢著!」

隨著話音,掛在廳後正中央地一幅精美的猛虎下山圖被人一把撕開,沒錯,是撕開,畫後走出了一個女人,而在那女人的身後,還跟著四個神情冷肅的中年人。

那女人的頭髮很長,又黑又亮,腦後束著一個簡單的髮髻,其餘的頭髮則懶洋洋的披散下來;她地眼睛大而有神,開合間冷芒四射,但眉毛卻彎彎如月牙,顯得很柔媚,與她眼中的銳芒形成鮮明的反差;她的鼻樑端正、挺直,紅唇緊抿,顯示著她不佳的心情。

她身上穿著一襲白色的束腰長裙,開胸不高也不抵,露出的肌膚如凝脂般白膩;高聳的胸脯上佩戴著一枚金色的勳章,勳章上刻畫著一面盾牌,她裙尾拖在地上,走動間,顯露出了修長的腿的輪廓。

男人欣賞女人的角度是有差別的,有的人喜歡先看臉,有的人喜歡先看胸,而錢不離欣賞女人從來都是先看腿,他的眼睛看向下方,很自然的想像著裙內的風光。

嘩啦……整齊合一的工作、整齊合一的聲音,大廳中的人全都跪倒在地,就連程達等親衛也一起跪下了,只有錢不離還穩穩站在廳中,因為……他不懂。

那個女人佩戴的勳章不同尋常,疊燕樓中的人自然知道來者是什麼人,而程達等親衛也從勳章中意識到了那女人的身份。

金質盾牌勳章意味著那女人的前祖曾經是帝國的開國元勳!姬周國僅有的地三個公爵中地一個!雖然經過了數百年的時間,三家公爵的影響力逐漸縮小,但他們約等同於國王的身份卻不容人輕忽,他們出現的地方。所有的平民都要象面對國王一樣。對他們施行跪拜的禮節!

二樓處的貴族們一起站起身施禮之後,垂手肅穆地站在那裡,一聲也不發,就連倪明也一樣,侯爵和公爵聽起來地位只差一節,但地位相差極大,公爵在國王面前的廷議上,也可以大大方方的坐著說話。哪怕是內閣的宰相,也得在公爵面前老老實實站著。當然,現在公爵的權勢遠不如從前了,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考慮,公爵對內閣、軍部等實權人物的態度還是非常謙遜地,故意難為內閣官員的現象很少發生。

錢不離著實有些發蒙,他料想過背後的人物一定很難對付。但絕沒有想到連自己的親衛也要向對方跪拜,一時間,素有急智地錢不離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能保持沉默。難道她就是王后?這是錢不離基於親衛們的態度做出的第一判斷,不過想一想又感到不可能,王后是決不會在宜州出現的!

「你們都起來吧。」那女人淡淡地說道。

跪倒一地的人聞言都站了起來,那女人的目光落在管家頭上。眉頭很優美的一皺:「你們都下去,家福,去把你頭上的傷口包紮一下,看著嚇死人了。」她嘴裡說嚇人,但眼光掃過地上的屍體時,卻像沒看到一樣,一掃而過、臉色平靜。

那女人此刻就站在錢不離身前七、八步遠的地方,手中淡藍色的紗扇每一煽動。就有一僂若有若無地香氣飄進錢不離的鼻中。

錢不離倒是顯現出了自己特立獨行的梟雄本色,那女人一開始出現的時候,他用欣賞的目光打量著對方,但也只是瞬間,在他意識到這個女人就是他的對手之後,他的眼睛變得無比清亮,就算她是王后,想讓誰走誰就能走麼?拿我錢不離當什麼了??不過錢不離並沒有說話,他在等待親衛們的反應,這是一種試探,試探自己在親衛們心目中佔據的位置。

「遵命,大人。」那管家恭恭敬敬的應了一聲,帶著打手們向下退去,既然主人已經出來了,下面的事情自不需要他再去操心,總算解脫了……

錢不離的親衛們紋絲不動,手中的長劍冷冷的指向前方,攔住了對方的去路。

「混帳,給我讓開!」那女人厲喝一聲,紗扇隨著她的表情變化快速的扇動了幾下。

錢不離的親衛們並沒有依言退來,他們雖然不敢傷害眼前的人,但在錢不離下達新的命令之前,他們也不會讓這些人走。

那女人的表情不由得一僵,不管是名將也好,還是權臣也好,最致命的破綻往往是他們養成的習慣。那個女人已經習慣了享受人們的尊崇,上位者的這種習慣一旦被人打破,就會失去應有的冷靜。

「家福!難道你們被人擋了道,就變成不會走路了嗎?」那女人沉聲說道。

那管家猛然醒悟過來,帶著一眾打手們喝罵著向前衝去,相比較之下,錢不離的親衛們氣勢就弱了很多,他們的劍不敢傷到對方,只能躲閃,顯得非常被動。

「殺!!」錢不離終於說話了,就像他那個世界傳說中那只不鳴而已、一鳴驚人的神鳥一樣,錢不離這一個『殺』字出口,樓中上下變得鴉雀無聲,就連囂張起來的打手們都定在那裡,他們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毛病了。

「殺!」最先反應過來的程達跟著喝了一聲,他在擔心那女人身後的四個中年人,所以程達不敢離開錢不離半步,只能用喝聲提醒呆滯的親衛。

長劍閃出了雪亮的寒芒,縱使親衛們同樣在懷疑自己的耳朵,但是程達的喝聲還清清楚楚的在廳中迴盪,錢不離往日的教導在此刻顯示出了效力,軍令如山!!不管面前站著的人是誰,只要錢不離下了命令,他們就決不會退縮!

那些打手們在眨眼間就被劈倒了七、八個,剩下的人怪叫著向後退去,叫家福的管家是第一個被砍倒的,他過於囂張、過於吸引人的眼球,到了此刻,他才是真正的解脫了……

沒有加入近身纏戰的親衛們摘下了後背的長弓,殺,當然要殺乾淨,殺一個是禍殺十個也是禍!一支支箭矢奇準無比的射向那些後退的打手們,血花伴隨著慘叫聲四處綻放,一條又一條生命被無情的泯滅,倒在地上的都是死不瞑目的屍體,他們高估了自己主人的能力,也低估那位白眉將軍的瘋狂。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6 08:56 AM

第一百六十六章 意志

錢不離身後的親衛紛紛拔出了長劍,樓上的親衛則摘下長弓,箭頭所指處,正是那四個中年人,他們中有兩個把那女人擋在身後,另外兩個則逼向了錢不離,沒有人可以在他們面前傷害錢不離,就算是那位女公爵親自出手,他們也要照殺不誤!

錢不離的目光中一半是輕蔑、一半是挑釁,他的手指早已扣到了扳機中,雖然子彈有限,沒辦法練習槍技,但苦練出來的經驗還在,他有把握用最快的速度打個漂亮的暴頭,畢竟雙方只有幾步的距離,那麼大的腦袋沒理由打不中。

樓上的貴族們一個個變得目瞪口呆,饒是他們設想了無數種結局,也沒想到結局會如此血腥!倪明呆呆的看著錢不離,他是個瘋子麼?

不!一個瘋子不會露出這麼平靜、淡漠的笑意。他有理智麼?也不對!

有理智的人怎麼會做出這麼瘋狂的事情呢?

逼上前去的兩個中年人一起停下了腳步,他們的感覺很靈敏,有數十雙冷冰冰的眼光凝注在他們身上,只要他們再向前走一步,銳急的箭矢就會向他們射來,這一點無需懷疑。

兩個中年人眼中露出了寒芒,他們倒是很想搏一下,但錢不離眼中那種淡漠的笑意卻讓他們不得不起疑,難道對方有把握對付自己?如果真的發生爭鬥的話,亂矢飛射之下,公爵大人很可能被牽連進來,兩個中年人對視了一眼,慢慢退了回去。

「讓開!!」那個女人猛然推開自己面前的中年人,大步向錢不離走了過來。幾個中年人大驚之下,想衝上去阻攔,錢不離這一側的程達猛地抽出了腰間的長劍,武技高手之間往往可以通過眼神和氣勢就能估量出對方的能力,也許比起眼神來,程達的目光沒有對方銳利,但比起氣勢。久經沙場的程達要比對方強大得多。加上眾親衛身上蒸騰的殺意,程達這一方已經佔了壓倒性的優勢!幾個中年人停下了腳步,再不敢妄動了。

轄著盛怒,那女人大步走到錢不離身前,高聳的胸脯在急劇起伏著,握著紗扇地手指已經變得發白了,她地眼睛冷冷的凝注在錢不離臉上:「我是帝國的公爵,月色!」

「月色?那個寡婦……咳咳。」賈天祥曾談論過姬周國政廳的各大人物。帝國的三位公爵自然在談論範圍之中,錢不離知道這個月色,只是沒想到唯一的女公爵竟然會出現在宜州。

「你很瘋狂!」聽到『寡婦』這兩個字,月色公爵的臉色更冷了。

做為一個金字塔頂階的上位者之一,月色公爵已經培練出了一種極度地自信,這也是她敢於越眾而出,直面錢不離的原因!不管這個人有多瘋狂。只要他是姬周國的將領,他就絕不敢傷害自己。

「你很漂亮。」錢不離微微一笑,和一個女人比口舌之毒,未免顯得太小家子氣了。就算是做一個屠夫,錢不離也要做世界上最有風度的屠夫。

「謝謝你的誇獎。」月色公爵幾乎是咬著牙才說完了這幾個字:

「我要提醒你一下,稱呼我應該用敬語!」

「別客氣。」錢不離的目光落在月色公爵急劇起伏的胸脯上:

「你地呼吸過於急促了,我想你應該躺下來休息一下。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的府邸裡有不少空房間。」錢不離明白公爵代表著什麼,所以他故意用些帶著曖昧的詞句來激怒對方。

「你……很好!」月色公爵兩道彎彎的細眉顫動了一下,突然出手,一個耳光就打向了錢不離的臉。

這個耳光不論打誰都好,哪怕是打向程達,程達也絕不干躲閃、招架,只能挺著。但是打錢不離……那就大錯特錯了。

錢不離在那個世界曾經有一個同學,是緝毒總署的警察,他有一次潛伏進毒販集團內部,經歷無數險阻,歷時半年終於成功的完成了任務。當他回到家,抬頭望著自己家地陽台發呆時,他的妻子從後面看到了他,夫妻已經半年沒見,自然非常激動,他的妻子從後面悄悄走上來突然報住了他,而他正處於心潮彭湃中,沒有察覺身後有人接近,時刻處於險境的警察先生第一反應竟然是倒背,把他的妻子從後背重重的摔在地上,喜劇最後險些變成了悲劇。

這個故事說的是,面對一個練家子,最好不要用偷襲的手法,那樣很容易造成誤傷。雖然月色公爵地耳光速度很快,證明月色公爵也是一個修煉過武技的人,但是錢不離從小練武,後來又被妖魂用靈力易筋洗髓,他的反應速度遠遠強過月色公爵,錢不離一伸手,毫不猶豫的切在了月色公爵的脈腕上。

月色公爵嬌呼一聲,痛苦的摀住了自己的腕子,錢不離用的是家傳截脈的手法,不要小瞧這一掌,在數個小時之內,月色公爵的整條胳膊是別想再動彈了。

樓上的貴族們一起倒吸了一口涼氣,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那錢不離竟然敢傷害公爵?這種舉動遠比剛才屠殺了數十個打手還要惡劣!

還要讓人震驚!!月色公爵只是一個嬌滴滴的女人,而她的身份約等同於國王,誰敢去傷害國王呢?大不敬啊、無法讓人饒恕的大不敬!

「大膽!」一個中年人怒喝了一聲,他的身形剛要向前衝,錢不離的目光已經轉到了他身上,齜牙一笑,可惜錢不離的笑容卻讓人不敢恭維,其中充斥著無盡的猙獰和凶光。

那中年人身形驀然定在那裡,從錢不離的笑容中,他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錢不離的決心,只要衝突一旦發生,他們要死、整座樓中的貴族全都要死,他們的主人、月色公爵也一樣要死!那種殺意是銳不可當的,只差一個引子,任何一個人的妄動都可以成為一個引子!冷汗從那中年人的頭上冒了出來,他不懼怕死亡,更不懼怕強勁的對手。但面對著一個行事不計任何後果地人。他地心就像突然墮入了冰窟一樣,全身的血液都凝滯不動了。

錢不離冷笑一聲,緩緩的抬起了腳,踩到了月色公爵痛楚中失手掉在地面的紗扇上,用力一轉此刻整個廳中鴉雀無聲,扇骨的破裂聲、扇面的摩擦聲非常清晰的響起,那些貴族們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這一腳。證明了無視一切權威地決心!

這一腳,代表著寧願魚死網破的殺機!

這一腳,表達了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真正王者的意志、不可阻擋的意志!

廳中情緒最激動的不是樓上的貴族,反而是楊遠京等人,他們看到站在疊燕樓背後的竟然是帝國地月色公爵,心中著實有些驚慌。如果不是經過錢不離的訓練,他們此刻早就提醒錢不離認輸服軟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是人人皆知的道理。

但是錢不離這一腳下去,讓他們在瞬間就把所有的顧慮全部拋開!

統領大人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不讓他們承受委屈麼?跟著這樣地統領大人還有什麼可怕的?哪怕擋在面前的是天。他們也要把天桶出個窟窿來;哪怕前面是死,他們也會含笑跟著大人闖入死亡的深淵。

楊遠京等人眼角流出了熱淚,而在熱淚中閃現地,卻是如鋼鐵般堅強的決心!他們沒有武器。來喝酒的楊遠京等人連長劍都沒有佩戴,沒關係,他們有拳頭就行!楊遠京、李創等人默默的走到錢不離身後,只要錢不離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撲上去把所謂的月色公爵撕成碎片。

錢不離的親衛們都抽出了自己的武器,樓上的親衛除了那些拉開長弓地人以外,其餘的人都緩緩站到了貴族們身後,這場衝突的後果是什麼。他們知道,但他們不想去考慮什麼,把面前這些貴族全部殺掉才是他們的應該做的事情!

雙方的氣勢此消彼長,站在權勢的高峰睥睨四方的貴族們卻開始害怕起來,他們以前仗以笑傲風雲的本錢在此刻成了對方腳下的垃圾,那麼他們還有什麼?背後冰冷的殺機直滲他們的骨子裡,卻沒有一個貴族敢回頭,他們只能呆呆的坐著,呆呆的看著下面的月色公爵,他們知道,生死全都掌握在下面那兩個人身上。

月色公爵在最短的時間內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的眼睛從錢不離的腳開始,一點一點向上挪,一直到迎上了錢不離充滿侵略意味的目光,才停了下來:「你……真的很瘋狂!月色公爵從小就侵淫在權力圈子中,在她以為自己能掌握一切的時候,她不會控制的情緒,但是當她醒悟自己面臨生死抉擇的時候,她就變得無比冷靜了。

「這句話你剛才已經說過了。」錢不離淡淡的一笑:「換一些有新意的吧。」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月色公爵深深吸了一口氣。

「不要問我想做什麼,你應該問你自己和你的朋友們……」錢不離目光一掃:「你們現在在做什麼!」

「你考慮過後果麼?」月色公爵毫不退縮的問道。

「後果?」錢不離放聲大笑:「你們不考慮激怒我的後果,我又為什麼要考慮呢?!」

「行事頭腦簡單,不考慮後果,你又有什麼資格擔任一方的統兵大將?!」月色公爵譏諷的說道。

「你是在暗示我,你沒有資格做公爵吧?」錢不離一伸手,抓住了月色公爵胸前的徽章,撕啦一聲,硬生生把那勳章撕了下來:「那麼,把勳章送給我好了,謝謝你的禮物!」錢不離一邊把玩著勳章,一邊用挑釁的目光掃視著四周。

雙方的氣勢本就在不停的凝聚、擠壓、碰撞,錢不離的動作充滿了挑釁味道,終於有一個貴族忍耐不住,大叫了起來:「你想造……」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兩柄雪亮的長劍已經從他的後背刺入了他的身體,他身邊的兩個護衛還沒能抽出武器,就被抹了脖子,血花崩飛、屍體重重的跌到在地上。

倪明後背的冷汗已經浸濕了衣服,他拚命告訴自己要冷靜、冷靜!

那個傻瓜啊……幸好樓上只有一個傻瓜,如果再多幾個人一起出聲的,屠殺將不可避免的展開!倪明不想死在這裡,如果今天能活著出去,他也再不想面對錢不離了!

月色公爵用手捂著胸前,錢不離剛才那粗魯的一拽,就把月色公爵的裙子拽壞了,露出了裡面的胸衣,不過月色公爵此刻沒時間去考慮自己受到的羞辱,她呆呆的看著錢不離,也在重新審視著錢不離。

剛才她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試圖把錢不離拉回理智的軌道上去,只要錢不離退縮一步,她就可以借坡下驢,在這種情況下,她根本沒辦法刁難錢不離,只能從長計議了。可是錢不離的立場遠比她想像得要堅定,唇槍舌劍的交鋒中,錢不離還佔據了上風,誰讓她這個始作俑者想難為錢不離呢?月色公爵心頭泛起了一陣無力感。

「我和勝情是好朋友,你沒想過……」月色公爵無奈打起了感情牌,可惜話還沒有說完,就在錢不離譏誚的目光中突然醒悟,這種男人是姬勝情那種柔弱的女子能駕馭得嗎?

「我和勝情也是好朋友。」錢不離的語中充滿了調侃的味道。

月色公爵緩緩合上了眼睛,如果她只是一個女人,她寧願和面前這個囂張的男人拚個魚死網破,但她身為帝國公爵,她就不能感情用事了!就算不是為了她自己,樓上的貴族們都是她找來的,月色公爵相信,只要她控制不住自己,對方絕對會殺光樓上的貴族,還接著在宜州府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這是赤裸裸的、無恥的威脅,可是她掌握的規則在對方的暴力下,卻顯得無分無力,所有的規則都是由暴力建立的,必然也將在暴力中被粉碎!月色公爵知道,自己只有一個選擇!


第一百六十七章 驚天秘密

「錢將軍,我們之間一定有什麼誤會,您看……我們是不是去安靜的地方單獨談一談?」月色公爵的口氣已經明顯軟了下來,和姬勝情一樣,在錢不離堅持不說敬語的情況下,她開始稱呼為『您』了,只不過姬勝情是誠懇的,而月色公爵卻是被逼的。

「大人……」程達連忙踏前一步,壓低聲音提醒了一句,做為錢不離的親衛隊長,執行錢不離的命令他是最堅決的,但他深深知道,這些親衛們之所以敢藐視姬周國的權威,正是因為有錢不離存在,如果錢不離有個三長兩短,天威軍的人心就會散了。

「沒關係,拒絕一位公爵大人的單獨約會是不禮帽的。」錢不離笑了笑,看了月色公爵一眼,轉身向外走去。安靜的地方?那當然要個安靜而又安全的地方,安全比安靜更重要。

比起心計,別看月色公爵從小就侵淫在政場上,她在這方面還是有差距的。錢不離之所以搶先舉步,是因為他怕月色公爵往密室裡走,對方可是從那裡出來的,而自己卻對裡面的情形一無所知。從安全上考慮,他不能進去,但是如果不進去的話,有傷自己的面子,那樣過於膽怯了,而對方必然會抓住這個機會嘲笑自己一番。所以錢不離乾脆佔據主動,不給月色公爵任何反擊的機會!

不要輕視小動作,其實在這種場合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是一種交鋒!算計在前面的人,自然如魚得水,算計差了一步的人,必會步履維艱。

月色公爵的表情明顯一愣,她確有把錢不離往密室裡邀請的意思,如果錢不離不敢進,她就可以扳回自己失去的面子,如果錢不離真傻頭傻腦進去了,她有把握在裡面抓住錢不離。從剛才的情況看。這些士兵們對自己是非常畏懼的。之所以敢違抗自己的命令,就是因為有這個人存在!擒賊先擒王的道理她是知道地,抓住錢不離她就抓住了主動。

月色公爵凝視著錢不離地背影,眼中露出了懼色,在她的記憶裡,除了那個人之外,還沒有人能讓她如此束手束腳過,這個錢不離真的只是個不計後果的瘋子麼?

月色公爵舉步跟在了錢不離後面。那四個中年人也跟了上來,程達手中的長劍一晃,冷冷的逼在了他們身前,錢不離剛才說的是:拒絕一位公爵大人的單獨約會是不禮帽地,這裡的『單獨』二字才是重點,身為錢不離的親衛隊長,他怎麼會聽不出錢不離的用意?!

「你!!」一個中年人忍不住怒喝出聲。

「你最好小聲一點。」在錢不離的耳濡目染下。程達也學會了錢不離的說話方式:「我的士兵們膽子都比較小,如果你嚇到他們,手指一鬆地話……後宮就不好看了。」

親衛中也有聰明人,一個很機靈並且對自己的箭術非常有信心的親衛手指一鬆。箭矢如閃電般射出,貼著一個中年人的腳尖直貫入地板中,箭羽在嗡嗡做響。

四個中年人臉色都漲地通紅,他們的忍耐力比起月色公爵自然差得很遠。就在這時,月色公爵平靜的聲音從前面傳了過來:「你們就不要跟去了,我沒有事的。」月色公爵能在心潮起伏地時刻還關注到自己的手下,做得很不錯,如果沒有她的命令,他們被強留在這裡是一種莫大的侮辱,但有了命令就不一樣了。

整個疊燕樓已經被親衛們封鎖了,劉佩凡的騎兵接到程達的急令。

沒有按照計劃出征三眼井,因為如果城防軍和警備隊都有不軌之心的話,宜州府將變得非常危險!他們配合著親衛把疊燕樓圍著風雨不透,所有疊燕樓的人都被趕到了各個院落、樓閣中,三三兩兩在疊燕樓裡面徘徊地,都是天威軍的士兵。

劉佩凡看到錢不離出來,微微向錢不離點了點頭,暗示錢不離外邊的一切都在掌握中了。

錢不離笑了笑,掃視了一眼,整個疊燕樓裡看起來比較安靜的地方只有裡面的花塘了,清風浮面而過,溫馨的朝陽從斜刺裡灑下,淡淡的花香從花塘中傳來,嗯……倒是個好地方,錢不離舉步向花塘走去。

「陽光總是那麼溫暖。」月色公爵用手遮擋著陽光,緩緩說道,看樣子她想緩和一下氣氛。

「相比較之下,我更喜歡春光。」錢不離好笑的看了月色公爵一眼。

「可惜春天早就過去了,現在是夏……」月色公爵一愣,突然明白了錢不離的意思,連忙用手掩在了胸前破損處,她另一隻到現在還無法動彈,剛才陽光刺到了她的眼睛,她不自禁用手去遮擋陽光,誰知卻被錢不離看了個正著。

「你想談些什麼?現在就開始吧,我的時間不多。」不在對方心慌的時候發難,那要挑選什麼時候?憐惜。

……那東郭先生救狼也代表著一種憐惜吧!

月色公爵臉上浮現出一縷紅暈,但不知她又想到了什麼,臉色逐漸平靜下來,她的手也緩緩垂到腰側,直視著錢不離。

錢不離看到這一招失去了效力,遂轉開自己的目光,看向競相綻放的荷花,淡淡說道:「說吧。」

「錢將軍,你知道自己目前的處境嗎?」月色公爵終於展開了進攻。

「知道,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永遠能看清自己。」錢不離笑了笑。

「你真有自己說的那樣清醒?」月色公爵的眼角閃過一絲譏諷:

「一個清醒的人會做出那樣瘋狂的事情嗎?」

「你太高看你自己了。」錢不離的聲音放緩放重:「在你們眼中,我錢不離一定是個趁著姬周國戰亂,跳出來興風作浪的小丑吧?只要姬周國軍部平定了札木合之亂,我錢不離將死無葬身之地!呵呵……

……好吧、好吧,就算你們的判斷都是正確的,那麼我問你,既然我早晚都要死,我殺了你們又有什麼不可以的呢?「

月色公爵地表情當時就是一僵,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我這個人狠毒、無恥、卑鄙、嗜血,我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我知道我要死了……「錢不離一笑:」所以我想先殺了你們來為我陪葬。公爵大人有什麼異議麼?「

「可是……」

「沒有可是,這就像一個溺水地人,他會拚命抓住身邊的每一樣東西,不管那些東西對他有沒有幫助。」錢不離淡淡的說道:「我就是這樣,既然我的死已經成了定局,那麼我就要殺掉所有敢於冒犯我的人,痛痛快快的活上一段時間,我想……你能理解我現在的心情吧?」

月色公爵呆呆的看著錢不離。錢不離這種極端另類地思維方式徹底打亂了她準備好的說詞,月色公爵想反駁,卻發現如果從錢不離的角度想,他的說法還真是很有道理呢……

「我的想法讓你如此驚訝麼?你反對我這麼做?」錢不離的樣子很像鄰家一位和善的大哥哥。

月色公爵不由自主地搖了搖頭。

「難道你讓我躲起來乖乖等死?對一個將死的人,你過於殘忍了吧?!」錢不離的話中充滿了調侃的味道。

月色公爵地大腦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她本來是想暗示錢不離,她這個公爵和宜州府的貴族在姬周國內擁有巨大的影響力。以迫使錢不離讓步,沒想到一上來錢不離就把他自己定位成一個將死的人,月色公爵想出了所有辦法都用不上了,就算是有天大地強勢與威壓。也沒辦法去嚇唬一個死人啊!除非是哀求錢不離繼續活下去……

「還是說……如果我不殺你們,你們就會幫助我呢?」錢不離甩出了一根救命草。

月色公爵只覺眼前一亮,不由連點了兩下頭。其實月色公爵見識過很多老奸巨猾的政客,但象錢不離這樣擁有極度『新穎』思維方式的人卻從來沒見過。她以往的經驗根本就幫不上她的忙,再加上身在虎口之中,過度的緊張讓她的判斷力大失水準。

「不過我是不會輕易相信別人的。」錢不離『大哥哥』微笑著說道。

「錢將軍可以放心,我的信譽是……」月色公爵猛的定住了,她的小嘴張得老大,目光由迷亂變成清醒,又從清醒變成憤怒,這是一個圈套、無恥的圈套!雖然在她脫口說出自己的承諾之前總算是醒悟了。但還是醒悟得晚了些,看到錢不離得意洋洋的笑容,月色公爵恨不得撲上去把那張笑臉撕爛,可惜手臂上傳來的酸痛卻在提醒她,如果她真的撲上去,被撕爛的人一定是她。

「我鄭重的提醒你一下,不要低估我的決心。」錢不離也懶得再玩了,該闡述的東西已經闡述得很詳細,該打壓的氣焰已經打壓到了最低,現在的月色公爵除了女人的羞惱之外,一無所有,如果她繼續堅持自己的立場,那麼錢不離只好把想法變成現實,殺不是最好的辦法,只是最後的辦法。

月色公爵用憤怒的目光盯著錢不離的側面、不說話,她一心想挽回自己的顏面,卻換來了更深的屈辱,她一心想佔據主動,處境卻越來越被動,在姬周國的政壇上游刃有餘的月色公爵何曾遇到過這種難堪!

「你知道你們貴族是什麼嗎?只是那艘小船!」錢不離用手指了指塘下的小船,旋即彎下腰抓住修繕欄桿剩下的石塊,把石塊立了起來、搖了搖,微笑著接道:「而姬周國的百姓卻是這塘水,風平浪靜的時候,你們可以悠閒的在水面上飄蕩,但塘水一旦掀起浪花,你們就要恐懼了。嗯……我錢不離在你們眼中不是興風作浪的小丑麼?不過,小丑也是能掀起大浪的!」錢不離說完,一腳把豎起的石塊踹了下去,石塊砸進塘水,浪花衝起老高,塘中的小船左右晃動起來。

衝起的浪花蓋到了錢不離和月色公爵的身上。兩個人的衣物都被淋濕了。月色公爵沒時間去考慮自己地衣物,她在思考錢不離話中地含意,那讓所有的上位者都震驚、恐懼的含意。

「你……到底想做什麼?」月色公爵的話音微微顫抖,她清楚姬周國的政局危機,更清楚錢不離的用意,不管問的是不是廢話,只有問出來她的心才能舒服些。

錢不離地動作溫柔得就像一個男人對待妻子一般,輕輕摘掉月色公爵頭上的水草。不過他說出的話卻無比強勢:「你現在還有資格反問我麼?」錢不離終於不耐煩了,他的戰略計劃本就沒想得到姬周國貴族的強大助力,在那個世界火器流行的時候,窮百姓造反依然能改變國家的規則,現在這種冷兵器時代,人多力量大是絕對地真理,窮百姓一人一口唾液就可以把所有的貴族都淹死了。

「看起來。我們必須要坦誠的交談一下了。」月色公爵輕歎了口氣,看著錢不離,沒有迴避錢不離那種充滿了曖昧與挑釁的動作:「錢將軍,你知道我來宜州地目地是什麼嗎?」月色公爵在屢戰屢敗之下最終做出了明智的選擇。不以居高臨下的角度交談,把雙方擺在平等的位置上,面對著這種不可以常理估量地男人,她實在無力繼續維持公爵的尊嚴了。

「繼續。」錢不離還處於戰鬥狀態。所以他故意迴避月色公爵的問題,不給她任何扳回的機會。

月色公爵不由苦笑一聲,無奈的續道:「其實我來宜州的目地是想瞭解一下勝情的成就!勝情一直是一個外表剛強,內心卻柔弱的女孩,我無法相信她能在短短地時間就整合矛盾重重的福州,竟然引起軍部的警惕,命令百里克誠徵集大軍去討伐。尤其是我到了宜州之後,聽說百里克誠已經兵敗被活抓。而福州軍居然殺出了南嶺,這些更是讓人無法相信!不過……現在我總算是明白了,這一些都是因為有你吧,錢將軍!」

「想瞭解勝情的成就麼?你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別人來宜州的呢?」錢不離可不是被人一誇就揚揚自得的人,他的微笑如故,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我是為了我自己,這麼說吧,姬周國的政局非常不穩,我需要找一條後路了。」

「你的話……就像這水中的倒影一般,飄渺啊……」錢不離笑了起來。

「錢將軍在懷疑我的誠意?」

「事實擺在這裡,公爵大人敢在疊燕樓佈局戲弄我錢不離,根本就沒把福州這點實力放在眼中吧?姬勝烈現在已經得到內閣和軍部的大力支持,而勝情卻在福州苦苦支撐,怎麼說你也不應該來福州找退路!喜歡錦上添花的人總是不缺,雪中送炭的人麼……可沒有幾個。」

「錢將軍知道是誰勸說勝情去雪原城避難的嗎?」月色公爵笑了笑。

「是你?」

「是我,勝情能完好無損的從皇城出去並不容易,錢將軍,你不懂的,皇城就像一個充滿了危險的漩渦,你真以為勝情能靠著自己的運氣避開那些看得見的和看不見的陷阱麼?有些時候,是鄭朔將軍的朋友在幫忙,有些時候,是內閣、軍部的幾個老臣可憐勝情、伸了一把援手,還有些時候,是我們這些實在看不順眼的人故意攪局,我可以坦白的說,勝情能平安到達雪原城算得上是一個奇跡了,當然,她能得到錢將軍的幫助,這更是一個奇跡。」

錢不離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我都要謝謝你,勝情是一個可憐的女孩子。」

「你不用謝我,我這個人從小就失去了父母,還繼承了公爵的爵位,所以脾氣一直很怪,只要是我看不順眼的事情,我就一定要插一腳,就像……」月色公爵突然笑了笑:「就在剛才發生在疊燕樓的事情一樣。」

「我好像沒有得罪過公爵大人吧?」錢不離話題一轉:「剛才你是不是在暗示我,王后並沒有完全控制住內閣和軍部呢?既然有人一直在同情勝情……」

「我說的是以前。」月色公爵斷然搖了搖頭:「現在的內閣和軍部已經變成鐵板一塊,那些立場不堅定的老臣都已經致修回家了。」

錢不離沉吟不語。

月色公爵的眼神變得複雜起來,沉吟良久,突然抬起頭直視著錢不離,聲音也提高了三分:「如果你還有疑慮的話,我願意用一個驚天的秘密來換取你的信任。」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6 08:57 AM

第一百六十八章 狼與毒蛇

「我這個人對秘密最感興趣了。」錢不離一笑:「公爵大人真會投其所好,你請說吧,我洗耳恭聽。」

「錢將軍知道姬勝烈是個什麼樣的人嗎?」月色公爵不想再和錢不離鬥嘴了,只能裝作聽不懂。

「那個花花公子?」錢不離的興趣一下子降低了一半,那個花花公子的秘密有什麼好聽的?除非他姬勝烈是個天閹……這種消息才有點價值。

「花花公子?」月色公爵冷笑一聲:「不知道錢將軍從什麼地方得知姬勝烈是個花花公子的,我告訴你吧,姬勝烈是一個非常可怕的人!」

「哦?」錢不離的神色不由得一變。

「錢將軍知道我面對著姬勝烈的時候,有種什麼感覺嗎?」月色公爵的目光幽幽凝注著塘水,好似在回憶著什麼:「是毒蛇!沒錯,就是毒蛇!他的心計之縝密毒辣、人所難及,月色妄為帝國的三大公爵之一,每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我都會不由自主的害怕。」

「那你對我是什麼感覺?」錢不離微笑著說道,他的表情雖然平靜,但心中早已翻起了巨浪。

「你……你就像那狼一樣嗜血!」女人的心眼都是比較小的,不管她想和錢不離和解與否,她都在嫉恨著錢不離的無禮和屠殺,機會送上門自然要譏諷錢不離一下。

「真是讓人失望,我個人以為,我就像那縱橫山林的猛虎!」錢不離顯然對月色公爵的形容非常非常不滿意。

月色公爵感到哭笑不得:「錢將軍,我承認我過於低估了你,但是,希望你不要犯和我相同的錯誤!姬勝烈的心計非常可怕,當日,得知姬勝情趕往雪原城之後,他派信使聯絡札木合,以攻陷夾脊關的重利誘引札木合躍過開天裂谷、偷襲雪原城。這本是一箭雙鵰的毒計!一方面。他借助札木合的手除去了姬勝情,避免了自己名聲受損;另一方面,他事先調派風雲軍團趕往青龍嶺,指使賀炯名把札木合引到夾脊關下,然後三面合圍,把札木合消滅在夾脊關,這樣可以極大的提高他的聲望。可惜地是,姬勝烈什麼都算計到了。唯獨沒想到雪原城居然出了錢將軍這樣地人物,以弱勢兵力數敗札木合……他苦心制定的計劃反而造就了你!」

「原來是這樣!」錢不離難掩面上的震驚。雖然他對雪原城之戰的前因後果進行了多番推測,但推測終歸是推測,聽了月色公爵的話,錢不離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姬勝烈一向把自己隱藏得很深,大多數人都把他看成是一個無所事事、只能躲在王后羽翼下的孩子,只有少數人能識破姬勝烈的真相!」月色公爵歎了口氣:「自從國王重病纏身之後。姬勝烈才開始逐漸展露鋒芒,能在短短地時間內整合內閣和軍部,他的才能……

遠在他父親之上啊!「

這一次就輪到錢不離啞口無言了,他的目光逼視著塘中的荷花。

手指在欄桿上急速敲打著,顯然,錢不離的思慮轉動得非常快。

「不要以為姬勝烈技止余此,這一次夾脊關失陷、鄭朔陣亡。正是姬勝烈在背後一手操作的結果!」月色公爵說到這裡,語聲變得不穩定了:「既然勝情已經在福州紮下根,他就要除去鄭朔這個外援!說起來……呵呵,鄭朔也可以說是死在你錢將軍的手中,如果姬勝情被札木合所殺,那麼姬勝烈就不會傷害鄭朔,他地野心很大,像鄭朔這樣經驗非常的老將正是他要拉攏的對象!」

「除了殺死鄭朔。姬勝烈還想要什麼?莫非他要做完上一次被我破壞的事情麼?」錢不離對月色公爵地指責根本不屑一顧,什麼是我害死了鄭朔?如果有野獸要害人,被害者奮起反擊,打跑了野獸,那野獸懷恨在心,接連咬死了數個行人,難道罪責要由那反擊者承擔麼?這他媽的就是上位者的邏輯?!如果不是面前這個女人是公爵,如果不是自己需要瞭解姬周國的政局,錢不離真想把這個女人綁起來,玩一玩現代社會的SM遊戲!

「不錯,姬勝烈一心要徹底消滅札木合。」月色公爵可不知道錢不離心中的想法,她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道:「至於姬勝烈為什麼那麼急著殲滅札木合,我也不知道,好像……牽扯到一個很深的秘密。」

「不要把姬勝烈想得太強大了!」錢不離已經從震驚中完全清醒過來,他淡淡一笑:「我承認他的計策確實毒辣,不過這一次姬勝烈也暴露出了自己的弱點!他從來沒有上過戰場吧?呵呵……戰爭可不是兒戲!他以為札木合在前有重兵阻攔的情況下,一定會拚死攻擊夾脊關,殺出一條回家的血路,誰知札木合竟然不退反進,揮師直闖清州,哈哈!那札木合的本領我見識過,他可不是一枚甘於受人擺佈地棋子啊!」錢不離的笑聲中充滿了幸災樂禍的味道。

「你說得不錯,在我來宜州前,姬勝烈數次大發雷霆,指責尉遲風雲和桂明作戰不利、徒有虛名,只是札木合的作戰風格實在太硬朗、狡猾了,始終不和兩大軍團正面交鋒,終日奔襲遊走,兩大軍團都是以步兵為主,根本無法合圍札木合!」

「奔襲遊走本就是騎兵的長處,姬勝烈事前想什麼了?他以為別人都會心甘情願跳進他的陷阱麼?」錢不離冷笑一聲:「如果我是札木合的話,我一定想辦法拉開兩大軍團之間的距離,然後集中力量、先殲滅一部,到時候誰輸誰贏還未可預料啊!」

「這個……」月色公爵一愣,皺眉思考了片刻:「尉遲風雲和桂明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將,不會讓札木合抓住這種機會吧?」

「札木合吃虧在身處客場、情報閉塞,縱使兩大軍團露出了破綻,憑尉遲風雲和桂明的經驗也會在短時間內重新調整部署,不會給札木合可乘之機。」

「有道理。」月色公爵點點頭,旋即追問道:「什麼是客場?你指的是札木合不佔地利吧?」

錢不離沒有說話,對這種『現代名詞』他懶得解釋。對方明白大概是什麼意思就好。

「不過札木合的日子也不好過。我來宜州之前他們最後一次接觸戰的戰報,以騎射為主的飛鷹部落騎兵竟然沒有射發一矢,可見札木合手中的箭矢已經非常短缺了,姬勝烈有意從皇家禁衛軍中調出去一萬人,參加圍剿,到那時候,札木合就危在旦夕了。」月色公爵一邊說一邊觀察著錢不離的表情,她地暗示非常明顯。只要札木合被平定,那麼他錢不離地末日就將來臨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錢不離一笑:「所以我更懷疑你的動機,既然強弱之分如此明朗,你來宜州到底想做什麼呢?如果你投靠姬勝烈的話,最起碼也可以維持你現在的地位,如果你幫助姬勝情的話,你的下場就不太好了。」

「我的封地在清州。」月色公爵這一句話裡代表地意味有很多。

清州?不正是第一個被札木合蹂躪的州府麼?

「明白了。」錢不離點點頭:「還有別的原因麼?」錢不離知道,月色公爵的家一定在戰火中被無情的焚燬了,雖然她可能是最早一批撤離清州的人,但一個公爵世家數百年經營所積累出來的東西。絕無可能在短短地時間內盡數撤走,月色家族的損失非常慘重!這就是月色公爵對姬勝烈懷恨在心的原因麼?錢不離不敢太早相信,只能繼續旁敲側擊。

「因為……我們害怕。」

「你們?」錢不離一愣,『我們』這兩個字可是值得玩味的。這兩個字代表著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批勢力!

「不錯,我們。」月色公爵自然明白錢不離為什麼這麼問。

「你們害怕什麼?」錢不離追問道。

「姬勝烈從來不向我們解釋他究竟要做什麼,他只要求我們服從他地命令,無條件的服從,所有對他置疑的人都會遭受他無情的打壓,你知道這麼發展下去……會出現什麼樣的結果嗎?」月色公爵眼中閃動著消失了許久的銳芒。

「獨裁?!」錢不離恍然大悟。

「是的、獨裁!沒有人知道他會把姬周國帶向何方,沒有人知道他會給姬周國帶來什麼樣的影響!」月色公爵的聲音越來越冷:「姬勝烈從來不相信任何人。他在我們眼中是一個無法猜測的謎團!你說的沒錯,姬周國的百姓是塘水,而我們是那艘小船,但再小地船也要有船長、有掌舵人,船上的人誰都不會允許船長劃著小船駛向茫茫不可預測的大海!想做船長……可以!不過他要先贏得船上眾人的擁戴和信任!」

錢不離有些驚訝的看著月色公爵,這女人一旦進入角色,顯露出的鋒芒幾乎要壓倒他錢不離了。

「也許我們的眼光相比較一個國王來說,確實過於短淺了,我們只允許船兒在我們看得見的範圍內劃動,但,這是我們絕不會退讓的原則!我們可以全力支持姬勝烈,不過姬勝烈必須要明明白白告訴我們,我們能得到什麼、到哪裡去!」月色公爵這一番話說得太急,胸脯在急劇起伏著,她緩了緩神,續道:「姬勝烈是一個非常自信的人,他不會向我們低頭!我們相信了他一次,可是代價是什麼呢?我的家在戰火中成了廢墟!!」月色公爵沒有掩飾眼中的憤怒,雖然雙方交談的時間不長,她看出來錢不離和中央是誓不兩立的死敵,所以她才敢敞開自己的真實想法。

錢不離默默看著月色公爵,消化著得到的消息。

「面對著王權,我們可以妥協、可以退讓!但在我們因為信任他而遭受損失之後,他要具有王者的風度,給我們補償,而不是做出讓人噁心的、虛假的承諾,哼!那種話,我在十歲的時候就會說了。」月色公爵深吸了一口氣:「他以為控制了內閣和軍部就是控制了一切?真是笑話!靠強勢是無法讓我們屈服的,我們需要的是利益!」

錢不離笑了。他聽懂了月色公爵一語雙關地潛意。她不但在諷刺想利用強權壓倒一切反對聲音地姬勝烈,還在提醒自己,不要想靠著幾把劍就肆意妄為,他們需要的是利益。錢不離暗自有幾分慶幸,如果不是一開始就用極端的暴力嚇倒了在場的貴族,真要比起口才來,他還未必是這口若懸河的女人的對手呢。

「可是據我所知,已經有不少貴族向姬勝烈表示效忠了。」錢不離淡淡的說道。

「不要拿那些鼠目寸光的廢物和我們相比。這是對我們地侮辱!」月色公爵同樣淡淡的回道。

錢不離心念急轉,看起來姬勝烈只是在表面上控制了姬周國的政局,在那看不見的地方,正有潛流在湧動!這些上階貴族們對姬勝烈大權獨攬的手段非常不滿,雖然在表面上配合姬勝烈,但背地裡卻尋找著脫離中央的退路,月色公爵到宜州正是為了瞭解福州集團的勢力分化而來。

不過錢不離內心裡卻覺得姬勝烈地做法無可厚非。在這種冷兵器時代,民主、自由都是屁話,一個國家只需要一個聲音,如果他錢不離坐在姬勝烈的位置上。比姬勝烈的手段還要狠辣!

「那麼,公爵大人到這裡來找我,到底有什麼什麼具體的章程呢?」

「錢將軍,您地用詞好像不太妥當。我來這裡不是找你,而是找勝情。」月色公爵淡淡的說道。

錢不離啞然失笑,他明白,如果當日在雪原城面對著柔弱的姬勝情和奸詐的姬勝烈兩人分別邀請,他會毫不猶豫地接受姬勝情而排斥姬勝烈,不是所有人都願意依靠大樹好乘涼的!在姬勝烈的手下,他的能力發揮得越出色,就會越被姬勝烈所嫉。而在姬勝情手下,他卻可以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月色公爵南下宜州無疑也是看中了這一點,只要福州集團表現出足夠的潛力,他們願意賭上一把,如果大事得成,柔弱的姬勝情自然要比奸詐的姬勝烈要容易控制得多!可惜地是。

……現在的姬勝情已經是他錢不離的禁臠,他可以把姬勝情捧在自己頭頂,也可以用真心去寵愛姬勝情,但是在權力操作上,他不想受到別人的制約!

月色公爵暗自鬆了口氣,她剛才故意貶低錢不離,而把姬勝情抬出來,正是她反守為攻的信號,看到錢不離沒有反彈,月色公爵心中大定,她用手攏了攏頭髮,瞇起眼睛,塘水打濕的地方已經被陽光曬暖了,月色公爵覺得很舒服。自她從密室裡走出來之後,處處礙手礙腳,此刻的好心情真是難得,這種氣氛還是多保持一會吧。

錢不離看到了月色公爵的神態,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這些上階的貴族縱使再聰明多智,他們的考慮事情的方式還在按照這個世界的慣性前行,而他錢不離的最終目地,從某個角度上來說,就是為了粉碎現有的慣性,建立他自己的規則。

對方所倚仗的,在他錢不離眼中,一錢不值!錢不離如此禮賢『上』士,不和對方在態度上計較,只是為了多套一些東西,多為自己爭取一些本錢!

「那麼,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們能給我什麼?」錢不離微笑著說道。

月色公爵一愣,旋即反駁道:「錢將軍,您的話太唐突了!您現在應該考慮的是,您能給我什麼才能換來我們無私的幫助!」

「從我到福州開始,一直到踏上宜州的土地,從來沒有人幫助過我,我也沒奢求過別人的幫助。你們的幫助對我來說……是可有可無的東西。」關於主動權的事,錢不離是決不會放棄的,寧願談判破裂,錢不離也會堅持自己的原則。他在這個世界,是真正孤苦無依的,握在手的東西就不能放棄,任何人都有暫時退縮、忍讓,等待東山再起的資格,唯獨他錢不離沒有。勝,就是完勝!敗,就是慘敗!

「錢將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嗎?」月色公爵冷笑一聲:「您想一個人對抗帝國風雲、鐵浪、龍虎、驚雷四大軍團?還有最可怕的皇家禁衛軍?您以為您是神??」

聽到月色公爵這些充滿了諷刺意味的話,錢不離驀然呆立在那裡,直到良久良久,他的嘴角浮起一縷微笑,由微笑又變成大笑:「真是多謝公爵大人的提醒了!來人……」

遙遙跟在錢不離後面的劉佩凡帶著士兵大步走了過來:「大人!」

「把公爵大人請到宜州府衙去休息吧。」錢不離笑著看了月色公爵一眼:「至於樓中的各位大人麼……疊燕樓什麼都不缺,我想他們是很高興留在這裡的。」錢不離有了新的想法,他需要一段時間去醞釀、思考,談判還是先停下的好。

「錢不離!你敢!」月色公爵顯得無比憤怒,談判是談判,如果被對方限制自己人身自由的話,這是對她這個公爵極大的侮辱。

錢不離卻像沒有聽到月色公爵的話一樣,竟自揚長而去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巨大空白

錢不離知道所謂的爭奪民心主要是看誰能把自己包裝得更完美一些,而爭奪的手段雙方卻是同樣血腥的,錢不離在叱吒風雲的時刻還要高舉著姬勝情的大旗,原因只有一個,他沒有爭奪的資格,最起碼,在名義上他沒有爭奪的資格!

粉碎這個世界的規則很難,錢不離的敵手太過強大了,而建立屬於自己的規則、讓人們接受自己的規則更是難上加上!靠槍桿子打天下,但不能靠槍桿子治天下,錢不離那個世界的一位偉人已經把其中的道理說得很明白了。

錢不離一直在為如何創立自己的規則而頭疼,他有想法但沒有具體的辦法,只能牢牢抓住已經控制在手的權力、死不放鬆,月色公爵的話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錢不離突然想到了一個看起來很荒誕的辦法!

這個世界和錢不離那個世界的過去有很多相同的地方,也有很多不同的地方,瞭解了姬周國的格局之後,錢不離總是隱隱覺得缺了點什麼,但具體缺少什麼,錢不離想不出來。

現在錢不離猛然醒悟,原來最大的區別就是這個世界沒有統一的宗教信仰,姬周國各州、各城、各縣的人們所供奉的往往是各地現實中曾經出現的英雄人物!各式各樣的神靈顯得非常雜亂。

就以姬勝情為例,她信奉的是姬周國開國的先祖,她沒事的時候總是祈禱她的先祖會賜給她好運;程達信奉的是他的家鄉一個為民做主、最後被貴族們聯合起來害死的清官;而土族人信奉的是一個曾經統一了土族的英雄、沙摩柯。

姬周國還有很多人寧願相信看不到、摸不著的命運,也不相信所謂地神靈,雖然傳說中整個大陸全本是一片混沌,後來被數十個巨人般地天神劈開才有了天地萬物,但數千年來,再沒有人見過神跡,這種信仰就慢慢淡化了,百姓們寧願去信奉那些曾經幫助過他們的英雄,也懶得去對一些似有似無的神靈們跪拜了。

當然。信奉傳說中神靈的也有。不過也是按照地域劃分的,水多的地方人們信奉水神,山林中的人們信奉森林之神,平原上的人們信奉大地之神,而貴族們大多信奉地金神實際上和財神差不多,士兵們往往容易信奉火神,他們認為戰火燃燒的地方就會有火神存在。總體來說,不過金、木、水、火、土五種。

兩個世界相比。這個世界的人們功利心比較重,信仰的地理格局化讓宗教難以形成勢力,如果有人把福州的土族英雄沙摩柯搬到宜州去,不被人打個半死才怪,而各國的政府也從來不干涉百姓的信仰,在他們即得利益者地眼中,那只是聊以自我麻痺的東西。

這個世界還沒有人意識到宗教中蘊涵的毀滅力量。錢不離可知道,在他那個世界,幾乎所有挑戰原有規則的人都要利用宗教,斬白蛇地劉邦。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黃巾,一直到最後、那被形容成腳底有七星天子痣的努爾哈赤,每一個人都要把自己打扮成天意的象徵,如此才能得到民心。

歐洲地歷史更不用說。世襲的王權必須要在教皇面前低頭,混戰也好、內亂也好,國王們可以勇敢的把另一個國家的國王殺死,但絕沒有一個國王敢把手中的利劍指向教皇。

宗教,在這個世界有著巨大的空白!錢不離的手指在發顫,他的眼神也略有些遲滯,只要能把宗教這個東西利用好,絕對會成為他錢不離叱吒風雲的翅膀!以前所擔憂的問題。在宗教的影響下,不會再成為讓人頭疼的問題了。

錢不離想在姬周國國內四處點火,但怒火燎原是非常可怕的,錢不離又擔心自己將來也毀於火中。在福州他可以命令孫仲德搶先動手,挑起階級矛盾,一方面打壓當地貴族和土族豪強的勢力,一方面輕輕鬆鬆擴充了自己的軍隊,可惜相同的辦法不能反覆使用,那樣早晚會被人抓住把柄。

宗教自古以來就是暗中操縱百姓的無上利器!有了這把利器護身,總不會傷及到自己了吧?錢不離緊張的思索著。

房間外,警戒深嚴,數十個親衛護在房間的周圍,程達也從疊燕樓回來了。統領大人的狀態很不正常,就像失了魂一樣,一路上走來默默無語不說,進了府門的時候竟然沒有下馬,直接就往圓門走,差一點就撞到了圓門上,這些表現都讓程達萬分擔憂,他追問過劉佩凡幾次,月色公爵都和大人說了些什麼?可惜劉佩凡一直遠遠跟在後面,他什麼也沒聽到。

浮柔和柯麗遠遠的躲在花園裡,一邊緊張的看著房門一邊低聲哭泣著,她們之所以躲到這麼遠,正是害怕自己的哭聲會影響到錢不離。

錢不離對她們一直是很溫柔的,但這一次他回來的時候,卻粗魯的推開迎上前來的柯麗,冷聲命令她們離開房間。當然,純真的柯麗不會因為受到了委屈而抱怨,她是真心的在為錢不離擔憂。

憑這些人的心智無法意識到,此刻,陰謀家錢不離終於發現了適合自己的利器!改變,將從今天開始……

屋下,錢不離還在思考著,利用宗教是一個絕妙的好辦法,但是新的難題又來了,第一批發展的骨幹一定要是福州集團的高層將領,最好把賈天祥也拐進來,不過這些人或長於戰術、或精於政略,都是人中的尖子,一個什麼樣的圈套才能把這些人全都騙住呢?

錢不離不想被人看成是一個小丑,所以他雖然不想大費周折、搞出一場堪稱完美的騙局,但怎麼也要說得過去,不能短時間內就被人看破。當然,錢不離心中有數,就算被杜兵等人看破了,他們也會盡全力捧自己的場,不過這裡面涉及到自己的尊嚴,前面說了,錢不離不想被人看成是一個小丑!

時至黃昏。房門在眾人的凝視中緩緩打開了。錢不離帶著滿臉的疲憊走了出來,他確實累壞了,只是在宗教中建立一種怎麼樣的格局的問題,他就反覆思量了很長時間。

遠處的浮柔和柯麗象乳燕投林般向著錢不離衝了過來,浮柔畢竟是成熟女孩子了,她不好意思跑得太快,柯麗全沒有任何顧忌,不過她衝到錢不離身前時卻突然停下腳步。呆呆的看著錢不離不語,她地眼睛早已變得紅腫起來了。

「小傢伙?誰欺負你了?」錢不離奇怪地看著柯麗的眼圈,工作已經完成,前途是大好的,錢不離的心情自然也是大好的,他回復了正常。

柯麗的眼圈一紅,差點又掉下幾滴眼淚。她想撲到錢不離的懷裡去,不過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向天真無忌的柯麗也不好意思這麼做,只能低下頭去。用腳尖輕輕蹭著地上地石子。

「大人,您沒事吧?」程達輕聲說道。

「沒事。」錢不離一笑:「有些事情一時沒想通,現在已經沒事了。」

程達不由長長鬆了一口氣。

「程達,那些貴族們是怎麼處理的?」

「末將已經讓人把他們都關在樓裡了。那個……公爵大人的幾個親衛久不見公爵大人回去,想強行衝出來,都被我們的人打傷了。」

「嚴重麼?」

程達笑道:「弟兄們都沒有下重手。」

「那就好。」錢不離點點頭:「我休息一會,還得去和那些貴族們談談,總關著他們也不是回事,至於那位公爵大人麼……呵呵,先關上兩天再說吧。」

※※※鄭星朗、秦沖帶著兩千騎兵直往赤水鎮而去,他們的速度並不快。

為了減少損失,必須要有任帥的第一團協同作戰!雖然說福州軍的後路被切斷了,這個消息傳到福州後會引起一定地恐慌,但戰爭是急不來的,既然已經佔據了優勢,就要穩打穩扎。

雙方的實力相比,差距並不是很大,鐵浪軍團的騎兵也算是經驗豐富地騎兵隊了,不過福州軍有了黃立平和余楚傑的加盟,以有心算無意,天時、地利、人和都在福州軍這一邊!

鄭星朗令黃立平和余楚傑連發急文,傳報張陵一部已經在洋河全殲錢不離的主力,任帥無心作戰,帶領第一團南下,為了不讓福州的潰兵為害鄉里,要求騎兵隊北上,務必在上思鎮一帶和他們完成合圍,全殲任帥地第一團。

催命的急文沒有引起任何懷疑,因為這種結果本就在他們的計劃和預料之中,鐵浪軍團的騎兵緊急出動,直奔上思鎮而去。

當他們趕到上思鎮之後,發現上思鎮已經被人搶掠一空,到處都是殘破的斷壁,和沒有燃盡的火頭,滿鎮也找不到一個百姓。鐵浪軍團的主將張陵早已在洋河戰死,他們的副將以為這裡剛被任帥地敗兵洗劫過,他命令大隊人馬駐紮不動,小隊人馬向四下展開搜索,試圖找到任帥的痕跡。誰知斥候們卻給他帶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任帥的第一團正駐守在前方十里處的仁化鎮,後面他們在赤水鎮徵集的糧草則被舉著『鄭』字大旗的騎兵隊打散了。

如果鐵浪軍團騎兵隊的副將能當機立斷,或者他的膽子非常小的話,可以在第一時間跳出包圍圈,可他的膽子偏偏不大也不小,正兒八經的調集將官研究對策,最後的機會就這麼喪失了。

糧草被劫沒有什麼關係,騎兵隊每一個士兵攜帶的口糧都足夠食用七天以上,所以那副將還算是鎮定。接下來斥候們帶回來的消息一個比一個壞,西方的尾山峽谷被人用石塊堵塞了,尾山上還駐守了上百個士兵,往東面走倒是有路,但東面的盡頭是南嶺,往東撤退是被人賭死的。

東西無路、南北為難,鐵浪軍團騎兵隊的副將下達了一個最錯誤的命令,他竟然收攏斥候,讓士兵們抓緊時間紮營休息,其實他想法倒是不錯。不管從那邊殺出去。必須要有足夠的體力!

紮營半個時辰之後,將近二百匹戰馬在痛苦的嘶叫聲中倒在了地上,前後相連倒下的還有一百餘名士兵,更多地戰馬和士兵出現了腹痛難忍地症狀,隨隊的兩名軍醫經過檢查發現,鎮中前後十七口井,有十三口井都被人下了毒,沒有被人下毒的幾口井都分散在他們設立的臨時軍帳四周。

汲水防毒是軍隊最基本的常事。毒不難防範,但難在能一絲不芶的防範!鎮中只有幾間沒被焚燬的房屋,而且房屋很高大,都是用磚塊壘造的,依照以往地慣性,臨時軍帳當然要設在這裡,這樣中軍的預備隊既可以隨時支援前軍。也可以隨時撥往後營。

隨軍的兩名軍醫自是跟著中軍行動的,他們檢查過四周的幾口井之後,沒有繼續檢查下去,這支騎兵隊雖然經驗豐富。但也有一年沒有參加過戰事了,一年的時間,足夠讓人養出惰性。臨時軍帳四周的幾口井沒有事,他們就想當然地認為別的井也沒有事。

鐵浪軍團騎兵隊的副將看著眼前的慘景。不由得暴跳如雷,當即下令執行軍法,斬殺了那兩個不負責任地軍醫。可惜大錯已經釀成,殺人也無法挽回了,中軍的預備隊成了名副其實的預備隊,前軍、後營的士兵不死即病,近乎喪失了一半地戰鬥力。

過了提心吊膽而又平靜的一夜,那副將命令全軍整備。所有不能動彈的人都留在上思鎮,他帶著一千三百餘名騎兵直撲北方的仁化鎮,試圖強行殺出一條血路。

任帥卻帶著第一團的士兵們忙了一夜,他知道對方衝擊騎兵和衝擊步兵之間,有很大可能選擇自己的第一團,錢不離那『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的語錄,早已深在人心了,第一團的所有士兵沒有人敢怠慢,一層又一層鹿角、一層又一層絆馬索把整個仁化鎮圍了個水洩不通,期間還夾雜著無數個大大小小地陷坑,就連營塞內的柵欄都造了兩層。

鐵浪軍團的騎兵隊吃了個天大的虧,那副將看到懷化鎮的外圍,就知道靠著騎兵隊根本沒辦法衝殺進去,遂把注意力轉向了懷化鎮的外圍。但是鄭星朗等人選擇這裡擺出了戰陣,他們自然早已摸清了地形,才把鐵浪軍團的騎兵引到上思鎮的。

懷化鎮一面靠山、一面靠水,鎮的西面是尾山,尾山是一座只有只有十餘長的小山脈,狀如牛尾、走向為南北,南面到上思鎮、北面的牛尾則落在懷化鎮的西面,山雖然不太高,但坡度不小,戰馬是上不去的。懷化鎮的東面是一個狹長狀的小湖,湖水也不深,可淹死人是沒問題的。

那副將知道,自己的生路就在懷化鎮西側到尾山之間三百餘米寬的甘蔗地裡,他已經無心戀戰了,只要能帶著騎兵硬著頭皮從那裡衝過去,就能逃出生天,至於到底有多少人能活著出去,那得看個人的運氣了。

一般情況下,這種時候應該先派出斥候去打探,可惜身後傳來了陣陣的軍鼓聲,他明白這是敵軍的騎兵隊包抄上來了,敵軍分成兩路,他擊北則南應、擊南則北應,偏偏他的騎兵隊昨天還中了毒,一千多的騎兵實在無法分兵阻擊了,無奈,他只要派出一支騎兵小隊衝進甘蔗地,去試探敵軍的虛實。

其實任帥的兵力非常空虛,別看懷化鎮的外圍一副守備森嚴的樣子,營塞內旌旗飄展、鼓聲陣陣,實際上看守大營的士兵不過四百人,主力都在甘蔗地的後面等待著。任帥相信對方絕不敢衝擊本陣,何況他們埋伏的地方就在鎮子傍邊,鐵浪軍團的騎兵隊稍有異動,他可以在對方毀掉懷化鎮外圍設施之前,趕回營塞內。

鐵浪軍團的騎兵小隊先是很謹慎的對著甘蔗地進行了幾番盲射,然後才走進甘蔗地中,當他們走了一半的時候,站在鎮中哨欄上的福州軍士兵吹響了哨子,無往不利的箭營一次覆蓋射擊,射出的箭矢像雨點一樣蓋進了甘蔗地裡,倖免於難的騎兵們向前衝去,又先後掉進了陷阱,殘餘的幾騎剛衝出甘蔗地,就被一排長刀手給瓜分了。

鐵浪軍團的副將見對方的弓箭手遠遠超出了自己的估計,眼中凶光大起,甘蔗地的後面有什麼他看不見,但身後逼進的福州騎兵他看得見,他不敢往未知的地方衝殺,索性帶著全軍迎上了福州的騎兵。

福州騎兵看到敵軍迎上了自己,不戰反退,如潮水般在鄭星朗的指揮下撤退了。

在福州騎兵撤退後,鐵浪軍團騎兵隊拚死的決心也如潮水般退了下去,畢竟沒有人願意死,那副將看到士氣有些低落,遂命令全軍回到上思鎮休息,午後再戰,今日無論如何也要殺出包圍圈,這是他的決心!

等他趕回上思鎮才發現,他留下的那幾百個、原以為福州軍能妥善安置的病號們真的被很『妥善』的安置了……所有人全都被砍下了首級!那副將破口大罵福州軍的狠毒,並趁機鼓舞部下拚個魚死網破的決心。人都是這樣,他只看到了福州軍的殘忍,卻忘了自己帶兵衝進赤水鎮時的那場大屠殺。

休息了一會,那副將突然震驚的看到,一個又一個士兵捂著肚子慘叫著倒在了地上,一番忙亂之後,原因終於找出來了,原來福州騎兵撤退的時候,在那四口還可以引用的水井中下了毒,相同的招數重複使用,有時候總是會產生出乎意料的效果。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6 08:58 AM

第一百七十章 收刮於管理

當浮梁的第四團趕到宜州府之後,劉佩凡的騎兵才離開宜州府,直奔三眼井。現在的情勢很微妙,宜州東部的三眼井至營盤谷一帶,是宜州將來重點防禦的中心,或者說是進攻的中心。宜州北部的青龍關已經被梅自強兵不血刃的拿下了,並且拒絕了通州兵要求換防的要求,雖然通州兵有軍部的官文,但那對梅自強這個一直為鄭朔之死而耿耿於懷的、夾脊關一系的重將來說,屁也不如!

為了把宜州整個刮得乾乾淨淨,錢不離計劃局勢穩定之後,不管杜兵那邊打得怎麼樣,福州軍將從三眼井至營盤谷一帶向洪州進攻,把戰火點到洪州去,以獲取更大的戰略空間。縱使札木合馬上就會被殲滅,他也可以帶領福州軍梯次撤退,盡量把時間拖到秋收之後。一個富饒的州府,一年之秋稅能收上來的錢可不是小數,錢不離當然不會把這些錢留給中央內閣,相反,他還要收取重稅,把百姓們手中的存糧壓到最低生活線上,有一個十年之內免除一切賦稅的條件在前面,引起百姓反抗的可能性不大。

習慣了就地從州府補給的軍隊將在宜州吃上一個大虧,就算他們不承認錢不離十年免除賦稅的諾言,他們也不敢把百姓賴以活命的存糧搶走,漫長的補給線將會成為帝國財政極大的負擔。關鍵的一點是,帝國將無力支撐兩大軍團同時進攻福州。為了避免負擔轉換成絞索,他們最多只能派一個軍團進駐宜州,他們在減輕了自己負擔的同時,無疑也讓錢不離大大鬆了一口氣,憑福州軍的實力,對付一個軍團還是有些周旋餘地的。

只要能把消耗戰一直拖到第二年,內閣一定會迫不及待的卸下自己的擔子,讓他們的軍隊就地補給,那麼宜州百姓和軍隊之間的矛盾很可能升級為不可調和的矛盾,錢不離等待的機會就來了。

戰場並不是決定戰爭勝負地唯一地點。錢不離一向信奉這句話。

雖然這個方法卑鄙了點。把宜州府地百姓當成了工具,但既然選擇了這條路,他只能走下去,成王敗寇的道理人人都懂,只要他能遵守自己的諾言,重新打下宜州之後堅持十年免除一切賦稅,他在平民中的聲望將翻上一個很高的台階。

錢不離最幸運的一點就是在財政上從來沒有負擔,不算賈天祥的支援。光是宜州府數百年的積蓄,如果手中地部隊不再擴編的話,宜州的積蓄足夠自己鏖戰五年以上了,這還是在預計付給傷亡將士高額撫恤金的情況下。

錢不離命令浮梁挑選出一批機靈點的士兵,和顧堅的手下、還有那些搶先投誠的小混子們一起,到各個貴族地封地裡暗察,當然也包括在宜州生活得風生水起的大小商人。尤其是糧商。如果說宜州府是個大吸血蟲的話,各個貴族還有商人就是小吸血蟲,鐵了心挖空宜州的錢不離不會放過任何擠血地機會。

「你到底什麼時候讓我走?」月色公爵不知道這是第幾次質問錢不離了,堂堂的帝國公爵落到這種地步真是莫大的恥辱!月色公爵的臉頰微紅。這是氣地;她的眼睫毛在不停的抖動,這也是氣的;地面上散落著幾個粉身碎骨的茶杯,桌子上還有一灘茶漬,椅子斜斜倒在地上。這些,都代表著月色公爵的憤怒。

錢不離端坐在椅子上,沒有搭理月色公爵。

「錢將軍!!」看到錢不離無動於衷的樣子,月色公爵的表情更加憤怒了。她之所以敢輕身來到宜州,是覺得憑著自己地身份,只要稍微透露一下合作意向,對方便一定會把自己當成上賓看待,錢不離的強硬姿態是她絕沒有想到的。耀眼的光環只換來對方的斜視。現在月色公爵的表情雖然憤怒,但心裡卻充滿了恐懼。

錢不離淡淡看了月色公爵一眼:「別這麼看我,我會害羞的。」

月色公爵馬上移開目光,卻突然醒悟這麼做代表著自己心虛了,又咬牙看向了錢不離:「錢將軍,如果您確定和我沒什麼好談的,希望您能讓我離開宜州!對您的固執我感到很遺憾,對我們兩方來說,合作對你對我都有利,我無法理解您的態度!」說到這裡,月色公爵看向如標槍般站在錢不離身後的程達:「給我準備一輛馬車,我要離開這裡。」

月色公爵知道自己說的是廢話,她數次要求這個該死的軍人給自己準備馬車,但不要說馬車,她連馬毛都沒看到。

錢不離沉吟了一下,其實他倒是想談,看看這些上階貴族到底能帶給自己什麼,不過談得時間越晚,自己就會佔據更大的主動,如果能在自己打下洪州或者殲滅兩大軍團中一部之後談,他有把握用強勢壓倒對方。現在劉佩凡已經打下了三眼井,後方也傳來了消息,鄭星朗以傷亡騎、步兵四百餘人的代價,消滅了鐵浪軍團的騎兵隊,只需再整頓一段時間,就可以出兵洪州了。

「公爵大若何必生氣呢?我是為了大人的安全著想,赤水鎮剛剛被我軍收復,還要整頓一段時間,再說赤水大橋已經被毀掉了,你現在也沒有辦法去福州。」

「有您錢將軍在,我還有必要去福州嗎?」月色公爵冷笑一聲:

「我要去皇城。」

「這樣更危險,如果你北上青龍嶺的話,我軍正在和通州兵對峙呢,當然,他們是不敢傷害你的,不過你沒想過撞上了札木合會發生什麼事情嗎?大人可是姬周國的公爵啊……與其讓札木合佔便宜,還不如把便宜讓給自己人呢,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月色公爵故做聽不懂『便宜』是什麼意思,冷冷的說道:「我從洪州走。」

「洪州的守備軍將集中封鎖西北,防範札木合竄入洪州,我軍馬上就要接替洪州的防務了,這個……到時候總會有些小人趁亂搶掠四方,洪州必不可免要亂上一段時間,你的安全會更危險的。」

「你……你要進攻洪州?」月色公爵大吃了一驚。

「公爵大人這是什麼話?我們都是帝國同澤,怎麼會自相殘殺呢?

我們只是在洪州兵封鎖西北線的時候。暫時接管他們的防務。不讓洪州發生內亂而已。「錢不離自不會在這種地方讓人抓住把柄。

月色公爵眉頭緊鎖,消化著這個消息,她沒想到錢不離的胃口如此之大,在還沒有消化宜州地情況下,就開始打洪州地主意了。

就在這時,楊遠京和李創從外邊走了進來,楊遠京本想開口說什麼,看到月色公爵在側堂上站著。又把自己的話嚥了回去。

錢不離笑道:「有什麼話就在這裡說吧,公爵大人是自己人,沒關係的。」

楊遠京道:「大人,末將這一天只招了不到三百人,百里克誠已經把宜州的兵源抽得差不多了,按照姬周國的軍制,獨子、婚後無子、末滿十八歲者可以免服兵役。如果大人還想徵兵的話,只能靠強征了。」

李創在一邊接道:「大人,還有很多百姓寧願交錢也不願意服兵役,宜州一向富足。百姓們對服兵役很反感,上一次百里克誠大徵兵已經引起了騷動,如果我們再強征的話,後果有些不妙。而且宜州的民風有些孱弱。士兵的素質不如福州兵,末將建議大人少征或者乾脆不征。」

錢不離思考了一會,點頭道:「也是這個道理,窮山惡水出刁民,宜州的百姓安定慣了,這樣的士兵心志不堅,也比較難帶……

嗯,我再想想吧。「

「大人明鑒。」楊遠京和李創一起說道。

這是天威軍的一個特色。將令必須要不打折扣的執行,但是下級將領會把自己的疑問開誠佈公的提出來,除非是錢不離強令壓制,每一個將領都有發言權。就像楊遠京和李創一樣,他們雖然對錢不離徵兵地命令有疑問,但還是盡力忙了一天,回來之後才向錢不離闡述自己的意見。天威軍的眾將領也許跟不上錢不離的思路,不過他們都知道,錢不離絕不是一個小肚雞腸地人,對所有坦言時弊者,他都大加讚賞,這也是天威軍的將官敢於在錢不離面前直言的原因。

「天下精兵出洪州,錢將軍既然要進攻洪州,為什麼不從洪州招兵呢?如果錢不離想招攬幕僚謀士的話,宜州倒是個好地方。」月色公爵在一邊緩緩說道。

錢不離笑道:「公爵大人,你地話有些絕對了,一年之後,你會親眼看到宜州兵的英勇!」錢不離明白月色公爵的意思,在宜州招攬人才……自然需要月色公爵的影響力,要不然憑錢不離『侵略者』的身份,很難得到宜州上層階級的認可。只是,難道百姓中就沒有人才,所有的人才都在貴族中麼?真是笑話!毒龍旅第三團的團長孟鐵頭原來不過是福州地一個普通獵戶,原來連字都不會寫,現在還不是幹得有聲有色?錢不離認為每個人都有獨自的特長,關鍵是把他們放到適合的位置上!

「那我就拭目以待好了。」月色公爵露出了笑意,不過笑容馬上就僵在了臉上,錢不離的話裡也帶著暗示,一年之後……豈不是要被軟禁一年之久?如果此刻只有錢不離一個人,月色公爵會當場抓狂的,但現在她只能苦苦保持公爵的風度,但心裡卻恨死了錢不離。

錢不離看了看月色公爵,他的笑容看起來非常『噁心』,當然,這是某人的定論。

在很多時候,錢不離都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而在月色公爵這件事上,表現得尤為突出。錢不離絕不是看上了月色公爵的美色,怪就怪月色公爵的出場太囂張了,自程達以下眾親衛的那一跪,讓錢不離非常不舒服!軍隊是錢不離最大的本錢,他不能容許任何人的影響壓過自己,哪怕是現在的姬周國國王也不行!可惜不能否認,天威軍的士兵畢竟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幾十年,已經深深刻上了姬周國的烙印,在宗教的狂熱淹沒這種烙印之前,他必須要想些別的方法加深自己的影響力,並削弱這種烙印。

最有效的辦法就是通過壓迫、刁難月色公爵,讓士兵們看到,公爵沒有什麼了不起的,那麼,國王也沒有什麼了不起!在月色公爵被帶進宜州府邸之後,錢不離下達了命令,府邸中所有再對月色公爵行跪拜之禮的人,不分男女老幼,士兵還是平民、奴僕,立斬不饒!

錢不離手下的親衛還好說,府邸中的奴僕正經害怕了好幾天,不過姬周國的公爵大人在這府邸中被剝去了光環,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手無寸鐵的女人,時間一長,奴僕們的懼心漸漸消失,甚至敢在背後談論月色公爵總是在錢不離那吃憋的笑話。而月色公爵在憤怒、喝罵的手段起不到任何效果之後,無奈的接受了現實,縱使她心中再想報復,也要等逃出這裡再說。

「大人,那已經徵召的士兵怎麼辦?」楊遠京問道。

「簡單訓練一下吧,秋稅之後還要靠他們出力呢。」

月色公爵淡淡的看著錢不離本人商談著政事,在她看來,靠軍人管理宜州的政事是非常可笑的,如果錢不離想消化宜州,必須要靠她聯絡宜州的貴族們同心協力。為了不引起騷亂恐慌,錢不離只是整理了宜州府的財務,並沒有向後方轉移物資,何況現在赤水大橋被斷,想轉移也轉移不了,所以月色公爵想不到錢不離需要的不是管理,而是收刮!管理……那是重出福州才應該做的事!


第一百七十一章 軍神的不擇手段

宜州府沒有能和錢不離對弈的敵手,月色公爵雖然有影響力,可是她無兵無將,根本逃不出錢不離的控制,所以沒有人能打亂錢不離的計劃,預定的方案一步一步實施著。

鄭星朗一部殲滅了鐵浪軍團的騎兵之後,帶著兩千騎兵揮師北上三眼井,準備整頓數天之後開始進攻洪州。任帥的第一團分成兩部,他帶著箭營和一部分刺槍兵把俘虜、戰利品送往宜州府,剩下的士兵則開始搶修被毀掉的赤水大橋,其實俘虜只有幾十名,因為錢不離事先已經下了命令,盡量少抓俘虜。福州軍的下一場戰役很可能會和鐵浪軍團對決,俘虜抓多了只能增加本軍的不安定因素,何況為了把桂明打痛,那兩千人必須要死!如此才能把桂明激怒,爭奪進軍宜州的入場卷。

在戰略上,錢不離希望自己能巧妙的選擇下一個對手!他仔細研究過風雲軍團和鐵浪軍團的作戰風格,尉遲風雲能攻善守,攻如旋風、守若磐石,他數次在劣勢的情況下,依然頑強的把風雲軍團帶到了安全地帶,在錢不離眼中,尉遲風雲是一塊鋼鐵做的骨頭,看起來很誘人,打敗尉遲風雲當然就是帝國的新一代軍神了,但咬下去很可能會崩了自己的牙齒。

桂明雖然也是老將,但在韌性上和尉遲風雲差了些許,鐵浪軍團擅長進攻,在錢不離翻閱的那厚厚一疊戰報裡,鐵浪軍團鮮少有收縮防守的時候,絕大部分戰役都是不停的運動穿插,拉開敵軍的防線,找到敵人的破綻,一舉擊潰。如果找不到破綻,桂明就會想方設法跳出戰圈,長途奔襲敵軍的必救之處。數十場戰役,桂明很少有和敵軍對峙半月以上的時候,打不動他寧願撤退。盡量把敵軍引到內圈來打。也不會紮營乾耗糧草。

個人的性格決定了個人的戰術,錢不離知道,桂明地耐心就是他地破綻,雖然桂明經驗豐富,知危安、識進退,但只要自己布好了局,成功激怒了桂明,把桂明逼到不得不進軍的路上。他錢不離就佔了七分勝算。鐵浪軍團的攻勢犀利並不可怕,從宜州到福州,他有太長的縱深可以用來慢慢消耗桂明的耐性,他有太多的時間可以從容不迫的耍花招。

不過對未來充滿信心的錢不離也有他地擔憂,一個陰謀家最喜歡的事情就是翻看敵手的成長經歷,去推斷敵手的性格,然後按照敵人的性格去推斷敵手的應對。性格中有一種潛在的慣性,人很難察覺和抵抗自己地慣性。尉遲風雲參加的戰鬥比較多,比桂明幾乎多了一倍,按理說錢不離完全可以從厚厚的戰報中看出尉遲風雲的缺點。但錢不離卻越看心越寒!不管是防守還是進攻,尉遲風雲都沒有自己地特點,有的時候極狠,有的時候極穩。有的時候不顧士兵地傷亡強令士兵在劣勢的情況下進攻,有的時候又把士兵當寶貝、把他們深深藏在營塞中,任敵軍百般挑釁就是不出戰。

最讓錢不離苦惱的是,尉遲風雲是一個不講信義的將軍,別看在姬周國內他被尊為帝國軍神,但是在其他的國家,尉遲風雲的外號幾乎囊括了所有的貶義詞,屠夫、騙子、無恥地將軍等等名稱都被加在了尉遲風雲身上。

其中有一場發生奧克曼小國的戰役引起了錢不離的高度重視。當尉遲風雲率領風雲軍團進攻奧克曼時,遇到了羅斯帝國出兵干涉,尉遲風雲提出談和,為了得到羅斯帝國的信任,他甚至不惜輕身進入羅斯帝國的軍營,和敵主將談判,而在這同時,風雲軍團的主力已經悄悄離營開拔了。尉遲風雲整整談了三天,吃在敵營、睡在敵營,簽署了一應條款之後才在敵方主將的歡送下回到自己的營地。隨後不久,消息傳回來了,羅斯帝國的援軍已經被風雲軍團的主力全線擊潰,而尉遲風雲撕毀墨跡未乾的條約,帶領回援的主力部隊殲滅羅斯帝國的軍隊,最終佔領了奧克曼。

這還不算完,奧克曼的王室被活抓之後,奧克曼的平民們並沒有屈服,反抗的火焰此起彼伏,尉遲風雲嚴厲約束士兵不得和奧克曼的平民發生衝突,風雲軍團的士兵們受盡了侮辱,最後的情勢惡劣到他們巡邏的時候,竟會被小孩子們用石塊毆打,有的士兵實在忍耐不住和當地的居民發生了流血衝突,尉遲風雲毫不猶豫的把他們當眾斬首,以給奧克曼平民一個交代。

如此熬了半年,迎來了冬季,第一場大雪飄飄落下之後,在密林遍佈的奧克曼領土上四處騷擾風雲軍團補給線的眾多抵抗組織終於玩夠了躲藏遊戲,回到家裡過冬了,他們被風雲軍團表現出來的兔子一樣的膽怯所麻痺,渾然忘了尉遲風雲攻擊羅斯帝國援軍的殘酷。結果尉遲風雲在第二夜分兵三路,接連掃過十九個鎮、數百個村莊,所過之處、雞犬不留,據當時估計奧克曼國家的抵抗組織差不多有兩萬人,而一次尉遲風雲到底殺了多少人並沒有明確記載,姬周國內閣的官文說,奧克曼的抵抗組織被打垮了;而從奧克曼跑出去的流亡貴族們說,不足二十萬人口的奧克曼被尉遲風雲殺了總人口三分之二還要多。

隨後尉遲風雲急報內閣迅速往奧克曼遷移人口,他的功過不管人們怎麼評說,奧克曼的領土從那時起就完全屬於姬周國了。

錢不離越瞭解尉遲風雲的經歷就越擔憂,從心理學的角度探討,錢不離非常忌諱碰到一個為了勝利行事不擇手段的人,對一個人而言,他最忌諱的往往就是他所擅長的。

唯一能讓錢不離感到安慰的是,尉遲風雲的銳氣隨著年齡的增長而逐漸淡化,手段趨向溫和,但安慰歸安慰,錢不離不想先對上尉遲風雲,在沒有布好自己的伏子之前,他沒有信心。

錢不離皺了皺眉頭,放下手中厚厚的戰報。尉遲風雲的事情以後再說吧。只要沒有出現大的意外,他下一個對手將是桂明,在和尉遲風雲作戰之前,他還有一年到兩年地準備時間,想那麼長遠做什麼呢?興許,尉遲風雲今年就犯了急病,一命嗚呼了……

楊遠京從外邊走了進來,他先衝著程達點點頭。然後輕聲說道:

「大人,有一個人買通了監獄官,私自和公爵那四個親衛接觸,被我們地人抓個正著,末將先審了一下,那個人說他是倪明派來的。」

錢不離沉吟一下,露出了笑意:「那倪明不是總約集貴族們聚會麼?你找個機會。等貴族聚會的時候把那個人帶去,當面質問倪明,如果倪明承認是他所為,你把他帶來見我。如果倪明不承認……

你當場把那個人砍了,呵呵,為了逃避自己的責任坐看自己的手下被人殺死,我看他還有什麼臉面四處去煽風點火。「

「大人眼珠就能想出一個鬼……好主意啊。」楊遠京連忙順勢拍了一記馬屁:「大人。公爵那四個親衛傷好的差不多了,按您的限制,公爵明天就可以去探監了,如果她要求把人提出來我們怎麼辦?」

「她說好就好了麼?」錢不離一撇嘴:「遠京,今天就去把他們的腿給我打斷,我看他們怎麼出來。」

咳……咳……側門處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的咳嗽聲,錢不離尋聲看去,看到浮柔正站在側門處擠眉弄眼的。而月色公爵正站在她的身邊。

浮柔是錢不離派去看管月色公爵的,她的最大權限是在必要的時候,可以用暴力阻攔月色公爵做出某些有危害舉動,有拳腳底子的浮柔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地角色,後來果真用拳頭教訓了月色公爵一次。

錢不離得到消息,很是吃了一驚,先責怪了浮柔一頓,隨後連忙去探望月色公爵,出乎人意料的是,月色公爵以一種非常平靜的姿態和錢不離談話,還否認身上有被毆打過的痕跡。莫名其妙地錢不離總不能扒下月色公爵的裙子查看傷情吧?既然苦主都不承認,他還追究個什麼勁?一起傷害案就輕輕的放下了,不過從那之後,月色公爵的態度軟化了不少,這點讓錢不離感到很高興,不管他地心志如何堅強,一個女人成天在身邊吵鬧,也有些吃不消的。

錢不離一扭頭看到月色公爵正張大嘴看向自己,明白對方聽到了自己的話,他連忙沖楊遠京使了個眼色,他這幾天還有求於月色公爵,不好鬧得太傷感情了。

楊遠京一向很機靈,他轉身向外走,身後卻響起了月色公爵的聲音:「這位將軍,請你等一下。」

如果月色公爵的口氣很嚴厲的話,楊遠京肯定不吃那一套,那面對著月色公爵的軟語,楊遠京猶豫了一下,還是停住了腳步。

「錢將軍,這些日子因為月色的莽撞,給您添了不少麻煩,月色感到很抱歉。不過……那幾個親衛祖祖輩輩都在月色的家中供職,月色是他們看著長大的,雖然在名義上我是主人、他們是親衛,但月色心中一直把他們當成親叔叔看,月色請大人不要難為他們了。」月色公爵的眼光很複雜,在這個男人面前,她鬧也鬧過、吵也吵過、砸也砸過,可不管她怎麼做始終無法影響對方,月色公爵只能無奈的換了低姿態。

「公爵大人誤會我了,我錢不離可不會做那種事。」白話錢不離是張嘴就來的:「公爵大人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怎麼能……

咳咳。「錢不離突然醒悟自己順口說出的話太曖昧了,連忙咳嗽幾聲,剎住了後面的話。

「那麼……月色就謝謝錢將軍了。」月色公爵深深看了錢不離一眼,轉身飄然向外走去,其實這一次她來找錢不離確是為了明日的探監而來的,誰知湊巧聽到了錢不離的對策,月色公爵明智的放棄了自己不切實際的想法。

浮柔衝著錢不離笑了笑,跟著月色公爵走了出去,她平日裡總是自哀自怨,認為自己沒有柯麗能幹,這一次錢不離把如此重要的任務交給她去做,浮柔當然要盡心盡力。時刻不離月色公爵左右。

錢不離嘿嘿一笑:「遠京。把幾個人提出去,換個地方看押,一定要看緊點。」

「遵命,大人。」楊遠京答應一聲,和李創一起往出走。

「李創,你等一下。」錢不離叫住了李創:「遠京啊,以後斥候這邊的事情你就多操心吧,我準備把李創調回福州。讓他做孫仲德的副手。」

楊遠京點點頭,衝著李創笑了起來:「小子,看樣子你要陞官了?

以後可別忘了我!「

李創有些摸不著頭腦,一邊答應著『當然』『當然』,一邊走了回來。

錢不離伸手從桌案上拿起早以準備好的文案,交給了李創:「你帶著幾個人趕回福州,那邊地橋已經修得差不多了。嗯……這裡的東西是絕密,千萬不能讓不相關的人看到!」

李創挺起胸膛,鄭重的點了點頭:「請大人放心。」

「告訴孫仲德,我給他五千人的名額。組建一支特種兵團,一定要挑選出資質上佳的士兵嚴加訓練,兵團配製的一應器械都在文案裡。

你先看看,給你一天時間。有不懂的地方隨時問我。嗯……如果孫仲德那邊的將官不夠地話,讓他找李霄雲,和第二團對調一下。「

「明白了,大人。」李創用手抓緊文案,大聲說道。

錢不離點點頭:「下去吧,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你抓緊點。」

李創拿著文案往外走,突然從外邊衝進一個人來。和李創撞了個滿懷,正是鄭星朗的副將秦重三,秦重三的臉上滿是汗水,順著鬍鬚向下滴落,看起來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連頭上的頭盔都有些歪斜了。

錢不離神色一緊:「重三,你怎麼回來了?」錢不離在四天前下達了由鄭星朗帶領兩千騎兵向洪州試探衝擊的命令,任帥帶著半個團駐守三眼井,防備洪州地軍隊越過州境,這才四天不到,前線就出了什麼大事?

秦重三卻露出了興奮的神色:「大人,鄭將軍接到您的命令之後,馬上帶著全軍向洪州興海城運動合圍,您猜一猜,我們在興海城附近看到誰了?」

程達和旁邊的李創一臉地莫名其妙,這裡是軍議廳,不是小孩子過家家的地方,還猜一猜……這個秦重三喝多了不成??

秦重三沒等錢不離說話,已經竟自說出了答案:「我們在興海遇到了王瑞將軍帶領的先鋒部隊!」

「王瑞??」錢不離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王瑞能出現在洪州實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他錢不離親自坐鎮宜州一個是因為主將難選,那時他對鄭星朗還不太放心,另一點就是錢不離認為宜州部才是進攻洪州地主力。杜兵那邊的任務太重了,雖然福州的情報系統效率並不高,但也打聽出雍州的的常備軍人數在一萬以上,還有各地數量不一的鄉勇,加上海邊時常有倭寇做亂,錢不離以為當自己進攻洪州的時候,杜兵能在洪州的東方駐紮部分士兵,吸引洪州地兵力,就已經很不錯了!誰知王瑞竟然出現在洪州西側的興海城附近,那意味著杜兵進攻洪州的時間比自己要早得多!

「沒錯,正是王瑞王將軍!」秦重三咧嘴一笑:「這是鄭將軍上報的軍文,還有王將軍的信。」說完,秦重三從懷裡掏出信封,遞了上來。

錢不離迅速撕開信封,觀看起來。原來杜兵只用了短短的時間,就殲滅了為禍雍州的倭寇,雍州刺史魏悲回發誓向姬勝情效忠,他利用自己刺史的名義,向整個雍州發文,文中痛斥中央內閣和軍部置雍州百姓於不顧、強行抽調常備軍的舉動,並揭露了夾脊關失陷、鄭朔將軍戰死的背後隱情,直指現在的內閣和軍部已經被一群賣國賊把持,號召雍州的軍民展開自立自救,不要再把希望寄托在中央的做為上!

如果這份公文只是由魏悲回一個人簽發的,影響不會太大,但雍州府所有的官員都在公文上簽了名,還有三百餘個大大小小的貴族一併簽名,其中代表的意味就很沉重了。

雍州全境各個縣、城紛紛呼應魏悲回的公文,魏悲回義無反顧的把自己綁在了福州的戰車上,他和錢不離一樣絕無退路。如此杜兵才放心把雍州交給魏悲回,自己帶著全軍壓往雍州西方的州境,杜兵的總兵力不但沒有減少,反而收編了五千餘名善戰的鄉勇。

錢不離信還沒有看完,已經興奮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好!」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6 08:58 AM

第一百七十二章 巧言壓搾

外表壯觀、內部裝飾得富麗堂皇的雲霄閣驕傲的矗立在宜州府的正中心,一間酒樓起了個這樣的名字,自然有它的深意。一百年前,姬周國的一代名相、也是最後的宰相蔡東藩發憤圖強,走上了把持姬周國政壇四十年的權力之路,雲霄閣這三個字,正是蔡東藩回鄉時親筆所書的。其實蔡東藩那四十年的權力之路走得並不輕鬆,雖然他創造了一個宰相所能達到的最高境界,當時被稱為中興之主的國王姬昭震也不輕鬆,以至於在蔡東藩死後,他馬上宣佈廢除了宰相這一職位,其根本原因就是蔡東藩的影響力已經超過了他,他怕他的子孫中萬一出現了一個庸才,又碰到這麼一位強勢的宰相,國家還會不會姓姬,那就很成問題了。

一代宰相,能把名正言順、並達練睿智的君王逼到這種程度,可見蔡東藩手腕的可怕,蔡東藩已經成了宜州的驕傲。

在這種冷兵器時代,五層的高樓是很罕見的,從五樓的窗戶望出去,小半個宜州府的風景盡入眼中,倒是很有一番笑看濤生雲滅的意境。

倪明卻體會不到這種意境,他的目光時而淡淡的看向天際的浮雲,時而淡淡的俯覽下方的行人,可在眼簾閉合間,總是閃露出一絲憂慮。

昨天,楊遠京帶著人來到他開辦的宴會上,當面質問他,在他竭力否認之後,又毫不猶豫的命人把那個所謂的劫獄犯帶出去當街處死。這件事對倪明的震動很大,從下級將官的表現上,完全可以看出主將的意志,想到了那錢不離,倪明的心頭又是一陣慌亂。

除了倪明之外,雲霄閣的五樓還有幾十名貴族三三兩兩的低聲交談著,他們口中不時傳出『疊燕樓』這三個字,貴族們都知道,疊燕樓是帝國三大公爵之一。月色公爵的私產。現在。福州軍地主將錢不離以非常強硬地姿態霸佔了疊燕樓,而月色公爵一直生死不知,這些都讓貴族們感到恐慌,也許偷偷離開宜州才是上策,但福州軍盤查得一直很嚴,自己逃出去容易,想把家人和家產都帶走就難了。

一列騎兵緩緩簇擁著一輛馬車,緩緩從遠處走來。錢不離當先跳下了馬車,舉目四望,正好對上了倪明的視線,錢不離點頭笑了笑。

馬車的簾子再次被人掀開,一隻白嫩的小手從車裡伸出,懸在半空,好似在等待著什麼。可惜錢不離背對著馬車,什麼也看不到,那小手懸了片刻又縮了回去,緊接著。月色公爵面帶不愉的跳了下來。

這個人怎麼連貴族最簡單的禮節都故意忽略呢?他到底想表達什麼?倪明勉強衝著錢不離笑了笑,縮了回去。

樓梯間響起了腳步聲,錢不離和月色公爵一起走了進來,月色公爵的小手輕輕搭在錢不離的臂彎處。微笑著向四周地貴族們點了點頭。

倪明的心中猛地一痛,如果他沒有機會看到月色公爵下車時的狼狽,他也會以為月色公爵的微笑是發自內心的。倪明沒有動,默默的看著一應貴族們上前施禮,錢不離親自下令,把城中有頭臉的貴族都集中在雲霄閣,不要說下面地貴族們,連倪明心中也沒底。誰都不知道錢不離想做什麼,所以貴族們的態度都擺得很低調。

一番忙亂之後,樓中的人都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錢不離地親衛隊長程達則在中間的屏風上掛上了一張地圖,看著上面各色的旗幟、箭頭,貴族們不由面面相覷,這是想做什麼?開軍事會議麼?

錢不離輕咳了一聲:「我知道,大家一直懷疑我來宜州的目地,可是這一段時間我忙於軍務,實在抽不出時間,請大家諒解。」

「錢將軍為了國家大事廢寢忘食,這是月色親眼看到地,如果帝國多幾個象錢將軍這樣的人才,中興……指日可待。」月色公爵淡淡說道,其實她真正想說的是如果多幾個象錢不離這樣的人,姬周國非得分崩離析不可。

「多謝公爵大人的誇獎,這是我錢不離應該做的。」錢不離很自然的微笑道:「今天把大家集中到這裡,我希望大家能坦誠相對,如果再這麼互相猜疑下去,宜州的前景堪憂啊。」

「大家一直以為我是在報復攻打福州地宜州軍,才率軍才到宜州的吧?呵呵……那你們可就錯了,我錢不離一向心胸開闊、不計私仇!百里克誠陰謀奪占福州,分裂姬周國的領土、自立為王,這是他的事情,和大家無關,和宜州府也無關。我福州正義之師,聚集廬陵平原迎戰宜州的侵略軍……」

「大人,我們同是姬周國人,大人用『侵略』兩個字,有些不恰當吧?」一個貴族突然出聲打斷了錢不離的。

「不錯,是我唐突了。」錢不離呵呵一笑,他的笑容雖自然,但眼神中卻帶著厲色,帶著『我記住你了』的意味。

其餘的貴族本就是心有慼慼,看到這種眼神更是一凜,再沒有人接話了。那打斷了錢不離說話的貴族也害怕,他平日在宜州府作威作福慣了,錢不離話中的『侵略』二字實在是令他反感,一時忘形之下才魯莽的開口接話,現在他才知道後悔,臉都嚇白了。

「百里克誠被我福州軍俘獲之後,在公主殿下的感召下,表現出了極大的悔意,他懇求殿下暫時代管宜州府的政事,所以我錢不離才會來到宜州,我只是代管而已,如果內閣重新頒布了宜州刺史的人選,我就會帶領大軍離開宜州。」

貴族們你看我、我看你,這種話有人相信才是怪事。

「那麼錢將軍為什麼派兵佔領洪州呢?」月色公爵淡淡的問道。

倪明當時就是一愣,這種質詢聽起來已經不像是質詢了,倒很像是一種商量好的配合,底下貴族們的神色看起來也很怪異。

「公爵大人問得好!」錢不離一本正經的衝著月色公爵點了點頭:

「福州消息閉塞,身處福州,我們什麼也不知道,來到宜州之後,我才明白百里克誠為什麼敢起謀逆之心。原來札木合的游騎已經肆虐到了中原腹地。無數的百姓在戰火中家毀人亡、流離失所,帝國的權威已經受到了挑戰!我沒有危言聳聽,現在帝國已經到了危急關頭了!」

對錢不離這番話,貴族們倒是沒有異議,在福州軍北上的時候,這些貴族們已經得到了風聲,他們之所以沒有撤離宜州,正是因為去別地地方也不安全。想去皇城必須先通過洪州和通州,沒人知道札木合下一步要進攻哪裡,萬一撞上了札木合地游騎,他們就倒大霉了。

「我們軍人不羨慕爵位,也不貪戀財富,我們軍人只崇拜英雄!可什麼樣的人才能叫做英雄?摧鋒於正銳,挽瀾於極危!這才是真正的英雄!」錢不離的神色正氣凜然:「你們可以認為我錢不離是自不量力!

在這危難關頭。我錢不離一定要為帝國盡獻自己的熱血,雖萬死而不悔!我是這麼想的,福州軍的全體將士也是這麼想的!「

「所以,我福州軍才踏進了洪州。以洪州為跳板和補給基地,向通州推進。」錢不離在地圖上指向了宜州地上方:「其實我也想過,從青龍嶺北上,可以截斷札木合的路。不過那裡一片平原,正適合札木合的游騎作戰,我要對將士們負責,福州軍的將士不怕死,但不能白白送死!而跳過洪州,在通州佈防才是最好的辦法,這樣我福州軍可以和風雲軍團、鐵浪軍團並肩作戰,極大緩解他們的壓力。一舉奠定姬周國的勝局!」

如果錢不離這番話被尉遲風雲、桂明等大將聽到,以尉遲風雲地沉穩,也會勃然大怒的,且不說能不能『並肩作戰』,難道打敗札木合全都是福州軍的功勞麼?還一舉奠定勝局……

不過坐在這裡的貴族們可不敢說什麼,不管他們懂還是不懂,只知道點頭應是,沒人敢反駁錢不離。

「我錢不離之心天日可鑒!!不管將來軍部、內閣會不會因福州軍擅自北上而難為我,我都要盡到自己地力量!」錢不離的手指向了雍州:「我錢不離說一句讓人反感的狂話,其實現在的軍部已經被一群無能之輩把持了,他們被札木合打得亂了手腳,竟然從雍州抽調了一萬五千常備軍,結果被虎視耽耽地倭寇抓到了機會,他們大舉入侵雍州,分兩路直奔雍州府,沿途燒殺搶掠,百姓之慘,讓人不忍目睹!」

「公主殿下得知這個消息,毅然命令福州騎兵主將杜兵率軍急往雍州,杜兵輕裝疾行,先打下了倭寇佔據的港口,燒燬大小船隻五百餘艘!」說到這裡,錢不離不由咬了咬牙,他心痛啊!杜兵不懂,他可明白海軍的用途:「隨後,杜兵率軍救援雍州府,血戰了兩天,全殲倭寇一萬餘人,這是姬周國建國以來,對倭寇的第一大勝!」錢不離這話倒是實話,姬周國剿滅海盜從來沒有一次性剿滅一萬人的時候,上哪裡去找一萬人的海盜呢?

廳中的貴族們當時就嘩然起來,他們知道倭寇是一群什麼樣的人,就連月色公爵也呆呆地看著神采奕奕的錢不離,這件事情錢不離沒有對她說起過。貴族們往日裡總是浸淫在謊言中,他們知道該如何說謊,但謊言有一個禁忌,那就是不能憑空捏造事實,否則就落了下乘,很容易被人拆穿,落得讓人恥笑的下場。

既然錢不離說出這番話,那就很可能確有其事了,福州能在大戰之後,支撐宜州、雍州兩個戰局,讓人不由對福州集團的實力刮目相看。

「姬周國面臨如此危機,我決不會把希望寄托在軍部那些無能之輩的手中!現在戰火還沒有燒到宜州,大家不會懂的,如果札木合真的闖到了宜州,你們就會明白軍部那些人是多麼的無能!

雍州刺史魏悲回已經就軍部強行抽調常備軍、導致倭寇大舉入侵之事發佈了官文,近期就會傳到宜州,到時候大家可以自己去分析、判斷。「

「抵禦外侮,姬周國將士人人有責!我錢不離不惜集毀斥於一身,也要帶兵去和札木合決一勝負!想當日札木合率領近衛輕騎偷襲雪原城的時候,我錢不離不過三千兵馬。尚且不怕他札木合。現在我手握數萬大軍,必將讓札木合折戟於中原!」錢不離的氣勢愈發昂揚起來。

「大人的風範,真是讓人敬佩啊!」一個經驗不老到的貴族果真被錢不離感動了。

有人開了頭,圍坐地貴族們紛紛迎合起來,不管怎麼說,錢不離有大敗札木合地戰績在前,派兵圍剿倭寇的事實在後,貴族們的迎合之語倒是帶了幾分真心。

倪明看到這種情景。不禁微微搖了搖頭,這群蠢材!難道聽不出對方的言外之意麼?倪明突然伸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朗聲說道:

「抵禦外侮,姬周國將士人人有責,大人這話說的好是好,不過有些片面,同是七尺男兒。難道我們就沒有守土之責麼?倪明雖然是家中獨子,礙於姬周國軍制不能上陣殺敵,但倪明也有一份報國之心,如果大人有什麼難處。倪明一定全力相助!」倪明索性把話挑明了,錢不離把這些貴族集中到雲霄閣,大肆吹噓自己的志向,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且倪明還反感這些貴族對錢不離的吹捧。故意譏諷了他們一下。

有幾個年輕地貴族當時就變了臉色,姬周國是鼓勵貴族們參戰的,他們的情況都復合參軍的條件,雖然身為貴族,不會像普通士兵一樣衝鋒陷陣,但戰場上危險的地方多了,他們可不想從舒舒服服的宜州跑到劍光血影的戰場上去。

「呵呵……侯爵大人的心意我領了,不過衝鋒陷陣是我們軍人的事。各位大人都是國家的棟樑,損失不得啊!」錢不離笑道:

「縱使有些棘手的事情,我錢不離也可以自己解決,侯爵大人只需要安心等我地捷報就好。」

錢不離的話讓在座的貴族們小小的滿足了一下,不錯,我們本來就是國家地棟樑啊!尤其是那幾個年輕的貴族,不由在心中暗自感激起錢不離來。

「大人,您真的忍心拒絕一個帝國侯爵的報國之心麼?」倪明在心中卻是暗自冷笑,只需在這裡等你的好消息?那把我們都叫到雲霄閣做什麼?倪明心中有數,月色公爵肯定是答應了錢不離什麼條件,所以他寧願自己站出來,也不願意在事後,看到月色公爵受到貴族們的腹誹。

「這個……侯爵大人言重了。」錢不離驚訝的看了倪明一眼,如果不是發現倪明的眼光不時瞟向自己身後,他差點就以為倪明真地是個熱血青年、敢當大義的好貴族了:「福州軍現在還真遇到了難題。」

「請大人不要客氣,只要是我倪明能做到的,就決不會推辭!」倪明幽幽歎了口氣,雖然因為自己帶頭,那錢不離就會輕易的達成目地,但他顧不上那麼多了,只要……她不會受到別人的非議就可以。

「唉……說起來真是汗顏,福州剛剛經歷了一場大戰,財政上很是窘迫,而行軍做戰,不管將士們的士氣多麼高漲,總得讓糧餉維持下去,可是我兩手空空,實在沒有辦法啊!」

「大人,宜州府的官庫數百年來累積驚人,難道……還不夠支撐大人作戰的?」一個貴族怯怯的說道。

「這位大人是想把我錢不離往死裡逼麼?」錢不離臉色一沉:「福州軍擅自出兵北上,我已經犯了大罪,如果再擅自挪用官庫財物,等到中原平定之後,誰敢擔保我錢不離不會被內閣抓拿問罪?你能保證麼?」

那貴族嚇得縮回了頭,再不敢胡亂發言了。

「現在福州軍遇到了難處,幫不幫這個忙全看各位大人的心意了。」錢不離淡淡的說道:「我可以給各位大人簽寫借條,最多三年,福州一定連本帶利償還!」

說到糧餉的問題,場中的氣氛變冷了,貴族們都在等著別人先說話。就算錢不離是個說到做到的人,但在場的人都自以為明瞭錢不離的下場,如果錢不離被帝國軍團剿滅,這錢財還怎麼能要得回來呢?

「錢將軍的心懷非常讓人敬佩,月色願意做這個保人,如果錢將軍不守信諾,月色可以賠償各位的損失。」月色公爵微笑著說道。

「不!!!」倪明突然大喊了一聲,旋即察覺自己太失態了,他長長吸了口氣:「這個保人我來做!難道各位還不相信我倪明嗎?!」


第一百七十三章 流血八月

就在錢不離坐鎮宜州府,想方設法壓搾貴族們錢糧的時候,少歷已經悄悄的跨進了八月份,這一年的八月,是史書牢牢記載的八月,被後世稱為流血八月的災難月份!原本平靜的姬周國,變得烽煙遍佈,就好似天上的火神一不小心踢翻了自己的爐子,熊熊燃燒的火炭正滾落在姬周國的領土上。

與流血八月相比,札木合的四方游戰,錢不離的兵進宜州,杜兵的怒剿倭寇,都成了序幕,大戲之前的序幕,僅此而已。

在這場高潮中,沒有誰是絕對的主角,你在出招、我在佈局,看似正在苦苦對峙的雙方卻又總被橫空出世的第三者打亂了陣腳,佔據主動的苦苦支撐著大局,落入陷阱的不甘心坐以待斃、亡命般四處衝殺!正中的一面棋盤,卻有數不清的手在撥弄著棋子,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也許紛亂的場面到了最後,只有一個人、才有資格一腳把爭霸的棋盤踢翻!

札木合突然放慢了行軍速度,後方追蹤的風雲軍團和鐵浪軍團已經如訓練般繞著中原跑了一個來回,桂明判斷札木合的後勁已經不足了,加快了速度盯上了札木合,尉遲風雲則穩重的吊在鐵浪軍團之後;佔據夾脊關的金帳汗國騎兵突然出動,留下一萬人防守,其餘的兩萬騎兵急行軍趕往清州,擋住了札木合的去路。

這個是好機會,最起碼,在表面上是一個難得的好機會!札木合苦苦支撐、游戰四方,其用意不外是拉開敵軍的防線,找出敵軍的破綻!

雖然金帳汗國的騎兵據守的地方易守難攻,但只要拚力作戰,也有吃掉敵軍的機會!到時候札木合來個急行軍,借助速度完全可以甩開身後的尾巴,衝到夾脊關下。

不過,狼一般的札木合併沒有去吃那塊誘人的蛋糕。數次被騙之後。札木合已經從痛苦自責中重新站了起來,逆境永遠比順境更能催人成熟,他不相信自己地對手會出這種昏招!

札木合故伎重施,突然帶領大軍跳出包圍圈,直奔通州。

通州地八面城曾兩次擋住了札木合的腳步,這一次通州以為札木合到了八面城下,照舊會回師北上,誰知札木合卻在八面城下打了第一場硬仗!

在前兩次。札木合已經事先留下了數百死士,等到他遠離通州的時候,那些死士就化妝成姬周國逃難百姓的樣子,悄悄混進八面城中。

在裡應外合的狂攻下,八面城終告失守,札木合在八面城得到了大量的軍資,隨後連夜屠城。揮師東南,跳過江州,兵鋒直指皇城。

姬周國舉國震驚,勃然大怒的姬勝烈急令徵調各地的常備軍。圍堵札木合,並且命令和羅斯帝國對峙地龍虎軍團回援皇城,而驚雷軍團據守不動。姬勝烈只是憤怒而已,他並不害怕。皇城還有姬周國最精銳的四萬皇家禁衛軍,只要札木合敢來,他就讓札木合有來無回!

姬勝烈派出去的一萬皇家禁衛軍悄悄出現在夾脊關後面,他們才是對付札木合的殺招!不過札木合揮師東進,這種殺招已經用不上了。那一萬禁衛軍留下五千,剩下的五千騎兵匯合金帳汗國留守的人,一起東進,札木合已經闖過了江州。夾脊關已經不是主要戰場了。

與心急火燎、奮力追趕的風雲軍團和鐵浪軍團不同,飛鷹部落地騎兵每到一地都大肆燒殺搶掠,隨後紮營放心休息,在他們周圍,已經沒有能威脅到他們安全的軍隊,離他們最近的鐵浪軍團最少也需要三天才能追上他們,只是苦了姬周國百姓,誰能想到躲在姬周國最安全的地方,還能碰上禍從天降地慘劇?!

姬勝烈的應變很沉穩,以四萬皇家禁衛軍為主力,配合著三萬從各地抽調的常備軍,緩緩向前推進,他不得不做出這種應變,如果讓札木合燒殺到皇城下,他這個未來的國王還有什麼尊嚴可提?姬周國建國數百年來,最昏庸地國王也沒有被人如此欺凌過!

鐵浪軍團和金帳汗國的援兵分兩路趕到,本來姬周國上下對軍部和金帳汗國合作的舉動非常不滿,但事情到了關鍵時刻,沒有人再說廢話了,打敗札木合才是重中之重的大事!而尉遲風雲的表現則非常讓人吃驚,他竟然帶領著風雲軍團遠遠落在了後面。

札木合是不會打硬仗的,他要留著本錢報仇,恢復過來的飛鷹部落騎兵轉頭向北,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急行軍,代價極為慘烈地急行軍!

整整三天三夜,有六千餘名戰士,上萬匹戰馬活活累倒在路上,成了犧牲品!

大有希望截住札木合去路的風雲軍團不知道為了什麼,反應慢了一拍,在札木合大隊已經闖過江州的壺口天險之後,風雲軍團才趕到壺口,截住了札木合的後隊。

減員四萬人的代價不可謂不慘,但札木合不會白白付出的,他終於抓住了自己想要的機會,全軍歇息一天,隨後急行繼續北上,和後援的五千皇家禁衛軍、一萬金帳汗國的騎兵狹路相逢,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飛鷹部落的騎兵不惜代價殲滅了這股部隊,進軍直到夾脊關下。

在這冷兵器時代,信息的傳遞是靠信使來完成的,札木合的行軍速度已經達到了極限,據守夾脊關的五千皇家禁衛軍沒有接到任何消息,被打了個冷不防,不過他們最終還是守住了……守住了半夜。

黎明時分,一支以少年和女人為主的飛鷹部落士兵從夾脊關的背後發起了猛攻,而札木合的正面進攻從來就沒停止過,五千皇家禁衛軍最終全軍覆沒,夾脊關再告失陷。

在姬周國百姓們眼中,札木合能在深陷重圍的情況下,左衝右突,最後還成功殺出了包圍圈、逃出生天,最後還和飛鷹部落強湊出來的援軍完成了不可能做到的配合,這就像個神話一樣讓人無法置信!只有那些經歷過這場血戰的將軍們才知道,札木合是靠什麼才完成這個奇跡的。

札木合黯然帶兵撤離了夾脊關。進關十餘萬精銳士兵。出關的時候已經不足四萬人了,換成一般人,這種打擊足以讓他喪失信心,但札木合此刻才真正走上崛起之路。

札木合回到部落地第一件事,就是帶領所有地族人,向著隨軍作戰的十幾隻獵鷹,行三跪九拜之禮,並冊封這些獵鷹為『神鷹』!獵鷹才是飛鷹部落的救命法寶。沒有獵鷹,他們根本無法和自己的部落聯繫,更無法在包圍圈中游刃有餘的四處衝殺!沒有獵鷹,札木合連一個士兵也別想帶出去!

這場戰亂以姬周國的慘勝告終,雖然結果讓人鬱悶,但姬周國的百姓們還是大大鬆了口氣,不管誰輸誰贏。總算能安安穩穩過日子了,百姓們的要求自古以來都很實際,誰知石破天驚地事情又接連發生了!

以皇家禁衛軍為主力,鐵浪軍團擊側翼。風雲軍團擊後翼,三路大軍突然向自己的盟友、金帳汗國的騎兵舉起了屠刀。金帳汗國的王子科索憤怒無比,帶著大軍誓死抵抗,據戰場附近的百姓們說。那一夜的喊殺聲傳出了十數里開外,天明時尋著腥味而來的蚊蠅鋪天蓋地,鐵浪軍團徵召上萬民夫,整整忙了一天,才把戰場打掃乾淨。

血戰之後,金帳汗國地王子科索重傷受擒,當天深夜,被桂明下令處死。

這個變化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以尉遲風雲的深謀遠慮,也只是茫然的按照軍令行事,他不明白姬勝烈到底想要做什麼!不止是尉遲風雲一個人,姬周國地內閣和軍部,整個政壇,也沒有人知道姬勝烈的目地!

在姬周國東北線的雲州,所謂雲州就是尉遲風雲搶佔的原奧克曼地領土,當時的國王姬若發為了紀念尉遲風雲的功績,特立名為雲州,雲州也出人意料的掀起了風雲。

當羅斯帝國察覺龍虎軍團已經離開雲州,守在邊界上的只是常備軍之後,突然發兵攻打雲州,羅斯帝國的軍隊一向以野蠻、捍勇著稱,姬周國的常備軍無法和羅斯帝國的重裝軍團對抗,只支撐了七天,雲州全線失陷,比當年尉遲風雲攻打奧克曼地速度還要快。

姬周國的東南線,一向和羅斯帝國共進退的合眾國開始進攻驚雷軍團的防地,不過他們的進攻很謹慎,其目地就是牽制住驚雷軍團,不讓他們支援東北線。

整個大陸戰火紛飛,海中的倭國看到了機會,以為海盜報仇雪恨的名義,悍然出兵,一方面派出艦隊進攻姬周國的臨州,一方面派使者去和羅斯帝國、合眾國聯盟,姬周國在他們眼中成了一塊可口的蛋糕。

倭國以東的不列顛帝國自不甘落後,雖然他們一向以不結盟自稱,但這種機會是百年難遇的!只是他們並沒有進攻姬周國,不列顛帝國的海軍強大,陸軍卻很脆弱,他們明白縱使暫時佔據了一塊土地,憑他們的陸軍也守不住,所以不列顛帝國把劍鋒指向了倭國,從背後狠狠插了倭國一劍。

流血八月!每一個國家都像瘋了一般,或為了爭霸,或為了爭奪更多的利益,紛紛把手伸向了棋盤,把棋子攪得亂成一團。

姬勝烈的向自己的盟友舉起屠刀的行為,只是讓姬周國人目瞪口呆,而金帳汗國的舉動,卻是讓整個大陸的人們目瞪口呆。

羅斯帝國派人去和金帳汗國結盟,試圖從北線給姬周國巨大的壓力,金帳汗國的大汗很高興的接受了羅斯帝國的邀請,隨後卻派遣大軍強行攻破羅斯帝國北部的防線,而對害死了自己長子的姬勝烈,金帳汗國的大汗連句指責的話都沒有說過。

邊關的急報一封接一封發來,姬勝烈的神情卻很淡定、從容,好似這一切都在他把握中一樣,可惜他也有忽略的地方!從清州、通州逃出去的難民帶給了姬周國巨大的負擔,內閣雖然在全力運轉,但是一批經驗豐富、辦事周到地老臣都被姬勝烈逼退了,剩下地臣子是忠臣不假,可他們的能力卻差了些許。如果在平日裡。出現少許的失漏倒沒什麼。可是流民們本就因家園被毀充滿了怨氣,內閣的舉措不當、不及時,終於引發了大規模的民變,很尖銳的階級矛盾就這麼提前爆發了。

這還不算亂,原本躲在福州的錢不離竟然一戰大敗百里克誠,率軍北上攻佔宜州、雍州、洪州全境,現在已經開始向通州滲透,當姬勝烈得知這個消息之後。氣得差點把王印摔到地上。

偏偏在這個時候,皇城中開始流行起現任國王姬若發已經被人害死的傳聞,姬勝烈在傳聞中並不是姬若發地兒子,而是王后與某位重臣私通後的產品。這裡之所以用『某位』二字,是因為私通的男主角總是在不停的變動,不能不說,正在遠方遙遙自得的異時空陰謀家確是明悟人心。如果私通的男主角是一個固定的人選,效果絕對沒有現在這麼熱烈!正因為男主角在不停地變換著,人們把注意力集中在到底是誰或者哪幾個才是真正男主角的問題上,而王后私通的事在人們的潛意識裡竟然成了事實。人們爭論地不是王后有沒有和人私通,而是到底和誰私通。

國之將亡、必有妖孽!現在謠言已經傳遍了整個皇城,搞得皇城人心惶惶,其實這個謠言有致命的漏洞。只要姬若發能現身,那麼所有的謠言都將不攻自破!可姬勝烈最大的難題也就在這裡,他地父親真的死了……

姬勝烈雖惱怒,但不慌亂,他手中還有皇家禁衛軍、風雲軍團、鐵浪軍團三張王牌,在圍殺金帳汗國騎兵的時候,三大軍團受了些損失,不過他們依然有強大的戰力。對付民變還是綽綽有餘的。姬勝烈命令皇家禁衛軍據守皇城,防止流民衝擊,風雲軍團南下圍剿錢不離,鐵浪軍團東進支援龍虎軍團,合力圍殲羅斯帝國的軍隊,而姬勝烈親手培養出的影子團走出了暗影,以一種類似錢不離那個世界秘密警察的身份在皇城四處捕抓傳播謠言地可疑人士。

姬勝烈從來沒把福州集團放在眼裡,而錢不離則一直把中央當做最大的敵手,兩相比較,錢不離已經佔據了先機,被動的姬勝烈雖然做出了被動的應對,但他的應對自然會被錢不離破壞掉。

就在尉遲風雲收集錢不離的資料,準備南下征剿福州軍時,一個消息從洪州傳了過來,錢不離就要結婚了……女主角竟然是桂明的女兒桂彤,在這同時,從臨州也傳來了消息,桂明的女兒桂彤在一次應邀聚會回來的路上,突然失蹤了。

桂明聽到了這個消息,氣得幾乎吐血,他家教極嚴,一共有三子一女,他的二兒子在孩童時代就染病身亡,剩下兩個兒子一個在戰場上戰死,另一個為了爭奪女人和人決鬥,不敵被殺,最後只剩下一個視若珍寶的小女兒,卻又被錢不離掠走……桂明真想把那錢不離挫骨揚灰!

舊仇新恨一起算!鐵浪軍團半支騎兵隊正是被錢不離所殲滅,再加上這一次,桂明憤然寫了血書,要求姬勝烈派他南下,剿滅錢不離。

現在的姬勝烈已經高度重視錢不離了,他壓制住桂明急於求戰的決心,命令桂明整軍備戰,隨後調出了五千皇家禁衛軍,命令他們聽從桂明的將令行事。

尉遲風雲感到陣陣不安,他這一生經歷戰陣無數,培養出了非常敏銳的直覺,錢不離竟然掠走桂明的女兒,這根本就是在向桂明發出了挑戰書!尉遲風雲雖然想不出錢不離到底想做什麼,但他明白一個道理,敵人想讓自己做的事情,堅決不要去做!錢不離想和桂明交戰,最好的應對辦法就是更換對手,讓錢不離的打算落空!

可惜一直到最後,尉遲風雲什麼話也沒有說,錢不離的計策太毒辣了!不管是誰南下征討錢不離,也不可能把桂彤活著救出來,而他本來就和桂明有些私仇,如果把桂明擠走,他率軍南下,到時候桂彤死在自己手中,那可就怎麼也說不清了!換句話說,這件事情已經傳開,帝國內任何一個將軍也不願冒著被桂明嫉恨的壓力,率軍南下,只有桂明自己是當然的人選。

亂世來臨,機會是公平的,實力強大的人必然會被捲進漩渦,而實裡弱小的人卻可以趁機養精蓄銳,一如最新的新郎……錢不離。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6 08:59 AM

第一百七十四章 鋒芒畢露

整塊大陸烽煙四起的時候,礙於交通,錢不離只是聽到了些許風聲,札木合血戰攻破夾脊關,逃回自己的部落的事情他倒是知道得很清楚,宜州也受到了影響。參戰的通州常備軍已經失去了作戰目標,他們駐紮在宜州北方青龍嶺下,措詞非常強硬,要求梅自強迅速按照帝國軍部的命令,交接青龍嶺的防務。梅自強數次告急,要求宜州馬上增派援軍,所謂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只不過是說說而已,青龍關縱使再險峻,五百守軍也很難是五千通州軍的對手。

錢不離命令任帥帶領第一團北上,並制定了一個外鬆內緊的計劃,盡量麻痺通州軍,讓他們以為青龍嶺的防禦非常脆弱。

通州軍的將領自以為手握強兵,再加上軍部的命令在前,只要時機一到,他們很可能率先發難,強攻青龍關,如此福州軍不但抓到了口實,還可以借勢給通州軍一記重擊!

盛大的婚禮正在籌措中……此刻的錢不離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新娘子長什麼樣子,或者說,他沒有必要知道!桂彤被帶到通州之後,就留在了通州,鄭星朗等人按照錢不離的計劃,把這個消息用最快的速度傳了出去。

錢不離翻閱了大量的資料,隱約把握住了桂明的性格,桂明雖然是統兵大將、全權執掌帝國四大軍團之一的鐵浪軍團,但桂明是一個愛憎分明、極有榮譽感的人,換句話說,這個人的心胸不夠開闊,桂明是姬周國所有將領中唯一一個敢在公開場合譏諷尉遲風雲的人,只源於以前的私怨,除了心胸之外,桂明還有一個缺點,對權勢的慾望比較強烈。

錢不離的推理能力一向很強,桂明的權勢慾望很強、他在公開場合譏諷尉遲風雲、桂明是第一個對姬勝烈效忠的軍方高級將領。從這三點。錢不離大膽地做出了一個推斷,桂明一直在試圖壓倒尉遲風雲,想取而代之成為新地軍神麼?

錢不離只怕無慾無求的聖人,那種人是沒有破綻可抓的,既然桂明一心要壓倒尉遲風雲,裡面可以利用的東西就多了。錢不離早早就把目光轉向了桂明的家人,只要能把桂彤抓在手心裡,他就不愁桂明不來!

桂彤是桂明唯一的女兒了。不說感情,感情在很多時候,只是上位者手中的籌碼,錢不離想利用的就是桂彤地身份,如果桂明對這場婚禮採取無視的態度,那麼多疑的姬勝烈會怎麼想?

桂明真的忠心嗎?

他怎麼會眼看著婚禮舉行而不想辦法阻攔?

他故意把自己的女兒嫁給錢不離是為了什麼?

最後……桂彤真的是失蹤嗎?還是因為這場婚禮本就是一個交易的一部分?

錢不離明白,桂明對這場婚禮地重視程度遠在自己之上。他想到的後果桂明都想到了,他沒想到的桂明也會想到!不管於情於理,桂明一定要親手扼殺這場婚禮,因為他必須要向姬勝烈表明他的地態度!而那姬勝烈也不會阻攔桂明。因為他也想看到桂明的決心!

權力者之間的爭鬥是極端殘酷而又無情的,在這其中,總會有一個或一些無辜者被捲進來,不管他們本身是多麼地善良、純潔。也無法擺脫成為犧牲者的命運!滔天海嘯中的小魚兒無力反抗海水的擺佈,燎原烈火中的爬蟲至多能發出一聲哀鳴,犧牲者能做到的不過是換來些許的同情而已,他們本身無力和命運對抗,一如……桂彤。

雨後的陽光總是顯得分外清麗,本已將凋謝地野花在雨後顯得比盛開時還要燦爛,嗅著讓人精神一振的空氣,走在乾淨的石板路上。錢不離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與這外景相比,自己的內心過於陰暗了……不過,能放棄麼?不管這條路會走到什麼地方,也比做一個悲哀、無奈的犧牲者好!縱使他錢不離想做一個好人,也無法改變弱肉強食的世界,頂多在將來的某一天,這世界上多了一個姓錢的犧牲者而已。

「錢將軍,您真的以為,抓到了桂彤,就可以讓桂明俯首聽命嗎?」走在錢不離身後的月色公爵緩緩說道。在宜州府這些天,月色公爵瞭解了不少東西,她很佩服錢不離的判斷力,最讓她吃驚的是,在札木合揮師東進、直逼皇城的時候,錢不離曾笑著說道『那傢伙真的要拚命了,不過他這一次很失敗,一個首領竟然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當時她反問錢不離『那誰能掌握札木合的命運?』錢不離淡淡的告訴她『你沒看到尉遲風雲的風雲軍團已經滯後了麼?』後來宜州府得到了最新消息,尉遲風雲的風雲軍團只差一步就堵住了札木合的退路,縱使成功殲滅了札木合的後隊,可這種戰果著實有些不盡人意。

月色公爵一向很聰明,她雖然對軍事上的東西並不十分瞭解,如果沒有錢不離前面的斷言,她一定會為尉遲風雲的功虧一簣而扼腕歎息,但事情果真被錢不離說中了,月色公爵經過長時間思索,終於察覺到了裡面不可言傳的東西。尉遲風雲無心全殲札木合的大軍,他只是想盡力削弱札木合的實力,可……這是為什麼呢?如果換了別人,月色公爵一定會懷疑那位將軍的用心,但尉遲風雲為了帝國南征北戰幾十年,立下了無數功勳,甚至可以說,已年邁的尉遲風雲這一生最少有二十年是騎在戰馬上度過的,這樣的將軍決不會叛國!

錢不離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月色公爵眼前一亮:「如果飛鷹部落蕩然無存,白狼部落也獨木難支,金帳汗國必然會統一草原,到時候,我們誰都不是金帳汗國的對手。」

「那麼姬勝烈不知道這種後果嗎?」愣怔了半晌的月色公爵又發出了疑問。

「他知道,但是我想不出他為什麼一心要圍殲札木合,所以……

……他是一個可怕的對手。「

月色公爵陡然感到陣陣汗顏,她以為自己的心機、手段都是上上之選,但瞭解了內情之後,她發現在目光長遠上。她遠遠落在下風。不管是姬勝烈還是錢不離,都不是她能企及的。貴族們像一群貪婪的孩子,圍著一塊香甜可口的蛋糕而彼此吵鬧不休,再比一比姬勝烈那神秘難測的手段,月色公爵明白了,也許這就是王者和貴族之間最根本地差別吧?

沒錯,分割蛋糕地只是貴族,盯著別人桌上整塊蛋糕的。才是王者!

才識出現了飛躍進步的月色公爵更加關注起錢不離了,這個男人給她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他平日裡總是微笑著四處走動,要不然就像個正在感悟的詩人一樣平靜的想著什麼,但月色公爵無法忘記當日在疊燕樓中,這個男人眼中露出的猙獰。不管是痛恨還是敬佩,月色公爵決定多觀察一段時間。到目前的情況看,錢不離比那個男人要強一些,因為錢不離經常把表情寫在臉上,風雨雷電事先都有跡可尋。而姬勝烈卻給她一種毒蛇一般地感覺,天知道什麼時候就要被咬上一口。

「那桂明還能怎麼樣?」錢不離似笑非笑的看著月色公爵。

「錢將軍,我承認您的才智在月色之上,不過我衷心提醒您一下。

桂明不會為了一個女兒就投靠您這方陣營的。「月色公爵歎了口氣:

「一個家族不可能只有父女兩個人,桂明的親弟弟桂鋒在軍部任職,他的一個堂弟桂永春是龍虎軍團的副將,他還有一個姐姐嫁給了江州地刺史、張意翎,您認為他會為了一個女兒就什麼都不管不顧了麼?」

「聽說桂明很寵愛這個女兒。」錢不離笑道。

「錢將軍,我真的不希望您犯這種低級的錯誤,您……您把感情看的太重了!」月色公爵露出了一絲疲憊:「也許是因為您不是貴族吧,呵呵……我不想說太多。再次誠懇的提醒您一下,桂明決不會投靠您的。」

「公爵大人的意思是……貴族們都是不講感情的麼?」錢不離肚子都快笑破了,但還在極力扮演著性情中人地角色:「在公爵大人眼裡,我錢不離重感情是可悲的吧?不過在我眼裡,像大人這種沒有感情的人,卻是很可憐呢!」

「我……我不和你說這些,反正我已經提醒您了,以後別來怪我!」月色公爵惱怒起來,竟然忘了對錢不離說敬語,她的小手在一棵杏樹上狠狠打了一下,結果卻把樹葉間的雨水都震落下來,搞得自己很是狼狽。

「我知道。」錢不離適時退了一步,躲過蓋頭的雨水,他的臉色不再輕佻,眼睛露出了清亮而有力的神光,凝視著月色公爵:「不管你是為了什麼提醒我,我都要說一聲……謝謝!」

「你……」在錢不離的凝注下,月色公爵有些不自然起來:「你不要多想,我是在為我們考慮,如果勝情就這麼垮了,今後的姬周國必然成為姬勝烈的天下!那我們的處境……咦??你知道??你知道還故意和我鬥嘴?你是在戲弄我麼?」月色公爵的後知後覺還不算晚,在錢不離轉移話題之前,成功的抓到了錢不離的小尾巴。

「你誤會我了。」錢不離一笑:「雖然我推測桂明寧願犧牲自己的女兒,也不會加入我的陣營,但推測只是推測,不是十拿九穩的事情,所以我要多方面考慮一下,公爵大人的意見對我是很重要的。」

「哼!」月色公爵把頭轉了過去,不再看錢不離了。

「這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做現實!如果我錢不離的實力遠遠勝過姬勝烈的話,我還用得著去綁架麼?那桂明會自己把女兒獻上來的。」

「你以為你是誰?」月色公爵忍不住譏諷了錢不離一句。

錢不離微笑著搖搖頭,他可以用暴力去威嚇面前這個女人,但不會像潑婦一樣去還嘴,雖然錢不離一向認為風度是可笑的玩意,但總得有自己堅持的底線啊!錢不離加快腳步,超過了月色公爵,走過樹叢,前面是一片草地,幾個侍女正在草地上嬉戲。銀鈴般的笑聲不時響起。

跑動的身影散發著青春的活力。

月色公爵緩緩走到錢不離身後,眼前的情景讓她感觸頗多:「唉……可憐的桂彤!我見過她一次,那是一個很快樂、很善良地女孩子,就這麼變成了你們的玩物……真是可憐!」

「玩物?」錢不離笑了:「那麼公爵大人的玩物又是誰呢?」

「錢將軍,您這是什麼意思?請您說明白一些!」月色公爵的眼中再次露出了怒意。

「公爵大人,我最討厭的就是別人在我面前擺出副悲天憫人的樣子!」錢不離平靜的說道:「讓我們來開誠佈公的談一談,當日在疊燕樓中,公爵大人地目地就是為了打壓我錢不離的氣焰、瞭解我的性格吧?那麼誰是你玩物?那些貴族?」

「你們自以為高貴。所以你們不屑於說『投靠』這兩個字,公爵大人口口聲聲說的是『幫助』,不是麼?當然,你們的幫助也是有條件的,你們希望用一個諾言換來一個很高很高的位置,這個位置高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最起碼。是在我錢不離上面!」

「權力永遠是誘人地!在你來到宜州以前,想必也從多方面瞭解了福州的情勢,知道我是福州軍的主將!所以公爵大人把我當成了假想的敵手,只有成功把我壓制住。你們才能掌控一切!」「勝情是一個柔弱地女孩子,這點我知道,你們也知道!福州能取得現在的成績,軍事上靠我錢不離策劃。而政事上全靠賈天祥一力支撐,我能理解你們的想法,最好的結局……就是我錢不離甘願做一個純粹地將軍,賈天祥只需管理好福州就可以了,他畢竟只是一個小小的伯爵,國家大事……他是不懂的,誰懂呢?當然是你們了。」

錢不離這一番誅心之語,說得月色公爵呆若木雞。背後的冷汗眨眼就浸透了衣服,根本說不出一個字來。

「你們真讓人討厭,真的,非常非常的討厭!」錢不離眼中殺機一閃,又回復了平靜:「你們就是一群目光短淺的老鼠,為了一塊腐爛的饅頭互相撕咬,卻不知道危險即將降臨!你們地心中從來沒有『團結』這兩個字,嗯……我說得太絕對了,也許你們認為團結只能在同等身份、血統同樣高貴的人之間存在吧?」

「我把一個快樂的、善良的女孩子當成了玩物?不錯,我承認,但是我必須要這麼做,我的敵人太強大了,失敗意味著福州軍被人連根除掉!將士們相信我,把他們的生命交給我掌管,我就要帶著他們走向一個又一個勝利,這是我的責任!為了這個責任,我願意把所有擋在我面前的敵人當成玩物,包括你!」

「可是公爵大人為了什麼把別人當成玩物的呢?更大更多的利益!

不是麼?疊燕樓裡那些管事的人雖然可惡,但也是活生生的生命,你如此輕鬆的把他們逼到我的刀口上,你在意過他們麼?也許現在你早已忘記了他們吧?「

「不管你認為自己是多麼的高貴,在我眼中,你們不過是一群只知道勾心鬥角的廢物!帝國三大公爵……請問公爵大人為國家做出過什麼貢獻?不要和我提起你們的先祖,我問的是你們!」

「也許我說的話太赤裸裸了,剝去了你們所有的遮羞布,不過我沒有惡意,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相互之間要坦誠!如果我看到一個男人在強暴一個女人,我會把他扔進監獄,如果那個男人高叫著為了正義去強暴女人,我會把他撕成碎片,會讓他後悔降生在這個世界上!」

「我們之間是不需要虛偽的,你們在害怕姬勝烈把姬周國帶向絕路,我在為了福州的命運掙扎求生,我的實力很弱小,加上你們的實力依然弱小,想打敗強敵,我們必須要坦誠,互相勾心鬥角只能讓我們死得更快!」

月色公爵精神恍惚,她抬起手想擦去頭上的冷汗,卻發現冷汗越擦越多,錢不離的話一字字、一句句象重錘一樣砸在了她心底,讓她無法招架。

「我今天說得太多了。」錢不離淡淡的笑了笑:「也許……

。是聽到了公爵大人誠懇的勸告有些感動吧,坦白的說,我需要幫助!

不過請公爵大人記住了,只是幫助,而不是壓制,如果有人敢肆意妄為的話,小心我砍斷他們的髒手!「

「公爵大人,現在是你們最好的機會,等到我殲滅鐵浪軍團之後,你們……越來越不值錢了!別告訴我還要商議,就算你代表不了別人,你也可以代表你自己!」錢不離說完深吸了一口氣,把月色公爵留在原地,竟自向前走去。

月色公爵的眼神非常複雜,默然看著錢不離的背影,數年之後她才知道今天有多麼幸運,因為她看到了一個短時間內沒有刻意掩飾自己、鋒芒畢露的錢不離,從而做出了一個無比正確的決定。


第一百七十五章 信號

四方亂戰的消息很快從人心惶惶的皇城傳了出來,雖然姬勝烈為了穩定,命令他的影子團在皇城四處巡查,不過享受著特權的貴族們不吃這一套。他們可以為了將來的命運而投靠姬勝烈,但不會真的賣命,現在邊關危急,中原民亂四起,皇城處於風雨飄搖之中,四萬皇家禁衛軍能擋住不知道數量的亂民嗎?這是一個無法確定答案的問題,既然是無法確定,那麼其中自然有危險,在數個有心人的暗示下,貴族們把目光投向了內陸的宜州,那是一個富饒的地方,聽說……月色公爵已經去宜州了!

有些膽大的貴族乾脆收拾行裝,帶著家人趕往宜州,現在風雲軍團還坐鎮於江州一線,不趁著江州暫且太平的機會南下,等到風雲軍團東進去抵擋羅斯帝國的大軍之後,民潮必然會湧入江州,到時候想走也走不了了!誰願意留下來用自己的生命冒險呢?

貴族們都明白,公主殿下姬勝情的勢力集團以福州為中心,正逐漸向外擴散,公主殿下有和中央對峙的決心!雖然在此時趕往宜州必然會引起中央的不滿,不過民亂太可怕了!姬若發已經病死或者說……

。被人害死,這個事情倒不重要,重要的是,新任的國王、年輕的姬勝烈有能力鎮壓亂民麼?風雲軍團近期就要東進,據說鐵浪軍團也將南下攻打通州,龍虎軍團、驚雷軍團更是無力回師,只靠著一支皇家禁衛軍,姬勝烈能做出什麼來?

還有一點,貴族們都自視甚高,他們相信不管是姬勝烈還是姬勝情,都不敢輕易傷害他們,但亂民可是什麼都不管的,縱使宜州也是個危險之地,他們也有辦法周旋。相比較之下。什麼樣的危險都沒有直面亂民可怕。

有時候戰爭就像是一個玩笑,前一段時間,幾十萬大軍還穿梭在姬周國的中原腹地、鏖戰追擊,一眨眼,中原就變成了中空之地,札木合走了,風雲、鐵浪兩大軍團也將要走,不過中原的血腥氣並沒有變淡。

因為無數的難民添補了空白,殺戮依然在延續著。

影子團如實的把貴族們的一應變化稟報了上去,剛剛正大光明坐上王位的姬勝烈感到很頭疼,對這些特權階級,最激烈的手段也不過是用殺一儆百地辦法,迫使他們合作,或者用利益去收買他們。但他無法強迫所有地貴族都留在皇城。難道還能不讓人去旅遊、探親、訪友嗎?現在他在平民中的名聲很惡劣,如果再惹腦了貴族階級,他還能擁有什麼?憑借國王的名義與國家對抗麼?姬勝烈只能連連催促鐵浪軍團整備,盡早南下攻打通州。只要戰火點燃,那些膽小如鼠的貴族們絕不敢南下了。

通州一線,集合了福州軍的大部分兵力,打洪州。錢不離的戰略方針是一口吃下、然後慢慢消化,如果有機會打通州,必須要一步步向前滲透,不得妄進!這是一個考驗杜兵的時刻,俗話說兵是將的膽、將是兵地魂,現在的杜兵已經是一個手握重兵的大將了,天威軍的騎兵隊已經由六千人擴充到了八千,通州、洪州本就是產戰馬的大州。前任國王姬若發一心要打造龐大的騎兵隊,通州和洪州有他苦心建立的數個馬場,正好便宜了福州軍。

杜兵不管那一套,所有地戰馬全部強行充軍,當然,他不會把戰馬都留下來,擴充了部分騎兵之後,他派人把剩下的戰馬趕往宜州,傻子才會做斷根的事情呢!上一次他一把火把倭寇的戰船全都燒光了,錢不離明文嘉獎了他,但暗中送到地信上卻把他臭罵了一頓,不管杜兵願意不願意,再遇到事情他必須要多方考慮了。

天威軍的步兵陣容也很鼎盛,孟鐵頭第三團、方老生第五團、王小二第六團都分別擴編,再加上從雍州跟過來的五千鄉勇,兩萬五千餘人的實力,讓杜兵有一種揮師猛進地衝動,不過他怎麼也不敢違抗錢不離的命令,只能忍耐。

就在這時候,經過通州的貴族們帶給了杜兵一個又一個驚人的消息,冷兵器年代,可沒有什麼國家安全保護法,貴族們樂於用消息做個人情,以後萬一出了點意外,也有個照應,所有他們刻意結交杜兵這個風頭極盛的將領。

貴族們掌握的消息過於沉重,杜兵、鄭星朗等將領都被目前的局勢驚呆了,他們只能用最快的速度派出信使向錢不離稟報。一批信使剛剛出發,新到地貴族又用揚揚自得或者憂心忡忡的口吻透露著新的消息,旋即,下一批信使又奔出了營門。最後,杜兵命令王瑞親自趕往宜州,現在的局勢太詭異了,必須派一員大將去和後方的錢不離溝通一下。

以錢不離的鎮定,看了一封封急信之後,也不由變了臉色,這是一場亂局,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但錢不離更清楚,機會中總是蘊藏著許多看得到的或看不到的危險,一著失誤,就會滿盤皆輸。

當王瑞帶著二十多個親衛趕到宜州府的時候,錢不離已經閉關整整一天了,除了新到的急信可以由程達轉交上去之外,任何人也不能打擾錢不離。

駐守青龍嶺,等待通州常備軍自投羅網的任帥也連夜趕了回來,還有楊遠京、顧堅,幾個人一邊翻看著由從事抄寫的信文,一邊低聲交談著。

王瑞走進議事廳,來不及休息,和任帥等人簡單寒暄了幾句,也拿起份信文看了起來,外界的消息實在太亂了,他擔心其中遺漏了什麼,直到前後細細審查了數次,才鬆了口氣。

月色公爵倒是最鎮定的一個,不過微亂的鬢角,還有衣服上淺顯的污漬,隱隱透露著月色公爵的內心世界,女人都是喜歡乾淨的,她連衣服都忘了換了。

王瑞倒是對坐在正中間的女人有幾分好奇,能讓任帥坐在她的側面,自然代表著那個女人高高在上的地位。她是誰?怎麼以前從來沒有見過?

程達推開了側門。走了進來,月色公爵猛的轉過身子:「他呢?

他睡了麼?「

程達搖了搖頭,大家都知道現在地局勢,誰還能有睡意呢?

「他說什麼了嗎?」

程達又搖了搖頭,一眼看到了王瑞,程達地表情變了:「王將軍,您怎麼回來了?又發生了什麼大事?」不由程達不吃驚,前幾天的信使傳回來的消息。每一個都是驚天動地的大事,現在王瑞竟然親自趕回了宜州府,這意味著什麼?

「我知道的消息都在這裡了。」王瑞苦笑著拍了拍整理好的信文:「我怎麼能不回來?現在杜將軍和鄭將軍都六神無主,等著大人拿主意呢。」

「急是急不來的,這些都是大事!他必須要做出一個最明智的判斷,現在地局面太微妙了,差之毫釐、就會失之千里。就算慢了些也比犯了大錯好。」月色公爵的口氣中隱隱有替錢不離說話的意思。

王瑞很奇怪的看了月色公爵一眼,又用徵詢的目光看向其他人,不過沒有人理他,月色公爵和錢不離之間的瓜葛。可不是一個眼神就能示意出來的。王瑞最後把目光轉向了程達:「程達,大人說過什麼話沒有?」

程達想了想,回道:「我聽到大人說過一句,天意助我!」

「真地麼?」王瑞興奮的站了起來。錢不離親手帶出來的幾員大將都對錢不離有種盲目崇拜的心理,雖然王瑞在來地路上一直在為錯綜複雜的局勢擔憂,但程達這一句話,就讓王瑞看到了勝利的希望。

程達笑著點了點頭。

「太好了!」王瑞來回急走了幾步:「大人還說什麼了?」

「我還說……王瑞不是個好東西!」隨著話音,錢不離微笑著從側門走了出來,他的臉色帶著幾分疲憊,不過眼神依然清亮有力。

王瑞臉上哭笑不得,心中卻平靜下來。大人在這種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想必已經拿定了主意。

「杜兵那裡怎麼樣?」錢不離坐到了月色公爵讓出地位置上,這個……女人坐過的地方,總是會留下一縷殘香啊!

「杜將軍得知消息之後,不敢妄動,命令大軍中央集結後撤了三十里,讓出了交口和原店兩個城,在雞公山憑險據守。鐵浪軍團只有兩條路,或者走交口,隨後攻擊雞公山,或者走原店,從後路包抄我們,不過原店他們之後還要強渡習水和坪河,杜將軍已經在原店左近布下了大批斥候,如果鐵浪軍團走原店的話,我軍可以及時趕到坪河阻擊他們。」王瑞頓了頓:「但是……未將等以為,鐵浪軍團暫時無力進攻通州,他們還要整頓一段時間,江州那一戰,金帳汗國兩萬餘精銳戰士表現得非常捍勇,無一降者,全部血戰身亡,雖然帝國大軍偷襲在前、佔了先機,不過風雲軍團和鐵浪軍團的損失都不小,末將以為,他們最少也需要十天的時間,才能發動攻勢。」

「皇家禁衛軍的損失大不大?」

「錢將軍,皇家禁衛軍有兩萬預備役,就算他們傷亡得再多,馬上就能補足兵力,他們的戰力不會受到影響的。」月色公爵在一邊緩緩接道。

任帥和王瑞一起點頭,做為軍人,他們自然瞭解帝國地驕傲、皇家禁衛軍的配置狀況。

錢不離嗯了一聲,低頭沉思起來。

「大人,如果我們能殲滅鐵浪軍團的話……中原就空虛了!」王瑞低聲說道。王瑞是一個既冷靜而又勇於冒險的人,他在這裡面看到了一步棋,帝國三大軍團在帝國的東線鏖戰,皇家禁衛軍和各地召集的常備軍要鎮壓亂民,如果他們能迅速殲滅鐵浪軍團,揮師東進、直擊皇城,有大獲全勝的希望!

「空虛?你是說皇城空虛吧?」錢不離似笑非笑的看著王瑞。做為一個喜歡『研究』別人性格的陰謀家,錢不離對手下幾員大將的性格都瞭如指掌,看著王瑞眼中激動的神光,錢不離略一推測,就明白王瑞想做什麼了。

「不錯。大人!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王瑞激動的說道。

「不管鐵浪軍團在江州那一戰打得多麼慘烈。他們現在地兵力也遠在我們之上!而且鐵浪軍團地士兵個個都是精銳,你想沒想過,我們打垮鐵浪軍團之後自己的損失?我們還有力量去進攻皇城麼?」錢不離搖頭說道。

「憑大人的神機妙算,擊潰鐵浪軍團還不是有如反掌……」

「放屁!神機妙算?我乾脆吹口氣把鐵浪軍團吹垮算了。」錢不離毫不客氣的打斷了王瑞的話。在很久以前,錢不離就有了防備,一支屢戰屢勝的軍隊很容易滋生驕傲自滿的情緒,不管是誰,只要露出一點苗頭。錢不離就會狠狠修理他。

月色公爵噗哧一聲笑了起來,任帥和楊遠京憋著笑抬頭望向天棚,怎麼說也是軍中同袍,面子還是要給的。

王瑞地臉紅了,悻悻的說道:「那……大人想怎麼做?」

「怎麼做?呵呵……一群壯漢在打架,你一個剛學會走路的小孩子上去佔便宜,不要說人家還手。光是用踩就能把你踩死。」

錢不離臉色一冷:「當然,如果王將軍能略施妙計,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擊潰鐵浪軍團的話,我還是支持王將軍的。」

王瑞鬱悶極了。在那裡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說話也不是,只能用乾笑掩飾自己的尷尬。

「大人,您拿出一個主意吧。好讓我們下面心裡有些底。」任帥連忙出言替王瑞解了圍。

錢不離沉吟了半晌,抬頭道:「浮梁,下一批糧草明天能開始往洪州押運麼?」

浮梁點頭道:「可以。」

宜州現在別的不多,糧草有得是,錢不離並沒有動用官庫地儲備,前些天錢不離寫下了數十張欠條,加上有月色公爵和倪明侯爵的擔保,從貴族們手中籌集了大量的糧食。幾乎要把貴族們儲備的糧食都收刮空了。不過錢不離地壓搾沒引起太大的反彈,畢竟錢不離留下了親手寫的欠條,而且錢不離沒有索要財物,北上征剿札木合,所以需要大批軍糧,這個理由很正當。當然了,貴族們也是很識相的,糧食沒有了明年可以再收,縱使札木合成功殺出了重圍地消息已經傳了過來,也沒人敢在錢不離面前暗示什麼,該交的糧食他們還是要交。

「王瑞,如果你們和鐵浪軍團正面作戰,在戰況不利的情況下,能不能安全撤下來?」

這個問題事關重大,王瑞低頭思索了半天,才緩緩說道:「鐵浪軍團原來有五千騎兵,在宜州被大人全殲了三千,他們的突襲力遠遠不如我軍,不過……我們的士兵還是少了些,這麼做太冒險了,再說方老生和王小二那兩個團原本戰力就不強,一直沒有整訓的時間,軍心不齊,我怕一退就變成了潰退。我明白大人的意思,但我們……

做不到風雲軍團那樣。「這是姬周國將領最佩服尉遲風雲的地方,不管風雲軍團地情勢多麼不利,他們也能安然脫離戰場,尉遲風雲帶領的風雲軍團就像一隻刺蝟,只要你找不到它的破綻,你就沒辦法下口。

「那你們能做到什麼?」

「戰便是死戰、退便是急退!」王瑞大聲說道。

「廢話,最普通的士兵都能做到這兩件事,那還要你們這些將軍做什麼?」錢不離冷冷的說道:「你們可以在洪州徵兵,要錢我給你們錢,要糧食我給你們糧食,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秋收之前,決不能讓鐵浪軍團旗幟在洪州飄揚!」說到這裡,錢不離暗自歎了口氣,他本想逐步把指揮權下放,騰出精力在政事上站穩腳跟,不過現在看起來,他無論如何也要去一次通州了,他的大半本錢都在通州,錢不離輸不起。

「遵命,大人!」王瑞面帶愁容,輕聲回道。

「落花……提前執行吧。」

「末將明白。」

「遠京,派人回去通知李霄雲,讓他帶領第二團護送公主殿下來宜州,至於防務……交給孫仲德就好。」錢不離知道,現在到了讓姬勝情走上舞台的時候了,群魔亂舞、人心不安,正是提高聲望的好機會,少數貴族主動趕往宜州無疑是一個信號。

「遵命,大人。」楊遠京連忙站了起來。

「任帥,你有沒有把握擊潰通州軍?」

「通州軍一直以為青龍關只有五百守軍,如果偷襲的話……

末將有把握擊潰他們,不過損失也不會小。「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現在不能考慮那些多了,我最精銳的一個團總不能一直和他們耗在那裡。」錢不離冷笑一聲:「他們不進攻我們進攻,你先整頓部隊,只要我的將令到了,三天之後,你必須趕回宜州府。」

「末將遵命!」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7 08:52 AM

第一百七十六章 相逢

輕風在林間飄過,給人帶來舒爽的涼意,樹葉在沙沙做響,間或有不知名的鳥兒發出清脆的鳴叫聲,遠處的夕陽眼見要墮入群山的環抱,只能盡最後的努力把餘熱撒向大地,雖然人們並不歡迎夏季的陽光。

錢不離坐在樹蔭下,凝視著前方的大路,據信使傳來的消息,姬勝情已經在李霄雲第二團的護送下通過了赤水橋,不管在情、還是在理,他的這個福州軍的靈魂人物都要來迎接公主殿下的大駕。他和姬勝情之間到底誰說了算,那是他們之間的事情,外表的功夫要做足,否則很容易惹人詬病。

月色公爵坐在錢不離的側後方,本來錢不離是不同意她來的,錢不離擔心姬勝情會誤會,可月色公爵一力堅持,她的理由倒是很充分,她是姬勝情的好朋友,再說以她帝國公爵的身份,迎接公主殿下的舉動會給福州集團帶來有利的影響,從皇城遷移來的貴族們暫且不說,宜州的本土貴族都把目光集中在月色公爵身上,他們的實力弱小、判斷不准,這沒有什麼,自己不敢對眼前的亂局做出選擇,可以跟著上面的人走麼!所以錢不離思前想後,還是默許了月色公爵的決定。

程達等眾親衛分散在橋頭鎮的四面八方,他們的站立的位置看起來混亂,其實嚴密無比,就算是有只小甲蟲想爬到錢不離身邊,也要經過他們的允許,有幾個親衛甚至爬到了四周的樹上,透過樹葉謹慎的張望著。

遠方出現了幾點黑影,黑影越來越大,幾騎快馬衝過洋河大橋,當先一人正是毒龍旅第二團的團長李霄雲。

李霄雲翻身下馬,示意自己的親衛留在原地,隨即大步向錢不離這裡走來,程達笑著沖李霄雲點了點頭。讓開了路。李霄雲單膝跪倒在地上,朗聲說道:「末將李霄雲參見大人。」

「兩個多月沒見,你的氣色比以前強多了。」錢不離擺擺手,示意李霄雲站起來:「霄雲啊,把你留在福州,真是委屈你了,眼見著同僚建功立業,你心裡很急吧?」

「如果不是大人栽培。末將現在還是中隊長呢。」李霄雲笑著站了起來:「能得大人信重,為大人看守福州,末將已經誠惶誠恐了。」

「誠惶誠恐這幾個字再也別提!你是從雪原城跟著我一路血戰過來的人,不但有功勞,還有苦勞!」錢不離微笑著說道:「這一次讓你來就是讓你也打上幾仗,練一練兵,也為將來鋪好路。怎麼說你也是毒龍旅的副旅長。日後大戰方起,你要為我獨擋一面的。」

李霄雲緩緩點了點頭,什麼話也沒說,他本來就是一個沉默寡言地人。此刻聽到錢不離對他如此信賴,他心中感到萬分感激,可是這一感激起來,李霄雲就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殿下地身體怎麼樣?」錢不離笑著轉移了話題。

「殿下原來很是鬱鬱寡歡。不過聽說大人讓她來福州,殿下變得快樂極了!這一路上末將的耳朵可享了福,沒少聽殿下唱歌。」

「這個丫頭……」錢不離剛咧嘴一笑,突然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公爵大人,你聽到什麼了?」身邊的士兵都沒有問題,不過月色公爵可不是士兵。

「我什麼都沒有聽到。」月色公爵用充滿了複雜意味的目光掃了錢不離一眼,低下頭去。

「殿下這一路上沒有讓你為難吧?」錢不離又轉向李霄雲。

「沒有,不過殿下總是催我們加快行軍。我們倒沒什麼,就當訓練了,我怕殿下的身體吃不消啊。」

「我說你們為什麼走得這麼快呢,按理說你們應該在……

。「錢不離眼角的餘光突然看到了什麼,猛地站了起來:」胡鬧!!「

遠方一騎白馬飛馳而來,後面跟著十數個亡命般抽打著戰馬的斥候,那匹白馬是姬勝情的坐騎,也是姬勝情最珍愛地東西,當然,如果錢不離是一種『東西』的話,那戰馬縱使再神俊,也只能屈居第二了。

敢騎上那匹白馬的,只有姬勝情,雖然姬勝情的騎術非常非常一般,但藉著寶馬的速度,她還是跑在最前面,她身後的斥候拚命抽打戰馬,距離反而越拉越遠。

「不離……」白馬跑近了,姬勝情的叫聲隱隱傳了過來。

分別了許久,再次相逢,錢不離卻感覺不到任何喜悅,他地心快提到嗓子眼了,尤其在那匹神俊的白馬沒有任何減速,直接斜刺裡衝上了洋河石橋,他能清晰的看到姬勝情的歡顏之後,錢不離忍不住閉上了眼睛。姬勝情地騎術他太瞭解了,縱使在福州踏青的時候小跑遛馬,姬勝情都差點掉下來過,萬一姬勝情一個失手,或者掉到了河裡……

福州的大義之旗轟然倒塌,這不成了一個天大的烏龍了??

戰馬地長嘶聲傳來,錢不離不由驀然睜開眼睛,兩側的親衛已經給姬勝情讓出了路,只有程達還擋在錢不離身前,眼見那匹白馬人立而起,姬勝情用一種非常利落的動作翻身下馬,渾不似往日那麼笨拙,錢不離的眼睛都直了,難道……

這丫頭因為興奮,進入大道忘我的境界了?奇跡啊!

「不離……」姬勝情喘息未定,又呼喚了一聲,這一聲裡帶著幾分委屈,因為姬勝情預想中的場面是熱烈的、奔放的……

可是預想中地男主角卻在發呆,這讓姬勝情很不滿意。

後面的斥候也到了,一個個滾鞍下馬,面無人色的跪倒在地上,最狼狽的一個士兵連頭盔都跑丟了,沒有人比他們更瞭解縱馬狂奔的危險性,雖然現在殿下平安無事,但不代表他們也平安無事。

姬勝情聞聲回頭掃了一眼,看著一個個面帶懼色的士兵,她才反應過來。當時她聽到消息說錢不離就在前面的橋頭鎮。而李霄雲帶著親衛去見錢不離了。她根本來不及細想,直接騎上自己的白馬就跑了過來,現在激動的心情平穩了些,她才知道自己太衝動了。

「不離……」這一聲全然沒有前兩聲那麼響亮,代表著聲音主人的底氣。

「你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錢不離板著臉走了過去。

「他們……又沒人告訴我。」姬勝情嘟嚷了一句。

跪倒在地地斥候們你看我、我看你,他們更委屈了,告訴?怎麼告訴?在背後大喊『殿下站住』麼?在那一回頭間,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尤其看著公主殿下在馬上顛簸搖晃地背影。任誰也不敢出聲吸引殿下的注意力。

「還??!」錢不離臉一沉:「你知不知道,我的心被你嚇得都快要跳出來了?你看看我頭上被你嚇出的冷汗、你看看!」錢不離可以問心無愧的向天發誓,他這些話裡絕對沒有什麼曖昧的意思,他只是在形容這件事情的危險性。

不過他的話落在別人耳中,就不是那個味道了,錢不離地親衛們憋著笑,悄悄散開。而姬勝情的眉眼間飄起了喜色,先是含羞帶怯的看了錢不離一眼,又很乖很乖的低下頭去。

錢不離太瞭解姬勝情了,只看姬勝情的神態。他就知道對方根本沒把什麼危險放在心裡,錢不離愈發惱火:「你……」一個『你』字出口,錢不離又閉上了嘴,他是什麼人?不說實際把握的權力。從名義上來說,錢不離前些時授意福州冊封自己為侍中,這是個文職,而杜兵等人都是鎮軍將軍或是護軍將軍,他們和御史中丞的等級持平,只比自己低了一階。姬周國地侍中有不少,但他此刻申斥的卻是姬周國獨一無二的公主殿下,讓別人看到成什麼樣子?自己的士兵倒沒什麼。後面還有一個月色公爵呢!

當然,錢不離完全可以把自己冊封為大司農、大司馬,甚至是太傅、司徒,但是頭銜要和實力成正比,否則就會徒然惹人嘲笑。

「公主殿下,我在前面已經準備好了安歇地地方,我們走吧。」

錢不離決定回去再說。

「不去!」姬勝情的回答非常乾脆。

「為……為什麼?」錢不離很驚訝,在他的印象中,姬勝情從沒有拒絕過自己的話,當然,那些摸摸擦擦地小動作不算在裡面。

「你要保證!」姬勝情咬住了嘴唇:「你不許說我!」在姬勝情這個女孩子心目中,縱馬狂奔並不可怕,被錢不離責怪才是可怕的。

「好、好,我不說你!」錢不離不由咬了咬牙,這丫頭越來越精了,現在還知道討價還價了呢。

「走吧。」姬勝情一笑,很自然的挽上了錢不離的胳膊,她的目光從錢不離身上移開,卻正好對上了一雙含笑的眼睛,姬勝情愣怔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公爵大人,您怎麼在這裡?太讓人驚訝了。」姬勝情一邊說著,一邊從錢不離的臂彎處抽出了自己的手。

「殿下真是目光如炬,我躲在這裡,還是被殿下一眼就看到了。」月色公爵含笑說道。

「不好意思,勝情失禮了。」姬勝情地臉有些發紅,從她遠遠看到錢不離開始,一直到現在,不知道看了錢不離多少眼,但真的沒有注意到月色公爵,可是……她來這裡做什麼?還是跟著他一起來的!想到這裡姬勝情眼中露出了狐疑之色,看向了錢不離。

「殿下已經累了,我們回去好好休息吧,霄雲,你們的營地我已經圈好,注意不要擾民。」錢不離很不滿月色公爵綿裡藏針的語氣,連忙出言為姬勝情解圍,同時,也在為自己解圍,被姬勝情狐疑的目光盯著並不好受。

「遵命,大人。」李霄雲答應一聲,等錢不離走遠,他的目光轉冷,默默的掃視著跪在地上的斥候們,直到斥候們心頭發寒時。李霄雲才緩緩說道:「看樣子大人是不想追究你們了。我也不好擅自作主,不過……如果再出現失漏,你們就給我等著軍法處置吧!」

斥候們胸中長鬆了一口氣,雖然他們也有委屈,但李霄雲軍令非常苛厲,這一次不被人追究責任,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錢不離帶著姬勝情走進了臨時徵用的宅院,宅院的主人是一個子爵。爵位雖然不高,但宜州一向是富饒的地方,這宅院地富麗堂皇遠遠超過了福州地子爵。大廳中的柱樑上雕刻著精美的圖畫,地上鋪滿了打磨得如鏡子般的石板,正廳後、還有兩側的牆壁上掛著幾幅山水畫,就連椅子的椅背上都包著黃澄澄的金皮。看起來這裡的主人懂得幾分裝潢,用非常古樸地盆景。還有兩株旺盛的石竹,壓制住了廳中的富貴氣,尤其是大廳正中的巨幅山水圖,給人一種深遠的感覺。

其實原主人非常暢快的答應把宅院借給錢不離。是廢了一番苦心的,他想和福州集團打好關係,雕金鑲玉是為了顯示自己地財力,山水盆景是為了襯托自己的意境。可惜……他錯了。

錢不離的藝術細胞並不多,他對那幾張椅子感興趣也只是因為下意識的,想把金皮摳下來充做軍費,而姬勝情地性格雖然柔弱,但她是在皇家長大的,一個小小的子爵縱使把積攢了上千年的東西都擺出來,也無法讓她動容。

程達沒有跟進來,那不是誠心去找不自在麼?他吩咐親衛們圍在大廳左右。並且禮貌地欄住了月色公爵,悄悄關上了門。月色公爵沒有堅持做些什麼,她微微歎了口氣,轉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偌大的廳中只剩下了錢不離和姬勝情兩個人,不管他們在外面擁有多重的權力、多大的名聲,在這個封閉的世界裡,男人只是男人,女人只是女人。套用《黃帝內經》的話來說,男主陽,在天,主施;女主陰,在地,主受。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單獨在一起,女人肯定是弱勢的那一方,姬勝情左右看了看,空無一人,又看到錢不離還在沉著臉,不由心慌起來,站在門口不往前走了。

錢不離緩緩坐了下去,看到姬勝情還縮在門口,沉聲道:「過來!」

姬勝情咬著嘴唇沉吟半晌,還是無可奈何地走了過去:「不是答應了不說我麼,真是的……」

「我不說你。」

「真的?嘻嘻……」姬勝情頓時覺得身上輕飄飄的,笑著跑過去,撒嬌般拉起了錢不離的胳膊,可就在這時,卻突然屁股一痛,緊接著聽到了錢不離的輕喝:「我不說你,我打你!!」

「哎呀!」姬勝情叫了一聲,轉身想跑,卻被錢不離攔腰一抱,抱坐在錢不離的腿上,如果是浮柔,還能仗著祖傳的武技和錢不離支撐幾招,姬勝情只有投降掙扎的份,『實力』相差太懸殊了。

「我還不是想早一點看到你嗎?!」姬勝情一邊掙扎一邊叫道。

錢不離沒來由的歎了口氣,胳膊放鬆,只輕輕摟住了姬勝情,姬勝情也感覺到了錢不離的變化,不再掙扎了,靠在錢不離懷裡,而在錢不離視線被遮擋的角度中,姬勝情卻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她這樣的女孩子要的並不多,只要錢不離真的心疼她就足夠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這麼胡鬧,萬一出了……」

「我錯了還不行嗎?」姬勝情摀住了錢不離的嘴。錢不離瞭解姬勝情的性格,姬勝情也瞭解錢不離,雖然兩個人的智力相差甚遠,但姬勝情可以用心去感覺,錢不離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她才沒有那麼傻,去和錢不離頂牛,女人的終極武器可是繞指柔啊!

錢不離不說話了,目光複雜的看著姬勝情,如果不是為了必須親口說出那件事,錢不離還要繼續教訓姬勝情,一想到那件殘酷的事情,錢不離的心就軟了。

「怎麼了?」姬勝情輕輕捏了捏錢不離的臉:「為什麼用那種目光看著我?你在想什麼?」

「勝情,你是個堅強的女孩子,是吧?」

「你……」

「勝情,有件事情我瞞了你很久,現在到了告訴你的時候了。」

錢不離一邊撫摸著姬勝情的頭髮一邊輕聲說道:「繼續瞞著你對你來講太殘忍了,但是坦白告訴你也是一樣殘忍的,我很為難。」在兩個人剛剛見面的時候就說起這個話題,過於煞風景了,但錢不離別無選擇,因為姬勝情得知這個消息之後,需要一定的時間去平復,她還要去宜州府和宜州本地貴族還有外來的貴族們周旋,屬於他們的時間並不多,這正是錢不離帶親衛隊急行軍趕到洋河來迎接姬勝情的原因。


第一百七十七章 驕傲

姬勝情的身體驀然僵硬了一下,隨後幽幽說道:「你總算要說了麼?我知道……」

「你知道?」錢不離很驚訝,按道理來講,姬勝情不應該知道那件事,他隱瞞得非常好,但是從姬勝情微微發抖的身體上,錢不離感覺到,姬勝情可能是真的知道了。

「我的父王……已經……是嗎?」姬勝情凝視著錢不離。

「是……是的。」錢不離不由口吃起來,在他的想像中,姬勝情得知這個消息後一定會痛哭很久的,所以他做了不少準備,可是現在的姬勝情鎮定得讓人心驚,這丫頭……不會是悲痛過分了吧??

「我現在已經知道了。」姬勝情長吸了一口氣:「不離,我們不說這個了好嗎?說一說別得事情,我要你哄我開心!」

如果現在姬勝情開始大哭,錢不離反而會放心,姬勝情的神情越平靜,錢不離就越緊張:「勝情,你……怎麼了?」

「你是不是以為我會哭?你放心,我不會哭的,因為……

我已經長大了。「姬勝情咧了咧嘴,露出了一個很難看的笑容:」伯爵和我說過,他說你是最辛苦的人,你是我們的主心骨,我們所有人的主心骨!從雪原城我們相識開始,你一直都站在最前面,為我們遮風擋雨!伯爵說,你為了我們大家,以一州之力對抗一國之軍,你要操心的事情有很多很多,你不但要指揮士兵們作戰,還要為政事操勞,還要想方設法找些好玩的事情哄我開心,我明白,你肩上的擔子太重了……

……「

「不離,我知道。我欠你很多很多。沒有你就沒有我的現在。」

姬勝情長吸了一口氣:「伯爵說,你太辛苦了,就算我們沒有能力幫你解憂,最起碼,我們……不能做你的累贅!所以……我不哭,真的不哭!」

「賈天祥已經告訴你了?」錢不離心中百感交集。

「伯爵只是告訴我,我父王的病越來越重了,其實……我在福州時偷偷哭過幾次。」姬勝情的兩隻小手不自禁的抓緊了錢不離地衣服:「不離。我能幫上你地,從現在開始,我再不會讓你為我操心了。」

「真的,不離,你相信我!」姬勝情伸出了小指:「我長大了,做為你將來的……我要盡力去幫助你,你已經為我做了那麼多。

你那麼勞累,我不能像個無能的女人一樣坐享其成。不管以後出現什麼事,我們都要相互依靠,永遠也不分開。不離,來,我們拉勾。「

錢不離緩緩抓住了姬勝情的手,突然用力把姬勝情緊緊的抱在懷中。有些感覺他只能獨自品嚐,對誰也不能說,以一己之力,挑起了整個大梁,其中的滋味絕不是一個『累』字就能形容出來的。就像前一陣,宜州府接連得到急報,他錢不離整整兩天兩夜沒合眼,整理分析著各方面地舉動。他不但要分析敵人,還要分析己方的勢力分化,一方面為了勝利而謀劃,一方面苦心維持著各部的制衡,以確保他錢不離至尊的地位。

錢不離對姬勝情一直是非常呵護的,他早已分析出現任國王姬若發命不久亦,但為了不讓姬勝情受到傷害,他選擇了隱瞞。雖然錢不離心中有一個陰暗的世界,不過呵護姬勝情是出於真心的,並不是為了壟斷所有權力,沒有了他錢不離,福州軍馬上會變成一團散沙,所以錢不離心中有數,在最後地勝利到來之前,他的地位固若金湯。

眼見一向柔弱的姬勝情突然勇敢的站出來,承諾要分享自己地辛苦,錢不離心中既欣慰、又感動。他不怕姬勝情分享自己的權力,當日在福州自己遭到鄭星望刺殺之後,姬勝情眼中那種絕望的神情告訴他,自己已經成了這個女人心中唯一的依靠。

依靠這個詞意義重大,在現代社會裡,男人苦苦追求地,是平靜的港灣,女人苦苦找尋的,是寬厚的依靠,其實兩個詞的意思差不太多。

姬勝情那不算堅強的表現,給錢不離帶來了莫大的溫暖,他的雙手摟得很緊。而姬勝情強忍了半晌,終於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錢不離輕輕拍打著姬勝情地後背,雖然姬勝情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會哭,但最後依然沒能忍住,這種表現很正常,長大不是一下子就能長大的。

兩人相擁了一會,姬勝情哭累了,趴在錢不離肩頭沉沉睡去,錢不離輕輕把姬勝情抱進了內室,轉身出來想安排人注意防衛,迎頭碰上了李霄雲和被姬勝情留在後面的柯藍,第二團才剛剛趕到這裡。

柯藍看到錢不離是又驚又喜,開口想什麼,卻又無奈的閉上了嘴,兩個人之間的地位差距太過懸殊了,而且柯藍也找不到能引起錢不離興趣的話題。

錢不離的觀察力雖然非常敏銳,但他忽略了柯藍的眼神,他總是去觀察那些值得觀察的人,一個小小的侍女實在引不起他的興趣。柯藍的容貌只是在中等偏上,而且兩個人之間還有過節,回想當初,他錢不離可是被柯藍毆打過的,不管爭執的原因是什麼,反正他不喜歡這個女人。

「霄雲,你來的正好,這裡的安全就交給你了。」錢不離簡單的囑咐一句,匆匆離開了房間。

「遵命,大人。」李霄雲連忙答應一聲。

柯藍呆呆的看著錢不離走遠,直到再也看不到,她才幽怨的低下了頭。

為了姬勝情名譽,錢不離決定還是去月色公爵的房間裡呆上片刻,要不然會被人誤會他和姬勝情之間發生了某些事情,但是面對著月色公爵古怪的笑臉,錢不離發現,自己在這夜晚沒有準備好主題的情況下,打擾了月色公爵的休息,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了。錢不離找不到什麼重大話題,只能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月色公爵的眼神先是充滿了狐疑。

後來又換成了曖昧的笑意,最後,錢不離有些狼狽的離開了月色公爵地房間。

一夜無話,清晨諸將士整軍待發,姬勝情很早就坐到了自己地馬車中,雖然昨天錢不離告訴她一個讓人悲痛的消息,但姬勝情早在福州時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她可以承受。

痛苦能催人成長。賈天祥的苦心沒有白費,姬勝情終於醒悟,她不想繼續躲在錢不離的身後了,有些事情是她必須要去面對的,也是注定要去面對的!姬勝情的臉上雖然還帶著一縷憂傷,但她的眼睛看起來卻很精神。

錢不離也坐進了姬勝情地馬車中,在來的時候。他可用時間緊急的借口刁難一下月色公爵,沒有配置馬車,只是月色公爵的騎術非常好,錢不離到底沒有看成笑話。

這一次錢不離學乖了。囑咐程達幾句之後就坐上了馬車,總不能讓月色公爵單獨和姬勝情在一起吧?有些事情他還沒有解釋呢,萬一月色公爵故意搗亂,他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事實證明。錢不離的擔心是有道理的,月色公爵和姬勝情把該說的『官方』語言都完了之後,月色公爵就迫不及待地步入了正題。

「殿下,這一次您來得真是及時,再晚來幾天,您就趕不上他的婚禮了。」月色公爵淺笑著說道。

「哦?誰的婚禮?」姬勝情饒有興趣的問道。

「天呀,難道錢將軍沒有告訴殿下嗎?」月色公爵非常『驚訝』地看了一眼錢不離:「當然是錢將軍的婚禮了。」

姬勝情的身體明顯僵直了一下,轉向錢不離:「錢……將軍。這是真的麼?也許……您說,我應該怎麼樣表達我的祝賀呢?」雖然姬勝情一心想要成熟起來,不過這個消息確實太打擊人了,她沒有大叫起來已經是在極力控制自己了,如果在半年之前,她會馬上從馬車上跳下去的。

錢不離火了,他明白月色公爵對昨天的事情起了疑心,她這麼做是為了試探出自己和姬勝情之間的感情究竟到了什麼份上,一個手掌雄兵的將軍和一個手掌雄兵的未來國王的夫君完全是兩個概念,這裡面牽扯的東西太多太多。

看到姬勝情花容失色地樣子,錢不離來了狠勁,既然昨天已經露出了馬腳,今天還需要刻意隱瞞什麼嗎?面對著月色公爵這樣一個聰明人,真的能瞞得過去?

「勝情,是真是假很重要麼?」錢不離突然伸手,粗暴的把姬勝情摟在了懷裡:「風風雨雨,我們一起走了這麼久,你還不瞭解我嗎?從我踏上宜州那一刻起,我從來沒有停止過對你的牽掛,我的人在宜州,但我的心在福州,我……」錢不離說不下去了,他是真心想表達自己的感情,卻發現口中吐出的思念如此肉麻。嚴格的說,錢不離在所謂的愛情上是一個初哥,除了中學的初戀以外,他很少對女人動感情,尤其在明白自己的婚姻必然會成一個籌碼之後,錢不離已經不再談什麼愛情,那很可笑。

現在錢不離依然不知道自己對姬勝情的感情算不算愛,從理性的角度上來講,他必須要把姬勝情和自己綁在一起,那樣他的地位才能固若金湯,從感情的角度上來講,他也喜歡和姬勝情在一起,看著姬勝情從柔弱一點一點的變化,他有種很欣慰的感覺。

他只知道,他見不得姬勝情傷心。

月色公爵目瞪口呆的看著錢不離的變化,她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往日裡強勢、狠辣無比的男人也有這一面。

姬勝情卻在下意識的掙扎,在她臨來前,賈天祥曾經囑咐過她,她必須要利用自己的身份,為福州爭取更多、更大的幫助,而未婚是一個很重要的籌碼。

昨天她按耐不住見到錢不離的衝動,結果被月色公爵看到了,她已經錯了一次,不想再錯第二次。

不過姬勝情的掙扎很快就被錢不離肉麻的情話瓦解了,只能說沉浸在愛河中的女人感覺和一般人不一樣。她感覺到的是甜蜜。以至於她暫時忘記了父王已死地悲傷,不過她沒有忘記最關鍵地東西。

「那你的婚禮……到底是怎麼回事?」姬勝情軟軟的靠在錢不離懷裡,既然月色公爵看到了,那就讓她看吧,反正他一定有辦法的。

「這是一個圈套,你以後就知道了,我要和鐵浪軍團的上將軍,桂明的女兒結婚。你說……這可能麼?那個桂彤我連見都沒有見過!」錢不離解釋道。

「那萬一……你們見面之後,她真的喜歡上你了呢?」姬勝情學會從多方面思考問題了,只是她的頭腦用得好像不是地方。

「沒有萬一,我們永遠不可能見面的。」錢不離斬釘截鐵的說道。

月色公爵清醒過來,她沒有說話,只是饒有興趣的看著姬勝情,一個落魄的公主最大的本錢就是她的身份。按照貴族的理念來講,姬勝情應該把自己交給一個能帶給她未來地人,看情形她已經選定了,就是這個錢不離!

姬勝情依然軟軟的靠在錢不離懷中。這個姿勢很羞人,她察覺到了月色公爵的目光,卻不敢對視。

不行!你要成熟、你要勇敢!姬勝情在心中暗自鼓勵著自己,靠在他的身上有什麼好害羞地?這是在馬車裡。又不是在外邊!有人寵、有人疼還不好麼?月色公爵只是一個寡婦,而且她以前的男人是一個窩囊廢,遠遠不能和錢不離相比。想到這裡,姬勝情最終抬起了頭,眼中洋溢著驕傲,迎上了月色公爵的目光,兩個人對視了片刻,月色公爵不自然的把目光移開了。

「公爵大人。你應該知道,有些事情我不想傳揚出去,希望你能保密。」錢不離看出了兩個女人地爭鋒,他微笑著在勝利者、姬勝情的背上輕輕拍了兩下,以示鼓勵。

「錢將軍,請您放心吧,我知道什麼話應該說,什麼話不能說。」月色公爵緩緩合上了眼睛,自己心中的鬱悶只能自己去品嚐了。

姬勝情衝著錢不離仰起小臉,還故意眨了眨眼睛,錢不離啞然失笑,就在這時,外邊突然響起了程達的聲音:「大人,楊遠京將軍來了。」

「哦?」錢不離一愣:「出了什麼事?上來說。」

姬勝情連忙推開錢不離,整了整衣襟,很端莊的擺好姿勢。

門簾一挑,楊遠京鑽了進來,他先向姬勝情單膝跪倒:「殿下。」

姬勝情點了點頭:「不離,你們在這裡說,我和月色公爵先出去一下吧。」姬勝情在擔心月色公爵聽到錢不離的秘密。

「不用了,公爵大人是自己人。」錢不離笑了笑:「遠京,你說吧,到底出了什麼事?」

「大人,顧堅大人在雙豐城發現不少身份可疑的人,後來這批人都轉移到雙豐城南二十里的東平鎮聚集,顧堅大人得到消息後通知了浮將軍,出動兩個中隊地士兵包圍了東平鎮,那批人負隅頑抗,已經被殲滅了,不過……據顧堅大人說,那批人應該在五十人左右,但是留在東平鎮的只有二十人,還有三十人不知去向,顧堅大人擔心他們的目標是公主殿下,所以讓末將連夜趕過來稟報大人。」

錢不離沉默片刻,突然冷笑了一聲:「他們已經行刺了我一次,還想要行刺殿下?!呵呵……身為一國之主,卻連明暗相輔之道也不懂,一心玩這種把戲,勝負先不說,他的手段已經落了下乘!真的以為陰謀詭計可以行之天下麼?依我看那……他的成就也極其有限!」

「自古以來,不知道有多少英雄豪傑都倒在了陰謀詭計的下面。」月色公爵睜開了眼睛。

「我沒有說陰謀詭計無用。」錢不離笑了笑:「但是一味使用下三襤的把戲,就顯得可笑了,那個人……沒有多大出息,就連一個普通的將軍也明白正奇相濟的道理,他是躲在背後算計人算計習慣了。」

「大人,通知李將軍加強警戒吧,顧堅大人在東平鎮找出了四張已經被毀掉的腳踏弩,他們肯定還有!」楊遠京急急說道。

「看看,我說的沒錯吧?姬周國開國先王嚴令只有皇家禁衛軍才能使用腳踏弩,是想讓這支軍隊成為守衛皇族的第一利器,姬勝烈在做什麼?他把腳踏弩用在了暗殺上,一次又一次的暗殺!」錢不離臉上充滿了譏諷的笑意:「這是一個把他們一網打盡的好機會,為什麼要加強防務?省得我日後大動干戈四處搜查他們了。」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7 08:53 AM

第一百七十八章 計中計

時至正午,大軍便就地紮營了,用錢不離的話講,要玩就要玩個大的、玩個出其不意的!否則這些人失敗了一次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藉著紮營的機會,錢不離把自己的計劃部署下去,比起陰險,錢不離自認還不會輸與誰。

佈置完之後,錢不離擔心姬勝情又想起一些不該想的傷心事,來到了姬勝情的鑾帳,雖然錢不離在表達自己的感情上,顯得有些笨拙,但他畢竟來自現代社會,眼睛眨一眨就能想出一個哄人開心的遊戲來。

當然,這個社會的遊戲設施是很貧瘠的,錢不離在遊戲方面最擅長的就是利用撲克玩些小魔術,問題在於……這個世界的造紙工藝很原始,想搞出一副手感極好的撲克根本不可能,錢不離在福州時倒是用畫畫用的宣紙搞出來過一副破撲克,他第一個教姬勝情玩,可惜只玩了兩把,那撲克就費掉了。

沒有撲克不要緊,錢不離還知道很多不用借助道具的小遊戲,就像現在,他用自己的左手把自己右手的食指、中指、無名指攥在一起,讓姬勝情猜一猜哪一個是中指。玩過的人都知道,其實這是一個不容易猜中的遊戲。

「如果你沒有猜中,你就得讓我親一下,以示懲罰。」錢不離微笑著說道,他的提議並沒有什麼不妥,玩遊戲也要帶些綵頭才有意思。

「那我要是猜中了呢?」姬勝情躍躍欲試的問道。

「你要是猜中了……那我讓你親一下。」錢不離無疑是一個非常公平公正的人。

「才不呢!」姬勝情仰起小臉:「你這人真是無賴!」

「那你想怎麼樣?」錢不離的表情很無辜。

「嗯……」姬勝情猶豫起來,被錢不離親一下是難為情的事,她要找到讓錢不離也難為情的事情,這樣才公平。但……

什麼事情能讓這個男人難為情呢?真是一個無比艱難的命題……

其中的難度,不亞於一個哲人在思索時光的盡頭到底是什麼。

「這樣好了,我要是猜中了,你就得給我跳個舞!」姬勝情終於找到了自以為是的妙策,腦海中想到錢不離搖搖擺擺、輕歌曼舞地樣子,姬勝情就感到好笑,只能說……YY是每個世界的智慧生命都樂此不疲的遊戲!

「跳舞……」錢不離倒真的呆了一下。

「怎麼樣?」姬勝情的笑容裡充滿了自信。

「跳就跳。別的舞不會。脫衣舞我還不會跳麼?」錢不離的笑容也充滿了自信。

「什麼是脫衣舞?」這次輪到姬勝情發呆了。

「傻丫頭,脫衣舞、脫衣舞,顧名思義,脫衣舞就是一邊脫衣服一邊跳舞!」錢不離很有耐心的解釋道。

「你……真是無賴!」在短短的時間內,姬勝情已經重複兩次『無賴』地指責了,由此可見,她已經佔盡了下風。

「別的舞我不會跳呀?」錢不離比剛才還要無辜,一個大男人竟然『呀』『呀』起來。可惜他的尾音太重了,讓人聽起來很不舒服。

「我不幹,你欺負人!」姬勝情噘起了嘴,突然眼前一亮,她又想到了另一個好辦法:「要是我猜中了,你得讓我掐一下!」姬勝情已經下定了決心,如果錢不離重重的親她。她就要重重的掐,反之亦然,就是不能讓錢不離白白佔便宜。

「我……我還是給你跳舞吧!」錢不離可不傻,什麼要支持什麼要堅決抵制他心裡有數!

「不!」姬勝情的口氣非常強硬。敵人要反對的我就要支持。敵人要支持地我就要反對,這是錢不離經常說的話,姬勝情在身體力行。

「好吧、好吧。」錢不離眼珠轉了轉:「我讓你掐,不過……

。你能贏我麼?哈哈……「

「當然!」像所有沒有玩過這種遊戲的人一樣。姬勝情回答得很是自信。

「好,開始!」

從這個遊戲中可以推出一條真理,一個人的天性是沒辦法改變地,天性會始終貫徹在人的生活、學習、甚至是遊戲中。和一個純潔的女孩子玩遊戲,錢不離竟然也在耍花招,要知道那是三根手指啊!!!就算姬勝情有實力和錢不離打心理戰,她獲勝的比率也只是三分之一!她已經栽進了錢不離地圈套,滿懷勝利憧憬的栽進了圈套。

許久許久之後……「我贏啦!!」姬勝情歡呼一聲。伸手就去掐錢不離。

「你幹什麼?」錢不離一把抓住了姬勝情的手,正色道:「丫頭,你還講不講理?!」錢不離只顧著和姬勝情鬥智,沒注意到自己對姬勝情的稱呼已經變了,而姬勝情也沒有注意到,可以說,這種稱呼是兩個人之間的感情進一步升溫的證明。

「你……這次明明是我贏了!」姬勝情有些氣憤,因為……她輸慘了,人都是有火氣的。無賴的男人分兩種,一種是佔據了天時、地利、人和地無賴,讓女人氣也氣不得,笑也笑不出。而後一種無賴純粹是因為大腦運算速度過於緩慢,乾脆擺出蠻橫架勢的無賴,後一種通常會遭到女人的反感。

「這一次是你贏了,前面我贏了多少?我一共贏了你十一次對不對?」錢不離不慌不忙的反問道。

「嗯。」姬勝情點點頭,錢不離說的是實情。

「我贏了你十一次,但只親了你五次,對不對?」

「嗯……」姬勝情這一次點頭的速度慢了不少,憑著自己的直覺,她感到不妙了。

「你還欠我六次呢,憑什麼你才贏了一次就掐我?現在抹掉一次,你還欠我五次!」錢不離一副諄諄教誨的樣子。

「那……那……」姬勝情急得笑臉通紅,卻說不出反對的理由。她剛才被錢不離欺負慘了,吻得她連氣都喘不上來。總算抓到了一次報仇的機會。卻又被錢不離抹平了,偏偏人家是那麼的理直氣壯,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你要連贏我五次,然後再贏才有掐我的資格。」錢不離的臉上掛滿了奸笑。

「好,再來!」姬勝情瞪圓了眼睛,既然贏了一次那就有第二次,姬勝情自己給自己打氣,今天一定要狠狠掐他一次!可惜地是。錢不離擺出了三根手指讓她猜,在概率這個鐵做地規則面前,勇氣只能讓她越輸越慘。

錢不離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之中,憑藉著手中的『欠條』,他一點不怕姬勝情的報復,只需放心吻起來就是,掌握全局的滋味真是……爽啊!

不過世界上還有句話。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在姬勝情的『欠條』積累到二十次之後,姬勝情終於崩潰了,藉著錢不離親吻她的機會,她猛地抱住錢不離。在錢不離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隨後推開錢不離,跳到了自己地床上,人家要休息了……女人永遠有耍賴的權力。這話不假。

傷痕是男子漢的勳章!捂著肩膀搖頭苦笑的錢不離是不是應該感謝姬勝情慷慨大方的禮物呢?

新的一天開始了,畏於腳踏弩遠程可怕的殺傷力,錢不離阻止姬勝情繼續乘坐自己地馬車,並且從附近徵調了六輛普通的馬車,讓姬勝情坐進了第五輛裡,這也是一個數字遊戲,第一輛馬車的危險係數最大,其次是最後一輛和第二輛。當然。這都是預防出現最壞的後果,錢不離已經做了周到地安排,他把自己的眉毛用墨水塗成了黑色,卻又用麵粉把一個親衛的眉毛塗成了白色,把他安排在第一輛馬車裡,這種化妝術很爛,臨近看是人都能看出破綻來,但離得遠卻很難發現什麼。

部隊出發了,姬勝情的馬車走在前面,馬車裡是十幾個全副武裝地士兵,一個普通士兵能坐在鑾架裡無疑是天大的福分,可惜這種福分是要用生命來冒險享受的,萬一計劃出現了意外,他們中的一個或者幾個就要付出生命的代價。偽裝成錢不離的親衛乘坐的馬車,被安排在後面的步兵隊中,他不需要什麼台詞,只需在關鍵地時刻掀起布簾讓別人看到他的眉毛就好。

在姬勝情馬車的四周,一看就是身經百戰的親衛們布成了錢不離『獨創』的散兵線,咋看似處處都有破綻,實際上卻把馬車護得密不透風。

錢不離混在親衛中,而程達則被他強令調去保護姬勝情了,對方要刺殺的是重要人物,他所扮演的角色是不會讓對方的感興趣的。錢不離的本意是想扮成一個普通的親衛,但月色公爵觀察了一會之後坦誠的告訴他,破綻太大了,不管錢不離混在親衛的前面,還是親衛的後面,他總是最顯眼的一個,因為眾親衛總是有意無意的護著錢不離,哪怕親衛們刻意離錢不離遠一些,也給人一種莫名的感覺。這種現象很難用語言來形容,暫且就稱之為氣勢吧。

氣勢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在錢不離那個世界上有一個叫曹操的奸雄,曾經也玩過這麼一齣戲,在敵方的使者來拜會他時,他命令自己的屬下假扮成自己,而自己卻持戈在後方侍立,出人意料的是,敵方的使者重視他這個『侍衛』勝過重視高談闊論的『自己』,被使者稱為真豪傑。

手握重權、殺伐決斷,自然會養成一種氣度,不是一時間低眉順眼就能把自己藏起來的,錢不離認真思考了片刻,虛心接受了月色公爵的意見,他把程達的頭盔摘下來戴到了自己頭上,假扮不了普通親衛,假扮成親衛隊長總可以了吧?不過這可苦了程達,程達是急得雙眼直冒金星,太太太冒險了!但錢不離一瞪眼,程達乖乖的走到了後面,履行保護公主殿下的任務去了。笑話,如果錢不離發怒也不能讓自己的手下服從命令,還妄談什麼氣勢?!

一走就走了個小半天。路上撞上了兩支商隊。那兩支商隊看到大軍通行,都遠遠的避開了,生意人只想悶聲發大財,自然不想惹上麻煩。

錢不離沒有象親衛們一樣警惕的四下察看,顧堅那邊搜查得很緊,他們沒有辦法混進城裡,在這大路上搞刺殺談何容易?!首先,他們要找個理由接近這支隊伍。難道還能衝過來麼?那到底是刺殺還是作戰??

勝卷在握、靜等著對方出招的錢不離騎在馬上的姿勢,已經超出了漫不經心這四個字地描述範疇,倒像是吊兒郎當地紈褲子弟,可就是這種『擾亂軍心』的姿態,依然給親衛們帶去了正面的影響,親衛們的情緒不再那麼緊張了,大人這個樣子是根本沒有把那些刺客放在眼裡啊!

大人的妙計那真是……以下可以省略很多很多字。

時至正午。錢不離等待的東西終於映入了他的眼簾,前方,一個看起來像懷孕了幾個月的女人跪倒在前面,高舉著手中地竹竿。竹竿上挑著一架豎簾,簾上只有兩個醒目、血紅的大字、冤枉!那女人的臉色蒼白,身體在微微搖晃著,似乎虛弱到了極點。一陣風就能把她吹倒。

錢不離不由得啞然失笑,姬勝情的民間風評一向很好,遇到平民百姓有急難,她從來沒有視而不見的時候,沒想到對方試圖利用姬勝情的善行來成事!不過耐心想一想,『善』確實容易成為人的破綻,當然,這是以生為勝、以死為負地標準評斷。這樣的歷史人物太多了。錢不離腦筋一轉,就能輕易想出十數個人名。

「慶國,交給你了,別給我丟人!」錢不離淡淡的說了一句,手中的馬鞭向前一指,高喝道:「來人,把她給我趕走!」

「遵命,大人!」,閻慶國答應一聲,催動戰馬向前跑去。

原來親衛隊地副將是孫仲德,當日孫仲德被錢不離派出去之後,程達就把閻慶國提拔上來當了副將,與程達的穩重不同,這個非常機靈的年輕人。

「喂,你幹什麼的?」閻慶國坐在戰馬上,居高臨下冷冷地看著下面的女人。

「大人,小民有奇冤啊!求大人做主!」那女人抬起頭看著閻慶國,臉頰一動,熱淚從眼中流下:「大人啊……」

「大什麼大,給我滾開!小心把你當叛賊抓起來!」閻慶國不耐煩的揮揮手:「馬上給我滾!」

「冤枉啊……蒼天啊……」那女人好似被閻慶國惡劣的態度嚇壞了,突然悲呼起來:「難道這世上沒有好人了嗎!!!」

「你他媽的喊什麼?!」閻慶國勃然大怒,從戰馬上跳了下來,拽住那女人的胳膊就向旁走。

「冤枉啊……」那女人極力掙扎著。

「殿下不在馬車裡。」閻慶國突然壓低聲音說了一句,那女人當時就目瞪口呆,哭聲也嘎然而止,嘴張得老大,閻慶國話中的意味實在是太曖昧了!

閻慶國藉著機會把那女人拖到了旁邊的菜地裡,隨後飛起一腳把那女人踢倒在地:「嚎什麼喪!趕緊給老子滾!」旋即低聲道:「你們留在東平鎮地人都被抓到了,刺殺計劃已經敗露,這裡已經有了防備,殿下在步軍的馬車裡,到底是哪一輛我也不知道!事不可為,你們馬上走!你……你他媽的倒是哭啊,想把老子連累進來是不是?!」

「冤枉啊……」那女人如夢初醒,爬起來放聲哭喊。

閻慶國一巴掌重重的抽打在那女人臉上,把那女人再次抽倒在地,隨後他拔出了腰間的長劍:「再他媽的哭喪,老子宰了你!」這一巴掌……真是痛快,閻慶國心中暗爽。

就在這時,菜地邊上的樹林裡衝出了一群人,只有打前的兩個穿著比較得體,後面的人全是農夫打扮,為首的人高聲大罵道:「賤人!竟然敢跑到這裡撒野,看老子不打死你!!」說完,揮舞著鞭子就衝了上來。

閻慶國長劍一挺,指向了迎上前的人:「你們想做什麼?找死麼?」接著他又低聲對那女人說道:「取消計劃,老子可不想和你們一起完蛋!」

那女人連滾帶爬的衝過去,硬抗著那人揮舞著的拳頭,一把抱住了那人的大腿,片刻之後,那人停止了毆打,用驚疑不定的眼神看向了閻慶國。什麼樣的事情才能讓抱著絕死之心而來的刺客震撼呢?其一是計劃早已被對方識破,其二就是發現敵人身邊有一個隱藏很深的『自己人』,現在這兩點都佔全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情之害人

「他媽的,你們想衝撞大軍?!」閻慶國手中的馬鞭揮動了兩下,發出了兩聲脆響,這是事先已經約定好了的暗號。

錢不離揮了揮手,菜地一側的親衛們緩緩催動戰馬,逼了上去,而姬勝情的馬車門簾掀起處,如下餃子般先後竄出來十餘個士兵,他們拉開了手中的長弓,箭簇冷冷的指向了那批『農夫』。

讓事實說話才是最有力的證明,姬勝情的馬車雖然大,但是已經裝了十餘個士兵,堂堂的公主殿下當然不會和士兵們一起擠在馬車裡。

「他們是什麼人?」錢不離高聲叫道。

場面非常緊張,從親衛們顯現出的殺氣看,只要那些人有一點應對失誤,親衛們馬上就會展開屠殺。

閻慶國拾起掉在地上的狀紙,大略掃了幾眼,回道:「隊長,這個女人死了丈夫,因為分家產和婆家的人有爭執,媽的!這種事也來麻煩我們?還不快給我滾!去找你們的縣官去評理!」閻慶國一邊大罵一邊衝著那為首的人使眼色。

「都回來吧,看他們拖家帶口的,還懷了孩子,也不像是刺客。」錢不離淡淡的吩咐一聲,把逼上去的親衛們都喊了回來。

如果行刺的目標在前面,這些人還可能亡命搏上一次,但現在已經很明顯了,福州軍已經布下了圈套,就等著刺客上鉤,誰甘心傻頭傻腦的衝向死亡呢?

那為首的人一邊抓著女人的頭髮,以顯示他們家庭的內部矛盾,一邊陪著笑臉,向後退去。

「大人,不把他們一網打盡麼?」楊遠京輕聲說道,看情況刺客們都出現了,這麼好的機會浪費掉著實可惜。

「他們不過是一群狗,只要主人沒有死。他還可以招攬另一群狗、更多的狗。我要除掉的是他們的主人!」錢不離掃了那些人的背影一眼,露出了淡淡地微笑。

「大人,要不……派人跟著他們?」楊遠京還在可惜機會。

「不用了,他們會主動找上門的。」錢不離搖了搖頭:「如果派人跟著他們被發現的話,真是得不償失了。」

那群農夫走遠之後,閻慶國露出了笑臉,跨上戰馬湊到錢不離身邊輕聲說道:「大人,我表現得怎麼樣?」

「還沒有完。他們不會這麼容易就相信你的,日後小心他們想辦法試探你。」錢不離笑了起來。

「來就來,誰怕誰?!」閻慶國看了看自己的巴掌:「剛才那個耳光打的真是過癮啊!呵呵……」

「這一次他們知難而退,日後定然賊心不死、想方設法來行刺,我們要花大力氣做好防衛,當他們想不出辦法的時候,就會想起你這個『自己人』了。」錢不離皺了皺眉頭:「不過這麼做……就是在用殿下的生命去冒險了。千萬不可大意啊!」

楊遠京道:「大人,只要殿下不到處出頭露面,他們是沒有機會的,難道我們都是擺設不成?!」

「不管怎麼說。小心些總不是過錯。」錢不離催轉了戰馬:「我們走吧,遠京,你去告訴後面地霄雲一聲,刺客已經出現了。讓他們提高警惕。」

「遵命,大人。」楊遠京帶著幾個人斥候向後方奔去。

為了保證安全,一路上再沒有進過城、縣安歇,全軍休息的時候總是在城外安營扎塞,借助的軍隊的力量崛起的錢不離,只相信軍隊。

如此走了兩天,遠遠看到宜州府了,讓人驚訝的是。前方帶領士兵來迎接錢不離的竟然是任帥,無需多觀察,看到任帥一臉地喜色,還有被紗布層層包裹起來的左臂,錢不離馬上明白,青龍關的戰事已經告一段落了。

迎接的儀式很低調,宜州府地貴族們只有倪明在迎接的行列裡,顧堅也來了,但警戒森嚴,第一團的士兵們遠遠巡邏在府門的附近,還有不少箭營地弓箭手站在城牆上,居高臨下打量著四周。

「大人!」任帥迎了上來,雖然錢不離依然混跡於親衛之中,兩道長眉也依然是黑色的,但就像月色公爵說的那樣,任帥還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錢不離:「末將幸不辱命!」任帥的胸膛挺得高高的,一副邀功的樣子。

錢不離看了看任帥被包紮起來的左臂:「身為一旅之長,怎麼還像以前那樣,打起來就不要命?」

「這個……未將一直躲在後面了,流矢所傷、是流矢!」

任帥憨笑起來。

「還不是一支流矢呢!無數支流矢都衝著你來吧?任帥,看不出來,你挺招人喜歡的?!」錢不離用眼睛掃了一圈任帥身後地親衛,那些親衛幾乎人人帶傷,而且還缺了幾張老面孔,錢不離的記憶力一向很好,顯而易見,那些人不是重傷在身、就是陣亡了。

任帥順著錢不離的目光回頭看了一眼,憨笑愈發的熱烈了,但就是不說話。任帥有自己的主意,反正仗也打完了,敵軍全軍潰敗,功勞在身是沒有理由受懲罰的,大人……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傷亡怎麼樣?」錢不離催動戰馬和任帥並肩向城門處的人群走去。

「有四百多個將士失去了戰力。」任帥這答案在耍花槍,重傷和陣亡都失去了戰力,但兩者是截然不同的兩碼事。

錢不離掃了任帥一眼,這種花槍當然瞞不過他,只是現在沒機會申斥他,等進城安頓好姬勝情之後再說!

「大人。」城門處的顧堅和倪明也一起迎了上來。

錢不離一點沒有擺架子,笑著沖倪明點了點頭,隨後轉向顧堅:

「城內戒嚴了麼?」倪明這一段時間幫了錢不離不少忙,早在強徵糧草的時候,錢不離就敏銳的感覺到倪明對月色公爵有很深的情愫,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月色公爵對倪明的態度那是相當的禮貌了。

尋找一切可利用因素的錢不離當然不會放過送上門的機會,他總是把自己為難的事情交給月色公爵去處理。結果就是那倪明義無反顧地『衝殺』在第一線上。在短短地時間內,往常風評一向很好的倪明已經得罪了不少人。

錢不離讀過《資本論》,資本家麼,當然是要盡力去搾取剩餘價值,所以他繼續壓搾倪明的潛力,不過月色公爵卻無法忍受了。月色公爵是個很聰明的女人,她知道倪明是什麼意思,她可以有禮貌的拒絕倪明的追求。但無法忍受自己欠了倪明的情,她找上門來和錢不離大吵了一場,態度之堅決、潑辣,著實讓錢不離目瞪口呆。

可惜的是,事情地發展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當倪明知道月色公爵為了維護自己找到錢不離、指著錢不離的鼻子破口大罵時,他看向月色公爵的眼神更加摯熱。他的幹勁也更足了。

最後錢不離還是順從了月色公爵的意思,當然,以他的性格是不懼怕壓力地,問題在於錢不離利用倪明本就有兩個目地。其一是為了解決政事上難題,其二就是趁機品味一下月色公爵這個人的內心世界。

如果月色公爵裝傻充愣,任由自己壓搾倪明的話,月色公爵就是一個刻薄、無情的小人。對這種人只能短期合作,隨後自己要搶先動手,想辦法除掉這個禍害。而月色公爵地反應之激烈超出了錢不離的預料,不屈服於自己的威嚇而據理力爭,錢不離表面上雖然很憤怒,但心裡卻在打起了別的主意,隨後順勢接納了月色公爵地抗議。錢不離相信每個人都有其性格上的破綻,想瞭解對方的破綻。就要通過各種各樣的事件去試探,這也是錢不離的陰險之處。以月色公爵的經驗,她也沒看出錢不離的另一種居心,只片面的以為錢不離是在利用自己去打壓宜州府地貴族。

「大人,城內早就戒嚴了。」錢不離問的是顧堅,倪明卻搶先站了出來:「嗯……怎麼不見公爵大人?」

「路上有了點小麻煩,所以殿下和公爵大人都在後面。」錢不離笑著答道,他心中卻在感歎,『情』之一字真是害人不淺!倪明在對付那些貴族的時候,手腕很圓滑,該威逼的威逼、該利誘的利誘,可一旦牽扯到月色公爵,他的表現就顯得幼稚,正如此刻的倪明。

「什麼樣的麻煩?」倪明一愣。

「有刺客企圖刺殺殿下。」錢不離倒沒有隱瞞。

「公爵大人沒有出事吧?」倪明急急的追問道。

錢不離哭笑不得,他的話說得很明白,自己已經掌握了敵方的舉動,如果在這種情況下還出現失誤……需要一個多麼愚蠢的主將呢?倪明這話不是在罵人麼?再說敵方要刺殺的是姬勝情,關月色公爵什麼事?

「放心吧,公爵大人沒事的。」錢不離朗聲說道,隨後再次轉向顧堅:「顧堅,殿下歇息的地方準備得怎麼樣了?防備呢?千萬不要用宜州本地的人!」

顧堅用古怪的目光看了倪明一眼,回道:「大人,已經準備妥當了。」

錢不離點點頭:「顧堅,你做得很不錯,在短短的時間裡就發展出了自己的人手,能搶先一步察覺危險,這次你立了一大功!以後好好幹,我不會委屈你的。」錢不離目光中充滿了欣賞之色。雖然顧堅是賈天祥的人,但錢不離對賈天祥沒有什麼戒心,賈天祥是個無兒無女的人,他把自己的愛心都傾注在姬勝情身上,只要自己能控制住變化,抓住姬勝情的心,他和賈天祥就不會發生衝突。縱使最後超出了自己的操縱,他和姬勝情決裂了,但那也是遙不可期的事情,他錢不離一直在發展自己的勢力,賈天祥卻一直在無私的奉獻著自己熱量,此長彼消,時間越長賈天祥的制約力就越低。

顧堅當時就鬧了個大紅臉,錢不離的話是在赤裸裸的收買人心,某位主將在軍營混慣了,表面上的性格也變得粗豪,從不掩飾自己的欣賞,杜兵等高級將領喜歡這套,但顧堅一直陪伴在賈天祥左右,出身於文官系統,他們講究的是含蓄,越含蓄越好。

「多謝大人栽培。」顧堅低聲說道。不管他內心有多不好意思,錢不離的話還是要回答的,莫非不稀罕錢不離的栽培麼?想造反??

「你們就在這裡等殿下吧。」錢不離輕聲說了一句,隨後把躲在姬勝情馬車裡的士兵都趕了出來,自己鑽了進去,時間不大,穿著長袍的錢不離出現了,他比較討厭被鎧甲束縛的感覺,只要能不穿鎧甲他就不穿。

帶著十幾個親衛,錢不離趕到了步兵隊中,遠遠看到普通士兵打扮的程達對著自己指手畫腳,錢不離不由心中大奇,能讓穩重的程達變成這個樣子……是什麼大事?

等到車隊走到近前,錢不離跳下戰馬,走了過去,程達的手連連指向馬車,還沒等錢不離的手碰到簾子,裡面傳來了說話聲。

「猜猜嘛!呆著又沒有什麼意思。」這是姬勝情的聲音。

「不猜了……我總是輸給你。」月色公爵的聲音裡帶著些窘迫。

「猜嘛!最後一次了。」還是姬勝情的聲音。

「你剛才就說是最後一次了!」

她們在搞什麼?錢不離掀起簾子跳上去,一眼看到姬勝情用左手攥著自己右手的三根手指,獻寶一樣捧在月色公爵的眼皮底下,而月色公爵卻在向後躲,猜手指遊戲?這丫頭,還真是學的快啊……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7 08:53 AM

第一百八十章 神秘來客

這是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九月已經是初秋了,炎熱發悶的天氣逐漸變得涼爽,淡淡的風兒吹過,總是能給人帶來心曠神怡的感覺。

倪明在宜州府中的私宅分外熱鬧,為了給姬勝情接風洗塵,也為了讓姬勝情高興,別在安靜中回想已經過去的事情,錢不離特意舉辦了這次宴會,所有宜州府內對福州集團沒有露出明顯敵意的貴族們都接到了邀請函,當然,這裡面一定有些心懷鬼胎、坐以待變的人,所有錢不離的警備工作做的很嚴密。

分佈在庭院四周的巨燭都是名家所制,裡面參合著少許昂貴的香精,比軍營中使用的那些簡陋、煙氣騰騰的火把高貴太多了,巨燭燃燒時會散發出淡淡的香氣,隨風飄蕩,最奇怪的是香氣有形,用肉眼就可以看到,來來往往穿行的人們象穿梭在霧中一樣。

隨處可見的小方桌上擺著時令瓜果,還有些讓人閒著磨牙的堅果,其實這些不過是個擺設,沒有哪個貴族願意在酒會中和堅果過不去,那樣有失身份,倒是有些僕人時不時悄悄往口袋裡塞上一把,等休息的時候,他們可以一邊嗑著堅果一邊聊天了。

擺出來的酒多種多樣,不過這裡沒有讓人喝上一口精神陡然一振的烈酒,貴族的性格都是溫和的,最起碼,在大庭廣眾之下是溫和的,這樣才能顯示出他們彬彬有禮的氣度。酒中的極品是錢不離從自己珍藏中奉獻出來的青夜……不對吧?青夜不是疊燕樓獨具的極品麼?問題在於,現在的疊燕樓是錢不離的私產了,原主人月色公爵並沒有顯示出任何異議。所以說,這一次是錢不離發揮了自己大公無私的風格,與其他人無關。

為酒會伴奏的是宜州府內價錢最高的頤春班,頤春班那些小女孩都是班主從各地挖空心思搞來地,不過那班主看起來並不出奇,錢不離簡單地試探了幾句之後,就再沒有理睬那班主。很明顯。那個班主不過是被人推出來的角色。主持者另有其人。那些小女孩每一個都是明眸皓齒、惹人憐愛,她們的肌膚顯得很白嫩、潔爽,手指一個比一個修長,這是操作樂器的必要條件。

能從各地收集這麼多漂亮的小女孩,不管用的是什麼手段,也不是那個在自己面前手腳微微發顫的班主能做到的。聽說這些女孩只要滿十八歲就不能繼續呆在頤春班了,她們地初夜權會被賣掉,以後的命運就很難說了。如果買了她們初夜權的人真的喜歡上了她們,就會為她們贖身,如果她們的表現不好,下半輩子就只能在青樓中廝混了。

不過一般人是沒有那個實力的,除非是貴族或者富商,她們的初夜權最低也在五枚金幣以上,甚至和宜州府地幾個名妓持平。但貴族和富商們還是爭先恐後去競價,其中最吸引人的當然是那兩個字,初夜!

酒會的氣氛顯得很熱鬧,不管這些到場的貴族們對錢不離是什麼態度。哪怕他們恨不得喝錢不離地血、吃錢不離的肉,在這種場合也一個比一個恭順、一個比一個會湊趣,熱情是酒會的主旋律!

酒會的召集人錢不離並沒有混在貴族裡,他站在書房三樓地欄桿上。默默的看向下方,他的眼睛在追尋著姬勝情快樂的身影。程達和李霄雲一左一右,像兩個門神般站在錢不離身後,任帥沒有在,他要主持宜州府的防務。

錢不離很孤獨,望著這下面的喧囂場面,兩相對比,熱鬧的顯得愈發熱鬧了。而孤獨的則愈發孤獨。錢不離無法讓自己融進酒會地氣氛中,或者說,他不願意去迎合什麼,以他現在的身份、地位、實力,他也不必要去迎合那些貴族。

也許,如果錢不離是投胎轉世來到這個世界的話,情況就會比現在好上很多,但錢不離的性格早已定型,縱使這麼長時間的腥風血雨闖下來,也無法抹去錢不離的稜角,喜歡應該喜歡的,憎恨應該憎恨的!與其混入下面喧囂的氛圍中,還不如留在這裡,別看程達和李霄雲一句話也沒有說,但他們表現出來的跟隨的態度,多少給錢不離帶來了些溫暖。

淡看滄桑,下面那一張張的笑臉又能笑上多久?當日後自己按照計劃撤出宜州,隨後再佔領宜州之後,這些人會有幾個還能站在這裡?還有幾個能笑得出來?這些貴族們充其量不過是遊戲的參與者,他們的身份就是那棋盤上或重要或微不足道的棋子,時時刻刻都會有棋子被淘汰,而時時刻刻還會有更多的棋子衝上棋盤,這就是權勢的誘人之處。

有了金錢可能被人壓搾,有了美人可能被人搶佔,但有了權勢就什麼都有了,當權勢到了一定程度之後,無人可以搖撼,也無人敢去搖撼。

可惜的是,這些貴族們雖然有一顆爭權奪利的心,但成就卻極其有限,因為他們不懂!太多的不懂!

有一句話說的好:你想得到什麼,關鍵看你能付出什麼;你想得到多少,關鍵看你能付出多少。還有一句話:置之死地而後生,如果日後福州集團能推翻中央,最大的利益將會被錢不離、賈天祥、杜兵、任帥等人分享,因為這些人都沒有退路,一旦失敗便難逃一死!這些人以自己的生命為籌碼,跟隨著錢不離在暗夜中摸索前行,當錢不離終於一飛沖天之後,又怎麼能忘記他們的付出呢?

如果這些貴族中有人私自向錢不離表達忠心,並真心為錢不離做事,錢不離自然會提拔他、愛護他,日後他也有資格成為權貴中的一員。既不想冒險,還想得到更大的利益,他們以為自己是誰?別的不說,就說數百年前,姬周國的開國之主憤然起兵的時候,那些開國元勳哪一個不是把腦袋腋到了褲腰帶上,跟在大旗的後面左衝右殺的?

錢不離露出了笑意,笑容中有絲輕蔑。還有絲猙獰。他心中有數,這些貴族們沒有一個看好他錢不離的,陽奉陰違的事情經常發生,就說上一次用欠條徵集貴族們存糧地事情,有六個貴族竟然往糧食中摻雜沙子!錢不離讓柯麗專門把那三個貴族地帳目列了出來,買他們的糧食一共花了五百五十三枚金幣,根據抽查樣本的結果上看,錢不離有一百枚金幣買的是沙子。不過……錢不離的金幣那麼好賺麼?他們想錯了!

這批欠條錢不離一定會償還的。他想打響自己的名聲就要講信用!但對於某些人,是無需講信用的,對張開嘴咬了自己一口地人,錢不離就會用刀子割去他的舌頭,對那些赤心奉獻自己忠誠的人,錢不離會竭盡全力把他們帶出黑暗、迎向黎明。

「把你的酒拿出來讓我喝一口。」錢不離吐掉了口中的半截筷子,這是一個不雅的習慣。也是一個不能被人理解的習慣,每到夜深人靜,錢不離還睡不著地時候,嘴裡總會叼上半截筷子遙望夜空。程達心中雖然好奇,但不敢明白的問出來。如果還有一個人也是從錢不離那個世界過來的,就會明白,錢不離想吸煙了……

「大……大人。什麼酒?」程達的老臉難得紅了一下,幸好在暗夜中,別人看不出來異常。

「你以為你干地那點事我不知道?上馬下馬都嘩啦嘩啦的,給我拿來!」錢不離不耐煩了。

「想不到大人的耳力這麼好……」程達乾笑了一聲,從懷裡掏出了一個酒囊。貴族們總是用金銀來顯示自己的富足,而將士們則喜歡用牛、羊、馬地胃壁做成的軟囊來裝水或者裝酒,這樣攜帶起來也方便。

錢不離接過酒囊,喝了一口。繼續向下觀察著,純潔的姬勝情在酒會中很受歡迎,總是有三三兩兩的貴族纏在姬勝情身邊,錢不離明白,隨著福州勢力的增強,這種現象會越來越濃烈。當到福州軍直指中央、並取而代之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貴族會像蒼蠅圍著姬勝情打轉,可是姬勝情的心還能裝得下別的男人麼?這點信心錢不離還是有地。

「大人,青夜的味道怎麼樣?」程達訕訕的說道。

錢不離奪了疊燕樓的產業之後,程達帶著人仔細盤點過,在疊燕樓後側,有兩處可稱龐大的地下酒窖,其中一個酒窖被隔離成不多不少整一百個小酒窖,每個小酒窖中都有五壇青夜酒,窖門上有封條,說明青夜酒被封存的年代。據說最早的主人有規定,每一年只能打開一個窖門,取出裡面的酒之後還要把新酒放進去,換句話說,每一年都會有新的百年沉極品青夜誕生,又因為出產的酒只有五壇,始終能吸引大家的胃口,如果後面的主人也能按照這個辦法管理的話,極品青夜酒永遠不會斷絕。

楊遠京在疊燕樓受辱的消息早已在軍中傳開了,天威軍的高級將領在憤慨的同時,對百年沉的青夜酒也產生了很強的好奇心,把六枚金幣一口喝掉是什麼滋味?以任帥為首的眾將官都纏上了程達,從隸屬關係來說,不管程達現在的位置有多高,他原來是杜兵的老部下,別人的面子他可以不給,任帥找上門來著實讓他頭疼,而且程達本身也有好奇心,想嘗嘗酒的味道。結果程達堅持給錢不離留下一壇,然後與眾將官分光了另一壇,至於今天酒會中擺出來的青夜,是程達從明年才應該打開的酒窖中提出來的。

跟著錢不離這麼長時間,程達明白錢不離最看重的是公事,不會因為區區一罈酒就責怪他,不過事情敗露得這麼突然,他總有些不好意思。

「味道還湊合吧。」錢不離淡淡的說道。他說的是實話,雖然他對酒這阿堵物持著不喜歡也不反感的態度,但他從小在將門中長大,各種各樣的名酒喝過不少,不管青夜酒被傳得多麼神奇,口味也無法和他那個世界的茅台、五糧液等名酒相比,湊合這個評語是很公平的。

程達剛想追問錢不離在什麼地方喝過好酒,卻見下面有四個親衛帶著一個全身都蒙在斗篷中的人走了進來,四個親衛把那人護在中心,一邊分開人群。一邊尋找著什麼。

程達用手抽出了半截長劍。鏘地一聲,又把長劍頂了回去,這一記響聲雖然遠不如下面的樂曲聲響亮,不過那四個親衛一起用手按住了劍柄,抬起頭向程達這裡望來,長劍摩擦劍鞘的聲音他們太熟悉了,身為錢不離地親衛怎麼會對這種聲音置之不理呢!

看到錢不離在樓上,他們帶著那個神秘地人向前走來。程達先迎到二樓,和那幾個親衛交談了數句,又走回三樓對錢不離輕聲道:「大人,是任帥將軍讓他們把人帶過來的,不過……他們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只是聽任帥將軍說他姓賀。」

「姓賀?」錢不離皺了皺眉:「把他帶到三樓的書房吧。」既然是任帥親手交託親衛把人帶來,錢不離自不會起疑心。

片刻之後。錢不離走進了書房,程達不放心的跟在後面,李霄雲還留在外邊盯著姬勝情,提防著意外情況的發生。

「錢統領。好久不見了。」那神秘人看到錢不離進來,摘掉了頭罩,對著錢不離含笑說道。

「伯爵大人?真是好久不見,坐。請坐。」錢不離看到來人竟然是連城塞的伯爵賀炯名,著實吃了一驚。

「錢統領這一段時間的做為真是讓人驚歎啊!」賀炯名笑著點了點頭,等到錢不離落座之後,他才坐在椅子上,在禮儀方面做的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來:「先是大敗百里克誠,隨後出兵平定宜州,同時派遣另一路大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佔領雍州,與鐵浪軍團在通州對峙。錢統領地兵勢可是讓很多人坐不住了,縱使比起帝國軍神尉遲風雲,也算是不遑多讓。」

「伯爵大人太誇獎我錢不離了。」錢不離笑著搖搖頭:「我也就是運氣比較好一些而已,怎麼能和尉遲將軍相比?如果不是札木合湊巧入侵我中原的話,福州軍早就在鐵浪軍團和風雲軍團的合圍下被打垮了。」

「這就是時勢造英雄!」賀炯名歎了口氣:「尉遲風雲在統領這般年紀時,只不過是個副將,如果假以時日,大人的成就遠在尉遲風雲之上。」

錢不離笑了笑,沒有接話,他在猜測賀炯名的來意。

賀炯名看錢不離沒有說話,略微猶豫了一下,說出了正題:「子誠……還好嗎?呵呵……我真是失禮,竟然沒有謝謝大人一直以來對子誠的照顧,那小子一定給大人添了很多麻煩吧?。」

「其實我很看重他的才能,這次出兵宜州,我本想讓他隨軍,然後就任宜州地刺史,幫我料理政事,不過……他還是拒絕了。」

錢不離苦笑起來:「我不怪他,他是擔心給你這個做老人的惹麻煩。」

「子誠這孩子真是不識抬舉!」賀炯名一邊觀察著錢不離的臉色一邊說道:「他從小就倔?,大人一定要擔待著些。」

「伯爵大人,我一點沒有怪他的意思。」錢不離笑了笑,直白地說道:「我瞧不起沒有脊樑骨的人,子誠這種個性倒是讓我很欣賞。」

「多謝大人栽培了。」賀炯名這才放下了心,他沉默了片刻,緩緩接道:「我這次來的唐突,希望沒影響到大人,不過我確有一件重要的大事,要通知大人一聲。」

「伯爵大人,有什麼話你放心說,這裡沒有外人。」錢不離打起了精神。

「大人離開雪原城地時候,曾把雪原金礦毀掉了是不是?前些天,內閣徵召的數萬名民夫從連城塞路過,他們是衝著雪原金礦去的,我派人打入他們內部觀察了一段時間,以他們的規模和進度,最多在三個月之後,就能恢復雪原金礦的生產。」

錢不離一愣:「可是那雪原金礦是賈天祥伯爵的產業啊?」

賀炯名笑了笑:「姬勝烈顧不上那麼多了。」

「伯爵大人的意思是……」錢不離睜大了眼睛。

「雪原城金礦是賈天祥伯爵的產業,就算賈天祥伯爵犯了不可饒恕地大罪,必須要處死,他也有資格指定產業的繼承人。這一次內閣強行佔用賈天祥伯爵的產業,開始恢復雪原城金礦的生產,已經違反了祖制,多多少少讓各地的貴族們感到兔死狐悲啊,不過內閣也沒有辦法,因為……內閣沒有錢了。」

「怎麼可能?」錢不離感到非常驚訝:「光宜州府一地,數百年來的積累就達到了一個驚人的程度,國庫也積累了數百年,怎麼可能沒有錢?」

「錢統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賀炯名微笑著瞇起了眼睛。


第一百八十一章 交心

「伯爵大人詳細說說,我洗耳恭聽。」錢不離不亢不卑的笑道。

「天下賦稅有三,其一被各地的府衙截留,其一上交給內閣國庫,其一上交給皇族,大人用宜州一地的官庫為標準衡量其他的地方……

……這種看法是錯誤的。宜州本地的富饒本就甲蓋天下,自姬周國建國以來,戰事極少,只有二十餘年前,尉遲風雲帶領風雲軍團進攻土族時,才動用了一次宜州官庫,所以宜州官庫積累了驚人的財富。「

「而其餘的州大多比不上宜州富饒,何況姬周國建國數百年來,邊境上從沒有安靜過,近百年還有倭寇犯境,雍州、臨州、江州、清州等數州連年應付征戰,官庫不被掏空已經是那刺史能力超群了,哪裡談得上積累?」

「內閣的國庫收支倒是一直很穩定,有些節餘,不過大人您想一想,札木合之亂搞得中原腹地大亂,無數百姓流離失所,清州還有數十萬難民因此活不下去,再加上心有怨言、群起做亂,想安頓這些難民,靠打殺是殺不盡的!只能雙管齊下,一方面用武力威脅,一方面湊集錢糧,幫助那些難民熬過難關、重建家園,可是國庫能有多少積累呢?清州已經毀成了一片荒蕪,通州也被毀了一半以上,這數十萬百姓重建家園所需的土石、木料,恢復耕作需要的農具、種子,一筆筆算下來數額太大了!這還不算,據我所知,清州、通州兩地家園被毀的貴族們有數百人成天在內閣大鬧,指責內閣無能,要求內閣賠償他們的損失呢!對這些貴族,內閣可是頭疼得很,打不得也碰不得。」

「原來是這樣,真是一個爛攤子!」錢不離幸災樂禍的笑起來:

「不過……還有皇庫?」

賀炯名抬起頭看了程達一眼:「大人,不是我不相信您……

只是。這件事情事關重大。決不能被別人知道!「

「程達,你先出去吧。」錢不離下了命令,話已經談到這個分上,錢不離明白賀炯名這是和自己交心了,那麼他就要適當的表達一下自己的誠意,再說手槍在身,一個老頭子還能把自己刺殺了麼?他不要自己的命還好說,連自己的兒子也不管了?

程達依令退了出去。賀炯名沉默了一會,壓低聲音說道:「皇庫分內庫和外庫兩種,外庫就是指賦稅上的收入,內庫……」

「雪原城金礦就是內庫收入了?」錢不離笑道。

「不錯。」賀炯名點點頭:「皇城的外庫由聖王所建,歷時三十餘年,據我所知,外庫地外壁厚達七、八米。全是由澆鑄地鐵汁鑄成,其中機關林立、重重疊疊,有三道精鐵打造的大門,每一道門都必須要用六把鑰匙按照不同的方法插入。才能打開大門,而鑰匙只能由國王把持,只要稍有錯失,機關就會發作。開門者必死無疑!」

「太殘忍了吧?萬一開門的人一不小心插錯了,不是白死了?」錢不離忍不住翻了翻眼睛。

「聖王當時說過一句話,連自己家的門都會開錯的國王,活著也沒有什麼意思,如此稀里糊塗的國王根本無力去照看自己的子民,還是死了地好!」賀炯名含笑說道:「王者不是誰想當就當的,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當的。」

錢不離一愣,隨後放聲大笑:「好!說的好!這才是真正的開國之主!」

「聖王當時還說過一句話。他要給不孝子孫們一個血的教訓。」

「這是什麼意思?」錢不離又睜大了眼睛。

「鑰匙的開啟方法只有國王一個人知道,當他滿五十週歲時,必須選定自己地繼承人,然後把開啟方法傳下去,如果哪位國王是用謀逆的方法坐上了王位……」賀炯名歎了口氣:「短時間內,他是沒辦法開啟皇室外庫的。」

錢不離沉吟了半晌,抬起頭凝視著賀炯名:「伯爵大人主動到我這裡來,就是因為姬勝烈暫時無法打開外庫,從而判定姬勝烈是個不孝子孫吧?」

賀炯名點了點頭:「如果國主自知身染重病,而姬勝烈又無辜的話,國主一定會把開啟外庫地方法傳給姬勝烈!國主對我賀炯有知遇之恩,原來我支持姬勝烈,是因為他比柔弱的姬勝情更適合王座,但是如果姬勝烈用了謀逆的方法,我賀炯名寧願賀家萬劫不復,也不會屈從他的淫威!」

錢不離笑道:「現在姬勝烈急於需要外庫地錢財應急吧?」

「姬勝烈召集了不少工匠,雖然他做得很隱秘,但是在皇城裡大興土木,根本瞞不過有心人,內閣用國主病發突然來掩飾,可皇城已經風言風語滿天飛了,國主的老臣也紛紛病退、閉門不出,只要大人能在通州保持優勢,擊潰鐵浪軍團,等到公主殿下帶軍直奔皇城的時候,皇城一定會一呼百應的。」

「一個外庫就如此複雜了,那麼內庫呢?」錢不離笑著岔開了話題,笑話,他只是一個陰謀家,他要的是一個能接手的穩定的攤子,而不是一個能毀掉人的爛攤子!所以當前任務是拖下去,積攢自己地實力,也讓姬勝烈鬆口氣,等到姬勝烈費盡心力穩定了騷亂之後,才是他錢不離漁翁得利的時機。到了那時,鐵浪軍團已經被拖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了,到時候他突然集中兵力,擊潰鐵浪軍團之後,揮軍直指皇城,皇家禁衛軍雖然精銳,但是他錢不離也有殺手鑭啊!姬周國的東線正打得不可開交,據說羅斯帝國被金帳汗國打了個措手不及之後放出了狠話,翻譯過來就是與金帳汗國和姬周國不共戴天了,合眾國那邊也加強了攻勢、舉國之力大軍壓境,逼得驚雷軍團只能據城死守,國與國之間的大戰不是說打就打、說不打就不打的,短時間內,三大軍團根本無力回援皇城。

「內庫在哪裡……我也不知道。」賀炯名苦笑一聲:「據說,內庫的財富都是由聖王征剿四方積累出來的,大人應該知道。我們姬周國人是黃種人。而羅斯帝國、不列顛帝國還有合眾國是都白種人,當時黃種人雖然不少,但國土不過是六州之地而已,聖王東征西殺,擴充疆土的同時也搶掠了無數財富,這批財富都被埋藏在一個秘密的地方,連歷任的國主也不知道,聖王當時說過。不到國難當頭,不允許動用這筆財富。」

「有意思。」錢不離皺了皺眉頭:「連國主都不知道,誰能動用這筆財富呢?」

「聖王留下了線索,一份地圖分成五份,分別由歷任的國主和四大公爵保管,聖王一直在擔心那些白種人聯合起來進攻我姬周國,所以他為後世地子孫預先留下了可貴地財富。」

「是三大公爵。」錢不離糾正了一下。

「是四大公爵!」

「可是……」錢不離好奇的看向賀炯名:「據我所知是三大貴族啊?」

「開國時是四大公爵!分別是帝國四個軍團的上將。」賀炯名的臉色有些複雜:「姬周國以戰立國。所以看重武將在文臣之上,縱使到了現在,四大軍團的上將對帝國內閣和軍部也有莫大的影響力。其中。

……有一個公爵的繼承人犯下了不可饒恕的大罪,也是……

讓人感到羞辱的大罪。所以被免除了稱號,他本人也被流放到邊疆了。「

「那個人姓什麼?」錢不離小心翼翼的問道。

賀炯名臉色非常難看,猶豫了半晌,才咬著牙說道:「姓賀。」

錢不離馬上轉過頭。不看賀炯名了,雖然他對那個人犯下的罪行感到很好奇,但總不能逼著賀炯名說出來啊?看那月色公爵矢口咬定帝國開國只有三大公爵的口氣,還有姬勝情也從來沒說過一個賀姓公爵,錢不離就知道那肯定是一個難以啟齒的罪名。

賀炯名沉默了半晌,臉色終於緩了過來,他看了看錢不離,接道:

「錢將軍。如果您能和鐵浪軍團對抗,那就打下去,如果不能和鐵浪軍團對抗,現在就要開始逐步把宜州府官庫內的物質運走!一定要運走!

千萬不能留給姬勝烈!「

錢不離吃了一驚:「為什麼?」雖然這是他早已想好的計劃,但突然被人說出來,真把他嚇了一跳。

「現在皇城內外民意沸騰,紛紛要求軍部派兵征討札木合,以報仇雪恨!」賀炯名緩緩說道:「姬勝烈強壓民意,命令鐵浪軍團南下,為地就是宜州的錢糧!說到這裡……我不得不說一句,對錢將軍的韜略,我真是萬分欽佩!不管是內閣也好、軍部也好,是姬勝烈也好,包括……我本人,誰都沒有想到錢將軍竟然能在短短時間內徹底擊潰百里克誠,宜州會丟得這麼快!錢將軍,您想想鐵浪軍團在圍剿札木合的關鍵時候,都能派出最重要地騎兵支援宜州,就知道宜州的重要了。」

錢不離笑了笑,沒有說話。

「當然,錢將軍還要謝謝一個人,如果沒有他的話,您未必能勝得如此輕鬆。」

「誰?」錢不離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來。

「尉遲風雲將軍!」賀炯名緩緩說道:「當日鄭星朗帶領夾脊關騎兵南下經過青龍嶺地時候,尉遲風雲已經接到了急令,命令風雲軍團的騎兵火速追擊鄭星朗,不過……這種手段確實讓人寒心啊!據傳尉遲將軍當即被氣得吐出了鮮血,他嚴令風雲軍團不得妄動,置軍部的急令而不顧,全力準備迎戰札木合。如果沒有鄭星朗那支生力軍,大人想打垮宜州大軍,還好四要多費上很多周折啊。」

「現在的尉遲風雲還是我未來的敵人。」錢不離話題一轉:「不過對手和對手是不一樣的,有些對手,值得我用崇敬之心去對待。」

「不錯,尉遲上將軍不愧為帝國軍神,可惜啊……」賀炯名歎了口氣:「錢將軍,您對福州軍到底有沒有把握?如果不能與鐵浪軍團對抗的話,還是現在就開始轉移宜州官庫的錢糧吧,千萬不能落在姬勝烈手中!」

錢不離呵呵一笑:「不瞞公爵大人。我現在已經開始轉移了。不過怕引起有心人地注意,規模還很小而已。不只是官庫,我還用徵集軍糧的名義,從宜州各處貴族們手中借到了不少糧食,我還準備在秋收的時候用重稅,把民間的積糧也收空,現在內閣地財政就開始吃緊了,我看鐵浪軍團用什麼和我鬥下去!」賀炯名如此交心。他也得透露些自己地機密,給賀炯名以信心,把他牢牢的綁在自己的戰車上,錢不離實在是太需要人才了!別人不說,他和賀子誠接觸過一段時間,那是一個政事上的能手,錢不離一心想大用賀子誠。卻不敢放心,再加上賀子誠寧折不彎的性格,所以才拖到了今天,如果能得到賀炯名的投誠。賀子誠自然會全心投入福州集團中。

賀炯名思考了片刻,大喜道:「這麼做太好了,也太絕了!錢將軍真是非常人也!不過雪原金礦那裡還要將軍想些辦法,炯名雖然是連城塞的城主。擋住了雪原城通往內陸的咽喉,但夾脊關地新任守將是姬勝烈的心腹,我的動作如果過大,他們隨便分出一隻軍隊西進,連城塞就毀了。」

「這件事急不得,慢慢商議吧,他們不是還需要兩個多月才能恢復生產麼?」錢不離笑了起來。

「既然錢將軍胸有成竹,那我就拭目以待了。」賀炯名也笑了起來。

「伯爵大人。你一定要注意不要過早表現出自己的傾向來,數萬民夫動工需要的一應器械還有必須的糧食,都要從連城塞經過,你無需去刁難他們,相反,如果出現了別的變故,你還要大力協助他們。」錢不離緩緩地說道:「好鋼要用在刀刃上,在最關鍵的時刻反戈一擊才能徹底打亂他們的陣腳。」

「錢將軍的意思我明白。」賀炯名頓了頓:「不過……鋼是什麼?就是精鐵麼?」

「嗯……差不多吧。」錢不離乾笑了兩聲。

「原來如此。」賀炯名點了點頭:「錢將軍,我連夜給子誠寫一封信吧,我相信,我這個老頭子對他還是有一定影響力地。以軍人管理政事不是長久的辦法,就讓我那不成器的孩子替將軍分擔一些壓力吧!」賀炯名想的很明白,既然已經決定投向福州集團這一邊,是成是敗就聽天由命了,不過未來地東西可要抓緊,如果日後姬勝情真的能坐上了王位,他們卻什麼好處也沒得到,那豈不是滑稽到了極點?能早一步奉獻出自己的心血,將來的把握就會增大一分。

「也好。」錢不離略猶豫了一下。他明白賀炯名的意思,賈天祥是一定要坐鎮福州的,而自己還要在宜州挺上數個月,確實需要一個政事上的能手來幫自己,政客的手段向來很圓滑,該軟則軟、該硬則硬,不會輕易遭到別人地反彈,錢不離知道賀子誠在這方面應該比自己強上一些,總不能遇到麻煩事就擺出鴻門宴,逼著那些貴族們服軟吧?

何況秋收在即,讓宜州的百姓們心甘情願交納一筆重稅並不是件容易的事,為了給自己二出宜州做準備,他還不能讓士兵們上門去強征,自己的名聲才是最重要的。再說宜州這麼大,單靠一個第二團也征不過來,還要和各地的縣主們打好交道,而通州的戰事越來越緊張,他還哪有心情去和那些縣主打交道?這些事情一直象石頭一樣壓在他錢不離的心底,也許真的需要人來幫上自己一把了。

賀炯名欣慰的點點頭,旋即話題一轉,含笑說道:「錢將軍,我來到這裡的時候,看到公主殿下很是受歡迎啊?大人可要注意些,風度翩翩的貴族們永遠比粗壙的將軍們更清楚,怎麼樣才能掠獲女孩子的芳心,將軍在戰場上向來都是戰無不勝的,這情場麼……也未必比戰場輕鬆多少,將軍可馬虎不得。」

很明顯,賀炯名在試探自己和姬勝情之間是什麼關係,或者說在試探這種關係到了什麼程度,錢不離呵呵一笑:「對那些粗淺的女孩子來說,她想要的是一個英俊、多金、瀟灑的白馬王子,但是對殿下來說,她需要的是一雙寬厚、能給她帶來安全感的臂膀,伯爵大人,您以為呢?」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7 08:54 AM

第一百八十二章 真理

「柯藍,你今天沒有聽到他說話,要不你也會入迷的!」姬勝情懶懶的趴在床上:「你說……他怎麼什麼事情都知道呢?太神奇了!」

姬勝情的感歎是有原因的,昨天酒會接近尾聲的時候,天上突然打起了雷,眾貴族們都躲到客廳裡去避雨,話題自然而然的就轉到了閃電和雷聲上,對於閃電是從何而來、雷聲又是從何而來的問題,眾貴族們展開了非常豐富的想像力,眾說紛紜。

錢不離聽到貴族們談論的話題,自然狠狠的譏諷了貴族們一場,雷聲是閃電發出的聲音,在錢不離那個世界,這是小孩子也知道的常識,不過在這裡,錢不離的說法遭到了貴族們的反擊,他們有自己的理由,既然閃電和雷聲是一體的,那為什麼總是先看到閃電後聽到雷聲呢?

除了姬勝情還堅決支持錢不離的定論以外,錢不離遭遇到了眾人的圍攻,就連月色公爵和倪明也站到了錢不離的對立面上,眾貴族們不會放過這個給錢不離難堪的好機會,在政事上他們不敢多說話,只能逆來順受,而在知識上,這些貴族們認為自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絕不會輸給錢不離。最關鍵的是,就連姬周國的歷任國王也不會在這種學術氣氛很濃重的爭論上因為難堪而發自己的脾氣,這是一種風氣,如果錢不離因為爭辯不過而惱怒,只能給他自己帶來更大的笑柄。

其實姬勝情當時是很彷徨的,別看她的態度堅定無比,表面上堅持錢不離就是對的,可她的內心並不很贊同錢不離的說法,為什麼總是先看到閃電後聽到雷聲呢?不管事實的真相是什麼,反正她就要站在錢不離這一邊,要丟臉兩個人一起丟好了。

錢不離倒是表現出很高的風度,他沒有繼續爭論,只是說第二天做個實驗。希望大家都到場親眼看看。

試驗在宜州府郊外的一個小山包上舉行。前一天參加酒會地貴族們不過四十人,而來到試驗現場地貴族卻達到了百餘人,很顯然,很多貴族都是聞風而來看錢不離笑話的。

錢不離的方法很簡單,在山包下五百餘米出放置一面戰鼓,戰鼓前有一個鼓手待命,為了能讓人看得更清晰,鼓錘被一塊紅布包裹住了。

山包上大旗一動。下面的鼓手開始敲響了戰鼓,他沒有一直不停的敲下去,而是敲了一下,馬上抬起鼓錘,等待片刻再敲第二下,如此,山包上的人們就看的很明白了。當那名鼓手的鼓錘抬起來定在空中之後,他們才能聽到戰鼓聲。

其實類似地現象貴族們應該見到過,只是沒有人去注意,用現代語言來形容。那畢竟只有一秒多一些的延遲,不過在錢不離的刻意提醒下,眾貴族都在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遠處的那名鼓手而發呆。

有幾個貴族以為是那名鼓手在搗鬼,他們跑到山下親自敲響了戰鼓。情況當然是一樣的,不會因為換了鼓手聲音的傳播速度就能提高。

錢不離沒有藉機諷刺他人,為了一個爭論搞出這麼大場面來……

……真是搞笑!不過錢不離只能較個真章,因為他要給人留下這麼一種印象,不要和我爭論什麼,只要你不同意我地觀點,你就是錯的!

最高興的人莫過於姬勝情了,錢不離的勝利當然就是她地勝利。

在眾多貴族面面相覷、顯著尷尬的目光中,姬勝情驕傲的仰起了頭,屬於她的錢不離實在有太多讓人敬佩地本領了!以至於回來了好久,姬勝情還忍不住讓人誇耀。

「殿下,錢大人要是沒有些本事,又怎麼能配得上殿下呢?!」柯藍陪笑說了一句。

「才不呢!就算不離什麼都不懂、什麼也不會,我也一樣喜歡他!」姬勝情含羞說道。

不管在哪個世界,女人的思維方式都是不容易理解的,在錢不離和姬勝情相見之初,毫無疑問,是錢不離神秘的身份和出眾的能力吸引了姬勝情,兩人之間的感情由淡漸濃,當姬勝情完全墮入愛河之後,錢不離的身份和能力卻又變得不重要了,她喜歡的是錢不離這個人。問題在於……如果錢不離沒有初始的身份和能力,他們之間根本不可能有開始,這種前後自相矛盾的思維方式卻讓姬勝情很自然的表達出來了。

而錢不離對感情的定義則比姬勝情現實得多,他認為是自己的能力給姬勝情帶來了安全感,所以兩個人有了開始,他要持續發揮自己的能力,一無是處的錢不離就意味著消亡,意味著被人遺忘,只有在重權在手的情況下,他才會相信感情。

這是一種幸運的分歧,一個把握現實、一個心懷憧憬,兩個人之間可能產生的矛盾被最小化了,品嚐著愛情甜蜜的姬勝情幾乎把錢不離看成了一個永遠正確的神邸,錢不離的強勢不會引起她的警惕,相反,她很高興看到錢不離越來越強大。

「大人也喜歡殿下啊,他那麼忙,還總是來陪公主開心。」柯藍笑道,其實她的心卻泛起了很酸很酸的感覺,每一次錢不離來的時候,姬勝情都會把她支使出去,生怕她與錢不離會發生什麼事,柯藍心如明鏡般知道姬勝情的戒備。

柯藍這麼想就有些冤枉姬勝情了,她現在是姬勝情的貼身侍女,將來也就是錢不離的貼身侍女,姬勝情這麼做不過是出於小女兒的心態,她自知要為大局考慮,現在不能和錢不離成婚,所以她不希望有任何女人搶在自己前面分了錢不離的寵愛,在她和錢不離成婚之後,她決不會干涉這些事。

「我知道他對我好。」姬勝情甜甜的笑了。

「殿下,怎麼還見不到柯麗呢?我都想她了。」看到姬勝情甜甜的笑容,柯藍只感到心中一陣揪痛,她連忙轉開了話題。

「快了吧,不離說柯麗在整理什麼帳目,這兩天就能回來。」姬勝情歪著頭想了想:「我也有些想柯麗了,那小丫頭最能逗人開心了。」

柯藍以為轉移話題就能讓自己舒服些。但一提起柯麗。她又想到柯麗這一段時間能無拘無束的陪在錢不離身邊,柯藍的心更不好受了,她勉強裝做無事人一樣,收拾起桌上的茶具,悄悄退出了姬勝情的房間。

在這同時,錢不離正看著桌上的文案發呆,冷兵器時代的世界,有太多不合理地事情。他今天好不容易打定主意,準備學著鍛煉自己,處理些文案,為將來打好基礎,可翻閱了幾本文案,錢不離就打了退堂鼓,他可沒有精力在這些雞毛蒜皮地小事上浪費時間。

這世界沒有公檢法等機構。都是縣主、城主或者刺史說了算,就以錢不離翻閱的第一本文案為例,那是一樁難以明判的案子,在六道河子有一個叫王大牛的農夫。夜半去爬寡婦的牆頭,結果被寡婦發現了,一把剪刀飛出來,正好刺中了王大牛的眼睛。這事情鬧上了公堂,當地的縣主判決王大牛罪有應得。事情到這裡沒完,王大牛的弟弟王二牛為自己地哥哥抱不平,暗中盯了幾夜,終於在那寡婦和情人私會的時候帶著人衝了進去,把兩個人綁起來、扒光了遊街示眾,其直接後果是那寡婦自盡,那情人也遠走高飛了。當地的縣主有些難辦。直接判死罪量刑過重,罰苦役還太輕了,王二牛的家裡沒錢,如果判罰拘禁的話,沒有專人給送飯,王二牛在牢裡也活不上幾年。姬周國的監獄都不大,關不上多少人,歷任的主事官只把家有餘財、並犯了法地人關進監獄,這樣官衙可以經常得到那家人的孝敬,這是不成文的規則。有些罪行較輕、家世貧寒又沒有親戚的人,會被判罰苦役,這也是官衙創收地另一種辦法。

如果犯的是行兇殺人、搶劫、強姦的重罪,當地的縣主也不會為難,直接按規定把人犯押解到宜州府,所有地重罪都是由州府判決的,縣主的職責就是調查清楚案件的來龍去脈,然後一起上報去州府,因為不可能讓每一起重案的苦主、證人也去州府聽審。

第一次當上法官的錢不離完全是憑心斷案,被現代自由之風吹過的人和這個世界的人絕對不一樣,錢不離看完之後對那個王二牛非常反感,他毫不猶豫地打上了紅勾,寫了個『斬』字。人家寡婦有情人關你屁事?又不是你老婆,如果那寡婦乖乖的從了你哥哥,也不會有這麼多麻煩了吧?

但看到第二本錢不離就謹慎多了,審判必須要考慮到民風、民俗,考慮到結果對民間的影響,只憑自己的喜惡斷案不是成了暴君了?其餘的文案也都是無關大計的小事,這裡要求修路、那邊要求建橋,某個山嶺有猛虎傷人,要求州府派兵去抓虎,要不就批准縣衙用重賞徵召獵戶,當然縣衙鐵定會從所謂的重賞中撈些好處。

錢不離看了數本之後腦袋都大了,把文案都扔到一邊,抬頭向程達問道:「顧堅呢?不會真的回去了吧?」錢不離深悔剛才一時性起讓顧堅回去休息了,別看文案中都是小事,但也不能馬虎,福州軍佔領宜州之後,民心惶惶、政事的運轉非常僵化,如果沒有人用心管理,宜州就會變得一團糟。

程達含笑說道:「顧大人說您一會肯定還要找他,他不能回去,他說他先去偏廳裡睡上一會。」

「唉……」錢不離自嘲般歎了口氣:「今天,算我作繭自縛了,呵呵,讓顧堅多睡上一會吧,這些日子可把他累得不輕啊。」

就在這時,楊遠京從門外匆忙走了進來:「大人,您讓我找的人,我已經給您帶來了。」

「哦?」錢不離精神一振:「快把人請上來。」

片刻之後,一個鬍鬚斑白卻又精神矍鑠的老人走了上來,他的神情有些緊張,看到正坐在高堂上的錢不離,連忙跪倒在地上,大聲說道:

「小民金光煥拜見大人。」

「起來吧。」錢不離倒是笑容可掬:「程達,扶著老人家去傍邊坐,拜來拜去的那還談什麼事情。」

那老人略一遲疑。任由程達攙扶著坐到了椅子上。

「老人家……」

「大人。您這是在折小民的壽命啊!您……還是直接叫小民的名字吧。」那老人連忙又站了起來。

「好吧。」錢不離點點頭:「你知不知道我找你來是什麼事?」

「小民……不知道。」金光煥搖了搖頭。

錢不離略一沉吟,還是步入了正題:「聽說你們金家遠渡重洋,去西方的大食島上熬了數百年,終於學到了製作玻璃的手藝?你……

。「

沒等錢不離說完,金光煥再次站了起來,不過他臉上地表情卻不再是惶恐,而是警覺:「大人,您到底想做什麼?」

「不要緊張。我只是想和你談一談玻璃地事情。」

錢不離的軟語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那金光煥的神情愈發激動起來:「大人,玻璃的製造方法,就在我的腦子裡!大人想要?砍我的頭好了!」

錢不離微笑道:「你不用緊張,我知道百里克誠為了得到玻璃的製造方法,對你百般刁難,還有不少貴族想方設法威逼你。如果不是你以死相爭的話,玻璃地製造方法早就傳出去了。不過……我沒有必要去套你的口風,對別人來說,玻璃的製造方法是絕大的秘密。但對我來說,這不算什麼,不是只有大食人才知道怎麼製造玻璃的。」

「既然大人已經知道了,還來找我做什麼?」金光煥譏諷的說道。

他根本就不相信錢不離的話。

錢不離搖了搖頭:「如果老人家這麼說,那我只能自己想辦法開始製造玻璃了。」

「大人儘管製造玻璃好了。」金光煥地神情很冷漠:「已經沒有小民的事了,小民可以走了吧?」

「隨便。」錢不離的態度自始至終都很和藹。

金光煥顯然想不到錢不離如此好說話,他愣了一下才轉身向外走,一邊走口中還在自言自語著:「本以為宜州是個好地方,唉……

人哪、人哪!「

「宜州的人很難想到,看起來精美地玻璃竟然是用沙礫製造的,老人家是在為這個感歎麼?」

金光煥驀然停下腳步。轉過頭用驚恐的目光看著錢不離,臉色如雪一般蒼白,嘴唇上下哆嗦著,卻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當然了,還要往裡面加上一點石灰,老人家可要做好準備啊,我們已經就成了對手了,相信用不上幾天,我就能製造出玻璃來。」錢不離這話就是在瞎掰了,他知道製造玻璃所需的大概成分,但其中地工藝他一點不懂,是不是把沙子放在鍋裡燒呢……

「大……大人是怎麼知道的??」

「這是我的秘密。」錢不離一笑:「老人家,我知道你這些年過得很苦,為了不被別人騙走製造玻璃的方法,你不敢收學徒,甚至不敢自己的兒子學這門手藝,你怕他們會受到連累。你忍辱負重,把製造出來的玻璃用一枚銀幣、甚至不到一枚銀幣的價格賣給那些貴族,而貴族們轉手就能賣上幾枚金幣,就算是這樣,那些貴族還數次強行闖進你的家,企圖找到製造玻璃地方法。就在三年前,那些貴族們綁架了你的幾個兒子,威脅你交出所有的秘密,如果不是你毀掉了家裡的東西,躺在大街絕食等死的話,他們是不會把你的兒子放回來的。」

金光煥臉頰上的肌肉開始顫動起來,想起那艱難的往事,不由他不激動。

「說實話,我很佩服老人家的骨氣!對付那些貪心的畜生,如果老人家服軟了,你那幾個兒子現在可能早就死了,只能拼著魚死網破,寧願玻璃的手藝到此失傳也不低頭,才能讓那些畜生收回自己的爪子。」

金光煥的眼睛裡滾出了豆粒大的淚珠,宜州府的權貴總是在想辦法威逼他,縱使暫時的和顏悅色,也是為了背後掏刀子,而錢不離的話讓他感到了真誠。

「老人家,我會做玻璃,但是我不能做,也沒有時間,你應該知道,我是一個將軍,我的面前還有很多很多對手!我不能把精力浪費在玻璃上面,如果我打了敗仗,就算我造出再多的玻璃也挽救不了我的命運!


第一百八十三章 蒙冤的陰謀家

「大人,那您……到底想讓小民做什麼?」金光煥感到很疑惑,既然眼前這位大人已經知道玻璃的製造方法,還把自己找來做什麼?他雖然能感受到錢不離的真誠,也能聽出錢不離的話非常有道理,但這個問題他想不通。

「我找你來一共有兩件事,一個呢,我希望你能幫我做一件東西。」

「大人請說,小民一定會做到的。」金光煥連忙接了一句。

「不過我先提醒你一下,玻璃的製造不算是什麼秘密,但這個東西決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只要你做五個,如果這塊大陸上出現了第六個……後果是非常非常嚴重的,如果你為金家著想,你就必須替我保守秘密。」錢不離本想說秘密如果被洩漏,就把金家滿門操斬,不過想一想如此威脅一個普通的老人,有些過分了,只能換個說法提醒對方。

「大人,小民寧死也不會洩漏大人的秘密,大人放心吧!」金光煥挺起了胸,他認為自己可以做到。

「第二件事麼……算了,以後再說吧。」錢不離略一沉吟,歎了口氣:「老人家,我想提醒你一下,現在宜州府的貴族們都知道你會製造玻璃,我在這裡的時候,沒有人再敢去威逼你,但是我走了呢?一味苦守並不是好辦法,老人家知道自己過得多難、多苦吧?你希望你的孩子們將來也過上一樣的日子麼?你有三個兒子,這門手藝是挑一個傳還是三個都傳?我敢肯定,如果你把他們都教會了,其中最少有兩個會被別人折磨死的,只要留下一個不失傳,那些貴族們可是什麼事情都敢做的。」

金光煥身形一震,不由得呆住了,是啊!難道自己的苦難還要延續到後代身上麼?

「你熬過來了,你的兒子們未必能熬得過去,你們金家的前景堪憂啊!就算你們遷移到別的地方。但天下烏鴉一般黑。也許別的地方貴族們地手段更毒辣!」錢不離歎了口氣:「我不說太多了,你先回去好好想想吧,如果你想徹底擺脫這種麻煩地話,我會指點你一條明路,不過我希望你帶著你的孩子們一起來,這是你的事也是他們的事,聽聽他們的意見也好。」

金光煥轉過身,就那麼渾渾噩噩的走了。顯得非常失禮。錢不離說的這些事,他以前也想過,以他的能力,除了舉家遷移之外根本沒有應對地辦法,可是宜州府的貴族們能讓他金家遷走嗎?別的地方就會有好心腸的貴族嗎?錢不離把他們金家的未來分析得很明朗,挺下去只能挺出一個永遠的苦難!

等到金光煥離開了大堂,錢不離轉身對程達道:「讓將士們機靈點。他可是我們的財神,千萬不要出什麼意外!如果再有貴族去騷擾他們,給我以謀逆地罪名通通抓起來!」

「遵命,大人!」

※※※南星城外的一個山莊裡。燈火通明,山莊的主人正在給自己剛滿月的孫子過滿月酒,雖然整個宜州地大環境略顯緊張,但遇到這種難逢的喜事還是要慶祝一番的。

此山莊的主人是一位四十餘歲地爵士、楊志強爵士。楊志強的交遊很廣,給自己的親朋好友們都發了請貼,不過來到山莊喝滿月酒的人並不多,貴族們大都躲在自己的封地中,或等待著宜州的平靜,或等待著軍部的大軍再打回來,很少有人願意在這種敏感的時候出來走動。

楊志強覺得喜慶地場面還不夠,來的人太少了。索性當一次大善人,把平日為自己耕作的佃戶也找了來。那些佃戶往日裡過的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縱使有人喜歡喝上幾口,喝的也是渾濁不堪的老黃湯,對爵士大人的慷慨,他們是非常感激的。

可惜的是,滿月酒的場面並沒有因為佃戶的到來而變得更加喜慶,佃戶們眼見上面坐著的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大老爺,誰敢貿然上去湊趣呢?而坐在上面的大人物當然不屑於和下面的泥腿子搭話,場面頗有些尷尬。

在後院中一處小房內,場面卻顯得有些緊張,和喜慶的場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上首坐著的是楊府的管家、薛管家,傍邊還坐著一個老人,下面坐著的正是前幾天企圖行刺姬勝情的刺客。

「大人,如要我說,那個人肯定是自己人!大人您不知道當時的場面,只要他揮一揮手,我們這些人誰都回不來了!可算是千鈞一髮……

……「一個臉頰清瘦的人開口說道,只是他還沒有說完,就被人打斷了。

「回不來?老子根本就沒打算回來!」一個目光凶狠的中年人冷冷的說道:「原來你一心想著逃命啊?怪不得你總是躲在最後面!」

那臉頰清瘦的人一愣,怒道:「你……」

「好了、好了,你們吵什麼?」旁邊有人在打圓場:「厲山你這話就說錯了,既然大家一起去了,誰不是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不知道你們怎麼想的,反正欠了大人的恩德我一定要還,再說不管事成還是不成,都能讓自己的老婆孩子一輩子吃喝不愁了,走得也安逸不是?」

這一番話說出來,不管底下的人到底是怎麼想的,忙不迭的一起點頭應是。

坐在上首的老人低聲說道:「其實情況不外兩種,第一個就沒有說的,那個親衛確實是自己人,第二個就是那親衛想套近乎,騙取我們的信任,然後順籐摸瓜,把我們一網打盡!」

薛管家點頭說道:「辛老看的有道理!」

那目光凶狠的中年人接道:「大人,我們去把那親衛誆出來搞死算了,敢騙我們?操!」

「如果他真的是自己人呢?」那臉頰清瘦的人看起來和對方矛盾很深,不管誰說話,說得有沒有道理,都得互相拆台。

「這樣吧,翠小姐不是和那個親衛接觸過嗎?讓翠小姐去宜州府,找到那個親衛探探口風!你們這些人誰都不要和她聯繫了。如果這是一個圈套。對我們影響並不大。薛管家,你派兩個人暗中跟著翠小姐,一定要把當時的場景原原本本給我報上來!」薛管家的後面有一蓬簾子,這個說話聲是從簾子內傳出來的,口音顯得很滄桑。

「遵命、大人。」薛管家恭敬的說道。

「我再給你們透個底!」簾子後地聲音續道:「不是我和那錢不離有什麼深仇大恨!這是內閣地命令,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呵呵。

……讓自己的老婆孩子一輩子吃穿不愁?你們太小瞧內閣、也太小瞧自己立下的功績了!不止是你們的老婆孩子,就連你們的後人也會被內閣授爵的,想想看。這是一步登天啊!「如果底下的刺客中有經驗老到的人,馬上會判斷出這是天大地謊言!不管姬勝情和姬勝烈之間的矛盾有多深,姬勝情也是姬周國的公主,在姬勝情死後,這些刺客不但不可能得到爵位,甚至有被抄家的危險,無論如何。刺殺公主的人也不可能成為英雄!那樣的話,姬勝烈還憑什麼來管理國家?

可惜的是,底下地刺客們縱使再狡猾,也無法從政治上的角度去判斷自己做的事情。這是分屬兩個不同層面的必然隔閡。就像一個法盲不知道自己是在犯罪、要付出慘重地代價一樣,他們只簡單的以為這是內閣的命令,那麼只要他們去做了,他們就會成為功臣!

刺客們的表情當即就變得振奮起來。授爵對一個平民來說,可是一個遙遙不可期地夢想啊!

那臉頰清瘦的人笑道:「讓翠小姐去試探正是好辦法,反正她也不是我們的自己人!不過……有些可惜了,那淫娃子這些天可幫著弟兄們瀉了不少火呢。」

「住口!」簾子後的人怒喝一聲,滄桑的嗓音變得嚴厲起來:「你們以為翠小姐天生就是個淫娃嗎?我告訴你們,她還是爵士的繼承人,身份比你們高貴多了!要不是錢不離在福州把她的家人全都害死了,她走投無路沒辦法找到了我們。你們這些人連她的手都別想碰到一下!

哼!照我看來,她地決心要比你們堅決得多,只要能為了替家裡人報仇,她什麼都敢做、什麼都願意做!「

底下的刺客們唯唯諾諾的,再沒人敢說話了。

有意思的是,既然如此看重那個翠小姐,為什麼還把她派出去接頭呢?看起來簾子後的人想維護的不是一個女人,而是貴族階級的臉面。

「就到這裡,你們先出去吧。」簾子後的人聲音放緩:「切記,再也不要和翠小姐聯繫了!」

下面的刺客聞言連忙告辭,悄悄走出了房間。

「薛管家,你怎麼看?」簾子後的聲音淡淡問道。

「大人,照我看……那親衛倒很可能是自己人,我們留在東平鎮的人被包了個正著,我們手中只剩下這麼點人手了,沒有他們,我們什麼事也做不了。如果那些親衛把他們殺了個差不多,然後故意放兩個人回來,他們肯定是心懷不軌!可這些人都完好無損的回來……

……當時對方已經有些察覺,兵馬已經包抄上來了,要不是那個親衛幫著他們隱瞞,決不會這麼容易就回來的。「

那個老人點頭道:「薛管家說的沒錯,大人的佈置也極為周到,不管怎麼樣,還是先讓翠小姐去試探一下才穩妥些。」

「雙管齊下吧,就算這件事情是個圈套,我們還有另一條路呢!」

簾子後的聲音帶上了幾分疲憊:「說不得只好靠他了!」

※※※

錢不離緩緩在前走著,柯麗乖巧的跟在錢不離的身後,其後自然是程達,一行人穿過院門,走過寂靜卻又戒備深嚴的小路,走向了姬勝情的房間。

錢不離有一種直覺,不能讓姬勝情看到柯麗,至於為什麼……錢不離卻說不出來。不過他現在拖不下去了,姬勝情和柯藍、柯麗之間的感情一向很好,在姬勝情數次催促下。也在柯麗數次要求下。他還是把柯麗帶了過來。

錢不離沒有帶上浮柔,那個丫頭原來的模樣只能算是比較養眼而已,可現在卻逐漸變得明艷起來,這裡有兩方面的原因。其一是人要衣裝、佛要金裝,浮柔原來穿的是粗布衣服,浮家雖然是土族豪強之一,但浮梁太能花錢養士了,為了『遠大』的理想。浮梁只能委屈自己,也委屈了自己地妹妹。而現在浮柔穿戴地卻是極上等的衣物,錢不離在這方面倒是很粗心,理想更為遠大的他決不會挪用軍費來打扮自己的女人,絕大多數的衣物和首飾都是月色公爵送給她的。

其二就是浮柔逐漸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心懷放開了,毫無疑義。一個開朗的女孩子總是比心懷不滿、滿臉仇意地女孩子更招人喜歡,而且浮柔在月色公爵的侍女指點下,也學會打扮自己了。

帶上艷光四射的浮柔來見姬勝情嗎?是炫耀還是逼迫?這種事情是不能做的。

「勝情,你看我把誰帶來了!」錢不離笑著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柯藍正在外室收拾著什麼,看到錢不離進來,對著錢不離含羞笑了笑,姬勝情從內室跑出了出來:「是柯麗麼?是柯麗麼?我的小……

……「姬勝情的話還沒有說完。突然變得呆若木雞,眼睛直勾勾的看向了柯麗,更準確地說,她在看著柯麗盤在頭上的髮髻,這種髮髻不是誰都可以盤的,只有初為人婦的女人才可以盤。

噹啷一聲……柯藍手中的玉如意也掉在了地上,摔了個粉碎,她的目光也在呆呆的看著柯麗頭上的髮髻。

而柯麗則顯得頗為不安。臉色血紅,用手指捻著自己地衣角:

「殿……殿下……」

「你們……這是怎麼了?」錢不離大惑不解的問道。

當日柯麗為了能和錢不離在一起,『無意中』打翻了水,結果在錢不離身邊賴了一夜,錢不離還真沒把這當回事,他知道柯麗的年紀太小,只要自己能作懷不亂,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但是,問題在於。

……第二天,自以為已經成了錢不離的小女人的柯麗自己改了髮型。

錢不離對這個世界的風俗瞭解得還很不夠,他的心思不在戰場就在政事上,哪裡有時間考慮這些?他以為柯麗是為了好看,或者想讓自己看起來成熟些,才特意改了髮型,其中隱藏地意味錢不離根本不知道。

相反,在他知道柯麗會算帳之後,很大方的帶著柯麗出入公共場合,大家看到柯麗時,只是互相心照不宣的擠擠眼睛、笑一笑而已,誰敢去問錢不離:「大人,您和那女孩××過了嗎?」那分明是活的不耐煩了?

就連身份極高的月色公爵,也只是在心內不齒錢不離的個人愛好,在明面上,她只當看不到柯麗,她送給了浮柔很多東西,卻沒有給柯麗任何禮物,正是因為怕錢不離多疑。縱使在貴族階層裡有不少貴族圈養供淫樂的女童、少女,但那都是偷偷的養,或者在隱秘的場合互相交流,像錢不離這樣正大光明、昂首挺胸帶出來溜躂的,也算是頭一份了。

以程達之貼心,他也不敢對錢不離的個人愛好說些什麼,相反,他很照顧柯麗,如果有那個貴族敢面露嘲笑,那麼他就要準備迎接程達的震怒,惹了程達和惹了錢不離沒多大區別,貴族們很識相的裝聾作啞,沒有人說什麼,當然,背後的議論可少不了。

其實柯麗的樣子確實不像是一個承受過雨露的少女,可她實在是太熟悉那些程序了,因為她受到了專門教育,一旦姬勝情出嫁,所有的事情都要她和柯藍去做。柯麗頭髮盤得有模有樣,眉毛修得又細又淡,臉上未脫的茸毛刮得乾乾淨淨,以錢不離『貼身』侍女的身份出現在大家面前,她又少不了害羞,臉兒紅紅的,任憑誰看到柯麗也會相信那並不存在的事實。

這可真真委屈了錢不離,莫名其妙就背上了大黑鍋,而且東窗事發,他還在用特別納悶的語氣在說話。

程達悄悄退了出去,每次錢不離和姬勝情在一起的時候,他都在外邊守護著錢不離的安全,程達知道殿下對錢不離的感情,也知道錢不離對殿下的重視。帶著自己的貼身侍女在外面遊走倒沒什麼,帶著來見殿下問題就大了……其實如果大人不想讓殿下知道,沒有人敢在殿下面前胡說的,真是個特立獨行的大人啊!程達真是敬佩錢不離的勇氣,不過,他得把這裡守好了,萬一里面發生了爭吵,這種事情可不能傳揚到外面去!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7 08:55 AM

第一百八十四章 扳平

姬勝情長長吸了口氣,走了過來,直視著錢不離不語,只是她胸膛起伏得比較激烈。

「勝情,你怎麼了?怎麼氣成這樣?」錢不離用手撫上了姬勝情的肩膀,輕聲說道。兩個人相處的時間比較長了,錢不離一看就知道,姬勝情這是生氣了!

姬勝情下意識的想抖落錢不離的手,突然想起了賈天祥的話:「他太累了,他肩上的擔子太重了!其實我們都是坐享其成的人,只看著他在前面為我們遮風擋雨,殿下,您這次去宜州一定要盡力多幫幫他呀!」

姬勝情的心陡然一酸,也不知道是為自己還是在為錢不離:「你。

……你啊!「姬勝情忍不住歎了口氣。

「我怎麼了?」錢不離實在是摸不著頭腦。

我要做個好妻子!我一定要做個好妻子!姬勝情在心內默念了兩遍,才開口說道:「我知道,你在外邊很難、很累,你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乏了去解解悶也沒錯,可是……可是柯麗才是個孩子呀!你可以去……」姬勝情閉上了嘴,沒經歷過男女之事的她實在無法用行家的口吻去評說,她的臉羞得通紅,而且姬勝情想起了一件關鍵的事,錢不離身邊沒有別的女人,那能讓錢不離去找誰解乏呢?去青樓?

絕對不行!那種地方太髒了!

「我可以去什麼?」偉大的陰謀家錢不離飛速運轉著自己超常的頭腦,卻還是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不和你說了!」姬勝情羞惱的推開了錢不離,一把抓住不安的柯麗:「你跟我來,我有話要問你!」

姬勝情也不由柯麗說話,竟自拉著柯麗向內室走去,走到門口還回頭用威脅的口吻說道:「我告訴你,你不許進來!!絕對不許!!」

錢不離嘴張得老大,半天才合上,姬勝情的身影已經消失,房門也重重的關上了。錢不離只能無奈的轉向柯藍:「柯藍。勝情她……

。到底是怎麼了?「

柯藍呆呆的看著錢不離,兩顆淚珠從腮邊滾落,她突然用手摀住了自己地臉,一溜小跑向門口衝去,推開門,和姬勝情一樣消失了。

錢不離地嘴再次張開,良久才嘀咕了一句:「我操!這人怎麼一下子都瘋了!」

不提外邊的錢不離,他再怎麼強勢也不能在這種時候和姬勝情對著幹。只能鬱悶的等待著結果,縱使姬勝情不說,柯麗也應該告訴自己真相的!

而在內室,女人間的悄悄話正在進行著。

「柯麗,你……你……你真的和他……睡在一起了?」姬勝情半天才擠出這一句來。

「殿下,我……」柯麗的臉一紅,點了點頭。她看出姬勝情的心情很不好,也不敢多說話了。

「你們是怎麼睡在一起地?他……他強迫你了?」

「沒有的,殿下,他一直對我很好!」柯麗的臉更紅了:「那一天……我失手把水撒在自己的床上,只好和他睡在了一起。」

至於那水是不是失手打翻的,世界上除了柯麗之外,再不會有別人知道了。

「不是他打翻的?」姬勝情在思索是不是錢不離在用詭計。

「不是,是我打翻的。」

天意啊天意!姬勝情地眼神有些黯然。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讓柯藍去呢!柯麗才這麼小,她能挺得住……呸、呸!姬勝情乾咳兩聲,掩飾自己的尷尬。可惜世界上很多事情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姬勝情地思路已經轉到了這上面,她就無法忍住不想下去。

冷場了一會,姬勝情終於再次開口了:「你……你痛麼?」

「什麼呀?」柯麗驚訝的看著姬勝情,她確實不明白。

「我是說……你和他睡在一起的時候,痛嗎?」姬勝情用了最大努力,才問出了這句話,既然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她只能選擇接受,她不想和錢不離傷了感情。

「不痛……」柯麗大羞,小腦袋深深垂了下去。

「真的不痛?」姬勝情驚訝地問道,怎麼和傳說中的不一樣呢?

「一點都不痛。」

「那你……當時是什麼感覺?」姬勝情咬著牙,她豁出去了,反正這裡也沒有外人聽到。

「很舒服……後來就睡著了。」

「真的很舒服?」

「真的很舒服。」柯麗抬起了頭,殿下為什麼對自己的感覺那麼在意呢?她也想……

兩個人的目光對視,姬勝情脫口而出了一句:「真沒羞!」也不知道她在說自己的孜孜不倦,還是在說柯麗的回憶過去。

隨著話音,兩個人地視線驀然分開,柯麗死死的盯著床單上的圖案,而姬勝情卻在盯著牆壁猛看。

「奇怪了,為什麼不痛呢?」平靜的氣氛更尷尬,姬勝情還是說話了。

「一定要痛嗎?」柯麗很奇怪,難道舒服還不好?為什麼要痛?

「算了,不說這個了。」姬勝情歎了口氣,目光複雜的看著柯麗:「柯麗,你比我幸福,我現在還不能和他在一起的,我真想……

……「

「殿下,你可以偷偷和他在一起呀!」柯麗到底還沒有成熟,想法過於簡單了。

「去!」姬勝情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你才偷偷和他在一起呢,我要他光明正大的娶我!」

柯麗伸了下舌頭,不說話了。

「小柯麗,你倒是越來越漂亮了!」姬勝情含笑看著柯麗。

「殿下才是真的漂亮呢!」柯麗這話不假,姬勝情的容顏之麗,算得上是舉國盡知,縱使是以美艷聞名的月色公爵,也要遜色幾分,但是在風情上,姬勝情就沒辦法和月色公爵相比了。

姬勝情拉過柯麗。在柯麗身上嗅了兩下。皺眉道:「柯麗,以後不要用這種香粉了,用我的。」說完,姬勝情在床頭翻出了一個金質的小盒子,遞給了柯麗。

「殿下,那您用什麼呀?我不能用您的。」柯麗推拒著。她知道公主的香粉都是從皇城帶出來的,當時帶出地並不多,這麼長時間過去了。想必都快要用沒了,她怎麼敢接?

「拿著,聽話,我還有呢,他不在地時候,我也沒心情用香粉。」

「不……殿下,還是您留著用吧,我也買了不少香粉呢。」

「外邊賣的怎麼能和我的比?!」姬勝情拉起柯麗的小手,把粉盒放在了柯麗的手中:「聽我的沒錯,他最喜歡聞這種香粉的味道了,但你不要抹多哦。抹多了他還嫌熏人。他呀,總是象小狗一樣,膩著人家聞味道呢。」

「我……咳、咳、咳!」躡手躡腳走進來想聽個分明的錢不離不由氣急敗壞地咳了幾聲,本想聽到秘密。沒想到自己卻被形容成了小狗!再說了,我們之間的事情告訴柯麗做什麼?這不是在教唆青少年學壞麼?唯一可惜的是,錢不離沒有聽到前半段……

「呀,我們剛說到小狗,小狗就出現了!」姬勝情嬌笑起來,現在的她已經接受了那並不存在的事實,不再感到怨恨了,那都是天意啊!

「你敢說我!」錢不離看到姬勝情露出笑臉。心中大定,連忙開始轉移她們的精力。兩個女人個個都羞紅著臉,天知道她們剛才在談什麼?錢不離感到一陣陣不自在,還是藉機會修理一下姬勝情吧,讓她胡說八道!

柯麗看到錢不離和姬勝情滾成一團,甜甜的笑了,以往他們兩個人在一起地時候,自己是沒資格留下來的,由此可見,成為錢不離小女人的她,地位已經發生改變了。

與屋中的氣氛不同,柯藍卻躲在一處僻靜地角落中無聲飲泣著,她的心非常幽怨,如果當初公主殿下讓她去宜州的話,現在那個快樂的女人一定是她!不過她地身份地位擺在那裡,如果公主殿下不允許她去爭,她就什麼也爭不到!

※※※

杜兵默默的站在虎石台城的城牆,看著前方的軍營,虎石台是福州軍在通州佔據的最後一個城池,身後便是洪州,杜兵已經不能再退了!

錢不離下了個死命令,必須在通州堅持到秋收之後,所以在杜兵杜兵踏入虎石台之後,他就沒想過在飄雪之前離開這裡。

除了尉遲風雲與錢不離之外,目中無人的杜兵終於體驗了到了帝國上將的老到與可怕!桂明的名氣雖然遠遠不如尉遲風雲,但上將地頭銜也不是平白得到的!杜兵原想兵分三路,互相援應、緩步後側,盡量多拖延些時間;但鐵浪軍團的攻勢卻非常銳利,完全是一副趕盡殺絕的打法,竟然以精銳重裝步兵為骨幹,不斷向杜兵的後側穿插,試圖把杜兵的左右兩翼切割下來。

面對這種咄咄逼人的攻勢,只能出動騎兵隊,以騎兵隊攻擊步兵隊,在局部戰場肯定能獲得優勢,但是戰鬥不是吹口氣就能打完的,他手中的步兵只有毒龍旅三個團還有五千鄉勇,總兵力遠遠遜於鐵浪軍團,萬一戰局成膠著狀態,鐵浪軍團的後援部隊圍殺上來的話,福州這麼點家底就都要被他杜兵敗壞完了!

杜兵只能後退,屈辱的後退,如果是兩個男人之間的戰鬥,杜兵不會退縮,但身為一軍大將,他沒有資格用兩萬餘條生命去豪賭!錢不離如此信重他,幾乎把所有的軍隊都交給他指揮,杜兵已經不再看重榮辱了,只為了不辜負這種信任,只要日後錢不離能對他說:「好樣的,我沒有看錯你!」杜兵心願足亦。

不過,杜兵很擔心下面將領的看法,他原來和任帥是平級的,比鄭星朗低了數級,錢不離毅然讓他擔任主將。杜兵害怕自己不能服眾。

原本計劃能守上一個月的疆土。在短短五天之內丟得乾乾淨淨,這是一個很大的打擊,尤其是對戰無不勝的天威軍來說,這個打擊更為巨大。

下面的士兵已經隱隱有了不滿的聲音,都說如果統領還在會怎麼怎麼樣,錢不離一手締造地天威軍將士,對錢不離地個人崇拜已經達到了瘋狂而盲目的程度,哪怕面對著數十萬大軍。錢不離如果大喊一聲:「殺光他們!」天威軍的士兵們恐怕也會義無反顧的衝上去。

杜兵明白,假使統領大人真的在這裡,面對著修整完畢的鐵浪軍團,也只能選擇撤退,但不會退得像自己這樣狼狽。可惜這種話誰都不敢明明白白說出來,搞不好會引發嘩變的,在這支軍隊裡說錢不離的壞話和找死沒什麼區別。要說只能去那五千鄉勇裡面說,他們對錢不離還沒有具體地印象。

萬幸的是,鄭星朗等人依然支持杜兵,他們都不看好前景。雖然兩支軍隊的士氣一樣昂揚,但天威軍的士氣多少帶著些盲目,而鐵浪軍團的士氣則是從無數場腥風血雨的搏殺中歷練出來的。

「杜將軍,這麼早就起來了?」鄭星朗轉過了城樓。正好看到杜兵地身影。

「睡不著啊。」杜兵苦笑了一聲,挑起了主將的擔子之後,杜兵的性格變了很多,他再不像以前那麼嬉皮笑臉了,臉上充滿了風霜之色,看起來非常沉穩。

「看樣子今天還是沒有戰事。」鄭星朗微笑道:「可能是前天被我們打怕了吧。」

前天,桂明犯了個錯誤,戰事的順利讓他低估了對面那個年輕對手地勇氣和決心。如果是鄭朔擔任福州軍主將的話,桂明還會謹慎些,杜兵?他可從來沒有聽說過!

杜兵早就預料到虎石台會成為兩軍激戰之地,城中儲備了大量的守城器械,鐵浪軍團攻過幾次,桂明從虎石台的反擊上感覺到一時半刻打不下來,遂命令前鋒和中軍強渡怒江,自己親自帶著一萬餘人留在虎石台上牽制杜兵地主力。桂明甚至沒有掩飾自己的意圖,他以為福州軍經過連日的急撤之後,士氣已經很低落了,此刻再見到鐵浪軍團渡過怒江,堵住了虎石台的退路,士氣必然會更加渙散,等到虎石台的補給線被切斷之後,也許不用打,福州軍就會投降了。

可是福州軍始終不動聲色,直到過了整整一天,鐵浪軍團的前鋒和中軍都渡過怒江之後,虎石台城門大開,四輛巨大的沖車藉著地勢,在數百士兵的推動下,沿途撞翻了無數地鹿角、繩樁,最後撞毀了營牆,旋即大軍掩殺而至,杜兵連一支預備隊都沒有留,全軍絕死撲擊,硬捍鐵浪軍團。

這一場血戰從黃昏戰至深夜,桂明的帥旗不知道被射倒多少次,又被立起來多少次,雙方在帥旗周圍留下的屍體幾乎是一個挨著一個摞在了一起,留出的鮮血把這片黃土地變成了沼澤,每走一步都會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

桂明的四百親衛在戰後只剩下三十七個人,他的親衛隊長不顧嚴令,在最危險的時刻強行換下了兩個人的頭盔,其代價就是留下了一具無頭的屍體,如果不是他的胸口上有兩處為了保護桂明留下的傷疤,桂明根本無法找到那捨生救主的忠義將士。

福州軍的代價也極為慘重,孟鐵頭的第三團在雍州擴充之後,已經將近四千餘人了,他的第三團和鄭星朗的騎兵隊是衝擊鐵浪軍團帥騎的主力,結果戰後死傷竟然超過了兩千人,孟鐵頭本人也被砍掉了一隻耳朵。不過可笑的是,這個粗人直到戰後也沒發現自己少了一隻耳朵,還在向人吹噓自己的戰功,後來經人提醒才注意到自己成了殘疾,背著人大哭了一場。用他弟弟孟吉的話轉述,他哥哥本來長得就不好看,少了只耳朵更難看了,以後還怎麼找老婆?後來杜兵去開解他,只要以後再立大功,陞官封爵,天下的女人還不是隨便挑麼?這才讓孟鐵頭轉悲為喜。

王瑞則帶著三千騎兵阻擊試圖渡過怒江回援的鐵浪軍團主力,苦戰至深夜,直到實在無法阻擋對方越來越多的士兵後,才發出了全軍撤退的信號,福州軍撤回城中時,鐵浪軍團僅剩的騎兵隊銜尾殺入城內,想趁勢奪下虎石台,結果被城頭放下的千斤閘切成了兩部,城外的自然倖免於難,城內的騎兵卻逃不出被殲滅的結局。如果不是回援的鐵浪軍團也湧了上來的話,千斤閘還要等上一會再放下來,那時候鐵浪軍團就不會再有騎兵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殺人滅口

這一場血戰沒有贏家,鐵浪軍團留守的軍隊損失了五千餘人,從怒江回援損失了兩千餘人,但鐵浪軍團的骨架還在。而福州軍基礎薄弱,傷亡共計四千餘人的代價可算不小,不過杜兵終於扳回了局面,鐵浪軍團的桂明再不敢分兵突進了。

福州軍的勇烈遠遠超出了桂明的預料,鐵浪軍團的頑強也遠遠超出了杜兵的估計,兩個人都在用新的目光打量自己的對手,戰事暫時平靜下來,不管是福州軍還是鐵浪軍團,都需要一定的時間修整。

「大人回信了嗎?」杜兵輕聲問道。

「還沒有。」鄭星朗搖搖頭,笑道:「怎麼?杜將軍擔心受到責罰?」鄭星朗是昨天夜晚的值班主將,如果後方來信使了,他當然會第一個看到。

「如果是大人在這裡,他不會像我這樣蠻幹的。」杜兵歎了口氣:「我們的代價太大了。」

「我倒是覺得杜將軍做得不錯!如果繼續忍下去,我們主動盡失,只能被桂明牽著鼻子走,不狠狠給他來一下,把他打痛,那才是危險!」鄭星朗開解道:「那桂明敢在我們鼻子底下分兵,還不是認為我福州軍戰力低下、不足為慮,這一次,他可要睜開眼睛,好好看看我們了。」

「其實我當時也提心吊膽的,只要有一軍心懷怯意、猶豫不決,我們就慘了!」杜兵歎道:「毒龍旅第三、五、六團從來沒打過這種惡戰,我真怕他們挺不下來。」

「如果是以少抗多、局面不利的時候倒是難說,不過我軍是以眾欺寡,士兵們要是殺紅了眼,就沒什麼怕不怕的了。」鄭星朗笑了起來:

「杜將軍,那標槍真是大人做出來的?」

杜兵點頭道:「不錯,戰前我還真沒想到,標槍的殺傷力那麼可怕!」

毒龍旅第三、五、六團雖然鎧甲不足,只裝備了一半。但籐牌和標槍卻是足額裝備的。每一次投射都是上萬支標槍在空中飛行,幾乎擋住了天空,而鐵浪軍團留守的弓箭手卻只有一千五百名,雙方在遠程打擊的力度上差距極大。換句話說,如果不是因為標槍發揮了奇效,福州軍看到無數鐵浪軍團的士兵慘叫著被標槍貫倒,從而產生了勝利在望的信心,還真未必能一直挺到最後。

「不過。他們地裝備還是太差了,應該讓大人加緊把軍需送來。」鄭星朗回想當時地戰況,心內不由一陣陣惋惜。遠程上福州軍佔據了極大的優勢,但是近身混戰的時候卻吃了不少的虧,他們手中的籐牌只遮擋了幾下,就破散開來,而他們手中的武器卻很難傷到躲在巨盾後面的士兵。

「宜州的官庫裡儲備地鎧甲大人已經都運過來了。剩下的要靠福州生產。」杜兵苦笑道:「宜州很長時間沒有發生過戰事,儲備的鎧甲並不多,王瑞親自去看過幾個官庫,其中還有不少是已經生銹的。」

鄭星朗沉默起來。就在這時,王瑞和方老生一起大步從子牆下走到了近前,方老殺搶先道:「將軍,我們團的標槍都用完了。輜重裡儲備的也不多,您可得快點想辦法啊!」經歷過前天那場血戰,方老生的腰桿直了不少,原來他自知手下士兵地戰力不如前面幾個團,所以一直保持低調。可前日那一戰,他的士兵們表現的很勇猛,雖然大家的表現都差不多,但方老生地底氣足了。我的士兵也不是窩囊廢麼!在福州的時候,方老生的部隊就是被杜兵打散、他本人也是被杜兵活抓地,一直以來,方老生看到杜兵就有幾分不自在,何曾像現在這樣氣宇軒昂過?!

「輜重很快就到了!」杜兵點點頭:「任帥將軍正在宜州府準備,現在也許已經出發了。」

「任將軍也要來?」方老生咧嘴笑道:「那我們虎石台不是更固。

……固若什麼湯了。「

「你小子,那是固若金湯!」杜兵笑著給了方老生一拳。

方老生笑得更開心了,這一拳是什麼?是親近啊!想想當初,每次看到杜兵自己都要低頭躲避的時候,方老生長出了一口氣,目光炯炯的看著對面鐵浪軍團的軍營,他隱約能感覺到,如果在前天自己的士兵給自己丟了臉的話,此刻杜兵決不會對自己如此客氣,看起來……

只有打勝仗、打大仗才能讓自己的腰挺得更直啊!方老生在期待著下一場血戰!

王瑞猶豫了一下,輕聲道:「將軍,任將軍快要到了,您看……

……那落花計劃……「

杜兵沉吟片刻,搖了搖頭:「不行,現在我們不應該激怒桂明!」

王瑞急道:「將軍,這一次損失這麼重,大人那邊會怎麼看還未可知,我來之前,大人親口告訴我提前執行的,如果被大人知道您抗命不尊,那後果太嚴重了!罪上加罪,您……」王瑞是真地在為杜兵考慮,在他還在雪原城巡邏隊裡混日子時,杜兵對他就非常關照了,他實在不忍心看到杜兵被斥責。

杜兵斷然道:「不行!大人很可能低估了鐵浪軍團的戰力,所以才下令提前執行的!我已經派出了信使,把這裡的情況稟報上去,我們等大人的新命令,如果大人還是堅持要執行的話……」杜兵沉吟了一下,咬牙道:「到時候再說。」

※※※

南街,是宜州府比較繁華的街道,天威軍的軍令極嚴,別看時時刻刻都有小隊的士兵在街上巡邏,不過從來不去兩邊的店舖裡搗亂壓搾,隨著時間一點點推移,百姓們的膽子逐漸大了起來,該工作的去工作,該遊玩的去遊玩,他們明白,只要不說大逆不道的話,不傳播對福州不利的謠言,不會有人管他們的。

楊遠京和閻慶國帶著幾個親衛在南街閒逛著。縱使現在宜州府的熱鬧程度遠遠比不上年前。但對他們來說,還是目不暇接地。百姓們真有意思,當天威軍初次踏進宜州府時,百姓們把自己家地女孩子象珍寶一樣藏起來,絕不讓她們露面,而現在大姑娘、小媳婦比比皆是,更有甚者,還總是和同伴對過往的士兵們比比劃劃著。好似在評價著什麼。

象楊遠京和閻慶國這樣一看就是高級將領的人,更是吸引女人的目光。天威軍的士兵可不是普通的士兵,哪怕在街道上遇到了貴族,也不會按照什麼規則客客氣氣的給貴族們讓路,通常都是貴族們給士兵讓路。如此強勢的士兵自然會受到人們地矚目,而士兵們對百姓卻是很和藹的,這更增添了百姓們心中的親切感。

除了月色公爵、倪明侯爵等幾個有數的貴族之外。錢不離沒有把別的貴族放在眼裡,他這種傲慢的情緒影響到了下面的高級將領,而高級將領又會影響到自己地手下人,最後連普通士兵都被影響了。大人看不上的貴族肯定不是好東西,這是士兵們的統一認識。

士兵們大多認識與錢不離關係很近的幾個貴族,因為錢不離數次帶著他們視察過第二團和第四團地營地,在街道上遇上那些貴族。連巡邏隊也會立正向他們敬禮,給足了那些貴族面子,這種尊敬,讓那些投靠過來的人更堅定了自己的信念,當然,有些嫉恨錢不離的也更加嫉恨了。

楊遠京和閻慶國走馬觀花地閒逛著,其實他們倒是很想仔細看看那些嘻笑的女人們,女人的風情才是最好看的風景啊!不過他們又擔心惹到麻煩。昨天就有一個中隊長在路邊和一個姑娘聊天,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麼,竟然把那姑娘說哭了,結果就被路過的巡邏隊綁了起來,送到了宜州府邸,最後還是那姑娘找上門去,顧堅才把人放了出來。

「將軍。」一個脆脆的聲音在楊遠京等人身後想起。

閻慶國回頭看到了說話的女人,先是一愣,隨後臉色變了,眼中的凶光連著閃了幾閃,看樣子他認出了面前地女人是誰,他緩緩走上前輕聲道:「你怎麼來了?」

「慶國,這姑娘是誰啊?」楊遠京笑了起來。

「是……我的遠方表妹。」閻慶國笑了笑:「這是楊將軍,還不快見禮?!」

「楊將軍。」那女子臉一紅,低聲說道。

「哈哈……」楊遠京咧開了大嘴:「你們幾個還是趕緊走吧,可別耽誤慶國和表妹談心啊!」

「遠京,你們先去喝吧,我今天不能去了,改天我請客。」閻慶國笑道。

「明白、明白!」楊遠京擠擠眼睛,帶著幾個親衛走遠了。

閻慶國看到楊遠京已經走遠了,左右看了看:「跟我來。」說完,當先向一處胡同走去。

那女人猶豫了一下,跟在了楊遠京的後面。

接連走過兩個拐角,閻慶國停下了腳步,他側耳聽了聽四周的動靜,旋即轉過身,冷冷的看著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一邊微笑著一邊向閻慶國走來:「將軍,上一次的大恩大德我們還沒來得及說一聲謝謝,沒想到竟然能在宜州府遇上將軍,真是緣分……」

沒等那女人說完,閻慶國突然翻了臉,他極其粗魯的用右手扣住了那女人的咽喉,使勁一推,把那女人頂在了牆上:「給我閉嘴!去你媽的緣分!老子真他媽後悔當時多此一舉救了你們,竟然敢找上門來!」

那女人大驚失色,用雙手死命向下拉閻慶國的手,艱難的說道:

「將……將軍……我們沒有惡意,松……鬆一些。」

閻慶國不但沒有放鬆右手的力道,他的左手也動了,抓住那女人的頭髮向上一拉,兩個人的身體幾乎要貼在了一起,閻慶國冷冷的看著那女人一字一句的說道:「我不管你們有沒有惡意,你給我聽好了,你們願意做什麼就去做什麼,但千萬不要來找我!聽到沒有?別他媽的來影響我的大事!如果再有下一次,我就擰斷你的脖子!」閻慶國地手一用力,竟然把那個女人拎了起來。被人扣住咽喉再拎起來地感覺和上吊差不多,那女人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卻無法說話,雙腳不由亂踢起來。

閻慶國冷哼一聲,就像甩開垃圾一樣把那女人甩倒在地上,隨後轉身就走。

「將……將軍,且慢!」那女人一邊掙扎著爬起來一邊用沙啞的聲音叫道,閻慶國真是一點沒留情。短短的時間裡,那女人的喉嚨就被扣傷了,她用了絕大的毅力才能把話完整的說出來,但臉頰上的肌肉卻隨著話音痛苦地抽搐著。

「你真的想死!?」閻慶國驀然轉身,眼中滿是森冷的殺機。

「將軍……」那女人用手摀住了自己的咽喉,按動了幾下,沙啞的續道:「將軍所謂大事。不過是福州已成了姬周國禍亂的根源,只要能除掉姬勝情……」

「蠢材!」閻慶國冷冷的喝道:「你們根本就不知道誰才是福州真正地主人!公主殿下天性柔弱,只是一個可憐的女人,被那人玩弄在股掌之間。只要那人不死,福州就是鐵板一塊!」這些話是錢不離的授意,姬勝情身邊親衛的數量和質量都遠遠不如錢不離,所以錢不離希望那些刺客轉移目標。來刺殺自己,免得姬勝情出現意外。

「將軍說地是……那錢不離吧?」那女人長吸了口氣:

「現在鐵浪軍團大軍壓境,福州軍的覆滅在旦夕之間,將軍只需要安心等待就好,還不如幫我們……咳……咳咳。」那女人再壓不住喉嚨的痛楚,劇烈的咳嗽起來。

「一群井底之蛙!你們以為錢不離是那麼容易被打敗地?當日他錢不離兵不過三千,就敢力戰草原雄鷹札木合,現在他的手中有精兵數萬。鐵浪軍團真的能打贏他麼?」閻慶國冷笑道:「我告訴你,指使你們的人也不相信只靠著鐵浪軍團就能平定大局,要不然也不會讓你們冒險去行刺了,讓我安心等待?那你們為什麼不安心等待呢?」

那女人一僵,說不出話來了,閻慶國的反問有道理,既然鐵浪軍團肯定能打垮福州軍,他們這些刺客拼生拚死又是為了什麼?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你們把主意打到公主殿下頭上,這是本末倒置!」閻慶國嘴角一撇:「不過憑你們這兩下子,想行刺錢不離那是想都別想,他的手段之狠辣遠在常人之上,要不然我早就有所作為了!」

那女人沉吟了片刻,緩緩說道:「將軍,如果我們合作的話,有了我們的幫助,您……」

「我不會和蠢材合作地!別一口一個『我們』,我和你不是同一種人!最起碼我比你們要聰明多了。」閻慶國冷冷的打斷了那女人的話:

「憑你們的能力也幫不了我什麼忙。」

「可我們是同一條路上的人。」那女人凝視著閻慶國:「將軍也不要太瞧不起人了,那錢不離在福州險些被人刺死,您以為是誰做的?

我家大人在宜州經營了十餘年,根基牢固,與我們合作,總比將軍您自己單槍匹馬行事要好吧?「

閻慶國心中一跳,他很想趁勢追問下去,那個大人是誰,但最終還是忍住了自己的情緒,冷笑道:「你們還有臉提那一次?那時錢不離根本沒有防備有人會刺殺他,所以才被你們鑽了空子。現在呢?現在等閒人根本就沒辦法靠近錢不離,這就是你們打草驚蛇的後果!如果不是你們搗亂,我也許早就得手了!」

那女人露出了譏諷的微笑:「將軍沒有得手是因為將軍沒有勇氣吧?當時錢不離重傷在身,只要將軍有勇氣突然出手,那錢不離絕難逃一死,既想成大事,又不願捨生忘死,將軍還不如我這個小女子呢!」

「放屁!」閻慶國勃然大怒:「殿下派我來,我就沒想過活著回去!當時錢不離手握天威,誰敢動手?!縱使我能殺掉錢不離有什麼用?誰來把天威送到殿下……」閻慶國猛然一僵,眼中露出了凝重的殺機,手握到劍柄上。

「你……你想做什麼?」那女人還來不及體味套出機密的喜悅,就察覺到了不妙,連忙向後退去。

閻慶國擠出了一個很難看的笑容:「我們確實是應該合作的,來,我們好好談談。」閻慶國一邊說著一邊向前湊去,他的眼角已經看到前面的樓閣中飄起了一個紅燈籠,那是顧堅的人發出的信號。

「救命啊……」那女人一邊退一邊大叫起來。

閻慶國搶上一步,揮劍狠狠劈下,劈斷了那女人擋在頭頂的手,劈到了那女人的肩膀上。

就在這時,後面有人衝了出來,大叫道:「有人行兇啊!!」

閻慶國大驚,用手擋住臉向前飛奔而去,連自己的長劍都顧不上拔出來了。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7 08:55 AM

第一百八十六章 戰刀

姬勝情和柯麗還沒有親熱夠,錢不離就把柯麗『要』了回來,實在沒辦法,他已經離不開柯麗了。運往通州前線的糧草、輜重需要統計,貴族們上繳的糧草數量、質量需要統合,浮梁的第四團已經偷偷打開了宜州的官庫,逐步把裡面的錢財、綢緞、甚至是為了預防疫情儲備的藥品,所有的東西都要運到福州,每一批護送部隊出發的同時,錢不離都要把列單清理出來五份,然後派自己信得過的人拿著兩份清單快馬加鞭趕往福州,一份交給孫仲德、一份交給賈天祥,接著在暗中派遣自己的親衛攜帶兩份清單趕往福州,一份交給賈天祥,一份交給掌管密諜的關譽東。而自己還留著一份,以備日後核對。

如此繁瑣的程序是必須的,如果有誰敢私自勾結、傾吞軍餉,就會在明裡暗處的環節上出現破綻,現在大局還遠遠未定,他決不允許出現腐敗的現象。如果有誰能真的打通柯麗、浮梁、孫仲德、賈天祥、關譽東這五個關節,私自大筆傾吞軍餉,那他錢不離就認了,這麼強悍的人其影響力絕不在自己之下,不過……福州集團除了自己以外,有這樣的人物存在麼?

因為錢不離的謹慎,柯麗身上的擔子重了很多,往前線運送糧草和檢查貴族們上繳的糧食這兩項,還可以抽調宜州府本地的從事去查核,但涉及到官庫的秘密就不能用他們了,必須要靠信得過的自己人。

柯麗和姬勝情在一起聊了一天,官庫的整理工作就停了一下,第一手資料都是從柯麗手中出來的,在柯麗不在的情況下,任何人不得私自啟開官庫,這是錢不離的嚴令。

不得不說,錢不離有些過分了,把瘦弱的柯麗按在椅子上。搬過來一摞賬本。這就是錢不離的所有工作,而埋頭苦讀的是柯麗,錢不離本來還想留下來鼓勵柯麗幾句,結果閻慶國神神秘秘地出現了,錢不離遂理所當然地離開了自己的『小會計』。

不過今天柯麗卻好像不在狀態,心不在焉的翻閱著賬本,眼神卻不在賬本上,在外邊等候的浮梁已經進來兩次了。卻始終沒看到柯麗列出來清單,心中不禁奇怪起來,往日裡柯麗可是很利索的!但浮梁卻什麼也沒說,笑話,天威軍上下誰不知道這是大人寵愛的小女人,縱使他有妹妹這層關係,和錢不離近了不少。可也不敢去催促柯麗。

浮梁第二次走出去的時候,正和從外邊走進來的浮柔撞了個滿懷,「哥哥!」浮柔笑著抱了浮梁一下,這個世界上沒有男女授授不親地儒教規則。風氣不算苛刻,而土族人在這方面更是開化。

「小丫頭!」浮梁寵愛的捏了下浮柔的鼻子,卻發現自己捏了一手汗,不禁皺眉道:「又跑到哪裡瘋去了?你啊。侍侯好大人是正經!這麼大了還瘋!」

「我才沒瘋呢,哥哥!」浮柔撒嬌般晃了晃手中的彈弓:「我去練習武技去了。」這個彈弓是錢不離給浮柔做的,皮筋是錢不離高價從宜州的商人手中收購的,據說是什麼蛟筋,雖然價錢高了點,但是彈性非常好。錢不離曾四處詢問橡膠樹,可惜沒人知道那是種什麼東西,沒奈何。不相信什麼蛟龍不蛟龍的錢不離只得花了一次大頭錢。不過那個商人也挺倒霉的,他出城的時候,李霄雲的士兵從他地貨物中翻出了兩捆綁得整整齊齊的箭矢,這是嚴禁私人買賣的軍資,他當場就被拿下,送到了宜州府。後來他百般申述,錢不離很仗義的相信了他,沒有責難那個商人,只是罰了一筆款子,罰款地數額也不大,如果那蛟筋是一種恆定商品的話,這筆款子剛好能買兩條蛟筋。

換句話說,這是不識抬舉的人經常撞到的意外。

「你啊……」浮梁苦笑起來,從口袋中掏出絲巾,愛憐的幫著浮柔擦了擦汗。

「哥哥真好……」浮柔突然抽了抽鼻子:「這是什麼味呀?」她左右看了看,把目光定在了浮梁手中的絲巾上。

浮梁突然想起了什麼,不露聲色的把絲巾又放回了口袋中,旋即向著裡面使了個眼色:「你進去看看,她好像有些不對勁。」必須要轉移話題了,記得從進入宜州府,他學著那些貴族的樣子也搞了條絲巾之後,就從來沒有洗過,如果被浮柔發現了破綻,他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柯麗?」浮柔睜大了眼睛,心無戒心地她自然要被自己的哥哥牽著鼻子走了,眨眼之間,她就忘了那種古怪的味道。

浮梁點點頭,他不敢再掏出自己的絲巾,只能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悄悄溜走了。

「柯麗,你在想什麼呢?」浮柔在開門見山,毫無策略性的開門見山。

「呀,浮柔姐,你來了。」柯麗連忙打了聲招呼。

「他怕你太累了,讓我來幫你。」真是……大言不慚,浮柔是什麼忙也幫不上的,哦……她能幫上倒忙。

「謝謝浮柔姐。」柯麗甜甜的笑了。

「自己姐妹還客氣什麼。」浮柔眨了眨眼睛:「你剛才在想什麼呢?那麼入神?」

「沒……沒想什麼。」柯麗的臉紅了。

「怎麼?對我這個姐姐也不能說嗎?」浮柔用起了激將法。

「我……我真沒想什麼。」柯麗解釋著。

「哼!」浮柔哼了一聲,露出副生氣的樣子。

兩個沒有心機的女人湊到一起鬥智,不但場面很滑稽,而且攻防轉換非常迅速,戰鬥結束的也很迅速,根本就沒有看頭。

柯麗忸怩了片刻,最後覺得應該把自己的心事告訴給姐姐,要不然太不夠意思了,她紅著臉說道:「浮柔姐,你痛嗎?」

「痛?痛什麼?」浮柔莫名其妙的反問道。

「就是……就是……就是你和他睡在一起的時候,你痛不痛?」由柯麗的懵懂可以看出。開設生理衛生科目具有無比重大的歷史意義!

「你要死啊!小丫頭!!!」浮柔象被火燒到了屁股一般,嗷地一聲竄起老高,眨眼之間,她的臉紅得好似能滴出水來,土族人的風氣很開化不假,但也沒到能旁若無人談論房中事地份上。

柯麗被嚇傻了,呆呆的看著浮柔,不知道說什麼好。

浮柔來回踱步。眼神不時的瞟向柯麗,而柯麗的眼神也在不時的瞟向浮柔,浮柔走了幾圈,突然跑到了門口,打開門向外看了看,隨後把門關得緊緊的,劃上了門插。像做賊一般溜了回來:「你……

你怎麼想起問這個的?「

「我……我就是想問問。」柯麗的聲音都有些發抖,剛才浮柔地尖叫聲可真把她嚇壞了。

「你還小,不到問這個的年齡!」浮柔擺出副大人的樣子,繃起了臉。

「你痛不痛?」在膽怯中還能堅持自己的心念。可見柯麗的堅強!

浮柔一陣頭暈,看樣子一定要說了?回想當時,她的第一次等於是被錢不離用強霸佔的,浮柔不禁重重地點了點頭:「痛!!」雖然錢不離後來一直對她很好。但她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很委屈。

「那我怎麼不痛?」柯麗驚訝的追問道。

浮柔用雙手捧住了頭,半天才有氣無力的回答道:「你當然不會痛,你還沒到痛的年紀呢!」浮柔對錢不離與柯麗之間地事情心中有數,錢不離一直在顧慮柯麗的年紀小,才始終故意裝傻的。

「那我大了也會痛?」柯麗在分析著。

浮柔認真的想了想,點了點頭,這個小丫頭將來肯定是錢不離地女人,那當然會痛了!

「原來是這樣。」柯麗眉開眼笑的長鬆了一口氣。這才看到手中的賬本:「哎呀,時間來不及了,浮柔姐你先坐一會,我要算帳了。」

浮柔感覺到裡面肯定有誤會,可惜她歪著頭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想不通就不想,這是浮柔的原則,她看著柯麗全神貫注的翻閱著賬本,看了會又覺得沒意思,遂拿出自己的寶貝彈弓把玩起來。

※※※在錢不離的客廳中,正有幾個人在談笑風生,除了錢不離、程達、閻慶國以外,屋子裡多出了一個人,正是接替李霄雲鎮守福州的孫仲德手下地副將,路建平,他帶著一千士兵護送著民夫來到宜州,給錢不離送來了不少輜重。

桌子上有一隻木匣,匣中靜靜的躺著一把彎刀,這是錢不離親手為了搏殺設計的,造型顯得非常古樸,在刀鋒的曲線上,錢不離參考了自己那個世界馬刀的曲線,但是在寬度和厚度上卻增加了不少,因為在冷兵器時代,士兵們穿著沉重結實的鎧甲,如果完全照著馬刀的樣子來,無疑是給自己的對手撓癢癢。

刀柄上纏著黑色的麻絲,這種東西可不是為了好看纏上去的,在劇烈的碰撞中,有麻絲的緩衝,可以避免手掌被震傷,而最關鍵的作用則是麻絲可以吸汗,不管戰鬥多長時間,只要刀的主人還有力氣握住刀柄,刀就很難脫手。程達等人腰中的長劍劍柄,都是用兩片軟木固定上去的,兩兩相比,刀柄的設計要高級得多。

錢不離拿起戰刀仔細端詳了片刻,滿意的點點頭,隨後把刀扔給了閻慶國:「你和程達較量一下。」

閻慶國接過戰刀苦笑道:「大人,我本來就不是程將軍的對手,這東西我用著還彆扭,不是成心讓我挨打嗎?」

「程達,你不要還手,只是試一試。」錢不離笑道。

「好?!」閻慶國等的就是這句話,他虛空劈砍了幾下,體驗一下刀的力道,隨後轉向程達:「將軍,請!」

程達微微一笑,拔出了腰間的長劍。靜立不動。

閻慶國猛踏一步。揮刀由上而下,直劈程達的頭頸,雪亮的刀光帶起了尖銳的風聲。

程達神色一凝,顯然這戰刀的兇猛超出了他的預料,他手中地長劍斜著挑起,迎上了刀光。

鏘地一聲,程達地長劍向下一沉,戰刀卻被崩得直立起來。閻慶國的眼睛一亮,右手用力握住刀柄,戰刀再次呼嘯著劈下,比第一次的速度還要快。

程達屏住了呼吸,揮劍迎上,磕開了戰刀,但馬上又迎來了第三次重劈。這一次程達借助自己高超的武技磕開戰刀之後,卻身不由己的退了一步。

「停!」錢不離看到閻慶國的動作過於兇猛了,生怕他們兩個人傷到一個,連忙叫停。

「痛快。真他媽痛快!」閻慶國意猶未盡的揮動著戰刀,大聲嚷嚷起來。

「程達,怎麼樣?」錢不離笑道。

「大人,這種戰刀確實凶狠。不過……還是不如長劍,長劍有很多精妙的招式,如果我剛才反擊地話,絕對可以刺殺慶國。戰刀大劈大砍,破綻太多了!」

「程達,武技如你,在戰場上能有多少機會用上招式?」錢不離笑著搖搖頭:「又能有多少人的武技能和你差不多呢?在我天威軍數萬將士裡,你的武技也算是排在前幾名了。你想想,那些武技不高但力氣大的人,佩戴上這種戰刀,會爆發出什麼樣的戰力?」

程達和路建平等人對視了一眼,都沉思起來。

「在我看來,劍是兵器中的君子,文雅有餘,但殺氣不足,而刀是兵器中的平民,不需要長時間嚴格地訓練,也不需要高超的武技,人人都可以使用,用起來卻粗豪狂野、凶狠犀利!」錢不離緩緩說道:「程達,你用戰刀和閻慶國較量兩下。」

閻慶國一愣,極不情願、苦著臉把戰刀遞了過去:「程將軍,下手輕點啊!可別真的誤傷了我!」

程達接過戰刀舞動了兩下:「你小子,剛才瞪著眼睛和我玩命的時候想什麼了?怎麼不知道輕點?這叫現世報、來得快,你就接招吧!!」

閻慶國拔出了自己地長劍,涎臉笑道:「程將軍,我還沒娶媳婦呢,您可得悠著點。」

「我要砍也是砍到你的腦袋,砍不到你下面,你緊張什麼?」程達難得幽默了一句:「小心了!」

閻慶國深吸了一口氣,做好了準備。

程達呼喝一聲,舉起戰刀劈了下去,這一刀他全力而發,刀光比閻慶國施展時清淡了幾分,但風聲卻銳急了數倍,氣勢驚人。閻慶國神情大變,一邊拚力揮劍上擋一邊向後退去,鏘亮一聲響,閻慶國手中的長劍竟然齊腰被震斷。

閻慶國被嚇出了一身冷汗,他一邊甩著腕子一邊向錢不離叫道:

「大人,您看、您看,程將軍在公報私仇啊!」

程達也嚇得不輕,他把戰刀交在了左手,和閻慶國一樣甩動著手腕,劈斷長劍之後他馬上全力收刀,雖然及時收緩了刀勢,讓閻慶國得以安全退出攻擊範圍,但他的手腕卻在隱隱做痛。

「程達,怎麼樣?」錢不離才緩過神來。

「大人,戰刀地凶狠在長劍之上,不過我用長劍也可能劈斷慶國的長劍,孰強孰弱還不好說。」從小就練習刺槍和長劍的程達畢竟對長劍比較有感情,他內心裡無法承認有一種新的兵器在實用性上壓過長劍。

「你啊,就是做事太認真了,不過……正是因為你認真所以我才讓你擔任親衛隊隊長的。」錢不離笑了起來:「你們說說,用戰刀劈砍的時候有什麼感覺?」

「好像有多大力氣就能使出多大力氣。」閻慶國說道。

「用長劍的時候,我很冷靜,用刀的時候……有些狂熱。」程達還是那麼認真。

「路建平,你呢?看他們使用戰刀有什麼感覺?」錢不離轉向路建平問道。

「這個……很威風,很……猛!」

「不錯,一個『猛』字說出了刀地真意!」錢不離點了點頭:「程達和慶國說的也沒錯,長劍是用來擊刺的,一劍刺出總要留有餘力,如此才能應對後面的變化,而刀卻大開大合、全力攻擊,刀的破綻也多。

不過你們想一想,兩軍交鋒,最重要的是什麼?是氣勢!當無數個士兵不顧自身安危,狂熱的揮舞著戰刀的時候,那種氣勢可以讓任何對手膽寒!「錢不離對用刀取代劍有信心,在他那個世界春秋戰國時期,劍才是主要的兵器,但到了宋朝以後,刀就逐漸取代了劍的位置,如果刀沒有優勢的話,歷史是不會選擇刀做為戰爭的主角。

程達等人默默點了點頭,他們被錢不離說服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討人嫌的忠心

錢不離重重的把戰報拍在了桌子上,廳中鴉雀無聲,程達等人不敢說話,杜兵派來的五個信使怯怯的站在下方,連頭都不敢抬。

錢不離感到極度不舒服,他一手締造的天威軍就是他的寶貝疙瘩,帶著這支軍隊從雪原城打到福州,又從福州打到宜州,不管是大戰小戰,很少有一次就損失上千的人記錄,這回一下子就折損了四千人,孟鐵頭的第三團甚至險些被打殘,損失太大了!

側面擺著那幾個信使做出來的沙盤,為了更準確,他們每個人先做了一個,然後互相對比,一起做出一個完整的沙盤,虎石台方圓的地勢清清楚楚的在沙盤上顯示出來。

錢不離掃了沙盤一眼:「霄雲,你怎麼看?」

李霄雲略一猶豫,直言道:「大人,杜將軍那一戰是必打的,他已經失了先手,讓桂明步步進逼,如果杜將軍還是隱忍,我們的大軍就危險了。」

「話是這麼說,但我們的損失太大了!」錢不離無奈的搖了搖頭,杜兵還是經驗不夠啊!不過……他錢不離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如果不是自己嚴令杜兵保存實力、逼得杜兵不敢主動尋求戰機的話,天威軍也不至於必須要用一場血戰來挽回頹局。

李霄雲走上前觀察了沙盤片刻,抬頭道:「大人,末將有些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跟了我這麼長時間,連我是什麼性子都不知道麼?」錢不離擺擺手:「你說吧。」

「記得大人原來的計劃是在東西兩軍於洪州匯合之後,把鐵浪軍團吸引過來,然後退入宜州,在宜州一線堅守,大人這個計劃是非常穩妥的。不過局面的發展卻超出了我們的估計,羅斯帝國與合眾國點燃了戰火,清州有無數難民作亂,這些讓內閣疲於應對。大人認為這是一個好機會。臨時改變計劃。命令大軍北上通州,把堅守之地定在了洪州北線,大人……您犯了一個忌諱,您太貪了!」

程達、楊遠京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拚命向李霄雲使眼色,想讓李霄雲閉嘴,但李霄雲卻像什麼也看不到一樣,侃侃而談。

錢不離神色不變:「你繼續說。」

「大人不止太貪。還太急躁了,我天威軍到現在不過實佔了一個福州,虛佔了宜州、通州和雍州,以一州之地怎麼能和一國對抗?這就像一個矮子和一個巨人對抗一樣,哪怕那巨人百病纏身、虛弱不堪,可他一腳就能把矮子踩倒!」

「我天威軍現在還不到三萬人,如果按照大人的計劃退回宜州。

一軍守住三眼井,一軍守住營盤谷,再加上我軍有六千騎兵來回策應,短時間內鐵浪軍團無法打進宜州!可是大人把堅守之地改在通州。我軍就被動了,四州之地只是說起來好聽而已,但處處是破綻。偌大個洪州,我軍只有兩千餘士兵駐守。如果在洪州出現一支敵軍的偏師,我和浮將軍必須要東進洪州才能確保前線大軍的安全,我知道大人已經預防了這一點,所有只派任將軍去支援前線,而把我們都留在這裡,可是。

……到時候宜州怎麼辦?讓孫將軍再派人過來麼?拆東牆補西牆?

大人,您這是冒天大的險啊!「

程達等人冷汗都出來了,誰都沒想到平日裡少言寡語的李霄雲較起真來言詞如此鋒利。程達已經在用目光哀求李霄雲,可李霄雲卻越說越激烈。

「大人,您看這裡!」李霄雲地手指點向了怒江:「通州和洪州以怒江為界,怒江流奔雍州之後,北上臨州入海。現在我軍已經使出了全力,才堪堪能擋住鐵浪軍團地攻勢,如果內閣從臨州等地抽調常備軍,徵召商船運往洪州的話,我軍該如何應對?」

程達連忙反駁道:「現在汛期剛過,江河的水流依然迅急,想逆流而上往洪州運兵,並不容易做到。」

李霄雲淡淡的說道:「只是不容易,不是做不到!」

楊遠京道:「可是抽調常備軍需要時間,從整頓完畢,到把常備軍運到洪州,怎麼也需要兩個月的時間!到時候已經秋收了,我們只管撤退就是。」

李霄雲道:「如果把兵運到雍州,然後由雍州進擊洪州呢?」

程達道:「霄雲你不要忘了,雍州刺史魏悲回是我們的人!」

李霄雲冷笑道:「魏悲回能做什麼?徵集鄉勇攻擊內閣的軍隊嗎?」

「好了,你們爭吵什麼?!」錢不離輕輕拍了下桌子:「霄雲,還有要說的麼?」

「大人,您總說我們實力薄弱,必須要用戰略上地優勢去緩解戰術上的壓力,可是您卻命令杜將軍死守通州,逼得杜將軍用戰術上的拚搏去彌補戰略上的劣勢,這一次損失慘重,並不怪杜將軍,他已經盡力了!」

「那怪誰?怪我麼?」錢不離的語調轉冷。

李霄雲的臉色一白,但馬上又挺起了胸膛,不過他沒有對到底怪誰的問題發表看法:「大人,現在不是怪誰不怪誰地問題,我們不能再死守虎石台了!」

「媽的!」錢不離罵了一句,身體向後靠在了椅背上苦笑道:「怪不得歷史上有那麼多忠臣蒙冤的,確實讓人惱火啊!!」

程達等人聽到錢不離說一聲『媽的』,神情全變得緊張起來,直到聽到了下面地話,才不約而同一起長鬆了口氣。李霄雲面露激動之色,撲?一聲跪倒在地上,朗聲道:「大人,末將自知罪責深重,甘願受大人責罰!」

「你行了吧!看出來我沒有責怪的意思,還和我玩這套?要是你在罵完我之後馬上給我請罪,我倒是能相信你的誠意。」

程達等人哄笑起來,李霄雲訕訕的站起身,他確實是看出錢不離沒有責怪他地意思才下跪的,不過他不是在演戲。而是因為感動。為錢不離的心胸所感動,誰知錢不離故意曲解他,做為屬下他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錢不離緩緩站了起來,背著手在廳中來回踱了幾圈,歎道:「我們從雪原城出來的時候,兵馬只有三千,在短短的時間裡,我們就發展成了數萬大軍。我們太順了!可以說,我們同心協力完成了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所以……我認為,我們以後還能完成不可能的事情。

霄雲說的沒錯,我的胃口太大了,過於衝動,一心想趁著好機會多撈些本錢。卻忽視了其中的風險。「

李霄雲接道:「大人,那我們應該怎麼辦?準備接應大軍後撤嗎?」

「撤是不能撤的,最起碼不能平白無故的撤軍。」錢不離搖了搖頭,沉默了良久才緩緩說道:「我一向以為自己很聰明。可也在順境中變得頭腦發熱了,現在讓我們一起努力,把順境贈與桂明吧,考驗考驗他。看看他的定力怎麼樣!」

錢不離走到沙盤處,看了片刻,抬頭對杜兵派來的信使說道:「你們先去休息吧,一會我給杜兵回一封信,你們連夜趕回去把信交給杜兵將軍。」

幾個信使齊聲應命,離開了房間,而錢不離對著沙盤沉思起來。

※※※宜州府的南門處,有一家衡順酒店。也許是因為店主人缺乏競爭手段,也許是因為地處太偏僻,光顧這家酒店地客人一向很少,長此以往,連店小二都長了脾氣,看到客人進來總是用懶洋洋的腔調搭茬,在這種惡性循環下,客人更加少了。

就算沒開過酒店的人也知道,每一天的中午和晚上才是酒店營業的黃金階段,這家衡順酒店倒好,竟然早早就關上了門,門口掛著歇業的牌子。店主人的心情大概很不少,竟然把酒店地店小二給趕了出來,他們無處可去,只好跑到對面的燒餅攤前聊起了閒話。

酒店的二樓,三個人圍著在一張方桌周圍,而在另一邊,有兩個漢子正跪在地上。

「你們先下去吧。」正中間的人說話了,他地衣著華麗,但相貌很普通,雙眼開合間總是露出絲疲憊,唯一可怪的是他的頭髮和鬍子,頭髮已經白了一半,而鬍子卻黑如墨汁,從鬍子上可以判斷他的年紀不是很老,但頭髮卻白得驚人,可能是因為往日裡地工作過於耗費他的心血了吧,這種猜測正好可以解釋他眼中所露出的疲憊。

跪著的兩個漢子連忙站起來,走下了樓梯。

坐在中間的人用手揉著自己的眉心:「辛老,翠小姐那邊怎麼樣了?」

「情況不太好,手臂是廢了,肩膀上的肩胛骨也被劈斷,兩處的創口太大,失血過多,醫生說主要看翠小姐地體質了,如果能撐過去三天,就有希望,要不然……」辛老歎了口氣:「那傢伙真是下了死手啊!夠狠!」

「如果換成我,我也會下死手!」坐在另一邊面無表情的人接道。

「小丫頭很是要強!竟然強撐著把消息轉述給牛家兄弟才昏迷過去。」坐在中間的人歎道:「由此可見那錢不離在福州造了多大的孽!

天怒人怨,不由人不憎恨啊!「

三個人暫時沉默起來,過了半晌,坐在中間的人接道:「現在先不提我們能不能和那個人合作,護真,你對天威……怎麼看?」

那面無表情的人說道:「上一次的福州刺殺,我的人沒有出手,他親眼看到錢不離手中有一把短筒樣的東西,接連發出巨響,短筒中還隱隱有火光噴射。每一聲巨響發出,我們那些動手的兄弟就有一個人倒飛出去,像被一根無形的弩箭射中了一樣。」

「莫非……那天威就是能連發弩箭的武器?」

「不是!弩箭的速度再快,也能留下點痕跡,我的人從頭看到最後,一直到那些兄弟全軍覆沒,也沒看到那短筒裡有什麼東西飛出來!」那面無表情的人緩緩說道:「再說,那聲巨響是怎麼來的?如果那短筒是發射弩箭的話,每一箭之後必須要拉開弦才能射出第二箭,怎麼可能連發?」

「不錯。是這個道理。」面無表情的人接道:「我的人等了一天一夜,跟著福州士兵找到了埋屍地地方,又等了一天,在夜晚把屍體挖了出來,不過……那些屍體都被人用劍砍得不成樣子,他在每一具屍體上都仔細察看了很長時間,什麼發現也沒有,屍體上的傷口也被毀了,他沒辦法做出任何判斷。」

辛老歎道:「錢不離竟然能在重傷的時候想得這麼周到。這個人……的確是不好對付!」

「後來我的人去找余家寧男爵商議,可惜那愚蠢的男爵大人竟然認為錢不離已經重傷不治身亡,生怕我的人也在裡面佔上一份功勞,竟然拒而不見,哼哼!可要真謝謝他了,否則,我的人也不可能活著回到宜州來。」

坐在中間地人冷笑道:「愚蠢的人總是隨處可見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福州的密諜交給他余家寧不過一個月,他就搞的全軍盡墨,這種人還是早死早安生,省得拖累我們!」

面無表情的人沉吟片刻。接道:「這次綜合翠小姐得到的消息,我們可以看地出來,那天威是一種威力極大的武器!能發出震人心魄的巨響,殺人於無形之中。如果那天威能不停連擊的話……」他說到這裡。突然打了個寒噤,太可怕了!如果這種武器能不停地連擊,豈不是天下無敵了??

三個面面相覷,無意中提出來的可能性,讓他們內心都在發寒,良久,辛老突然拍了下桌子:「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殿下……哦不,陛下肯定知道天威的可怕。他不希望別人接觸到天威,所以才啟用了那個人,繞過我們單獨行動,他怕我們對天威……」

「陛下確是過於多疑了。」坐在中間的人苦笑道:「我們有天大地膽子也不敢把天威私自匿藏起來啊。」

面無表情的人突然道:「翠小姐說……那個人說的是『殿下』?莫非他還不知道殿下已經繼位的事情?」

「這沒什麼好奇怪的,為了保證他的安全,能順利的把天威送出來,陛下肯定不會讓他和外邊的人聯繫地!呵呵……如果不是他在關鍵時刻救了我們的人,我們根本不可能知道陛下有如此厲害的手段啊!那位將軍倒真是一個講義氣的人,冒著危險幫了我們一把,只不過他不願意和我們合作,發覺洩密竟然連自己人也殺,我們就是想幫他也無從下手啊!」

「大人,那我們應該怎麼辦?」

坐在中間的人沉吟片刻:「讓那些刺客去刺殺錢不離吧,那位將軍遲遲沒有動手,應該是找不到下手的機會,大家都是同一條路上的人,我們盡可能幫幫他也好。」

辛老道:「大人,錢不離的防備很嚴,而且他知道有刺客欲行刺殺,他們肯定會有去無回的!」

「我就是讓他們有去無回!」坐在中間的人冷笑道:「錢不離已經知道有這麼一批刺客,留著他們也沒有什麼用了,如果派他們出去行刺,當錢不離把他們殺光之後,心中的警惕心必然減低了不少,也許。

……那位將軍就能抓住機會了。「

「大人,那些刺客上一次與錢不離的親衛打過照面,我們應該毀掉他們的臉,否則萬一被錢不離的親衛認出來,那位將軍可就被連累了!」面無表情的認緩緩說道。

「好!」坐在中間的人大聲讚道,隨後用欣賞的目光看了過來:

「護真,你的思慮真是越來越周到了,如果不是你提醒,我今天……

……要壞了大事啊!「

「大人,您過獎了。」面無表情的人依然是面無表情,好似『大人』在誇獎別人一樣。

辛老說道:「大人,那公主那邊我們就放棄了?」

「該做的我們還是要做,宜州的水越渾對我們也有利,呵呵……

……公主那邊我自有辦法,辛老就不必多問了。「坐在中間的人一邊用手揉著眉頭一邊緩緩說道:」倒是那位將軍的態度頗讓我頭疼,我是不是應該去和他談上一次呢?「

「使不得!大人,太危險了!」

「你們要知道,殿下繞過我們,讓那位將軍單獨行事,正是擔心我們幫了倒忙!如果我們能在裡面出上一把力的話……那可是一件天大的功勞啊!」

「但……但那位將軍根本不想和我們合作!」

「事在人為麼,讓我想想……讓我想想……」坐在中間的人陷入了苦思中,他頭上的白髮顯得更加耀眼了。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7 08:56 AM

第一百八十八章 未測

柯藍坐在石凳上,呆呆的看著面前飛舞的彩蝶出神,她的年紀正是多愁善感的年紀,根本無力控制自己的心情,有些東西一旦付出便是覆水難收,柯藍的心情很不好。

就在早晨,錢不離從公主那裡出來,說是要去操場監督士兵們更換裝備,柯藍抓住機會裝作毛手毛腳跑上去,正和錢不離撞了個滿懷,隨後又栽倒在地上。她想得挺好,當日錢不離和柯麗不也是因為各種摩擦開始的麼?她和錢不離沒有發生摩擦的機會,她就要自己製造機會,柯藍不想把自己的一輩子賭在公主的施捨上,她要學會自己去爭取。

誰知結果和她想的迥然不同,錢不離不但沒有伸手把她攙扶起來,反而用一種古怪的目光看著她,一個女孩子能好意思在地上趴多久?柯藍非常委屈的自己爬起來,一路淚奔而去。

這種結果很難說怪誰,如果柯藍去『算計』別人的話,也許早就成功的進入了開始階段,但錢不離最大的特長就是善於見微知著,而柯藍的計劃則顯得過於幼稚了。

首先,柯藍衝過拐角跑過來時,和錢不離還有三米的距離,這種距離是不應該撞上的,而且錢不離還伸手扶了柯藍一把,怎麼就把人扶倒了?換成另外一個世界,錢不離會馬上警惕起來,這不是目地在於訛詐的仙人跳麼?

錢不離對柯藍很信任,可怎麼也不明白柯藍到底想做什麼,故意撞自己一下對柯藍有什麼好處呢?

滿心不是滋味的柯藍不知道錢不離的想法,她恨恨的拾起石子,打向彩蝶,她當然不會打中,彩蝶飄飄升高,飛過了牆頭,消失不見了。

「柯藍,怎麼自己跑到這裡來了?」柯藍的身後突然響起了說話聲。

柯藍嚇了一跳。回頭望去:「青荷姐。你怎麼進來了?」青荷是廚房的伙婦頭目,為人和氣、吃苦耐勞,還極能體諒別人,青荷原來的丈夫是一個教書先生,不過死得早,她早早就成了寡婦,為謀生計只好托人來到宜州府邸裡做飯。她在這裡已經做了很多年了,憑著人品得到了僕人們的認同。而且她已經跟著她丈夫看了不少書,肚子裡故事很多,這點是最讓僕人們喜歡的,茶餘飯後,僕人們的樂趣不外是湊到一起聊聊家常裡短,肚子裡有些墨水地青荷自然成了圍攏地中心。柯藍在沒意思的時候,總是跑到外邊去聽故事。僕人們對她這個公主殿下的貼身侍女非常尊敬,雖然都是僕人,但僕人與僕人之間的差別可大了!青荷也對柯藍曲意逢迎,兩個人的關係很親近。

「殿下要吃雞蛋羹。我做了些又找不到你,只好自己送來了。」

青荷微微一笑,也坐在石凳上。

「什麼?那不成的!」柯藍有些急了:「真是胡鬧,殿下想吃雞蛋羹怎麼不讓內廚做?殿下不能隨便吃東西!!」說完柯藍站起來就要跑。

錢不離對姬勝情照顧得很嚴密。外院蔬菜瓜果的東西送來之後,必須要經過嚴格的檢驗,姬勝情想吃什麼,都要那些從福州帶過來地廚師、僕人去做。就連上次去倪明的府邸開酒會的時候,姬勝情始終沒有喝一口酒,想喝只能回來喝,這是錢不離的要求。姬勝情自知身份重大,而且她又不是一個貪吃貪喝的女孩子。在這方面她很配合錢不離。

「小丫頭,你急什麼?」青荷一把拉住了柯藍:「你看你們這規矩!蠻大的!我好心好意送吃的都被人趕回來了,你看那。」青荷用手一指,小路後不遠處有個端著托盤地小姑娘正怯怯的看向這裡。

柯藍聽到雞蛋羹被退了回來,不由鬆了口氣:「青荷姐,下次你可不能這麼冒失了!要不然會被人懷疑別有用心,那顧大人會把你抓起來的!」

「我還不是因為聽說內院沒有雞蛋了,就巴巴的做了雞蛋羹送來,誰想到我這是熱臉貼人地冷屁股呀!」青荷看起來一臉不高興,揮手道:「你過來!」

那小姑娘聽話的捧著托盤走了過來,青荷端起碗把雞蛋羹喝了個乾乾淨淨:「別以為就你們敬著公主殿下,殿下那麼個好人,全天下誰不敬著呢?怎麼就當我們是壞人!」

柯藍笑道:「青荷姐,你可別多心,這是規矩,他說過,沒規矩不成方圓,規矩是不能壞的!」

「你先回去吧。」青荷打發走了那小姑娘,突然神秘的一笑:

「他說過?他是誰?誰是他?」

柯藍當時臉就紅了:「什麼呀……」

「柯藍,你瞞不了我地,我也是過來人。」青荷笑了起來:「看你這些日子茶不思、飯不想的,沒事總自己躲起來出神,嗯……

你的年紀也該思春啦,嘻嘻……「

柯藍大窘,推了青荷一把:「青荷姐你別亂說!」

青荷笑得腰肢亂顫:「小臉倒是挺薄的,還急了呢!」

柯藍窘迫的轉過了身體:「青荷姐,你要是再亂說,我就不理你了!」

「你這傻丫頭呀。」青荷收住了笑聲,用胳膊碰了碰柯藍的腰:

「柯藍,和姐說說,你相中誰了?唉,不知道哪個年輕人能有這般福氣,如果有什麼難處的話,姐姐可以幫你想辦法嘛。」

柯藍神情一動,旋即面色又變得黯然了:「和你說了也沒用,他……他才不會看上我呢。」

「看看,我沒說錯吧,咱們柯藍真就思春了呢!」青荷露出了微笑,伸出雙手硬把柯藍扳了過來:「那是誰呀?眼睛長那麼高!咱們這麼漂亮的柯藍能垂青他,是他幾輩子修來地福氣,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柯藍眼中泛起一絲苦澀,她躲避著青荷的目光:「沒用的,青荷姐,你幫不了我,誰都幫不了我。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他……」

青荷眨了眨眼,沉吟了片刻,試探著問道:「柯藍,你不會是喜歡上……錢將軍了吧?」其實這個問題很好猜,能自由進出內院的,只有那麼幾個人,而能讓公主侍女身份的柯藍自慚的,只有一個人。那正是錢不離,如果柯藍喜歡的是守衛在內院地親衛,絕不會變成這種樣子。

柯藍身體一震,頭垂得更低了。

「錢將軍英名神武,人長地也很英俊,而且現在還沒有成家,你喜歡上他……倒也不奇怪。」青荷歎了口氣:「柯藍,錢將軍知道你的心意嗎?」

柯藍搖了搖頭。

「如果你喜歡上的是別人,姐可以幫你撮合一下,可是你喜歡的是錢將軍……」青荷苦笑了一聲:「我這樣的臭婆娘要是往錢將軍跟前湊,還不得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小伙子砍翻了?我可就變得更醜嘍……」

柯藍被青荷逗得『噗哧』一聲笑起來:「青荷姐。誰說你醜了?

你很漂亮呢!「

「再漂亮的人被砍上十七、八劍還能漂亮得起來麼?」青荷白了柯藍一眼:「何況姐都這樣老了,還什麼漂亮不漂亮的!不用你甜言蜜語地哄姐姐開心,姐說了幫你想辦法就一定會幫你想辦法!」說完青荷沉思起來,想和錢不離攀上關係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想給錢不離做媒……憑她的身份更是做夢,這是個天大難題。

柯藍也沒有說話,默默的看著青荷,她是真的需要幫助啊!其實哪怕錢不離把大部分熱情都放在姬勝情身上,只分給她柯藍一點點,她就滿意了。可惜現在錢不離對她的態度連輕視都算不上,根本就是無視,這才是柯藍最受不了的地方。

「有了!」青荷突然拍了下巴掌。

「青荷姐。你真地有辦法了?」柯藍的眼睛亮了起來。

「柯藍,你可以去求殿下呀!不管怎麼說,那錢將軍也是殿下的部將!只要殿下一句話,你們不就可以在一起了?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說出來,傻丫頭,事關你的幸福,有什麼不好意思地!」

柯藍的眼睛又變得黯淡下去,她搖了搖頭:「青荷姐,不行的,殿下……殿下知道我的心思。」

「知道了怎麼還不幫你一把?對了,我今天才知道原來那柯麗和你一樣,都是殿下地貼身侍女,可是……按照年紀,殿下應該先把你給出去呀?怎麼會先把柯麗送給錢不離呢?」

柯藍苦笑一聲,眼光看向了別處,有些事她是絕對不能說的!錢不離和姬勝情的戀情是一個秘密,別看柯藍的情緒不穩定,但從小就受過貼身侍女訓練的她明白,洩漏了主人的秘密絕對是一項不可饒恕的大罪。

就在這時,遠處出現了幾個親衛的身影,青荷伸了伸舌頭站了起來:「柯藍,我先走了,回去再幫你想想辦法,要是被人趕走,那還有什麼臉面。」內院地巡邏一向很嚴,如果有外院的僕人逗留的時間長了,輕則被人趕走,重則被送到顧堅那裡審查一番,所以外院的僕人都不敢在這裡停留過久的。

「青荷姐,我送送你吧。」無依無靠、內心愁苦的柯藍非常感激青荷的關心。

「都是自家人,送什麼,你沒事的時候多去我那裡走走,陪我說說話,我來這裡找你很是不方便。」青荷笑道。

「好的,青荷姐。」

※※※

偌大的操場鴉雀無聲,李霄雲第二團的全體士兵默默的站在操場上,他們的目光都凝注在錢不離的身上。

錢不離的後側有幾十個巨大裝滿了稻草的木箱,士兵們一個接一個走上來,扔掉手中的長劍和巨盾,在箱子裡拿出一把帶鞘的戰刀,又走到後面的馬車上接過一面圓盾,隨後回歸隊列。

錢不離下了決心從第二團開始更換裝備了,第二團的戰力在毒龍旅排行第二,軍中的骨幹力量都是原來從雪原城出來的老兵,剩下的也是在土族人中精選出來的精裝漢子。

巨盾已經不需要了,原來姬周國地士兵裝備巨盾是因為在血戰中他們不只要保護自己。還要給後面的刺槍手提供保護。現在一面盾牌能保護好一個人就可以了。

複雜訓練的教官以楊遠京為主,閻慶國為副,錢不離已經把刀法都傳給了他們,當然,錢不離並不是武學大家,所謂的刀法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從那個天天玩遊戲的妖魂中問出來的。

刀法很簡單,全是看一眼就能學得形似的劈砍動作。刀意更簡單,只有兩層境界。

其一為山傾,每一刀揮出必須要心志堅決,傾盡全部體力和心力去攻擊,沒有任何猶豫。

其二為殘心,每一刀揮出還是傾盡全部精神,絕非故意殘留一點預防反擊力量。但經過多日訓練之後,自然會在刀勢用盡地瞬間,會留下備攻的餘力,猶如茶杯中的水倒出之後。杯底卻尚殘留著一點水,這就是『殘心』。

據說,境界達到了殘心之後,每一刀之間的銜接都會變得非常緊湊。使刀的人可以很自然的把那絲餘力轉化成下一刀的爆發力,戰刀地殺傷效果會成倍增加。

錢不離當時很有些驚疑,因為這心法看上去很像他那個世界小日本的刀意,他把自己的疑問說出來之後,結果卻被妖魂恥笑了一通,妖魂說這刀法本就是大唐哥舒將軍的獨門刀法,和日本人屁關係都沒有,倒是當時哥舒將軍帳下有一批日本來地僱傭軍。他們很可能學了哥舒將軍的刀法之後才回到本土發展出自己劍道的。

錢不離又問第二層之上的境界是什麼,妖魂支支吾吾說不個所以然來,看樣子她所學地也是有限。

錢不離沒有追問下去,他要的是一群勇武的士兵,而不是一群厲害的武技家,按照妖魂所說,當年哥舒將軍的士兵只需一個月就能練成山傾,一年之後活著的大部分士兵都掌握了殘心的境界。錢不離的要求並不高,這些士兵們能有力、有效地殺傷對手,而不是白白送死就可以了。

相比較而言,李霄雲治軍要比任帥嚴厲,上千餘名士兵領到了戰刀之後,不管心中有多麼好奇,也沒有人敢把戰刀拔出來看個究竟,甚至連手握刀柄的士兵也沒有,換完裝備的人都在隊列中筆直的站著,等待著上官的命令。

「霄雲,你一定要多督促些,盡快讓士兵們熟練戰刀。」錢不離緩緩說道,他現在深刻的體味到,他那個世界中國的改革為什麼總要搞試點了。路建平這一次一共送來了五千柄戰刀,但錢不離只拿出了一千柄讓士兵們更換裝備,雖然他明知刀的前途光明,也不敢大換血,只有在第二團掌握了刀法之後,上前線打了一仗、有了效應,他才能下最後的決心。

「大人,您放心吧!」李霄雲點頭應道,他的腰間早就換上了長刀。

有很多上位者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過失,更有很多臣子千方百計捧自己主子的臭腳,為主子彌補遮蓋,這是授命於天、把君主神化之後的可笑產物,其代價卻是昂貴的,那便是進入了一個循環的怪圈,新的家族按照上天的旨意取代舊的家族,過了數百年,又會被其他家族取代,曾經是最先進的文明一次又一次的殘破,一次又一次的再生,始終無力也不願將目光轉向遠方,以至於錯失了上千年的機會。

錢不離認錯之後馬上改變自己的部署,這種舉動沒有造成不良後果,相反,連喜愛戰刀的閻慶國也對第二團換裝有幾分猶豫的時候,李霄雲第一個摘下了自己的長劍,以自己的實際行動來支持錢不離。

威嚴並不是靠謊言和遮掩來維續的。

程達的造型就有些怪異了,他捨不得扔掉長劍,又明白自己身為親衛隊長應該做出表率,最後把戰刀掛在了自己的右側,一個人佩戴了兩種武器。錢不離看到程達之後戲說道:「刀劍合壁、天下無敵!」可惜的是……程達不懂錢不離這句話的意思。

有程達做表率,眾親衛們也掛上了戰刀,當然,楊遠京和閻慶國是例外的,身為教官可馬虎不得,無奈摘下了長劍的兩人當時頗有一番唏噓。

楊遠京跳下點將台,走到士兵身前,鏘地一聲,拔出了戰刀,大喝道:「拔刀!」

下面的士兵們一起拔出了戰刀,高舉過頭頂。

李霄雲的第二團訓練的時間最長,毒龍旅其他的團分兵兩路北上的時候,李霄雲還鎮守福州,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了訓練上,雖然戰刀的感覺有些怪異,但士兵們的動作依然整齊化一。

「大人,我們回去吧。」程達看到錢不離依然筆直的站在點將台上,不由低聲勸道,訓練有李霄雲等三人已經足夠了。

「不急。」錢不離笑了笑,第一次讓任帥的第一團改用長刀的時候,他曾經陪著士兵們一起訓練了數天,這一次他也要堅持下去,不親眼看著他總有些不放心。


第一百八十九章 陰謀策劃

「慶國,不行了吧?不能喝了可別撐著,明天還要訓練呢!」楊遠京端著酒碗怪笑起來,既然是拼酒,小小的酒杯怎麼夠用?楊遠京和閻慶國已經對上了海碗。

閻慶國盯著手中的酒碗猶豫不決,其實他的酒量不錯,喝下這一碗倒不會如何狼狽,但是他擔心自己喝起了性子,再控制不住自己,那樣會耽誤事的。

「爺,讓我來吧!」靠在閻慶國懷中一個長得有幾分妖嬈的女人挺起了胸膛,只是這一挺胸,她胸前的高聳和閻慶國貼得更緊了。

玉香院,一個很俗氣的名字,從名字可以推斷出,這裡應該不是一個適合上流人物聚集的場所。事實上也確是如此,玉香院在宜州府中只是一家二流的青樓,楊遠京和閻慶國帶著幾個弟兄跑到這裡找樂子來了。

自從錢不離謀奪了疊燕樓的產業之後,疊燕樓對天威軍的高級將官是無條件開放的,雖然疊燕樓的設施要比玉香院豪華,妓女也要比玉香院的漂亮,而且去疊燕樓他們還不用自己掏錢,但楊遠京和閻慶國還是選擇了這裡。

倒不是他們有眼無珠,疊燕樓好是好,可惜去得多了,會被錢不離痛罵為荒淫無度的,這個『度』很難掌握,是應該三天去一次還是十天去一次?天威軍留守的高級將領中,除了李霄雲和程達以外,都被錢不離罵過。

在這種冷兵器時代,功名是要靠命去搏的,任帥已經是毒龍旅的旅長了,在青龍嶺上偷襲通州常備軍的時候,也依然負了傷,錢不離貴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主將,不是也在福州被人刺殺、受了重傷?今天大家坐在一起呼兄喚弟,明天也許就缺了幾個人,所以將官們把生死看得很開。在這個團體裡。很少有人能自命清高。當然了,高級將領除外。哪怕是一個剛入伍、年紀不大的新兵蛋子,也會在老兵的蠱惑下,抱住窯子裡或黑瘦、或粗陋的下流妓女,奉獻了自己的第一次。

士兵們不怕戰死,但不能連女人的滋味也沒有嘗過就戰死沙場,那樣豈不是白在這個世界上走一遭了。

錢不離清楚軍隊地習俗,可惜手中沒有強大地做政治思想工作的力量。最多是加強巡邏士兵的管理,防止出現傷害平民的惡性事件。他知道人性如奔流,只能疏不能堵。

士兵們倒是沒有給錢不離惹麻煩,去窯子裡頂多花上兩個錢,但如果淫掠平民家的女人,會被斬首示眾的,而天威軍的軍餉比帝國四大軍團還要高。青樓雖然去不起,去窯子裡還夠花,所以沒有人作奸犯科。

楊遠京在疊燕樓被『宰』過一次,從那之後他再也不敢去豪華的場所了。對二流青樓變得情有獨衷,這裡地女人雖然不算很漂亮,但也看得過去,而且收費不高。尤其在他和閻慶國分別『收拾』了玉香院的兩位頭牌玉姬和香姬之後。有事沒事的總往這裡跑。

看著香姬搶下了閻慶國的酒碗,楊遠京嘿嘿一笑:「慶國,不管怎麼說,咱都是爺們,能喝不能喝你給句痛快話,別躲在女人屁股後面。」

「喲,楊將軍,看您這話說的。我和我家慶國是挨著坐呢,躲在女人屁股後面的人是您吧?」

坐在楊遠京腿上的玉姬噗哧一聲笑了,從姿勢上來講,楊遠京才是躲在女人屁股後面地人,香姬說的有道理。

「還我家慶國?嘖、嘖,酸哪!真酸!」楊遠京搖頭晃腦的說道。

「就我家慶國,怎麼樣?」香姬把手中的酒碗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環抱住閻慶國的脖子,示威一樣的嚷道。

閻慶國笑著拍了拍香姬圓滿、富有彈性的屁股:「遠京,我確實不能再喝了,認輸成不成?」

「操!和你一起出來就沒有個盡興地時候!」楊遠京一仰脖,喝光了酒碗中的酒:「還是以前和李創一起出來的時候痛快啊……」

「楊將軍,這話你不應該對我家慶國說,應該對玉姐姐說嘛!」香姬嘻笑著在閻慶國耳邊說了幾句,當時就把閻慶國逗笑了。

「什麼話?」楊遠京一愣,突然反應過來自己的開頭語是一個『操』字,不禁又氣又笑。

「好你個小丫頭!」玉姬也反應過來了:「有了漢子就連姐姐也不要了?你等著,等你家慶國走了之後看我怎麼修理你!」

「嘻嘻,好玉姐,在你修理我之前,先得讓楊將軍修理一頓吧?這還吃不飽……我把我家慶國讓給你好了。」

「你這個沒羞沒臊的小蹄子,敢編排我!」玉姬做勢就要撲上去。

楊遠京一把抱住了玉姬:「行了,別上她當,你要是把力氣用在她身上,你今天晚上可怎麼辦?」楊遠京露出了怪笑。

玉姬臉一紅,乖乖的趴在了楊遠京懷裡。

「天色已經不早了,今天累了半天,我們還是早點休息吧,明天還得提前去操場呢。」閻慶國伸了個懶腰道。

「成。」楊遠京笑著站了起來:「我也得好好睡一覺,今天白天打了個哈欠,正好被大人看到,一腳差點沒把我踹趴下,明天要是再犯錯,興許就得挨上幾鞭子了。」

「你挨打了?哪裡?」玉姬急忙掀起楊遠京的衣襟,想看看究竟。

「別急啊,在這裡看什麼?」楊遠京伸手抓住了玉姬的小手:「咱們回房,我讓你慢慢看,看個夠。」

「你們說地大人是錢將軍吧?」香姬噘起了嘴:「真是的,你們這麼為他賣命,他還好意思責罰你們?!」

楊遠京和閻慶國對視了一眼,閻慶國伸手摟住了香姬:「小寶貝不說吉利話!明天我真要是被大人責罰了,回來我就好好責罰你!」

香姬雖然和閻慶國做過幾次露水夫妻,但閻慶國是一個表面上熱情、骨子裡冷漠的男人,別看在床上如生龍活虎一般,可舒服完了倒頭就睡。一點不考慮她香姬的感受。此刻閻慶國竟然叫她小寶貝。香姬只感到心懷一陣欣慰,紅著臉錘打著閻慶國堅實的胸膛:「你壞嘛、你壞嘛!」

「嗯……我記得大人哄人的時候說過,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慶國,你壞得還不夠啊!」楊遠京笑著沖閻慶國擠擠眼,摟著玉姬走遠了。

閻慶國摟著香姬走走停停,一直走到飄香閣前,早已等候著的小丫鬟連忙迎了出來。把兩人迎進了飄香閣。

一流青樓和二流青樓之間的差距很大,最明顯地就在佔地上,疊燕樓佔地很大,有二十多座閣樓,當然,裡面就有二十多個紅牌,疊燕樓就算是爆滿。接納地客人也不會超過三十個,物以稀為貴,夠不上檔次的客人只能讓位。而玉香院只有幾座閣樓,除了玉姬和香姬各自佔了一個閣樓外。其餘的姐妹只能分住一間或幾間屋子,這個時代隔音設施是很不成熟的,走進這樣的閣樓,往往會聽到別人的喘息聲、浪叫聲。

所以稍有地位的貴族們一般都去一流的青樓。他們喜歡惟我獨尊地感覺,大家同樂,你聽我的、我也聽你的,這樣就沒了情調。

而三流的青樓通常只有一座閣樓,情況更為不堪,數個或十數個男人女人擠到一個挨著一個的鴿籠裡行事,聲音、氣味可想而知。窯子?

窯子就是指前一個人還在起伏,後面的人已經提著褲子在簾子外等待了。當然,這種火爆的場面只有在一個比較出眾地女人淪落到窯子中之後才會發生,不過縱使那女人身體再健康,至多一年的時間,她就會成了真正意義上的殘花敗柳,因為提著褲子等待的男人實在太多了。只要功夫深、鐵棒磨成針地道理人人都知道,可惜很少有人想過那磨刀石的下場,顯而易見,那磨刀石會變得無比殘破,一如淪落在窯子中的女人。

走上二樓,香姬揮手讓丫鬟們退下,她和閻慶國一起向自己的臥室走去,閻慶國摟地愈發緊了,他的右手搭在香姬的右肩上,左手輕撫著香姬的左臂,低聲說著情話。不過閻慶國的眼睛卻在閃閃發光,因為往日裡那些丫鬟在鋪好床鋪之後,才會離開房間,這一次的情況有些異常。閻慶國雖然已經準備好在第一時間制服香姬,但心還是有些緊張,他們來玉香院確確實實是來找樂子的,誰都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

在宜州府,沒有人敢說錢不離的壞話,換句話說,絕不會有人敢在他們面前說錢不離地不是,香姬是因為自己心上人受了委屈而口誤?真是大笑話!一個迎來送往慣了的女人會有心上人?見多識廣、口齒伶俐的頭牌會發生口誤?此刻丫鬟們出乎意料的退走了,更是讓閻慶國相信自己的判斷!

門被推開了,閻慶國摟著香姬走了進去,一抬頭,正看到一個老人端坐在桌子上,桌子上有酒有菜,卻沒有動過,看起來那老人在等著什麼人。

閻慶國先是一愣,右臂猛然發力,把香姬摟了過來,隨後用左臂扣住了香姬的脖頸,右手拔出了長劍,出操場時,為了能保證刀的秘密,他已經重新佩戴上了長劍。

「閻將軍,你無需如此緊張,我沒有惡意。」那老人用一副滄桑的聲音緩緩說道。

「我也沒有!」懷中香姬的痛苦掙扎根本無法引起閻慶國的同情心,他的左臂反而越扣越緊,直至把香姬的臉憋得發青,他右手中的長劍也沒有閒著,右跨一步,劍鋒帶著一縷寒芒,挑向了右側的屏風,因為那是屋中唯一一處可以藏人的地方。

哧啦一聲,屏風幾乎被閻慶國一劍削成兩半,裡面空空如也,沒有人。

「閻將軍真是太小心了,不過……正是您的小心,才贏得了我的信任。」那老人微笑著說道。

閻慶國沉吟片刻,開口道:「我知道你是什麼人了。可我不需要你的信任!」

「閻將軍。面對著一個伯爵,您應該說『您』。」那老人笑道:

「我只是一個老人,虛弱的老人,你真的沒有必要如此警惕,把香姬放了吧,我們先談談,就算您最後還是要殺掉我們,也要等談完了再說。」

閻慶國凝視著面前的老人。心中猛然一動,他見過這個老人,就在倪明舉辦的酒會上見過!

「您想起來了?我們見過地。」那老人已經看出了閻慶國神情地變化。

閻慶國冷哼一聲,把懷中的香姬甩了出去,根本不理香姬幽怨的目光,向前走了幾步,坐在了那老人的對面:「我警告過你們了。不要來找我!伯爵大人,這是最後一次,我希望您不要再試探我的底線!」

「閻將軍,一個聰明人絕不會拒絕友誼之手。您再好好想想。」

「友誼之手?把我拖入深淵的友誼之手麼?」閻慶國冷笑一聲。

「早在陛下出生的時候,我就已經到了宜州,十幾年的時間,足夠我做上很多很多事了。您不要看我這個老人看起來很虛弱,我撒下地網卻是非常堅實的。閻將軍,這麼長時間,您還沒有得到天威,不正是因為孤立無援嗎?也許我能給您帶去意外的驚喜呢!」

「你……」閻慶國聽到那老人說起天威,不由勃然大怒,剛想恐嚇對方,卻發現對方的眼睛在炯炯有神的看著自己。其中充滿了審視。在這電光石火之間,閻慶國想起了錢不離的提醒,認真回想了一下對方剛才說過的話,背心微微冒出了冷汗:「陛下??你是說……

……「真是好玄啊!

「呵呵……閻將軍還不知道吧,殿下已經登基了。」

「真地?太好了!」閻慶國激動的站了起來,旋即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又緩緩坐下去,臉色逐漸變得冷淡起來。

那老人很是欣賞的點了點頭:「這確實是一個好消息,陛下已經登基,福州軍擅自佔領宜州,拒不聽內閣、軍部的號令,無異於叛亂!人神共憤的錢不離已經離死不遠了!閻將軍,我的人遍佈宜州各地,就算在宜州府邸裡,我都可以找到人接應你,有了我的幫助,您完全可以走出困境。謹慎是好的品格,但過度謹慎是不可取地,那樣會讓你一事無成。如果……您還是堅決獨自行事的話,我會讓我的人自己想辦法謀奪天威,誰能獲得成功就要看天意了。」

閻慶國眼中露出一絲怒意,但一閃就不見了。

「如果我的人運氣好,閻將軍的前途堪憂啊,這麼長時間也沒有做為,您不但功勞得不到,您的能力也會受到陛下的置疑。」此刻那老人已經完全相信閻慶國是自己人了,語中帶出了威脅的意味,這份功勞他肯定要插上一腳!別想自己私吞!

「如果閻將軍還在懷疑我地身份,我可以拿出證物來。」那老人微微一笑,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塊黑色的牌子,放在了桌子上。

閻慶國不由大感頭痛,誰知道這個老頭子是拿出了真的證物還是故意拿出了假的?他肯定驗看不出來什麼破綻。閻慶國眼珠一轉,開始轉移了話題:「我不是懷疑伯爵大人的身份,而是懷疑您手下人的能力!

如果都是象香姬這樣總會說錯話的人,我們不合作也罷,呵呵……

。說不定什麼時候,你們就會給我帶來災禍!「

那老人的目光一凝,轉向了香姬:「你說了什麼?」

香姬被嚇得臉色發白,拚命搖頭道:「我沒說!什麼都沒說!」

「你不應該在我和楊遠京面前詆毀那錢不離,一點點的詆毀都不行!你們不懂錢不離在天威軍中的地位,將士們都把他視為神明!現在……楊遠京已經在懷疑你了!」閻慶國淡淡的把香姬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

那老人大怒,低喝道:「賤人,就是你壞事!」

香姬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一邊叫著饒命一邊就要往地上磕頭。

「胡鬧!」閻慶國搶上一步扶起了香姬:「你這一個頭磕下去,頭上出現了傷痕,明天楊遠京會怎麼想?」

香姬淚水橫流,緊緊抓住了閻慶國的衣襟,現在這個曾經和自己做過幾次露水夫妻的男人是她最後也是最大的依靠了。香姬用充滿了哀求的目光看著閻慶國。

閻慶國沉吟片刻。歎了口氣:「這一次,我想辦法幫你遮掩過去,下一此再別犯錯了!香姬,你記住,明天早晨看到楊遠京的時候,千萬不要有一點退縮,該取笑他就取笑他,該取笑玉姬就取笑玉姬。絕對!絕對不能讓他感覺到你有什麼異常!!」

香姬感動萬分,連連點頭,雙手抓得也愈發緊了。

「好了,你先去外邊把你地臉收拾一下,我怕那楊遠京擔心我被你蒙蔽,過來提醒我,如果他看到你現在這樣子。連我都要被懷疑上。」閻慶國輕聲說道。

香姬垂著頭,『嗯』了一聲,推開門走了出去。

那老人冷冷地看著香姬走出了房間,用手指在脖頸間輕輕一劃。

看向閻慶國,他的意思很明顯,想殺人滅口。現在那老人可算是完全把閻慶國當起了自己人了,連這種事都擺出來商量。

閻慶國搖了搖頭。等香姬的身影完全消失,才低聲道:「不行,香姬露出的破綻並不大,至多是讓楊遠京感覺到香姬好像別有用心,如果香姬有個三長兩短,反倒壞事了!只要她明日不露什麼破綻,有我幫著遮掩,楊遠京會打消懷疑的。」

那老人恨恨的道:「如此……就便宜那個賤人了!」

閻慶國苦笑道:「伯爵大人。我們最緊要的事情,就是不讓錢不離起任何疑心!錢不離放鬆警惕,我們才有機會,您……上次派人去福州刺殺錢不離,已經是打草驚蛇了,這一次又派人去刺殺公主。

……唉!「

那老人臉上有些掛不住,把目光轉向了別處,旋即又轉了回來:

「我們?閻將軍的意思是……和我們合作了?」

「坦白說,沒有人幫我,我確實是獨木難支!」閻慶國淡淡地說道:「不過,我希望伯爵大人能派切實可靠的人來和我合作,這也是為您著想,如果我出了什麼事,殿下……不,陛下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那老人笑了起來:「閻將軍,您放心吧!三天之後,你來我的府邸,我會給您介紹幾個好幫手的。」

閻慶國點點頭:「伯爵大人,我還有一件事要說,錢不離手下的部將對錢不離崇敬非常,您再不要打什麼挑撥離間的主意,而且錢不離知道有刺客潛伏在暗處,他已經布下了圈套就等著我們上鉤呢,您行事千萬要慎重!」

那老人歎道:「真不知道那錢不離有什麼本事,能讓諸將對他如此死心塌地,我曾經試過兩次,但派出地人手都被抓起來了,幸好他們知道的東西並不多。」

只有兩次?次數倒是吻合,閻慶國再次露出了苦笑:「現在最關鍵的就是降低錢不離的戒心,唉……難啊!」

「我已經派人去刺殺錢不離了,呵呵……等到此刻悉數落網之後,我想那錢不離就會放鬆警惕吧?」那老人掀開了自己地一張牌。

「妙計!」閻慶國的眼睛亮了起來。

「不過……」那老人又想到了什麼:「我也讓人去刺殺公主了。」

「這個……」閻慶國皺了皺眉,他不好太反對這件事,要不然會引起對方的疑心,前功盡棄:「也好!不管成與不成,錢不離一定以為已將我們一網打盡,我們就可以見機行事了。」

一老一少藉著晃動的燭光,認真、仔細地盤算起如何對付錢不離來。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7 08:56 AM

第一百九十章 意外傷害

皓月掛在當空,隨著秋色越來越深濃,天地間平白增添了幾多幽靜的氣氛,應該添件衣服了,錢不離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心中卻驀然一痛,「死小子,給我站住!只是讓你穿毛衣,又不是要把你綁起來,跑什麼!」錢不離好似聽到了小時候每年都要聽到的聲音。他自小就不喜歡穿毛衣、棉衣,而他頗有幾分辣性的媽媽每年都要和他來幾次賽跑,才能逼得他不情願的穿上秋裝。

現在沒有人再逼他了,可他卻無比懷念那個聲音,殘酷無比的空間法則可以阻隔母子間的聯繫,無法斬斷的,卻是心的思念!他錢不離雖然還活著,卻和陰陽兩隔沒有太大區別,一陣陣無奈從錢不離的心中泛起,忍不住長歎一聲。

「你在想什麼?」月色公爵淡淡的說道,可惜她目光中閃動的好奇卻在告訴別人,她對這個問題多麼感興趣。

「我在想……這個時間上哪裡能有一塊淨土。」錢不離的心緒迅速恢復了平靜,含笑看著月色公爵。

「淨土?找淨土做什麼?」

「我這個人不管做什麼事,都喜歡在事前做好一切準備。」錢不離嘿嘿一笑:「尋找淨土當然是為了我們將來私奔做準備呀。」

「私……呸!誰和你私奔!」月色公爵當場就來了個紅臉,眼光轉向別處:「真是下流!」

「這是一種拒絕麼?」

月色公爵可不是未見過世面的黃毛丫頭,眨眼間,她臉上羞窘的神色就退了下去:「用錢將軍的話說,你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莫非錢將軍不看好福州的前景?想和勝情一走了之?可惜勝情的性格雖然柔弱,但她有自己的堅持,這種事她是絕對不會做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想和你私奔啊!」

「好啊。」月色公爵似笑非笑的回道:「我們去哪裡?」

「去你那裡吧,聽說……你的床很大也很舒服。」

「去我那裡也叫私奔?」月色公爵一撇嘴:「你就不怕讓勝情發現?」其實現在月色公爵也是住在宜州府邸裡,和姬勝情地住處是緊挨著地。

「你的叫聲沒那麼大吧?」錢不離驚訝的睜大了眼睛:「真能讓勝情聽到?」

「你……去死!」月色公爵憤然舉起了小凳。不過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砸出去,只是用噴射著怒火的眼睛盯著錢不離。

錢不離心中大爽,今天晚上為了給閻慶國製造機會,他特意去疊燕樓尋歡作樂,直至深夜才帶著親衛回府。就在疊燕樓裡,錢不離發現了一個尤物,一個叫小婉的女子。小婉看起來很特別,其一是她的頭髮梳理得與其他人不一樣。可憐的錢不離現在也不知道『髮型』的重要性,小婉地頭髮正是她清倌人身份的象徵;其二是小婉的神態也與眾不同,她非常容易臉紅,以錢不離的識人之力當然能分出真假來,不管是指尖的碰觸,還是目光的凝注,都能讓小婉紅著臉、垂下頭去。

程達看出來錢不離心動了。低聲向錢不離介紹,原來有位閣主自己贖身出去了,小婉是剛剛從稚鳳班裡出來接替閣主位置的,還是一個清倌人。

如果不是因為月色公爵在一邊用審視、輕蔑、譏諷地目光盯著。

錢不離還真就要去小婉的藏仙閣了,他想嘗嘗如此容易害羞的女孩子害羞到了極點是什麼樣子。這樣的女孩子在錢不離那個世界是很難遇上地,在福州、宜州他又因為事務繁忙,無暇注意女人。今天為了讓自己的對手上鉤,才來到疊燕樓,卻遇上了讓自己心動不已的女人,錢不離認為這是緣分!

可惜一直到最後,錢不離也沒找到機會,姬勝情雖然和月色公爵有些隔閡,但兩個女人經常湊到一起聊天,萬一月色公爵裝做無意把他錢不離賣了。要出些小麻煩的。

心中有火,自然要發洩,一群男人去疊燕樓去尋歡作樂,你一個女人非得跟過來做什麼?

梆、梆梆,就在這時,外邊地程達突然輕敲了幾下車壁,錢不離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伸手拉住月色公爵,兩個人一起擠到左側一個櫃子下面,錢不離又拉出了一道暗門,把光線都阻隔到了外面。

「你……你想做什麼?」當月色公爵清醒的時候,已經內外阻隔了,在黑暗中嗅著男人的氣息,她不由得一陣陣緊張。

「這麼小的地方,連腿都伸不直,我能做什麼?」錢不離一笑:

「再說……我們不是已經決定要私奔了麼?就算我做了什麼又怎麼樣?」

黑暗中的月色公爵用左右雙臂交叉在胸前,護住了『要害』,又深吸了一口氣:「有人要刺殺你?」月色公爵是個有見識的女人,雖然突如其來的黑暗讓她緊張,但她用了很短地時間就反應過來了。

「嗯,躲一會就可以了,我擔心他們有弓箭。」

「想不到,這麼快你就能在宜州紮下根!」要知道被刺殺與知道自己將被刺殺,其中的區別是巨大的,前一種是較量,後一種是掌握,想到這裡月色公爵很有幾分感觸,宜州一直就是富饒之地,也是三大公爵世家重點佈置的地方,可她的人卻什麼風聲也沒有探出來。

「我的運氣一向很好。」錢不離笑了笑:「放心吧,和我在一起很安全的,你不用太緊張了。」錢不離聽出月色公爵有幾分不自然。

「就因為和你在一起,所以我才擔心我的安全!」

「你是堂堂帝國公爵,我敢做什麼?」

「要是做了呢?」

「做了我就負責……」錢不離話還沒有說完,不由一呆。

秘櫃裡的氣氛有些曖昧,月色公爵很是後悔在做不做的事情上和錢不離較真,兩個人都不說話了。

「小心!有刺客!」馬車外傳來程達的怒喝聲。

隨後,外邊就亂成了一團,長劍出鞘聲、怒吼聲、慘叫聲響了起來,如鬼魅般出現在兩側屋脊上的黑衣蒙面刺客不止有弩、還有弓。一支弩箭正從車窗處射穿了窗簾。射到了車壁上,從角度上看,縱使錢不離和月色公爵不躲進櫃子裡也不會受傷,但誰又敢冒險呢?

前面的親衛拔出了長劍,迎上從兩側撲上來的刺客,還有些親衛舉起了項弩,弩箭飛射處,屋脊上的刺客一個接一個栽了下去。

刺殺來得快。結束得也快,雖然刺客們有著必死的決心,但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是天威軍最精銳戰士地對手,在人數上他們也佔了劣勢,片刻之間,三十餘個刺客被放倒了一地。這些刺客用不著留活口,親衛們下手一點沒留情。

最後一個刺客拉開弓。瞄準了錢不離地馬車,沒等箭射出,一發弩箭已經貫入了他的前胸,那刺客慘叫一聲。箭矢斜斜的射了出去,卻射中了拉車的頭馬。

頭馬痛嘶一聲,撒開蹄子開始狂奔,後面的兩匹馬自然跟著頭馬跑了起來。馬車的車伕也是錢不離的親衛,可惜在刺殺剛開始的時候,他就躲到了下面,這是錢不離地命令,因為馬車是刺客的主要目標,錢不離不想看到親衛們發生不必要的傷亡,反正他自己躲在秘櫃裡,是非常安全的。

「操!!」程達臉色大變。來不及檢驗屍體了,他縱馬向著馬車追去,前面有兩個親衛反應比較快,想撲到馬車上,可惜都被馬車撞成了滾地葫蘆。

秘櫃中的錢不離終於發飆了,身不由己的發飆了!只見他直撞向月色公爵,在月色公爵的臉蛋上重重地『啃』了一口,沒錯,就是『啃』!如果秘櫃中有燈火的話,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月色公爵的臉蛋上被啃出了兩排帶著血痕地齒印記,而月色公爵的慘呼聲驚天動地般響了起來。

「怎麼回事……」錢不離用手撐在月色公爵的身上大叫道,他急於把自己的無辜表現出來,話音未落,卻發現自己的手撐得不是地方,因為觸手地感覺很軟很軟。

巡邏隊按照事先的計劃迎上前來,發現了驚馬,也看到了在後面急追的程達等人,危險是顧不上了,他們一起迎上去,揮舞著長劍和刺槍,試圖把馬車攔住。

驚馬看到前面有人擋路,長嘶一聲,斜刺裡穿進另一條街道,後面的車架被甩了個急轉彎,兩隻?轆高高撅起,以一種特技動作拐了進去。

??一聲,拐進直到的車架恢復平穩了,車?轆又重重落到地上,錢不離只覺得被一股大力向後拉扯,後腦勺撞在了櫃壁上,要知道這秘櫃是錢不離特意命人用精鐵做的,一撞之下,當即就把錢不離撞了個眼前發黑……雖然密櫃裡本來就很黑,黑到什麼也看不到,可錢不離還是能覺出更黑了!

一聲悶哼剛剛從錢不離口中擠出,月色公爵卻如瘋牛般撲上來,光潔的額頭撞在了錢不離的臉頰上,悶哼地尾音還沒有結束,一聲慘叫又衝出了錢不離的喉嚨。

後面急追的程達聽到了錢不離的慘叫聲,當時急得眼睛都紅了,手中的馬鞭在戰馬的屁股上抽出了道道血痕,戰馬負痛難忍,如箭一般直向前射去。

這個世界的馬路絕趕不上現代化馬路的平整,路面高低起伏不定,一場大雨之後,總是能在路面上留下無數袖珍的小湖,而且還有很多碎石、磚瓦,這些東西對疾馳的馬車是致命的。

錢不離只感覺自己一會被拋起來,一會又落下去,身不由己猶如一隻被關在籠子裡的瘋獸般左衝右撞,和月色公爵滾成了一團。

錢不離想努力打開暗門,卻不知門在何處,想支撐住自己的身體,可光滑的櫃壁卻又讓他無處下手,最後索性一把抱住了月色公爵,不要再撞了……再撞幾下,他錢不離沒死刺客手裡,會被月色公爵活活撞死的。當然。對方也好不到那裡去,從月色公爵已經變了嗓音的慘叫聲裡,錢不離能感覺出來。

月色公爵早就蒙了,除了感應到痛苦就發出慘叫以外,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當錢不離抱住她的時候,她條件反射般死死回抱住錢不離,這下情況好了些。最起碼他們之間再沒有碰撞了。

馬車依然在飛馳,車廂依然在搖動,錢不離和月色公爵抱成了一個不規則的肉球,苦苦掙扎著,香艷?屁!除了痛之外錢不離沒有任何別的感覺,雖然他現在可以自由地撫摸月色公爵任何一個部位,但他真地是沒那個心了。

「駕!!」程達終於趕了上來。探出身,右手扣住車廂的鐵環,雙腳一用力,跳上了車架上。隨後拔出長劍:「大人,我來了!」說完揮劍下劈,接連幾劍把車索盡數砍斷。

受了驚的馬沒有了牽扯,以更快的速度向前衝去。不過車架的速度越來越慢,程達來不及等車架停下來,轉身衝到了車廂中,用長劍在暗櫃處撬出了一條縫,隨後拉開了暗門。

車壁上掛著的八隻蠟燭已經有七隻掉在了車板上,把地毯燒出了數個窟窿,上面那唯一的蠟燭光芒雖然暗淡,但足夠程達看清暗櫃裡的情景了。

?……?……幾聲,後來趕上來的親衛也跳上了車架,程達連忙轉身大喝道:「你們都別進來!!」

外邊幾個親衛一愣,紛紛跳下車架,軍令如山,不管他們有多麼焦急,也必須要服從命令。

錢不離使勁晃了晃頭,程達的身影從模糊逐漸變得清晰起來,錢不離又看了看還在他懷中顫抖的月色公爵一眼,有氣無力的說道:「你也出去吧……」

「遵命,大人。」程達轉身鑽出了車廂,站在門前。

「隊長,大人受沒受傷?」一個親衛焦急的問道。

程達的臉色非常古怪:「受沒受傷……等大人出來再說!」

「你還……好吧?」錢不離的目光看向了密櫃外面。

「嗯……」月色公爵還沒有清醒,渾然不知自己的裙子已經在剛才的掙扎中被扒了下來,竟然露出了前胸,胸前的高聳正緊緊壓在錢不離的身上,看不到那兩點嫣紅地蓓蕾,而她裙子的下擺也捲到了腰上,露出雪白的大腿。

「清醒一下,再不清醒……我們就沒臉見人了……

。「錢不離的左手繞過月色公爵地後頸,在月色公爵的後臉上輕輕拍打了幾下。

月色公爵晃了晃頭,小心的睜開眼睛:「沒事了?」她眼中依然充滿了驚怵之色。

「沒事了。」錢不離扭動脖頸,堅持看向外面。

「噗哧……」月色公爵竟然笑了。

「嗯?你笑什麼??」錢不離感到萬分驚訝,莫非這個女人被撞傻了不成?

「你的臉……好醜!」

錢不離伸手摸了摸火辣辣的臉頰,惱怒的說道:「我是很醜,哪有你漂亮,艷光四射啊!」錢不離的目光理所當然的落在了月色公爵地前胸上。

啊……淒厲的尖叫聲從車廂裡傳了出來,把圍在車廂周圍的親衛們嚇了一跳,紛紛拔出了自己的長劍,只有程達沒有做出動作,依然筆直的望向前方。

「閉嘴!!」這是錢不離的怒吼聲:「你想讓別人都看到是不是?」

什麼事情這麼神秘?眾親衛們面面相覷、好奇心大起,可惜借他們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過去聽牆角。

曾經非常強勢的月色公爵在此刻已經哭成了淚人,曾經更強勢的錢不離聲音雖大,但也難掩面上的尷尬之色。

「我們先出去再說,這裡很舒服是麼?」錢不離低聲勸道。

「嗚……你欺負我,你欺負我!嗚……我要去告訴勝情!」

「我們遇到刺殺了你懂不懂?這是意外!」錢不離在苦口婆心的解釋。

「你早知道有刺客!嗚……這是你的圈套!你就是想欺負我!」

「圈……圈套?」錢不離感到自己後腦勺潮乎乎的,他伸手一摸,果然,摸了一手的血,錢不離連忙把手伸到月色公爵面前:

「你看看,我受傷了!!難道我故意設下圈套讓自己受傷麼?」

「嗚……你還咬我!」月色公爵連頭沒抬,自顧自回憶著所有的經過。

「那是撞的,我自己的嘴唇也撞破了!」看著這個即使處於劣勢依然氣派十足的女公爵此刻哭得像個受委屈的小媳婦一樣,錢不離的性子變得比往日更有耐心,他這種人一向是吃軟不吃硬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慾望

錢不離跨下騎著一匹神俊的戰馬,站在宜州城的南門外,遙望著南方,好似在等待著什麼人。在他的身後,李霄雲、程達、閻慶國、楊遠京等高級將領一個不缺,默默的站了一排。

錢不離這段時間的打扮和往日截然不同,金色的頭盔在陽光下散射著耀眼的光芒,頭盔正中璀璨的紅色寶石顯示著他的身份,身上穿著一件鐵環軟皮甲,腳蹬青色的戰靴,腰間左側佩戴著一柄帶著弧形的刀鞘,裡面正是戰刀。腰間右側環扣沒有扣上,露出了縫隙,本應該整齊的甲袍顯得有些歪了。

程達提醒過錢不離兩次,但錢不離還是沒有把環扣給扣上,左側掛著的戰刀不過是個擺設,從縫隙中能摸到的手槍才是保命的傢伙!

如此正規的裝束實在是情非得以,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上一次設計屠殺那群刺客的時候,錢不離馬車的戰馬受驚了,躲藏在秘櫃中的錢不離和月色公爵都受了些傷,臉頰處的青紫還好說,接連三天抹著上好的藥粉,青紫已經退了下去,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但後腦處的傷口卻給錢不離帶來了麻煩。

傷勢雖然不重,但醫生把錢不離腦後的頭髮給剃掉了一圈,這是必須的手續,因為如果傷疤把頭髮給裹了進去,很可能會化膿,公主殿下發出了命令,不管錢不離願意還是不願意,醫生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

第二天氣勢洶洶趕來找錢不離麻煩的月色公爵,有幸欣賞到了錢不離的背影,也許錢不離的背影很偉岸、很挺拔、很堅強……不過月色公爵體會不到這些積極向上的東西,卻盯著錢不離的後腦使勁看。

一圈白色的紗布圍在錢不離的後腦上,紗布上有一個半圓、紗布下還有一個半圓,就像一條帶狀的雲彩遮住了月亮,而月亮的上盤和下盤卻露在外邊揮灑著清輝。

月色公爵大笑不已,直到錢不離用惱怒地目光盯著她地胸部看時,才停下了笑聲。這一次交鋒是兩敗俱傷的。一個穿上了鎧甲、戴上了頭盔,另一個不再穿長裙,換上了連脖子都包得嚴嚴實實的長袍。

所以錢不離才會穿戴著完整的鎧甲等在這裡,頭盔是一定要帶的,身上再穿那些『休閒』性的衣物就顯得不倫不類了。

「大人,他們來了。」程達輕聲說道。

遠方騰起了一陣煙塵,百餘騎快馬向著宜州城的南門飛馳而來,跑到近前。當先的兩個人跳下戰馬,迎了過來,正是賀子誠和孫仲德手下地楊飛俊。

「大人……」楊飛俊露出笑臉,剛打聲招呼,他身邊的賀子誠突然跪倒在地上,朗聲說道:「卑職參見大人!」

楊飛俊一愣,天威軍諸將參見錢不離的時候。只是單膝跪倒,而賀子誠卻是雙膝跪倒,這裡面的差別可就大了。楊飛俊的反應很快,他連忙也跟著雙膝跪倒在地上。不過心裡卻有些鬱悶,這傢伙事先怎麼不商量一聲,差點讓老子出醜!

錢不離也是一愣,旋即飛身跳下戰馬。疾步走到賀子誠面前,扶起了賀子誠:「子誠,來了就好,你也知道我不在乎這些俗禮,下次可別見外了!」說完,錢不離伸腿踢了楊飛俊一腳:「你也起來!」

楊遠京噗哧一聲笑了,他和楊飛俊是表兄弟,所以不怕楊飛俊多心。其餘的將領卻不好笑出來,只能強憋著。

楊飛俊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一樣,紅著臉站了起來,一個是雙手相攙,一個是挨了一腳,這待遇差距也太懸殊了吧??

「大人,禮不可廢。」賀子誠爽朗地笑了笑:「什麼時候大人能像對待飛俊一樣對待子誠,拿子誠當一家人,子誠就再也不會多禮了。」

楊飛俊咧嘴笑了起來,他知道賀子誠是在給自己找台階,不過這話說得他心裡確實舒服,原來的惱意不翼而飛了,換上的是幾分感激。自古文臣與武將相爭,基本上都是武將處於下風,武將的心地實了些,遠遠比不上文臣地八面玲瓏。

「呵呵……子誠不是在怪我矯情了吧?」錢不離微笑道:

「這段時間我可是天天都盼著你來啊,宜州府的政務繁多,擾不勝擾、愁死我了!」

「那是當然,大人志在萬里,豈能被這等小事纏身,子誠不才,願為將軍效犬馬之勞!」賀子誠的聲音很堅決。

錢不離大喜,賀炯名那封家書他沒有看,也沒有指使人想辦法私自拆開『複製』下來,就算是做小人也要做個有心胸的小人,偷閱人家書算怎麼回事?看到賀子誠先是對自己雙膝跪拜,現在又如此明顯地表明了自己的心志,錢不離知道那封家書起了很大的作用,他一向看好賀子誠的才能,卻始終不敢啟用,能把賀家綁在自己的戰車上,無疑是一件快事!

「好、好!呵呵……子誠,政務上是事我們回頭再說,走,我已經在疊燕樓準備好了,先給你接風洗塵。」

「大人,這頓接風宴還是先記在帳上吧,等回福州自己大人再還給我,秋收在望,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在賀子誠臨來前,為了他能與錢不離更好的配合,賈天祥已經把錢不離地佈置都告訴了賀子誠,所以賀子誠知道錢不離將在兩個月之後完全放棄宜州。

「子誠還真是個急性子的人。」錢不離略一沉吟:「也好,我們去府邸,邊走邊說吧。」

一行人重新跨上自己的戰馬,向宜州城的南門走去,李霄雲催動戰馬,越過人群,搶先到了城門處。為了防止出現意外,從南門一直到疊燕樓,都被他的士兵們戒嚴了,現在路線發生了改變,他要重新佈置一下。

「大人,您打算在宜州課徵一次重稅。然後免除十年的賦稅是麼?」賀子誠先開口了。

「不錯。有什麼不妥嗎?」

「宜州土質肥沃,糧產已經到了姬周國總和的五分之一,可算是主脈了。按照正常的賦稅,農夫每年所產的七成以上都要上交縣、城,就算大人把今年的糧產全部徵收上來,也不過頂了一年半的賦稅,這麼做損失太大了。」賀子誠緩緩說道。

「子誠,你有所不知。我是為了全局考慮地,而且我還可以借此收買人心,等回去之後我再詳細和你說。」

「大人不過是為了讓百姓手中無餘糧罷了,其實我們還有別地辦法,收買人心也不用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子誠啊,你是不知道宜州官庫裡儲存了多少東西,足夠我十年軍費了。這點小恩小?我們還是能支出去的。」

「大人這話我好像在什麼地方聽過?」賀子誠一笑。

「哦?什麼地方?」錢不離好奇的問道。

「記得上次去皇城的時候,看到兩個侯爵大人在爭奪一件古玩,那可真是一擲千金啊!其中的吳輝侯爵是家父的舊識,所以子誠暗中勸他。那件古玩不值許多,不過吳輝侯爵卻聽不進子誠的忠言,最後花費六百金幣買下了古玩,可惜回家之後還沒等擺出來。就被他地孩子失手打壞了。」賀子誠笑道:「吳輝侯爵自認為家財巨萬,不在乎這麼點小錢,他甚至沒有責怪自己的孩子,只笑一笑就揭過了。」

錢不離有些尷尬,回頭看了一眼,程達等人像什麼都沒有聽到一樣,目視前方,只有剛歸隊的李霄雲面帶微笑。他是最反對錢不離決定免除賦稅的將領,不過錢不離用戰略大局壓他,才讓他不甘心的閉上了嘴。

「吳輝侯爵忘記了,他的巨萬家財都是他的先祖一點一滴積攢起來地,他不過是個坐享其成的人而已。」

錢不離苦笑道:「那麼……子誠有什麼好辦法?」

「我在路上想了很長時間,與其免除賦稅,還不如用錢買!」

錢不離搖頭道:「這個辦法我也想過,但是用錢收購百姓手中的餘糧,再僱傭民夫送到福州,花費太大了!」

賀子誠笑道:「大人,坦白說,就算我們買完糧食之後,把糧食都扔到洋河裡,也比免除十年賦稅節省得多!」

「如果是只減免三年賦稅呢?」程達在後面接道。

「一年也不能減!」賀子誠斷然道:「程將軍,如果把你的戰馬養上整整一年,不讓戰馬活動,最後那戰馬就廢了,再不能馳騁疆場!如果讓百姓們嘗到了減免賦稅地甜頭,等到再次開始徵收賦稅的時候,會出現各種各樣的麻煩。」

程達等將官不做聲了,他們大多數人都屬於平民階層,聽賀子誠這麼說話感到有些彆扭。

賀子誠察覺了後面將官的情緒,但該說地話他還是要說:「大人,不知道您想只佔一時還是想長治久安?如果想長治久安的話,賦稅是絕不能減的!」

錢不離抬頭望去,府邸就在前面了:「好了,進去之後我們再好好談談。」

※※※

柯藍的臉色蒼白,雙手捧著一面托盤,僵硬的向前走去。她數次想調頭往回跑,但雙腳卻不聽她自己的使喚,還在繼續向前走。

這幾天來她和青荷的感情越來越深了,只要一有空閒的時間,她就跑到外邊找到青荷,述說自己地苦惱。

柯藍喜歡錢不離,雖然錢不離的模樣和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還有一段差距,但世界上有幾個白馬王子?再說錢不離的聲望和地位遠遠不是她這個小小的侍女所能相比的,只要能得到錢不離的寵愛,柯藍再無他求。

夢幻是夢幻,現實是現實,從小就在王室裡做侍女的柯藍見過許多貴族,那些在外聲名狼藉的貴族們,到了宮廷裡面一個比一個有風度、一個比一個儒雅。有一次柯藍聽一個宮女說,某個貴族在昨夜虐殺了一個女奴,國王特意召見他,斥責了他的荒唐。結果過了片刻。柯藍就遇到了那個貴族。還被對方踩了一下,那貴族倒非常有禮貌的向柯藍道歉,柯藍卻被嚇得抱頭鼠竄,逃回了公主的房間。

與那些貴族們相比,錢不離是一個表裡如一的人,這一點是最讓柯藍心安地。當然,憑柯藍地身份無法瞭解錢不離的秘密,更無法知曉錢不離做過的事。是否表裡如一有待商榷,不過錢不離沒有欺凌弱者的愛好倒是事實。

情竇初開的女孩子總喜歡患得患失,有人說墮入愛河的女人就變得很愚蠢,這話雖然有些過分,但也有幾分道理。柯藍就在往牛犄角里鑽,她感覺到姬勝情在故意阻撓她和錢不離在一起,所以她感到害怕。

正常的貴族世家。小姐出嫁之後,小姐的侍女也就成了夫婿地貼身侍女,但有些時候會出現些意外,如果侍女長得比小姐還要迷人漂亮。在忌妒心的驅使下,可憐的侍女就會在婚前被隨便指配給別人,其結果如何完全看天意了。

柯藍自知在容貌上遠不如姬勝情,所以對姬勝情的阻撓更為悲痛。

誰願意眼見就能迎來的幸福就此失之交臂?而錢不離無疑是個正直而又可靠的男人,從他對柯麗的呵護上就能看得出來,只要錢不離能喜歡上她,柯藍相信錢不離會頂住姬勝情地壓力,給她一個幸福的未來。

決定了『戰略方針』,剩下的就是『戰術』上的問題了,如何能得到錢不離地注意是個大難題,柯藍知道她以前的態度很不好。第一次見面還狠狠踢了錢不離一腳,所以錢不離一直對她不冷不熱的。

「柯麗比你漂亮嗎?」青荷如此問道。

柯藍搖頭,柯麗的年紀還小呢,怎麼能和自己相比。

「柯麗地身材比你好嗎?」

柯藍搖頭,柯麗的身材更是無法和她相比。

最後青荷做了總結,錢不離之所以疼愛柯麗,不過是因為柯麗的運氣好,她有大把的時間陪在錢不離身邊,如果她柯藍也可以做到的話,一定會得到錢不離的寵愛。

這個就難了,柯藍眉頭緊皺,錢不離每一次來找姬勝情,都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縱使呆的時間長了些,他也是和姬勝情膩在一起,沒她柯藍什麼事。

「如果……殿下突然得了場病,他一定會來陪伴殿下的,那你們就有時間在一起了。」青荷如是說道。

「殿下地身體一向很好,不可能生病的。」

「柯藍,我的老家有一種草藥,人喝了之後就喝醉了酒一樣,昏昏沉沉的,至少也要睡上個幾天才能醒過來。如果把這種草藥放在殿下的茶水裡,讓殿下喝下去……你的機會就來了呀!」

「你瘋了??」柯藍尖叫起來。

「傻丫頭,姐姐還不是給了你著想?再說那草藥也傷不了人,只是讓人睡上幾天,殿下什麼事情也不會有的,姐姐還能坑你不成?萬一出了事,姐姐也會一起受罪的呀!」

「不行!不行!!」柯藍拚命的搖著頭。

「你這丫頭,就是心地太善良了,你好好想想,這可是你一輩子的大事!柯藍,現在看起來殿下一定在婚前把你嫁出去了,萬一把你當成禮物送給某個貴族,你想想你下半輩子可怎麼活啊,我可憐的柯藍!」

青荷說道這裡很動情,竟然輕聲抽泣起來,她的話卻正正擊中了柯藍的要害!

「不行……不行!」柯藍頭也不回的逃走了。

隨後就是錢不離受傷,在府邸裡養了幾天,柯藍想趁機和錢不離接觸,可姬勝情卻霸佔了錢不離所有的時間,絕望的柯藍心中,慾望正悄悄的展開翅膀。

「你看。」青荷用指甲挑起一點粉末,抹在了骨頭上,扔給了一隻護院的黃狗,過了一段時間,吃掉了骨頭的黃狗沉沉睡去,直到傍晚,才精神抖擻的重新站起來,吠叫幾聲,看不出有任何異常。

「絕不會有什麼事的,殿下的身體那麼好,頂多睡上三天就沒事了,傻丫頭,你可要抓住機會呀!」青荷如是說道。

柯藍用顫抖的手掀起了門簾,走到了屋子裡,把托盤放在桌子上。

「柯藍,你的臉色不太好呀!出什麼事了?」從內室中走出來的姬勝情驚訝的看向柯藍。

柯藍被嚇了一跳:「沒……沒事的,殿下。」

姬勝情輕輕坐在椅子上:「柯藍,不會是在誰那裡受氣了吧?你看你,臉都氣白了!」

「怎麼會呢?殿下,我是您的侍女,誰有那麼大膽子給我氣受!」

柯藍強笑著回道。

「你不願意說就算了。」姬勝情並不傻,她看出柯藍別有隱情,但卻怎麼也想不到這隱情會與自己有關,姬勝情順手端起了茶杯。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7 08:57 AM

第一百九十二章 震怒

「大人。」門外突然傳來了說話聲。

隨後門被人推開,錢不離走了進來,他進屋的一件事就是摘下自己的頭盔,隨後開始解鎧甲上的環扣。

「柯藍!!」姬勝情用古怪的神色看著柯藍,往日錢不離在這裡解甲,柯藍都是馬上走過去侍侯,現在卻是呆呆的看著她出神,姬勝情心中很是狐疑。

「啊……哦。」柯藍如夢初醒,連忙走到錢不離身後,侍候起錢不離來,把脫下的連環皮甲放在了櫃子上。

「不離,你不是去接賀子誠去了麼?」姬勝情開口問道:「接風宴這麼快就完了?」

「子誠的性子比我還急,他說時日不多了,要抓緊時間整理文案,等整理出一些頭緒之後,再來和我商議。」錢不離活動了一下肩膀,累倒是不累,就是被鎧甲壓得很不舒服,如果不是現在的頭型就像一幅惹人發笑的漫畫,說什麼他也不會披戴鎧甲的。

「在福州的時候,伯爵和我說過幾次,賀子誠是一個能臣!有他來幫你,你總算是可以鬆口氣了。」姬勝情笑道。

「鬆口氣?」錢不離苦笑著搖了搖頭:「在這危機四伏的關頭我還能鬆口氣?等賀子誠接過宜州的擔子之後,我必須要到通州去一次,軍隊是我們的根本,杜兵的頭腦雖然靈活,但對上桂明就步履維艱了,不親眼看一看,我實在不能放心。」

「不離,你太辛苦了,我……我卻幫不上你,真是……

。「

「你的笑容就是最好的獎勵了。」錢不離笑道:「再說行軍作戰本就是男人的事。」

「誰說的?那羅斯帝國就有女將軍呢!」

「看來我們的殿下也想做將軍了啊!這好辦,明天從監獄裡提出幾個死囚來,你先用死囚練練膽子。」

姬勝情被嚇了一跳:「你……你可不要亂來!提死囚做什麼?你是讓我做將軍呀還是讓我做劊子手?!」姬勝情不過是閒著沒事鬥鬥嘴,她還真沒有做將軍的興趣。

「其實……將軍就是劊子手啊!」錢不離不由歎了口氣。

一歪頭看到桌子上有一杯熱氣蒸騰的茶水。他確有些渴了,沒有多想,伸手就拿起了茶杯。

錢不離身後的柯藍大驚失色,做為公主的貼身侍女,她知道很多內幕,錢不離才是真正地靈魂人物!一應大事、難事都是錢不離親自排解,一應佈置也都是錢不離在操縱,如果公主殿下喝了茶水、陷入沉睡地話。至多讓局面有些混亂而已,但如果錢不離沉睡不醒,宜州非得大亂不可!而且錢不離剛剛說完,他要盡快安頓宜州,然後去通州指揮作戰,這杯茶要是喝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柯藍可以為了自己的幸福使用些小手段,但她還沒有做一個罪人的心理準備。眼看茶杯就要碰上錢不離的嘴唇,她不顧一切的衝上來,揮手打向了錢不離的胳膊。

錢不離心神放鬆之下,沒有任何防備。柯藍這一巴掌打了個正著,杯中的茶水大部都灑落在衣服上,只殘留了一點杯底,錢不離抬起頭。愕然看向柯藍。

「柯藍!你做什麼?!」姬勝情嬌喝一聲。

「我……我……」柯藍臉色蒼白,『我』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錢不離緩緩低下頭,看著手中的茶杯,眼中寒芒連閃,不過當他地頭再次抬起來時,臉上卻露出了和善的笑意:「這丫頭,不就是只蚊子麼,你也太莽撞了些。」

「蚊子?」姬勝情狐疑的左右看了看。她當然什麼也看不到:

「柯藍,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心神不寧的,一隻蚊子也至於這麼衝動?」

「我……我……」縱使錢不離在替她開拓,柯藍還是感到萬分緊張,愈發的結巴了。

「好了。」錢不離笑著擺擺手:「勝情,我們去園子裡轉一轉好麼?」其實此刻錢不離已經在懷疑柯藍的用心了,她不想讓自己喝茶,茶水中自然有古怪!在把所有的前因後果查出來之前,先要讓姬勝情離開柯藍這個危險因素。

「不去。」姬勝情懶洋洋地站了起來,打了個哈欠:「現在日頭那麼毒,我才不出去呢,在屋裡睡個午覺多好。」姬勝情也對柯藍有疑心了,不過她的頭腦還是過於簡單,怎麼也沒想柯藍會傷害她,姬勝情反而想把錢不離支走,然後仔細盤問柯藍一頓。

「懶貓!」錢不離伸手在姬勝情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在姬勝情的尖叫聲中,摟住了姬勝情地小腰,軟語道:「走吧,陪我出去轉一轉。」

「壞蛋!」姬勝情有些嬌羞的靠在了錢不離的肩膀上,也好,陪他出去走一走吧,柯藍……等我回來在盤問她好了。

「殿下,我……我有些困了。」柯藍垂下頭,她的雙手不止在顫抖,還緊緊攪在了一起:「我睡一會去。」

「去吧。」姬勝情深深地看了柯藍一眼。

柯藍跑進了內室,姬勝情在錢不離的輕撫下,走出了房間,她們兩個誰都沒有注意一個細節,錢不離悄悄的把那只殘留著些茶水的茶杯扣在了手心裡。

出了房門,姬勝情略微掙扎了一下,沒能掙出錢不離的臂彎,她輕歎了一聲,也就隨著錢不離了。姬勝情心中有數,外面這些親衛都知道自己和錢不離的關係,她只是有些不習慣在眾人面前和錢不離親暱,可惜這種習慣正慢慢被改變著。

「不離,你去換衣服吧,都被淋濕了。」姬勝情輕聲說道。

「不用了。」錢不離搖搖頭,被稱為秋老虎的陽光也無法緩解他心頭的陰冷沉重,這裡應該是最安全地地方,可是……真的安全嗎??

緩緩走進院門,走上一條小路,來路被淹沒在一片翠綠當中。錢不離左右看了看。低聲對姬勝情說道:「勝情,你先去前面的亭子裡等我。」

姬勝情一愣:「那……好吧。」她很聽話的向前走去,走了一半還回頭衝著錢不離露出了一個很勉強的微笑。

回了姬勝情一笑、轉過身來的錢不離眼中卻充滿了猙獰地殺意:

「程達!」

「大人。」程達連忙迎了上來。

錢不離把手中地茶杯遞了過去:「給我收好,不要把裡面的東西弄灑了!」

程達小心翼翼的接過了茶杯。

「所有輪休的親衛緊急集合,看住前門和後門,再調些士兵在府牆外巡邏,只要有人想離開這裡、不管是誰,是私事還是公幹。都給我就地擒拿!」

「遵命,大人!」程達反應過來,這是出大事了!

「這些都佈置好之後,你傳令給顧堅,讓他帶著幾個刑房過來,嗯……」說道這裡錢不離猶豫了一下,柯藍畢竟是姬勝情的貼身侍女。萬一這件事和自己想的有出入,那麼大家臉上都不好看:「讓他去殿下的房間裡,提審柯藍,攻心為上。如果實在問不出東西來,那就……隨他用什麼辦法!」最好錢不離還是下了決心!

「柯藍???」程達張大了嘴。

「還愣著做什麼?快去!」錢不離低喝一聲,現在他的心境惡劣到了極點,自然不會好聲好氣地說話。

「遵命。大人!」程達一轉身,疾步走遠了。

錢不離緩緩走到亭子裡,姬勝情臉色有些不對,她呆呆的看著錢不離,張口欲言又止,顯然心中充滿了矛盾。

「勝情,你怎麼了?」錢不離臉上露出了擔心的神色。

「沒什麼。」姬勝情使勁甩了甩頭,突然一頭紮到了錢不離的懷中。雙手緊緊抱住了錢不離:「反正……反正你會給我一個交代,不是嗎?」在剛才程達小心翼翼接過茶杯的時候,她已經認出了那是什麼東西,一個她認為極其荒誕的想法出現在她的腦海中,姬勝情幾乎不敢繼續想下去了,本能地選擇了逃避,把一切都交給了錢不離去處理。

「唉……」錢不離歎了口氣,無需從對方的眼神中去猜測,姬勝情那顫抖的胳膊乃至顫抖的身體,發出了一個很明顯地信號。

錢不離用手輕輕的撫摸著姬勝情的身體,這個時候用謊言是無用的,查實之後,柯藍必須要受到嚴厲地懲罰,將要發生的事實根本無法遮掩。

兩個人默默無言,相擁而立,西下的日光把他們的身影越拉越長。

不知道過了多久,錢不離和姬勝情早已站累了,相擁坐在石凳上,一個欲語還休、一個不知道說些什麼,這時顧堅出現在樹蔭中,一臉沉思之色向這裡走來。

「查清楚了,這麼快?」錢不離淡淡的問道。

「是的,大人。」顧堅看了姬勝情一眼:「不過……大人最好親自去一趟。」

顧堅和錢不離的親衛不一樣,如果換了往日,姬勝情看到這樣一個生人出現,她早就把錢不離推開了,可現在卻越摟越緊,她既想聽到事情的真相,又怕聽到事情地真相。

錢不離一愣,旋即輕輕拍了拍姬勝情的肩膀:「勝情,你就在這裡等我,哪裡都不要去,好麼?外邊很危險的!」

姬勝情點點頭,可雙手卻沒有放開的意思。

錢不離無奈只能狠下心掰開姬勝情的手,轉身迎上了顧堅。

「不離,你……你早點回來!」姬勝情的聲音裡已經帶上了幾分哭音。

錢不離轉頭正好看到一滴淚水從姬勝情的臉頰上滾落,心中一痛,用力點點頭,領先向院門處走去。

走出院門,錢不離的腳步突然頓了頓:「她招認了嗎?用刑了沒有?」他察覺到不對的時候,一心想嚴厲懲罰柯藍,可是看到了姬勝情那種樣子,錢不離又希望整件事都是個誤會,當然。這是一個很可笑的希望,從小到大,柯藍一直侍侯在姬勝情身邊,錢不離明白,柯藍的背叛,對姬勝情的打擊是無比巨大的!

「沒有用刑,甚至……連攻心都沒用上,真是一個傻女孩啊!」顧堅長長歎了口氣:「我一提到那杯茶,柯藍就崩潰了,哭了一陣之後。把事情的原原本本都說了出來。」

「什麼原因?」錢不離神色轉厲。

「大人,您還是……親自和她談一談吧。」顧堅一臉的惋惜之色。

錢不離推開房門,走了進去,正看到柯藍衣衫凌亂、無神地跪在地上,短短的時間,她就由鮮艷變成了枯萎,如果不是胸膛還在起伏的話。她的身上看不到一點生機。

程達站在屋角,而顧堅帶來的幾個刑房根本沒派上用處,都站在了房門外邊,顯然柯藍的招供進入關鍵階段時。顧堅已經猜了出什麼,把其他人都支使了出去。

「說吧。」錢不離坐到了椅子上,口氣冰冷:「把你剛才說過的話重說一遍!」看到柯藍還在呆呆看著地面,他一掌拍到了桌子上:

「說!!」

柯藍的身體抖了一下。雙手捂著連抽泣起來。

「既然你已經做出來了,哭是沒有用地!說,為什麼這麼做?殿下一直把你視作親姐妹看待,你竟然忍心下毒手?!」

「我……我只是想讓……殿下睡上幾天,殿下不會受到傷害的,真的,我保證。」

錢不離冷笑一聲:「你為什麼這麼做?」

「因為……」柯藍深吸了一口氣,下了決心一樣突然抬起頭,嘶聲道:「因為……我喜歡你!」

「放屁!!!」錢不離氣得差點沒跳起來,政治陰謀是政治陰謀,突然扯到了情殺上,以錢不離的厚臉皮也經受不了。

「大人。」門外有人說話,隨著話音,楊遠京走了進來,他看了看地上的柯藍,眼中閃過一絲厭惡:「大人,那剩下的茶水末將已經檢驗過了,裡面有劇毒!加水拌在雞食裡餵給雞吃,只過了片刻,那幾隻雞就都死掉了。」

「不可能……」柯藍發出了一聲尖叫,叫聲未停,突然從口中噴出了鮮血,旋即柯藍的身體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用水把她潑醒!」從錢不離眼中看不到一絲不忍,有的只是勉強壓制的殺意。

「顧大人,那青荷已經被我的人打暈了,您這幾名刑房我借用一下,早點查出來早利索。」門外又傳來了閻慶國地說話聲。

錢不離眉頭一皺:「還有人指使?」

「是的,大人。」顧堅點點頭,走到外邊輕語了幾句,隨後又走了回來。

程達已經端過了一盆水,毫不客氣的澆到了柯藍身上,柯藍悠悠醒轉,眼睛卻沒有焦點,呆呆的看著面前地空氣,口中不停的念著:「不可能、不可能……這不可能……不可能的。」

錢不離再壓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大步走過去一把揪住了柯藍的頭髮,強迫她和自己對視:「說,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話音未落,他另一隻手在柯藍的臉蛋上狠狠抽了一記耳光,耳光力道之大不但讓柯藍的頭髮被硬生生扯端了十數根,她口中的鮮血如月牙般噴湧出一道弧線,濺落在地上,可惜力量這麼大地耳光還是沒有把柯藍打醒,她依然口齒不清的念著:「不可能……不可能……」

錢不離大怒,回手又要抽上一記耳光,顧堅在錢不離身後輕聲說道:「大人,我看她剛才說的是真話。」

錢不離騰地站了起來,惡狠狠的說道:「顧堅,枉我看重你,讓你擔任宜州一地密諜的首腦,這麼無聊的借口你也相信?!嗯?!」

顧堅小心的看了看錢不離,低聲道:「大人,我只是說出了自己的判斷。不過……柯藍下毒真是防不勝防,按理說……她應該已經得手了,大人是怎麼識破她的?」

錢不離的身體驀然僵硬了一下,回頭看了看半俯在地上的柯藍,又看了看顧堅,嘴唇微微張開,卻什麼也說不出來。那杯毒茶自己已經舉到嘴邊了啊……如果不是柯藍突然打中了自己的胳膊,毫無疑問,他錢不離不可能還站在這裡發號施令!柯藍有異心所產生的影響很嚴重,以至於錢不離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挖出陰謀上,渾然忘了事件的導火索,現在顧堅提出的這個問題,直指要害,讓錢不離啞口無言。


第一百九十三章 整肅

錢不離想起當時柯藍衝上來之後驚慌、膽怯的臉,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柯藍救了自己不假,可她也是兇手!到底應該怎樣處理才好?

錢不離越想腦子越亂。

屋中的人都陷入了沉默,只有柯藍還在低語著:「不可能、不可能……」

顧堅緩緩走到桌前,拿起了幾張紙,湊到錢不離身後,輕聲道:

「大人,您看看這個。」

錢不離接過紙,認真看起來,上面都是柯藍的供詞,顧堅問得很有條理,從前到後列的清清楚楚,直到最後顧堅才問柯藍為什麼要用草藥迷倒公主,這個為什麼顧堅自然就沒有寫上答案了。

錢不離反手把紙給遞了回去:「毀了吧,別留著。」

「遵命,大人。」

錢不離輕歎了口氣,用手撓了撓後腦,無意中撓到了沒有長好的傷疤,一陣疼痛讓錢不離清醒了不少:「顧堅,有沒有可靠的侍女?」

「大人,殿下從福州帶來的幾個女孩子就很可靠,她們都是土族人,不過年紀很小,幹不了太多累活。」

「我也不需要她們做什麼累活,程達,你去找一個侍女來,讓她來照顧柯藍吧。」一向狠辣的錢不離頭一次產生了惻隱之心,不管怎麼說,柯藍的舉動給自己帶來了很大的危機,她在自己喝下那杯毒茶之時阻止了,雖然懲罰是一定要懲罰的,但其中的尺度很難把握。

程達愣了一下,看錢不離不像是開玩笑,才大步走出了房間。姬勝情從福州帶來的幾個土族小侍女都在內廚幫忙,時間不大,程達就帶著一個小侍女走了回來。

柯藍還坐在地上自言自語,程達把柯藍攙扶起來,那小侍女拿著手巾幫柯藍擦去臉上的血污,可惜柯藍沒有恢復往日的容顏。她的左臉高高腫起。雙眼無神,頭髮也亂蓬蓬的,有數縷頭髮還被血粘在了一起,怎麼看怎麼難看。

遠處突然傳來了女人的慘叫聲,顯然顧堅的刑房已經開始動刑了。

「顧堅,你去看看吧。」說完錢不離轉向程達:「你們把柯藍攙到裡面,先讓她休息一會,晚上再給她換個地方。」絕對不能讓柯藍繼續侍侯姬勝情了。水落石出之前,這是個不穩定因素。

程達聽令把柯藍攙扶進去,留下那小侍女照顧柯藍,他走了出來:

「大人,那麼誰來侍侯殿下?」

「讓柯麗回來吧,現在賀子誠來了,讓她把手裡地賬本都轉交給賀子誠就好。」

就在這時。房門突然被人撞開,姬勝情緊張地衝了進來:「不離、不要!不要啊!!」

錢不離一愣:「勝情,你怎麼了?」

「不離,你別難為柯藍!」

啊……外邊又傳來了女人的慘叫聲,姬勝情臉色一變,身就要往外跑,錢不離一把拉住了姬勝情的手:「你亂跑什麼?柯藍在裡面!」錢不離一邊說話一邊在心中暗歎,姬勝情真是心地純良的女孩子。她隱隱察覺到那杯茶肯定有古怪,還如此惦記著柯藍!上位者是很難做到寬宏大量的,有很多貴族的心地充滿了冷漠,他們比平民的見識廣博得多,知道應該如何周旋才能給自己帶來更大的利益,一個小小地侍女在他們心目中,並不比一隻蟲子珍貴多少。

姬勝情的眼中充滿了疑慮,她瞟了錢不離一眼。飛快的衝到了裡面,片刻之後,才緩緩走出來,不敢抬頭看錢不離了:「柯藍……

。怎麼變成了那種樣子?「

「你剛才在懷疑我的話是不是?」錢不離懲罰性的用手在姬勝情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她這種樣子怎麼了?這種樣子已經很照顧了,我應該讓人把她帶走!」既然姬勝情有了察覺,還是把話說開吧,畢竟柯藍是姬勝情的侍女,怎麼處罰要聽聽姬勝情地意見。

如果換成往日,在別人面前被錢不離打屁股,姬勝情一定會羞惱折騰一番的,此刻她卻像毫無所覺一樣,反而用哀求的目光看著錢不離:

「不離,這裡面是不是有誤會?柯藍是不會傷害我的,我們一起長大,我太瞭解她了!」

錢不離頓了頓,緩緩說道:「柯藍是中了別人地圈套,否則她決不會在茶水裡放毒。」錢不離索性把毒藥也說了出來,想震一震姬勝情,可惜的是,卻收到了相反的效果。

「原來是上了別人的圈套呀?」姬勝情臉上地沉重一下子不翼而飛了,換上了喜色:「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程達,你快點去找醫生來,柯藍受傷了呀,你快點去!」被一個視為姐妹的人背叛,姬勝情很難過,她想不通還有什麼能比十幾年的感情還要重要,聽說柯藍是中了別人的圈套,這個到目前為止還很單純的公主馬上就原諒了柯藍,關心起柯藍的傷勢來。

程達是目瞪口呆,他沒有動地方,看向了錢不離。

「不行!」錢不離板起了臉:「等一切都水落石出了再說!」其實他的心裡卻隱隱鬆了口氣,如果不是姬勝情如此力保,他還真找不到合適的理由饒過柯藍一死。

「行嘛!行嘛!」姬勝情急忙拉起了錢不離地手,撒嬌般哀求道。

「勝情,你別胡鬧!不管怎麼說,柯藍都差點毀了我們,就這麼饒過她,那別人怎麼看?」錢不離聲色俱厲。

「你不說、我不說,別人怎麼會知道?」姬勝情瞟了程達一眼:

「誰要是敢亂說,我就砍了他的頭!!」這是一件怪事,在錢不離面前,姬勝情從來想不起自己是一個公主,但是在別人面前,姬勝情的威嚴是不容冒犯的。尤其是她此刻急於幫助柯藍,『砍頭』這幾個字說得頗有氣勢。

程達低下頭,眼前這兩個人一個是他的主將,一個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他誰都惹不起。只能裝沒聽到。

「呵!這麼厲害?你是不是也想砍我的頭啊?」

「我怎麼敢嘛!」姬勝情突然翹起腳。在錢不離的臉蛋上輕輕吻了一下:「這樣總行了吧?」

錢不離一呆,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以前哪怕是躲在無人的『小黑屋』中,姬勝情也鮮有主動親吻自己地時候,都是被自己撩撥得不行了,才被動承受,何況現在還有程達這個觀眾!這丫頭……不是急瘋了吧?

「還不行?」姬勝情又吻了錢不離一口,眼中露出了委屈之色。

「這不是我說行就行地事情,我們要講道理。勝情,我們都不是小孩子,做事要服眾啊!」錢不離苦口婆心的勸到,如果處罰得太重了,錢不離確實隱隱感到不忍心,但沒有處罰是絕對不可以的,這是原則問題!

姬勝情咬著嘴唇。沉吟半晌,緩緩說道:「不離,你知道不知道,這件事……誰最傷心?」

「我知道。」錢不離撫摸著姬勝情的香肩:「柯藍從小和你一起長大。這一次卻犯下如此過錯,你心裡非常不好受!」

「不是我,是柯藍!」姬勝情的聲音顯得非常堅定:「剛才我進去看柯藍的時候,怎麼和她說話她也認不出我來。你知道麼不離,柯藍現在已經痛苦到了極點,她在受良心的懲罰!世界上有什麼懲罰比自己不能原諒自己還要痛苦的?」

錢不離地手頓住了,他想起了剛才柯藍那毫無生機的神情:「不可能……不可能……」

不是悔恨欲死,又怎麼能露出那種毫無生機的神色?

「不離,你也知道,我這個在別人眼中嬌貴的公主曾受過很多人的刁難,柯藍從小就在幫我。她是我的侍女,我有責任為她做些什麼!」

姬勝情深吸了一口氣:「我認為,她受到的懲罰已經足夠了!」

錢不離默然無語,姬勝情胡鬧哀求他可以反駁,但這幾句話姬勝情說地的確有道理。

姬勝情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出了一番情真意切的心裡話,看到錢不離沒有任何反應,她一下子洩氣了,又施展起了老套路:「不離,好不好嘛!」

「好吧,我答應你。」

「真的?」姬勝情喜極反問。

「我只是答應你讓醫生來給柯藍看傷。」錢不離地神情變得很凝重:「但不能免除處罰!不過……怎麼處罰柯藍我會爭取你的同意,絕不會私自下令,可以了吧?這是我的底線了!」

姬勝情略一沉吟:「好!」她有自己的主意,真到了關鍵時候,咬緊牙關不同意就好,難道還能逼自己點頭嗎?

「你啊……」錢不離歎了口氣,轉頭對程達道:「讓人找醫生吧。」

「呀??」姬勝情驚訝地看向程達,剛才她在親吻錢不離的時候,全心精神都撲在如何挽救柯藍上面,忘記了程達的存在,此刻心情放鬆反應過來之後不由大羞,恨恨踢了錢不離一腳跑進了內室。

※※※在權即是法的冷兵器時代,上位者的一句話就可以決定一個人進天堂還是下地獄,甚至能控制那個人在地獄裡熬上多長時間。

「不要拿她當人,把所有的東西都給我問出來!」這是錢不離的命令。

所以青荷此刻已經不能算是人了,三木之下、敢有抗詞?三木之下,連屈打成招的人都無計其數,何況是心中有鬼地人?刑堂上的硬漢子至多是萬中有一,或者是刑上招認、刑下翻供,對一心求死的青荷來說,世界上沒有秘密,只要她可以合上眼睛,沒有什麼是不能說的。

以顧堅的陰狠,此刻也盡量避免看到青荷了,開始上刑的時候那幾個刑房都累得夠戧,現在變得輕鬆多了,無需多費力氣,一瓢鹽水潑上去。那塊東西就會像抽筋一樣上下亂顫。口中發出鬼一樣的叫聲。

顧堅看了看手中整理出來的供詞,緩緩走了出去,錢不離正坐在外面閉目養神。

「大人,卑職已經都問出來了,以防那青荷亂咬,卑職前前後後打亂順序問了七遍,應該不會錯了。」顧堅雙手把供詞遞上:「宜州府邸中還有兩個他們的人,卑職已經都抓起來了。嗯……不知道在暗中還有沒有,大人,戒備可不能放鬆。」

「嗯。」錢不離點點頭,接過了供詞。

「大人,那青荷已經沒有用處了,還是給她個痛快吧,用那麼珍貴的藥草吊著她的命……還不如以後留給將士們用。」

「再留上一天。明天晚上慶國那邊就要開始動手了,然後讓他們來親眼看看自己同伴地下場,聽聽這種……淒慘的叫聲,我想他們會做出一個明智的選擇。」

「遵命!大人。」

這時,賀子誠在程達的引領下,向這裡走來。青荷的叫聲的確有些恐怖,有不少丫鬟都被嚇壞了。所以最後把臨時刑堂設在了府邸的角落裡,如果沒有程達的引領,剛剛來到宜州的賀子誠是找不到這裡地。

「子誠,坐會吧,告訴你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了,你就是不聽!」

錢不離半是埋怨半是欣慰的說道。賀子誠到宜州府已經整整兩天了,在這兩天裡他只睡了四個小時,大部分時間都用來整理各種資料。眼睛累紅了也不肯休息,這種拚命的姿態讓錢不離欣慰之餘,深感放心。

「賀大人是新官上印三把火麼。」顧堅笑道,對這個極得錢不離欣賞的未來伯爵,他一點不敢怠慢。

「顧大人總是拿我開心。」賀子誠苦笑起來:「我算哪門子新官?等到秋收之後,我就要捲鋪蓋走路了。」

錢不離聽得懂這種試探,他笑道:「子誠啊,現在辛苦些也好,對你將來有很大的好處,所以我勸你兩次之後就不再勸你了,宜州……早晚要交給你的。」

「多謝大人抬舉。」賀子誠微微一笑,他的神色雖輕鬆,但內心卻很感動,他地父親受先王的器重,也不過是連城塞的城主,把宜州交給他,已經點明了他將來是宜州的刺史,城主與刺史之間地差別那可太大了。

「子誠啊,整理出些頭緒了?我還等著你拿主意呢。」錢不離淡淡說道。

「我來找大人正是商議這件事。」賀子誠猶豫了一下:「南星城、雙豐城、永樂城、玉泉城都在我們手中,這四個城的賦稅沒什麼問題,如果大人能做到一件事,秋收之後我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把賦稅都集中徵收上來。」

「有什麼話你直說。」

「宜州一共有三十一個縣,卑職最擔心的就是各地地縣主聯合起來、陽奉陰違,他們拖上一日,我福州軍就要和鐵浪軍團多對峙一天!

大人,不可不防啊!我福州軍現在勢單力孤,只能控制宜州府,連那四城都是靠余楚傑和黃立平等降將的影響力才穩住的!據我所知,自大人帶兵進宜州以來,從沒有向各縣派出過一兵一卒,只是用刺史之印發送官文,讓他們發送回執,上一次顧大人發令讓各地縣主來宜州府述職,只來了二十個縣主,還有十一個托病沒有來。「

顧堅冷哼道:「現在我們沒有精力對付他們,將來有他們的好果子吃!」

賀子誠笑道:「顧大人,您還不知道其中的奧妙,你以為那些縣主都是傻子麼?他們可以找各種各樣的理由推脫,為什麼找同一個理由?」

顧堅一愣:「賀大人,您說是什麼?」

「他們這是在試探,他們擺出了同盟的架勢,一起托病不來,就是想試探我們的反應!顧大人當時地回執我看了,措詞很嚴厲,也幸好如此,要不他們肯定想辦法給我們出別的難題了,不過……顧大人應該再嚴厲些的,或者派兵去嚇唬他們一下。」

顧堅正色道:「賀大人指點的是!」

錢不離沉吟了片刻:「子誠,你讓我怎麼幫你?」

「宜州府以南,我福州軍的威勢已經傳開,他們是不敢背後搗鬼的,關鍵是北方的那些縣主,正陽、石棕、新安、斜橋、練市這五個縣最為重要,尤其是正陽縣的縣主宋乃光,此人一向風評不錯,卻不想做高官,身為伯爵甘居縣主之位,數次拒絕內閣的提拔,極得人心!極有人望!宋乃光肯定是那些縣主的牽頭人,如果可能的話……」賀子誠猶豫了一下,毅然道:「大人最好找個借口殺了他!」

錢不離一愣:「你是說……讓我帶兵出巡,然後藉機殺了他?」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7 08:58 AM

第一百九十四章 殘花

秋雨連綿,細小的雨絲夾雜在黑暗中,從天際瀉下,無聲無息的落在地上。

漫天的烏雲不時閃出亮光,卻聽不到雷聲,風兒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裹著雨水往人的脖頸裡鑽,街上的行人愈發少了,這種日子正是躲到家裡享受天倫之樂的好時光。

對某些人來說,這種天氣反而是賺錢的機會,宜州府有名的幾座青樓或酒樓門前,停滿了轎子,轎子是宜州府很普遍的代步工具,把一張大紅布圍在一支木架上,兩根槓子穿過木架,這就成了簡單的轎子,轎子裡面的裝飾還是很講究的,最邋遢的轎夫也會把自己的轎子整理得乾乾淨淨,否則很難找到生意不說,做轎子的貴人膩歪了暴打他們一頓,他們也沒地方說理去。

縱使轎夫們被秋雨淋濕,在秋風瑟瑟發抖,也沒人敢坐到自己的轎子裡休息一下,一雙雙渴望的眼睛盯著青樓或酒樓的大門,期待著客人光臨。

從玉香院中走出了一男一女兩個人,兩個轎夫抗著轎子飛快的衝上去,其中一個眼尖,發現那男人腰間佩戴是制式長劍,他連忙陪笑道:

「軍爺,坐轎子麼?」

「滾!」閻慶國眉頭一皺。

那兩個轎夫嚇了一跳,灰溜溜退了下去,不過看到那位『軍爺』還站在門口瞪著他們,兩個轎夫商量一下,大叫晦氣,福州軍的士兵們本來是很照顧平民的,天知道這位『軍爺』犯了什麼邪?和他們過不去,民不與官鬥,兩個轎夫抗著轎子去別的地方找生意去了。

閻慶國摘下自己的長劍,隨後又摘下披風把長劍裹了起來,拿在手中,香姬笑了笑,揮手招過來另一頂轎子。閻慶國和香姬都坐到了轎子裡。

「爺。您真是太小心了,不就是叫了您一聲軍爺嗎,至於這麼生氣?」香姬輕輕說道。以前香姬和閻慶國總是有說有笑的,可自從上一次把閻慶國引見給大人之後,香姬感覺這個男人變得很陌生,雖然在床上又有過幾次魚水之歡,但還是消除不了陌生的感覺。

「如果我像你們這麼大意,我根本就活不到今天。」閻慶國淡淡的說道。

香姬乾笑一聲。不知道應該怎樣接話才好,從上轎子開始,她就軟軟的靠在了閻慶國的懷裡,可在那溫暖地胸懷中,她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過了不長時間,轎子就在香姬所說地巷子口處停下了,閻慶國掀起了窗簾。仔細聽了聽外邊的聲音,鑽出了轎子,香姬跟在閻慶國的身後,兩個人一起向巷子裡走去。

好似聽到了腳步聲。巷子深處的一個角門緩緩打開,一個精壯的漢子迎出來,用審視的目光看了閻慶國一眼,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閻慶國走過那精壯漢子身邊的時候。手中地包裹突然頂上了那漢子的咽喉,血花飛濺處,那漢子瞪著不敢相信的眼睛,緩緩倒了下去。

早在香姬去招呼轎夫的時候,閻慶國已經暗自把長劍抽了出來,今夜注定是一個血腥之夜,他無需再隱瞞什麼了。

香姬駭極欲呼,然而帶血的劍鋒已經切進了她的咽喉。抹去了她所有的生機,她昨天還開玩笑說自己是一朵殘花,今天這玩笑就變成了事實。

閻慶國眼中閃過一絲惋惜,他不聲不語走到角門處聽了聽裡面地動靜,後退幾步點燃了手中的火折子,搖晃了幾下。

時間不大,一群黑色勁裝打扮的漢子貓一般走了過來,為首的正是楊遠京。錢不離下了命令,如果對方沒有防備力量,那麼閻慶國就進去和對方周旋一陣,外邊亂起來之後再設法擒拿官杉伯爵,如果對方有防備力量,閻慶國就沒有必要冒險了。獨闖龍潭地故事確實能激動人心,但人們卻看不到龍潭下那無數哀歌的亡魂,身為一軍主帥的錢不離不是個英雄主義者,他也不允許自己手下有個人英雄主義情緒,所以那勇猛、屢立戰功的任帥是被錢不離罵得最厲害地一個。

楊遠京一擺頭,帶著親衛們就衝了進去,裡面隱伏在角落中的兩個暗哨看到客人遲遲不進來,本已起了疑心,看到這種情景,連忙大聲急叫,隨後拔出長劍捍不畏死的撲向了親衛們。

楊遠京獰笑一聲,手中的戰刀射出寒芒,帶著呼嘯聲切下了一個人的胳膊,反手一挑,又挑開另一柄長劍,隨後前踏一步,戰刀重重的劈在了那人的前胸上,用力之大,幾乎把那人砍成了兩段。

失去了一隻胳膊的人剛剛慘叫出聲,閻慶國地長劍已經劈在了他的脖頸上,事實證明,聲音也是可以被切斷的。

「還是戰刀過癮!」楊遠京臉上滿是興奮,他轉身喝道:「發響箭,弟兄們跟我衝!」

後面的幾個親衛摘下長弓,點燃箭矢上的油布,沒有箭簇的箭矢射向空中。

隨著火箭帶著呼嘯聲掠過,官杉的伯爵府前面處也熱鬧起來,無數舉著火把的士兵從長街的兩頭撲上,踢開伯爵府的前門,湧了進去。

殺人放火那是強盜,福州軍可是正規軍隊,那些知機跪倒在地、一動不動的人是不會受到傷害的,四處亂跑的人就不好說了,一時間,喊殺聲四起,整個伯爵府亂成了一團。

此次行動出動了浮梁第四團近千名士兵,雖然第四團的戰力在毒龍旅中屬於不上不下的角色,但一個小小的伯爵府能有多大實力?只轉瞬之間,士兵們就漫過了前院,楊遠京和浮梁幾乎同時踏入正廳。

廳中一片雜亂,桌椅都是東倒西歪的,正廳的後面,尚有一個滿臉鬍子、家丁打扮的人在簌簌發抖。

閻慶國大步走上來,撿起一隻倒在地上、沒有破損的茶壺,貼在臉上:「茶水還是溫的,人沒有走遠。」

「他們能往哪裡走!」楊遠京冷笑一聲:「大人特意囑咐過我,謹防地道!我們先別忙著查點伯爵府的人口。這廳裡很可能有古怪。」

方向明確。下面的事情就好辦了,一眾士兵敲打著地面四處搜索,浮梁很快發現那家丁腳邊處的石板有些古怪,他一腳把那家丁踢開,用長劍敲了敲石板,果然,石板發出的聲音有些沉悶。

閻慶國走上去,和浮梁一起用長劍毫不費力地把石板撬了起來。

另一個親衛走上前把石板掀到一邊,露出了黑黝黝地洞口。楊遠京攔住了想跳下去的親衛,讓人把那家丁拖過來,扔了進去。

撲通……從聲音上聽,地面距離洞口並不高,一個親衛跳了下去,旋即下面響起了殺豬般的慘叫聲。那個家丁還沒來得及爬起來呢,這一跳,當場就把那家丁的腰給踩斷了。

下面的親衛長劍一送,結果了那家丁的性命。隨後點燃火折子試探著向前走了幾步,大聲道:「大人,這洞不高,得彎著腰走。最多夠兩個人並排的。」

楊遠京沉吟一聲:「帶兩條狗來,再隨便找幾個僕人,讓他們走前面,動作快點!」

福州軍缺戰馬,如果有足夠的戰馬,錢不離甚至想把所有地士兵都武裝成騎兵,但狗可是不缺,當日雪原城巡邏隊的雪橇都是靠姬周國最好的行軍犬來拉的。三百多隻狗組成的狗群繁殖力很是驚人,宜州這裡倒沒什麼,福州府軍營旁的狗圈裡,各種顏色的小狗滿地亂滾。別人不太清楚,錢不離可是知道,狗對人地幫助非常大,這也是他把雪原城的狗全部帶走的原因。

準備妥當,兩條高大的行軍犬跳入了黑洞,向著地道地另一端撲去,其次是幾個戰戰兢兢的僕人,最後才是閻慶國等親衛,有幾個親衛還一邊走一邊數著自己的步數,因為在另一個出口處,很可能有埋伏,萬一攻不出去,就要在地面上快速、準確的判斷出另一個出口地位置,如果等攻不出去再回頭步量距離,那耽誤的時間就太長了。

這些親衛在錢不離耳濡目染下,思慮已經越來越周密了,錢不離心中有一個願望,開辦一所類似軍校一樣的設施,可惜他根本沒有時間,他能做的就是用講故事或者其他方法潛移默化自己的親衛,錢不離的心血並沒有白費。

這條地道是秘密挖的,規模不可能太大,只有兩條想把他人引入歧途的虛洞,主道只有不到一里長,很快,閻慶國地隱隱看到了前面有光滲下,兩條行軍犬正對著上方狂叫不休。

閻慶國用長劍逼著一個換上了鎧甲和頭盔的家丁往上爬,和預料的一樣,那家丁只爬了一半,就怪叫著栽下來,身體抽搐幾下,隨後停止了掙扎。

閻慶國的眉頭皺了起來,就在他沉思的時候,上方光影晃動,兩條行軍犬慘吠幾聲,俯倒在地,尾巴無力的晃了晃,再也不動了。

「操!」閻慶國對著後方擺擺手,他們還有弓箭?想從這裡衝出去付出的代價太大,只能靠楊遠京找到出口的位置了。

※※※「殺聲震天啊……你又造了多少殺孽?!」月色公爵滿臉露出了苦澀。

「不離只殺該殺的人!」如此堅定的幫錢不離說話的人,自然是姬勝情。

正掀起車廂窗簾向外觀看的錢不離坐了下來,瞟了月色公爵一眼:

「公爵大人的心腸真的如此慈悲麼?」

為了擔心此次行動出現意外,錢不離特意來到了附近,時刻等待著從伯爵府傳出來的消息,而姬勝情把月色公爵也拉了過來。

「當然是真的,我這個人有個毛病,一看到血就暈,所以我從來沒有親手傷害過一個人。」對錢不離暗諷,月色公爵若無其事的回答道。

「真的嗎?那你看到……」錢不離硬生生把『經血』兩個字嚥了回去,姬勝情還在這裡坐著呢,敢調戲月色公爵,不要命了麼?

「看到什麼?」姬勝情好奇的追問道。

「那天我受傷的時候,公爵大人的表現可是很勇敢啊!」他知道確有這種人存在,但他還沒和這種人接觸過。不知道具體的表現是怎麼樣的。

「只怪您的傷口太小了。如果您地傷口再大一些,您就會看到我暈血了。」

「那……那我還是不看了吧。」錢不離苦笑一聲。

月色公爵有些得意地微笑起來,手中舉起酒杯向姬勝情微一示意,小抿了一口。

錢不離可不怕這個,他笑著打開身邊的秘櫃,一邊拍打著暗門一邊哼著不知名的歌謠。

月色公爵的臉當即就紅了起來,當時暗櫃中發生的事情她是無法忘記的,和錢不離緊緊抱在一起不說。還被錢不離捏住了那個地方,想一想她就受不了。

「這是什麼呀?」姬勝情好奇的湊了上來。

「床!」錢不離的回答簡單明朗,明朗到讓月色公爵地手一顫,杯中的酒都灑了出來。

「床?」姬勝情睜大了眼睛。

「沒錯,不管是誰躺在這張床上,都會做一個好夢。」

「真的?」姬勝情還是不信,這玩意怎麼看也不像是床啊!

「真的。我前些天睡過,做了一個很舒服的夢。」

「……」姬勝情好奇心大起,她看了看錢不離,又看了看月色公爵。欲語還休。

「月色公爵也睡過。」錢不離語不驚人誓不休,他知道姬勝情在想什麼。

「那我也試試。」姬勝情擠了進去,如果車廂裡只有錢不離一個人,她早就進去了。月色公爵在這裡,她顧及自己的身份,不好玩鬧,不過既然月色公爵也睡過,那就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了。

錢不離詭笑著拉上了暗門,看向月色公爵,從上一次意外發生之後,他和月色公爵地關係變得既尷尬又曖昧。兩個人總是有意無意互相躲避,見面了也避免目光相對。此刻也許是因為賀子誠的加盟,讓錢不離輕鬆了許多,或者是因為羞惱的月色公爵顯得更加嬌艷,勾起了錢不離的歪心,總之,錢不離突然想做些什麼,不做不快。

月色公爵把酒杯放在茶幾上,靜靜地看著錢不離,她臉上的紅暈正逐漸退去。

「不離,你騙我!這裡怎麼能睡覺?!」秘櫃裡響起了姬勝情的聲音。

「躺著躺著就睡了……」

「胡說,我連腿都伸不直,怎麼睡呀?」看樣子姬勝情還真在裡面躺了下來。

月色公爵突然湊上前,伸手拉開了暗門:「殿下,您讓他騙了,那天他就是這麼騙我的!」

「好啊你!哎呀……」姬勝情一骨碌做起來,可動作太快,竟然撞到了櫃頂,不由發出了痛叫聲。

「沒碰到吧?」錢不離連忙伸出手,拉住了姬勝情。不知道月色公爵此刻在想什麼?只是她地目光卻越來越清澈、冷靜,這點讓錢不離很是納悶,所以錢不離沒敢阻止月色公爵的動作。

「你居然騙我!我對你這麼……你居然騙我!!」姬勝情的目光充滿了委屈,顯然,她把撞上櫃頂的帳也加在錢不離頭上了。

錢不離有幾分尷尬,這時外邊響起了救命的聲音:「大人,果不出您所料,官杉的府中有地道。」

「程達,找到另一個出口了嗎?」錢不離名正言順的轉移了話題。

「另一個出口上面有埋伏,大人,閻慶國已經派人回來了,那秘道的出口在官杉府西南行三百五十步,轉東南又行三百七十五步,楊遠京已經帶著人去查了。」

錢不離從茶幾低下抽出了地圖,這個世界已經隱隱有了城市整體規劃地概念,不過城區的地圖還是很簡單的,不如軍事地圖那麼仔細,只標明主要的街道和排水道,還有宜州府邸的位置、佔地大小,城防軍軍營的營地。錢不離手中這份地圖是他命人在原有地圖的基礎上標畫出來的,算得上很詳盡了,把宜州府各處的酒樓、茶館、金店、青樓、綢緞莊、甚至連鐵匠鋪、木器行也標了出來,還有各位貴族的居所。

錢不離估測了一下,往西南三百五十步,轉東南三百七十五步,是個直角,從官杉的府邸往南,正好是辛輝震子爵的府邸,那地道的出口很可能在辛輝震的府邸中,縱使發生了偏差,出口也在辛輝震府邸的周圍。不過……錢不離轉念一想,附近的街道已經戒嚴了,出口處如果在府邸外的話,巡邏的士兵應該能發現那些反抗者,結論很明顯了。

「牽扯的人還越來越多呢!」錢不離發出了冷笑。


第一百九十五章

楊遠京踢開被嚇得發抖的家丁,大步走進了正廳,在這同時,浮梁帶著人亂劍砍死了守在地道上方的幾個精壯漢子,而閻慶國則一臉憤恨的從地道下面鑽了出來。

大廳中的氣氛很寧靜,和外面嘈雜的叫喊聲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官杉與辛輝震分主客坐在大廳後側,怡然自得的做在那裡,好似看不到這些氣勢洶洶的士兵一樣。

「兩位大人很悠閒啊,早知如此,又何必跑到這裡來?」楊遠京冷笑一聲,走了過去。

「將軍實在是太熱情了,居然一直找到這裡來,請坐。」辛輝震淡淡說道。

「公務緊急,我可沒那閒工夫。」楊遠京一擺頭,幾個親衛走了過來,掏出繩子要綁人。

「慢著,這位將軍,我身為帝國伯爵,希望你能適度一些,我可以和你們走,這些繩子就沒有必要了!」官杉心中有數,按照姬周國的祖制,伯爵以上的貴族犯了大罪,有『三免』的特權,家人沒有參與者免罪,免刑具、免刑罰,最後是免死。不過雖然有這三免,貴族們也是輕易不會惹上大麻煩的,因為被剝奪爵位對他們來說是致命的打擊,他們的名字會被刻在恥辱柱上,成為子孫後代唾罵的對象,爵位是從他們的先祖傳下來的,傳到誰手中斷了根,自然會成了詛咒的對象。就像那賀炯名,他的先祖就是四大公爵之一,出於某些難言之隱,他沒有對錢不離抱怨什麼,不過在他的心裡,對那個惹來大禍的祖先不知道要咒罵多少次了。

幾個拿著繩子的親衛愣了一下,轉頭看向了楊遠京。

「辛老,我們走吧。」官杉緩緩站了起來,臉色很是從容鎮定:

「你們前面帶路。」早在官杉策劃一系列陰謀的時候,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就算暴露了又怎麼樣?至多被剝奪爵位而已。笑話!公主殿下有資格剝奪爵位麼?等他回到了皇城,陛下一定會恢復他的爵位,甚至還很有可能升上一階!

官杉可是低估了錢不離痞性,而痞性這東西是可以傳染的,楊遠京冷笑一聲:「給我綁起來!!」

有了將軍做主,誰還顧得上什麼規矩?錢不離的親衛們已經隱隱知道,大人在福州被人刺殺,很可能就是這兩個老傢伙策劃地。眾親衛一擁而上,毫不客氣地把官杉和辛輝震按到地上,用繩子來了個五花大綁。

「放肆!你們……」官杉勉力抬起頭大喊。可惜他的話聲未落,一個親衛很不小心的一腳踢在了他的鼻子上,當即就踢得鼻血長流。

捆綁完畢,親衛們抓著官杉和辛輝震的頭髮。把他們揪了起來。

官杉和辛輝震都是老年人,這一番折騰之後累得直喘氣,不過他們的目光依然銳利,冷冷的、憤怒的盯著楊遠京。

「喊你們一聲大人就真拿自己當人物了?!哼哼……」

遠京獰笑著走過來:「你們兩個老東西陰謀刺殺我們大人在先。策劃刺殺公主殿下在後,犯下這等滔天大罪還告訴我要適度?狗屁!」楊遠京反手搶過一個親衛手中地馬鞭,正抽在辛輝震的臉上。

憤怒的目光一下子消失了,辛輝震閉上眼睛慘叫起來。那一鞭的鞭痕從右額劃到了鼻樑,劃過了他的眼睛,辛輝震會不會就此變成獨眼龍,還真不好說。

「我……我要面見公爵大人!我要抗議!」官杉大聲喝道,見到眼前的慘劇,他意識到和這些士兵講什麼姬周國的祖制是沒有用地,也許……在宜州府能救他的人只有月色公爵大人了,那錢不離一直對月色公爵很客氣。

「抗議?如果你的陰謀得逞。我家大人和公主殿下又去找誰抗議?」楊遠京冷笑一聲:「都給我帶走!」

※※※遠遠看到官杉和辛輝震跌跌撞撞被士兵們推搡著走過來,錢不離總算是鬆了口氣:「走吧,我們回去。」

月色公爵看到官杉和辛輝震的樣子,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沒有說出來,她不敢多話。而姬勝情卻是不想說,這兩個人策劃刺殺她倒沒什麼,天性純良地姬勝情可以不記恨,但錢不離在福州身受重傷卻是絕對不可原諒的!姬勝情不但沒有說話,相反,她還感到很解恨。

回到宜州府邸,姬勝情心滿意足的去休息了,而月色公爵則是滿腹心事的離開,留下錢不離獨自沉思,時間不長,參加搜剿地各個將領都來到了議事廳。

楊遠京把他如何抓住官杉和辛輝震的場景說了一遍,錢不離有些吃驚的問道:「你說……他們坐在那裡等你來抓??」

「是的,大人。」

錢不離沉吟片刻:「顧堅,你怎麼看?」

「這個……官杉和辛輝震倒是有些貴族的風度。」顧堅小心的回道。

「扯淡!顧堅,做為密諜的首腦,你要學會從多方面去看、去想!」錢不離拍了下桌子:「風度?有意思……如果他們很有風度,根本就不應該從地道裡跑到辛輝震的府上!費了半天力氣,最後還是坐以待斃,他們圖什麼?」

「大人,危難關頭誰不想最後拼一下?可惜他們剛逃到辛府,我們後腳就追到了,他們這才死了心。」李霄雲在一邊接道。

「不對……」錢不離輕敲著桌面:「地道裡都搜查過了?

沒有藏人?「

閻慶國道:「大人,我們搜查了好半天呢,直到有幾個弟兄突然昏過去了,我們才退出來地。」

這件事情別人還不知道,眾將都是一愣,楊遠京問道:「怎麼昏過去的?」

「不知道,他們身上都沒有受傷,好像是……憋的吧。」

閻慶國想起自己在地道中感到喘不上來氣,鑽出地道之後才舒服了不少。

錢不離道:「你們下去了多少人?」

「二百多個。」

「你們下去那麼多做什麼?」錢不離忍不住翻起了白眼,事情很明顯了。人數太多。再加上還有士兵舉著火把,地道中的氧氣夠用才怪,不過這種道理他沒辦法說出來,難道還要給這些人講上一堂化學課不成?

「大人,我是擔心有遺漏的地方啊!」閻慶國解釋道。

「不用下去那麼多人,十幾個人就可以了,地道裡有風麼?」

閻慶國想了想:「主道裡有風,傍邊的假道裡沒有。」

「等天亮的時候再派人搜查一下。」錢不離突然轉移了話題:

「你們有誰挖過老鼠洞沒有?」

眾將面面相覷。又不是小孩子,挺大個人了去挖老鼠洞做什麼?

多讓人笑話!

「你們不要小瞧老鼠,如果單單比起挖洞,老鼠這小東西肯定是排名在前三名以內的!鼠洞雖然小,不過也有數條假道,很難分辨哪條是真、哪條是假,和人的居所一樣。鼠洞裡有居室、有儲藏室,而且老鼠還知道把儲藏地東西分類存放。當老鼠察覺到有危險地時候,它會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的主道用土堵實,這樣主道也就成了假道。和這小東西鬥智並不是簡單的事情啊。」

眾將猶如聽天書一般,都傻在了那裡,錢不離從動物世界中得來的知識,對這些人來說。還是過於奇妙了,錢不離的話他們倒是能聽明白,但任誰也想不到,原來小小的鼠洞也有這麼高深的學問。

顧堅地反應比較快:「大人,您是說……地道裡的假道未必就是假道?」

錢不離笑道:「如果另有出口的話,官杉和辛輝震就不會坐在那裡等你們抓了,我的意思是,把那地道仔細搜查一遍。很可能會有意外的收穫。」

閻慶國點點頭:「遵命,大人,末將馬上就吩咐下去。」

錢不離若有所思的說道:「我總感覺官杉和辛輝震擺出那種姿態不是為了什麼狗屁風度,而是為了隱瞞什麼,莫非……他們在掩護自己的同伴不成?」

楊遠京笑道:「大人,如果為了掩護自己地同伴,他們大可不必逃走,逃到辛輝震的府中,不是把辛輝震也牽連進來了嗎?」

「就算他們不逃,那地道我們也遲早會發現,辛輝震是跑不掉的。」錢不離搖頭道:「如果他們的同伴不逃地話,留在官杉的府中,就會被我們抓到了,而逃到辛輝震的府中,他就有逃走的機會,我們可沒有包圍辛府!」

浮梁接道:「大人,那他們為什麼不讓同伴單獨逃走,而他們留在官刪的府中吸引我們的視線呢?這樣做的話,他們的同伴很可能平安混出去。」

「這個問題霄雲剛才已經替我回答了,危難關頭誰不想最後拼上一次?」錢不離笑了起來:「如果我們不能及時找到地道,他們就想辦法逃到別的地方藏起來,可惜我們的動作很快,他們才死了逃跑的心,把機會讓給了自己的同伴。」

錢不離這些話屬於無中生有地猜測,雖然他的威望在福州集團內部已經達到了很高的地步,但完全屬於無中生有的猜測很難得到眾將的響應,大家都是半信半疑的樣子,何況錢不離本身也不確定,要不然他就用命令的口吻說話了。

錢不離掃視了一圈:「小心些總沒有壞處,慶國,官杉府中的人就交給你了,楊遠京,你負責辛府,仔細排查,不管是可疑的還是看起來無害的,一個也不許放走!」

「遵命,大人。」閻慶國和楊遠京一起點頭應是。

錢不離沉思片刻:「我不想擾民,上一次戒嚴搞得宜州百姓的民怨頗大,不過……顧不上許多了,霄雲,你佈置下去,城內的巡邏隊把眼睛睜大些,別放走了可疑的人!嗯……東、西、北這三個城門給我關死,只留下南門讓人出入,所有的商隊或兩人以上的出城者都給我扣下來!」

「遵命。大人。」李霄雲連忙應是。

「浮梁。你帶著人埋伏在南門外,把所有出城的人都抓起來吧,按道理說,宜州府搜查得那麼緊,心懷不軌的人多半不敢留在城裡了,一定會千方百計逃出去,浮梁,注意一些。你那邊是最後一關了!」

「遵命大人。」浮梁點頭應是。

顧堅道:「大人,這麼做……我們要抓多少人啊?宜州府每天都有很多百姓出城,只需抓一天,我們就沒有地方安置他們了。」

錢不離笑道:「顧堅,你不知道百姓的心態,只要我們在城內搞得緊張一些,大多數百姓們寧願在家裡躲上兩天。也不會出門惹麻煩的!」

顧堅想了想,沒有再說話,還是抓上一天試試看吧,如果抓得人太多了再另想辦法也不遲。

「這些都是笨方法。解鈴還需繫鈴人!程達,派人去把官杉和辛輝震帶來,我看看能不能說服他們與我合作,不能地話……那就是他們自己往死路上走了。怪不得別人。」

程達走到外邊,吩咐親衛們去把犯人帶來,時間不大,官杉和辛輝震被人推了進來,往日裡養尊處優地伯爵、子爵在此刻顯得非常狼狽,尤其是辛輝震,被鞭打的眼睛高高腫起,臉上還殘留著黑紅色的血污。

如果不是身後有人不時扶他一把的話,憑他現在的體力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一頭栽倒在地上。

官杉極力保持著平靜,從心智上來說,他並不是一個無能之輩,可惜每一個成熟的人都從生活中學到了一種習慣,官杉習慣了自己的身份,習慣了自己應該得到的禮遇。而從另一個世界光臨此地地錢不離無視姬周國祖制的表現,讓人感到窮兇惡極,官杉以為自己最淒慘的下場不過是被公主剝奪爵位,然後受到各種羞辱而已,他有這方面的準備,但現在官杉明白了,自己的想法太天真!

「官杉,我不想和你說廢話,也沒時間和你說廢話,你坦白告訴我,我們有沒有合作的可能性?」錢不離緩緩說道。

官杉在場中眾將身上掃視了一圈,當他的目光落在閻慶國身上,眼中毫不掩飾地露出了滔天般的恨意:「錢將軍,我認罪!請您處罰我吧!」官杉有了決定,如果此刻背叛了姬勝烈,未必就能得到錢不離的賞識,卻把自己留在皇城的後路給堵死了,這種險不值得去冒!而且錢不離狂妄地和內閣、軍部對抗,失敗是必然的,縱使自己得到了賞識也只是曇花一現而已!

「你這句話的意思是……你不想和我多說什麼了?是吧?」錢不離微笑起來。

「錢將軍,我倒真有幾句心裡話想說!」

「我聽著呢。」

「錢將軍,陛下繼位,是人心所向、大勢所趨,錢將軍帶領福州軍犯上做亂,殊為不智!札木合凌虐中原,已經鬧得生靈塗炭了,現在羅斯帝國與合眾國又悍然出兵攻我疆土,錢不離不請命去邊關殺敵,卻急於同室操戈,難道不怕留下千古罵名嗎?」官杉這幾句話說得倒是正氣凜然。

「有意思,你竟然搶先勸起我來了。」錢不離呵呵一笑,旋即就繃起了臉:「札木合凌虐中原?他為什麼能凌虐中原?如果不是姬勝烈謀害鄭朔將軍,札木合能打到中原來麼?!百姓們生靈塗炭,這筆帳應該算在姬勝烈身上,為了一己之私,至國家大局於不顧,這種人也有資格執掌王印?!姬勝烈根本就不在意百姓的生死!還人心所向?真是笑話,現在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在痛罵他呢!」

「讓我請命去邊關殺敵?哈哈哈……誰敢相信姬勝烈那種歹毒的小人?鄭朔將軍用其一生之精力苦守夾脊關,大大小小數百仗、殺敵無數,落得什麼下場?最後沒有死在札木合手裡,卻被姬勝烈謀算致死!官杉,你他媽少在這裡信口雌黃!」說完錢不離猛地站了起來。

「我最討厭一種人,口口聲聲以大義為重,其實他只是希望其他人都以大義為重,而他自己卻在躲在暗處殘害同袍!我會留下千古罵名?

那姬勝烈就能留下美名了?「錢不離冷笑一聲:」歸根結底,還不是誰的拳頭硬,誰就佔有大義?!當我兵發皇城,讓姬勝烈跪在我面前的時候,大義就在我錢不離手中!「

官杉聽得目瞪口呆,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

「顧堅,把他們兩個給我帶下去,我倒要看看是他們的舌頭硬還是我的刀子狠!」錢不離不想再說廢話了。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7 08:58 AM

第一百九十六章 出巡

連綿的秋雨已經下了三天,天空依然沒有一絲晴朗的跡象,陰沉沉的讓人心裡發悶。

座落在宜州府角落中的幾家酒店還有幾戶平民住居,突然迎來了大禍,幾隊全副武裝的士兵踢開了他們的家門,把家中所有的人都捆綁起來,隨後押走,還有一些士兵留了下來,逐寸逐寸的搜索著什麼。

有一些和巡邏隊混得很熟烙的平民湊近前看熱鬧,大著膽子問出了什麼事,留守的士兵們很和善的告訴他們,這家的主人圖謀不軌,妄圖刺殺公主殿下,現在被緝拿歸案了。

官杉和辛輝震沒有堅持多長時間,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招認出來,其實他們沒受什麼重刑,兩個人都是老頭子了,稍有不慎就能把他們打死,所以錢不離命顧堅用了瞌睡審訊法,派人輪流盯著官杉和辛輝震,只要他們合上眼睛打瞌睡,繡花針就會毫不客氣的刺進他們的手指。當官杉和辛輝震的雙手被扎得血跡斑斑之後,他們再也熬不下去了,繡筒倒豆子說了個痛快,有兩個人的供詞互相對比,自不怕他們暗中搗鬼,而且精神接近崩潰的人,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來。

這才有了宜州府的大搜捕,浮梁帶著人已經撲向了南星城,因為那裡還有一個據點!

錢不離本以為自己能休息一下了,誰知賀子誠卻催上門來,要求錢不離抓緊時間出巡正陽、石棕、新安、斜橋、練市這五個縣,為即將到來的秋收打下基礎。

下屬能幹是好事,錢不離盤算了一下目前的局勢,決定動身先趕往練市,正陽縣的縣主宋乃光是必須要除掉的人物,不過這個人倒是清正廉潔,在正陽縣頗有些名望,所以錢不離決定由小及大,從練市開始巡查。同時搶先派出去人手在暗地裡調查宋乃光的情況。

錢不離沒有帶多少兵。除了程達帶領的親衛,還有楊遠京帶領的中軍斥候外,只帶了李霄雲第二團的五百名士兵,這些士兵都佩戴著戰刀,一路行來正好可以訓練一下。

宜州府由賀子誠主持大局,顧堅的密諜輔助,李霄雲主理防務,有這三個人坐鎮。宜州府算得上是固若金湯了。

錢不離臨走前給賀子誠留下了一道難題,也是一個考驗,把官杉和辛輝震搾乾淨之後,將由賀子誠下令把這兩個伯爵處死!兩家人中參與陰謀地也一併處死,剩下地人削籍為奴,遣送到福州去。

這種嚴厲的處罰肯定會引起貴族階層的不滿,但賀子誠沒有猶豫。

慨然答應下來,不過他提出了自己的擔心,雖然賀炯名在半年前已經向內閣上報了賀子誠死亡的消息,可惜當他賀子誠假名『貝成』走上宜州府的舞台之後。謊言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被人察覺,那樣會給他的父親帶來滅頂之災!

錢不離原來計劃借用賀炯名給雪原金礦出難題,現在這個計劃必須要放棄了,不能讓賀子誠在擔心賀家安危的情況下去工作。錢不離思索了片刻,派人去和賀炯名聯繫,讓他帶著連城塞地士兵南下,通過青龍嶺,進入宜州。

宜州的賦稅雖然很重,但宜州土地的富饒在姬周國也是首屈一指的,只要肯吃苦、能吃苦,填飽肚子不成問題。一路行來,鮮少看到流離失所、窮困不堪的乞討者,縱使有也是年齡尚小的孩童或者是老人。

金燦燦的稻浪一望無際,沉甸甸地谷穗中寄托著農夫所有的希望,官道兩邊,三三兩兩的農夫都在用充滿驕傲的目光凝視著自己汗水結出地果實,相比較而言,錢不離這一支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軍隊無法吸引農夫們的注意力。

「程達,到哪裡了?」錢不離凝視著手中剛剛拆卸、擦拭、組裝過一遍的手槍,心中很是苦惱,密碼箱中地兩瓶固態樹脂油已經用光了一瓶,這還是他極力節省才做到的,等另一瓶用光之後,他該用什麼來保養自己救命的法寶呢?難道要用這個世界的豆油或者菜油不成?那玩意好用麼……

「大人,還有二十里路就到練市了。」程達輕聲回道。

「知道了。」錢不離把手槍輕輕的插到腰間。

浮柔在一邊好奇的看著錢不離的一舉一動,錢不離身上有太多秘密了,先前,他對著那只黑色的箱子發呆,嘴一張一合好似在說著什麼,不過浮柔屏住了呼吸也聽不到錢不離地聲音;還有就是錢不離手中的東西,浮柔隱隱知道那正是錢不離賴以成名的天威,她怎麼也想不出,如此小巧的武器為什麼能有那麼大的威力!?

不過,好奇歸好奇,借浮柔幾個膽子她也不敢上去摸一下,她侍侯錢不離的時間很長了,明白那幾樣怪異的東西都是錢不離視如性命的珍寶,除了他自己以外,任誰都不能碰一下!記得上一次柯麗好奇的摸了摸箱子,結果卻被錢不離申斥了一頓,要知道錢不離從來沒有對柯麗發過火,那是僅有的一次!

所以浮柔明白了,有些事是不能做的,哪怕錢不離再寵愛她,她也要知道什麼是分寸。

「你的彈弓練得怎麼樣了?」雖然浮柔只是用看的,但錢不離也感到有幾分不安,連忙轉移了話題,筆記本絕不能讓別人動,那本是個嬌貴的東西,碰壞了怎麼辦?槍更不能動,走火了會出大事的!不過浮柔這丫頭好奇心太強了,是不是應該設下個圈套讓她上鉤,然後藉機狠狠收拾她一頓?讓她徹底明白這幾個東西是絕不能動的,連看都不行!

「我可是很聰明的!」浮柔驕傲的回答道:「十步之外,我說打狗的左腿,就不會打到狗的右腿!」

一聽這話,錢不離不由皺起了眉頭,浮柔有些胡鬧了,練彈弓嫌死靶子沒意思,後來專門挑活物打,雞鴨什麼的一打就死,豬太大了沒意思。如果去打戰馬的話。她打了幾匹戰馬,錢不離就會打她幾頓,所以她很聰明的選擇了狗,也不打要害,專門打腿。開始被打的行軍犬還試圖報復浮柔,但又被親衛們打了一頓,狗是很有記性地,後來只要看到浮柔出現。行軍犬們就四散奔逃,搞得狗圈亂成一團。

錢不離緩緩說道:「以後別再胡鬧了,行軍犬都是有大用地!我不是告訴你去打別的活物了麼?你怎麼不聽話?!」

浮柔有些急:「你……你讓我去打蒼蠅!那怎麼能打得到嘛!?」

錢不離凝重的說道:「只要有橫心、有毅力,世界上沒有做不到的事情!浮柔,我告訴你,等到你真能打到蒼蠅那一天,你就是天下第一了!」錢不離的話中充滿了蠱惑的味道。

『天下第一』這四個字很是讓浮柔心動:「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錢不離說完。把牙齒咬得咯吱作響,才勉強控制住了自己的笑意。

「可是……彈弓不好玩!」浮柔陪著笑臉湊上來。學著柯麗的動作拿捏起錢不離的肩膀來:「給我一支手弩行不行?」

「不行!」錢不離馬上繃起了臉,笑話!給她一個彈弓。自己每次經過她身邊的時候,都要提心吊膽的,生怕她一個失手打傷了自己,如果把手弩給她。那他錢不離還怎麼過日子?

手弩是錢不離命人根據項弩的樣子製作的,非常簡單也非常小巧,只有人地巴掌大,不過勁道還不錯。手弩發射的當然不是弩箭,而是一種專門用來納鞋底的粗針,針鼻被掰掉尾端,正好可以卡在弩弦上。手弩雖然沒有什麼威力,但在十步以外。射出的粗針可以洞穿牛皮,射活牛地話一針射出,整支針都能射到牛的身體裡。為了容易瞄準,錢不離在手弩上安置了望山,手弩下面還安裝了木柄,也有扳機,形狀和手槍差不多。

其實錢不離本意是製作幾筒袖箭用來防身,畢竟手槍的子彈就那麼多,用一顆就少一顆,可惜用精鐵打造出來的彈簧,其彈性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連雞都殺不死地袖箭還能被稱為『箭』麼?最後無奈之下,錢不離命人做了袖珍弩,還從蔣維喬那裡弄到了毒藥,抹在針上。

當這個世界發展了千餘年,發展出武俠文化之後,他錢不離會不會成為暗器之鼻祖呢?第一次把玩手弩的錢不離正是如此想的。

「你有兩把手弩呢,就給我一把吧。」浮柔紅著臉,突然做出了一個大膽的舉動,用胸前的高聳頂在了錢不離背上,輕輕蹭動起來,跟著錢不離這麼長時間,大大咧咧的浮柔也知道錢不離的性格了,吃軟不吃硬,沒人能強迫錢不離做他不願意做的事!所以浮柔很知機地軟語哀求。不過……如果錢不離真能成為暗器鼻祖的話,浮柔也可能成為某種推油療法的鼻祖了吧?雖然現在是在馬車上,雖然現在還沒有按摩院,但這裡有個經驗豐富的錢不離啊,未來的發展還是不可預期的!

「人不可能一下子長大,也不能一口吃成了胖子,要一步一步來,當你能用彈弓打到蒼蠅的時候,我就給你一把手弩!」錢不離既講道理,又顯得很慷慨大方。不過錢不離的內心世界卻是陰暗的:慢慢練吧!不急,我讓你打的可是四處亂飛的蒼蠅啊……

「真的?那我們一言為定哦!」浮柔哪裡知道裡面的彎彎繞,還以為希望就在明天呢。

「好的,一言為定!」錢不離笑著往後靠了靠,以便能更清晰的感覺到那種柔軟。

浮柔很是感激,她低下頭想和錢不離往日裡吻她一樣,在錢不離的臉上吻一口,但最後還是缺乏勇氣,沒能吻下去。

「大人,遠京來了。」外邊突然傳來了程達的聲音。

錢不離一愣:「出了什麼事?」

「大人,這個人遠遠看到我的斥候,突然撒腿就往回跑,末將覺得這個人可疑,就把他帶了回來。」楊遠京的話音剛一落,緊接著就響起撲通一聲。隨後又傳來一個人的慘叫聲。顯然楊遠京把那個人扔到了地上。

錢不離微皺了皺眉:「現在離練市縣還有多遠?」

「還有十七、八里的樣子,再走一段我們就能看到縣城,他們也能看到我們的軍旗了。」程達回道。

「全軍就地休息,遠京,你脫去鎧甲,帶著人混到練市縣裡打探一下,速去速回。慶國,你盯著點。往南走的行人不要管,往北走的人都給我攔下來,不能把我們地消息透露出去。」

「遵命!」馬車外答應一聲,諸將開始忙碌起來。

浮柔看到錢不離有下車地意思,連忙湊上前幫著錢不離整理衣物,其實她真不知道應該如何侍侯人,現在這些都是從柯麗那裡學來的。

錢不離走下馬車。看到有一個打扮很普通的人正半坐在地上簌簌發抖,也頭都不敢抬,錢不離盡量把自己的聲音放輕柔些:「告訴我,你是做什麼的?看到我們為什麼要逃?莫非你是奸細不成?」這話純屬詐人。再愚蠢的奸細也不會在看到軍隊的斥候後撒腿就跑的,兩條腿怎麼能跑過四條腿?而且這一跑根本就是告訴別人,來抓我吧,我心裡有鬼!

「大人。饒命啊!我不是奸細,我真地不是奸細!」那人被嚇得尖叫起來。

「閉嘴!是不是奸細你說了不算,你是做什麼的?」

「我……我……我是練市縣的衙役。」那人愈發的緊張了。

「衙役?看起來這是個誤會了。」錢不離笑了笑,故意讓對方放鬆些:「你們的縣主是羅源發吧?」

「是的,大人。」那人聽到『誤會』二字,膽子果然大了些,還偷偷瞟了錢不離一眼。

「羅源發的為人怎麼樣?他在練市縣地名望怎麼樣?你說實話,我不會怪你的。」

「還……還好。」

「還好?呵呵……只有你說實話,我就不會怪你,如果你膽敢騙我,我保證你的下場很慘很慘!羅源發的為人真地還好?」

「還……好。」

「告訴我你的名字。」錢不離決定換一個方法。

「小人叫張賢。」

「張賢,我坦白告訴你,我帶著人來練市,就是來找茬的,找茬你懂不懂?我要挑出幾個民憤極大的人,殺一儆百!」這時,浮柔從馬車上端下了一張椅子,錢不離坐在椅子上續道:「我再給你一個機會,你認為練市民怨最大地人是哪一個?」

張賢有些反應不過來,一雙眼睛滴瀝骨碌亂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錢不離好整以暇的說道:「張賢,你給我聽好了,從來沒有人能在我面前連著說上兩次謊話,還能活下去的!」其實錢不離也沒打算動羅源發,這五個縣的縣主除掉宋乃光就可以了,否則很容易引起縣主們的恐慌,讓他們知道自己應該保持什麼立場即可,沒必要把事情搞得很嚴重。

張賢看了看錢不離,又偏過頭打量著士兵們,最後一咬牙:「大人,練市縣的陳海涵子爵欺男霸女、惡名遠揚,他是民怨最大的!」

錢不離微笑道:「陳海涵子爵是麼?我已經派人去練市縣打探去了,如果你的話屬實,我會重賞你地,你先去一邊休息去吧。」

張賢連忙陪著笑臉向後退去。

錢不離沉吟片刻:「浮柔,想不想和我一起去縣裡面逛一逛?」

「好呀!」浮柔喜不自勝的接道,從她被錢不離活擒那時候開始,她就再沒有逛過街,聽到錢不離的建議,浮柔高興極了。

「大人,萬萬不可!萬萬不可!!」程達當時就發毛了。

「有什麼不可的,你挑出二十個親衛來,然後你們陪我一起去。」錢不離笑著擺擺手:「不過……我又得『畫眉』了。」

說實話,錢不離這一雙斜飛入鬢的銀色長眉雖然很有氣勢,可也給他帶來了不少麻煩,不管見沒見過錢不離本人,哪怕是僅僅聽說過錢不離聲名的平民,也會馬上認出錢不離的身份,特徵實在是太明顯了。

「大人,您還是留在這裡吧,等遠京回來之後,末將再跑一趟好了。」程達還想勸說錢不離。

「程達,你太小心了,練市縣裡只有些城防軍和警備隊,他們又怎麼是你們這群虎狼之士的對手?再說大軍在後,借他們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和我做對!」比倔?,程達可不是錢不離的對手。


第一百九十七章 護犢

當楊遠京帶著人回來之後,錢不離已經做好了一應準備,程達命令閻慶國帶著軍隊繼續休息,等天色近黃昏時再向前行進,而他自己帶著二十餘名親衛脫下了鎧甲,打扮成家丁的樣子,護在錢不離的馬車周圍。

以錢不離的身份地位想不惹人注意的進入練市縣,那根本不可能,帶的人少了,程達不放心,帶的人多了,親衛們身經百戰、自然露出的氣勢卻沒辦法遮掩,倒不如讓錢不離假扮成一個出遊的小貴族,這樣還能好一些。

練市縣的景象頗讓錢不離讚賞,其繁華的程度比起福州府來也只是略遜一籌,一個是縣、一個是府,規格相差懸殊,錢不離對宜州的富饒更有了深刻的理解。

張賢戰戰兢兢坐在馬車中,連頭都不敢抬,他不知道看什麼地方好,盯著錢不離看,怕惹錢不離生氣,盯著浮柔看,豈不是讓人生氣麼?所以張賢索性低下頭去。

楊遠京低聲介紹著自己的所見所聞,不過他只是粗略打探了一下練市縣的情況,知道的東西很有限,錢不離一個反問,就會把他問住,最後錢不離不想讓楊遠京過於尷尬,乾脆什麼話也不說了,只聽楊遠京一個人說。

這一行人吸引了不少練市縣平民的注意,人們的目光都盯在騎著駿馬、趾高氣揚的『家丁們』身上,卻很少有人注意錢不離的馬車。其實錢不離的馬車是很粗陋的,裡面的裝修好不好是另一碼事,從外面看去,車廂顯得頗為破敗,車廂上滿是泥濘不說,油漆還脫落了大半,露出了淺灰色的木質。錢不離並不是一個嗜好節儉的人,故意把馬車搞成這樣是為了防止遭到刺殺。

「張賢,這裡有什麼好去處沒有?」錢不離放下窗簾。低聲問道。

「大人。一直往前走,有一座十里飄香樓,那裡不管在什麼時候,都有很多客人。」

「好,就去那裡吧。」

時間不長,馬車就在十里飄香樓前停下了,有兩個小夥計陪著笑臉迎了上來,口中一迭聲叫著:「老爺。走了這麼遠的路,一定累了吧,進來解解乏好了,我們飄香樓只有您說不出來的,沒有我們做不出來的!」

「遠京,你帶著人留在這吧,有程達和我上去就行了。」錢不離輕聲說了一句。率先鑽出了車廂,十里飄香樓倒有幾分氣象,樓宇高大,雕窗處蒙著地窗紙如雪一般潔白。樓間不時有談笑聲飄出來,顯得很熱鬧。

「你怎麼知道我們走了遠路?」錢不離笑著問一個小夥計。

「老爺,您看您馬車地車轅上全是泥,很長時間沒人清理了。肯定是走了遠路。」那小夥計陪笑道:「老爺,上去解解乏吧,這車我們替您收拾乾淨。」

「這車就不用你們收拾了。」錢不離轉向程達:「別的人都留在這裡,你陪我上去,張賢,你也給我出來。」

張賢聞聲連滾帶爬的從車裡鑽了出來:「遵命,大……老爺。」

錢不離當先向酒樓裡面走去,浮柔跟在身側。後面是張賢,程達想了想還是不放心,示意兩名身手最好的親衛跟在自己後面。

樓內錯落有致的擺放著十幾面屏風,把大廳分割成一個個小包間,此時雖不是用餐時間,但有一大半的包廂裡都有客人,笑語喧嘩聲響成一片。

樓中的一個活計迎了上來,收到拉開近窗處的一面屏風:「幾位老爺,您看坐這裡成嗎?」

錢不離皺起眉頭:「有沒有清淨一點地地方?」

「老爺,三樓是最清淨的。」

錢不離轉身向樓梯走去,他的天性就討厭這種嘈雜,再說他也不是來打探消息的,來到練市縣的主要目地是輕鬆一下,整天被埋在軍國大事中,實在累人。

從二樓往三樓走的樓梯處,有兩個夥計正守在那裡,他們看到錢不離邁步向三樓走,不由一愣,伸手想攔住錢不離,程達冷哼一聲,目光如電盯在了那兩個夥計身上。

相比之下,錢不離的態度就溫和多了,他笑了笑,從兩個夥計中間穿了過去,走向三樓,浮柔和程達隨後跟上,倒是張賢湊上前給了那兩個夥計一人一個耳光:「滾開!想死嗎?!」

十里飄香樓地三樓確實很清淨,從有人守在三樓樓梯上看,沒有一定身份的人是不能上來的,錢不離掃了一眼,挑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了。

三樓和一樓地面積一樣大,但只擺了四張桌子,內側有幾個包廂,三樓的包廂就不是用屏風隔開的了,門窗緊閉,看不出來裡面有沒有人。

外邊的四張桌子上只有一桌客人,其中一個人背對著錢不離、一個人正對著錢不離,正對著錢不離地人年紀不大,但胸前佩戴著子爵的勳章,這麼年輕就能繼承爵位還是很有福氣的。

「都坐吧。」錢不離一回頭,看到程達身後兩個滿臉警惕的親衛,不由苦笑著搖搖頭。身居上位就這點不好,沒有了自由。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張賢拚命搖晃著腦袋。

「讓你坐你就坐!」錢不離指了指椅子。

錢不離說話的聲音大了點,張賢急忙重重坐在了椅子上,發出撲通一聲,程達略猶豫了一下,也坐下了,浮柔沒有那麼多顧忌,她特意把椅子搬到錢不離身邊,滿臉笑嘻嘻的。

不一會,一個夥計端著菜譜走了過來,恭敬的遞給錢不離,錢不離是什麼人,只一瞟他就看出了夥計眼底藏著的敵意,看來他是為自己挨打地同伴叫屈呢。

錢不離接過菜譜,遞給了浮柔:「你隨便點,想吃什麼就點什麼吧。」

浮柔接過菜譜,裝模作樣的翻了幾篇。其實她認得的字並不多。

還是在浮梁的威逼下才勉強念了幾年書,後來自感比不上柯麗,倒是苦學了一段,可惜所學還是有限。很快,浮柔就看花了眼,菜譜上的各色菜系確實不少,她不敢亂點,怕鬧出洋相。猶豫了半天,只能用求救的目光看向錢不離。

錢不離一笑,接過菜譜遞給了張賢:「你是這裡地人,就由你來點吧。」

張賢雙手接過菜譜,輕聲問道:「大……老爺,點幾樣菜?」他總是想稱呼錢不離為大人,這次已經是第二次差點犯錯了。

錢不離想了想:「四樣吧。多了浪費。」

張賢認真看著菜譜,他不敢點那些高價地,想宰人麼?也不敢點低廉的,瞧不起大人嗎?內心很是左右為難。猶豫了半天,才點出了四樣菜,水晶蹄、紅燒獅子頭、子母蝦仁、翡翠拼盤。

等著客人點菜的夥計聽到錢不離擔心浪費之後,眼神飄出了一縷不屑:「老爺。您喝什麼酒?」

「我要喝青夜!上一次我還沒喝夠呢,我們喝青夜好不好?」浮柔很是高興自己能插上話了。

夥計的臉色馬上變了,宜州人沒有不知道宜州府雲霄閣的,也沒有不知道宜州府疊燕樓的,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他用疑惑的目光看了看滿臉高興地浮柔,低聲道:「老爺,我們這裡可沒有青夜,您……換一種吧。」

「怎麼會沒有?我在疊燕樓裡看到有好多好多壇青夜呢。」浮柔有些生氣了。

「這位……小姐,疊燕樓是疊燕樓,那青夜酒從來不外賣,別說我們這小地方,就連皇城也沒有青夜啊!」

「那你們這裡有什麼?」錢不離問道。

「我們這裡有多年陳的女兒紅。」

「女兒紅就女兒紅吧,菜快點上來。」錢不離擺擺手,示意夥計退下去。

臨桌的兩個貴族聽到了『青夜』這兩個字,不由仔細看了錢不離等四人幾眼,卻又在程達的逼視下,慌忙低下了頭。

也許真是因為浮柔說出了『青夜』的緣故,菜上得很快,一壇發著濃香的陳年女兒紅也擺了上來,可還沒等錢不離等人動筷子,十里飄香樓下突然響起了女人的哭叫聲。

錢不離本想看看熱鬧,可這個年頭玻璃是稀罕物,十里飄香樓地雕窗蒙的是窗紙,而不是玻璃,當程達跳上窗沿,把木拴拔開之後,下面已經沒有人了,哭聲斷斷續續從一樓傳來。

「我們吃我們的。」錢不離招呼道,熱鬧麼,不看也罷。

可惜天不遂人願,時間不長,一行人?裡撲通的走上了三樓,為首地一個年輕人長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高挺的鼻樑頗帶出幾分英氣,身後跟著四個家丁打扮的人,兩個家丁一左一右,拖拽著一個十四、五的小女孩,那女孩已經哭得幾近昏厥,隨時都可能一頭栽倒。

「少爺……求求你饒了我的孩子吧!」話音未落,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瘋了一般衝上來,她肩頭上的衣物已經被人撕去,露出了古銅色的肌膚,如果衣服的破口再大一些,她整個乳房就會袒露在外了。那女人的身後跟上來兩個面帶驚慌的酒樓夥計,其中一人手上還抓著塊破布,看起來正是他撕下了那女人肩頭的衣物。

「瘋婆子,還不給我滾下去!」一個酒樓地夥計一把抓住了那女人的頭髮,就把她往樓下拽。誰知那女人已經不要命了,像一隻暴走的野獸般連撓帶咬,很快衝開了兩個夥計的拉拽,隨後撲上前一把抱住那小女孩的腳,哭叫道:「少爺,您行行好吧……您行行好吧……」

「大膽!」走在後面的一個家丁喝道,他抬起腳重重的踏在了那女人的胳膊上,一下、兩下、三下,直至令人心怵的骨折聲響起。

那女人發出了慘叫聲,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和力量,只靠著一隻胳膊她也能死死抱住那女孩的小腿,身後那兩個家丁分別抓住她兩條腿向下拽,愣是拽不動她分毫:「少爺啊……求求您不要搶走我的孩子啊……」哭喊聲愈發淒厲了。

「你個老賊婆,敢污蔑老子!誰搶你的孩子了?老子是用錢買的!」那個公子哥看起來很是英俊倜儻。可一張嘴。整個人地氣質都變了。

「少爺……那錢我根本就沒有要!我怎麼能賣自己的孩子啊!少爺您行行好吧……」

「媽的!」一個家丁一腳踢在那女人的臉頰上,當即就踢得那女人吐出了鮮血,血中赫然帶著幾顆破碎的牙齒:「既然少爺已經給你錢了,這丫頭就是我家的人,你要不要是你的事,滾開!」

「老賊婆,要不我家剛被內閣冊封為善人之家,今天非得把你亂棍打死不可。還不識相!」那公子哥也衝上去踢了幾腳,不過他的體力和他的家丁相比相差太懸殊了,幾腳下去竟然累得直喘氣。

「畜生!!!」錢不離這一邊地浮柔忍無可忍,驀然跳了起來,伸手操起桌子上的菜盤就砸向了那公子哥,可惜她過於氣憤了,用力過猛。菜盤砸到了天棚上,飛濺的盤子碎片看起來驚人,卻沒有什麼傷害力,唯一的作用就是把那公子哥嚇了一跳。

「好大的膽子!」前面兩個家丁衝著錢不離這邊就衝了過來。

程達驀然站起。一直站在桌後的兩個親衛一左一右站在程達身邊,不說在戰場上磨練出來的披荊斬棘地氣勢,單是虎背熊腰的身板,看起來就讓人膽寒。

兩個家丁以更快的速度退了下去。站在那公子哥的身後囁嚅著,一副想大聲叫喊可又不敢出聲地樣子。

那公子哥的目光落在了程達腰間的制式長劍上,面色一緊:「閣下……是從哪裡來的?你們不是練市縣的人吧?」

他地問題得不到任何解答,程達三人只是冷冷的站著,像沒有聽到一樣。

「浮柔,你給我坐下!」錢不離厲聲喝道。

「他……他們是畜生!」浮柔沒想到錢不離會呵斥自己,委屈得眼圈都發紅了。

「坐下!」錢不離又喝了一聲。

浮柔長吸了口氣,把牙齒咬得咯吱做響。她恨恨的坐了下來,偏過頭,在這個時刻,她不想再看到錢不離了。

「姬周國是個講法制的地方,做事不能衝動,我們都是講道理的人!」錢不離說完緩緩站了起來,走到前面,凝視著那已經昏厥過去的小女孩。

在上拉下拽之下,那女孩已經昏迷過去,她的褲子也鬆脫了,垂在了腿彎處,露出了雪白的大腿,不過這種時候沒有人有心去觀賞風景,眾人地目光都集中到了錢不離身上。

有些東西是自然而然培養出來的,錢不離的面色雖然非常平靜,他的嘴角甚至還帶著一絲笑意,他的步伐放得很慢很慢,可那公子哥和四個家丁一起向後退了退,他們的心中產生了懼意,看起來好似無害的錢不離讓他們感到不安。

「這個小女孩是你買的?」錢不離問道。

「是……是的,我給了那老賊婆兩枚銀幣,已經很便宜她了!」迫於自己身上凝注的家族驕傲,那公子哥不想低頭,可錢不離身上散發出的威嚴,卻又讓他不敢不回答。

「嗯,既然你已經買下來了,那麼這個女人純粹是在無理取鬧!」

錢不離笑道。

那女人看到錢不離站了出來,心中本來燃起了希望,可聽到了這句話,她差點當場昏厥過去,她強撐著把自己的頭貼在了自己女兒的小腿下,僅剩的一隻胳膊抱得愈發緊了,很顯然,她已經下了決心,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她就不會離開自己的女兒,而她的目光中,正濃郁著無邊無際的仇恨。

「多謝閣下仗義執言!」那公子哥不由眉開眼笑,隨後用疑惑的目光掃著錢不離的前胸:「閣下是……哪裡人?」看錢不離的氣勢肯定是個貴族,可胸前卻沒有貴族勳章,這點讓那公子哥很奇怪。

「我是哪裡人不重要。」錢不離笑著從口袋裡掏出了兩枚金幣,遞了過去。

「閣下這是什麼意思?」那公子哥一頭霧水,難道面前的傢伙也看上這小丫頭了?

「收好。」錢不離的微笑如春風般的溫暖,暖徹人心。

那公子哥接過金幣,回頭看了小女孩一眼,心中猶豫不決,面前這男人看起來很不簡單,難道自己真的要忍痛割愛嗎?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給你金幣麼?」錢不離微笑如故。

「知道、知道,嘿嘿……」那公子哥的臉上露出了淫笑,他已經有了決定,多個朋友多條路,用一個小丫頭結識一位大有來頭的人物還是很值得的,何況自己也小賺了一筆。

「錯了,這兩枚金幣買的是……你的腦袋!」錢不離的笑容在轉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7 08:59 AM

第一百九十八章 瘋狂

那公子哥的淫笑當即就僵在了臉上,眼睛瞪得老大,雖然身為見多識廣的貴族,他結識過一些反覆無常的人,但錢不離翻臉翻的確過於突兀了。

「我買下來的東西就屬於我了,程達,替我驗貨吧。」錢不離輕描淡寫的說道。

程達和兩個親衛一起拔出了長劍衝上來,有一個家丁見勢不妙,竟然搶先撲向錢不離,看樣子想來一個擒賊先擒王。

可惜錢不離不是弱不禁風的人,家傳的功夫不是白練的,眼看那家丁的雙手就要搭上自己的前胸,錢不離驀然一側身,腳尖勾在了對方的腳腕處,伸手一拍,那家丁撲通一聲,撲在了地板上。

程達趕到了,長劍如毒蛇般刺入了那家丁的脖頸,隨後手腕用力一挑,挑起了一蓬血雨。

錢不離像個沒事人一樣,施施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程達帶著兩個親衛下手再不留情,劍光交錯,只眨眼間就把那三個家丁刺倒,剩下一個舉著椅子的公子哥簌簌發抖,可他始終也沒有勇氣把手裡的椅子砸出去。

兩個酒樓的夥計怪叫著連滾帶爬衝下了樓梯,倒把二樓聽動靜的客人們嚇得夠戧,圍上來問長問短的,不過沒有人敢到樓上來一看究竟。

浮柔的態度也變了,原來她以為錢不離見死不救,所以才生氣的,看到這種情景,頗有幾分扭捏,囁嚅著不知道說什麼好。

「好……好大膽子!你知道我是誰嗎?」一個自以為是的聲音響了起來,那公子哥認為錢不離一定不知道他是誰,所以才敢下殺手的。

「我管你是誰!」錢不離輕蔑的回道:「程達,快點驗貨吧。」

那公子哥嗷地一聲怪叫,把椅子砸向了向前走去的程達,程達懶得躲,只伸出左臂擋在胸前。硬挨了一下。右手的長劍劃出寒芒劈中了那公子哥的脖頸,鮮血噴湧而出,那公子哥靠著牆一點一點的軟倒在地,到死他的眼睛還睜得老大。

程達冷哼一聲,長劍也不擦,直接收劍入鞘,隨後對著一個親衛使了個眼色,那親衛急忙走到窗前。對著下面地楊遠京做了個手勢,楊遠京身邊地兩個親衛跨上戰馬飛奔而去。

這是一個意外,錢不離可以不把意外當回事,身為親衛隊隊長的程達卻做不到,他習慣遇到事情往壞處想,思慮周密才能做到遇變不驚。

飛奔而去的兩個親衛自然是去找閻慶國了,只有大軍入城之後。錢不離的安危才會得到保證。

樓上的程達已經命親衛把那女人扶了起來,事變太突然了,場面也有些血腥,那女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一雙眼睛直勾勾的不知道在想什麼,無奈之下,程達只好把那女孩也扶了起來,親手為她提上了褲子。

不過一個大男人做這種事多多少少有些尷尬,程達的臉略微有些發紅,錢不離卻在一邊竊笑不已。

「老爺,你們是好人吶……你們都是好人吶!」那女人突然一把拉住了程達:「你們快走,再晚就走不了了!」

「我們不走,程達,扶她坐到一邊去,看看她的胳膊傷勢重不重。」錢不離淡淡地說道。

「閣下。她說的不錯,你們還是走吧!再晚……會出大事的。」臨桌的一個貴族突然開口說話了。

「呵呵……多謝好意了,閣下是練市縣人吧?能告訴我你的姓名麼?」錢不離當然是不會走的,偌大個宜州,還沒有能把他逼走的人。

那個貴族一愣,苦笑道:「如果你還不走,恐怕你再也走不出練市縣了。」

「聽說練市縣地縣主羅源發為官很是公正,我想他應該不會難為我吧?」錢不離笑了笑。

「公正……」那個貴族嘴一撇:「好吧,就算縣主大人為官公正,可是你在大庭廣眾之下殺人,殺的還是貴族,按律法天底下誰都救不了你啊!」

「何必要靠別人救呢,我自己可以救自己。」錢不離笑道:「何況我又沒有殺人,不過是驗貨而已,他們收了我錢又想反悔,那也太不講道理了!你看見了吧,是他們先動手的,到時候還得靠閣下幫我作證啊。」

那貴族張口結舌,隨後垂下頭去,看樣子他不想再和錢不離廢話了。

樓下一陣吵嚷,隨後有七、八個夥計手裡拿著傢伙逼上了樓梯,所謂的傢伙不外菜刀、?面杖之類地東西,讓這些傢伙和程達動手,和找死沒有區別,不過他們也沒有走上來,只是堵在樓梯處,一副關門打狗等援軍的架勢。

錢不離不以為意,招呼程達坐下,倒上陳年的女兒紅,笑嘻嘻品評著菜餚的手藝,其實對這座十里飄香樓,錢不離在心內很是反感,那個貴族的公子哥強搶少女他們不管,此刻反而管起自己來了!這種反感雖然沒有到判處死刑的地步,但也差不了多少,十里飄香樓未來的結局已經定下來了。

那女人看錢不離不聽別人良言相勸,索性把自己依然昏迷的女兒安置在一張椅子上,自己用剩下的一隻胳膊整理著身上的衣物,程達拿出的衣服對她來說太大了,穿在身上顯得很滑稽,像連衣短裙一樣,可她還是很認真的整理著褶皺、挽起袖子,眼神異乎尋常地堅決,卻沒人能看出她在想什麼。被踢腫、猶帶著血跡的臉非常難看,不過在她轉身凝視著自己孩子時,那份祥和之色深深打動了錢不離。

而張賢的表現非常讓人吃驚,他慇勤的向錢不離講述著練市縣的風土人情,張賢說他還沒有見過那個公子哥,不過從鄰座的貴族不敢阻欄,酒樓的夥計為虎作倀中可以看出,那公子哥肯定是練市縣的唯一的一個伯爵王治濟家中的公子。張賢這些話都是明明白白說出來的,說到鄰座地貴族敢怒不敢言時,鄰座地兩個貴族有些不安,說道酒樓的夥計為虎作倀時。又迎來了數道能殺得死人的目光。

不要輕視小人物的智慧。張賢從最開始的恐懼中完全清醒過來了,事情鬧的這麼大,如果錢不離這邊敗陣,不管他能找出什麼樣的理由也推卸不了自己的罪責,就算縣主羅源發不責罰他,失去了孩子地王治濟也不會輕饒了他。如果乾脆站在錢不離這一邊,只要錢不離真的有能力,那麼他張賢就能一步登天!換句話說。帶著那麼多士兵的將軍會沒有能力嗎?

尤其在錢不離用墨汁染黑了自己的眉毛之後,張賢一下子想起了那個傳說,不過對方沒有表明自己的身份,借張賢幾個膽子他也不敢去證實。

錢不離笑著聽張賢解說,張賢的話哄得了誰也哄不了錢不離,做為練市縣的衙役,會不認識王治濟家裡地公子?錢不離有些欣賞張賢的識時務。但又討厭對方在自己面前耍小聰明,不過略加點撥之後,這個人也許會有些用處。

樓下再次傳來嘈雜聲,聲音越來越大。一個親衛探出頭去看,發現一群士兵亂哄哄的跑了過來,那親衛的臉上露出譏諷地笑意,看他們的氣勢。還有衣冠不整的神態,這群城防軍根本就是烏合之眾。

「大人,城防軍來了。」那親衛輕聲說道。

「有了當兵的撐腰,正角應該馬上出場了。」錢不離曬然一笑。

程達看了看外邊地天色,暗自估算了一下時間:「大人,我們能拖就拖上一會,慶國快要到了。」

臨桌的兩個貴族聽到『大人』二字,身體不由一震。重新審視起錢不離等幾人來。其實他們桌上的菜已經吃完,酒也早已喝光,一直賴著不走就是為了在關鍵時刻幫錢不離說上幾句話,畢竟錢不離做出了他們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所以他們才決定在不影響自己的情況下也出上一把力。

守在樓梯處、謹防罪犯逃走的酒樓夥計們臉上露出了輕蔑的笑意,大人?在這練市縣裡,再大的大人也大不過縣主老爺!現在城防軍已經來了,等在這裡看戲就好。

「程達,你怕了?這可不像你!」錢不離大笑起來:「難道慶國不來你就保不了我周全麼?」錢不離對自己還是很有信心地,大不了把自己的身份亮出來,一個小小的縣主還想張狂?!

程達被激起了沖天的豪氣,他可以不在意任何人的看法,但決不能讓錢不離失望:「大人,您放心交給我吧!」說完程達轉身走到窗口,向下觀望,楊遠京帶著那十幾個親衛已經把戰馬藏到了什麼地方,混在人群中等待著,只要上面一亂,他們就可以從城防軍的背後衝殺過去,搶據一樓。程達居高臨下看得遠,發現側方的一個院落裡,兩個親衛正把兩個一動不動的人放倒在地上,好像是十里飄香樓下面迎客的小夥計,程達不由笑了,楊遠京的思慮成熟的很快,做事越來越周密了。

楊遠京等人面色平靜,除了一身的風塵之色和無法掩飾的剛毅之外,和平民差別不大,可也有幾個性格比較毛躁的親衛眼中都飄起了凶光,緊盯著城防軍的背影。與楊遠京等人相比,城防軍的表現就可笑了,他們只顧著耀武揚威的在下面吆喝,把手中的長劍和刺槍對準了十里飄香樓,卻無人能察覺到來自背後的殺機。

程達的經驗非常豐富,只看那些城防軍雜亂的陣型,他就知道城防軍絕擋不住楊遠京的突擊,等到楊遠京等人衝上三樓之後,只需派幾個人守樓梯,城防軍絕無可能衝上來!也許……最致命的就是放火箭燒樓,但那也是城防軍數次或者十數次衝擊不成之後才能發生的事情,到時候,閻慶國爬也爬到練市縣了。再說城防軍的主將很可能先帶著些士兵上樓,自己手裡還有個人質,放火箭城防軍都未必敢放,想到這裡,程達心中大定。

守在樓梯處的夥計們突然一窩蜂向下面跑去,『大人』『大人』的參拜聲響了起來,不過被稱呼的人卻沒有領他們的情。反而大喝一聲:「滾開!」隨著聲音。一個穿戴著全套鎧甲的人走上了三樓,他的後面跟著一個中年人,再後又是一個老人,還有十數個殺氣騰騰地家丁走上了三樓,家丁手中居然都拿著軍中地制式長劍。

那個中年人一眼看到了張賢,不由一愣,旋即大喝道:「張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賢看了錢不離一眼。錢不離像什麼也沒聽到一樣,還在閉目養神,張賢咬了咬牙,緩緩站了起來:「大人,這話說起來就長了,我們……」

張賢的話還沒有說話,那中年人大怒道:「放肆!給我跪下來說話!」讓張賢跪下是有目地的。他知道錢不離那一桌人是血案的兇手,而張賢卻和兇手坐在一起吃飯,如果張賢乖乖跪倒在自己面前,無疑等於狠狠扇了那幾個兇手一記耳光。這個中年人正是練市縣的縣主羅源發。雖然縣主只是姬周國官職最小的地方官,但能坐上縣主的位置,一點點眼力還是具備的,對方殺完人之後不走不逃。留在這裡等城防軍,太不尋常了,所有羅源發才先找張賢開刀。

出於以前地習慣,張賢馬上站起來離開椅子就要下跪,突然感到什麼地方不對,他不由看了看錢不離,發現錢不離已經睜開了眼睛,冷冷的掃了自己一眼。張賢頓時感到後背冒出了冷汗,他下定決心猛地抬起頭,一字一句的說道:「縣主大人,沒有我家大人的允許,我張賢不會對任何人下跪的!」張賢又在用自己的小聰明了,其一是為錢不離點出了那中年人的身份,其二是自己把自己舉薦成了錢不離的家將,我家大人和什麼王大人、張大人的稱呼看起來差不多,但實際上差別很大很大。

「你……」羅源發萬沒想到一個衙役居然膽敢頂自己,不由氣的哆嗦起來。

「大膽狂徒,給我拿下!」出聲的是練市縣地守備蔣文台,這是個粗人,他哪裡能看出錢不離等人的與眾不同,只一心想報仇!

家丁們揮舞著長劍一擁而上,這哪裡是想『拿下』,根本就是想當場斬殺!

「你們想造反?!!」錢不離一聲怒喝,昂然而起,侵淫軍旅、指點江山的氣勢在這一刻暴露無遺,逼得人喘不過起來。

「慢著!」羅源發暗自心驚,他上上下下打量了錢不離幾眼:「閣下是什麼人?為什麼在這裡行兇殺人?」不管眼前的人來自什麼地方,先把罪名安上再說,這樣至少能把主動權抓在手裡。

錢不離冷哼一聲:「浮柔,去瓶裡給我倒些水來。」每一張圓桌地下面,都有一個瓷瓶,裡面裝滿了清水,這是酒樓專門用來給客人飯前飯後洗手用的。

浮柔拿起桌下的手巾,看了看又扔在地上,從懷中掏出一面雪白的手巾,浸泡在水中,隨後走上前來,溫柔的為錢不離擦去染在眉毛上的墨汁。

為了方便,錢不離研究出了自己的初級易容術,先在眉毛上塗上一層粉脂,在塗上墨汁,到時候用浸濕的手巾擦上幾下,就能把墨汁擦下來,當然這種方法也有不好地地方,易容的時間不能長,要不然墨汁就會滲下來,把眼圈也染黑。

很快,錢不離就恢復了本來面貌,望著那銀白色的長眉,羅源發幾人齊齊倒吸了口涼氣,錢不離的名字他們聽了太多太多次,那世上獨一無二的特徵已經告訴他們,他們這一回遇上了什麼人!

「你就是練市縣的縣主羅源發?」錢不離好整以暇的看著羅源發說道。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那一直不出聲的老者突然踏前幾步,冷冷的看著錢不離:「人人都知道錢將軍正坐鎮宜州府處理軍機大事,你這大膽兇徒竟然敢打扮成錢將軍的樣子四處招搖撞騙、行兇殺人,是可忍孰不可忍!來人,把這狂徒的首級給我取下來,送到宜州府,我們會受到錢將軍嘉獎的!」

本想繼續耍威風的錢不離不由一愣,眼睛眨了眨之後又露出了笑意:「我好像還沒說我是什麼人吧?」

「你故意把自己的眉毛塗成銀白色,就是心懷不軌,和你這種狂徒還用多說什麼!」那老人眼中露出了兇惡之極、直至瘋狂的目光:「羅大人,事以至此,你還猶豫什麼?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羅源發的臉色鐵青,腮邊的肌肉不斷顫動著,很快,他有了決定:

「這等狂徒大逆不道、罪不可赦,應當場斬殺!蔣守備,這狂徒的同黨也不要放過,一個不留!」


第一百九十九章 本性

「青天大老爺,人都是我殺的、都是我殺的!」那女人突然衝了上來,跪倒在當中:「和這幾位老爺沒有關係!」

「放屁!」那老人怒喝一聲:「一個弱質女流能殺得了幾個壯漢嗎?!羅大人,看到沒有,這些人都是一夥的,我們要斬草除根了!」

「格殺勿論!」羅源發冷冷的補了一句。

「狗急跳牆麼?一種瘋狂的情緒……」錢不離臉帶笑意,眼神閃爍不停:「我還真是低估了你們!」

那十幾個家丁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起衝殺上來,他們個人的武技到底怎麼樣不知道,但十幾把明晃晃的長劍看起來很是嚇人。程達帶著兩個親衛縱身迎上,可還沒等交鋒,場中突然響起了一聲震耳的巨響,啪……

程達三人還好些,其餘的人全都被巨響嚇了一大跳,跪在中間的那女人用手死死捂著自己的耳朵,一臉痛苦之色,那些家丁們一起停下,其中一個家丁被嚇得把劍都扔在了地上。

通地一聲,一把項弩從蔣文台的手中落到了地上,他的身體也軟軟得向下癱倒,從正面看,蔣文台眉心處出現了一個詭異的血洞,而從後面看,那就不是詭異了,而是恐怖,蔣文台的後腦出現一個碗大的窟窿,黃白色的腦漿拌著鮮血向下流淌。

站在蔣文台身後的羅源發和那個老人看起來也很恐怖,子彈透腦而過爆出了血浪,羅源發和那個老人被噴了個正著,再加上那突如其來的巨響,羅源發和那老人都被震住了,傻傻的站在那裡,竟然忘了去擦臉上的鮮血和腦漿。

「愚蠢!難為你們都不知道,我錢不離是因為什麼才被冊封為天威將軍的麼?!」錢不離的身前有青煙在飄蕩,他的雙手卻背在身後,這樣才沒有人能看出他的天威是怎麼發出來的。錢不離地臉上雖帶著笑容。但眉眼間正濃郁著凜然地殺機。

「狂徒膽敢殘殺內閣命官!給我拿下、拿下!」這一記天威沒能讓羅源發屈服,他大叫一聲,隨後轉身向樓梯衝去。

「他只有一個天威,大家一起上殺了他!誰能搶到天威,我就把女兒許配給誰!」那老人也沒有屈服,一邊大叫一邊向後退,但退的速度卻不慢,以致於到了樓梯處一腳踏空。倒栽了下去,下面響起了羅源發的驚呼聲,接著又響起了物體滾動的聲音。

那老人心志雖堅韌,可方法卻用錯了,再怎麼慌亂,也不應該承認錢不離擁有天威!話都挑明了,那十幾個家丁面面相覷。其中兩個家丁率先扔掉了手中的長劍,跪倒在地,別的家丁有樣學樣,等程達衝過去時。家丁們已經沒有站著的了。誰也不是傻子,宜州現在的主人就是天威將軍錢不離,繼續動手地後果是什麼,大家心裡都有數。

殺……樓下突然爆起了喊殺聲,楊遠京身先士卒衝向了城防軍。錢不離改革軍制,給刀手配置的是一柄戰刀和一面輕圓盾,而楊遠京卻另闢蹊徑,玩起了雙刀,如果說錢不離是暗器鼻祖的話,那麼楊遠京無疑就是雙刀流的創始者。

兩把戰刀劃出了一排又一排的刀浪,只眨眼之間,楊遠京就在城防軍中掃出了一條血路。而眾親衛揮舞著刀劍緊緊跟在楊遠京後側。不管是個人武技,還是訓練、裝備、經驗、氣勢,城防軍都遠遠不能和錢不離的親衛相比,虎入羊群之後,那只是一面倒的屠殺!

站在前方地一個城防軍小隊長剛剛拔出長劍,就被楊遠京一刀把整條胳膊都卸了下來,隨後的一名親衛則揮著戰刀劈下了那小隊長的人頭,周圍的城防軍嚇得怪叫一聲,哄然四散。

楊遠京衝進了十里飄香樓,還沒等歇口氣,從樓梯上連滾帶爬衝下來兩個人,正是羅源發和那個老人。

楊遠京雙刀輕磕,大步迎了上去,而羅源發和那個老人一起驚呼一聲,又掉頭往上跑。

「站住!往哪跑!」楊遠京口中在厲喝,腳步卻不緊不慢,只是吊在兩人地身後,向樓上衝去。

羅源發和那個老人被嚇昏了頭,竟然一口氣跑回了三樓,三樓上,家丁們已經跪倒了一地,錢不離則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微笑著看向羅源發和那個老人。

「末將前來護駕!」楊遠京笑呵呵跳出了樓梯口,躺在地上的蔣文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楊遠京走到蔣文台身邊,用腳挑了挑蔣文台地腦袋,咋舌道:「在樓下就聽到大人發威了,真是慘啊!」

羅源發和那個老人撲簌簌發著抖,他們的臉上都濺滿了鮮血,倒是不容易分辨表情,突然,羅源發顫聲說道:「原來……原來閣下真是錢將軍……」

「廢話!」清脆的回答來自浮柔的小嘴:「難道你們這些當官的除了草菅人命和說廢話以外,就不會別的了?!」

錢不離拍了拍浮柔的手:「怎麼?現在不把我這個狂徒拿下了?羅源發,你一個小小的縣主竟然有這麼大的膽量,真是讓人刮目相看!不過……我不知道你的膽量是從哪裡來的,難道你們都不怕死?!」

「大人,您是不知道這裡面的關係。」張賢看到大勢已定,臉上的神情變得很輕鬆:「那個老傢伙就是練市縣的伯爵望治濟!他有三個女兒、一個兒子,唯一的兒子……已經被大人處死了。」

「張賢,不能亂說話,我沒有處死誰,買了東西總得讓人驗貨吧?」錢不離瞟了張賢一眼。

「是、是,小人胡說八道,小人該死!」張賢陪著笑臉道,續道:

「他的大女兒嫁給了我們的羅縣主,二女兒嫁給了蔣守備,就是……那位大人。」張賢用手指了指蔣文台的屍體。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大人,這練市縣可是他們的天下,盤剝百姓、私吞財稅,擅圈土地、欺上瞞下,可算是無惡不作了!他們三人把練市縣搞得民不聊生、哀鴻遍野,今天大人救了這一縣百姓啊!」

「想出這些詞你花了不少時間吧?」錢不離一笑,旋即皺眉道:

「聽說百里克誠為官倒是很清廉,難道百里克誠就由得他們胡來麼?」

「大人,王治濟的夫人就是百里克誠的一個遠房堂妹。」臨桌的一個貴族微笑著說出了關鍵。

錢不離回頭衝著那貴族笑了笑,沉思起來。一個小小的練市縣,貴族們之間的關係網都搞得如此複雜,那些大貴族大閥門之間又會複雜到什麼程度呢?

「請將軍恕罪。」羅源發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將軍,卑職萬萬想不到將軍會來練市縣,這場誤會真是……毫無來由!將軍怎麼不給練市縣發張公文呢?完全可以避免地啊……唉,卑職情願受將軍責罰。」羅源發口稱甘願受罰,但實際上卻不是那麼回事。他竟然在平攤責任。姬周國地內閣有規定,縱使是上官巡查下府,也要發送公文,因為內閣的政事一向以穩定為主。貴族與平民之間的矛盾已經很尖銳了,貴族們之間的矛盾能避免還是盡量避免,所以內閣才制定了這麼一項讓巡查變了味道的規定,上面巡查。下面做好準備,這樣才上下都有面子。

羅源發一口咬住錢不離沒有發送公文,更一口咬定這是個誤會,按他的意思論起來,錢不離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如果錢不離發了公文,自然就沒有任何誤會了。

「將軍,小老兒也有罪。」王治濟也跪了下來:「小老兒心痛犬子慘死。以致於失了分寸,認定將軍是假冒的。自古刑不上貴族,小老兒以為如果閣下真地是錢將軍,絕不會把犬子斷然處死,所以……天意啊,小老兒認罪,請大人處罰!」和羅源發的反咬一口相比,羅源發顯得太文雅了,王治濟這是拿屎盆子往錢不離頭上扣,身為將軍當然要遵守律法,擅自殺人的當然是兇徒。

「說的不錯,還有嗎?」錢不離懶得和對方針鋒相對了,笑呵呵的問道。

「將軍,那張賢說我盤剝百姓、私吞財稅,擅圈土地、欺上瞞下,這根本就是在血口噴人!」羅源發朗聲道:「將軍,帳薄就在縣府中,請將軍去校對一下,我羅源發行得正、走得直,絕不怕小人栽贓陷害!

倒是將軍要防備一些,那張賢心腸狠毒,數次激起民憤,都是卑職看在他痛哭悔過的份上,幫他遮掩過去,沒想到他竟然恩將仇報!將軍不妨查查他,哼哼!一個小小的衙役,竟然養了三個侍女,他哪裡來地錢財?!「

張賢急得臉色蒼白,他想辯駁一番,可是剛才這兩個人把屎盆子往錢不離頭上扣,錢不離都沒有為自己辯駁什麼,他可不敢擅自出言,只能用恨恨的目光盯著羅源發,可惜羅源發眼中的恨意要比他濃厚得多。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樣形容你們了。」錢不離歎了口氣,站了起來:「我想和你們講道理的時候,你們卻一定要和我比拳頭,現在碰得頭破血流了,反過來又要和我比舌頭,你們是聰明還是愚蠢呢?選擇權在你們手裡麼?」

「自古刑不上貴族?嗯……這就是你們最大的依仗吧?數百年來養尊處優的生活,已經讓你們變得麻木了,到現在你們還沒有明白,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錢不離玩味的一笑:「宜州府地消息應該還沒有傳過來,否則你們絕不敢和我說這種話,官杉伯爵你們知道吧?

還有辛輝震子爵,他們企圖刺殺公主殿下,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麼?

人不人、鬼不鬼的呆在監獄裡呢,他們很快就要被處死了,而他們的家人已經被我打入了奴籍,發配福州!「

「將軍,您這麼做違背了姬周國的律法!只有國王和內閣才有權力處罰伯爵!處死……姬周國歷史上從來沒有過伯爵被處死的先例!您會受到制裁的!」羅源發大聲說道。

「以前沒有,現在有了,有了第一個很快就會有第二個,我可以保證。官杉伯爵絕不會是我處死的唯一一個伯爵!」錢不離的目光在王治濟身上停留片刻。淡淡移開:「這個世界上有一種動物叫做『狼狗』,你遷就它、憐憫它,它就會變成一條則人而噬地狼!如果你鞭打它、威嚇它,它就會變成一條聽話的狗,你們就是這種動物吧?」

羅源發和王治濟都說不出話來,錢不離話裡地殺機溢然,在這種危險地時刻他們不知道是應該繼續給錢不離施加壓力還是應該服軟。

「我太慈悲了,以致於被你們當成了一塊豆腐。不用否認什麼,你們早就認出了我的身份,可這並不妨礙你們的凶心!你們是貴族,而我不是,這套規制、這種把戲你們已經玩了數百年,經驗豐富、花樣繁多,我卻只是一個新手。所以……我不會傻頭傻腦的和你們在這方面爭個高低!我只需告訴你們,用劍和血告訴你們,就算我錢不離是一塊豆腐,你們所依仗的卻是比豆腐還要脆弱的泡沫。來一陣小風就會把你們吹散。」錢不離轉過身:「張賢,你身為練市縣府的衙役,應該知道他們的家都在什麼地方、家裡都有什麼人吧?」

「知道,大人。」張賢連忙低下了頭。

「你想做什麼?」羅源發大驚失色。竟然忘了說敬語。

「你已經沒有資格問我了。」錢不離淡淡地回道。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馬蹄聲,由遠至近、滾滾而來。

「大人,慶國到了,那些城防軍該怎麼處置?」援軍總算是到了,程達長鬆了一口氣。

「殺光,一個不留。」錢不離回答得很快,話音裡帶出了一絲寒氣。顯然早就做好了打算。

「大……大人,城防軍只是受了他們的欺瞞,他們……罪不致死啊!」程達張口結舌的回道。

「程達,你想讓我重複下兩次命令麼?」錢不離輕輕說道。

「遵命,大人!」程達再不說話,伸手從懷中掏出了一面紅色的旗幟,套在劍鞘上,隨後走到窗前,大力揮動了幾下。其實程達倒不是有意質疑錢不離的命令,只是因為這個命令過於殘忍,程達有些不敢相信,下意識反問了一句。

羅源發和王治濟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如果連城防軍都要殺光的話,錢不離剛才問張賢知道不知道他們兩家在什麼地方、家裡都有什麼人的潛意就呼之欲出了!株連!!在這個世界上,縱使是殘忍地暴君也很少株連罪臣,各國的權力架構都差不多,王權雖然至高無上,但內有內閣和軍部平衡,外有各大貴族高閥牽制,縱使是國王也不能隨心所欲的殺人!除非是那罪臣的家小接二連三地企圖顛覆王權,否則國王也不願輕易犯了眾怒。

「將軍,您到底想做什麼?」王治濟嘶叫道:「一人做事一人當!

如果將軍不願饒恕小老兒的冒犯,儘管處罰小老兒就是!「

錢不離懶得再說什麼了,走到窗前向下觀望,王治濟大喊大叫的站起身,向錢不離衝過去,楊遠京飛起一腳,正踢在王治濟的小腿上。老年人本就是骨質疏鬆,楊遠京還真沒有用多大力,可這一腳當場就把王治濟地小腿踢斷,王治濟慘叫著倒在了地上。

窗外也響起了慘叫聲,帶著親衛隊趕來支援的閻慶國看到窗外飄揚的旗幟,沒有一絲猶豫,摘下長弓,箭矢如流星般射出,舉著城防軍的旗幟、呆呆看向親衛隊的掌旗官連慘叫都沒能發出,直接從戰馬上栽了下去。

閻慶國摘下長槍,怒喝一聲:「殺!」

圍在十里飄香樓前看熱鬧的百姓當即就亂成了一團,哭爹喊娘、四散奔逃,數個不幸的人被人流裹倒,又被無數只腳踏上去,掙扎的動作越來越小,逐漸陷入了昏迷。

沖在後面地親衛看不到前面的景象,只能看到樓上飄揚的旗幟還有前面的兄弟在射箭,遂摘下長弓,拔出了箭矢。錢不離的親衛隊不過二百餘騎,飛向天空的箭矢自然遠不如箭營齊射那麼壯觀,但在練市縣的城防軍看來,世界上最可怕的景象也莫過於此,眼見身邊的士兵中了箭在掙扎慘叫,僥倖沒有受傷的人哪裡還敢站在這裡等死,紛紛向另一邊逃去。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8 01:30 PM

第二百章 血

長街上躺著一具又一具屍體,鮮血在屍體下緩緩流出,匯聚到一起,沿著地勢流到路邊的陰溝裡,空氣中夾雜著一股詭異的腥味,令人作嘔。路邊的所有店舖、住家都用最快的速度關上了大門,把所有的、一切能搬動的東西都搬了出來,擋住了大門,根本不考慮自己將如何出去,然後躲在角落裡簌簌發抖。

在前一刻還顯得很喧囂的街道,現在已經變得鴉鵲無聲,甚至連兒啼聲都沒有,唯有幾隻不知怎麼得到『消息』的烏鴉落在屋脊上,小心打量著下面的動靜。

練市縣城防軍的人數和錢不離親衛的人數相當,可雙方的戰力則太懸殊了,尤其是對拚命奔逃的人來說,殺死他們和拍死一隻蒼蠅沒有多大區別,都是揮一揮手就可以輕鬆完成。除了數個城防軍藉著熟悉地形逃入了巷角之外,城防軍全軍盡墨,而錢不離的親衛卻無一傷亡。

長街上腥氣在瀰漫,十里飄香樓中瀰漫的卻是臭氣,十幾個酒樓的夥計被嚇破了膽,又不敢逃走,和店裡的賬房一起跪在二樓,有幾個夥計已經嚇得動彈不得了,偏偏還能從股間散發著失控的氣味。二樓上的顧客大多都是非富即貴的人,不管內心願意不願意,他們也跟著跪倒了一地。兵禍不是人人都有緣得見的,屠殺更是一場噩夢,看到樓下的慘景,沒有人能不恐懼,如果在大庭廣眾之下,人們都希望自己成為焦點,可在這種時候,他們卻希望三樓的那個貴人千萬不要注意到自己,每個人都像在比賽一樣,比誰的頭能垂得更低。

錢不離從三樓走下,看都沒看那些跪倒的人,走下一樓。踏上了長街。風兒吹過,卻無法吹散長街上濃郁的腥氣。

程達等人依然默默跟在錢不離身後,羅源發和王治濟也被幾個親衛推搡出來,看著這以紅色為背景的街道,他們的心情已經不能再用恐懼和驚悸來形容,羅源發和王治濟只感覺腦海裡嗡地一聲,一根弦崩斷了。

好似根本感覺不到瀰漫的腥氣,錢不離長長吸了口氣。緩步向前走去,步履從容,猶如在園中漫步。血,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他已經見得太多了,沒有什麼不可忍受的,不止是錢不離,程達等親衛們的臉色也很平靜。如果說軍隊是戰神手中地屠刀,那麼鮮血就是軍人披著地戰衣,所有的一切不過是揮舞刀劍的必然結果,這一次不過是他們生命中的一環而已。只要他們還是軍人,就不會放棄自己揮舞刀劍的權力。

「你這個魔鬼……」尖利的叫聲撕裂長空,羅源發的身體晃動了一下,嘴角滲出了鮮血。短時間內,羅源發已經不能再說話了,這一聲叫喊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以致於聲帶都撕裂受傷了。

錢不離回頭看了看,淡淡一笑,他地腳步繼續向前。

每一個人都在時刻影響著社會,也時刻被社會所影響,人的心靈可以變得成熟。但不會定型,每一次震撼心靈的片刻,都能重新塑造人的性格。

嚴格的說,錢不離並不是一個視人命為草莽的梟雄,此次出巡,他的目標也僅僅是除掉正陽縣地縣主宋乃光,其餘的縣主他不想動。將軍需要有無堅不摧的銳利、無往不前的頑強,而搞政治則需要無中生有地圓滑、無懈可擊的縝密,錢不離向下放軍權,轉而抓政權的決定是正確的,軍隊不過是政客手中的寶劍,他不想做看起來寒芒四射的劍鋒,他要抓住劍柄!從而錢不離的性格也變了些,到宜州以來,他的手段一直是很含蓄的,除了該死的官杉和辛輝震以外,他沒有傷害、為難別的貴族。當然,他和月色公爵之間的關係已經變了味道,以前地矛盾不包括在其中。

他殺掉了那個強搶民女的公子哥,其一是那公子哥實在太惡劣了,讓人心煩,其二正好可以殺雞儆猴,給練市縣的縣主羅源發施加壓力,等到秋收的時候,羅源發絕不敢再陽奉陰違。可錢不離沒有料到,這些貴族的反撲如此瘋狂,無視他錢不離的地位、威嚴,悍然行兇,而最不能讓人容忍的,就是行兇不成,竟然轉而用規則來壓迫他錢不離,這是一種戲弄,也是一種侮辱!

如果是一個平民,他會默默忍耐,如果是一個沒有勢力的商人,他會強顏歡笑,可他錢不離手掌重兵,是福州集團的靈魂人物,他沒有必要忍耐什麼。

當然,從政治的角度說,錢不離過於衝動了,拉攏、收買所能帶來的利益遠遠大於屠殺和威嚇的效果。可惜一個人做事不可能像機器一樣,永遠條理分明,錢不離是個年輕人,雖然可以憑著理智控制情緒,但不能永遠控制下去,胸中的激情受到壓迫自會爆發,如果不是有這種激情在,早在雪原城錢不離就連夜逃跑了,又怎麼會甘心情願帶領著雪原城的士兵去打一場不可能打贏的戰爭?!

錢不離不怕挑戰,更不怕挑釁,與其容忍將來的一次又一次挑釁,不如用殘暴、毒辣的手段威嚇住所有心懷不軌的人,縱使不能在姬周國引起震驚,至少也要讓宜州府的貴族們人人膽寒,而這一切需要鮮血,需要很多人的鮮血。

「錢不離,你這個沒有人性的屠夫!!」王治濟狂叫起來,本已老邁的身體裡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兩個親衛在後面踢打也不能讓他停止叫聲:「你等著瞧吧!你目無王法、屠殺城防軍,陛下絕不會放過你,你要受到萬人唾棄……咳咳……」

楊遠京用刀背劈在王治濟的背上,這才讓王治濟閉上了嘴:「老傢伙,想找不自在是不是?」看到王治濟吐出口鮮血之後還要張嘴,楊遠京又是一記耳光抽在王治濟的臉上,當場就打落了數顆牙齒。

「萬人唾棄?你說得太誇張了,姬周國有上萬貴族麼?」錢不離回過頭來,淡淡一笑:「不要以為只有你們貴族才能看得到利益,你們三家這些年來積攢了不少家財吧?我把能帶走的全部帶走,不能帶走的分給百姓。嗯……田產也是要分的,你以為是唾棄我的人多還是讚頌我的人多?」

王治濟驀然抬頭,可惜早已準備好的楊遠京又一拳擊上了他的小腹,王治濟幾乎縮成了一團,再也說不出來話了。

「大人,和這老傢伙廢什麼口舌?!」楊遠京嘿嘿一笑。

「是啊、是啊,大人,乾脆一劍砍死算了!」張賢連忙接道,他在極力保持鎮定。滿地地屍體、鮮血對他地刺激是巨大的,能跟在錢不離後面他已經鼓起了全部勇氣。

「我現在不殺他自然有我的道理,遠京你輕一些,不要把人給我打死了。」錢不離淡淡說了一句。

※※※後隊的步兵已經進了城,派出少部分人巡邏之外,其餘的士兵已經在張賢的『帶領』下衝進了羅源發、王治濟和蔣文台的家中,控制住了一家老小。而錢不離的親衛則留在縣府。護衛錢不離地安全。

縣府的帳薄就在桌面上,錢不離卻懶得去看,既然羅源發口口聲聲說自己冤枉,主動要求錢不離來檢查帳薄。這帳薄肯定是假的,錢不離很吝嗇,他不願意把自己的精力花費在這方面,管他是真還是假。羅源發都一定要死!

浮柔的神色有些恍惚,時而看向錢不離,時而看向程達,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她天生就是一個不善於掩藏自己心事的女人,情緒稍有變化,就能臉上看出些端倪。

「浮柔,你怎麼了?難道你也覺得我殘暴了麼?」錢不離本不想多嘴,可對方就在那裡想自己的心事。竟然忘了服侍自己,這讓錢不離有些不滿。

「不是地,那些人殺得越多越好!我在想……浮柔連忙否認,同時用眼睛瞟了瞟程達,那意思就是你出去吧,我有話要對他說!

程達眼觀鼻、鼻觀心,不為浮柔所動,練市縣不是宜州府,他們初來乍到的,萬一有個什麼好歹誰來擔責任?

「你在想什麼?說出來讓我聽聽。」錢不離笑看著浮柔。

「咳、咳!」浮柔有些生氣,瞪圓了眼睛看著程達,還乾咳了幾聲。

程達依然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不給浮柔面子。其實程達身為錢不離的親衛隊長,雖然身份比錢不離地幾員重將低了不少,但位不高而權重!縱使天真爛漫的柯麗也絕不敢在程達面前使小性子,地位尊崇的姬勝情也要對程達客客氣氣的,不過浮柔是土族人,沒有什麼心機,總是直表自己地喜怒哀樂,今天她瞪著程達,並不影響明天拉著程達的胳膊說笑。

「有什麼話你就說吧,程達又不是外人。」錢不離感到幾分奇怪,往常他們說話從來不避著程達,除非脫衣睡覺『摔跤』,今天這是怎麼了?

「你……」浮柔咬著嘴唇低下頭去,一向爽朗的她這難得露出這種羞態:「你還記得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嗎?」

「第一句話?」錢不離認真回想了一下,記得他們第一次相逢時是兵戈相見的:「什麼話?什麼時候說的?」

「就是……就是他射我那一箭的時候!」浮柔把『射』字咬得很重,他們第一次相見的時候,浮柔企圖活捉錢不離,卻被程達毫不留情地一箭射穿了大腿,這是浮柔心中永遠的痛!至於程達為什麼要用箭射她,不在浮柔的考慮之中,她只注意結果,在很多時候,女人都是這麼蠻不講理的,當然,她們要先有蠻不講理的本錢。

程達依然目視前方,好似什麼都沒聽到,可他的臉卻紅了起來,雖然他到現在也認為自己沒做錯,但浮柔的地位卻發生了根本變化,把當日的事情拿出來說,確實有些尷尬。

「我當時說了什麼?」錢不離倒是很『欣賞』程達的尷尬,這種景象可難得一見啊。

「你說。我應該謝謝他。如果不是他射了我一箭,我……

我早就死了!「浮柔拉住了錢不離的胳膊,腦袋也湊了過來,仔細打量著錢不離的表情:」你……當時是不是想用天威了?「浮柔以前只是聽說過天威的威力,今天才頭一次見到,震驚之餘她不由自主想起了從前,危險的從前!

「怎麼會!」錢不離放聲大笑:「第一次見面地時候,我就發現了你那讓人驚歎地美麗。我怎麼會忍心傷害你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呢?!」

錢不離根本就是在胡說八道,第一:他當時確實準備開槍了,如果沒有程達那一箭,子彈早已射穿了浮柔的身體。第二:浮柔的姿色倒算是上等,但沒到讓人驚歎的程度,尤其是讓錢不離這樣的人驚歎,連他看到姬勝情的時候也沒有表露半點癡迷。只不過對現代社會的男人來說。

稍微有些泡妞經驗地就絕不會傻頭傻腦的煞風景。

「是麼……我不信!」浮柔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那張讓錢不離驚歎的臉,嘴裡說不信,可眼中的喜色卻在告訴別人,她現在是多麼高興。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錢不離的表情很誠懇。這是一句爛到了極點的話,也是午夜劇場裡負心的男主角必備地一句話:「好了,你別總亂想,先去給我泡杯茶來是正事。」

浮柔喜滋滋的出去了。時間不大,竟然用托盤端著兩杯茶上來,連曾經射了她一箭的程達也有幸喝到一杯。

就在這時,張賢一路小跑跑了進來:「大人、大人,我都查清楚了!」

「穩當點!」錢不離皺了皺眉:「你說吧。」張賢做出副氣喘吁吁的樣子,無疑在顯示他是多麼地盡心盡力,不過錢不離也懶得拆穿張賢,這種水平的小人物縱使插上翅膀也飛不出自己的掌控。拆穿張賢反而會令他吸取經驗,更成熟了一步。

張賢掏出張紙,陪笑道:「大人,那羅源發家裡有夫人一人,貼身侍女七人,子女共有十二人,其中外出遊玩公幹的三人,已經出嫁地一人,管家三人,賬房四人,幕僚有六人,男僕共有四十一人,女僕共有七十一人;王治濟家裡有夫人一人,貼身侍女……沒有,子女有四人,其中死亡一人,出嫁兩人,尚餘一女,管家三人,賬房三人,沒有幕僚,男僕有五十五人,女僕有十人;蔣文台不是本地人,他的居所只有兩個貼身侍女,還有二十多個僕人,據小人所知,他的家在南星城。」

「王治濟家裡怎麼沒有貼身侍女?女僕也太少了吧,只有十個?」

「大人,王治濟的夫人可是出了名的厲害!嘿嘿……這次小人也開眼界了,我們進去的時候,那老太太竟然帶頭衝了出來,讓僕人們操起傢伙動手!」

「哦?有意思,人呢?」

「被楊將軍踢倒了,現在生死不知。」

錢不離沉吟不語,程達等人知道錢不離的決定事關這些人的生死,沒有人敢多話,場中變得靜悄悄地。

半晌,錢不離才開口說道:「讓閻慶國進來。」

接到親衛命令的閻慶國大步走了進來。

「羅源發、王治濟、蔣文台的近親一律收監,管家、賬房和幕僚也收監,男僕女僕都給我押解到福州去官賣,把他們家裡的金銀細軟收繳上來,書畫古玩可別忘了收!其餘的物事……發一條公告吧,不管是什麼人,只要他們有力氣從羅源發等人家中搬走東西,那些東西就屬於他們了,還有,無田可種者馬上來縣府簽名,到時候就可以分給他們田地。」

「大人,這個……有些不妥吧?」張賢怯怯「哦?有什麼不妥?」錢不離很吃驚,張賢竟然敢反對自己的意見?

張賢很利索的跪倒在地:「大人息怒,可小人不能不說實話啊!羅源發他們的田地都是交給佃戶耕種的,如果大人把田分給了別人,豈不是……把佃戶逼上了絕路?!」

錢不離一愣,旋即笑道:「是我想得不周了,你起來吧,依你說應該怎麼辦才好?」

張賢吁了口氣,站了起來:「大人,還不如讓佃戶來簽名,到時候把田分給他們好了。」

「嗯……好吧。」錢不離點了點頭,心中暗歎,均田地是他那個世界每一朝每一代的農民起義軍必喊的口號,沒想到他來到這裡也要重複一次。


第二百零一章 通州之危

旭日初生,樹葉間、草地上的無數露珠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愈發晶瑩、透澈,歡快的鳥兒在樹叢間竄來竄去,不時發出清脆的鳴叫聲。

為了鼓勵人的勤奮,曾經有人說過這麼一句話: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可是,有些懶人針鋒相對提出了反對意見,早起的蟲兒會遭到什麼待遇呢?當然是……被鳥吃。

十幾匹戰馬不急不徐的在草叢間跑過,一路之上不知道有多少晶瑩的露珠被掃到了泥地裡,燦爛對露珠來說僅僅是一瞬間的事,對人來說也一樣,昨日黃花正是人們懷念過去的寫照。

關盛志突然勒住了戰馬,眉心幾乎皺成了一個『川』字,身後的斥候們也一起停了下來,等待著上官的命令。

關盛志續李霄雲之後,接任了天威軍毒龍旅旅長任帥的副將,按理說,他用不著親自帶領斥候們出去偵察,但此刻的情況不同以往!二十天之前,毒龍旅接到了錢不離從宜州發來的緊急軍令,謹防敵軍從雍州進犯,或從怒江運兵截住虎石台的退路,所以任帥命人沿著怒江設造了很多高高的木架,每隔一里就安放兩個,蜿蜒伸展至五十餘里,只要發現敵軍的行蹤,木架就會接連點燃,任帥和據守虎石台的天威軍可以在第一時間得到消息。這還不算,毒龍旅的所有斥候都集中在通州一線,增大搜索範圍。這種應對雖然付出了大量的人力,但沒有人敢掉以輕心,自錢不離建立天威軍以來,偵察就成了天威軍的第一要務。

可是就在三天之前,發生了一件怪事,毒龍旅的斥候在偵察中突然遭遇了不明來路的斥候,雙方在不同的地點幾乎同時發生了三次遭遇戰,而遭遇戰的勝者全是毒龍旅的斥候。消息傳回來之後,任帥大驚失色,一方面連夜通知杜兵做好撤軍的準備。一方面緊急備戰。可是,敵軍的斥候卻莫名消失了,和莫名地出現一樣突然。

斥候戰都是數人對數人,從人數上根本無法分析什麼,毒龍旅地斥候在這三天裡如同梳子般搜遍了方圓百餘里的範圍,卻什麼也沒發現,沒有敵人的斥候,更沒有敵人的主力軍隊。

昨夜任帥借調了鄭星朗的三百斥候。連同毒龍旅的斥候一起,由關盛志帶隊,進行一場大規模的搜索行動。但整整一夜過去了,還是沒有找到任何線索,關盛志感到無比焦慮!王瑞將軍珍貴的小冊子已經流傳開去,天威軍中地各級將官都以擁有一本小冊子為榮,關盛志自己也有一本。他牢牢記得冊子上的一句話:事出非常必有妖!敵軍的斥候不會平白無故出現在這裡,更不會平白無故的消失!其中肯定有陰謀!

但是大軍不能盲動,必須查出敵軍的消息,然後做出相應的動作。

天威軍的各位將軍都在等著自己帶回去消息,難道又要白白浪費一天?

要知道,現在已經浪費三天了,等不起啊!關盛志忍不住歎了口氣。

身為任帥地副將。關盛志知道很多內幕消息,天威軍之所以要苦守虎石台,很大原因就是為了通州這一年的賦稅,作風謹慎的王瑞將軍已經提出自己的意見,要求全面撤軍了,可是主將杜兵卻遲疑不定。關盛志理解杜兵為什麼遲疑,如果現在就撤軍地話,意味著放棄了一直以來的努力。一個月的血戰等於白打了,什麼都沒換來!在這時候放棄了通州等於被打回了起點,羅斯帝國、合眾國大兵壓境,姬周國邊關危機帶來的大好機會,被白白浪費!關盛志明白,換了誰誰也不會甘心,虎石台血戰弟兄們傷亡了四千餘人,才挽回了頹局,就這麼放棄了?!

「大人,前面就是小黃村,按照計劃,我們要回去交令了。」一個斥候沮喪地說道,累了一夜,什麼也沒發現,也難免會沮喪。

「去他媽的計劃!」關盛志本來就焦急,被『回去交令』這幾個字一激,當時怒火上衝,回去做什麼?任帥將軍滿懷期望自己能帶去好消息,難道回去說什麼也沒找到麼?

「大人,要不……我們再往前走上一陣?到正午再往回趕也來得及。」

「一直往前走!媽的,就算一直走到雍州我也得把他們挖出來,找不到人老子就不回去了!」關盛志怒氣沖沖的說道。

眾斥候面面相覷,這話明顯是氣話,怎麼可能不回去?不過看到大人氣成這樣子,沒有人敢多嘴。

關盛志帶著自己的小分隊脫離了斥候大隊的扇面,衝過黃村獨自向前,其實斥候搜查的手段很簡單,主要是觀察蹄印、馬糞,還有向各處的農夫詢問消息,而最關鍵地,就是到所有適合紮營的地方去查看。不管敵軍為了隱秘行軍付出了多麼大的努力,在紮營休息的時候也不敢掉以輕心,那麼在四周必然留下這樣或那樣的痕跡。普通的百姓倒很難看出究竟來,但對精銳斥候來說,從地勢、營地的大小、建造防禦措施和灶台留下的痕跡,就可以判定出敵軍的大概人數,騎兵的多寡,敵軍斥候的能力出不出眾,甚至可以看出敵軍主將的性格是趨於謹慎還是有些莽撞。

看起來難但說起來卻很簡單,行軍紮營裡的每一個舉動都積攢了上千年的智慧,從灶台可以很容易判斷出敵軍的人數,馬糞的多少可以推斷騎兵的多寡;如果灶台的痕跡全都被破壞掉了,留下的馬糞也被收集一空,那只能證明一件事,敵軍主將有著近乎苛刻的縝密心思!要知道清理痕跡也要花費士兵們的體力,給第二天的行軍增加負擔,而且紮營時留下的痕跡是清理不乾淨的,只要被對方的斥候找到營地的位置,就會被人看穿,所以有很多主將不會清理自己留下的痕跡。至於敵軍斥候能力的強弱則要從營地四周找起,如果在營地方圓數里處,留下了大量地蹄印和馬糞,說明敵軍地斥候是非常認真負責的,如果蹄印和馬糞比較少。說明敵軍的斥候有懈怠的情緒。

關盛志帶領的斥候小分隊雖然沒有楊遠京的斥候精銳。但比起鐵浪軍團,卻一點不遜色,可惜的是,從清晨一直走到了正午,他們依然沒有找到任何痕跡,連路上的馬糞都仔細觀察過,可最後得到地還是失望。

「大人,我們去前面的村子裡休息一會吧。啃了好幾頓乾糧,啃得舌頭發干,在那裡買點什麼吃的換換口味也好。」一個斥候趕上一步,輕聲說道。

「好……好吧。」關盛志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他現在消沉到了極點,如果在清晨就往回趕,充其量只是讓任帥失望。可是現在回去,還要多了一個擅自行動的罪名。

一個斥候拿出通州軍用地圖看了看,那是一個叫瓦亭村的小村子,在地圖上只是一個黑點。說明那個村子人口還不過百人。

沒有理會村中錯愕吃驚的農夫,關盛志帶著人來到一戶看起來比較富裕地農家前,跳下了戰馬,他想買點酒喝。住著茅草屋的人家裡能有點糧食就不錯了,想買酒還得找這樣住著瓦房的人家。

一個四人出頭、滿臉皺紋的農夫迎出來,看到關盛志等人,嚇了一跳,怯怯地問道:「幾位軍爺……你們……」

「老鄉,不要怕,我問你,這幾天看到有當兵的從這裡過嗎?」關盛志三句話不離本行。同時仔細打量著那農夫,一臉的皺紋、臉孔呈黝黑色,雙手骨節寬厚,翻開的左手掌心長滿了老繭,一看就是個純粹地農夫。

「沒有、沒有。」那農夫連連擺手。

「你這裡有酒麼?」關盛志也沒指望從這裡打探出什麼大消息了。

「酒倒是有些,軍爺,都是我家自己釀的黃酒,就怕……

不合軍爺的胃口啊。「

「管他什麼酒,我買了。」關盛志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把銅幣,大概有二十來枚,他把銅幣遞了過去:「給我的弟兄們找一些吃的過來,要好的。」

那農夫呆呆看著銅幣,露出副想接又不敢接的樣子。

「接著,快點把酒給我拿來。」關盛志喝道,他的情緒非常壞,自然沒有好氣色。

「謝軍爺了。」那農夫大喜接過銅幣,小跑著跑向屋子:「老婆子,快出來侍候軍爺,找些吃地……要好的!」

關盛志大搖大擺的做在了院中的馬扎上,習慣性的向周圍看了看,標準的農家小院,很平常,其餘的斥候也都湧了進來,各找各的地方休息,短時間內騎馬奔馳是享受,騎得久了就變成遭罪了,不止是人,連馬也要休息的,何況現在日頭正毒,確實應該避一會再走。

那農夫的老婆先走出來沏上了茶水,農夫家裡的茶當然是劣品,不過斥候們倒不在意這些,如果有資格享受誰願意來當兵呢?軍人就是要打仗的,而斥候吃的苦遠比普通士兵多,逼急了連雪水都喝過,何況眼前的還是茶水!

在那農夫的老婆跑進廚房,點燃了灶台後,一個斥候閒著無事也跟了進去,想看看能給自己準備什麼吃的,時間不大,廚房中響起了喝罵聲:「操!大人給你們錢讓你們準備好吃的,就給老子準備這東西?你們想死是不是?!」

關盛志心情本來就不佳,聽到斥候在喝罵人,不由勃然大怒:「哪個兔崽子在那裡大喊大叫的?!天威軍軍規第七條是什麼?不許擾民知不知道?我看想死的是你,給我滾出來!」

那斥候連忙跑了出來,手裡握著什麼東西,滿臉委屈的說道:「大人,您給他們錢,讓他們準備吃的,可他們準備的是什麼?是豆餅!」

說完,那斥候伸出手來,手中握著的正是一塊豆餅,這東西是戰馬的飼料,也難怪那斥候發火。

農夫的老婆跟了出來,陪笑道:「軍爺。這東西用水泡開煮著吃。可是很香呢。」

「你他媽的還挑肥揀瘦!給我滾一邊涼快去!今天中午飯你就別吃了。」關盛志說完轉向那老婆子:「老鄉,你不用害怕,別管他,今天我還就吃豆餅了!」

那斥候暗歎自己倒霉,觸了大人的霉頭,他什麼也不敢說了,乖乖的走到角落裡蹲下,其餘地斥候互相擠著眼睛。沒人說話。

那農夫地老婆一口一個「多謝軍爺」,轉身向廚房走去。

關盛志長吸了口氣,低聲嘀咕著:「這幫兔崽子,還挑起豆餅來了,老子小時候還巴不得能天天吃豆餅呢!當了幾年兵還當嬌貴了……」說到這裡,關盛志突然愣住了,雙眼爆出寒芒。大喝道:「你給我站住!」他的眼睛凝視著那老婆子的背影。

關盛志的喊聲極為響亮,那老婆子嚇得幾乎坐到地上,而斥候們則一起站了起來,手牢牢握上了劍柄。不機靈的人根本無法當斥候,從關盛志的喝聲中,他們都聽出有不對勁的地方。

關盛志大步走過去,從那老婆子手中搶下了豆餅。仔細觀察。戰馬是嬌貴的,必須要有糧食供著,才不會掉膘,而豆餅相比起其他糧食來,有便於運輸、不易變質地好處,所以各國軍隊都用豆餅來做戰馬的飼料。問題在於,這家人的豆餅是從哪裡來的!從硬度和顏色上看,這和軍隊用的飼料沒有差別。絕不是自己家人做出來的,關盛志小時候看過父母做豆餅,百姓們做豆餅是為了吃,而軍隊做豆餅是為了利於運輸、利於儲藏,其間的質地相差很大。

「這是從哪裡來地?!」關盛志的聲音轉冷。

「這是……這是我們自己家做的。」那老婆子明顯驚慌起來。

關盛志冷笑一聲,遊目四顧,用有心的目光觀察,一下子就找出了一處不對勁地地方,關盛志推開那老婆子,大步走上前,牛欄中拴著一隻小牛,可是欄角堆著的,卻是一堆馬糞,關盛志用腳踢開糞堆,裡面赫然還是潮濕的。

「你家裡還養了馬?養了幾匹?馬呢??」

這時,斥候們已經配合默契的站在了院子地四角,還有人站在欄桿上悄悄向外觀看,而那個農夫則被斥候抓了出來,扔在地上,還有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也被趕了出來。

「軍爺,小人家裡沒有馬啊……」那農夫嚇得手足失措,哭叫著。

「沒有馬那馬糞是怎麼回事?」關盛志精神大震,走上前一把抓住了那農夫的衣領:「這豆餅又是哪裡來的?」

「馬糞是小人在村裡拾的,豆餅……豆餅是小人做的。」

「放屁!」關盛志一腳把那農夫踢倒,抽出長劍貼著那農夫的脖頸刺到地面上:「再敢胡說八道,老子宰了你全家!給我說!豆餅哪裡來的?」

「偷地、偷的,是小人偷的!」那農夫怪叫起來。

「哪裡偷的?」

「是……」

斥候們識相的一起抽出長劍,威嚇道:「快說!」他們一個個臉上都充滿了凶光,很是嚇人。

「是小人從軍爺那裡偷的,別殺我。」那農夫再不堪恐嚇,眼淚都流了出來。

「軍爺?你開始不是說你沒有看見過當兵的麼?」

「軍爺,那些軍爺說我們要是亂說話,他們要殺我全家啊……」農夫哭叫道。在戰亂的年代,民不如草,幸好兩支軍隊都是本國人,如果是異地作戰的話,為了保證消息不走漏,這個村莊早就被屠殺一空了。

「老鄉,你別害怕。」關盛志放緩了口氣,隨後又掏出兩枚銀幣:「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然後這錢就屬於你了。」關盛志讓那農夫不緊張,可他卻滿臉緊張,這消息實在太重要了。

戰爭中沒有小事,再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也可能扭轉戰局,關盛志這一次只是源於不忿,比計劃多走了三十里而已,可誰又能想到這三十里路卻成了天威軍的救命稻草!

關盛志問得很詳細,士兵的鎧甲、旗幟、人數、戰馬數量都問了個透徹,當然,那農夫的解答很模糊,比如問起人數,那農夫只是說很多很多,具體有多少,他卻說不出一個數來,不過關盛志覺得自己瞭解的東西已經足夠了。

關盛志讓那農夫找出了兩套衣物,隨後帶著斥候們離開了瓦亭村,這個重大的消息必須盡快傳回去,眾人再不愛惜馬力,拚命抽打著戰馬,向虎石台狂奔而去。其間,有三騎離開了大隊,沿著那農夫所指的方向進發,他們的任務自是打探敵軍的下落,通州的戰火就此拉開了序幕。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8 01:31 PM

第二百零二章 逆鱗

錢不離在練市縣,倒是『玩』得風聲水起,公告發佈之後的第一天,只有一個平民和一個中年乞丐聽到別人的議論之後,跑進縣衙裡碰一把運氣,錢不離當場兌現,給他們一人分了三畝地的地契。

區區三畝地,貴族豪紳等人物自然不會放在眼裡,可是對生活貧困的平民來說,那簡直就是他們的命根子,第二天縣衙前就變成人山人海,不過錢不離卻下令停止公務,暫休一天。

這一天是給羅源發和王治濟家的佃戶一個機會,張賢說得沒錯,如果把田都分給了別人,那麼原來的佃戶就被逼上絕路了,分田的原則當然是佃戶優先。

黃昏時,錢不離派人把堵在縣衙前的人都趕走,讓他們明日來縣衙排隊,而在當夜,張賢已經和縣府的衙役們暗中通知了那些佃戶,讓他們連夜進城排隊。

羅源發和王治濟家的田地並不是只有一大塊,也不全都分佈在城邊,而是分佈在練市縣的各個地方,那些佃戶得知消息的時候已經晚了,趕來時縣衙前的人已經滿了,他們根本無法靠近,在這時候接到衙役的通知,不亞於絕處逢生。

清晨,練市縣的縣衙再次被堵得水洩不通,錢不離說到做到,共計八百一十一家佃戶,全都分到了土地,另有一千餘人也如願以償的得到了地契。至此,王治濟家祖上經營了二百餘年才攢下的四千五百餘畝肥田,還有羅源發積攢的田地,全都被分發一空,練市縣到處都是歡聲雷動,就算沒有分到土地的平民也在為別人高興,這是真真正正的人心思變,不知道有多少平民的目光盯在了其餘的貴族們頭上,暗自期翼著他們也被錢不離打入監牢,再來第二次分發土地。

千萬不要小瞧『知識』這兩個字。書讀得少見識就少。平民們受到教育的機會遠遠不如貴族,他們當中很少有人意識到他們正擁有著可怕的力量,如果他們能團結在一起,縱使是錢不離也得抱頭鼠竄的逃出練市縣!倒是有幾個懷才不遇或者有大局觀、有野心地人試圖藉著良機煽風點火,可惜地是,只有錢不離才是真正的眾望所歸,因為只有錢不離給平民們帶來了天大的好處!那幾個人暗中竄連在一起,竟然想鼓動鄉民攻擊縣府。剛剛開始鼓動,就不知道有多少鄉民暗地裡趕到了縣府,向衙役們告密。錢不離本就為了控制民變而努力,怎麼會容許別人學自己的辦法在自己頭上動土?那幾個人的下場是必然的,消失、永遠消失!

世界上犯錯誤的人有很多,有些是錯估了形勢、太過高看自己,有些則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貪心。把手伸向了不該伸地地方!練市縣的大部分貴族豪紳都不約而同的閉門謝客,不敢再惹風頭,可有些貴族竟然派自己的家丁偽裝打扮,扮成平民的樣子去縣府簽名。其中一個最膽大的貴族一共派出了四十一個家丁,冒領了一百二十三畝肥田,其餘的貴族豪紳多則也分了上百,少地也混了四、五十畝。

錢不離對這些事情都瞭如指掌。在這種時代,消息最靈通的人可不是象傳說中一樣,是什麼青樓的妓女、是什麼媒婆、或者是什麼地痞流氓,每一個地方消息最靈通的人都是那地方地衙役,他們的消息來源是最廣的,管他三教九流,想在一個地方混個明白,就要打點明白這些大爺。要不然有吃不完的苦頭!

錢不離很輕鬆地就獲得了全部衙役的效忠,從王治濟的家財中取出一些,給每個衙役分了五枚金幣的重賞,縱使是衙役利用手中的職權營私舞弊,這五枚金幣也足夠他們熬上數年了,有錢能使鬼推磨,來自現代社會的錢不離對錢的理解比這個時代的人要高得多。

他沒有立即動手其一是為了落實罪名,其二因為眼前得要務是控制平民地情緒,等鼓動鄉民作亂的人都被除掉之後,一心要以最恐怖的手段威懾所有貴族的錢不離開始動手了,他用冒領官田的罪名把那幾個貴族豪紳都關在牢獄中,可是單憑這種罪名不可能把人至於死地,錢不離轉而鼓動鄉民來縣府控訴那些貴族豪紳,說白了,就是有冤的來報冤、有仇的來報仇!

如果錢不離初到練市縣就來這麼一手,不會有幾個平民響應的,官官相護可不是什麼潛規則,而是平民百姓也知道的道理。有前面的例子擺在眼前,百姓們蜂擁而來,不知道有多少陳年爛谷的事都被倒了出來。錢不離命令二十個衙役分開來接待百姓,即使這樣,記載那些爛事也整整記錄了一天。

百姓們的純樸讓錢不離感歎不已,事情鬧到這般地步,稍有些心機的人都知道胡編亂造也可以了,可那邊百姓一個個苦思冥想,連多少年前,某某搶了我家的一隻雞、某某摸了我家十二歲小姑娘的屁股,這些事情都被說出來,但很少有人在瞎編,不過最後各種大罪小過,還是多得數不勝數。

錢不離在練市縣又掀起了第二輪高潮,監牢中關押的貴族一個也沒放過,分批處死,在標準的滿門操斬制審核下,所有的直系親屬都受到了株連,所有的奴僕都充做官奴押往福州變賣,家中的土地象前次一樣分發給平民,不過耕牛、騾馬、農具、種子等生產資料都被充公了。

緊接著,錢不離又開始玩起了陰險的花樣,變賣所有的生產資料,其價格要比市面上的價格低上一些,如果是平民買,價格減半。表面上,這是一個巨大的商機,而實際上,這卻是一個充滿了殺機的圈套,練市縣中有不少商戶,如果他們藉著平民的名義買下這批生產資料,轉手就會有一倍的利潤,如果面對著百分之百的利潤,資本家敢於冒任何危險!這是馬克思說的,錢不離陰險的等待著獵物上鉤。

意外的是。也許因為這還是封建社會。沒有什麼資本家,也許因為錢不離的手段太殘酷、太血腥了,所有地商戶都保持了沉默,沒有一個人敢上去冒領。反倒有不少平民幾家或幾十家一起湊份子錢,購買耕牛、騾馬等物,實在沒錢地平民就去四處借錢,練市縣有一家叫金源的首飾店不知道受到哪位高人指點,竟然在店門處張貼告示。表明金源首飾店願意給平民借錢,利息雖然設得很高,但還是門庭若市。

陰謀落空的錢不離在惋惜之餘,也注意到了那家金源首飾店,他派人把店主請到了縣府,經過一席長談之後,金源首飾店又張貼公告。把利息降低了一半,而縣府也發出了公告,除了金源首飾店以外,不允許任何人向平民拆借錢款。當然。錢不離在裡面也得到了一筆不小的好處,官商……不管在什麼時代都吃香啊!

最後,錢不離召集練市縣所有的貴族豪紳,參加自己的夜宴。錢不離的態度很和藹也很誠懇,沒有留難任何一個人,反而給貴族們做出了保證,不會讓他們遭受平民的攻擊。結合之前發生地事情,錢不離的姿態已經很清晰的呈現在貴族們眼前,所有配合他錢不離的人,哪怕是保持沉默、不偏不向,錢不離也要保對方一家平安。所有敢找麻煩、敢和他錢不離敵對的人,錢不離就要殺一個雞犬不留。

這是第二場夜宴,錢不離從貴族們中挑選了一個叫周詳楚的子爵續任縣主,當然要為對方召開一次宴會,這是收買人心必備的手段,或者說,是必備地程序。

參加這一次夜宴的人有很多,練市縣的各個還活著的貴族,錢不離手下被貴族們視為殺人魔王地楊遠京和閻慶國,而出力最多的功臣張賢也帶著幾個衙役來到了夜宴中。

「將軍的文韜武略著實讓卑職佩服,卑職敬大人一杯!」新任的縣主周詳楚帶頭向錢不離敬酒。

錢不離微笑著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政治這玩意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入門之後全看個人修行,而錢不離早就入門了,他地心機也遠比常人縝密得多。在座的這些貴族,包括新上任的周詳楚在內,沒有一個是真心投靠福州集團的,因為每個人都在為他錢不離歌功頌德,卻從來沒人提起過公主殿下姬勝情!錢不離給過他們機會,可他們連表面上對姬勝情效忠都做不到,如果有心,暗中來縣府說上幾句心裡話總沒有問題吧?換句話說,這些貴族連敷衍都懶得敷衍,只是懼於錢不離的軍隊,才不得不做出了低姿態,完全可以想像得出,當鐵浪軍團來到宜州之後,這些貴族會怎麼反咬自己一口!

這些蠢貨還認為內閣會大勝麼?錢不離在心中暗自冷笑,如果是在半年前,他的戰略構思還遠遠不成熟,再加上兵力相差懸殊,他自己也沒有底。可現在不一樣了,帝國的三大軍團都被吸引到邊境上,皇家禁衛軍也在忙於剿滅民亂,只要打垮了鐵浪軍團,就是他錢不離插上翅膀的時候,各位貴族大人們,你們就和我玩吧,一年後我們再見!錢不離腦海中浮現出一句近乎詛咒地預言……

「各位,我錢不離有一句心裡話想和大家說。」錢不離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各位都是練市縣的頭面人物,生活優越富足,可是……百姓們的生活卻太苦了。俗話說,吃水不忘挖井人!誰在為我們挖井?就是百姓!百姓是我們大家的衣食父母!!我希望大家從今日開始能善待百姓、愛護百姓,我錢不離在這裡先謝過大家了。」錢不離本就沒指望能讓貴族們誠服,他需要的是收買民心,這一席話自然會有人傳播出去,他在練市縣的威望將無人可及。

「將軍真是愛民如子啊!卑職再敬大人一杯!」不管心中怎麼想的,周詳楚連忙又一次舉起了酒杯。

錢不離笑著一飲而盡,把杯底亮了出來,眾貴族也不甘落後,紛紛喝光了自己杯中的酒,下首的張賢明顯酒量不濟,幾杯酒下肚,舌頭都打捲了,他搖搖晃晃站起來:「大……大人確是愛民如子,不過可別……別忘了我們這些功臣啊!」

錢不離朗聲笑道:「我錢不離可不是一個反覆無常的小人。你帶著弟兄們這些天沒日沒夜的奔波勞苦我都看到了。浮柔,出來替我敬酒。」以錢不離的身份怎麼也不能親自給張賢這等人物敬酒,讓浮柔來代替自己正恰到好處。

浮柔有些害羞的從堂後走了出來,她今日的打扮與往常不同,雲鬢高聳,桃紅色的臉頰代表著她地羞澀,而兩道劍眉又給她增添了幾分英氣,她地嘴唇呈嬌艷的紅色。這是錢不離的傑作,抹口紅的專利終於在他手中發揮出來了。一襲明黃色的長裙光彩照人,浮柔的個子本來很高,也許是因為從小練習武技的緣故,她有一雙連姬勝情也無法相比的修長地腿,裹在長裙中的窈窕身材充滿了誘惑力,讓人心動不已。

哪個貴族家中沒有動人的侍女?浮柔的打扮雖然很讓人心動。但貴族們很快就回復了神態,只是眼中還不時閃動著羨慕的神色。

張賢卻看呆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在了浮柔身上,連嘴角有唾液流出都不知道。貴族們不由發出了輕輕的嘲笑聲。

浮柔含羞帶怯,捧著酒壺緩緩走到張賢身前,想往張賢手中地酒杯中倒酒,那張賢渾然忘了這是什麼地方。也渾然忘了眼前是什麼人,竟然伸出一隻手摸向了浮柔的臉,另一隻手摟向了浮柔的肩膀。

浮柔一驚,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張賢的手已經摸上了她地臉,「啊……」浮柔不由發出了驚叫聲,一把推開張賢,急步跑到錢不離身邊。拉住了錢不離的胳膊:「他……他……」

「大人可別怪罪他,張賢雖然失禮了,可都是大人這裡美酒的過錯啊。」周詳楚連忙接過話頭:「你們快把張賢扶下去休息吧。」

按理說那幾個衙役把張賢扶下去,這場尷尬就告一段落了,誰知那張賢死命掙開衙役的手,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人,小……小人求大人一件事,如果大人能……能成全小人的話,小人願為大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什麼事?」錢不離的聲音轉冷,任誰都能看出他強忍著自己的怒火。

「小人……小人……」張賢抬起頭,看向浮柔,眼中全是癡迷之色。

貴族們沒人再說話了,在他們眼中,張賢就是錢不離的一條非常聽話的狗,讓他咬誰他就咬誰,誰也不想打斷這場窩裡鬥的好戲。雖然把自己的貼身侍女轉贈給他人是常事,但誰都不會把自己的心肝寶貝贈給別人,錢不離巡查各縣,只帶了浮柔一個貼身侍女,可見浮柔所受到地寵愛有多深,再說張賢是個什麼身份的人?錢不離怎麼會把最寵愛的貼身侍女贈給他呢?!

「想要什麼,給我明明白白說出來!」

「小人求大人割愛!小人求大人割愛!」張賢一邊說一邊磕起頭來,磕了一個又一個,酒色真是害人不淺,如果張賢能保持三分清醒的話,借他幾個膽子他也不敢說出這句話。

「放肆!」錢不離勃然大怒,猛地站了起來,一腳把前面的方案踢倒,酒菜濺得滿地都是:「來人,給我把這個不知道尊卑上下的東西推出去,就地斬首示眾!」人有逆鱗、觸必殺人,而張賢正觸到了錢不離的逆鱗,士可忍孰不可忍的逆鱗!

從外邊衝進來幾個親衛,不由分說抓住張賢就往出拖,張賢身後的衙役們一起跪了下來,哀求道:「大人,張捕頭只是酒後失德,大人開恩、大人開恩啊!」

「都給我閉嘴!」錢不離氣得手指亂點:「這等小人留著有什麼用?誰再敢多話,我就把他一起砍了!」

「大人!張捕頭這些天為大人立下了汗馬功勞,如果大人就這麼把張捕頭處斬的話,有枉殺功臣之嫌,末將請大人三思!」一向對錢不離忠心耿耿的程達竟然跪下為張賢求情。

錢不離飛起一腳把程達踢了個仰面朝天:「汗馬功勞?難道仗著點功勞就可以騎在我頭上放肆不成?」

「大人,張賢只是酒後無德,醉不至死啊大人!」閻慶國也跪了下來。

「罪不至死……」錢不離不由一愣,他雖然在練市縣殺了不少人,但都是想方設法找到了不少罪證,才根據律法大開殺戒的,因為酒後無德殺了功臣確有些不妥。


第二百零三章 利益

周詳楚看到程達和閻慶國都出來說情,而錢不離的臉色也有些猶豫,心知把張賢處斬是不可能了,不如自己也站出來做個順水人情。想到這裡,周詳楚離開自己的座位:「將軍,張賢雖然以下犯上,但都是因為飲酒過量,就這麼處死的話……將軍未免罰得太重了,張賢做事一向勤懇、任勞任怨,此次練市縣險些鬧起了民亂,將軍能這麼快控制住局勢,張賢功不可沒,求將軍看在以前的份上,就饒了張賢一命吧!」

「饒了他?」錢不離冷笑一聲:「你讓我就這麼饒了他?」

「將軍略施薄懲即可、略施薄懲即可。」周詳楚連連陪笑。

「大人三思啊!」程達和閻慶國一起高呼。

錢不離怒沖沖的盯著張賢,臉色不停的變化著,顯然,這些求情的人都說到了點子上,他沒有犯什麼大罪,也沒有故意傷害什麼人,只不過是提出了一個不合適的要求而已,冒然處死顯得太殘暴,可是不處罰錢不離也怎麼能甘心呢?

「來人,把張賢給我拉出去,重打三十大板!」錢不離總算找到一個折中的辦法。

「大人,就憑張賢的身子骨,三十大板早就把他打廢了,求大人開恩。」程達急忙接道。

「滾開!」錢不離一腳又把程達踢到一邊:「給我就地行刑!」

那幾個親衛不由分說按住了張賢,另外有親衛從外邊拿了兩根軍棍進來,軍棍可比縣府用的刑棍重多了,也狠多了,縱使是個女人,只要性格堅強些,也能在刑棍下挺個幾十下,如果換成了軍棍,只需二、三十下就能把人活活打死。

周詳楚和別的貴族交換了一下神色,錢不離說翻臉就翻臉。重罰為了練市縣奔波遊走的張賢。顯得過於殘暴,不過眾貴族們的神色卻莫名變得輕鬆了。其實一個殘暴的人並不可怕,世界上最可怕的是那些心機深如海、變幻莫測的人,沒人能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不可知的東西才可怕。如果錢不離能忍下一口氣,把自己的侍女贈送給張賢,這樣地錢不離遠比殘暴地錢不離更可怕。

錢不離重女色而輕功臣,這樣的上位者能在權力之路上走多遠?他能得到部下的真心愛戴麼?不需多說什麼。貴族們能從自己同伴的目光中找到一個明顯的答案。

兩個親衛一人拎著一根軍棍,開始行刑,只第一棍下去,張賢醉瞇瞇的雙眼驀然瞪得老大,嘴裡發出了一聲淒慘的嚎叫聲,可是聲音還沒有停止,第二棍就把張賢的嚎叫聲打了回去。張賢喉頭發出地嗚咽猶如垂死的豬在呻吟。

打到第十棍,張賢嘴角流出了鮮血,那是他自己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他額頭的青筋繃起老高。視力好的人可以清晰的看到張賢翻起的眼白都佈滿了血絲,短短地時間,張賢的嗓子就變得嘶啞了,可他還在不停的發出嘶喊。可惜,在場的人沒有一個能聽懂張賢喊地究竟是什麼。

張賢的屁股已經被打得皮開肉綻,每一棍下去都能帶起一蓬血花,行刑的兩個親衛都恨透了敢於冒犯錢不離尊嚴的張賢,有十分力氣絕不用八分,簡直就像行軍作戰一樣,要把張賢斃命於軍棍之下。

第十七棍,左手處地親衛用力極猛。只聽卡嚓一聲,軍棍竟然斷成了兩截,張賢驀然抬頭發出了非人樣的嚎叫,旋即脖子一軟,就此昏迷過去。

在一邊旁觀的貴族們不由感到陣陣心寒,不管怎麼說,那張賢也是一個功臣啊!錢不離真是個心性涼薄的人……

「來人,用水把他潑醒,給我接著打!」看起來錢不離還沒有出氣。

「大人,要是繼續行刑的話,還不如把他斬首示眾……也省得他遭這翻活罪了。」閻慶國又跪倒在地。

「是啊,將軍,您就饒了張賢一命吧。」周詳楚也接話了,其餘的貴族們也紛紛應和。

浮柔輕輕拉了拉錢不離胳膊,等錢不離轉過來之後,又搖了搖頭,浮柔也不忍心在看下去了。

錢不離滿臉的殺氣,並不為諸人所動,只是在看到浮柔的神色之後,殺氣才逐漸轉淡:「今天……我就便宜這個畜生了!」

浮柔乖巧地把椅子搬了過來,扶著錢不離坐下,早有親衛把張賢潑醒,張賢的醉意已經消失了大半,睜著雙充滿惶恐而又絕望的眼睛看向錢不離,想必他終於明白自己幹了些什麼。

「把張賢給我趕出去,削職為民,永不得再用!還有你們!」錢不離用手一指那些為張賢求情的衙役:「全都給我趕出去!」錢不離把剩下的怒火都發洩到了那些衙役身上。

張賢緩緩側過臉,如果錢不離還用他,那麼他張賢還有將功折罪的機會,可現在錢不離把他最後的希望也給掐斷了!

人可以不畏艱險困苦往高處爬,但是從高處跌下來的那種絕望卻沒有幾個人能承受得了,歷朝歷代,登上舞台、叱吒風雲的人不知凡幾,可是能真正做到東山再起的人卻少之又少,其一就是沒有鐵一般的毅力、耐力,其二就是沒有了時間。失敗的人有很多都做起了隱士,把酒高歌,來一句『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的感歎,這是超脫,不過……什麼是真正的超脫?

超脫是一個充滿了曖昧的詞,歷史上以超脫之名笑談天下的人幾乎都是那些爭過了、最後又失敗了的人,而爭過了最後勝利了的人卻很少有超脫在塵世之上的,其實比悟性比能力比才智他們並不比那些超脫者差,為什麼勝利者不超脫,只有失敗者超脫?說白了就是一句話,吃不著葡萄就說葡萄酸!如果給那些超脫者一個嶄新的、年輕的生命,他們真的會拒絕登上歷史的舞台麼?

以李白之豪放,寫下了無數仙氣十足的詩句,可他也是一個失敗者,才剛剛登上權力舞台。就被人推到了台下地失敗者!

所謂地超脫只是一種掩飾。因為尊嚴,他們不想承認自己是個失敗者,其實他們錯了,失敗者的身份並不影響他們在歷史上留下燦爛的一頁!從毅力上來說,很多名人甚至還比不上小人物,張賢的眼中閃過一僂惡毒的凶光,他不服,藉著錢不離給他的權力。他在練市縣可算是呼風喚雨,甜頭沒嘗上幾天,就被削成了平民,他要掙扎要反抗!

痛苦沒有讓張賢失去理智,他不敢對錢不離有任何不滿,避開錢不離的視線側過頭之後,怒火才在他眼中一閃而過。張賢側頭時正面向左側。坐在左邊的周詳楚和數個眼尖地貴族都看到了張賢眼中的凶光,他們會心的一笑,沒有人多嘴提醒什麼。

錢不離的親衛們毫不客氣的把張賢扔了出去,那幾個衙役也被趕走。周詳楚和幾個貴族對視一眼,紛紛起身告辭,錢不離此刻心情不好,誰都不想再發生意外。萬一惹到這個魔鬼,自己貴族的身份並不能幫上什麼忙,他們有覺悟。

錢不離也沒有挽留,揮手送客,時間不長,一眾貴族們都走得乾乾淨淨了。程達和閻慶國四處巡視了一圈,又走回到大廳中。

「浮柔,今天表現得不錯。我真怕你控制不住自己,當場給張賢一腳,這戲就沒辦法往下演了。」錢不離笑著拍了拍浮柔的小細腰。

「我才沒那麼笨呢!」浮柔顯得很驕傲。

「大人,打得太重了!末將給張賢送些療傷藥去吧?」程達有些擔憂地說道,張賢的身子骨確實太單薄了,這一頓打估計他至少也要在床上躺兩個月。

「不行,從現在開始,誰都不要和張賢接觸了,萬一被人發現了破綻,張賢的苦不是白吃了麼?!而且……剛在這裡挨完打,回去就上好了藥,你以為別人都是傻子?你放心吧,會有人給他送藥的,不用你擔心了。」錢不離笑了起來。

其實這一次地意外,根本就是錢不離策劃的一場戲,前天錢不離暗中把張賢找來,說了一句很簡單的話:「我需要你先吃上一頓苦刑,然後我會給你一場大富貴。」

張賢的回答更簡單:「多謝大人栽培!」

不問會遭到什麼苦刑,不問能得到什麼富貴,如此乾淨利落地回答讓錢不離不禁有些刮目相看。錢不離已經瞭解了張賢的品行,這是一個喜歡耍弄小聰明的人,自私而貪婪,據羅源發和王治濟攀咬,張賢逼死過人命,還不止一次,不過他很知道分寸,在羅源發的手下他是一個酷吏,但是在錢不離手下,張賢沒有做過任何營私舞弊的事,從四處抄家開始,到鼓動鄉民來縣府登記,張賢有很多伸手的機會,其實錢不離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只要張賢貪得不過分,他就會裝不知道。

出乎錢不離的意料,張賢一直老老實實做自己應該做的事,除了錢不離贈給他地獎勵之外,他沒有得到一點好處。

對缺少人才的錢不離來說,張賢這個人還是可以用的,錢不離用人的觀點一直與眾不同,他認為一個知進退的小人遠比一個正氣凜然的君子更為得力,張賢是個牆頭草、容易背叛?不錯,這是一個潛藏的危險!但話說回來,只要自己能一直保持強勢,讓張賢看到未來的希望,這種聰明的小人怎麼會自尋絕路呢?背叛?背叛也是要有機會才會發生的,張賢已經為了他自己的富貴遭受一場苦刑,背叛又能給他帶來什麼好處?背叛到貴族那一邊,一個小小的縣主又能給張賢帶去什麼?

象程達這樣忠心的人是一種用法,像張賢那樣有危險的小人是另一種用法,要求自己所有的部下都對自己忠心耿耿、至死不悔的人真是太可笑了,他們不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權謀之術,而他們的結果是必然的,當有一天,被自己的部下出賣而深陷絕境時,睜大了不甘地眼睛問一句:「為什麼?」,他們能留下地也只有『為什麼』三個字。

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情是應該的、必須的。忠心不是等來的。而是要靠自己用手段去爭取。靠自己的人格魅力感化部下?大笑話!連滄海都可以變成桑田,誓約三生的愛情也會變得淡泊,甚至是分裂,人格魅力比愛情還要恆久麼?莫非是……玻璃吧?

一定要用一個詞來形容恆久的話,利益二字無疑是最恰當的,如果有人單純地把利益理解成財物,那就有些無知了!錢不離給杜兵權力,讓杜兵帶兵縱橫沙場。立下赫赫威名;錢不離給程達信任,他不管做什麼事,從來不瞞著程達;錢不離給姬勝情感情,像呵護寶貝一樣千方百計讓姬勝情開心;錢不離給賈天祥尊敬,猶如面對著長輩一樣和諧的尊敬;當然,錢不離首先要給所有人帶去希望,未來的希望。這樣才能把人團結在他周圍。

每個人都有他最需要的東西,而這東西就是他的破綻。收買人心要針對人的性格使用不一樣的利益手段,劉備用禮賢下士請出了諸葛亮,用金銀財寶賄賂了楊松。用眼淚與感情套住了趙雲,如果換一下,他用金銀財寶去收買諸葛亮,又哪裡來地三國鼎立?

「大人。那些貴族真的不妥嗎?」閻慶國插話道:「要不然……

……我們立別人做縣主吧?「閻慶國一直不明白,錢不離為什麼明知道周詳楚和福州不是一條心,卻偏偏要立他為縣主。

「當然不妥,那些傢伙拿我錢不離當什麼人了,在我面前還互相遞眼色,呵呵……」錢不離笑了笑:「縣主是不能換的,周詳楚為人非常謹慎,所以在秋收的時候他絕不敢和我們作對。一定會千方百計完成練市縣地任務,讓他過一年滋潤的日子吧,等我們回來之後再和他算帳!」在錢不離心目中,不止是自己的部下各有各的用處,搖擺在中間地人,甚至是敵人,也有他們的用處,關鍵要看怎麼利用。

「大人,真的不用派人去看看張賢怎麼樣了?」程達還有些擔心,張賢這些日子以來對程達、閻慶國等人曲意逢迎,很得程達、延慶國等人的好感。

「不用了,知道我為什麼把那些衙役也一起趕出去麼?正是要他們去照顧張賢的,等到明天再把他們從衙役中除名,你說他們會去誰那裡述冤呢?還是張賢!我給了張賢不少錢,不管是要收買人心還是做什麼,都綽綽有餘。我既然選定了張賢,自會維護他首領的位置。」錢不離搖了搖頭:「別擔心張賢了,倒是……正陽縣的宋乃光,很讓我頭疼啊!程達,你有什麼辦法沒有?」

顧堅派了幾個手下先去正陽縣探查,其中一個已經趕到了練市縣,向錢不離稟報了他們初步查出的消息,那宋乃光是一個實實在在地好官,極得百姓的擁戴。身為貴族、身為縣主的宋乃光竟然會抽時間和他家裡的佃戶一起下田耕作,絕不剋扣佃戶的工錢,逢遇罕見的災荒之年,他不但減免佃戶的租稅,還拿出自己家的糧食濟災。宋乃光的私人生活也很『純潔』,家裡只有一位夫人和兩個貼身侍女,而他的夫人經常親自下廚做飯,這對豪奢慣了的貴族來說,簡直不可想像!

人說:凜凜正氣可以讓邪小退避三舍,這話……好像有幾分道理,錢不離對宋乃光是一籌莫展,他以前慣用的方法都不可能用在宋乃光身上,像殺掉羅源發一樣殺掉宋乃光麼?上哪裡找讓人信服的罪名?

程達和閻慶國面面相覷,想不到胸有百變奇謀的大人也會有難題!

閻慶國眼睛一瞪:「大人,要不然……我們下黑手,暗中幹掉他?」

「胡鬧!我前腳剛到正陽縣,宋乃光後腳就被暗殺?傻子都會懷疑到我頭上來!我的名聲豈不是被敗壞完了?!」錢不離連連搖頭,此刻的錢不離到真有那種名士愛惜名聲如仙鶴愛惜羽毛的風采。其實錢不離是警於練市縣騷動的民潮,萬一殺了宋乃光之後搞得民間大亂那怎麼辦?等福州軍從宜州撤退了,百姓願意怎麼亂就怎麼亂好了,但現在不能亂!

「大人,把他家裡人都抓起來,威脅他?!」楊遠京接道,這幾個人在錢不離身邊呆久了,壞主意倒學了不少,怪不得人說近墨者黑!

「滾蛋!少在那出餿主意!宋乃光絕不是容易屈服的人,這不是在逼他就範,而是在成全他的名聲!」錢不離瞪了楊遠京一眼,旋即忍不住歎氣道:「其實宋乃光是個人才,可惜……唉!」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8 01:32 PM

第二百零四章 做案

不管有沒有辦法對付正陽縣的宋乃光,留下了一個伏子之後,錢不離帶著部隊離開了練市縣,繼續巡查石棕、新安、斜橋這三個縣,練市縣發生的事情已經傳播了出去,再沒有人敢耍花樣了,錢不離到每一個縣都受到了最高禮遇。

趕到斜橋縣之後,錢不離故意多逗留了一段時間,前往正陽縣調查的人接連趕回來幾批,不過他們傳回來的消息基本上都差不多,宋乃光的人品、名望非常讓人讚歎!換句話說,他是一個難得的君子。

對這種人威脅利誘是不成的,宋乃光根骨清正,不乏捨生取義的決心,栽贓陷害也行不通,說出去誰會相信?想來想去,錢不離只剩下了一條路,那就是暗殺,當然在暗殺之前他要想辦法和宋乃光接觸一次,試試能不能把宋乃光拉到自己的陣營中來,雖然希望渺茫,但錢不離還是決心試上一次。

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他故意遲遲不離開斜橋縣,同時悄悄把閻慶國和數個親衛派到正陽縣,和當地的貴族接觸。按照錢不離的判斷,平民與貴族之間的矛盾是很尖銳的,如果那宋乃光廣得民心,必然會引起一些貴族的反感,錢不離倒不是想和貴族聯合,他要利用貴族,找一個替罪羊。

錢不離對自己的判斷有信心,如果一個人在上能得到貴族的支持,在下能得到百姓的擁戴,那麼這個人也太可怕了!宋乃光已經在正陽縣當了十幾年的縣主,一個心機如此可怕的人怎麼會甘心在小小的縣主位置上呆上十幾年呢?

但是最後還是出現了意外,閻慶國已經走了七天了,只派人回來過一次,稟報他在正陽縣毫無進展,可錢不離已經等不下去了,繼續拖延下去,斜橋縣的人一定會產生疑心。

錢不離於夜間召集貴族。發表了一通毫無意義的講演。內容不外是希望貴族們能為了他錢不離出力,或痛斥內閣和軍部的荒誕,隨後錢不離告知貴族他將在第二天帶兵去正陽縣巡查,這個消息讓斜橋縣的貴族們大大鬆了一口氣。

夜宴結束之後,錢不離卻沒有休息,他偷偷溜出了縣城,連程達、浮柔都沒有帶,只帶著楊遠京和數個親衛馬不停蹄飛奔正陽縣。有程達和浮柔在才能讓別人相信自己宿醉不醒、不能見客。

小半夜加上一個白天地飛馳,錢不離終於在黃昏時分趕到了正陽縣,『畫眉』術再次施展,錢不離等人分批在城門關閉之前、混入了正陽縣城,為了不引人注意,閻慶國單獨租住了一戶獨門獨院地房間,當錢不離推開門大步走進去之後。正在吃晚飯的閻慶國當即就傻了眼,竟然忘了應有的禮節,他怎麼也想不到錢不離會這麼快趕到了正陽縣。

「還是沒有任何進展?」錢不離也懶得廢話,這一路急奔過來。

他確實有些疲倦,可看到楊遠京等人精神抖擻的樣子,他只能把『苦』憋在心裡,都是年輕人。他吵嚷累的話豈不是被人小看?

「大人,我也是平民,實在找不出辦法結交那些眼睛長在頭頂上的貴族啊!」閻慶國苦笑道。

「你身上帶的錢都花完了?花完了也沒有任何效果?」

「大人,這不是錢的事,就算我為了他們花了再多錢,人家貴族也瞧不起我啊!在他們眼中,我不過是一個暴發戶而已。」閻慶國地臉色顯得很不自在,他明白他以前在宜州府混入敵人內部立下大功。很得大人讚賞,所以這一次大人把希望都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可惜有些事情不是以人力為轉移的,饒是閻慶國狡猾多智,但如果不是同樣身為貴族,再經過長時間接觸,根本無法得到貴族的信任。雖然有世家多紈褲子弟這句話,可紈褲子弟並不是傻子,他們的傲氣遠比他們的長輩要高,平民不過是他們眼中的玩物,試想一下,玩物又怎麼能得到他們地信任呢?

錢不離沉默起來,他不是沒有想過讓閻慶國假冒貴族,問題在於,假冒貴族實在太難了!錢不離到現在還是一個平民,雖然有新貴族的誕生必須要經過內閣承認這一條規定,但錢不離既然可以借姬勝情名義分封將銜,也同樣可以借姬勝情名義得到爵位,可惜的是爵位易得,貴族們的禮儀和那種看起來雍容地氣度卻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學會的。錢不離知道,如果讓閻慶國在胸前掛上貴族的勳章,說不上幾句話,就會被人抓起來送到縣衙裡去。

「看來我們只有一個辦法了!」錢不離歎了口氣:「遠京,你派兩個人把我們的戰馬都送到城外去,一個馬上回去報信,讓程達不用故意拖延了,盡快趕到正陽縣,一個就在外邊看著戰馬吧,小心些,不要讓不相干地人發現!」

「現在城門還不能關。」閻慶國猶豫了一下:「可是……大人,把戰馬送出去做什麼?」

「戰馬的目標太大了!」錢不離把腳放在了桌子上,藉以緩解一下身上的疲勞,別的不說,單就憑著這種動作,除非是改掉壞毛病,否則錢不離一輩子也沒資格做貴族了:「慶國,正陽縣的治安怎麼樣?流氓地痞之類的人多不多?縣府的衙役很精幹麼?別告訴我這些事情你也不知道!」

「正陽縣裡很少有人惹事生非,雖然不能說是路不拾遺,可也差不了多少了,流氓地痞之類的人非常少。」閻慶國注意觀察著錢不離地神色:「大人,您問這些做什麼?」

「做什麼?我們要作案啊……我的閻將軍!」錢不離哭笑不得:「總不能被衙役懷疑上,然後我們硬殺出正陽縣吧?真是這樣……我還不如帶著大軍來呢,省得被這麼的百姓把我的骨頭都拆了!」

「大人天威在手,誰敢和大人做對?!」楊遠京拍了一記非常愚蠢的馬屁。

「你他媽的少說兩句沒人拿你當啞巴!」錢不離氣不打一處來:

「用不用我做一面大旗,上面寫著:宋乃光死於錢不離之手?」

楊遠京嘿嘿乾笑幾聲,不敢再接話了。

「大人,行軍作戰我懂,這個……這個……怎麼作案我就不懂了,大人,您說我們應該怎麼做?」閻慶國輕聲說道。

錢不離撓著頭。把自己腦海中可憐的反偵察知識梳理了一遍,又沉吟半晌:「宋乃光家裡都有什麼人?」

「宋乃光生活很簡樸,只有一位夫人,兩個貼身侍女,家裡只有六個僕人,三男三女,連賬房都沒有,他自己封地的帳務都是他自己統計的。」閻慶國回答得很快。

「宋乃光是住在縣府裡吧?有沒有城防軍守備?值夜的衙役有多少?宋乃光經常在什麼時間睡覺?他地居所你知道不知道?宋乃光本人會不會武技?他的家人會不會?你剛才一直沒有說他的孩子在哪裡!幾個?多大?」

閻慶國被這一連串的問題問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道:「大人,宋乃光沒有孩子,所以正陽縣的百姓都說蒼天無眼,讓這樣的好人絕後;我在夜間探過縣府,不過……」

「這些東西你好好想一想,我先休息一會,嗯……已經沒有時間再去探查了。我們今天晚上就要動手,一會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訴我!」錢不離站了起來:「慶國,派人出去收購藥材,別挑那些貴的買。挑便宜的,最好能買上十幾包,在院子裡鋪開,上次進福州地時候。姬勝烈派他的親衛來給我傳令,從那親衛的身上翻出了一塊金質虎牌,實在不行,只好用這東西來搪塞了。」

「遵命,大人。」閻慶國心中暗歎不已,想不到大人佈置起『作案』來都這麼井井有條。

躺到了床上,錢不離倒真想睡上一小覺解解乏,不過他的頭腦卻很清醒。毫無睡意,從這次閻慶國與貴族失敗的接觸中,錢不離感覺到自己必須盡快建立一個宗教了,身為主將卻沒有和職位相匹配的爵位終歸有些不妥。不如在教內建立一套完善的等級制度,用宗教地制度與貴族的爵位相抗衡,當然,想推行這種制度,首先要擁有強大的武力保證!

就在錢不離的沉思中,時間飛快地流失了,將近子夜時分,楊遠京敲響了錢不離的房門。

閻慶國已經準備好了答案,可惜他知道的東西並不多,畢竟他只來了幾天,但在錢不離仔細盤問下,一些東西還是浮出了水面。例如錢不離問縣府裡沒有石鎖、箭靶等物,武技高如杜兵、程達,也要時時苦練、聞雞起舞,這樣才不會退步,而宋乃光的縣府中並沒有這類東西,錢不離斷定宋乃光縱使會些武技也極其有限。

至於宋乃光在什麼時間睡覺就不重要了,他們在子夜商定動手地辦法,悄悄掩到縣府時已經是後半夜,宋乃光再勤政也早已休息,而且正陽縣被宋乃光治理得井井有條,沒有那麼多要思慮的事務。

有沒有城防軍守備、有多少衙役值夜,這是一個危險,可惜他們沒有時間去打探,錢不離認為和平最能消磨人的鬥志和警覺心,正陽縣的治安這麼好,想必那些形同虛設的城防軍已經過慣了舒服日子,只要自己動手謹慎一些,不會驚動什麼人。

派出去探查巡夜人時間間隔的親衛回來了,眾人準備妥當打算出發時,閻慶國突然想起來一件,縣府的後院裡有兩條狗!雖然閻慶國解釋說那狗不是兇猛的行軍犬,而是普通地土狗,可錢不離還是重重給了閻慶國一腳,難道土狗就不會叫了?

錢不離從小到大一直苦專軍事,對偵破方面的理解只限於小說和各種紀實,不過他也有自己的感悟,那些暴力型罪犯就沒有必要說了,那些智力型的罪犯有很多都是因為在小處露出了微小的破綻,最後才落入了法網,雖然這個世界的偵破能力還很原始,但能小心周到些還是好的,和行軍作戰是一個道理。

夜色好似在憐憫清正的宋乃光。白色的月芒照得大地一片通亮。

可惜這難不倒錢不離,從他們居住的小院子到縣府,要經過兩條街道、一條長街,有三批巡夜人在巡邏,事先派出去地親衛已經知道了他們地間隔時間,以錢不離當先,楊遠京照顧側翼,而閻慶國倒退著走、觀察後側。眾人都帶上了項弩,弩箭上弦,以備不時之需,一路走得無驚無險就來到了縣府後牆。

楊遠京翻上牆頭,往院子裡扔了幾塊早已準備好的肉骨頭,時間不長,兩條土狗尋著肉骨頭的香氣從前邊鑽了出來。其中一隻土狗發現了牆頭上的楊遠京,汪汪叫了兩聲,可另一隻土狗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撲上前啃咬起肉骨頭來,最終。警覺性蠻高的那只土狗沒有抵抗住肉骨頭的香氣,不再管楊遠京了。

閻慶國翻上牆頭,他和楊遠京舉起了手中的項弩,瞄準土狗的咽喉一起發射。那兩隻土狗連叫都沒有叫出來,一頭栽倒在地上,只有尾巴還無力地晃動了兩下。

錢不離露了一手,他的雙手搭上牆頭猛然發力,一個鷂子翻身,閃電般落在了院子裡,如果不是落地時差點崴腳的話,這一跳堪稱經典!

饒是如此。楊遠京和閻慶國眼中都顯出了敬佩的神色,因為……

那一個翻身翻得太漂亮了!雖然落地有些不穩,但瑕不掩瑜!

其實在天威軍中,沒人知道錢不離的武技、箭法高低,錢不離是神秘的,也只有神秘才能讓人感到莫測!天威軍中各將領有事無事總喜歡互相切磋一下武技,可是……誰敢向錢不離挑戰呢?想找打不成?而錢不離在眾將切磋時,總是評論得頭頭是道、條理分明,這就更讓人感到高深了。最關鍵的一點是,錢不離曾經創下了一個奇跡,在福州遭遇腳踏弩地暗算,那麼短的距離內竟然可以閃開要害,換了誰誰能做到?暗殺的執行者鄭星望用『深不可測』四個字來形容錢不離,這個評價得到了天威軍眾將的一致認可。

後面地幾個親衛也翻了過來,他們拎起死狗,塞進帶來的木桶裡,放好蓋子,這樣血才不會流出來,隨後又在木桶上套上了一層麻袋。還有一個親衛把沾染了狗血的泥土挖出來,小心的放在另一個袋子中,接著把別處地浮土掃過來,填補好,因為錢不離的要求是在院子裡看不到任何血跡,也看不出任何被整理過的痕跡。

後院中有五間瓦房,不過那五間瓦房都同樣的破敗,看不出宋乃光住在哪一間,閻慶國按照計劃溜進廚房,片刻之後拎著兩把剔刀走了回來,這東西是剔肉用的,家家都有。

錢不離悄悄摸上了第一間瓦房,正陽縣還真是一個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好地方,門竟然沒有插,錢不離和閻慶國悄悄走到床前,藉著月光看去,這是一男一女兩個僕人,錢不離觀察了一下那男僕的長相,擺了擺頭,閻慶國撲了上去,揮起剔刀刺入了那男僕的心臟。那女僕被人摀住了嘴,剛剛從夢境中醒來,閻慶國手起刀落,又結果了她地性命。

錢不離踏入第二間瓦房,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擺著幾本書,他留下一個親衛看守,又悄悄退了出去,這間很可能就是宋乃光的居室!

如此搜遍了五間瓦房,除去一個看起來年輕、壯碩的男僕和一個相貌姣好的侍女被錢不離蒙上被褥打暈之外,所有的僕人都被殺死了,留下這兩個人自然有留下他們的用處。

回到第二間瓦房,錢不離走到床前,輕輕掀起床幔,那宋乃光和他的夫人對外界一無所覺,睡得正香。宋乃光看起來只有四十餘歲,但據錢不離所知,他的實際年齡已經超過五十了。宋乃光的五官倒很端正,只不過睡覺的時候,眉心也皺成一團,憑空添了幾分憂鬱之氣,看起來有不少煩心事。而宋乃光的夫人背對著錢不離,看不到長什麼樣子,只能看到那是一個肥胖的婦人。

一個親衛輕輕拿起了被褥,時刻準備著,而楊遠京也拿起了被褥盯著宋乃光,只要他們一有大喊大叫的徵兆,被褥就會捂上他們的嘴。

錢不離輕歎一聲,伸出手去,拍了拍宋乃光的臉,這個人他確實不想殺,清官難得!如果宋乃光能投靠自己的話,那是兩全其美的好事,所以,錢不離必須要嘗試一次,靠自己的口才去說服。


第二百零五章 痕跡

宋乃光倒是很警醒,錢不離的手只在他臉上拍了兩下,他就猛地睜開眼睛,看到床前多了幾個不明來客,和正常人的反應一樣,宋乃光不由大駭,張口欲呼,錢不離伸出食指豎在唇前,『噓』了一聲。

宋乃光的夫人若有所覺,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一個親衛堵住了她的嘴,壓低聲音警告道:「不要亂叫!」

宋乃光的夫人極力掙扎,可惜她的力氣太小了,怎麼也掙脫不出去,楊遠京毫不客氣的用劍柄在她的胸口敲了一下,威脅道:「再動就殺了你!」

「蘭兒,別怕!」宋乃光已經完全清醒了,他不敢做太大的動作,只能從喉嚨裡擠出一聲,宋乃光的夫人逐漸安靜下來,她的手摸索著抓住了宋乃光的腕子,宋乃光一翻手,兩人的雙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蘭兒?你們還真是患難夫妻啊。」錢不離的目光從兩人的雙手移到宋乃光的臉上,含笑說道。

「閣下是什麼人?深夜光臨寒舍到底想做什麼?」宋乃光毫不猶豫的迎上了錢不離的目光。

「我是錢不離。」錢不離的話非常簡單,他的眼睛凝視著宋乃光的眼睛,想從宋乃光的變化裡尋找什麼東西。

宋乃光的目光先是震驚,接著變成懷疑,又變成不解,最後化成了恍然大悟:「原來是錢將軍!卑職真不明白,如果將軍想見到卑職,只需一封公文即可,將軍何必要如此廢力氣呢?」

「宋乃光,我一直認為在兩個聰明人中間是用不著廢話的,你知道我為什麼來這裡。」錢不離一笑:「我只需要一個回答,為什麼要和我做對?!」

宋乃光愣住了,沉默了半晌坦然笑道:「將軍想要聽真心話麼?」

「當然。」錢不離回答得很快。

「將軍可知道姬周國現在的處境?」

「呵呵……現在是我問你,而不是你反問我!」此時此地又不是要開辯論會,說得越多越能打動觀眾。錢不離輕巧的迴避了問題:「你繼續說下去。」

「姬周國危在旦夕矣!」宋乃光歎了口氣:「在內。扎木合深入中原腹地,四處肆虐幾達數月,清州……已經到了千里無人煙的程度了,通州半州之境也慘遭血洗,數十萬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

民亂四起,已經威懾皇城的安危!在外,羅斯帝國與合眾國趁我姬周國危急之際大兵壓境,前有狼、後有虎。可算是內外交困了!「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和我有什麼關係?」

「將軍,姬周國面臨亡國之危,將軍卻不服從軍部的命令,悍然出兵宜州,難道將軍忘了兄弟鬩牆這四個字了?!」

「呵呵,扎木合深入中原腹地。可不是我的過錯吧?那是姬勝烈故意把扎木合放進來的,與我何干?悍然出兵宜州?當初百里克誠帶兵攻打福州地時候,怎麼沒見你站出來說句公道話呢?」

「大人,我們現在說地是天下大勢。而不是論事的對錯!縱使陛下做過什麼錯事,他也是名正言順續位的國王!再說如果不是將軍在福州擅自招兵買馬、圖謀不軌,還收容夾脊關的逃將鄭星朗,百里克誠大人又怎麼會帶兵攻打福州?」

「照你這麼說……」錢不離眼中殺機連閃:「不管姬勝烈做過什麼事。我都要奉他為主?」

「如果將軍能上書服從內閣的調遣,那麼鐵浪軍團就可以北上興海,集我四大軍團之力,大戰羅斯帝國與合眾國!將軍再帶領大軍去清州平定民亂,我姬周國內外交困之局指日可解!」宋乃光沒有回答錢不離的問題,反而就錢不離投降只後的事情展開聯想。

「然後呢?姬勝烈可以把立過無數汗馬功勞的老將軍鄭朔逼入絕境,他會放過我錢不離麼?姬周國大勢已定地時候,就是我錢不離的死期吧?!」錢不離突然笑了起來。

「將軍。如果將軍肯在這時候歸附內閣,善莫大焉!內閣和軍部絕不會難為帝國功臣的,真的出現了意外,卑職願意聯合宜州的貴族為大人擔保!只要卑職有一口氣在,絕不會讓大人遭受不公!」宋乃光很誠懇的說道:「將軍,古人說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如果將軍能為國家大利而棄一己之私,天下幸甚、萬民幸甚!」

「想不到這裡的古人也說過這句話啊……看樣子,我還真是誤解你了。」錢不離好整以暇地說道:「我最後再問你一句話吧,願意不願意幫我?」

「如果大人願意歸附內閣,解了這場兵危,卑職願為大人效犬馬之勞!」宋乃光斬釘截鐵的回道。

「呵呵……」錢不離差一點就仰天大笑了:「宋乃光,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你保我平安?就憑你???」

「將軍,卑職自知能力低微,可是卑職願意發誓,只要卑職還剩一口氣,就絕不會讓大人遭受不公!」宋乃光睜大了眼睛看著錢不離。

「省省吧,這話你剛才已經說了一遍了。」錢不離緩緩站了起來:「你的命有那麼金貴麼?能抵得上公主殿下、抵的上我錢不離、抵地上天威軍數萬條生命?我操……我真是不應該和你說這麼多廢話!」

錢不離揮揮手,楊遠京連忙用破布堵住了宋乃光的嘴,又和另一個親衛一起把宋乃光綁了起來,錢不離事先吩咐過,千萬不要弄出痕跡上,所以楊遠京先在宋乃光的腕子上纏上了布條,再用繩子綁的。

「大人,這個呢?」閻慶國看了看宋乃光地夫人。

「殺了!」錢不離隨手摘下床頭宋乃光佩戴的長劍,轉身離開了房間,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不用再多說什麼了。

閻慶國手中舉著血淋淋的剔刀,毫不留情的刺入了宋乃光夫人的身體裡,其實憑著閻慶國的準頭。一刀就已經致命了。不過為了不讓人看出破綻來,閻慶國一口氣刺了十七、八刀,迸濺的鮮血粘了他一身。

宋乃光掙扎著想和錢不離再談上幾句『知心話』,看到眼前地慘景,眼中爆出了悲痛欲絕地神色,隨後頭一歪昏迷過去。

錢不離大步走進第三間瓦房,兩個親衛正守在房間裡,床上躺著一個昏迷不醒的侍女。床下還躺著一個男僕。

「把那女人扒光。」錢不離略猶豫了一下,命令道。

那兩個親衛不由面面相覷,但還是按照錢不離的命令把侍女身上的衣物都扒了個乾乾淨淨。

錢不離走到那男僕身前,隨手拿過半杯茶水,往那男僕身上一潑,隨後蹲下身去,用手摀住了那男僕的嘴。長劍拔出架到了那男僕的脖子上。

那男僕悠悠醒轉,剛想掙扎,錢不離手中的長劍一劃,在那男僕脖子上劃出了一條小傷口。那男僕不敢動了。

「想活還是想死?」錢不離冷冷的說道,同時手微鬆了松,以便他能回答。

「活……活……」

錢不離伸手抓住那男僕地脖領,把他從地上拎了起來。歪了歪頭:「看到床上那女人了麼?」

「看……看到了。」那男僕看了一眼,連忙低下頭去不忍再看。

「我實話告訴你吧,我們是洋河上的水盜,從來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今天不殺你,是想拉你入伙,告訴我,願意不願意和我們一起幹?」錢不離隨口編出了瞎話。

「我……」那男僕猶豫了一下。

「看來你是不願意了?那我只好殺人滅口。一了百了!」錢不離手中的長劍一緊。

那男僕嚇得魂飛魄散:「我願意、願意!」

「入我們這行,要交投名狀的,知道什麼是投名狀麼?我們這些人都有命案在身,所以才不怕有人投靠官府出賣大家,如果你想得到大家的信任,總得先做出些什麼事情來讓大家滿意才是。」

「大……大哥讓我做什麼?」那男僕顫抖著問道。

「床上的女人是宋乃光的貼身侍女吧?上床,干男人應該幹的事。」

那男僕僵住了,臉上的表情變幻不停,眼中的恐懼逐漸被堅定代替,他猛地向後退了一步,張口欲喊。錢不離看到那男僕眼中地神色,已經明白出了紕漏,他手腕向前一送,長劍在那男僕的咽喉間劃過,把剛剛凝聚起來的聲音硬生生切斷了,血花迸濺處,那男僕晃了晃,軟軟倒在地上。

楊遠京和一個親衛拎著昏迷不醒的宋乃光走了進來,其後閻慶國也走進了房間。

「把人放下吧。」錢不離瞄了楊遠京一眼:「遠京,你上床去,在那女人身上洩洩火。」

「什……什麼?」楊遠京睜大了眼睛,看了看床上的女人,又看了看錢不離:「大人,一定……一定要這麼做?」

「必須要做。」錢不離點頭道:「你以為縣衙裡的仵作都是傻子?只要一驗身就驗出破綻來,演戲就要演全套!」

「大人,您說的現場……對就是現場,現場已經搞成這樣了,只要我們把男僕的屍體運走,衙役一定會認為這是場姦殺,不用非得那麼做吧?」楊遠京苦笑道。像楊遠京這樣的年輕人胸中不乏激情,他們參軍其一是為了立功名,其二也有保家衛國的雄心,殺人他們不怕,只要是錢不離的敵人就一定要死,可淫人妻女那是另一碼事了,楊遠京心裡很彆扭。

錢不離掃視了一圈,幾個親衛都在迴避他的目光,連閻慶國也不例外。

「看來,你們沒人願意做了?帶你們來也許是個錯誤,如果我帶地是顧堅的人就不會有這麼多麻煩。」錢不離緩緩搖了搖頭:「剛才你們聽到宋乃光說的話了吧?我可以坦白告訴你們,他說的話沒有錯,如果沒有我錢不離,內閣會調遣鐵浪軍團北上。姬周國內外交困的局面會得到很大的改善。」

閻慶國和楊遠京等人有些不安起來。悻悻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可是,我也沒有錯!如果讓姬勝烈掌控大局,姬周國只能多幾十年地平安而已,遲早還會大亂地,到那時候,一切都不好說,也許我們所有的國人都成了別國的奴隸!但我要的是長治久安,我的目標是整塊大陸。只要你們跟著我,我會帶著你們去打倒一個又一個敵人,現在的內戰……不過是讓你們練兵而已。」

「我知道,和你們說這些……你們是聽不懂的!聽到宋乃光說了吧?讓我投靠內閣……呵呵,為了姬勝烈的大局,我錢不離不應該繼續活下去,天下幸甚、萬民幸甚啊!至於公主殿下和我錢不離是不是無辜。那都不重要,為了大局總會有很多無辜地人死去。而我現在想做的事,也是為了我們的大局,我承認宋乃光是一個好官、清官。但是他擋了我的路,他就要死,不管他是否無辜,和我錢不離也是該死的一樣!」

一個親衛聽不下去了。踏前兩步道:「大人,讓我來!」

「算了,今天的事情就到此為止,我不想難為你們。」錢不離擺了擺手:「我只是想告訴你們,我不是在找樂子想淫辱女人,也許……當初我就應該悄悄離開雪原城,扎木合奇襲又關我屁事?!像閒雲野鶴一般周遊天下該多好,你們以為現在這樣天天算計人、又天天被人算計的日子很好過麼?!」

錢不離這些話說得太重了。閻慶國、楊遠京等人一起跪倒在地上,楊遠京顫聲說道:「大人,我……我來做!」

「我已經說過了,今天地事情到此為止!」錢不離走過去揮劍砍下那男僕的兩根手指,回身扔在了床上:「把這個人裝起來帶走,血跡就不用收拾了,把宋乃光拉過來,就在這地方殺掉!」

閻慶國連忙把宋乃光抱了過來,揮舞著剔刀在宋乃光的身上留下了十數道傷口,隨後又把宋乃光的衣服弄亂。

錢不離走到床前,吩咐一個親衛把那侍女弄醒,就在那侍女睜開眼睛地瞬間,錢不離揮起長劍重重的劈在她的脖頸上,那侍女仰面栽倒,雙手痛苦的扒著傷口,雙腿則把床縟踢得一團糟。

錢不離觀察了一下,感覺一切都很自然,隨後走到宋乃光身前,掰開了宋乃光地手指,把長劍塞到了他手中,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仵作能辨別指紋吧?那也太神奇了!

「大人,還……還用我做嗎?」楊遠京不安的問道。

「好了,你們四處去看看,還有什麼紕漏沒有。」錢不離轉向閻慶國,把楊遠京諒在了一邊:「該帶走的東西一定要帶走,千萬注意!」不是錢不離心胸狹窄,來到這個世界之前,他也是一個熱血青年,只不過懂得東西比常人多了些,性格也比常人沉穩、冷靜而已,所以他才會在初到福州時,看到貴族虐殺土族人之後,勃然大怒,殺光了那些為非作歹的貴族。經過了這麼長時間權力傾扎洗禮,他的心比以前硬了很多,手段也毒辣了很多,可是今天,錢不離卻無法打消心內的不安,而楊遠京的疑問極大的刺激了他地自尊心。

「遵命,大人。」閻慶國答應一聲,走了出去。

確認沒有遺漏之後,錢不離下了撤退了命令,而楊遠京面對著面無表情的錢不離,難免心中忐忑,可又不敢說什麼。

一行人來到後牆翻了出去,同樣無驚無險的回到了獨門小院,換下了染血的衣物,拎著長索又悄悄溜往城邊。

不是戰時,城防軍才懶得在城牆上巡邏,把長索拴在城垛上,錢不離帶著親衛們滑了下去,不過為了掃清所有的痕跡,他不得不留下了兩名親衛,讓他們把長索扔到城下之後,趕回那獨門小院。

匯合了看守戰馬的親衛,錢不離找了處小樹林,把兩隻死狗還有裝血的木桶、衣物等東西埋到了地下,而那裝著男僕屍體的麻袋則被一個親衛馱在了戰馬上,一行人快速往來路上奔去。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8 01:33 PM

第二百零六章 十天之期

飛塵漫天,錢不離縱馬飛馳,他有一個習慣,心中不痛快是時候,就要自己找點罪受,用肉體上的痛苦來壓制將要爆發的情緒,以保持高度冷靜。現在錢不離正是這麼做的,去正陽縣他騎馬飛奔了將近一天一夜,只休息了小半天,又夜入縣府,隨後騎馬往回趕,跑到旭日東昇,再跑到天過正午,他一直沒有說話。

錢不離已經跑得一身是汗了,從腰到腿又酸又痛,眉毛上的墨汁已經被汗水洗了下來,眼圈成了黑色,和另一個世界號稱國寶的動物的招牌眼圈差不多,臉上還掛著幾條黑道。

錢不離不說休息,誰也不敢擅自減低馬速,跟在錢不離身側的閻慶國能看到錢不離的『花臉』,可是錢不離眼神冰冷,給閻慶國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閻慶國數次張口想提醒錢不離一聲,最後又合上了嘴,什麼也不敢說。

而楊遠京則夾在中間,他連頭都不敢抬,當時他只是下意識的以為錢不離的命令有些荒誕,才拐彎抹角推搪的,現在想起來那和違抗軍令有什麼區別?楊遠京等著錢不離處罰他,可錢不離只當看不到他這個人,這讓楊遠京更加不安了,他寧願被錢不離狠狠責罰一頓,現在的氣氛太壓抑了。

日頭向西方飄下的時候,錢不離遇到了中軍派遣出來的斥候,那些斥候看到前面的煙塵,從三面包抄上來欲探個究竟。錢不離現在這副尊榮實在是讓人吃驚,迎上前來的三騎斥候盯著錢不離看了片刻,才認出錢不離,他們連忙收起了手中的刺槍,滾鞍下馬:「大人!」

「中軍離這裡還有多遠?」錢不離冷冷的問道。

「大人,還有十里。」

錢不離沒有再理會那幾個斥候,雙腿一夾戰馬,繼續向前飛奔,留下那三個斥候面面相覷。

十里路轉瞬即至。錢不離衝到了中軍。程達正帶領親衛隊簇擁著幾輛馬車前行,做為錢不離最信任的親衛隊長,程達不必從臉孔上去分辨,只需看到騎馬飛奔的姿勢,甚至僅僅看到一掠而過的身影,他就能馬上認出來人是誰。

「大人!」程達連忙迎了上來,打完招呼才看到錢不離的臉,沉穩的程達也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大人。您地臉是怎麼了?」

「程達,你走地時候和斜橋縣的縣主是怎麼說的?」錢不離好似沒聽到程達的問話,淡淡的問道。

「大人,末將說大人想在路上訓練部隊,正在佈置訓練事宜,不用他們相送了。」程達發現錢不離不對勁,連忙收起笑臉。回答完之後把目光轉向了錢不離身後的人,滿眼都是詢問,閻慶國和楊遠京等人一起低下頭去。這些年輕人自以為是軍中精銳,向來目中無人。套句老話,他們就算是天子近臣了,縱使見到毒龍旅幾個新進的團長,他們也敢擺架子。但是在程達面前。他們一個比一個老實,縣官不如現管啊!

「訓練麼……很好,如此就算我們加快行軍,也不會讓人起疑心了。」錢不離沉吟一下:「程達,下令加快行軍速度,於明日黃昏前,全軍必須趕到正陽縣!」

「遵命、大人!」程達連忙應道。

錢不離催馬來到自己的馬車前,掀起了門簾。一頭鑽了進去,坐在馬車裡無所事事地浮柔正在擺弄著自己的彈弓玩,一眼看到錢不離的臉,渾身一個激靈,下意識的舉起彈弓瞄準了錢不離。

「你幹什麼?」錢不離也嚇了一跳。

「你……是你呀!」浮柔長鬆了一口氣:「你的臉怎麼啦?嘻嘻……真醜,都把人嚇了一跳。」

如果換成往日,錢不離會和浮柔調笑幾句,現在他哪有心情,他知道自己現在是大花臉,雖然沒有鏡子看不到自己,不過他雙手的手背都已經黑了,那是抹汗抹黑的。

錢不離歪倒在地毯上,舒展開四肢,幸好他從小就在爺爺地督促下苦練武學,如果沒有好底子,這兩天的飛奔下來,骨頭早就顛簸散架了。

浮柔看到錢不離沒有理會自己,不由認真打量起錢不離來,再粗枝大葉的女人,觀察自己的男人時,她們地心都會變得很細很細,浮柔很快就發現錢不離眼中毫無笑意,她悄悄伸了下舌頭,從旁邊拿過一隻瓷瓶,把手巾浸濕,隨後跪坐在錢不離身前,為錢不離擦臉。

從來不知怎麼侍候人的浮柔學會了不少東西,當然,這都是小柯麗的功勞。那些繁瑣的宮廷禮儀浮柔不想學,她只羨慕柯麗地一雙巧手,女工之類的東西學了一陣也放棄了,浮柔學會的東西都與錢不離有關,例如說梳理頭髮、穿戴衣物和鎧甲,擦臉洗腳之類的東西當然不用學,只要心眼靈活些,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就好。

很快,浮柔把錢不離的黑漬都擦乾淨了,她支起車窗想把毛巾扔到外面,突然看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浮柔探出腦袋看了半晌,才退回錢不離身邊:「那個……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

錢不離睜開眼睛:「你說什麼?」

「你是不是有什麼不高興的事情了?」

「沒有。」錢不離回答得很肯定。

「騙人,你一臉不高興的樣子,還有……我剛才看到程達在用鞭子打楊……楊什麼京呢!」浮柔搖了搖錢不離的胳膊:

「和我說說,興許我能幫你出主意呢,我很聰明的。」浮柔認真點了點頭,她在給自己信心,也想給錢不離信心。

錢不離哭笑不得,『聰明』這個詞和浮柔八桿子挨不到一起去:

「我真的沒什麼事。」

「你不相信我?」浮柔看起來相當委屈。

「我不相信你我去相信誰呢。」錢不離無奈露出一個笑臉:「好了,我現在想安靜的躺一會,來,陪我一起躺吧,這兩天把我累壞了。」

「那我幫你捶捶腿吧!」浮柔連忙跳了起來。

浮柔的技術雖然經過柯麗的指點。但力道還是大了些。錢不離懶得再說什麼,任由浮柔在自己腿上折騰,他閉目陷入了沉思。一個真正的領袖要時刻注意的形象,有許多不能拿到明處的事情都要靠自己的屬下暗地裡完成,領袖必須要是光明地!可他地情況卻正好相反,缺人啊!尤其缺少那些無條件執行自己命令的人!顧堅心狠手辣,倒是個統領密諜的好人選,不過用一隻眼睛看世界很容易出現偏差。錢不離需要兩隻眼睛,換句話說,他需要兩支諜報組織!留在福州搞諜報的關譽東和鄭星望都缺乏鍛煉,而且關譽東同樣是軍人出身,鄭星望麼……經過上次打擊之後,心性成熟了不少,但錢不離計劃讓鄭星望和顧堅做搭檔。以互相牽制,另一支諜報組織的首領就難選了!

到入夜、到天明,一直到遠遠看到正陽城,錢不離除了睡覺之外。

一直在沉思,不只是考量手下的人選,更主要的是如果想建立完整的宗教,那就必須一下子就能抓住所有人地心!這些東西不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就能解決的。必須早先一步做好全面構思。

「大人,前面就到正陽縣了,探路的斥候有急報。」程達的聲音在車廂外響起,一天來他都沒敢打擾錢不離,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和錢不離接觸。

「什麼事?」錢不離翻身坐了起來。

「大人,楊將軍發現在一片樹林裡圍著不少百姓,楊將軍說,那樹林……很重要,他已經去察看了,讓小的來稟報大人一聲。」

一個斥候在車廂外說道。

「什麼樹林?」錢不離一愣,浮柔快速為錢不離整理好衣物,隨後掀起門簾,錢不離走了出去。

「大人!」程達欣喜的迎上來,開口想說什麼,可惜他是一個不善言辭表達的軍人,不知道在這種氣氛中應該說些什麼,最後訕訕地低下頭去。

「我沒事的,程達。」錢不離笑了笑,他明白自己這一天多來的沉默讓眾將忐忑不安:「哪個方向的樹林?」

那斥候伸手遙遙向西方指去:「西邊地那個樹林,不大,周圍有一片油菜地。」

錢不離心中猛地一跳,西邊的小樹林?周圍還有油菜地?那豈不是自己埋起罪證的地方??錢不離轉過身,手搭上額頭,向西邊看去。

遠處有兩騎飛奔過來,為首的正是楊遠京,他今天沒有穿戴輕甲,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衣,昨天程達在他地後背上重重抽了十幾鞭子,雖然還能活動,但鎧甲是沒辦法穿的,其實遭受軍刑的人可以休息,不過楊遠京卻沒心思休息,總想做些什麼,所以今天的斥候領隊還是他。

楊遠京的神情有些不安,他看了看錢不離,又看了看四周,和程達一樣,欲言又止。

錢不離眉頭一皺:「你上來說吧。」隨後錢不離退回到車廂中。

「大人,出事了!」楊遠京鑽進車廂之後直接跪倒在地毯上,壓低聲音:「我們……埋的東西都被人挖出來了。」

「不可能!!」錢不離的神情略有些變化:「當時四周絕對沒有人!埋好之後我們又仔細佈置過,還在上面移栽了野草,怎麼會這麼快就被挖出來?」

「末將聽那些百姓說,是正陽縣的武捕頭牽著自己養的虎頭找到那小樹林的。」楊遠京苦笑道。

「虎頭?」錢不離一愣。

「大人,那是姓孫的捕頭養的狗。」

錢不離呆住了,牽著自己養的狗一直找到小樹林,不成了他那個世界的警犬了?冷兵器時代還有人能訓練出這種狗來?如果那狗屍被人挖出來……別的還好說,狗脖頸上弩箭造成的洞穿傷必然暴露無遺!

真沒想到頭一次作案就能遇到如此厲害的捕快,這叫什麼事?!

「大人那些百姓都知道宋乃光被殺身亡的消息了,他們還知道那兩條狗就是宋乃光養的狗,他們……他們要過來拜見大人,求大人為他們做主,為他們地縣主報仇。」

「報仇?呵呵……」錢不離的臉色突然一變:「糟糕!城裡的弟兄危險了!遠京……算了,閻慶國!!」錢不離大喝了一聲。

閻慶國催馬從後面趕上來。跳上馬車,鑽進了車廂:「大人,什麼事?」

「你馬上帶著斥候趕到縣府,把所有的衙役都集合起來,不能讓他們妄動!慶國,你給我記住了,縱使看到我們的人已經被衙役抓起來拷打,你臉上也不得露出半點怒色。就當不認識他們一樣!否則……我饒不了你!」既然對方可以利用狗找到小樹林,那麼留在城裡的兩個親衛也許早就被人抓起來了,或者……已經力戰身亡!錢不離眼中凶芒閃動,他這些親衛跟著他歷經十數次戰陣,從無一人陣亡,如果在這小小的正陽縣陣亡了兩個,他一定要讓這裡的人付出上百倍、甚至上千倍的代價!

閻慶國竄出車廂、跳上戰馬大喝道:「左翼地弟兄們。隨我來!」說完閻慶國雙腿一夾戰馬,戰馬撒開四蹄、狂奔起來。錢不離讓閻慶國去正陽縣探查,閻慶國從親衛中挑出來的都是和他關係最好的人,這也就是無法禁絕的小團體了。既然有立功的機會,自是提攜和自己感情好的弟兄,而且他瞭解自己弟兄的脾氣、能力,指揮起來也方便。此刻閻慶國聽到兩個弟兄陷入了危急。心內地緊張可想而知。

楊遠京滿眼都是失落,把頭垂了下去,錢不離剛才先喊了他的名字,接著又改成閻慶國,他能明白其中的意味。

「遠京,正陽縣有幾個捕頭?叫什麼?」錢不離又轉向楊遠京。

「武捕頭叫武鍾寒,還有一個捕頭好像姓孫,叫孫豎鋒。」

「遠京。你不要想太多,說實話,我真想狠狠教訓你一頓,不過……程達昨天已經請你嘗鞭子了吧?就算他替我打了。」錢不離讀懂了楊遠京眼中的失落,他笑道:「我讓慶國去是因為慶國比你機靈得多,你也知道,他在宜州府地時候把那些刺客耍得團團轉,換成你你能做到麼?」錢不離並不是小心眼的人,而且……如果他真想不再起用楊遠京了,也絕不會用冷落的方法,小孩子玩遊戲麼?今天不理這個明天不理那個?像楊遠京這樣知道自己那麼多秘密的人,永遠不會有產生怨恨地機會,錢不離會根據楊遠京的能力,盡力給他施展的機會,如果楊遠京一而再、再而三的讓人失望,錢不離會把楊遠京調到別的位置上,寧願把他養起來。換句話說,只有在楊遠京這個人不識分寸、無能而又逞能的情況下,錢不離才會用最迅速的手段讓楊遠京消失,而不會像孩子一樣故意去冷落誰。

「那小子……確實能演戲。」楊遠京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頭。

「大人,那些百姓過來了。」程達在車廂外說道。

中軍已經停下了,從遠處走過來數百個百姓,什麼打扮的都有,不過臉上的表情是一致的,充滿了悲痛。那些百姓湧到了路邊,紛紛跪倒在地,看起來沒有人組織,都是自發的,因為他們有的人在哭,有的人在喊,吵吵嚷嚷亂成了一團。

錢不離鑽出車廂,毫不猶豫的迎上了百姓。

「看哪,白眉毛,是將軍、是將軍!」有百姓在大喊。

「將軍啊,宋大人死的慘啊!」有百姓在哭叫。

「求將軍為大人報仇啊……」

程達跳下戰馬,踏前幾步大喝道:「大膽!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都給我閉嘴!「隨著程達的喝聲,眾親衛一起高喝,把百姓的哭聲壓了下去。

錢不離抓住機會,仰首望天,臉上的表情肅穆無比,良久才高聲說道:「我剛剛聽到正陽縣的縣主宋乃光被人殺害的消息,真是人讓人感到無比的震驚、無比的悲痛!雖然我以前沒有來過正陽縣,但宋縣主的名聲早已如雷貫耳!清廉剛正、愛民如子、生活簡樸、行善四方,宋縣主堪為姬周國所有臣子的楷模!今天,當著父老鄉親的面,我錢不離在這裡發誓,十天之內,我一定要為宋縣主報仇雪恨!如果我做不到,十天之後,我會回到這個地方,自絕以謝天下!請各位父老鄉親為我做個見證!!!」錢不離那鏗鏘有力的聲音響徹全場。


第二百零七章 破綻

「將軍,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正陽縣的子爵高盡臣跪在大堂上哭嚎著。

今天清晨,高盡臣在家中和自己的子女笑談錢不離的十日之約時,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突然衝進了他的家,把一家老小都綁了起來,接著挨間房子仔細搜查,最後在柴房中搜出了一具屍體,右手缺了兩根手指的屍體。

錢不離令高盡臣說出屍體的來歷,可高盡臣怎麼能說得出來?如果他的態度很好,也許會免遭皮肉之苦,但高盡臣竟然敢當堂指責錢不離,一場夾棍下來,高盡臣的雙腿已經有些變形了,縱使能僥倖逃出生天,他這輩子也休想再站起來。

「不知道?屍體是從你家裡找出來的,還有這兩把凶器!」錢不離冷笑一聲,擺弄著兩把剔刀:「想用『不知道』三個字搪塞本將軍麼?」屍體已經經過仵作的檢驗,正是宋乃光家裡的男僕,兇手現場遺留的手指也被仵作認定是那男僕的手指,再加上兩把凶器,高盡臣可算是證據確鑿、不容狡辯!

「將軍,我真的不知道啊!」高盡臣用嘶啞的聲音叫道。對生活優越的高盡臣來說,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到了極限了,數次死去活來之後依然不鬆口,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自己的家人。那錢不離在練市縣動輒殺人滿門的消息已經傳了過來,高盡臣知道只要自己服軟,他的家人肯定會一起陪葬!

「大膽!還敢抵賴!」閻慶國飛起一腳,把高盡臣踢翻在地。在場中這些人裡,閻慶國是最急於結案的,當日他趕到縣衙時,確如錢不離估計的一樣,看到數十個衙役正在刑訊他的部下,那兩個親衛已經被打得遍體鱗傷、奄奄一息了。閻慶國勉強壓制住自己的怒火,裝作不認識。命令衙役先把兩個疑犯收監。然後準備迎接大人。而在這幾天裡,錢不離嚴禁任何人私自和那兩個親衛接觸,雖然他派了五十個步兵和獄卒一起看管犯人,但也只是防止愛戴宋乃光的獄卒暗中動用私刑,監獄中人多眼雜,閻慶國只能遠遠看著,不敢過去接觸。那兩個親衛身上的傷處已經開始化膿了,如果再不救治的話。前景堪憂,所以閻慶國一心等著今天就結案,好把自己的人救出來。

「冤枉啊……」高盡臣還是咬緊牙關,拒不服罪:「宋縣主的為人讓小人敬仰有加,小人怎麼能謀害縣主大人呢?冤枉啊……」

「不錯,骨頭很硬啊!」錢不離冷笑道:「我倒要試試你家裡人地骨頭是不是和你一樣硬!來人,把高盡臣的老婆和子女都帶上來。一併受刑!」

「不要啊……」高盡臣的喊叫聲馬上就在一陣拳打腳踢下中斷了。

「將軍,重刑出冤案啊。」一個主薄小心翼翼的說道:「高盡臣是個膽小怕事的人,將軍,這裡面……應該有出入的。」

「冤案?出入?」錢不離似笑非笑的看了那主薄一眼:「李主薄。

你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麼能從高盡臣的家裡找出屍體和凶器?在我看來,這起兇殺就是那男僕與高盡臣合謀地,如此狼心狗肺的小人怎麼折磨也不為過!可是……你為什麼看不下去呢?難道平日收過高盡臣的好處?「

李主薄連忙跪倒在地上:「將軍,卑職一向以宋大人為楷模。怎麼敢私自收取他人的好處!望將軍莫要折辱卑職。」

錢不離什麼也沒說,只是瞟了楊遠京一眼,楊遠京低下頭去,內心懊悔不已。錢不離本想把宋乃光之死佈置成因姦情而暴露引發的兇殺案,但正陽縣的衙役趕到現場之後,很快就排除了姦殺的可能性,錢不離地破綻太多了!那侍女根本沒有和人媾和過的痕跡只是其中之一,宋乃光手持寶劍死在家僕的房間裡。劍鞘卻留在自己的房間,這是一個無法解釋地破綻!如果宋乃光早就發現了姦情,他會安排別的家丁和自己一起捉姦,而不會自己獨自動手;如果他剛剛發現,有回自己的房間取長劍的時間,大可以把別地僕人也叫起來;還有那男僕和侍女偷情的時候,怎麼會隨身攜帶兩把剔刀呢?從現場上看,宋乃光先殺死了那個侍女,隨後又砍掉了那男僕的兩根手指,接著就被男僕擊殺,證明那男僕的凶器是隨身攜帶的,難道他知道今天會出事不成?還有縣府的後牆有人攀爬的痕跡……

錢不離看了文案之後,自嘲了一番,隔行如隔山……沒想到自己錯了這麼多!不過錢不離不會讓楊遠京看這份文案的,他要讓楊遠京感到歉疚,就是因為楊遠京沒有按照命令行事,才惹出了許多麻煩,這樣在將來再遇到類似地情況時,楊遠京便會毫不猶豫的服從命令!也許,這算是一種善意的欺騙吧……

「大人,這都三天了,是不是讓衙役們回家歇息一下?」趙主事在一邊說道。自從閻慶國來到縣府只後,所有的衙役都被集中起來,不得離開縣衙,也不許家人探望,連縣府的主薄和主事也不例外,這點讓他們感到幾分不安。

「不行!你們都知道我和正陽縣的父老鄉親們已經定下了十日之期,此案不水落石出,誰都不許走!」錢不離斷然回道。其實錢不離也感到了不安,雖然那些衙役從表面上看,沒什麼異常,但錢不離總感覺那些衙役不時轉向自己的目光裡充滿了古怪,至於到底怪在哪裡,錢不離卻說不出來,反正他就是覺得不對勁。

錢不離掃視了一圈:「武捕頭和孫捕頭還沒有回來?」對正陽縣的捕頭武鍾寒和孫豎鋒,錢不離盯得相當緊,其中武鍾寒是個不到三十的年輕人,孫豎鋒剛過五十,這一老一少被正陽縣的百姓傳得非常神奇,據說哪怕是外地的盜賊一走一過留下了案子,也逃不出他們的追捕。正午時,武鍾寒和孫豎鋒稟報錢不離,說他們的線人發現了重要線索,錢不離為了撇清關係。沒有阻欄他們出去查案。只是命程達派十個親衛『協助』調查。

「沒有,大人。」程達輕聲說道。

這時,一個親衛從外邊急步走了進來,他沒有和程達說話,直接湊到錢不離身側低聲耳語著,如果按照軍規,他應該先通稟程達,然後由程達根據事情的大小緩急決定那親衛什麼時候上稟錢不離。這種逾越只代表著一件事,事態萬分緊急不容拖延!

果然,錢不離的眼皮抖動了幾下,隨後緩緩站起身,掃視了一圈,眾衙役本來都把目光集中到錢不離身上,此刻又紛紛低下頭去。避免和錢不離對視,氣氛還是那麼古怪。

「你們留在這裡等消息吧,本將軍也發現了一條線索!」錢不離冷笑著對楊遠京使了眼色,帶著程度走出了大廳。

程達用最快的速度集合了兩百名士兵。錢不離帶著士兵衝了出去,直撲孫豎鋒地家。錢不離心中驚疑不定,親衛稟報說,有一個路人問武鍾寒。抓到殺害縣主大人地兇手沒有,武鍾寒大聲回答說:「我已經找到了真正的兇手!」這『真正』兩個字意義很深,說明錢不離找出的兇手根本就不受人信服!但讓錢不離懷疑的是,武鍾寒為什麼在明知道身後有人跟隨的情況下,說出這種話?武鍾寒的性格陰沉,從來不用正眼看人,總是低著頭,用眼角悄悄打量著人的神色。俗話說:抬頭老婆低頭漢,這兩種人是最難纏的!相比較之下,縱使他們真地發現了什麼,也應該由性情暴烈的孫豎鋒說出來,而陰沉的武鍾寒會把自己的懷疑藏在心底!可是據親衛說,當時武鍾寒說出那句話之後,孫豎鋒嚇得臉色大變,緊緊摀住了武鍾寒的嘴,由此可見,武鍾寒的話遠遠超出了他的搭檔孫豎鋒地想像。

錢不離知道,武鍾寒和孫豎鋒發現了什麼是肯定的,最大的可能就是武鍾寒布下了圈套,試圖引他錢不離上鉤去殺人滅口……滅口就滅口!錢不離心一橫,一個小小的捕頭能有多大實力?不管武鍾寒有什麼詭計,在全副武裝地士兵面前,詭計如泡沫一樣脆弱!死人又能做些什麼?!

正陽縣這幾天的氣氛很緊張,路上幾乎沒有行人,在親衛的引領下,錢不離帶著士兵很快就來到了孫豎鋒的家門前,早就等在門前地兩個親衛連忙推開了大門,錢不離跳下戰馬徑直走了進去,而程達緊緊跟在錢不離身後。

孫豎鋒的家並不大,兩個正在閒聊的僕人嚇得抱頭鼠竄,錢不離大步流星走到正廳處,踢開門走了進去,廳內『協助』調查的幾個親衛聽到了外邊動靜,早已把長劍放在了武鍾寒和孫豎鋒的脖頸上。

錢不離冷冷的看了武鍾寒和孫豎鋒一眼,輕輕揮手,兩隊士兵衝了進來,直奔著後堂而去,半晌,一個小隊長走了出來,對著錢不離搖了搖頭,後堂沒有任何發現。

孫豎鋒已經嚇呆了,言語不得,武鍾寒依然是冷冷淡淡的坐在那裡,好似看不到脖頸上隨時可以帶走自己生命的長劍。

錢不離大搖大擺地坐了下來,略一沉吟:「孫豎鋒,你願不願意從今天開始幫我做事?」在這兩人之間,武鍾寒有些難纏,年老的孫豎鋒是個破綻。

「將軍,卑職已經快五十了,唉……這一身都是毛病,如果沒有宋大人這檔事,卑職早就退職呆在家裡享清福了。」孫豎鋒陪笑道:「卑職多謝大人抬舉,可惜……真是力不從心啊。」

「武鍾寒,你呢?你也是力不從心麼?」錢不離對著武鍾寒露出了和藹的笑意。他已經決定要殺人了,武鍾寒那句話簡直就是在向自己挑戰!錢不離不想管眼前這兩人想玩什麼花樣,只要他一聲令下,一切都完結了!

「卑職願為將軍效犬馬之勞!」武鍾寒突然站了起來,那親衛手中的長劍來不及撤回,在武鍾寒的脖頸上留下了一道傷口,鮮血流出,可武鍾寒不管不顧,跪倒在地上。

這一跪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圍繞在大廳的士兵們已經做好了準備。只等著錢不離的命令。誰知那武鍾寒突然跪下了,真讓人想不到,孫豎鋒的眼睛瞪得很大,充滿了不敢相信得目光,就連錢不離也呆呆看著武鍾寒,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大人……」程達在錢不離耳邊輕聲說了一句。

錢不離回過神來,凝視著武鍾寒,緩緩說道:「武鍾寒。你知道我為什麼來這裡麼?」

「知道。」

「說說看!」

武鍾寒抬起頭,面無表情的說道:「既然將軍來了這裡,想必那高盡臣已經招認了,將軍當是來捉拿罪犯的。」

「誰是罪犯?」

「據小人所知,宋大人是被那高盡臣和孫豎鋒一起合謀害死地,望將軍為宋大人做主!」

「鍾……鍾寒,你瘋了?我……」孫豎鋒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兩個親衛又按了下去。

饒是錢不離素有急智,此刻也不由啞然無語,過了半晌,錢不離突然放聲大笑起來。旋即笑聲猛一停,雙眼爆出了寒芒,逼視著武鍾寒:

「孫豎鋒是罪犯,你呢?」

武鍾寒坦然回道:「卑職願意向大人效忠。自然不是罪犯。」

「呵呵……」錢不離饒有趣味的觀察著武鍾寒。隨後揮揮手,親衛們押著孫豎鋒退了出去,客廳中只剩下了錢不離和程達。

「告訴我,為什麼?我不想聽到謊言。」錢不離淡淡的說道。

「其實卑職一向胸無大志,只想自由自在的過日子,可是……

。沒想到事情能搞到這種地步,那麼卑職說不得就要用命來搏上一次了。也許……不但能好好活下去,還能搏來個榮華富貴!「

「什麼地步?說下去。」錢不離露出了微笑。

「卑職在抓捕那兩位軍爺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不對了!當時卑職用查看行商路引的名義,把兩位軍爺騙到了院外,我們十多個衙役一起動手,呵呵……我們有繩套、有鐵棍、甚至還用上了石灰,就算是這樣,兩位赤手空拳的軍爺也打傷了我們好幾個人。」

「繼續!」錢不離掃了程達一眼,示意程達稍安毋躁,因為程達聽到武鍾寒說出『軍爺』二字的時候,就按住了自己的劍柄。

「緊接著,卑職在城西地小樹林裡找到了宋大人養的那兩隻狗,卑職才徹底明白,這一次桶上了馬蜂窩!卑職祖祖輩輩都以做捕快為生,雖然技藝不精,但箭傷與弩箭傷之間的區別還是能看出來的。姬周國律法規定,私自藏匿弩箭者處以死刑!除了軍隊和侯爵以上的貴族以外,沒有人敢用弩箭。可……不管是軍人還是侯爵,都不是小人能惹得起的。」

「你很聰明。」錢不離微笑如故:「不過,你故意說你已經找出了真正的兇手是什麼意思?」

「因為將軍做事太不縝密了,我想提醒大人一下。」

「呵呵……我到正陽縣已經三天了,你為什麼不早點提醒,偏偏要拖上三天才提醒呢?」

「因為……有些東西不是一下子就能下決心捨棄的。」武鍾寒眼中閃過一縷無奈:「將軍,我家祖祖輩輩都生活在正陽縣,您……應該懂得我的意思。」

「捨棄、捨棄,沒有捨又哪裡來的得?!我明白你的猶豫。」錢不離一笑:「為什麼要向我效忠?」

「卑職已經說過了,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無論如何也要搏上一次。」武鍾寒地態度始終都很坦然:「卑職還不到三十歲,家中尚無子女,卑職不想死。」

「你倒是真敢賭!不過……我為什麼要用你?死人才能真正保守秘密啊!」話說到這個份上,錢不離已經懶得辯駁了,坦誠是自己做的又怎麼樣?

「卑職這幾天和將軍的親衛接觸過,知道將軍從雪原城以來,屢戰屢勝、從無敗績,將軍是個做大事的人,不過……」武鍾寒話鋒突然一轉:「將軍做起小事來就太不縝密了,將軍以為正陽縣只有我一個人知曉秘密麼?」

「還有誰?」錢不離不動聲色地問道。

「別的人我不知道,只是縣府的衙役就至少有一半以上都在懷疑大人,只不過不敢說而已!」武鍾寒語出驚人。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8 01:33 PM

第二百零八章 隨軍司馬

「為什麼他們都懷疑我呢?」錢不離不由吃了一驚。

「將軍,就說三天前吧,雖然那位帶著士兵最先趕到縣衙的將軍很不簡單,縱使看到我們正在用重刑拷打那兩位將軍,他的神情也沒有一絲變化,可惜的是……他不是一個人來縣衙的呀!那位將軍手下的軍爺神情變化可是大的很,呵呵,有幾位軍爺眼露凶光,恨不得要吃了我們……我們做衙役的首重察言觀色,如果連這都看不出來,早就混不下去了。」武鍾寒淡淡的回道。

「唉……」錢不離忍不住歎了口氣,居然還有破綻?顏面掃地啊!「還有麼?」

「卑職抓到那兩位軍爺之後,在他們的房間裡搜出了一把奇怪的弧形武器,卑職試著練了幾下,極利用劈砍,不過這種武器卑職從來沒有見到過,後來,將軍帶著軍隊來了,卑職發現有不少軍爺都佩戴著這種武器。」武鍾寒一笑:「將軍,如果說前一件事只能讓大家懷疑的話,後一件事代表的東西已經呼之欲出了。」

錢不離苦笑道:「我說那些衙役的目光有些不對勁呢,原因在這裡啊!不過……戰刀在哪裡?你們怎麼沒有上報給我?」

「原來這種武器叫戰刀啊?」武鍾寒恍然大悟:「我們原本是要上報的,後來看到不少軍爺都佩戴著戰刀,知道不妙,就把戰刀藏起來,主薄大人把戰刀這一條也給勾掉了,所以將軍一無所知。」

錢不離閉目沉思起來,沒想到情況已經惡劣到這般地步!該怎麼補救呢?還要殺人??可是……用什麼理由殺?一個不好,自己就臭名遠揚了!

「將軍是個做大事的人,不應該在這種地方勞神,如果將軍能信任卑職的話,這種魍魎小伎的事情就交給卑職好了。」

錢不離抬起頭。默默的凝視著武鍾寒。他能看出武鍾寒有主動請戰的意思,但他能把這麼關鍵的事情交給武鍾寒去處理麼?

「卑職知道自己深陷險境之後,苦思了整整三天,也想方設法和將軍手下的親衛接觸,卑職能看得出來,將軍的親衛對將軍的敬仰是發自內心地,說明將軍不是一個寡恩薄義之人,所以卑職才下了決心投靠將軍!」

錢不離緩緩說道:「整整三天你都在想辦法試探我是個什麼人?就沒有想過別地?例如說……想辦法把我是真兇的事情傳揚出去。

好為你們的宋縣主報仇啊!「

「卑職說過,有些東西不是一時半刻就能下決心割捨的,所以卑職一直在猶豫。至於宋縣主麼……卑職並不欠他什麼!記得卑職小的時候,家境富足,家父在正陽縣也算是一個跺跺腳、地皮就要顫上幾顫的人物,家父還娶了一位大家閨秀為妻,也就是家母。輪到卑職做捕快之後。日子越過越緊,不要說大家閨秀,連小家碧玉卑職也娶不起,最後只得娶了一個屠戶之女為妻!我們做捕快把腦袋掖在褲腰帶上討生活。所得還不如一個屠戶,真是貽笑大方!」

錢不離點點頭,神情有些鬆動。

「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我們做捕快的總有受傷的時候。宋大人倒是知道體恤下屬,從縣府支錢為我們買金瘡藥,可是……

不瞞大人說,那錢支得太少了!傷分內傷與外傷,內傷是需要用好藥調理地,那點錢夠做什麼?最後還得要我們自己掏錢買藥!將軍記不記得衙役中有個臉上帶劍疤的?他姓葛,我們叫他葛大疤,當時他被人在臉上砍了一劍。破相之痛啊……可宋大人只給了他五十枚銅幣,讓他去買傷藥,結果那葛大疤年過三十才找了個嫁不出去的丑妻!宋大人確實對百姓有大恩不假,但卑職一直盡心盡力做捕頭,真的不欠他什麼!「武鍾寒也歎了口氣:」卑職一想起以前的日子就感到鬱鬱不平,我們做捕快的一月所得和平民差不多,一旦受傷或遭了意外,只能打掉牙往肚子裡咽,如果敢說宋大人一句不是,走出去會被人戳脊樑骨的。「

錢不離笑道:「如此說來,宋乃光往日裡對你們太苛刻了!」

「哪個地方地衙役不撈些外快?就正陽縣不成!可是……

在宋大人手下,不想再做衙役也得做啊!卑職曾藉著受傷之機,上書離職,準備做些小生意養家餬口,不過宋大人駕臨寒舍,懇求卑職回縣府助他一臂之力,當時卑職家裡這個熱鬧啊……門庭若市!左鄰右舍紛紛上門煩擾,最後卑職實在受不了了,只好回到了縣衙。「

錢不離歎道:「看來宋乃光這個人太迂腐了,連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也不知道。」

「將軍莫看這孫豎鋒獨門獨院,家裡還養了幾個僕人,就以為我們的小日子過得不錯!哼哼!如果不是三年前我們捕獲了一個江洋大盜,把所有的贓物私自平分的話,我們能養活自己就很好了!」

「那宋乃光沒察覺?」

「將軍,卑職是做一行的,自然知道應該怎麼做!卑職找了一個遠親,裝成豪富來到正陽縣,假托卑職和孫豎鋒曾救過他一命,所以特來找卑職和孫豎鋒以重金相贈,宋大人管得再多也管不到這上面來!不過饒是如此,我和孫豎鋒還是在宋大人的懇求下捐了一部分錢財以濟民,唉……濟民、濟民,我們做衙役的還不如平民呢,倒是應該救濟我們才是!」

錢不離沉默不語,看起來這武鍾寒沒有說謊,比如說私吞贓物地往事,是武鍾寒由感而發、吐露出來的,到時候審問孫豎鋒自然能審出真偽來。如果這件事真的存在,證明武鍾寒確實不滿以前的窮苦生活,那麼在危難關頭決心投靠自己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你的父母都在世麼?」錢不離緩緩問道。

「都在世。」武鍾寒一愣,旋即笑道:「將軍,卑職想求大人一件事。」

「什麼事?你說吧。」

「卑職想求將軍把卑職的父母都護送到福州去,只是家父的年紀大了。幹了幾十年衙役還落下了一身傷病。望將軍能派些人小心侍奉些。」

錢不離再次陷入了沉默,這武鍾寒表現得太機靈了,主動要求以父母為質,不但成全了錢不離地臉面,還恰如其分地顯示了自己地決心和忠心,被逼無奈和主動為質之間的區別很大,將來能受到的重用差別也很大。

「如果把正陽縣的事情交給你處理,你會怎麼辦?」錢不離試探著問道。

「很簡單。將軍,只需要一場大火!」

「什麼樣的大火?」錢不離追問道。

「一場很大的大火!縣衙的主薄和主事兩位大人為了縣府的安危,帶領眾衙役奮勇救險,結果都死在大火中!大人把獄卒也調出來救火,牢獄中地犯人自然趁亂逃走了。」

「大火是怎麼燒起來的?」

「已經十幾天沒下過雨了,可能是天干物躁,也可能是……

。「武鍾寒打量了一下錢不離的臉色:」也可能是某位貴族大人知曉將軍已經查到了真正的兇手。隨後火燒縣府,企圖燒燬罪證!「

「誰會信呢?」

「卑職在正陽縣略有薄名,雖然和宋大人的名聲比不了,但卑職說的話。還是會有不少人信的。」

「你說自己難以決定取捨,你想捨棄地就是他們吧?」錢不離微笑起來。

「是的,將軍。不過卑職也沒有辦法,就如將軍說的一樣。只有死人才能真正保守秘密。」武鍾寒說話毫不避忌,應該變成死人的還包括他啊!

錢不離閉上眼睛,沉思起來。

※※※錢不離告別了對他感激涕零地正陽縣父老鄉親們,踏上了回途,而他的身邊,多了武鍾寒這個隨軍司馬。

正陽縣縣府的大火不可避免的燃燒起來,縣衙地主薄和主事兩位大人帶領著衙役們奮力救險,最終斃命在大火中!錢不離很是敬佩兩位大人的高節。每一家都頒發了十枚金幣的撫恤金,其餘的衙役每一家也得到了五枚銀幣,雖然錢不是很多,但是錢不離的撫恤可比原來的宋乃光要大方多了。再加上錢不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查出了放火的主凶,並且從抄沒的財產中拿出一部分接濟受到大火牽連地平民,正陽縣上上下下對錢不離一片好評,貴族麼是被嚇的,平民麼當然是被哄的。

歷史的長河中不知道有多少冤屈,正陽縣倒霉的人不是頭一批,也不是最後一批,只要權勢這個東西還存在,那就少不了這些蒙冤的浪花。

至此賀子誠的要求都完成了,雖然宋乃光不是被安置罪名處死的,但錢不離這一次巡查殺了不少貴族,威攝力很大,別的縣主可不像宋乃光這樣清廉,誰都怕錢不離查到自己頭上。

不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當錢不離帶領中軍趕到斜橋縣事,正遇上李霄雲派出來的信使,他們帶來了一個十萬火急的消息!

洪州境內出現了不明來路、不明人數、不明去向的敵軍,天威軍的杜兵等大將經過緊急協商,料定那支敵軍很有可能奔襲洪州的龍崗縣!

其實龍崗縣並不是一個險要的地方,依傍在一座小山脈中間,問題在於如果龍崗縣失守,等到天威軍撤退的時候必然要繞過那座小山脈,多走一天半的路程是致命的!緊隨在後翼的鐵浪軍團可以穿過龍崗縣,切斷天威軍的後路!

杜兵知道不妙,下令全軍撤退,退過怒江,在虎石台中留下兩千人死守不退,並焚燒所有的軍製器械和帶不走的糧草輜重,在任帥第一團的配合下,天威軍大部總算平安渡過了怒江,而留在虎石台中的兩千人戰死大半,其餘力竭被擒。

隨後杜兵虛設營塞,用懸羊擂鼓。而天威軍撤到二十里開外埋伏起來。

桂明先派出小股斥候渡江查看。發現天威軍的營塞是空營,桂明認為杜兵一定發現自己的援軍,所以才慌忙敗退下去。雖然按照常理,杜兵應該留下行動迅捷的騎兵沿著江邊牽制鐵浪軍團的進攻,但也有可能是杜兵把所有地騎兵都派出去打通退路了,無力阻止鐵浪軍團渡江。

戰機是轉瞬即逝地,派出斥候渡江偵察、兩個來回就能浪費半天的時間,為將者在大戰前期總是動用很多時間和精力去探查、思考。而在大戰進入高潮階段往往是用自己的經驗和本能去指揮作戰,桂明命令斥候繼續向前搜索,同時命令先鋒部隊渡江,為了謹慎起見,桂明只派出了兩千人的先鋒部隊。

杜兵帶著天威軍殺了回馬槍,殲滅了百餘騎無路可逃的斥候和兩千剛剛渡過怒江的步兵。桂明和杜兵就像兩個棋手一樣,你吃掉我一個子。我也要想辦法吃掉你一個子!雖然從損失上看,桂明的損失要稍微大了些,但是天威軍的實力不如鐵浪軍團,如果損失不相上下。那就是杜兵輸了。

杜兵發了狠心,在江邊重新紮營,與鐵浪軍團在兩岸對峙,同時派出秦重三率領一千騎兵與孟鐵頭地第三團一起南下。尋找敵軍決戰。

這個決心冒了極大的風險,因為他還不知道深入洪州的敵軍到底有多少人!如果實力對比懸殊,秦重三的騎兵和孟鐵頭的第三團反而被敵軍擊潰,那麼沿江對峙的天威軍就陷入了絕境!

同時杜兵派數路信使趕往宜州,要求錢不離派遣援軍,不堪重負的杜兵在信中極力請求錢不離東進洪州、親自指揮兩軍交戰。杜兵曾以怒濤之勢席捲雍州,立下了汗馬功勞,可是現在天威軍在他手中前前後後已經折損了六千餘人。雖然他也拚死在鐵浪軍團身上咬下不少肉,但再來一次這樣地慘勝,他杜兵還有什麼面目擔任主將?

李霄雲接到杜兵的加急快信之後,馬上做出了反應,他留下了少部分士兵保護姬勝情公主,匯合由楊飛俊帶領的福州援軍,趕奔三眼井,在那裡等待錢不離的命令。

信寫地很詳細,前前後後有十幾頁,從洪州遭遇的小規模斥候戰開始,一直寫到沿江對峙,錢不離看完信之後,把信輕輕放在了桌子上,臉色平靜。也許在臨陣經驗上,錢不離距離那些沙場名將還有一定的差距,但是在素質上,他並不差什麼,現在天威軍的大部還保持完好,他沒什麼可急地。縱使天威軍已經損失慘重,福州集團的末日就在眼前,他也不會變了顏色,軍國大事,不是靠著急躁懊惱就能改變結局的,而保持平靜反而更能找出機會。

程達看錢不離不說話,自己拿起信看了起來,他只想大致瞭解一下情況,主意是不需他來拿的,所以程達看的很快,隨後他轉過身對一個親衛吩咐一聲,那親衛找出了一張洪州的地圖,錢不離此行是來巡查的,所以一張沙盤也沒有帶,不過地圖還是有的。

「大人,末將瞭解杜將軍,雖然杜將軍平日裡總是笑呵呵地,但他是個極有自信的人!他打得太苦了,否則……他不會請求您去解這個危局!」程達小心翼翼的說道。

「杜兵和桂明相比,還是太年輕了。」錢不離看著洪州的地圖,轉移了話題:「程達,你也認為敵軍會奔襲龍崗縣麼?」

洪州偌大一個州,自然有很多險要之處,不過能阻撓天威軍後撤的,只有四處,麻栗坡、石牙橋、龍崗縣和武利城,這幾處險要各有各的優勢,也各有各的劣勢,不過錢不離看不慣姬周國的地圖,有山卻沒有山高的數據,有水卻不標水流的深淺,和現代軍事地圖差別太多,錢不離只有面對著姬周國的沙盤才有靈感,更能發揮自己天馬行空的想像力。

「末將以為杜將軍的判斷不會錯!這四處險要以麻栗坡最為艱險!

不過麻栗坡距離怒江太近了,如果杜兵以偏師阻擋鐵浪軍團,主力強攻麻栗坡,他們絕守不住!我想他們也應該知道。如果敵軍破壞了石牙橋,我天威軍完全可以順著洋河向西,敵軍總不會把洋河上所有的橋都破壞了吧?縱使他們能做到,我援軍也已經搭建浮橋接應天威軍撤退。

武利城麼……距離宜州不足百里,我援軍從三眼井出發,最多兩天就可以打到武利城城下,奔襲武利城比奔襲麻栗坡還要危險。所以末將以為,敵軍的目地很可能是奔襲龍崗縣。「

錢不離沉吟片刻,笑道:「我以前聽過一句話,別看今天跳得歡,小心明天拉清單,桂明也太囂張了!他的女兒不是還在我們手裡嗎?就用他的女兒送給他一個教訓吧!」


第二百零九章 霧峰行宮

在錢不離沒有來這個世界之前,姬周國軍隊的日常訓練都是鍛煉以力量為主、技巧為輔,而鍛煉力量的方法很單調,就是讓士兵們舉石鎖、抱石鼓,其次就是練習劍技、槍技,還有依照各種口令擺出陣勢,弓箭手只需專心練習箭術就可以,別的都不用練習。

錢不離卻打破了所有的陳規,石鎖、石鼓那東西根本就遺棄不用了,取而代之的是俯臥撐和引體向上,最讓天威軍士兵頭疼的就是長跑,以往士兵們總是用羨慕的口氣談論誰誰抱著二百斤的石鼓走了多少步,誰誰用一隻胳膊舉五十斤的石鎖一口氣舉了多少下,現在卻變成了誰誰最能跑。在這冷兵器時代,不用特意讓士兵們去找沙袋來增加負重,一身的鎧甲,加上手中的兵器,還有必備的口糧,重量已經足夠了!而且錢不離不近人情的命令箭營的弓箭手也要參加同樣的訓練。

不可否認,天威軍士兵的素質正在一點一滴的改變著,錢不離下令急行軍,只用了三天半,他就帶著中軍趕到了宜州邊境處的三眼井,而那五百步兵只有十幾個人掉了隊。縱使換成風雲軍團,按照天威軍的速度來一場歷時三天的急行軍,士兵們也會瀕臨崩潰邊緣,剩不下多少戰力了,可天威軍的士兵依然有閒心在互相開玩笑。

李霄雲已經在三眼井等了兩天了,做為錢不離帳下作風最謹慎的大將,他沒有冒然帶著第二團和楊飛俊的部隊進據洪州,只是派出了斥候去打探武利城的消息,同時派出信使去聯繫秦重三和孟鐵頭的部隊,命令他們在找到敵軍之後馬上聯繫自己,不得私自進攻,他是毒龍旅的副旅長,有這個權力。

錢不離到達三眼井之前,斥候們快馬加鞭跑回來向李霄雲稟報了武利城無敵蹤的消息。就在李霄雲正在思考是應該繼續在這裡等錢不離。

還是應該先出兵進佔武利城時,後翼的斥候衝進他的大帳,告訴他發現錢不離的帥旗了。

錢不離衝進軍營,未等李霄雲說話,接連下達了兩條命令,一是全軍今天提前休息,明日凌晨提前出發;二是派出斥候去聯繫秦重三與孟鐵頭,命令他們渡過洋河。沿著洋河北線向龍崗縣靠攏,不得派出斥候驚擾敵軍,在龍崗縣北七十里處地半壁山等待命令。

李霄雲引領著錢不離走進帥帳,三張比例不一樣地地圖分三面掛在牆上,中央擺放洪州全境的沙盤,錢不離看了一眼,轉身問道:「有龍崗縣的沙盤沒有?」

「大人。末將這就讓人去給您做一個來。」李霄雲猶豫了一下:

「大人已經確定他們的目標是龍崗縣了?萬一……他們奔襲的是石牙橋呢?」

「佔領石牙橋無法切斷天威軍的後路,敵軍的主將敢長途奔襲,並且成功避開我軍斥候的搜索,他地能力不能小瞧!石牙橋和龍崗縣哪一個更重要。他會看不清麼?」錢不離搖搖頭:「杜兵在信中認定敵軍的目標是龍崗縣,程達也說過,在石牙橋與龍崗縣之間,他有七成把握敵軍要佔據龍崗縣。宵雲,你以為呢?」

「末將也以為敵軍佔領龍崗縣的可能性大,不過……還是先探查一下石牙橋的動靜才妥當。」

「來不及了,別以為杜兵在信上說他保證可以在怒江死守半個月,他就能守上半個月,現在杜兵的手下只有毒龍旅四個團還有五千騎兵,五千雍州鄉勇雖然彪悍,但沒有戰陣經驗。如果天威軍佔據上風還好,如果落在下風,他們就會四散而逃,指望不上他們。鐵浪軍團現在還有四萬餘人,實力相差懸殊,如果那桂明狠下心來分兵強渡怒江,你讓杜兵用什麼去擋?」

「大人,桂明身為帝國上將,也是久經沙場了,他不會下這種命令吧?屆時鐵浪軍團的傷亡會是我天威軍的數倍以上,如果真地動了筋骨、元氣大傷,鐵浪軍團想恢復往日的雄風就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了!桂明為人雖不如尉遲風雲那麼沉穩,但怎麼不會如此莽撞的!再說,我天威軍的實力遠不如鐵浪軍團,縱使桂明強渡怒江打贏了,這麼慘遭地損失也會讓桂明成為帝國的笑柄!」

「就因為桂明是個沙場老將,才救了我們一次!人的年紀大了,沉穩有餘而血氣不足,如果換成個不分青紅皂白的愣頭青為主將,不惜兩敗俱傷強渡怒江,我們怎麼辦?鐵浪軍團傷了筋骨想恢復往日雄風需要很長一段時間,那我們呢?我們很容易就能恢復麼?」錢不離反問道。

李霄雲沉默起來,現在沿著怒江對峙地天威軍是福州的大半家底,如果真的傷亡慘重,縱使回到了福州,開始施展錢不離的游擊戰,也很難抵擋鐵浪軍團的攻勢,沒有了士兵就算有千條計也無處施展!

「程達,派人去傳我的命令,讓杜兵馬上撤退,他不是玩過一次懸羊擂鼓的把戲麼?讓他再玩一次,天威軍連夜撤退,在他撤到龍崗縣之前,我們無論如何也要打下龍崗縣!接應杜兵的大軍!」

「大人,洪州不要了??這……這馬上就要秋收了啊!」李霄雲驚訝地張大了嘴。藉著羅斯帝國與合眾國進犯邊境的良機,天威軍不但成功佔領了洪州,還搶佔了通州的許多城縣,現在竟然被一下子打回到起點,連洪州也要放棄,尤其是在馬上就要見到成效的時候放棄,這讓一向謹慎的李霄雲也感到憋悶。

「吃了我的他們遲早要給我吐出來!」錢不離淡淡的說道:「你們放心吧,這一次我在宜州找到了一個寶,等我們回到福州之後,我做幾件神器讓你們瞧瞧!哼哼,到時候,我看誰能抵擋我們天威軍!」

「大人,什麼……什麼是神器?」李霄雲呆呆的問道。

「神器當然是神才會用的武器!我……」錢不離好似突然察覺自己失口了,他憤怒了拍了一下桌子,喝道:「你們問那麼多做什麼??」

李霄雲、程達還有隨軍司馬武鍾寒都被嚇得連忙低下頭,不過在強烈好奇心的驅使下。稍後他們又悄悄把頭抬了起來。李霄雲和程達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把視線轉向了錢不離的腰間。

神器就是神才能用的武器!那麼……天威也正是一種神器吧?大人會做神器???可是……這世界上真的有神靈嗎???

錢不離為自己將要建立地宗教埋下了一個伏筆,這等機密大事李霄雲和程達自不敢胡亂傳揚出去,但在眾將之間卻會互相交流地,當眾將都把自己的手槍當成神器時,宗教的原始基礎就會悄悄形成,尤其在自己造出了新的神器,以匪夷所思的手段殺傷敵軍之後。信仰會變得越來越堅定!

錢不離掃視了一圈,目光中不乏警告之意,可他的內心確頗為自得,他要的效果達到了:「不過……這都是以後的事,現在我們要做地,是怎麼樣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拿下龍崗縣!」

李霄雲的目光回到了地圖上,他苦笑道:「大人。難啊!我們根本不瞭解敵軍的兵力!其實……我一直想派斥候打探石牙橋,就是擔心敵軍人數眾多,能分兵兩路據守石牙橋和龍崗縣,那我天威軍就危險了!」

「不會。」錢不離搖了搖頭:「我斷定敵軍的兵力不會超過三千!如果他們真的有能力分兵作戰。當時倒不如攻打任帥的第一團,佔領怒江南岸,徹底切斷天威軍地退路。」

「有道理……大人想怎麼做?」李霄雲抬起頭看向錢不離:「縱使敵軍不滿三千,如果他們據守龍崗縣的話。憑我們這點兵力攻城……能攻得下來麼?」

「除非是……」程達目光閃動,顯然他想到了什麼。

「除非是把他們引出來打!」錢不離笑著接道:「但問題是,什麼樣的誘餌才能讓他們動心呢?宵雲,如果你是敵軍主將,成功奔襲龍崗縣之後,你會做些什麼?」錢不離的爺爺戎馬一生,只對打仗有興趣,雖然在建國之後擔任了某委地正職。但是他對和平時期的建設工作怎麼也提不起來興趣,一天到晚不過是蓋蓋章、簽簽字而已,所以他把精力都轉移到錢不離身上,沒完沒了的推演,整整折磨了錢不離十幾年,最後把錢不離折磨得像個一流演員一樣,可以隨時隨地進入角色,沉浸在虛擬的戰場上。

三天地急行軍,錢不離的腦子一點沒有閒著,反覆思考敵軍可能做出的應對,一個計劃已經在他的腦子裡成型,不過程達等人可沒有錢不離這種本事。

「大人,您別考我們了,您直接說需要我們做什麼吧!」李霄雲苦笑道。

「你們可以這樣想,敵軍佔領龍崗縣之後,他們做出的姿態不外兩種。其一是虛張旗鼓,派出小股部隊騷擾臨縣,消息傳出去之後,自會給前線的天威軍帶去莫大的壓力;其二就是想方設法遮掩自己的消息,等到天威軍不敵鐵浪軍團地攻勢,倉惶後撤時,出乎意料的截住天威軍的退路。」

「當然是第二種。」李霄雲毫不遲疑的回道。敵軍在小規模斥候戰發生之後,帶兵後撤數十里再改變進軍路線,其用意就是遮掩自己的真正目的。成功佔領了龍崗縣,他們還要繼續遮掩這支軍隊的存在,絕不會故意騷擾臨縣的。

「杜兵據怒江防守,已經切斷了鐵浪軍團和那支敵軍之間的聯繫,長途奔襲的好處和弱點同樣明顯,他們為了不驚擾臨縣,不敢派出大量的斥候偵察,只能縮在龍崗縣一地,換句話說,他們就像瞎子和聾子一樣,根本不知道我軍已經察覺到了他們的存在。只要我們的誘餌足夠引起他們的垂涎,他們很可能會鑽入圈套的!」

「大人,您說的誘餌……是指什麼?」李霄雲問道。

「我,還有桂明的女兒桂彤。」錢不離笑道:「你們看這裡,距離龍崗縣五十里的雙塘澗。正好有一座霧峰行宮。豈不是天助我們麼?」

「大人,那行宮是國王陛下周遊時歇息的地方,您去那裡要做什麼?」李霄雲大惑不解。

「結婚!我和桂明地女兒就在霧峰行宮結婚!」

「大人,這……您怎麼把這消息傳遞給他們,又讓他們不起疑心呢?」

「我可以傳召周圍地城主、縣主,讓他們進獻禮物,如果他們真的有意,會在最短的時間把禮物送上來。藉機查看我們的兵力,我只帶著我的親衛去霧峰行宮,宵雲,你認為當他們看到我只有三百餘名親衛之後,會不會放過這個可以擊殺我錢不離、並有很大可能救出桂彤的機會?」

李霄雲和程達等人面面相覷,這個計劃實施得好了,確實有幾分把敵軍引出龍崗縣的機會。

「敵軍長途奔襲。有很大可能是出自桂明的手筆,甚至這主將……就是鐵浪軍團的大將,如果眼睜睜看著桂彤和我結婚而不救助,將來他們還有什麼面目去見桂明?計劃最關鍵的地方。就是讓他們認為,我們還沒有發現他們,所以我才讓秦重三與孟鐵頭去龍崗縣西七十里處的半壁山等待命令,我們的行動一定要小心。不能讓他們發現任何徵兆。」

李霄雲沉吟半晌:「大人,據前面斥候傳回來的消息,百姓說他們有很多戰馬,如果他們全是騎兵的話……我們這點人手能打贏麼?別打狗不成反而被狗咬了一口!我的第二團拼光了不要緊,大人……您在行宮裡,萬一出了什麼意外,那可怎麼辦?」

程達道:「哪裡來地這麼多騎兵?縱使是風雲、鐵浪等四大軍團,每部也不過五千騎兵而已!」

武鍾寒突然插口道:「是不是哪一個軍團的騎兵?」

程達搖頭道:「三大軍團都在邊境廝殺。通州只有一個鐵浪軍團。而鐵浪軍團的騎兵被我們殲滅了一半,剩下的在虎石台血戰中損失慘重,他們沒有能力長途奔襲!再說杜兵將軍連鐵浪軍團地騎兵都走了也看不出來?」

李霄雲接道:「任帥將軍在怒江一線布下了無數哨塔,鐵浪軍團是過不來的,而且……大家看,發生斥候戰的地方在善蓮縣地境裡,依末將看,這支騎兵是從雍州過來的。」

程達道:「宵雲說地不錯,關鍵是軍部從哪裡調出來的這一支騎兵!邊關叫急,清州有數十萬亂民起事,洪州有我們的天威軍,軍部的兵力應該很吃緊啊!如果不是精銳部隊,縱使他們能成功奔襲佔領龍崗縣也於事無補,只有能打得下來、也守得住,才能給天威軍造成威脅!」

「我……操!」一向冷靜的李霄雲突然變了臉色,從程達的分析裡,他得到了某種啟示:「大人,莫不是……桂明上書軍部,要求調遣一部分皇家禁衛軍來參戰的吧??」

帳中的人當即全傻了眼,就連靜靜地聽著眾將分析的錢不離也呆住了,皇家禁衛軍在姬周國是一個永遠不敗的傳說,是當年姬周國的太祖賴以征戰天下的主力部隊!雖然近百年來,皇家禁衛軍一直沒有出動過,但還是沒有人敢小瞧皇家禁衛軍,每一年裡,皇家禁衛軍都會抽調一批年輕軍官去四大軍團裡任職,數年後再把他們調回來,以此來維續禁衛軍勇武的血液。

從待遇上來講,皇家禁衛軍是最好的;從裝備上來講,皇家禁衛軍是最好的;從士兵的能力上講,皇家禁衛軍也是最好的,不管是平民還是貴族,只要是稍微有些志向的,皇家禁衛軍都是他們的第一選擇,有許多被皇家禁衛軍淘汰而又生活無著落的人才會參加別的軍團,胸無大志、只想著混口飯吃的人則會參加各地的城防軍。

別的不說,在每五年舉行一次的大比武裡,千人對千人的演練,從來沒有一支軍團的精銳部隊能打敗皇家禁衛軍中的勇士,所謂的大比武,已經成了皇家禁衛軍向世人展示勇武的戲台。

「不會是……皇家禁衛軍吧?」程達遲疑著說道:「據說斥候戰我軍斥候佔了絕對優勢,皇家禁衛軍人人攜帶腳踏弩,我們的斥候離老遠就會被他們射殺的。」

「也許他們沒有給斥候配備腳踏弩,如果他們用腳踏弩射殺我軍的斥候,必然會引起我軍的警覺!斥候戰中我軍斥候無一傷亡,你還沒從這裡看出什麼?敵軍的斥候根本無意交戰,只是想逃走,能逃走的都逃掉了,被包抄住的才會被殺死,唉……如果抓幾個活的就好了!」

「好了,你們不要再爭了。」錢不離緩緩說道:「我不管什麼禁衛軍不禁衛軍,霧峰行宮我是一定要去的,無論如何我也要給天威軍打出一條生路來!」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8 01:34 PM

第二百一十章 爭吵

正午的龍崗縣城顯得出奇的安靜,東西南北四門如往常一樣敞開著,每一個城門處都有十幾個城防軍在把守,小小的龍崗縣真是出人才的地方,因為把守城門的城防軍雖然一個個極力做出懶洋洋的樣子,但他們身上卻在散發出一種彪悍之氣。讓一隻老鼠去學習老虎的威猛固然很難,可讓一隻老虎去學老鼠的卑微也不容易,這世界上很多東西確是難以掩飾。

五騎快馬遠遠向著城門奔來,城門處十幾個城防軍互相看了看,依然不動聲色的站在那裡。

閻慶國跑到最前面,經過錢不離短暫培訓,又在宜州府的試練中取得圓滿成績的閻慶國自是做這等事的好主角,捨我其誰?!

隨後則是錢不離帳下的隨軍司馬武鍾寒,他已經得到了錢不離的信任,如果比起觀察力,從小就在父親的教導下,一心想成為神捕的武鍾寒無疑排在第一位,就連錢不離也無法和他相比,由他做助手,可以幫助閻慶國彌補無意中露出的破綻。

其後就是三名中軍親衛,用不著錢不離操心,武鍾寒已經反覆對他們強調應該擺出什麼表情,他們的樣子一個比一個傲慢、一個比一個冷酷,如果不是太陽正在當空、無法直視的話,他們的視線早就翹到天上去了。

閻慶國大搖大擺的跳下戰馬,走向龍崗縣的城防軍:「喂,你們的縣主在不在縣府裡?」

那城防軍看了看閻慶國的將銜,陪笑道:「將軍,我們大人就在縣府裡呢,將軍找我們大人有什麼事嗎?」

「混帳!見到上官不知道應該說什麼話嗎?」閻慶國勃然大怒,揮手輪起馬鞭重重的抽打在那城防軍的臉上。

那城防軍悶哼一聲,捂著臉向後退了兩步,閻慶國這一鞭子力道很大,鮮血從城防軍的指縫中滲了出來。其餘的城防軍不幹了。呼啦一聲把閻慶國圍在當中。一副劍拔弩張的緊張樣子。

「幹什麼?想造反??」閻慶國怡然不懼,斜著眼睛打量著那些城防軍,只有他本人知道,他的手心已經冒出了冷汗。

武鍾寒心中也是連連苦笑,這位閻將軍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不過……也只有如此做派,才能讓敵軍完全喪失警惕。

武鍾寒勒轉戰馬,緩緩跑出去,隨後用不耐煩地聲音叫道:「將軍。和他們囉嗦什麼?!我們不但要快點去宣錄縣,還要連夜趕回去呢!」

那被打地城防軍勉力睜開一隻眼睛,眼中閃動了若有若無的凶光,臉頰上的肌肉也跟著抽動了幾下,不過當他看到武鍾寒和那三個親衛胯下的戰馬時,凶光又消失了。武鍾寒一臉不耐煩的向遠處蹭去,看似很焦急。可他距離城門已經有四十餘米了,那被打的城防軍強自壓下了心頭的怒火,如果他們突然動手,只能殺死或抓住眼前的將軍。其餘地人撒馬狂奔的話,他們追之不及,龍崗縣的秘密必然會洩露出去。而且對方的戰馬都是好馬,縱使緊急調出騎兵追擊的話。也未必能追得上。

錢不離中軍親衛的戰馬能不好麼?!當日鄭星朗帶著騎兵趕到福州時,用騎兵最好的五百匹戰馬更換了錢不離親衛騎坐地戰馬,錢不離不缺錢糧,雖然不能像後世圈養跑馬一樣,甚至是用雞蛋供著,但豆料和糧食從來不缺,中軍親衛的戰馬一個個都是膘肥體壯,看上去就讓別的騎兵羨慕。

挨打得城防軍用雙手推開自己的同伴。低眉順氣地說道:「小人拜見將軍!求將軍不要和小人一般見識。」說完,那城防軍單膝跪倒在地上。

閻慶國自然是見好就收:「下次給我機靈點,也就是本將軍不和你計較,換了別人,早就軍法從事了!」說完,閻慶國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把這個給你們縣主,我們天威將軍在十八日將和桂彤小姐在霧峰行宮舉行大婚慶典,讓你們縣主提早備好禮品,一定要在十五日之前送到霧峰行宮,記住了沒有?如果出了差錯,你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天……天威將軍?大婚慶典??」那挨打的城防軍呆住了。

「怎麼?」閻慶國又瞪起了眼睛。

「明白、明白,小人這就把信交給我們大人。」那挨打的城防軍陪笑道:「將軍這一路上很辛苦吧?是不是到城裡歇歇腳再走?」很明顯,他想把閻慶國誆進城去,以報那一鞭之仇。

閻慶國又不是傻子,會進城才怪!他搖頭道:「不行啊,我們還要去宣錄縣,我告訴你,千萬不要忘了日子,如果我們天威將軍發起了火,你們都得完蛋!」

「一定、一定。」那挨打的城防軍點頭哈腰地說道,只是他臉上鞭痕猶在、血跡未乾,看起來有幾分猙獰。

閻慶國翻身跳上自己的戰馬,向著宣錄縣的方向急馳而去,武鍾寒帶著那三個親衛緊緊跟在閻慶國的後面。

跑了一會兒,武鍾寒回過頭看了看,距離龍崗縣已經很遠了,武鍾寒苦笑道:「閻將軍,這就是您的即興演出?下次能不能事先告訴在下一聲啊……把我嚇了一身冷汗!」

「即興演出這話不是我說的,是大人告訴我的,不過麼……

我現在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閻慶國笑道:」大人說地沒錯,這麼演戲確實過癮啊!「

「將軍,您倒是過癮了,可把我們嚇得要死啊。」一個親衛無奈的接道:「將軍,您剛才怕沒怕?我看他們差一點就要真動手了!」

「怕什麼?不怕!」閻慶國回答得斬釘截鐵。

「真的?」

「廢話!當然是……假的!」閻慶國瞪了那親衛一眼:

「換成你你試試?」

武鍾寒和那三個親衛一起笑了起來,武鍾寒道:「閻將軍,看起來他們真是在極力掩飾自己的意圖,大人說的不錯,依我說,這一次引蛇出洞很可能成功。」

「問題不在這裡。」閻慶國搖頭道:「關鍵是我們能不能把他們吃掉!別打到最後,反而把自己撐死了……唉,我們連他們到底有多少兵力都不知道!大人還不讓斥候去打探一番。真是讓人擔心啊!」

「派斥候也沒有用。看他們的架勢,現在的龍崗縣城是有進無出的,我們剛才在那裡呆的時間也不短了,可曾看到一個百姓從城裡走出來地?縱使斥候偽裝進去查清了兵力,他也沒辦法出城,一個不小心還會引起他們地警覺!」武鍾寒說道。

「只能看天意了。」閻慶國歎了口氣,旋即微笑起來:「不過在我看來,我們大人可是福大、命大、造化大的人物。真命……」閻慶國突然閉上了嘴,掃了武鍾寒一眼。

武鍾寒眼中沒有驚訝、沒有疑惑,有的卻是一種莫名的炙熱,只有自己跟隨的人物能坐到至尊無上的位置上,下屬才能跟著水漲船高、叱吒風雲。武鍾寒能跟隨錢不離,其一是因為被逼進了死路,其二和他自己的野心有很大關係。他不想再過他父親那種日子,一個小小縣府裡的捕頭算得了什麼?縣主還不是被人說殺就殺了?武鍾寒為人警敏,他聽出了閻慶國沒有說出來地話是什麼意思,可這只能給他帶來興奮。

「將軍。我們還要去宣錄縣麼?」一個親衛問道。

「去,大人說過,做戲就要做全套,半途而廢就是把破綻白白送給敵人。」

「閻將軍。我們回去的時候換一條路吧,您剛才那一鞭子可是真把他們惹火了,他們指不定能做出什麼來呢。」武鍾寒說道。

「聽你的,你的心思比我細。」閻慶國笑著認同了武鍾寒的建議。

在錢不離的帳下,眾將領各有各的優點,也各有各地缺點,但絕對沒有一個剛愎自用或者因私廢公、不顧大局的人,這兩種人在別的地方也許依然能找到陞遷的機會。但是讓錢不離發現自己手下將領中有這等人存在,他一定會想方設法把那人置於死地,因為這兩種人是最能耽誤事地。錢不離打算重用一個人之前,必然會以手段試探此人的心性、品格,過不去關的人他絕不會啟用。

就如宜州的降將余楚傑與黃立平,錢不離命令把他們手中地士兵分散編入浮梁的第四團一起訓練,黃立平雖然無奈應允了,但滿腔怨言,甚至在酒後和他的親衛一起大罵錢不離卸磨殺驢,一個月之後錢不離把他們的本部士兵還給了他們,黃立平又恬著臉來拍錢不離的馬屁,小人的嘴臉畢露無疑。

而余楚傑則榮辱不驚,他只一心做好錢不離交代下來的事情,縱使錢不離命令他離開本部,負責把宜州官庫裡的錢財輜重等物押送至福州,他二話不說,連夜動身趕到了宜州府。可是那黃立平卻三番五次推脫自己染病在床,就是不願意離開自己地本部。

錢不離對手下眾將的品格都有一定的瞭解,余楚傑還可以一用,那黃立平必須要除掉,他一直沒有動手只是因為還沒有到時機,等到放棄宜州的時候,黃立平難逃一死!

就在閻慶國和武鍾寒等人談話的時候,那封信已經擺在了龍崗縣縣府大堂的桌案上,五個身穿鎧甲的人依主次落座,互相在商議著什麼。

坐在上首中間的人只在三十上下,臉孔白皙、唇紅齒白,此人雖然年紀輕輕,但舉止雍容大度、風采照人,正是皇家禁衛軍的後中朗將潘智超!潘智超在軍中的資格並不高,可他的父親潘猶關卻是軍部的元老之一,也是最早投靠姬勝烈的軍部元老。

後中朗將的品階雖然在左、前、右之後,但從姬周國的品階上看,已經非常高了,縱使尉遲風雲身為帝國上將軍,也不過比潘智超高了三階而已。當然,皇城出身的軍人自比地方上的軍人容易獲得將銜,就如錢不離那個世界的北京城,大校滿天飛……但到了地方上。一個小城市的軍區司令也只是個大校。

姬周國有一個流傳了數百年的說法,一千皇家禁衛軍可敵一萬天下精兵!這說法固然過於誇大了,但三人成虎啊!除了久經沙場的老將會付諸一笑之外,有很多人相信這個傳說。尤其是皇家禁衛軍中的將領,他們深信不疑。此次軍部接到桂明上書之後,同意了桂明的計劃,派出兩千皇家禁衛軍,用船運到雍州。然後直入洪州作戰,在主將的人選上,倒是大大爭議了一番,最後姬勝烈力排眾議,讓潘智超做了主將。新的國王當然要培養新的班底,他看好潘智超。

「諸位,你們怎麼看?」潘智超淡淡的說道,他一直想像他的父親一樣,做一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所以雖然他的心非常不愉快,但他很成功的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任誰也看不出一絲端倪。數天前發生斥候戰的時候。他曾想率軍橫掃怒江一岸,擊潰天威軍的守軍,徹底切斷虎石台的退路,可是從鐵浪軍團調來輔助他的三位將軍全都堅決反對他的計劃,潘智超不甘心又無法辯駁,因為對方佔了道理。要求他按照軍部的既定計劃行事。

這些蠢才就不知道戰局千變萬化、戰機轉瞬即逝麼?潘智超又是憤怒又是無奈,做為一個年輕將領,一個還沒有經歷過風浪的將領,他最缺少的就是決心,其實如果他一意孤行的話,沒有人敢阻攔他。不過潘智超畢竟是第一次帶領軍隊作戰,心中著實有些忐忑不安,又想立下矚目的功勞,又怕自己失誤打了敗仗,在這患得患失之間,無形中變得很容易被下屬左右。

「將軍,那錢不離怎麼會突然來到霧峰行宮?又突然要和小姐成婚?這……莫不是圈套?我們要從長計議啊!」鐵浪軍團的陳利斡緩緩說道,此人年紀已經在五十開外,年輕時就是桂明的親衛,一步步從血與火中是上來的,極得桂明的信任。

「從長計議?好!呵呵……我沒有問題,只要我守在這裡,就是大功一件,何必要出去冒險呢?!」潘智超微笑起來:「不過我倒很為三位將軍擔憂啊!你們明明知道桂彤就要陷入虎口,卻毫無作為,等到日後桂明上將軍問起來時,希望你們能找到一個合理的托詞!好吧,這裡沒什麼事了,你們都下去吧。」潘智超用看熱鬧的目光看著鐵浪軍團的三個將軍,其實對到底出不出兵的問題,他也在猶豫不決,當然,縱使出兵的話,他也不是為了桂彤而出兵的,他目的是為了成功擊殺錢不離,那將是多麼大的功勞,多麼大的榮譽啊!他的風采會壓在桂明上將軍的頭上,成為無數人敬仰的偶像。

「慢著,將軍,我有話要說!」鐵浪軍團的邵武石站了起來:「陳將軍,如果這件事是真的呢?我們就這麼像烏龜一樣看著機會溜走不成?將來大人問起來,是你去解釋還是我去解釋?誰能有那個臉皮去解釋?」邵武石口中的大人自然是鐵浪軍團的桂明上將軍。

「如果……如果是圈套呢?誰來承擔責任?」陳利斡漲紅了臉爭辯道。

「原來陳將軍只是怕承擔責任啊……那我來承擔好了。」邵武石冷笑道,他在鐵浪軍團裡就和陳利斡有些矛盾,此時心急之下說話再不客氣:「聽說貴公子也喜歡小姐,數次求婚而被拒,陳將軍莫不是一直有些怨恨吧?」

「放屁!!!」陳利斡雖然年老,但怎麼也忍受不了這樣的污名,他當場跳了起來,手握在了劍柄上:「邵武石!你敢信口開河污蔑老夫?!」其實邵武石的話正好說在了點子上,陳利斡嘴裡從來沒說過,可心裡一直反感桂彤,一個女孩子也太高傲了!太目中無人了!自己的兒子成為笑柄,他這個當父親臉上也很不光彩。

「你們想幹什麼!!」潘智超勃然大怒,猛地站了起來,身為主將的年輕人本就壓了一肚子的火,眼見對方在自己的大堂上劍拔弩張,忽略了之間的存在,潘智超再也無法容忍了。

「好了,你們吵什麼吵,也不怕被將軍笑話!」鐵浪軍團的劉少君連忙站了起來,分別把潘智超和邵武石壓了下去。

「我不怕被人笑話,我邵武石問心無愧!」邵武石梗著脖子:「大人對我有大恩大德,縱使拼著身家性命不要,我也得把小姐救回來!陳利斡,你想想將來怎麼向大人解釋吧!」

陳利斡臉漲得通紅,卻說不出話來,事情已經吵到這般地步,縱使邵武石不說,也會有別人告訴桂明上將軍,到時候他可怎麼辦才好?

「你們兩位說的都有道理。」劉少君和起了稀泥:「要我說,我們確實應該慎重些,不如……先派人去臨縣打探一下他們的動靜,然後準備禮物派機靈些的人去霧峰行宮打探一下,不就全清楚了麼?將軍,您看呢?」劉少君轉向上首的潘智超。


第二百一十一章 禁衛軍的出擊

秋風蕭瑟,月亮與群星被擋在了厚厚的雲層後,對將要交戰的雙方來說,這都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

騎兵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皇家禁衛軍的一千五百餘名全副武裝的精銳戰士,正以不急不徐的速度向遠處的霧峰逼去。

掌管皇家禁衛軍的五員將軍中有三員都是從鐵浪軍團暫時借調錯來的,而那員叫郭俞的將軍卻是潘智超的心腹手下,自然以潘智超馬首是瞻,他們的意見最終還是做到了統一。

派到臨縣打探的斥候給他們帶回來一個千真萬確的消息,數個縣主都在準備獻給錢不離的禮品,甚至還有出動衙役不惜擾民、四處搜刮的,搞得縣城裡一片烏煙瘴氣。

潘智超是個明白人,從不吝惜財物,更不迷戀女色,他知道只要自己的地位越來越高,一切都會有!所以潘智超拿出了珍藏的一柄前朝寶劍,又拿出幾塊由暖玉製作的玉珮,命幾個機靈的心腹送到霧峰行宮。

他認為,既然錢不離是一個軍人,那麼他一定會喜歡那柄寶劍,縱使他的估計出現了差錯,那寶劍上鑲嵌的各色寶石也會晃花錢不離的眼睛,聽說錢不離不是貴族,又能有什麼見識?

事情的發展自是雙方都皆大歡喜,錢不離很高興的在行宮裡接見了送禮的人,而某些心懷不軌的人正好借這機會,仔細查探了行宮的佈置、地形、兵力,除了錢不離親衛把守的後殿外,其餘的地方他們都看了個便。

事實真真切切擺在眼前,又得知駐守霧峰行宮的士兵不會超過五百之後,意見很快就達成了一致,對潘智超來說,這是一個立大功、揚大名的好機會!鐵浪軍團還在怒江與天威軍對峙,而他卻深入敵方腹地,擊殺了錢不離。這是什麼?這是獨闖龍潭啊!鐵浪軍團的三員將軍也支持出擊的計劃。邵武石不必說,縱使前面是個圈套他也要去救人,劉少君和陳利斡的態度也相當明朗,生擒敵酋的機會可不是隨時都可以碰上地!

昨日充當送禮人角色地幾個士兵在前面引路,行至距離霧峰十里時,禁衛軍放慢了馬速,行至五里時,禁衛軍們紛紛跳下了戰馬。給馬蹄套上了墊著棉花的布袋,又給戰馬戴上了籠頭,隨後悄悄向前行去。

郭俞原本想留下二百士兵看守戰馬,主力殺奔霧峰,不過鐵浪軍團的三位將軍不約而同反對郭俞的提議,雖然這次出擊是十拿九穩的,但萬一出現意外了怎麼辦?被敵人抄了後路、奪了戰馬。他們還怎麼撤退?只要人不離馬,縱使眼前的大婚是一個圈套,憑藉著皇家禁衛軍的戰力,他們也能用最快的速度殺出一條血路!

潘智超認為三位將軍說地有道理。在龍崗縣裡他們已經做了充足的準備,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很順利,五位將軍都相信。他們也會一直順利下去。

霧峰行宮的規模並不是很大,分為前殿、正殿、後殿三處,前殿是國王衛隊駐紮的地方,其佔地規模比較大,正殿是國王處理事務的地方,而後殿則是國王休息的地方。

前殿座落在霧峰山下,此處易攻難守,只要士兵從四面八方一擁而上。無論如何也守不住,不是重點,但是攻打正殿就有些難度了,正殿距離前殿有五百餘米,必經之路是一條寬達五米、長近五百米的台階,攻打正殿兵力是施展不開地。而正殿到後殿有一百米的距離,可是只有一條不到兩米寬的台階,坡度也變得很陡,此處是最難攻的,但不管怎麼說,也比豎雲梯爬城牆輕鬆些吧?

霧峰行宮前殿地燈火就在眼前了,禁衛軍們變得小心翼翼起來,因為只有悄悄殺死守在前殿和正殿的士兵,才能以最小的代價迅速攻入後殿,說實在的,雖然皇家禁衛軍地士兵們對自己戰力非常有信心,不過他們之中真正上過戰場的人不超過三成,而揮舞著手中的刺槍、長劍,在肉搏戰中殺死過敵人的還不到一成,緊張的情緒在禁衛軍中蔓延。

按照計劃,邵武石帶領著一百餘士兵為前鋒,悄悄的靠近了霧峰行宮的前殿,他們在暗,而殿堂中點起的燈火把前殿照得通亮,他們毫不費力就能看到殿門處有四個穿著鎧甲地士兵正在談笑著什麼。

邵武石耐心等待了片刻,發現敵軍竟然沒有佈置巡邏隊,暗笑之餘,命令士兵們悄悄把自己的鎧甲都卸下去,隨後指派幾個小隊長準備動手。此次離開皇城、遠征洪州,普通的禁衛軍士兵沒有資格把腳踏弩帶出來,只有各級將官才能配備,姬周國的王室歷來重視腳踏弩的流失問題,就算是這樣,還有不少流失出去,如果不嚴禁的話,早就傳遍整個大陸了。

為了防止出現意外,邵武石命令每三張腳踏弩瞄準一個士兵,一聲令下,守在殿門處的四個士兵好似被看不到的拳頭擊中了一般,一起栽倒在地上。

邵武石第一個跳了起來,抽出長劍,向著殿門奔去,一百餘名精銳士兵紛紛跟上,沒有了鎧甲的束縛,他們前進的速度非常快,片刻之間,就衝到了殿門處。

前殿裡的人並不多,大概只有五十餘個士兵,可惜沒有一個士兵是清醒的,鼾聲此起彼伏,每間房子裡都瀰漫著濃重的酒氣。

「真是夠奢侈!」邵武石冷笑一聲,也許是為了襯托喜慶的氣氛,前殿中到處都掛著紅色的燈籠,連燈籠裡的蠟燭也是紅色的。

一百餘名禁衛軍士兵迅速分開,每六、七個一組,推開房門,悄悄走了進去。

天威軍的士兵睡姿倒是各不相同,但他們臉上都掛著滿足的笑意,其實……他們不能不滿足,就在幾天前,他們還是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農夫,在錢不離每月三枚銀幣的高價誘惑下,爭先恐後的當了兵,幹上一個月等於他們自己辛苦一年的收入啊,而且還來這麼舒服的地方當兵,真是做夢都能讓人笑醒!以致於有的人在夢中被人殺死後,臉上的笑容絲毫沒有改變。

邵武石帶著幾個士兵穿過前殿,正好看到馬廊,馬廊中拴著幾匹戰馬,其中一匹戰馬非常醒目,體架高大不說,通身黝黑發亮,馬鞍上插著一根好似用黃金打造的馬鞭,馬鞍也是黃澄澄的,上面還有幾顆發亮的東西,應該是珍珠一類的飾品。天威軍中能騎這種戰馬的,應該就是錢不離了!

「將軍,前面……不好上啊!」一個士兵走到馬廄的拐角,向上了一眼,又縮了回來。

邵武石湊過去向上觀看,正殿處竟然沒有士兵在防守,不過那條台階確實不好走,沒隔兩、三級台階,左右兩側就分別掛著一隻大紅燈籠,把台階照得通亮,如果敵軍有人出來巡夜,只需一眼,就能看到台階上的人。

「不好上也要上,依我看,他們根本就沒有任何防備,如果被發現我們就強攻,料他們也擋不住。」邵武石輕笑道:「你帶著兩個人回去稟報潘將軍,讓他們放心上來吧!」

「遵命,將軍。」

禁衛軍士兵們已經把整座前殿搜索了一遍,能找到的活人全部殺死了,邵武石帶著他們又躡手躡腳的向正殿摸去。

看似危險的台階終於走到了盡頭,什麼意外都沒有發生,一個士兵從半掩的門縫中鑽了進去,隨後伸出一隻手臂揮揮手,邵武石帶著士兵們鑽進了正殿。

正殿中的敵兵比前殿要少得多,只有二十餘個,禁衛軍的士兵們又挨個房間殺起人來,當邵武石的長劍從一個敵兵的脖頸上拔出,轉身看到掛在牆上的鎧甲和桌子上平攤的一枚征南將軍的將銜時,不由長舒了一口氣,一個將軍也能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自己殺掉,可見敵人已經放鬆到了極點!

其實死的將軍不是冒牌貨,他是留守霧峰行宮的主官,在錢不離的威脅和銀幣雙重打壓下,他們投靠了錢不離,並且盡心盡力的幫著錢不離佈置大婚的一切事宜,三座殿堂裡擺放的燈籠、蠟燭、各色錦緞、香料,都是他們從庫房裡主動為錢不離取出來的,這裡可是國王的行宮,自然準備了不少國王駕臨時應該擺放出來的東西。

潘智超命令三百餘名禁衛軍士兵守在前殿的平場上,帶著其餘的士兵湧了上來,一時間,台階上到處都是人頭湧動。看到了錢不離騎坐的戰馬,看到了前殿處敵兵的屍體,就連謹慎到了膽小地步的陳利斡也再沒有了疑心。

正殿通往後殿的台階上也擺滿了燈籠,邵武石帶著前鋒一點一點、非常小心的摸了上去,雖然這一段台階比較陡峭,不過只有一百米,他們毫無費力的到了殿門前。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8 01:34 PM

第二百一十二章 粉飾之道

「大人,他們上來了。」程達輕聲說道。

「哦,那開始吧。」錢不離笑了笑,轉向武鍾寒:「鍾寒,頭一次參加戰事吧?你怕不怕?」

「卑職以前倒是沒少做亡命之事,不過這打仗麼還真是頭一次,心裡確實有些忐忑呢。」武鍾寒笑著說道。

坐在一邊穿著紅色長裙、頭上戴著鳳冠的浮柔得意的挺了挺胸,那意思就是告訴錢不離,她一點不怕!真正的桂彤被秘密關押在怒江一線的軍營中,倉促之間接不回來,可是錢不離身邊必須有個新娘子,如此傳出去的風聲才能得到最大的收益。也算是浮柔的運氣,管他真結婚還是假結婚,只要能穿著喜服陪在錢不離身邊,浮柔就心滿意足了。

錢不離瞟了浮柔一眼,輕笑著搖搖頭。

武鍾寒續道:「真是慚愧,我武鍾寒也是個堂堂男兒,卻遠遠不如俘姑娘那麼從容鎮定,唉……」錢不離可以不誇獎浮柔,但武鍾寒可不能錯過機會,其實他家祖傳的捕快之道中,記錄著很多如何討取上官歡喜的經驗,到武鍾寒這一輩,已經傳承了七代了,之所以每一代都能做上捕頭,那些經驗起了很大的作用,如果不是因為沒有爵位,武鍾寒家的官運絕不會止於捕頭的位置上。在油鹽不進、剛正不阿的宋乃光手下,武鍾寒一直沒辦法施展他的技藝,此刻他算是牛刀小試了。

浮柔的心智單純,頭昂得更高了,眼中充滿了驕傲。

錢不離微笑著沒有說話,世界有這麼一種偏見,欲成大事之人身邊必須要聚齊一群敢於直言犯上的忠臣,如此才能少做錯事、爭霸天下。

其實這根本就是胡說八道,君王也是人、不是神!一個小老百姓,成天被老闆管這管那會氣憤難當,如果一個君王身邊聚集了一群不斷挑毛病的人物。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被逼瘋。還談什麼爭霸天下?魏征之類的人物一定要有,但幾個就足夠了,善阿諛者未必就是蠢材,關鍵在於帝王要擺正自己的心態。

親小人遠君子是亡國之道……可是從古到今,哪一代朝廷上沒有小人的身影在活躍?開創了中華盛世之大唐,從李淵、李世民到由盛轉衰的李隆基,身邊都不乏小人,不過有的成了明君。有地則被刻在了恥辱柱上,關鍵地問題不在小人,而在君王本身。商紂王寵愛妲己,以致亡國,後代的史學家們有很多人都把責任推到了以美色迷惑君王的妲己身上,後代的封神演義乾脆把妲己說成是一個狐狸精,多麼可笑的邏輯。一個搶劫犯搶劫了珠寶,難道要怪罪珠寶太漂亮了?

儒家的最高奧義就是為上位者遮羞,他們使出渾身解術,為一代代昏庸的君王拉出無數個奸臣陪葬。甚至在他們巧妙的渲染下,人們只痛恨著奸臣,卻忘了真正地罪犯。

有人痛恨蔡京,卻可憐身死他鄉的宋徽宗;有人痛恨秦檜。卻忘了藏在陰影中的宋高宗;有人痛恨賈似道,卻無人咒罵宋理宗;魏忠賢萬死難消民恨,誰又知道朱由校?縱使到了近代,提起老佛爺慈禧太后,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活扒了她的皮,可有人去責怪在權勢鬥爭中慘敗的光緒麼?身為君主,無能才是第一大罪啊!無能的危害遠甚於好色、殘暴,尤其在列強環伺、風起雲湧的年代。無能地上位者往往會毀掉一個國家。

儒家的粉飾之術一直延續到了現代,為文化大革命謝罪的是誰?四人幫而已,上位者的寶座永遠列於神壇之上!其實儒家已經不能算是儒家了,也許改名為儒教才更為妥當……

錢不離隱隱察覺到了武鍾寒地用意,嚴格的說,武鍾寒是一個有野心的小人,也是一個敢作為的小人,他能在短短地幾年裡從捕快升到捕頭,雖然和他父親留下的人脈有關係,但如果他不甘願冒險抓捕了數個凶悍的盜匪,也升不了這麼快。

武鍾寒看到錢不離微笑不語,有些摸不著頭腦,這些日子來他想了很多,做為一個將要掌管密諜的人,不管加入哪一派的勢力,都犯了上位者的大忌,他武鍾寒的任務就是成為上位者的眼睛和耳朵,只能為一個人服務!武鍾寒做得很好,他對錢不離屬下地各個將領,都保持一定程度的距離,絕不交結。不過只靠自己一個人,未免有些危險了,所以武鍾寒這些日子以來不斷在討好浮柔,萬一出了事,總要有個人幫他說話才好,浮柔的哥哥浮梁雖然是一個團長,但憑他的實力還遠遠算不上是一個派系,武鍾寒不擔心會引起錢不離的不滿。

武鍾寒轉了轉眼珠,剛想轉移話題之時,前面已經傳來了喊殺聲,戰鬥開始了。

錢不離站了起來,向前面走去,他要親自督戰。和皇家禁衛軍早晚必有一戰!當然錢不離想的不是眼前這些皇家禁衛軍,而是遠在皇城的五萬精銳將士。錢不離在戰前沒有對士兵們隱瞞,皇家禁衛軍的聲名太響亮了,將來對戰的時候天威軍的士兵很可能會膽怯不安,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在這裡打敗他們,用比他們更少的兵力,借助地形的優勢,乾淨利落的打敗他們!

錢不離留在後殿的士兵除了親衛隊以外,只有五百名戰刀手,當他們明知道面前的敵人是皇家禁衛軍,而又奮勇作戰,成功擊敗了敵人之後,由此會給整支天威軍帶來一場精神上的蛻變,天下無敵的皇家禁衛軍尚且敗了,還有誰能是自己的對手?!

「弟兄們,殺啊!!」邵武石一邊狂喊一邊用長劍努力招架著,他已經衝到了後殿的殿門處,卻被三名突然殺出來的士兵纏住了,對手手中都拿著一柄奇怪的弧形兵器,招式無比簡單,就是劈砍,砍腦袋、砍肩膀、砍脖子,一下又一下。邵武石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如果他手中端著刺槍的話。他有信心靠著自己的巨力把對方奇形怪狀的武器崩飛,可是拿著長劍,他只能招架,對方可以不要命的進攻,他不能,偶爾抓住機會回上一劍,卻又被對方左手臂上的盾牌擋開。

禁衛軍地一百餘先鋒只有十幾人進到了大殿裡,剩下地人則被自己人擋在了殿門外。有力無處使,殿門並不寬,只能並排走進去六個人,但裡面就寬了,每一個禁衛軍的士兵都抵擋著兩個、甚至三個人的進攻,苦不堪言。

「讓開!」前面一聲大喝,邵武石看到一個穿戴著金色鎧甲的將領頂替了一個敵軍士兵的位置。隨後一道尖銳的風聲響起,直向自己頭頂劈下,又是這種不變的套路!邵武石苦笑一聲,揚起長劍去招架。

刀劍相交。邵武石本以麻木的手臂一陣劇痛,差點就鬆手把長劍扔到地上,他連忙向後退了一步,卻見對方左手揚起。一記斜砍,砍向自己地脖頸。這是什麼?雙劍??姬周國裡還沒聽說有人使用雙劍的!

邵武石大駭之下,急忙俯身躲開這一砍,同時手中勉強拿穩的長劍向前遞出,刺向對方的小腹。

就在邵武石俯身的時候,一條人影沖斜刺裡竄了出來,手起刀落,重重砍上了邵武石的肩膀。而邵武石本就在俯身,抗不住如此強大的勁道,慘叫一聲,身體向前傾倒,腦袋正撞到了地面上。

左手刀劈空地時候,閻慶國的右手刀已經舉了起來,他的雙刀術玩得越來越熟練了,雖然邵武石的肩膀上已經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地傷口,但並不妨礙閻慶國右手刀的去向,這一刀準確的砍在了邵武石的後腦上,皮開骨裂,眼見是不能活了。

楊遠京衝著閻慶國咧嘴一笑,又奔向另一個禁衛軍士兵,在錢不離地熏染下,天威軍的各位將軍越來越『邪惡』了,也許在別的軍隊中,還有年輕氣盛的武將願意和對方來一場正面交鋒,可是在天威軍中絕不會有這樣的事,先殺了再說!

十幾個禁衛軍士兵很快就被數十把戰刀分割,可是天威軍的士兵卻沒有繼續進攻,反而向後退去,讓開了殿門,一心為自己同伴報仇的禁衛軍士兵藉機衝了進來,睜著血紅的眼睛開始拚殺,結果很快又被分割包圍。這種混戰,比地不是個人戰力,禁衛軍的士兵在武器上先吃了虧,為了偷襲,他們還卸掉了身上的鎧甲,而在人數上他們也處於劣勢,根本不是天威軍士兵的對手。

如果反覆數次,禁衛軍已經在大殿中留下了六、七十具屍體,而天威軍士兵不過有十幾人傷亡,剩下的禁衛軍士兵察覺到不妙,一哄而退,向著台階下逃去。

「大人,東西都準備好了,我們現在就用?」程達本想回到後面去報告,卻發現錢不離帶著武鍾寒走了出來。

「現在不能用。」錢不離搖頭道:「如果現在用了,豈不是提醒他們以毒攻毒,用火攻對付我們麼?!」

程達苦笑道:「大人,敵軍能長途奔襲龍崗縣,其主事者不是碌碌無為之輩,難道我們不用他們就不會用?」

錢不離笑道:「不會!只要不把他們逼急了,他們寧願往上填人也不會用火攻,別忘了桂彤也在這裡!不過……做些預防也好。」

程達道:「後殿上面鋪的都是青瓦,倒沒有問題,關鍵是那些木柱和門窗,大人,調出一百人準備救火吧。」

錢不離想了想:「也好,只要他們一用火箭,我們就按計劃開始進攻吧。」

在錢不離和程達說話的時候,得知邵武石陣亡消息的劉少君已經憤怒的帶著士兵們衝了上來,這一次禁衛軍準備得充分多了,前面有盾牌手開道,後面跟著刺槍手,還有弓箭手不斷向上拋射,可惜的是從台階正中向上拋射、可惜的是從台階正中向上拋射、射到後殿裡殺傷天威軍士兵,和不會籃球的人玩三分線外投籃一樣困難。

躲在後殿的兩座屋脊中間、擺弄著投石車的親衛卻被嚇了一跳,幾發流矢落在他們身邊,幸好沒有傷到人,幾個親衛連忙趴在屋脊上向高處爬。藏到了拋射的死角。

守護殿門的天威軍士兵撤到了後面。換上了一批生力軍,錢不離改變了戰術,命令守在前面的士兵分列在兩側,把中間的路讓出來,後方則有幾十個親衛端起了長弓,準備射殺衝到台階上的對手。其實作戰和兩個人正在進行一場生死搏擊一樣,這個用組合拳,那個起飛腳。這個挖對方地眼睛,那個踢對方地下陰,招式是在不斷變化的,沒有人可以一下子用光自己的力氣,也沒有那個主將能一下子把自己的兵力全部施展開,只能盡量用最小的代價最大程度的傷害對手,逐漸取得優勢。

要是任帥的第一團在這裡就好了!錢不離看著準備妥當的士兵們歎了口氣。任帥手下地五百餘名長刀手可算是步兵的剋星了,在長刀手經歷的幾次戰鬥中,沉重的長刀揮舞開來帶起的巨大慣性,往往能很輕易的把持著盾牌的士兵砸翻在地。甚至當場震斷腕骨或者臂骨,縱使對上了騎兵,一刀下去連人帶馬一起劈開地事情都發生過。只是長刀手很難擴充,當初組建毒龍旅的時候。錢不離從一萬兩千餘名士兵中只挑出了七百餘名身體最強壯的士兵,而且長刀手有致命的弱點,為了減輕他們地負擔,他們身上穿的都是用皮革和鐵環做成的輕甲,防禦甚至比不上弓箭手,移動緩慢,不但怕被敵軍的弓箭手盯上,還怕與敵軍抱著同歸於盡念頭地刺槍手進行搏殺。

禁衛軍眼看就要衝上台階盡頭的時候。突然停下了腳步,隨後一排盾牌整齊的立在了台階上,人緊跟著鑽到了盾牌後面。

錢不離的親衛一起放箭,絕大部分箭矢都射在了盾牌上,徒勞無功。

禁衛軍的劍盾手推著盾牌向前移動,刺槍手貓著腰躲在劍盾手的身後,這一次進攻打得很有節奏,一直推進到殿門處還無一傷亡。

錢不離點了點頭,身後的鼓手敲響了戰鼓,這是戰鬥進行到現在,天威軍第一次敲響戰鼓。

「兄弟,接好了!」隨著一聲大喝,兩個親衛提著一口炊鍋衝了出來,把炊鍋對著禁衛軍扔了出去。不要小看這個動作,為了準確無誤、不傷到自己人,還能玩出水平,負責扔鍋的幾個親衛整整練了三天。

炊鍋飛到半空,如天女散花般灑出了一片冒著煙地液體,那都是燒到沸騰的豆油,禁衛軍中響起了一片鬼哭狼嚎聲,盾牆露出了破綻,早已等待機會的親衛毫不客氣的拉開長弓,箭矢準確的射中了後面的刺槍手。

隨後又是第二口炊鍋、第三口炊鍋,禁衛軍的士兵們絕沒想到在這裡能享受到攻城才會享受到的待遇,一時間亂成了一片,有沒受傷的硬著頭皮往裡沖,不是被天威軍的戰刀手砍倒,就是被迎面射來的箭矢奪去性命。

禁衛軍前面小隊的劍盾手和刺槍手很快喪失了戰力,殘存的弓箭手則在後隊的擁推下冒出了頭,可惜他們連弓都來不及拉開,就被射翻在地。

禁衛軍的第二波次進攻遭受的災難和第一波次一樣,一心想為邵武石報仇的劉少君慌忙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先後兩次進攻受挫,禁衛軍的氣焰被打了下去,四個將軍湊到一起商議著什麼,而天威軍這邊則在開始打掃戰場,救助己方的傷員,把敵軍士兵的衣物兵器堆積到一起,然後把被扒得光溜溜的屍體或者還剩口氣的人順著左側的山澗扔下去。

時間過了不長,禁衛軍開始第三次進攻,深感顏面受損的劉少君再次充當了指揮官。

階頂越來越近了,走在前面的禁衛軍本能的感到了恐懼,在他們走到中間的時候,已經聽到上面傳來一陣沉重的摩擦聲,不過上官命令他們前進,沒有人敢後退。他們越往上走,聲音就越大,突然,一個白色的身影出現在他們上方,雖然後殿的燈火已經都熄滅了,可他們依然辨認出了那是什麼東西,一座石獅子!

「不……」一個禁衛軍士兵明白了什麼,絕望的大叫起來。

石獅子繼續向前移動,終於失去了重心,一頭滾落下來,台階的一側是陡壁,一側是山澗,避無可避的禁衛軍士兵們眼睜睜看著石獅子砸向自己。一些機靈的抓住欄桿,翻了出去懸在半空,或者站在欄桿上背靠著峭壁,不過還是有一半以上的禁衛軍被嚇呆了,毫無動作,石獅子滾過之處,砸得一片又一片血肉橫飛。


第二百一十三章 死戰

石獅子左衝右撞,一直翻滾到台階下,不但在被驚呆了的禁衛軍士兵中硬滾出一條血路,就連站在欄桿上或者翻到欄桿外的士兵也被波及了,石獅子不是圓的,滾動的方向詭異難測,有數處欄桿已經接近被撞毀,躲在外邊的士兵自然難逃厄運。

劉少君的命很大,他是第一個翻到欄桿之外的人,出生入死鍛煉出的急智遠非常人可及,不過倖存的士兵可再沒有鬥志,劉少君咬著牙帶著禁衛軍們又退了下來。

陳利斡衝到了猶在搖晃的石獅子傍邊,觀察了片刻,退到了潘智超身邊,苦笑道:「將軍,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三次衝鋒都被打了下來,精銳的禁衛軍已經傷亡了三百餘人,潘智超年輕的心充滿了無法忍受的恥辱,他怒吼道:「什麼好事?!我們傷亡了這麼多人,還有什麼好事?!」

「將軍稍安勿躁!如果敵軍用的是擂石,那證明我們上了圈套,他們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現在他們不知道從哪裡搬來的石獅子,說明他們也很倉促,只要再加一把勁,弟兄們就能衝上去,不過……將軍,我們需要派出少部分人做誘餌。」

「沒錯。」劉少君走了過來:「將軍,我們動作要快些,想必他們準備得不足,沸油用光了,這才用石獅子阻擋我們的進攻。」

陳利斡道:「如果等他們把後殿的磚石樑柱拆卸下來,充作滾木擂石,我們再進攻就難了,媽的……這地方根本施展不開兵力!」

「一會我帶隊往上攻。」劉少君道:「陳將軍,你帶著人接應我,無論如何也要一鼓作氣攻下來!時間拖得越長對我們越不利,搞不好弟兄們就扔在這裡了!」

潘智超深吸了口氣,衝著郭俞使了個眼色,後殿中到底有多少類似石獅子這樣的巨石不好說,但既然出現了一隻。那麼另一隻應該已經準備妥當。就等著要禁衛軍的命了。當然,這等拚命的活計不能由他們幾個人去做,從後面調上來一個小隊長即可。

很快,禁衛軍開始了第四次進攻,這一次的兵力最少,只有三十多個士兵,果然不出所料,這些禁衛軍剛剛接近階頂。又一座石獅子從上面落了下來,翻滾而下,有一條欄桿不堪承受兩次重撞而崩塌,那石獅子撞毀欄桿之後,飛到了山澗下,片刻之後,山澗下傳來一聲悶響。

「弟兄們!隨我來!!」劉少君怒喝一聲。左胳膊夾著一床被褥,右手拿著長劍,第一個向上衝去。

見到將軍帶隊衝鋒,禁衛軍士兵們奮然而起。整齊有序的向上湧去,此次的準備比前幾次充分多了,前面幾十個禁衛軍人人夾著一床被褥,都是從正殿裡翻出來地。眼下只有用這東西對付沸油了。

眼見只剩十幾階台階了,劉少君突然嗅到豆油地香氣,他連忙展開被褥做好了準備,上面嘩地一聲響亮,猶如瀑布一般的東西劈頭蓋腦的灑落下來,劉少君把被褥披在身上,卻感覺到右手一熱,被豆油澆了個正著。不過也僅僅是熱而已,沒有一絲痛感,劉少君不由愣了一下。

嘩……嘩……不知道有多少桶豆油灑落到台階上,禁衛軍士兵們被對方如此瘋狂的反擊嚇住了,中間的士兵紛紛停下了腳步,被沸油澆個正著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

劉少君已經明白了什麼,他伸手一把把頭上的被褥掀起,又一桶油準確無誤的澆在了他地身上,劉少君沒感覺到任何痛楚,只是覺得渾身上下熱乎乎的,他長笑一聲,縱身向上衝去:「弟兄們,勝敗在此一舉,跟我來!!」

禁衛軍士兵們眼見他們的將軍如神人一般,冒著沸油衝上了階頂,不由相顧大駭,其中一個士兵看到油液不停的順著台階向下流淌,流成了一條小溪,甚至沒過了他的腳面,可他卻沒有痛楚,那士兵壯著膽伸手試探性了摸了摸,入手溫暖:「油不是熱的、油不是熱的!弟兄們衝啊!」那士兵大喊起來。

前面地禁衛軍士兵紛紛掀掉蒙在身上的被褥,衝上了台階,後面的士兵一起跟上,喊殺聲震天般響了起來。

「將軍,看來他們已經走投無路了,末將也上去吧。」陳利斡笑道。此刻是必須要挺身而出的,前幾天他反對出擊霧峰行宮,這會給他將來帶去一定地麻煩,所以陳利斡希望能在桂彤面前顯示一下自己的勇武和焦急,如果能成功把桂彤救出來自是萬幸,縱使救不出來,他也好找別的理由為自己辯解。

潘智超長鬆了一口氣,點頭道:「陳將軍,小心些。」心情大好下,他說話的口氣自然鬆軟了很多。

劉少君卻在階頂上受到了異乎尋常猛烈地阻擊,在他的想像裡,三下五除二就可以殺進後殿裡,可是面前的天威軍攻勢兇猛、至死不退半步。劉少君比邵武石幸運多了,邵武石只穿了單衣、拿著一柄長劍,在三個士兵的圍攻下就陷入了困境,而劉少君已經從自己人手中搶過了一面盾牌,論個人武技,他在鐵浪軍團也是數得著的,盾擋劍刺,在片刻之間他已經刺殺了五個士兵。

意外的是,天威軍士兵並沒有按照他想像中那樣被殺散,而是前僕後續,不要命的衝上來,後面的天威軍士兵依然奮力把一桶桶毫無殺傷力地灑出去。勇氣倒是可嘉!劉少君冷笑一聲,手中的長劍舞得更快了。

楊遠京看到劉少君接連殺死天威軍的士兵,心中忿然,拉開長弓試圖暗算對方,可惜劉少君的武技確實驚人,在這種混戰中也能做到眼觀六路,楊遠京接連兩記冷箭,都被劉少君用盾牌擋住了。

「撤。」錢不離低聲喝道,隨後站起身向殿門處走去,程達和閻慶國一左一右,護在錢不離身側。

鳴鑼聲響了起來。殺到殿門外的天威軍士兵一邊抵擋著對方的進攻。一邊向後退去。

劉少君精神大振,藉著天威軍士兵的戰陣有些混亂的機會,長劍如毒蛇般刺出,又先後殺死了兩名士兵。兵是將的膽,將是兵的魂,眼見自己的將軍如此神威無敵,禁衛軍也爆發了強大地戰力,貼著敵軍地尾部就衝進了殿門。

混亂的天威軍士兵進了殿門之後。向兩側散開,另一支百餘人的生力軍已經守在了殿門裡面,只是看到禁衛軍的勇猛,這些士兵或多或少都露出了緊張的神色。

劉少君毫不畏懼,大步走向前方,在他看來,這些守軍只是還沒有領略到禁衛軍戰力的愣頭青而已。很快勝利就會屬於自己。誰知劉少君剛一邁步,發現前面的天威軍向兩側讓開,三個人走到了戰陣的前列。

為首之人臉上兩道銀白色長眉讓劉少君驚喜交加,錢不離?!那就是錢不離?!只要殺了他。自己將名揚天下!

「不要走!」劉少君狂吼一聲,衝向了錢不離,他地長劍上下擺動,左手的盾牌斜在身側。這樣既不會影響自己的速度,一旦發生危險,又可以立刻擋住自己的要害。

誰知對方不閃不避,就那麼眼睜睜看著自己衝上來,錢不離竟然露出了輕蔑的笑意,而錢不離身側的兩個親衛也沒有插手的意思。

劉少君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天威!!!天威軍藉著可怕地天威而成名。而天威也藉著天威軍的戰績而名揚四方,在姬周國裡,已經把錢不離天威之可怕傳得神乎其神了,鐵浪軍團的各級將官雖然表面上裝做滿不在乎,但心裡都有些打鼓。一瞬間,劉少君幾乎把腸子都悔青了,他一邊穩住身形,一邊用盾牌擋在自己胸前,他再不敢奢望能斬殺敵酋,只要能安全退出去,那已是上天保佑了!

一團火光在錢不離腰間亮起,劉少君猶如被人劈面打了一拳般,倒飛了出去,再強的武技到了火器面前,都成了小孩子地把戲,畢竟靠翻跟頭閃避子彈的情景只能在電影裡出現,不要說真正的神槍手,縱使是在一個喜歡玩打飛盤的人面前,世界短跑冠軍也跑不出十米就會被撂倒。

震耳地槍聲讓敵對的雙方都呆住了:「殺光,一個也不要留!」錢不離的聲音在短暫的寂靜裡顯得異常清晰。

「天威!!!」天威軍的將士們怒吼一聲,衝向了禁衛軍,雙方的士氣在轉瞬之間就來了個大逆轉。

霧峰行宮雖然不大,但怎麼也是一國之主的住所,由能工巧匠建造而成,各種設施都非常完備。比如說排水道,前殿、正殿和後殿都有專門的排水道,連台階上也有。每隔九級台階,就有一處小平台,平台地邊角有一個拳頭大的黑洞,那正是排水孔。

可是正殿和台階處的所有排水道都被錢不離用石頭堵住了,當然,這種小變化非常難以察覺,除了某些心細如髮的人之外,等閒人什麼也看不出來。為了保護正殿不受雨水沖刷,圍繞著正殿還有一條修造得很漂亮的排水溝,但是這溝也被錢不離用石板鋪上了。

由豆油組成的小溪順著台階流淌下去,流到了正殿裡,到處都瀰漫著豆油的香氣,士兵們每走一步,腳下都會『嘰』『嘰』作響,潘智超抬頭看著禁衛軍們不停的湧上階頂,心中很是興奮,切斷了天威軍的退路是一大功,擊殺了錢不離又是一大功,飛黃騰達的日子就在眼前了,做為一個年輕的、有野心的將領,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別的追求?!

如果尉遲風雲在這裡,他很可能立即下令全軍撤退,如果劉少君或者陳利斡在這裡,也有一定幾率看破錢不離的計謀,可惜潘智超太過年輕了,他沒有沙場征戰的經驗,完全是憑藉著姬勝烈的信任,他才坐上了主將的位置,虛幻的勝利已經牢牢誘惑住了他的心。

後殿的上方突然響起了戰鼓聲,那是架在屋脊上的戰鼓。其用意就是在告訴錢不離。一切準備就緒,可以開始進攻了。

殿門處的廝殺正進行到如火如荼地階段,禁衛軍勝在訓練有素、戰陣靈活,而天威軍勝在士氣高漲、佔據了有利地形,在兵器上也佔了一定優勢。禁衛軍一心要衝進來,贏得最後地勝利,而天威軍寧死不退,擋住了殿門。雙方不斷有士兵被殺死,但馬上又有人填上了空位。

「開始吧!」錢不離說出了決定禁衛軍生死的一句話,鼓手馬上敲起了進攻的鼓令。

後殿的殿堂對著正殿一共有八扇窗戶,在同一時間,窗戶被人用暴力砸爛,每一個窗口處都出現了五、六個手持長弓的親衛,彎弓搭箭。一排燃燒的箭矢對著正殿射了出去。射完箭的人迅速退下,另有幾個親衛搭起火箭,再次向正殿處射去。

屋脊上的投石車也一起開火,其投射地石彈都是特製的。石彈上裹了一層又一層的油布,最後用在油液中浸泡過的麻繩綁得結結實實,投石車的角度和石彈的落點都經過試驗,無需任何調整。

正殿的屋脊雖然是青色。但是上面地青瓦早就被錢不離拆掉了,隨後在屋脊上塗滿了青色的油漆,細心的人從遠處能看出正殿的屋脊有些不對勁,但走近了反而什麼都看不到,都被殿簷擋住了,除非是爬到屋頂才能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禁衛軍派出去地幾個探子倒是很機靈,可惜他們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別的方面,屋頂又能有什麼危害?

錢不離的計劃很簡單。他要把整個正殿變成燃燒的地獄!

燃燒地石彈在空中翻滾,很快就變成了一團火球,重重的砸在正殿的屋脊上,砸開了一個大洞,掉了進去。

正殿裡到處擺放著錢不離為『婚禮』準備的綢緞、布匹、地毯等物,這些都是易燃品,而最致命的,是正殿裡鋪設著由昂貴的紅松木鋪成的地板。這裡成了人的地獄,卻化做了火地天堂,火焰以非比尋常的速度蔓延開來,無數條火蛇上下飛舞,轉而連成了一片火海。

站在後殿窗口處的親衛們居高臨下,很容易就把箭射到了正殿上,一支箭、兩支箭作用不會大,不過親衛們的動作熟練,很短的時間內,正殿背側就掛上了數百支燃燒的火箭,裡應外合的火勢顯得異常兇猛,勢不可擋、火光沖天而起。

?……?……投石車還在投射著火彈,看到正殿已經成了火海,幾個親衛調整了一下投石車的角度,把火彈投射到了正殿馬廊一側的平場上,豆油這東西雖然遠遠不如汽油那麼可怕,但其助燃性絕不容小視,如果把一顆顆燃燒的石彈看成是燈芯,那麼四處流淌的豆油就成了燈油,每一顆石彈都像一顆磁石一樣,把四周的豆油快速吸了過來。

親衛們也轉移了目標,把火箭射向了平場或者乾脆射殺台階上的禁衛軍,錢不離擔心對方先用火箭,所以一直靠著肉搏戰抵擋禁衛軍,這些親衛們握著長弓等了很久,現在正是大開殺戒的時候!

戰爭歷來都是無常的,眼看即將到手的勝利突然間化成了泡影,潘智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慘叫聲此起彼伏,不時有士兵裹在火焰中從正殿裡痛嚎著衝出來,掙扎片刻滾倒在地,可是他們身上的火焰卻不會熄滅,一個又一個肉體蠟燭出現在平場上,還有越燒越烈的趨勢。

除了衝到階頂的禁衛軍只顧進攻,無暇回頭觀望外,整條台階上的禁衛軍已經沒有人再動彈了,他們竟然把後背亮給了自己的敵人,呆呆看著下方的慘劇。

陳利斡靠著欄桿軟軟坐在地上,花白的鬍鬚不斷顫動著,眼神黯然無光,他的嘴一開一合不知道在說著什麼,如果有人在此刻貼近陳利斡,也需要仔細分辨才能聽懂陳利斡的話:「我說不打不打,你們非要打!我說不打不打……」

已經到了這份上,任誰都看得出來,禁衛軍的失敗已經成了定局,人力難以回天!久經沙場的陳利斡喪失了所有的鬥志。

出現斷層的禁衛軍前部很快被消滅光了,在數十名戰刀手的保護下,四個天威軍士兵推著兩枚石彈出現在上方。能減少傷亡就要盡量減少傷亡,至於抓俘虜……不在錢不離的考慮之中,很難招降他們的,男兒會輕易捨棄禁衛軍的榮譽麼?只要能抓到主將就好。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8 01:35 PM

第二百一十四章 知己

「請坐。」錢不離淡淡的指了指一邊的椅子。

「錢不離!既然這一仗我打輸了,我就沒想過活著回去!要殺要剮隨你,給我個痛快,少在那裡假惺惺的!」潘智超毫不領情、憤怒的嘶吼著,如果不是被反綁著雙手,他很可能會衝著錢不離撲上來。

「你太衝動了。」錢不離笑道:「如果我想殺你早就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呢?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

「談什麼?想讓我投降?哈哈哈……錢不離,你就別在那裡做夢了!」

「我沒有做夢,倒是潘將軍有些神智不清。」錢不離搖了搖頭:「潘將軍身為後中朗將,深得姬勝烈賞識,再說將軍的父親還是軍部長老,一家老小都在皇城中……我明白,不管在情在理,潘將軍都不會投降,為了自己的性命,至全家老小之安危於不顧,縱使芶延殘喘活下去,又有什麼意思?為千夫所指、被萬人辱罵,一輩子也休想抬起頭,哪個男兒能忍受這種恥辱?還不如轟轟烈烈就死,留下一段佳話!」

潘智超聽了這番話,不由愣在了那裡,呆呆看著錢不離,錢不離的話說到他心裡去了。

「相信我,我能理解你,我錢不離也是一個軍人,胸中也有男兒的一腔熱血!」

「錢將軍,那你到底想談什麼?」潘智超的口氣輕柔了幾分。

俗話說:士為知己者死!知己二字包括的範疇就大了,不止是在朋友裡,在敵人中同樣可能存在著知己!對潘智超來說,能說出這番話的錢不離不愧是一個軍人,值得自己尊重。

錢不離擺了擺手,程達走上前去,揮退了押著潘智超的士兵,解開了潘智超背後的繩子。

「坐吧,坐下我們再好好談。」錢不離說完,又衝著程達使了個眼色。程達讓大廳中的親衛們都退到了外邊。廳內只剩下了三個人。

「潘將軍,在你看來,我天威軍將來有幾分勝算?」錢不離微笑著說道。

「一分也沒有。」潘智超略一猶豫,斬釘截鐵的回道,他不怕觸怒錢不離,直率的把心中所想坦白說出來。這一仗錢不離才是贏家,可是他並沒有藉機折辱自己,全無一分驕狂之態。可見錢不離的胸襟遠超常人。

「那麼別人是怎麼看地?例如說……禁衛軍地各位將軍。」錢不離不以為意的再次發問。

「不管誰看,錢將軍想以一州之力對抗一國,在眾人眼中都無異於以卵擊石,勝負早就分出來了!錢將軍這一次能贏,不代表下一次也能贏!我們輸一次還可以捲土重來,可是錢將軍只要輸了一次,就萬劫不復了!」潘智超坦然說道。

「潘將軍的見解真是太精闢了。」錢不離緩緩點了點頭:「那麼潘將軍以為。我知道不知道自己的結果呢?」

潘智超再次愣住了,錢不離的話屬實高深莫測,讓人無法理解。

錢不離歎道:「其實,我自己心裡也有數。如果這一次不是羅斯帝國與合眾國犯我邊疆,清州一帶又爆發民亂的話,鐵浪軍團和風雲軍團包抄過來,憑我那兩萬天威軍根本無法抵擋!這一次……完全是靠運氣才倖免於難啊!不過運氣這東西不會一直陪著我錢不離。等到邊關穩定下來,民亂平息,我錢不離的出路在哪裡呢?」

潘智超順著錢不離的思路想下去,苦笑著搖了搖頭:「我……」在潘智超看來,錢不離只有一條死路。

「我錢不離不是一個笨蛋,也不是一個只知有今日、不知有明天地人,對未來我看得很清楚!那是一條絕路!!」錢不離滿臉都是蕭瑟:「所以……我覺得有必要和潘將軍好好談一談。」

「錢將軍,您到底想談什麼?」潘智超用上了敬語。

「將來我帶著天威軍投降的話。希望潘將軍能為我周旋一番。」

「什……什……什麼???」潘智超傻住了。

「我和潘將軍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希望潘將軍不要怨恨我,以後還要煩勞潘將軍呢。」

「錢將軍不是在說笑話吧?既然錢將軍想率領天威軍投降,那今天……今天……」不離真想投降,今天這打生打死又是圖個什麼?

「這一次我絕對不能輸!如果讓潘將軍斷了天威軍的後路,那我還有什麼資格和姬勝烈談判?沒有了天威軍,我錢不離什麼也不是!」錢不離緩緩說道:「其實我願意帶領天威軍投降,對姬周國來說是天大的好事!扎木合肆虐我中原之深仇大恨猶未宣雪,羅斯帝國與合眾國又在兵壓邊關,難道潘將軍願意看到兄弟鬩牆的慘劇麼?姬周國的百姓需要歇息啊!別地我不敢說,我錢不離願意帶領天威軍鎮守夾脊關,絕不讓扎木合踏入中原半步!呵呵……想那扎木合也是我的老朋友了,在雪原城他帶著近衛輕騎猶被我擊敗,他不是我的對手!我會讓夾脊關變成扎木合永難翻越的天塹!」

潘智超苦笑道:「大敵當前,我們還在自相殘殺,確是讓人難過,可是……錢將軍需要我怎麼周旋呢?智超人微言輕啊!」潘智超地目光中閃動著幾分警覺。

「具體判斷的事宜現在沒辦法談,我只希望當我投降之後,如果有誰想在暗中謀害我錢不離的時候,潘將軍能看在今日的情分上,及時伸一把援手。」錢不離歎道:「我和潘將軍說實話吧,其實我真不想打仗,尤其是這種自相殘殺地戰爭!百里克誠率領大兵進攻福州,他是衝著我的腦袋去的,我不能不打!兵出宜州、雍州卻是接到了公主殿下的強令,如果我不來,殿下就要任命其他人做主將。我沒有辦法啊……」錢不離臉上那種無奈悲苦很是讓人心動。

「錢將軍。您只需要我做這點事?」潘智超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

「只要潘將軍能記得今日之情,日後能夠多提點,我就已經感激不盡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鄭朔老將軍是怎麼死的,大家心裡都有數!前車之鑒不能不讓人警覺啊!」錢不離的目光轉到了潘智超地臉上:「當然,這都是後話了,現在我們要談地就是怎麼讓潘將軍平安的回去。」

一提到自己,潘智超的臉色變得黯然起來:「錢將軍。縱使我答應你,日後也很難幫上忙了,此次大敗……唉!就算有家父幫我,至多能脫罪而已,在下肯定會被閒置起來了,兩千禁衛軍啊!兩千……」

錢不離一笑:「潘將軍,事在人為。何必愁眉苦臉呢?我可是把將來的希望都放在了潘將軍身上,潘將軍不會忍心看著我被人暗算吧?」

潘智超對錢不離總是在譏諷姬勝烈感到不安,不過情勢比人強,他只能報以苦笑。裝什麼也沒聽到:「錢將軍,在下真是愛莫能助啊!」

錢不離從桌面上拿起一樣東西,遞給了潘智超:「潘將軍看看這個再說吧。」

潘智超接了過來,看清上面的字之後不禁驚訝的抬起頭:「這是……這是怎麼回事?」那是一封嘉獎文書。嘉獎的卻是鐵浪軍團的將軍陳利斡,上面洋洋灑灑一大篇,最後還蓋著福州府地大印和錢不離的私印。可是潘智超在被生擒之前,清清楚楚看到陳利斡拔劍自盡了,這封嘉獎文書是什麼意思?

「潘將軍此次戰敗,罪不在自身,而在這陳利斡與天威軍私通啊!」錢不離微微一笑:「潘將軍帶著這封信回去,不僅無罪、反而有功呢!」

「這……」潘智超的身子一僵。捏住了手中的信,臉色變換幻著,顯然內心的思想鬥爭非常激烈。

「當然,就靠這一封嘉獎文書,未必能讓姬勝烈相信,而且也過不去桂明那一關。」錢不離又拿起一樣東西:「這裡還有兩封信,一封是陳利斡寫給他家人的,上面寫著事情可能洩露了,讓他的孩子帶著家人連夜逃走、趕往洪州;另一封信是我寫地,讓他的家人趕到洪州之後馬上拿著信尋求天威軍的保護。這兩封信我都交給你,你可以找你的父親或者你地朋友,讓他們找個理由抓住陳利斡家的一個家丁,然後麼……就把這兩封信搜了出來,這下證據確鑿了吧?」錢不離把那兩封信也遞了過去。

打掃戰場的時候,從陳利斡的屍體上找出了家信,陳利斡雖然是個老將,但他是個粗人,不知道這一生才寫過幾個字,筆跡很難看,而武鍾寒從小到大學了不少花樣,模仿別人地筆跡就是其中之一。為了更逼真些,武鍾寒寫完之後讓一個親衛把信貼身放在胸口處,沿著台階上下跑了數十次,直到汗水把信浸濕,最後再用火烤乾。

潘智超臉上的神情很尷尬,如果自己把嘉獎文書遞了上去,隨後又有人從陳利斡的家丁身上搜出了這兩封信,冤案就成了鐵打的事實!可是……這是小人的行徑啊!如果和自己的家裡人商討謀害誰還好說,和自己的對手在一起商討……潘智超簡直無法形容自己的感覺。

「我知道潘將軍是性情中人,看不慣這種下三濫地勾當,但是事急從權啊!難道潘將軍甘心因為一場小敗就毀了自己的前程?!」錢不離輕輕甩出了梯子。

「可是……陳將軍已經為國捐軀,再把他的家人牽扯進來……在下慚愧不安啊!」潘智超還在為自己的面子而堅持。

「如果潘將軍執意如此的話……看來我錢不離就要和內閣抗爭到底了!朝中無人替我說話,縱使我投降過去也難逃一死!哼哼,左右是死,還不如拚個你死我活!」錢不離的臉色變得沉重起來:「可惜兵禍再起,不知道要多上多少枉死的將士!潘將軍不忍連累陳利斡的家人,看起來雖是小善、實為大惡!只是可憐那些枉死的將士了!請潘將軍三思,陳利斡的家人能有多少?兵禍一起枉死的將士會有多少?被牽連的百姓又會有多少?」錢不離話裡有另一個意味,既然決定和內閣抗爭到底,他潘智超自是沒有理由再活著回去了。

潘智超緩緩地接過錢不離手中地信,長歎一聲、虎目含淚:「既然錢將軍說到這個份上……也罷!也罷!!我就拼著自己的名聲。助錢將軍一臂之力吧!」說完。潘智超猛地站了起來,跪倒在地上,顫聲道:「陳將軍!智超對不起你了!」三個響頭磕下去,鮮血從潘智超的額頭滲了出來。

錢不離連忙把潘智超扶了起來,眼中滿是敬佩:「潘將軍真是個義薄雲天的男兒啊!」

「慚愧……慚愧……」潘智超被這話說得恨不得要縮到地縫裡去,如果單單比起臉皮的話,潘智超真遠遠不是錢不離的對手。

隨後錢不離給潘智超安排了一個秘密的房間,讓他去休息了。體力一定要保持良好,因為潘智超在黎明時分要逃走,而且還要聲勢浩大的逃走。

等潘智超離開大廳之後,程達輕聲問道:「大人,您這些話能騙得了那潘智超,可是很難贏得潘猶關地信任啊!潘猶關已經在軍部任職二十餘年,為人奸猾善變。他怎麼會輕易相信您呢?」雖然錢不離一口一個要帶著天威軍投降,而程達屬實搞不清錢不離想做什麼,但他絕不會相信錢不離願意投降,跟著錢不離的日子長了。程達也瞭解了錢不離的一些性格和脾氣,他效忠的這個大人啊……不是甘居人下之人!

「為什麼不相信呢?」錢不離的銀白色長眉挑動了一下:「第一:我沒要求潘智超付出什麼代價,危難關頭伸出手來幫我一把?哈哈哈……笑話,這種協議能有保證麼?不幫我能怎麼樣?就算在我背後捅上一刀。我也拿他們沒辦法!而他的兒子卻是大難不死,活生生回家了,他有什麼損失嗎?第二:以後我還會找各種機會幫助潘智超,讓他一舉成名、成大名!如果……連我這麼有誠信的人都要懷疑地話,天下真是沒有公理了!」

程達差點沒笑出聲來:「大……大人,依我看,那潘智超才能不過中庸而已,大人這麼照顧他。是不是得不償失了?」

「程達,你看東西太片面了,要學會把自己的眼光放長遠些。」錢不離的笑容堪稱詭異:「你說,天威軍現在和鐵浪軍團硬碰,能有幾分勝算?」

程達沉吟了片刻:「如果由杜將軍做主將,勝算不到一成,如果由大人指揮的話,勝負在五五之數,或者天威軍能略佔上風!」

「你還真是抬舉我啊……」錢不離歎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天威地兵力遠遠不如鐵浪軍團,就算由我來指揮,想取勝也很難很難,除非是鐵浪軍團殺入福州,天威軍佔據了地利,我才有把握殲滅他們。」天威軍的將士對錢不離的信心已經到了迷信的地步,連程達這等將領也免不了,錢不離心中偷笑不已,民心可用,軍心更是可用!

程達笑道:「看來末將還是低估大人了!原來大人早已穩操勝算!」

「少拍我馬屁,我們地計劃你又不是不知道!」錢不離忍俊不禁:「當我們日後又碰上風雲軍團呢?你認為我有幾分把握?」

程達沉默了片刻:「大人,這和您照顧那潘智超有什麼關係?」

「軍人是君王手中的寶劍,同樣,士兵是將軍手中的寶劍,再鋒利的寶劍落在不懂劍術的人手中,寶劍甚至不如一根木棍。」錢不離笑了笑:「如果風雲軍團的主將是那潘智超,你認為我有幾分勝算?」

「不可能!」程達叫道:「尉遲上將軍名望極高!只要他還活著,就沒人能動他的位置。」

「你腦筋活絡點好不好?!」錢不離哭笑不得:「如果潘智超屢立戰功,當上了禁衛軍的前中朗將,他唯一能做地,就是把皇家禁衛軍白白送到我手裡來!我們無力改變敵我雙方的實力,但我們可以想辦法更換他們的主將!」當時錢不離本想殺光禁衛軍,後來發現禁衛軍的主將在大火燃起之後,一直象只呆頭鵝一樣傻站著不動,以致於倖存下來的禁衛軍全無戰力,被天威軍輕鬆殲滅,這是一個人才啊!錢不離靈光一閃,想起了他那個世界的殺神白起用計更換趙軍主將的故事,如果事到臨頭再用反間計那就太晚了,還不如現在就留下伏筆。


第二百一十五章 負荊請罪

禁衛軍後中朗將潘智超在霧峰行宮混戰中悄悄換上天威軍的鎧甲,待夜深人靜時,悄悄潛入錢不離的寢室,刺殺錢不離,可惜沒有成功,錢不離只是受了輕傷。隨後潘智超藉著混亂,逃出了霧峰行宮,回到龍崗縣。

錢不離大怒不已,偵騎四處,追查潘智超的下落,當然,這些消息都是故意傳揚出去的。

潘智超連夜召集留守龍崗縣的五百禁衛軍,撤出了龍崗縣,他們只剩下五百人,根本沒辦法守城,唯一的生路,就是在天威軍主力還沒有到龍崗縣之前,逃出險地。

為了保持隊伍的機動性,節約體力、馬力,潘智超收攏斥候,沿著大路急速逃往雙金縣,只要能成功趕到雙金縣,再從雙金縣折轉東行,他們就安全了。

結果這支殘存的禁衛軍在元子山撞上了孟鐵頭的第三團與秦重三的騎兵隊,潘智超臨危不懼、指揮若定、身先士卒、高呼酣戰……演出了一幕英雄的壯歌,最後成功殺出了一條血路,帶領六十餘名禁衛軍士兵消失在林野之間,信心十足、長途奔襲龍崗縣的禁衛軍能活著逃回去的,也只有那六十餘人!

至此龍崗縣之戰落下了帷幕,這是錢不離的天威軍與姬勝烈的王牌禁衛軍之間的第一次碰撞,戰役的規模雖然很小,但是意義卻非常深遠!

從錢不離這方面說,他打破了禁衛軍天下無敵的神話,創造了天威軍的神話,參加過此次戰鬥的士兵自然會大肆鼓吹自己的戰績,事實擺在那裡,不由人不信!天威軍的士氣將得到極大的提升。當然,錢不離也創立了自己的神話,前線上杜兵帶著天威軍的主力和鐵浪軍團血戰、對峙數十天,難分上下,可是錢不離卻帶領著不滿一千的兵力全殲了近兩千地近衛軍。兩種戰果相對比。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眾將領對天威軍地影響力,錢不離身上的光環則越來越輝煌!只要大人在,天威軍是不可戰勝的!這成了所有士兵心目中的共識。

而在皇家禁衛軍方面,因為鐵浪軍團的將軍叛變給禁衛軍帶來了慘重的損失,其產生的影響不是嚴懲陳利斡的家人就可以消除地,最嚴重的後果就是皇家禁衛軍與四大軍團之間產生了隔閡,憤怒、反感、懷疑、鄙視等等負面情緒在禁衛軍中蔓延,皇家禁衛軍不再相信四大軍團的將領。可以想像得到,如果日後皇家禁衛軍與四大軍團配合作戰的時候,兩隻拳頭不可能會協調一致了。

潘智超則成了一個如慧星般崛起的英雄人物!禁衛軍陷入埋伏之時,沒有魯莽的與天威軍拚個你死我活,反而悄悄換上了天威軍的軍服,混在天威軍中等待機會,這是智慧;安全之後。沒有趁機獨自逃生,反而甘冒大險去刺殺錢不離,這是決斷;突然遭遇敵軍時,臨危不懼、指揮若定。迅速找出天威軍戰陣地薄弱處,帶領士兵死戰,這是謀略;身先士卒殺進敵軍,沒有躲在後面。這是勇烈!有這些優點已經足夠了,足夠潘智超吸引禁衛軍士兵們的目光。俗話說,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潘智超無疑是這個『將』!

當然,哪怕潘智超做得不好,不能成為『將』,他的父親潘猶關也不會放過這種好機會,必會調動潘家所有的資本。把潘智超捧上去。

不提潘智超,錢不離帶著李霄雲第二團、孟鐵頭第三團撤往宜州地三眼井,佈置防禦事宜,同時命令秦重三的騎兵隊輕裝上陣、化整為零,分路去洪州的各城各縣,焚燬官府中一切可以焚燬的東西,當然,為了不給百姓留下壞印象,官府地房子是不能燒的,錢不離要想方設法給接收者找麻煩。

這是權力角逐中必然產生的一種卑劣的手段,自己帶不走的就不能留給敵人!和錢不離那個世界的資本家一樣,在經濟危機到來時,寧願把牛奶、牛肉倒入水溝,也不願讓平民無償填飽肚子。

對峙在怒江一線的杜兵接到了錢不離的急令,沒有任何猶豫,當日就下達了全軍撤退地命令,再次玩了個懸羊擂鼓、虛設旌旗的花樣,杜兵以為上一次桂明中了計,這一次必然會慎重些,誰知當桂明接到斥候的稟報,天威軍中營地內鼓聲混亂之後,馬上下令全軍推進,渡過怒江,追趕天威軍。

可惜比起腳力來,鐵浪軍團就不如天威軍了,開始幾天,鐵浪軍團的十幾支先鋒營還能咬在天威軍後翼,逼得杜兵不得不派出騎兵阻擊,到了三天之後,不用天威軍的騎兵上場,桂明下令前鋒營原地整修,他們已經跑得精疲力盡了,而且和中軍越拉越遠,如果再不顧一切的追上去,很可能被天威軍藉機吞掉。

「孟鐵頭,不是鐵頭麼?怎麼會被人把耳朵砍掉!」錢不離笑嘻嘻的調侃著孟鐵頭,惹得帳中諸將竊笑不已。

「末將……末將這名字是有來歷的!」孟鐵頭臉臊得通紅,爭辯道。

「哦?什麼來歷?說說。」錢不離來了好奇心。

「末將小的時候,我娘……家母抱著我餵奶時,不小心失手把我扔到了地上,我娘……家母眼睜睜看著末將的腦袋撞到了床沿上,不過末將當時沒哭,還在那裡笑呢,所以家母給末將給了鐵頭的名字。」

「我說……老孟,你可別『家母』,酸不酸啊?!」閻慶國接道。

軍隊是個很奇怪的地方,文雅的人在這裡極力想變得粗魯些,而粗魯的人就想變得文雅些,就像孟鐵頭,自從當上第三團的團長之後,他就細心的學人說話,想在風度上有所突破,在正常情況下還好,可是一旦著急,他就原形畢露了。比如說……現在。

「操!要你管?你這個白眼狼!昨天白喝我的酒了?!」孟鐵頭真急了。

「什……什麼酒?我們昨天喝酒了麼?老孟你可別說夢話!」閻慶國一邊爭辯一邊衝著孟鐵頭使眼色。

「好啊你……閻慶國!昨天你比我喝得還多。今天就翻臉不認人?你賠我的酒來!」孟鐵頭大怒,如果不是在帥帳裡,他早就衝過去揪住閻慶國的脖領了,哪裡還知道什麼看人眼色。

「孟鐵頭,你昨天喝了多少?」錢不離淡淡問道。

「末將只喝了小半壇,剩下的都被他喝了!」孟鐵頭忿忿地回道,粗人還真永遠是粗人……

「在全軍撤回福州之前,任何將官也不得私自飲酒。以免出現紕漏,這是我剛剛訂立地軍規,你忘了麼?」

「啊……」孟鐵頭張大了嘴,好半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末將知道錯了,請大人責罰。」

「你只喝了小半壇,閻慶國喝了大半壇是不是?」錢不離嘴角的笑容一閃而逝。其實在酒的問題上,他一直管得很鬆,哪怕是在戰役的間歇期,他也不管。適量飲酒是有好處的,但絕不能喝醉,大醉者不但要降職,而且要受到軍刑的嚴厲懲罰。天威軍諸位將領在飲酒方面大都有自制力。估計要多了的時候就不會再喝了,不過孟鐵頭是個例外,好飲而酒量不高,一旦被人擠兌就什麼都不管不顧了,拼倒了再說。錢不離本就想找個機會警告孟鐵頭了,沒想到今天機會自己送上門來。

「不是,都是末將自己喝的……」孟鐵頭把罪責都攬到了自己身上,倒是一個講義氣地漢子。

「閻慶國。你喝沒喝?」錢不離轉向閻慶國。

閻慶國苦笑著走出來,和孟鐵頭並排跪在了地上,他的胳膊肘順勢重重的撞在了孟鐵頭腰間,把孟鐵頭撞得齜牙咧嘴、險些叫出聲來:「末將也喝了。」孟鐵頭說起謊話來連小孩子都未必能騙住,能指望他瞞過大人麼?再說剛才孟鐵頭已經把真相都說了出來,現在做什麼都晚了。

「好你個孟鐵頭!不但違反軍規、私自犯了酒戒,還敢欺瞞上官!你是不是不想當這個團長了?」錢不離的聲音轉厲。

孟鐵頭嚇得不敢做聲,他曾經目睹過錢不離用天威殺人,一個土生土長的獵戶能有多大見識?在他的心目中,已經把錢不離視為神人,而且錢不離對他有大恩大德,一力把他從普普通通的獵戶提拔為一團之長,所以孟鐵頭是最怕錢不離地了。

「念在你這些日子以來屢立功勞的份上,饒過你一次,不過……三個月裡你要是再敢喝一滴酒,你就等著挨軍棍吧!被別人扒下褲子打軍棍,我看你還有什麼臉當團長!」錢不離的語調顯得很陰森:「三個月後可以喝酒也不是讓你隨便喝,只要再讓我發現你喝醉一次,我就讓你憋上三年!聽明白我說的話了沒有?」

孟鐵頭苦著臉道:「大人,末將聽明白了。」

「報……」帳外響了楊遠京地聲音,聲音未落,楊遠京已經推開門走了進來:「大人,杜將軍的斥候已經到三眼井了,聽斥候說,只有杜將軍與鄭將軍來了三眼井,任將軍已經去營盤谷了。」

錢不離略一沉吟,已經明白了杜兵的部署,想來杜兵也仔細研究過三眼井與營盤谷的地勢。

三眼井地地勢非常險要,如果做不到奇兵突襲,對任何攻擊者來說,這裡都是一塊絕地!三眼井周圍沒有河流溪水,獨有城中的三口深達數十米的井,不知道為什麼,附近的地下水的水位非常低,城中居住的百姓很少,周圍數十里只有草地,少有耕田,平民們在這裡是活不下去的,住在城裡的大部分都是生意人,三眼井也正是由此得名。

如果想打下三眼井、進入宜州,必須要快速結束戰鬥,缺少水源是攻擊者地致命要害,士兵們能攜帶的清水是有限的,總不能派人去幾十里地之外去運水吧?縱使有能工巧匠,想打出一口幾十米的井也不是幾天內能完工的,等到井挖好的時候。士兵們早就渴死了。

在三眼井的外面。遺留了無數人們挖出地廢井,姬周國有規定,平民獨自開墾出地無主荒地,三年內免除一切賦稅,以鼓勵平民開荒,所以三眼井曾一度是個熱門地方,一撥又一撥平民來到三眼井,試圖在這裡開墾荒地。可惜水源成了扼殺他們夢想的絞索。挖出一口深井所花費的錢財很驚人,平民怎麼能負擔得起?他們至多是聯合幾家或幾十家,一起上陣自己挖,結果可想而知,最後都無奈的離開了這個傷心地。

曾有一個有號召力的人召集了上千戶平民,一起湊錢出力,在三眼井西方十五里的地方挖井。但那口井整整挖了六十多米,幾乎達到了這個世界工藝水平的極限,比城裡的井還要深,但……井裡沒有出水!從那之後。三眼井可算是臭名遠揚,再也沒有平民來這裡撞運氣了。

錢不離認為老謀深算地桂明可能會尋找機會奇襲這裡,不過卻不會以三眼井為主攻目標,所以在這裡留下李霄雲的第二團與孟鐵頭的第三頭。就足夠防守了,加上騎兵隊來回策應,三眼井想失守都難,而杜兵的部署正和他的心意。

而營盤谷才是大戰將要爆發的地方,雖然營盤谷也是個險地,但谷道兩側的山峰坡度不陡也不緩,必須要分兵駐守才能做到萬無一失。錢不離之所以先來三眼井,是因為三眼井容易佈防。離開之後他完全可以放心,再不用回來,只需留在營盤谷指揮全軍迎戰鐵浪軍團就行了。

時間不長,出去迎接杜兵地楊遠京憋著一臉笑走了進來,讓到一邊掀起門簾,杜兵和鄭星朗一起從外走進帥帳。

杜兵指揮天威軍在外作戰多時,外表變化不大,可是氣質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如果在以前,他和程達都脫去鎧甲,並排站著,別人很難分辨他們誰才是主將,此刻杜兵的嘴角雖然掛著和以往一樣的笑意,可眼神看起來卻非常深邃,開合間閃現地寒芒也比以前銳利了很多。

只有錢不離在下意識的看著杜兵的眼睛,其他人的視線卻一起集中到了杜兵身上,因為杜兵地打扮太怪異了,上身赤裸,背後綁著幾根樹枝,杜兵身側的鄭星朗很不自然,連頭都不敢抬,也許是擔心別人在笑話杜兵的時候,把他也牽連進去。

「杜兵,你這是唱得哪一出?」錢不離才看到杜兵赤裸著上身。

「大人,末將辜負了大人的信重,指揮不利,以致於天威軍傷亡慘重,末將心裡有愧啊!」杜兵跪倒在地上:「末將還記得大人講過的那上古時代廉將軍負荊請罪的故事,末將願意領受大人責罰!」

「行啊、小子!有出息了,還知道以退為進了是麼?」錢不離緩緩站起來,藉以平緩內心的激動,杜兵曾是他最信任的一個將領,也是他極力要培養起來地一員大將,平雍州、闖洪州、戰通州,杜兵殺出了赫赫威名,他一直做得很不錯!雖然在與鐵浪軍團的拼戰中數次落在下風,但憑著杜兵的經驗能做到這一步已經不容易了,錢不離並不怪杜兵損失了數千士兵,天威軍從來沒打過硬仗,虎石台的血戰不能只看表面,鮮血洗禮是必須的!

見到自己帳下的第一大將平安歸來,錢不離心中自不免有些激動,而且他看得出來,杜兵和自己一樣激動,不過兩個人都在掩飾自己而已。

杜兵抬起頭陪笑道:「大人,末將可是真心請大人責罰的。」

「這他媽就是你的真心?!」錢不離笑罵著從杜兵背後抽下一支樹枝,打在杜兵的頭上:「人家上古廉將軍負荊請罪綁的是荊條,什麼是荊條你不知道?用樹枝能打痛你這個皮粗肉厚的傢伙麼!」

杜兵故意擠出害怕的神色:「大人,末將可是要為大人效犬馬之勞的!萬一把末將打壞了,誰來給大人出力啊!大人也要心疼的不是……」

「要給我出力的人多了!」錢不離像以前那樣給了杜兵一腳:「杜兵,知不知道自己犯了幾項大罪?」

杜兵眨眨眼睛,連忙轉移話題:「大人,末將把您的夫人帶來了,您是不是去見一見?」

「夫人?」錢不離一愣:「誰的夫人?」

杜兵這一手確實出其不意,成功吸引了錢不離的注意力。

「當然是您的夫人了。」杜兵笑道。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8 01:35 PM

第二百一十六章 步步為營

「桂彤?」錢不離的反應一向很快,所以杜兵的屁股又挨了一腳:「你小子竟然敢編排我!」

「大人,末將怎麼敢編排您,這是事實啊!」杜兵陪笑道:「大人是見還是不見?」

「見什麼?一個要死的人了……沒有必要!」錢不離歎了口氣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桂彤是一定要死的,既然桂明沒有任何顧忌的與天威軍團交戰,己方自沒有理由不處死桂彤,而且為了能讓桂明失去冷靜的判斷力,還要用殘忍的手段處死,如此桂明很可能在對作戰極其不利的冬季裡進攻福州,就算桂明能忍住一時,等到春季到來時,沒有人能阻擋燃燒的戰火。

眾將都不說話了,錢不離轉移了話題:「杜兵,星朗,你們兩個起來吧。你們和桂明切磋過數次了,有什麼感覺沒有?桂明是個什麼樣的人?」

「末將打得這麼慘,哪有資格品評桂明。」杜兵苦笑道。

「桂明可以放開了打,而你頭一次掌管大軍,總是畏首畏腳的,生怕損失過大受我的責罰,能打成這樣已經不錯了。」錢不離開解道:「上次虎石台一戰,你們不是差一點就把桂明的帥旗搶下來麼?說說看,你們認為桂明有什麼缺點?」

「嗯……依末將看,桂明戎馬一生,積累了赫赫威名,現在變得目中無俗子,狂傲,不管我們之中誰做主將,他都有可能會輕視我軍,除非是大人親自統兵作戰,才能引起桂明的重視。」

「杜將軍說得不錯,如果當日桂明小心一些,以主力牽制我軍,現在……真不好說會打成什麼樣。」鄭星朗接道。

「就算桂明再狂傲。他也有狂傲的資本。戎馬一生……桂明的戰陣經驗極為豐富,想找出他的破綻並不容易。」李霄雲道。

「宵雲說的是,我曾和星朗計劃殺個回馬槍,殲滅鐵浪軍團的先鋒營,結果桂明象知道我們在想什麼一樣,計劃剛佈置下去,他就把頭縮回去了,讓我們白白浪費了一個大好機會!」杜兵臉上滿是遺憾。

「機會有得是。你們放心吧。」錢不離微微一笑,轉向李霄云:「霄雲,給你足夠的人手,從三眼井向外挖一條地道,需要多長時間能挖好?」

「大人,您這麼問我可沒辦法回答,總得先告訴我地道要挖多長?多深?多寬吧?」

「城西五里處有一片樹林。把地道挖到那裡去,不用太寬,一個人彎著腰能走過去就行。不過必須要保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乾脆這樣吧,先把城裡的居民全部遷走。省得他們察覺到什麼。」

「這個……如果只是夜間動工的話,怎麼也需要三個月。」李霄雲略一沉吟,回道:「大人,您要挖地道做什麼?」

「為了將來考慮!如果我們能在殲滅鐵浪軍團之後。快速揮師北上,打軍部一個措手不及,很可能兵不血刃就重新佔領了營盤谷和三眼井,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桂明進攻福州地時候,糧草肯定吃緊,如果他把主意打到了百姓頭上……宜州地民風雖然遠不及雍州強悍,但民間會不會騷亂。誰也不敢保證!出現了這種情況,軍部必然會派出援軍,等到我們重新打回宜州的時候,估計軍部也會和我們一樣,在三眼井與營盤谷佈置兵力阻止我們進攻洪州。營盤谷是不消說了,那裡肯定防守森嚴,攻打三眼井才能收到奇效!」錢不離皺起了眉頭:「三個月?時間太長了,按照你這麼說,縱使我們日夜趕工,也得要一個半月,來不及啊!」

「大人是想以後奇襲三眼井?這倒是個妙計!」李霄雲有些興奮:「不過……不用挖那麼長的地道,只需挖到兩里開外就好,到時候給末將三百死士,末將保證把城門打下來!」

帳中眾將對視了一眼,神情振奮,其實將與帥的區別就在這裡,大將總是考慮怎麼樣打好眼前這場仗,而統帥的目光必須長遠。錢不離故意放走潘智超為了留下伏筆,此刻還在防守的時候,就為將來奇襲做好了準備。

錢不離沉吟半晌:「也好,就按你說的去做吧,霄雲,在城裡找好出口的位置再動工,既不容易被人發現,又要貼近城門,最好……把出口挖在民宅地柴房裡。」

「明白了,大人。」李霄雲回道。

「大人,現在我軍的兵力完全可以守住宜州,為什麼一定要撤退呢?」浮梁一直不瞭解錢不離的計劃,以前沒有機會問,現在正好問個明白。

「你說錯了,我軍現在的兵力只能守住營盤谷與三眼井,並不是整個宜州。」

「那還不是一樣?」浮梁還是不明白。

「宜州是個天然盆地,也是個天然寶地,這倒不假,可是你別忘了北方的青龍關,那裡只有梅自強率領五百人駐守,如果時間拖長了,軍部從青龍關進攻我們怎麼辦?」錢不離笑道:「再說,防守只是權宜之計,我需要的是進攻、不停的進攻!在這之前呢,我們必須要消滅軍部地機動軍團,讓軍部的兵力捉襟見肘!如果在宜州決戰,不說殲滅鐵浪軍團,連勝負都很難預料,只有把他們誘到福州去,我們佔了天時、地利、人和,還怕他們麼?」

「末將明白了。」浮梁心悅誠服的說道。

「那就到這裡吧,霄雲,三眼井交託給你了,千萬不要麻痺大意!杜兵,我們馬上趕到營盤谷,和任帥匯合,聽說雍州的鄉勇非常彪悍,我倒要見識一下,能不能把他們訓練成我想要地精兵。」

「遵命,大人。」眾將一起應是。

…………………………

山雨欲來風滿樓。天威軍敗守宜州的消息很快在宜州中傳開。一時間,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歡喜鼓舞,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犯愁,姬勝情所在的宜州府邸從門庭若市一下子變成了門可羅雀,氣焰囂張、威名赫赫的天威軍敗得如此之快,超出了大部人地預料,不過事已至此,一個前景堪憂的公主殿下自然沒有必要去結交了。

宜州府的倪明侯爵倒是很為錢不離擔憂。他提出自己願意擔當和平使者去和鐵浪軍團的桂明交涉,可是賀子誠聽了倪明地話,只是不置可否地微笑一下,轉身又忙上自己的事了。

這個時候最開心的人不是遠在皇城,得知鐵浪軍團趁勢正在攻打宜州地姬勝烈,而是宜州府的姬勝情,因為錢不離答應過她。回到福州後要好好陪一陪她。

而最煩惱的人莫過於月色公爵,她曾經認為錢不離是個罕見的奇才,沒想到這奇才敗起來和蠢材沒什麼兩樣!不過煩惱只困擾了月色公爵兩天,就煙消雲散了。換上的那種感覺,月色公爵自己也無法形容。

滿臉憂鬱地月色公爵找到了姬勝情,沒等她開口說話,姬勝情就快樂的說。她終於可以回福州了,並大力邀請月色公爵也一起去福州。

月色公爵驚訝的問姬勝情,天威軍戰敗了!現在宜州能不能守住都很難預料,難道你不想想自己的後路?

姬勝情沒有回答,只是露出了一種神秘莫測的微笑。

月色公爵隱隱有些明白了,姬勝情的快樂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發自內心地快樂!敏感的月色公爵沒有猶豫,一口答應了姬勝情的邀請。

其實天威軍諸將並不是很忙。最忙的人反而是留在宜州府地賀子誠,今年是一個豐收年,這在無形中加大了賀子誠肩上的擔子,一車又一車的糧食,源源不斷從南嶺棧道送往福州,宜州府的官庫也已經被掏空了,用賀子誠地話說,連一根毛都沒有留下。

宜州各個城縣的所有鐵匠,都在官府的軟硬兼施下,不得不挑起家當,帶著一家老小,遷往福州,甚至鐵匠的學徒也在必須遷移的名單之列。幾乎所有和民生有關的手工製造業的業主都受到了來自官府的壓力,賀子誠給各縣都下達了任務,這任務必須要完成!

縣主和貴族們不是傻子,看情勢錢不離是想放棄宜州了,越到關鍵時候越危險,如果錢不離想治理好宜州,必須得到他們地幫助,可是現在錢不離就要走了,誰敢惹錢不離不開心?臨走的時候把你一家老小全都殺光,去找誰訴苦申冤?這種事情錢不離沒少干,練市縣、正陽縣的慘劇猶在眼前啊!

如果在往日,宜州府下達了不近人情的命令,各地的縣主雖然不敢明目張膽的抵抗,但總會找借口拖延,現在卻一個比一個賣力氣,誰也不想在最後時刻惹禍上身。

不過那些金銀首飾、珠寶、綢緞、書畫、酒樓、青樓、茶莊等行業的業主卻過得很滋潤,沒有人來騷擾他們。錢不離的中心思想是非常明確的,有錢人玩的玩意,有文化的人喜歡的東西,都完好留下來,他把注意力集中在和民生有關的產業上,就連賣油鹽醬醋的小雜貨店,一天都會迎來幾撥衙役。

除了鐵匠以外,最重要的就是糧商了,對付糧商的手段表面上以勸說為主、收購為輔,但實際上卻頗為殘酷。只有兩家糧商願意去福州發展,大約有一小半的糧商願意以平價把糧食賣給官府,有三家糧商賣價則偏高了些,他們也是宜州最大的糧商,其實所謂的偏高也不過與市價持平而已。結果一天夜裡,宜州各地幾乎同時發生了大大小小的火災,那三家糧商囤積糧食的數十座倉庫,被大火燒得乾乾淨淨,不知道浪費了多少糧食。

火災的效果是非常明顯的,幾乎所有的糧商都願意以平價與官府交易了,一小半的糧商收拾行當,去了福州,還有一些糧商在交易完後避居到鄉下。

顧堅也忙得焦頭爛額,這個時代還沒出現過有組織的黑社會,如果一定說有,他們也不是黑社會。那是攔路劫道的山大王!流氓地痞賴以維生的手段不外敲詐勒索。再不就深夜打人悶棍,或者去青樓賭場裡做打手,但這種手法很容易壞事,惹上惹不起的人。收保護費是一個全新的概念,當然,這裡也有流氓地痞上門去勒索地,但他們地手法太不規範了,隨心所欲。今天高興了少要些,過幾天沒錢了就連打帶罵,如果遇上好欺負的業主就往死裡逼人,而對一些有勢力的人開設的店舖卻退避三舍,典型的欺軟怕硬!

顧堅按照錢不離的授意,用訓練士兵的辦法訓練那些地痞流氓,熬得下來的留用。熬不下來地或者不斷說怪話的,讓他們去『另謀高就』,隨後悄悄的殺掉他們,因為訓練出的人將來都是天威軍的眼線。首先必須要保證他們的安全,遮掩他們被訓練過的事實。這些地痞流氓聚集到宜州府受訓練,都是呼兄喚弟一起來地,將來宜州府失陷之後。那些熬不下去的人難免不去出賣自己曾經的兄弟。

訓練出來的人組成了猛虎堂,收取保護費變得非常規範,根據營業額地大小,收取的保護費各不相同,小店舖一個月只需幾枚銅幣,大的店舖收取的則多一些,有了顧堅在背後支持,猛虎堂地人可不怕釘子。當然了,其中少不了摩擦。每在一個地方建立分壇,猛虎堂的人都要把那地方的流氓地痞打服、打怕,甚至殺掉,挑選其中一些人加入猛虎堂的外圍組織,隨後就是對付那些財雄勢大的釘子戶。為了保密,顧堅從來不借用官府的力量,不是今天往你家大門上潑上大糞,就是明天往你家後院裡扔上幾條毒蛇,時間長了,誰也受不了這種折磨,再說猛虎堂要的保護費並不多,九牛一毛而已,犯不上計較下去。

也許是錢不離姓錢的原因,不管是在原來地世界,還是這個冷兵器時代,他從來沒有缺過錢,他拿出錢來為每一處分壇都開設了一個賭場。依照錢不離的性格,他應該在開設賭場之前,先把別的賭場都砸了,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做邪惡的事,因為競爭力不在一個檔次上!

這個世界的賭場連牌九都沒有,都在玩骰子,如此單調的遊戲還有無數人樂此不疲,真是讓錢不離竊笑不已。錢不離搞出了一個日後風靡整個大陸的遊戲,麻將!!!賭場裡只有一張骰桌,其他的都是麻將桌,普通人玩的麻將是用木頭雕刻出來的,畫好圖案之後抹上油漆就完事大吉,從後門進的貴賓室裡的麻將卻是用玉石雕刻出來的,手感相當不錯。可想而知,一個只有骰子的賭場怎麼能和如此超越時代的賭場競爭?麻將這種遊戲很快流行起來,猛虎堂的人都賺了個大滿貫,雖然要拿出一大半來交給顧堅的人,但剩下的不但足夠他們過上幸福生活,甚至夠他們每個人養上一幫小弟。

猛虎堂暫時無力把編製設完整,按照錢不離的想法,最少要分上四個部門,其一專門管理壇口、收取保護費,也就是專門賺錢;其二負責打探消息,類似與情報部;其三負責暗殺,就像錢不離那個世界的殺手一樣;其四協調人事,像人事部一樣;現在猛虎堂只有賺錢的和打探的消息的,什麼事情都要慢慢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麼!

唯一一件利用官府暗中幫助猛虎堂的事情,就是錢不離在各個縣府建立的專利署,可憐的是在專利署登記的只有兩個,一個是金家的玻璃製造方法,一個就是猛虎堂的麻將,金家早就遷移到福州了,登記金家只是做做樣子,要不然只有一個麻將太引人注意了。

當然,錢不離知道,等到他放棄宜州的時候,專利署的約束力就變弱了,無法約束那些貴族或大商人仿製,沒關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等到明年春季自己重出宜州的時候,這可是一項送上門的好罪名啊!今年笑,明年……就等著哭吧!

錢不離在佈置,姬勝烈也在佈置,不過兩相對比,就能看出優劣了,錢不離早就知道自己的實力暫時無法和姬勝烈相抗衡,打出福州時就制定了長遠的計劃,而姬勝烈只知道消滅錢不離,但就如何消滅,卻全然沒有一個整體的計劃,他派百里克誠進攻福州時,相信百里克誠能消滅錢不離,派鐵浪軍團進攻洪州時,又相信鐵浪軍團會打垮天威軍,如此做法,自然陷於被動。

錢不離只和姬勝烈一個人下棋,他的目光看得遠,能看到幾步、十幾步之後的變化,縱使姬勝烈具有和錢不離同樣的眼光,他卻同時和數個人下棋,注意力並不在一個人身上,雖然他的實力還佔有絕對優勢,但是優勢並不是不會變化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 落花流水皆無情

天威軍的大踏步撤退始於一封信,那是桂彤親手書寫的家信,信中極力懇求桂明停止敵對的軍事行動,兩方休兵罷戰。

字跡有的清晰、有的模糊,原因無他,桂彤是流著眼淚寫完這封信的,一個貴族閨秀縱使有幾分頭腦,她的頭腦也在長時間監禁和不斷的恐嚇下崩潰了,尤其在杜兵說如果桂明再一意孤行、拒不撤軍的話,就要用最殘酷的方法處死她,桂彤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了自己的父親身上,信尾的哀求苦痛之語,簡直讓人不忍心讀下去。

這封信由三個戰戰兢兢的農夫送到了營盤谷東側、鐵浪軍團的大營中,鐵浪軍團的將士們永遠都忘不了,整整兩天兩夜,桂明拒不見任何人,帥帳裡的燈火徹夜不熄,巡邏的士兵在帥帳周圍經過時,能看到裡面有人影在走動,而鐵浪軍團也被迫停止了進攻。

第三天,桂明走出了帥帳,他的樣子變得異常憔悴,幾乎讓人認不出來,桂明原來的頭髮和鬍子原本是黑白相間的,現在頭髮變得雪白,鬍鬚則變得異常稀疏,也不知道是自然脫落還是被痛苦的桂明揪了下來,他的眼窩深陷、眼眶發青,猶如鬼魅,唯一讓鐵浪軍團的將士們振奮的,就是桂明的眼光比以前更加銳利了。

桂彤已經落入敵手這麼長時間,可是天威軍一直沒有把桂彤推到前台,在這關鍵時刻突然送來封家信,其用意已經非常明顯了,要麼鐵浪軍團退兵,要麼桂彤就得付出代價!一個人的命運根本無法和國家相提並論,如果自己為了女兒退兵,不但會成為千古罪人,還成了笑談的主角,桂家也會淪落下去。這個選擇雖然非常痛苦,但並不難做出來!

而且桂明心中還有一個希望。他認為錢不離絕不敢輕易為難桂彤!天威軍的覆滅就在眼前了。桂彤成了對方活命的唯一救身符,又怎麼能輕易毀掉?桂明認為只要自己猛打猛追,殲滅天威軍的有生力量,把對方逼入絕境之後,再和他們談判、答應他們的條件也未嘗不可。

所以最終,桂明下令鐵浪軍團再次開始進攻,而且進攻的強度比以前大了不少,裡面甚至充斥著不計代價的味道。

在鐵浪軍團的猛攻下。天威軍終於露出了疲態,一天激戰之後,就把營盤谷丟掉了。

其實早就在桂彤地家信送出去地時候,天威軍已經開始悄悄撤退了,留在營盤谷的只有任帥的第一團、浮梁的第四團,還有鄭星朗和王瑞帶領的六千騎兵。

任帥與浮梁燒燬了軍中沒有帶走的一應軍械,迅速帶兵撤往南星城。杜兵親自帶領騎兵阻擊鐵浪軍團,同時,李霄雲與孟鐵頭也帶著自己的士兵離開三眼井,南下渡過了洋河。

騎兵與步兵對戰。騎兵佔據了絕對優勢,步兵兵力不足的時候,硬抗騎兵無異於送死,可是等到後面地援軍到了。杜兵也帶領著騎兵撤退了,讓桂明徒呼奈何。軍部為鐵浪軍團徵召的騎兵還在皇城訓練,遠水解不了近渴啊!

如果此處不是宜州,錢不離的撤軍不會如此從容,宜州是個盆地,縱使在三九天河水也不會結冰,藉著騎兵之力,拉開了兩軍之間的腳程。天威軍隨後又拆毀了南星城周圍數座橋樑和僅有的幾艘漁船,借助地利又阻住了鐵浪軍團前進的腳步。換了其他一個地方,北風呼嘯吹來時,河水早就結冰了,拆毀橋樑成了笑話。

鐵浪軍團雖然經歷了長時間苦戰,但士兵依然在四萬以上,如果把這些士兵統統運過洋河,最少也要一天一夜,而且在大軍渡河之前,先要派出斥候在對岸幾十里的範圍內搜索,如此一來,時間拖地更長了。

赤水橋上,演出了一場讓人心痛欲絕的話劇,台詞卻只有一句話、四個字:爸爸,救我!

重新建造好的赤水橋再一次被拆毀,不過還留下了一條橫江鐵索,一身白色衣裙的桂彤正被吊在了鐵索上,風兒吹過,吹來了若有若無地飲泣聲。

鐵浪軍團先鋒營的大將譚宗旺是跟隨了桂明二十餘年的老將,他一眼就認出吊著的女人就是桂彤!譚宗旺想衝上去救人,但是沿著赤水河對岸一字排開地百餘騎天威軍讓他打消了救人的念頭,只能火速把桂明上將軍請過來。

可惜有些時候,人力顯得太渺小了,桂明身為鐵浪軍團的統帥,馬鞭指處,必然血流成河,可是面對著距離自己不到百米的女兒,他只能看,肝腸寸斷的看,卻沒有任何辦法。

爸爸,救我……

爸爸,救我……

桂彤終於見到了自己的親人,柔弱的身體裡爆發出了強大的力量,她一邊拚命掙扎一邊發出泣血地哭喊。

「桂明,今天你要為死在你手中的天威軍將士還債了!」杜兵的聲音在赤水河兩岸響徹,隨後他摘下長弓,一箭射出,桂明眼睜睜看到血花在自己女兒的衣服上綻放。

杜兵的親衛也跟著摘下長弓,搭箭射出,把桂彤活活射成了一隻刺蝟,不知誰的箭竟然射斷了吊著桂彤的繩索,桂彤的屍體落在赤水河中,奔流的浪花只一卷,就把桂彤的屍體捲得無影無蹤了。

桂明一頭栽到了戰馬下面,鐵浪軍團的士兵們亂成了一團,有的去救桂明將軍,有的摘下長弓和天威軍對射,可是杜兵早已揚長而去了。

錢不離的落花計劃圓滿完成,當著桂明的面射殺桂彤與讓桂明看到桂彤的屍體相比,效果差得太懸殊了!這是一個極大的侮辱,不僅在侮辱桂明,還打了整支鐵浪軍團一記響亮的耳光!連自己統帥唯一的女兒都保護不了,眼睜睜看著可憐的女孩子在自己眼前被敵人射殺,他們還是什麼軍人?還是什麼男人??

知恥近乎勇!勇猛起來的鐵浪軍團將士們會做什麼事呢?不外是進攻、進攻、再進攻!錢不離從來就不怕勇敢的敵人,他只擔心自己地對手能出人意料地冷靜下來。

…………………………

根據能量守恆定律來推斷……一方在痛苦,那麼另一方自然是在歡呼,回歸的錢不離得到了福州百姓的夾道歡迎。做為一個從現代社會來的軍人。他胸中的治國大計雖然還很模糊、不成熟,但他知道一個道理,國富不如民富,絕不能與民爭利!

福州的賦稅比以前減輕了一半,賈天祥原本反對錢不離的提議,他認為現在的賦稅確實很重,但是等到明天各處地梯田都投入生產之後,維持現在的賦稅肯定不成問題。而且錢一大筆一大筆的花出去,賦稅的收入卻驟然降低了一半,前景堪憂!不過在錢不離的一力堅持下,賈天祥最終沒有拗過錢不離。

錢不離有自己的主意,福州的底子本來就薄弱,想靠福州地力量支撐天威軍與姬周國對抗那是扯淡,拚命搜刮民間和飲鳩止渴沒有區別。還不如放棄那點薄利,把目光放在外邊。掠奪,只有掠奪才是天威軍的出路,此次出征宜州。搶回來的東西已經足夠支撐天威軍征戰十餘年,事實證明了錢不離是正確的。錢不離不止把目光盯在了效忠姬勝烈地官府身上,還盯在了各地大大小小的貴族身上,這個世界的貧富差距非常大。估計百分之九十的財富都集中王室、在各地地貴族、豪強地主和商人手中,是盯緊那百分之十,還是盯緊那百分之九十?這個問題還用選擇麼??

當然,掠奪的手段不能太激烈了,否則會引起整個即得利益階級的反抗,錢不離只擔心自己的步伐走得太大,並不擔心自己會變成窮人。

賈天祥再沒有異議了,宜州的物質不停運到福州之後。賈天祥整天都笑得合不攏嘴,先後在福州府外修建了數座官庫,依然有不少東西不得不擺放在露天裡,實在是沒地方擺放,這個世界上還有比躺在金山上更幸福的事情麼?前天日子感到有些疲倦的賈天祥突然發現,憑自己的精力,完全可以再幹上三十年!

錢不離檢查完廬陵平原上修建地各種防禦設施之後,帶領自己的親衛隊趕回了宜州府,同行的還有天威軍團長以上的各級將官,縱使桂明再憤怒,他也不會不顧一切穿過南嶺棧道、攻擊福州的,錢不離想趁著這個機會,召開一次全體會議,有很多事情要藉著這個會議安排一下。

回到福州府時,正是中午,福州府的百姓聽說錢不離回來了,紛紛湧上街頭歡迎錢不離,幾近萬人空巷。錢不離在福州貴族們中的風評不太好,在宜州貴族們中的風評更是不堪,但是在福州百姓們心目中,錢不離是一個天大的好人了。

百姓重實利,哪怕口頭上再天花亂墜,也不如消減賦稅的實際行動收買人心。各地的梯田正在如火如荼的建設著,不管會不會算數,百姓們用腳趾頭都能想明白,在這氣候濕潤、一年可以收穫兩季的福州,賦稅竟然只有別的地方的一半,今後的日子一定會越來越好!

據說,錢將軍開了一個養生堂,把所有的孤兒和乞丐都養起來,這是多大的善事啊!據說,錢將軍上一次微服出訪,被一個老太婆撞到了,大人不但沒有怪罪那老太婆,還搶先賠禮道歉呢,多好的人啊!據說,錢將軍的日子過得很清苦,每頓飯都是一飯一菜,嘖嘖,還不如我們家呢!

這些傳聞倒不是錢不離讓人編出來的,都來自於事實,只是感恩的百姓們總是從好的方面去理解錢不離。把所有的孤兒和乞丐養起來沒錯,但將來也是要他們去做事的,養起來是為了先洗腦。撞了老太婆馬上賠禮道歉是源於另一個世界的道德習慣,難道還要嚇唬人麼?在百姓面前作威作福太沒品了,讓自己的敵人發抖才是真正的軍人。至於日子過的清苦……這倒是事實,因為對錢不離來說,這個世界飲食方面的造詣實在太原始了,就連那名聞四方的青夜酒也引不起錢不離的興趣,沒有什麼特別喜歡吃地東西,要知道。想把菜做好不是只有油鹽醬醋就可以地。一直享受著高幹子弟待遇的錢不離確是吃不慣這裡的飯菜。

叫花雞好吃也好做?大俠啊……這個世界連細鹽都沒有,全是粗鹽,真以為抹上鹽末就能做出香氣撲鼻的叫花雞來?總得要放些香料吧?錢不離受金庸大人的影響,倒是自己做了一次,結果只吃了半口,就把雞扔給行軍犬了,受到刺激的錢不離冥思苦想十三香的配料,問題是……這個行當離他的專業太遠太遠。他連一味都想不起來,最後只能放棄。

看到賈天祥帶著歡迎地人群站在城門前,錢不離急忙跳下了戰馬,其實嚴格的說,錢不離也算是一個目中無人的狂徒,但面對著賈天祥他可狂不起來,賈天祥是第一個贏得了錢不離真正信任和尊重的人。

「伯爵大人。收到我的禮物了吧?」錢不離一邊笑著沖人群揮手,一邊對賈天祥說道,因為錢不離是一個有良知也有自知的人,所以他並沒有意識到這些百姓是主動出來迎接自己的。他以為是賈天祥故意安排出來地聲勢。

「不錯、不錯……」賈天祥眉開眼笑,伸出手去拍了拍錢不離的肩膀,如果換了一個人,這一拍絕對會引起錢不離的反感。想表現出什麼來?要壓到我頭上麼?錢不離知道賈天祥不是要顯示什麼居高臨下的姿態,而純粹是做為一個長輩,對錢不離取得地成績表示讚賞。

「伯爵大人,我們回去再談,讓這些百姓都散了吧,下次可別這麼安排了,你也知道,我不喜歡這套。」

「這可不是我安排的。你現在在福州百姓們心目中,簡直就是個活菩薩了。」賈天祥大笑起來。

賈天祥是一個不貪功的人,在錢不離走後,一切改制都是以姬勝情與錢不離的名義頒發地,只是百姓們都喜歡崇拜英雄,姬勝情雖然是王室的公主,但她是一個柔弱的女孩子,而曾經把扎木合打得屁滾尿流的錢不離自然成了百姓們心目中的偶像。

「什麼……」錢不離也不禁呆了一下,他不知道福州這些變化,關譽東與鄭星望掌管的密諜,把注意力都集中在福州各地的貴族上,福州這些變化他們雖看在眼裡,但這種公開的好事他們覺得沒必要千里迢迢去向錢不離報告。

「沒想到吧?」賈天祥為老不尊,竟然擠了擠眼睛,做為福州集團僅次於錢不離地核心人物,他知道錢不離那雙手沾了多少血債。

「說真的,我還真有些……不自然呢。」錢不離不由咧了咧嘴。

「不自然?你的意思是說,你還有一顆赤子之心?!」

「過獎、過獎!」錢不離只能厚著臉皮應承下來:「我說伯爵大人,我們還是回去再談吧!好不好?」

回到福州府邸中,賈天祥就顧不上說客氣話了,首先把所有的賬本都拿了出來,而錢不離則叫來了關譽東,當日錢不離向福州運送物資的時候,帳單分送到數個人手中,以防止負責其中某一環節的人見財起意、私自貪污,現在應該是把帳算清的時候了。

一看到賬本就頭疼的錢不離馬上就想到了一個人:「柯麗呢?」姬勝情帶著柯麗先一步趕回了福州,現在正好可以藉機把柯麗要出來,說實話,長時間不見他心裡還真有些不習慣,浮柔侍候人的水平和柯麗相差很懸殊。

「柯麗?她這些天一直在照顧柯藍。」

「柯藍怎麼了?」錢不離驚訝的問道

「她瘋了,你不知道?」賈天祥更驚訝。

「瘋了?」錢不離皺起眉頭思索了半天,最後歎了口氣:「伯爵大人,你有什麼要緊的事沒有?沒有的話,我先處理我的心腹之患了。」

「心腹之患?你指什麼?柯藍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念在她是無心之失,就放過她吧,殿下也說過,在這件事裡受傷最重的人是柯藍啊!」

「我還沒狠到那種程度。」錢不離苦笑一聲,轉向武鍾寒:「鍾寒,我讓你做的事情都做妥當了吧?」

「大人,您放心吧。」武鍾寒微微一笑。

「明天我有特別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們說,等明天之後,該解決麻煩了!那個目光短淺的黃立平,我已經忍了他很久了!」錢不離臉上閃過殺機。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8 01:36 PM

第二百一十八章 大絕滅之戰

「這是一個秘密,一個……天大的秘密!!!這個秘密泯滅於歷史長河中,現在已經沒有幾個人知道了。」錢不離深深歎了口氣:「現在,我要把這個秘密披露出來,你們……做好準備了麼?」

寬大的客廳中上首坐著姬勝情、錢不離與賈天祥,下面坐著杜兵、任帥、鄭星朗、王瑞等一眾天威軍的主要將領,關譽東、鄭星望也有資格參加這次會議,程達與閻慶國、楊遠京則站在錢不離的身後。

「不離,你想……說什麼?」姬勝情有些不安的問道,錢不離很少以如此沉重的語氣說話,姬勝情無法控制內心的緊張,她有預感,錢不離要說出來的將是石破天驚的大秘密!

天威軍眾將一個個端坐在那裡,面容整肅,就連往日總是嬉皮笑臉的杜兵也變得無比凝重。

「我問一個問題,誰來告訴我,人……是從哪裡來的?」

「這個問題和你要說出來的秘密有關係麼?」賈天祥滿臉都是奇怪。

「有關係。」

「……」賈天祥苦笑起來:「這個問題說起來就複雜了,據我所知,每一個國家的傳說都是不一樣的,在我們姬周國,創造出人類的是女媧大神,羅斯帝國的人認為創造出人類的是戰爭之神迪克馬斯,合眾國信奉的是一個苦行者,名字……我就忘記了,據說這些神靈都是根據自己的樣子創造的人類,所以人種之間有很大區別。」這種問題如果讓天威軍諸位將軍回答,還真未必能回答上來,縱使博聞的賈天祥也忘記了一個大神的名字。

「我再問一個問題,當你一個人孤獨的在陽光下走上沙漠的時候,與你形影不離的是什麼?」

「是劍。」鄭星朗回答得很快。

「劍可以被折斷、可以生銹、可以被人搶走,我說的這個夥伴卻沒人可以搶走,只要你存在。他就會存在!」

「形影不離……是影子?」王瑞叫了起來。

「答對了。」錢不離點了點頭:「世界是分兩極地。比如說越往北越冷,越往南越熱,如果到了最熱地地方繼續往南走,氣候又會變的冷起來,極南之地與極北之地是一樣冷的。」

「不是吧?大人!據我所知越往南是越熱的!」任帥叫道。

「據你所知?你又知道什麼!」錢不離淡淡的回道:「有白天就會有黑夜,有水就會有火!人有影子,誰又知道,那些創造了人類的神靈也有神靈的影子!」

「大人。那些神靈的影子是什麼?」杜兵本來不信任何神靈,可是錢不離如此鄭重其事地說話,不由他不信。

「我只是打個比方,說影子有些不恰當,準確的說,神靈也是有敵人的,神靈的敵人就是妖魔!」

「妖魔?我曾經聽一個旅人講過羅斯帝國魔狼的傳說。據傳那魔狼有三隻頭,一隻頭能噴火,一隻頭能噴水,中間的頭只要張嘴。天地間就會刮起狂風,到處飛沙走石,大人這魔狼就是妖魔吧?」

「魔狼?呵呵……那匹魔狼不過是在大絕滅之戰中僥倖活下來的一匹畜生而已,他還算不上是大角色。」錢不離淡淡一笑。

「什麼?大絕滅之戰???」眾人異口同聲驚呼起來。錢不離這『大絕滅之戰』五個字實在是太驚人了,稍微有些頭腦地人都可以根據這五個字展開豐富的聯想。

「不離,你講講,大絕滅之戰是怎麼回事?」姬勝情迫不及待的催促道。

「眾神因為孤獨創造出了人類,可是活生生的生命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創造出來地,哪怕是強大的神靈,他們也耗費了很多很多力量才能成功!後來,眾神看到人類都生活得很幸福。已經無需他們指點了,就相約一起回到了極樂淨土。」

「大人,極樂淨土是什麼地方?」杜兵問道,他臉上的神情非常古怪,如果講述大絕滅之戰故事的人不是錢不離,杜兵肯定認為對方是一個妖言惑眾地瘋子,早就讓人把對方抓起來了,哪怕是剛剛打敗扎木合的錢不離講這番故事,杜兵也不會相信!但這麼長時間以來,杜兵深深為錢不離深遠的目光、睿智的判斷、狠辣的手段所折服,縱使世界上的人都在說胡話,杜兵認為錢不離依然會保持清醒。所有對錢不離這番故事,杜兵不想相信,卻又不得不相信,這是一種習慣性的依賴,也是發自內心的信任。

「極樂淨土是一處很美很美地地方,那個世界比這個大陸要大上百倍,每一個生活在極樂淨土中的人都活得很開心,沒有戰爭,不必為衣食住行而擔憂,一眼望去,鮮艷的花朵一直鋪到了盡頭,河水裡流淌的不是水,而是醉人的美酒,比蝴蝶還要美麗的小精靈在花間飛舞,各種各樣漂亮的鳥兒在林間鳴叫,動人的歌聲響在極樂淨土的每一寸土地上……」

「天啊!太美了、太美了……」姬勝情動情的說道,女人確大多是感性生物。

「大人,您去過極樂淨土?」王瑞問道,他的眼角瞟向了錢不離的腰間,也許……那天威就是從極樂淨土裡帶出來的吧?

「我沒有去過,只有在人間經過了歷練,死後才會受到神之使者的裁決,根據一生的善惡功過,決定你有沒有資格去極樂淨土,極樂淨土只容納善良的人!」

「大人,聽您這麼說,極樂淨土是女人應該去的地方。」任帥咂了咂嘴:「那地方沒意思,我可不想去!」任帥剛開始當兵的時候倒只是為了養家餬口,但世界上有些人天生就是戰士,任帥就是其中一個,他越來越喜歡現在的生活了,在美麗的精靈、再漂亮的鳥兒,也無法吸引他。

「你想去也去不了!」杜兵不無譏諷的說道:「沒聽大人說麼。極樂淨土只容納善良的人。像我們這些雙手沾滿了鮮血的人根本沒資格去那裡!」

「杜兵你錯了,神地裁決是公正地、明智的!只要你的心嚮往著正義,你就不會受到歧視。」錢不離極力回想著各位菩薩的尊容,臉上露出了一種模仿來的、和善的笑意:「神祇要你回答你想做什麼,並不會追究你都做了什麼!如果說起雙手沾染的血腥,你們誰都比不上我錢不離,可是……天威只有我才可以用!」錢不離在話語中微微透露了天威的來歷,隨後。錢不離掏出已經卸掉了彈夾地手槍,扔給了杜兵。

「杜兵,你試試,看看你能不能用!」錢不離笑道:「你可以對著我使用。」

眾人都驚呆了,所有知道天威的人都對天威充滿了濃厚的興趣,可是沒有一個人敢去問錢不離,就連姬勝情也在避免發生尷尬。沒想到錢不離竟然主動把天威拿了出來,眾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杜兵的手上,一個個都差點把眼珠瞪出來。

杜兵呆愣了半晌,緩緩撫摸起『天威』來。饒是身經百戰的杜兵,也無法控制住手指的顫抖,最後他學著錢不離地樣子,把手指伸到了扳機裡。舉向天花板,扣動扳機。雖然錢不離告訴可以對著他使用,但杜兵絕不會那麼做,萬一……自己也能使用天威怎麼辦?!

連保險都沒有打開的手槍自然不會開火,再說裡面也沒有子彈,杜兵搖晃了半天,一點反應也沒有。

「我看看、我看看!」任帥一把搶過了『天威』,認真的擺弄起來。可惜他的下場和杜兵一樣,『天威』在他手中也成了死物。

接下來姬勝情好奇地把天威搶了過來,玩了半天,才戀戀不捨的還給錢不離:「不離,為什麼我們都用不了?」

「因為天威是神器,它會自己認主的,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一個私自碰觸天威地人,都會受到它的懲罰!」錢不離覺得還是把話說明白好,萬一事情傳了出去,某天他睡覺的時候,浮柔或者柯麗等人也想摸一摸天威,走火打傷了人就壞事了。

「呀!這麼厲害?!怪不得你以前不讓別人碰呢,怕誤傷嗎?」姬勝情可真是錢不離的寶貝,說出了錢不離不能說的話。

「大人,極樂淨土和大絕滅之戰有什麼關係?」王瑞心裡發癢,他也想摸摸『天威』,可惜機會過去了,本來是應該輪到他摸的,但誰敢和公主殿下搶啊?!

「所有的神靈都去極樂淨土長眠了,他們的力量雖然強大,但力量損失之後,必須要經過無數年地長眠才能補充過來,也許是幾千年,也許是幾萬年。」

「怪不得我們只聽過傳說,卻從來沒有見過神靈,原來是這樣!」賈天祥歎道,其實賈天祥也是個不相信神靈的人,哪怕有『天威』這個有力的證明,他也不是很相信,但老謀深算的賈天祥認為,錢不離既然如此說,必定有他的目的,所有他要配合好錢不離。

「前面我說過,神靈也是有敵人的!當所有的神靈都進入長眠之後,被眾神封印在地獄深淵中的大魔王巴爾趁機衝開了封印,回到了地面上,大絕滅之戰……慘啊!!!」

眾人都緊張的看著錢不離,相信的人自不必說了,內心依然不相信的人也好奇錢不離口中的大絕滅之戰到底是什麼。

「眾神的力量是創造,而巴爾的力量卻是毀滅!這個從血海中誕生的大魔王,見不得任何美好的事物!當時的人類已經創造出了一個輝煌的文明,他們的力量遠比現在還要強大,可惜……相比起巴爾,人類還是太渺小了!」

「巴爾把所有的死人都召喚出來,變成一具具骷髏或者渾身散發著黏臭的殭屍;他把老鼠變得如大象那麼大,四處以人類為食;他贈與蝙蝠力量,無數時而變身為蝙蝠,時而又變成長了兩顆獠牙的吸血鬼在世界各處遊蕩;他把人頭活生生砍下來,安在蛇的身上,讓這些變形的蛇妖四處噴吐致命的毒氣;他用魔法把人變成嗜血如命的瘋子。讓人類互相殘殺;最後他還把自己地子民從地獄深淵裡召喚出來。讓那些深淵惡魔做這個世界地統治者!」

「大絕滅之戰……從這個名字,你們應該能看得出來,這是場多麼殘酷的戰爭!當時人類一共有五個國家,每一個國家都有上千萬的人口,呵呵……你們知道剛學會走路的孩子第一件必須學習的事情是什麼嗎?他們沒有時間躲在父母的懷裡撒嬌,他們要學習使用武器!人類已經沒有退路了……所有的人,不管男人、女人、老人還是孩子,他們都在戰鬥!不是把魔鬼消滅。就是被魔鬼毀滅,人類沒有第三條路可以走!」

「可惜,人類的力量無法與惡魔相對抗,各個國家地人幾乎被消滅光了,他們只能退到最後幾個堅固的堡壘中繼續抗爭!當時人們的雙眼中充滿了絕望,因為他們看不到明天,但只要還能拿起武器的人。依然會毫不猶豫的衝向惡魔,他們在用自己的勇氣向整個世界宣告,哪怕人類注定要滅絕,他們也不會向命運屈服!」

「那是一個壯烈的時代。人類出現了很多很多英雄,無數個英雄用自己地鮮血和生命寫下了無數壯麗的詩篇!那又是一個悲慘的時代,充滿了愛恨離別,清晨。夫妻手拉手一起走上戰場,傍晚,回來的卻是一條孤單地身影,死亡充斥在世界每一個角落裡,不過沒有人被死亡嚇倒,哪怕人類確確實實是世界上的弱者,但也要做不屈的弱者!」

眾人的表情都變了,勇烈地任帥握緊了雙拳。冷靜的王瑞臉腮在不停的抽動,賈天祥嘴角的微笑早已消失,換上了凝重的神色,這種故事不應該是錢不離一個人編造出來的,難道七千年之前真有大絕滅之戰?!

「神靈呢?神靈在做什麼?他們眼睜睜看著人類被屠殺嗎???」整個心神都沉浸在悲慘的大絕滅之戰中的姬勝情尖叫起來。

「眾神都在自己地空間中長眠,沒有誰能把他們叫醒,也正因為他們都在長眠,所以大魔王巴爾才敢打開封印、鑽出地獄深淵,否則等待他的命運只能是再一次被封印。」

「那……人們怎麼辦?」感性的姬勝情流下了眼淚:「難道就被那些魔鬼殺光嗎?!」

「殿下,您不用如此傷心,如果大絕滅之戰人類輸了的話,我們又怎麼會在這裡?!」賈天祥緩緩說道,隨後轉向了錢不離:「後來有什麼奇跡發生了嗎?」

「奇跡?沒錯,的確發生了奇跡,可是又有誰知道,躲在奇跡背後的,是犧牲啊!」錢不離歎了口氣:「守護極樂淨土的一百零八個天使決定參戰,他們抓住了一個最好的機會,成功襲擊了巴爾,最後把巴爾打成了重傷。」

「然後人類就得救了?」姬勝情破涕為笑。

「戰爭哪有如此容易的!」錢不離苦笑道:「天使為了打敗巴爾,付出了極為慘重的代價,有八十多個天使被大魔王巴爾殺死,還有二十多個天使喪失了所有的力量,逃回了極樂淨土,最後只剩下一個大天使米迦勒。」

「那天使也是勝了呀!」

「天使的勝利不過是一時的,受了重傷的巴爾還可以捲土重來!但是,天使們用生命的代價,為人類爭取到了喘息的機會,沒有了巴爾指揮,眾多惡魔們各不相服,紛紛建立了自己的王國。」

「然後呢?急死人了!快說呀不離!!!」姬勝情催道。

「人類只有三年的時間,三年之後,巴爾就有力量重新出現在世界上了,這是最後的機會!不但要消滅所有的惡魔,還要在巴爾恢復之前,闖到地獄深淵裡去,毀掉巴爾賴以養傷的血腥風暴,切斷巴爾與這個世界的聯繫!」錢不離瞇起眼睛,擺出了回憶的樣子,好似他就是大絕滅之戰的見證者一樣:「大天使米伽勒知道現在是千鈞一髮的危急時刻,他從人類中挑選出了七個勇敢、堅強、無畏、富有犧牲精神的勇士,並從極樂世界取來僅有的七件神器,交給了他們,大天使米伽勒要保存自己的力量去毀掉巴爾的血腥風暴,而消滅地面上的惡魔、打開通往地獄深淵的通道,這些任務必須要由人類來完成!」

錢不離緩緩站了起來,掃視了一圈,這個故事編得還算圓滿,但是真正深信不疑的,現在只有姬勝情一個人,其他人眼中或多或少都有些疑惑,這在錢不離意料之中,輕易就相信了傳說的人,他也沒有資格坐在將領的位置上!


第二百一十九章 偉大的犧牲

「我知道,你們並不真正相信我的話,大絕滅之戰對你們來說,實在是太遙遠了。」錢不離輕歎一聲,臉色卻突然沉了下來:「你們……想親眼看看大絕滅之戰麼?」

在坐的眾將每一個都不是尋常角色,但聽了錢不離這句話,所有的人都在瞬間變成了木偶,無法動彈的木偶,也就是他們,換了一群普通人,在這種氣氛中聽到錢不離這句話,說不定要栽倒多少。

「大人,您……您說什麼???讓我們看看大絕滅之戰?我們怎麼看?」一向冷靜的王瑞呼吸變得異常急促。

「只要你們想看,我就可以讓你們親眼看到!不過,這件事情是絕密的,你們無論如何也不能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否則,就是背叛!不止是背叛我,背叛殿下,還在背叛神靈!不要以為眾神都在長眠,就不會受到懲罰!大天使米伽勒成功毀掉了魔王巴爾的血腥風暴之後,並沒有死去,他依然活在這個世界上,只不過因為力量損失得太大,沒辦法回到極樂淨土去恢復力量而已。」錢不離淡淡的笑了笑:「而且你們要明白,當你們瞭解了在七千年前都發生過什麼之後,你們的肩膀就多了一個責任,不想擔當責任的人,現在可以離開了,只要你們能保守住大絕滅之戰的秘密,我……不會責怪你們。」

「大人,您太小瞧我們了,縱使大絕滅之戰發生在今天,我們這些弟兄們也不會有一個孬種!我們的祖先們為了人類的生死存亡,不惜一切代價與惡魔奮戰,做為後來者連看的勇氣都沒有嗎?大人,我們不止是戰士,我們是將軍!」杜兵朗聲說道。

「大人,讓我們看吧!」其餘眾將紛紛接道。

「好吧……」錢不離臉上滿是欣慰,點頭歎道:「在你們身上。我看到了希望!」說完。錢不離緩緩向後面走去。

一隻密碼箱端端正正擺放在桌子上,眾人都知道,那箱子也是錢不離極為珍重的一件東西,往日裡他們在背後沒少猜測,只是沒有人敢當面問,難道看那箱子就能看到大絕滅之戰?不可能吧……

能親眼看到七千年前的人魔大戰,這無疑是一種崇高的榮幸,眾人的目光緊緊盯在了錢不離身上。

錢不離輕輕打開密碼箱。把筆記本拿了出來,充滿感慨的說道:「這是女媧大神最喜歡的神器,天眼!神並不是一盤散沙,而女媧大神就是神中之神,天眼地用途涉及到了神地秘密,我不能把秘密都告訴你們,我只能說。只要有足夠的力量驅動天眼,這個世界上不管什麼地方發生了什麼事,都能在天眼中看到!」感慨無需偽裝,只要看到自己的筆記本。錢不離就能想起自己在那個世界的情景,心中屬實是思緒萬千、感慨萬千。

「從天眼裡能看到皇城發生了什麼事嗎?」賈天祥急迫的問道。

「當然能。」錢不離的回答非常肯定。

「我看看、讓我看看!」賈天祥像個年輕人一樣衝了上來。

「伯爵大人,我剛才說過,必須要有足夠的力量驅動天眼。才能看到別的地方發生地事情,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我怎麼能驅動天眼呢?」錢不離苦笑道。

「你是個普普通通的人?」賈天祥睜圓了眼睛反問,如果是今天之前,賈天祥是沒有必要反問的,但現在情況不同,錢不離手中的天威是神器已經無疑了,又拿出了女媧大神最喜歡的神器。掌管兩件神器的人又怎麼會是普通人?

「這些事情以後再說吧,我先讓你們看一看大絕滅之戰!」錢不離轉移了話題,要知道現在已經打開了筆記本,所耗費地電力全要看那妖魂轉化,當時自己不知道費了多少口舌,才讓妖魂答應幫自己一個忙,怎麼可以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囉嗦呢?!

錢不離到現在還記得妖魂當時的態度是多麼激烈,這些日子來,那妖魂不再玩遊戲了,為了自己還能存在下去而苦心修煉,可是被錢不離這麼一搞,不知道需要耗費多少能量,敗家子!你是一個天殺的敗家子……當時地怒罵猶在耳邊啊!

「讓你們看什麼呢?先讓你們看一看大絕滅之戰的最後一幕吧,大天使米伽勒以自己全部力量為代價,用光明聖劍毀掉了巴爾的血腥風暴!」錢不離的手指點在了顯示器上。

隨著悲壯地交響樂響起,顯示器亮了起來。這個世界的樂器很少,只有琴、蕭、笛、鼓等幾種,不過對聽慣了流行音樂的錢不離來說,他很難安靜的坐下來聽古典音樂,聽不進去,這個世界也有合奏,但有很多東西不是幾件樂器就能演繹出來的。

從來沒有聽過的音樂,充滿著悲壯氣息的音樂,在一開始就抓住了眾人的心,而暗黑資料片最後一幕地動畫,則比音樂更為震撼!

一個長著水波狀巨大光翼的天使,單膝跪倒在石橋上,光翼緩緩扇動,充斥著無法理解的神秘,他的雙手按在一柄發射著白光、以致於無法看清輪廓的寶劍上,當然是寶劍,普通的劍會發出那種白光麼?天使的臉孔是黑色的,看不出表情,但他跪著的姿態卻顯得異常專注,的確如錢不離說的那樣,大天使米迦勒正在聚集自己的所有力量。

石橋的前面,一個巨大充滿了猙獰氣息的血色漩渦正在緩緩轉動,這自然是錢不離所說、巴爾賴以養傷的血腥風暴!暴雪苦心製作出來的動畫不是白做的,那血色漩渦看起來就不像好東西,能讓人清晰的感覺到,那裡正是邪惡的積聚地。

交響樂悄悄挑撥著人心,當交響樂越來越激昂,達到高潮時,大天使米迦勒拔出寶劍,奮力投向了血色漩渦,血色漩渦被擊穿了。在白色的光芒中。血色漩渦逐漸崩散,化成了無數的枯骨,場面既壯觀、又可怕。

「看到了吧,這就是大絕滅之戰的最後一幕!」錢不離的手指又點在顯示器上。

眾人一個個都是呆若木雞,沒有人能說出話來,在錢不離巧妙地暗示下,眾人心中已經達成了共識,天眼中顯出地場景。就是在現實中發生過、又被天眼看到過的。製造巧妙的動畫,已經達到了以假亂真的境界,雖然暗黑資料片的動畫比不上後期出現的幻想,但錢不離只讓眾人看了最後一幕,主角是一個天使,誰見過天使呢?沒有人見過,所以『天眼』中出現了什麼。什麼就是天使!

「天啊、天啊……大絕滅之戰……」賈天祥不由自主的呻吟起來,看完了動畫片的賈天祥正在腦海中構思著大絕滅之戰地戰場,雖然他不是一個戰士,但他真的很想用詩句來表達這些東西。

「大……絕……滅……之……戰!」相比較賈天祥。杜兵的進化就是一個飛躍了,從一個無神論者正在向一個信徒轉變著,這從異常堅毅的表情上能看得出來。

現在已經不是信與不信的問題,而是需要如何消化、多長時間才能消化的問題。

「不離。你說……大天使米迦勒還活著?那他現在在哪裡?」姬勝情也清醒過來,女孩子總是喜歡崇拜英雄,資料片中那天使的身影實在是太威風了,讓姬勝情再也無法忘記,當然,這裡地所有人都無法忘記。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錢不離淡淡說道。

這句話的意思很好理解,眾人紛紛把目光轉到錢不離身上。最後又轉回了那『天眼』上面。

「尊敬的大天使米伽勒,請您現出真身吧!」錢不離的語調非常凝重。

大廳中地人迅速對視了一眼,錢不離出現在雪原城之後,哪怕他面對著姬勝情,也沒有說過『您』字,這代表著什麼?!

『天眼』上飄出了一縷白色的煙霧,煙霧越聚越多,很快,一雙巨大的煙翼成型了,在大廳中飄蕩,眾人一動都不敢動,眼看著煙翼在面前遊蕩,在煙翼的正中,一個人影逐漸清晰起來,只是『天眼』中地米迦勒臉容是黑色,而現在的米伽勒臉容猶如被霧氣遮蓋。

「尊敬的大天使米伽勒在最後一戰中已經喪失了所有的力量,只能躲在天眼之中。」錢不離為『米迦勒』的翅膀沒有光澤,還有臉容的不同,找出了一個絕對讓人信服的理由,隨後錢不離歎了口氣:「不過相比起別的天使,尊敬地米伽勒已經很幸運了,八十多個強大的天使在大魔王巴爾手中煙消雲散,可惜啊……」

如果說看完動畫之後,還有人對大絕滅之戰有一些懷疑的話,在真正的『米伽勒』現身之後,眾人再沒有一絲懷疑,一個個眼光發直,盯著尊敬的『米伽勒』。只要錢不離說話,在場的人會毫不猶豫的對著面前為了人類做出了巨大犧牲的大天使跪下來,他拯救了世界,他拯救了人類,這樣的存在還能不尊敬嗎?!

不過,正在受到尊崇的大天使『米伽勒』,此時卻在錢不離的腦海中尖叫著:「快點!我要承受不住了!快點!!!」

「尊敬的大天使米伽勒,請您回去吧。」錢不離連忙說道,此次利用妖魂搞這套花樣,確實是迫不得己,他內心真怕會給妖魂帶去致命的傷害。

在整個大廳中縈繞的煙翼逐漸收了回去,最後消失在天眼中,可是米迦勒帶來的震撼卻沒有消失,場中鴉鵲無聲。

「你們知道我為什麼把大絕滅之戰的內幕揭露出來麼?」錢不離淡淡的問道,現在不是培養氣氛的時候,筆記本還在運轉,能量是有限的!

「為什麼?」眾人異口同聲的問道。

「我剛才告訴過你們,為了消滅世界上的惡魔,打開通往地獄深淵的大門,大天使米伽勒從極樂淨土拿來了七件神器,交給了七個勇敢、堅強、無畏、富有犧牲精神的英雄,最後,他們終於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但……他們和天使一樣。付出了生命地代價!」

「這七個英雄全都戰死了?」姬勝情緊張地問道。

「是的,不過他們犧牲之後,也給世界留下了莫大的隱患!七件神器都失落在世界各個角落裡,其中有兩件神器實在是太可怕了!」

「什麼神器?」

「最可怕的神器是女媧的眼淚,也叫神之眼淚,還有一個是神之號角。」錢不離一邊說著一邊點向了顯示器,解釋道:「下面我讓你們看的,是人類英雄們與惡魔作戰的場面。只是戰場上到處都瀰漫著致命的毒氣,天眼也受到了很大影響,看起來有些模糊。」

眾人一下子亂了起來,天使高高在上,但人類地英雄卻是可以模仿的,他們都想認真看一下人類英雄如何戰鬥,也許……自己也可以做到啊!

手持長弓的亞馬遜女戰士跳入了畫面。玩過暗黑的人都知道,一個七十多級的亞馬遜女戰士跑到中級場景,那根本就是屠殺,連射、扇面。無數的箭矢如雨點般射向四面八方,一群又一群怪物嗚哇亂叫著衝上來,眨眼間就倒在血泊之中,千軍萬馬中如入無人之境的。也許只有在遊戲中才能體驗到。

姬周國使用地文字和錢不離那個世界一樣,為了不讓人看出破綻,錢不離特意讓妖魂進了英文版的暗黑,可是萬一外國的文字也一樣,而這裡有人懂得英文呢?所以錢不離在亞馬遜女戰士殺過幾個畫面之後,馬上告訴妖魂把顯示器關上。

「那是什麼?那是弓箭嗎???」任帥大叫了起來。

嚴格的說,暗黑地界面做得並不好,但錢不離事先已經解釋過了。戰場上有毒氣籠罩,而且從來沒有接觸過電子遊戲的人又能看出什麼?在他們看來,那就是活生生的人和活生生的惡魔,一場發生在七千年前地戰爭!

「那是神之號角,神之號角可以把一支箭變成二十支,同時射向敵人,但這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射出的箭矢可以穿透任何東西,就算是城牆也能穿過去!而神之號角射出的箭矢可以射出兩千餘米,這代表著手持神之號角的人可以挑戰一支軍隊啊!」

「何止是挑戰,我看是屠殺一支軍隊,太可怕了!」鄭星朗歎道。

「如果沒有這麼可怕的威力,又怎麼能和惡魔對抗?!」王瑞點頭表示理解。

「最可怕的不是神之號角,而是女媧的眼淚!要知道女媧才是眾神之神,手持女媧地眼淚可以使用神才能施展的法術!確切點說,他甚至擁有了挑戰神靈的實力!」錢不離說著又點了點顯示器。

「這是瞬移,他可以隨時一個地方消失,從另一個地方出現;這是火牆,火牆可以在眨眼之間把通過火牆的人燒成灰燼;這是隕石,手持女媧的眼淚的人,可以從天外招來巨大燃燒的石塊,把戰場變成火海;這是冰封球,冰封球是最厲害的法術,能從憑空召喚出巨大的不停旋轉的冰球,冰球一面旋轉一邊射出無數支冰箭,大量殺傷敵人……」

『天眼』的畫面最終在四處亂穿的冰箭中變成了黑幕,眾人還在盯著黑幕發呆,傳說中的法術造成的震撼效果遠比弓箭強烈,如果面對著一個可怕的弓箭手,也許還有人會考慮怎麼樣包圍敵人,但是面對隨時都能把世界變成火海的對手,任何有理智的人都會崩潰。

「我告訴你們實話吧,之所以告訴你們這些,是因為大天使米伽勒已經感應到了神器的波動,也就是說,在十年或者幾十年之後,這些神器會出重新出現在世界上!可是米伽勒已經沒有力量取回神器了,必須要靠我們努力,你們想像一下,如果神器落到了一個瘋子手中,會給世界帶來什麼?」

眾人倒吸了一口冷氣,連強悍的惡魔也在神器面前不堪一擊,人類豈不是更加脆弱?!

「還有一個更壞的消息,大天使米伽勒說,地獄深淵中的巴爾又開始活動了,千年之內,第二次大絕滅之戰很可能會爆發!」

這個消失遠比第一個壞消息更可怕,眾人連吸冷氣都吸不上來,腦海中亂成了一團。

「大人,您……那您到底為什麼告訴我們這些?!」杜兵問道。

「我希望你們把目光放長遠些,姬勝烈暫時是我們最大的敵人,但不是唯一的敵人,在第二次大絕滅之戰爆發之前,我們要制止住人類之間的互相殘殺,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制止,哪怕……需要我們以殺止殺!」錢不離的話裡充滿了暗示。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8 01:37 PM

第二百二十章 克制

桂明沒有因獨女之死而悍然帶兵攻打福州,這在錢不離意料之中,做為一個久經沙場的帝國上將,也許會因為情緒的波動做出些不理智的事,但絕不會陷入瘋狂。鐵浪軍團短時間內橫掃洪州和宜州,後勤補給線不知道拉長了多少倍,如果在沒有做好一應準備之前,帶兵攻打福州,無疑是陷入絕境。

錢不離倒是抱著僥倖之心,做了些準備,如果桂明真的瘋了,毒龍旅四、五、六團將開進南嶺,三支游擊隊將象毒蛇一般,咬斷鐵浪軍團的補給線,關鍵時刻,他們甚至可以使用毀掉棧道的方法。在孫仲德的努力下,已經在廬陵平原上修建了七、八座堡壘,互相呼應,縱使鐵浪軍團的兵力佔了絕對優勢,也沒辦法在短時間內佔領廬陵平原,只要挺過了開始那幾天,鐵浪軍團就插翅難飛了。

所謂的破釜沉舟並不是那麼容易做到的,與其說勝在將士們的悍勇上,倒不如說勝在敵將的愚蠢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學一學楚霸王,最後卻都落得一個淒慘的結局,其中以紙上談兵的馬稷為代表,不管從什麼方面比較,馬稷都遠遠不如司馬懿,結局成了必然,這種敗率極大的計策要挑選對手才能使用。

桂明沒有發瘋,錢不離也收起了僥倖之心,雙方都保持著一定的克制,只是用小規模的斥候戰打發冬季的無聊。不過在斥候戰中,天威軍佔了上風,土族人幾乎有一半以上都是以打獵為生,在這茫茫的南嶺中,正是他們發揮能力的地方。

福州的發展逐漸走上了軌道,錢不離原本以為這是一個休閒的冬季,可他這一次就想錯了,憑空創建出一個宗教太難太難了,不是說編造出了一個讓人信服的神話傳說,宗教就成型了。這種東西如果想有大的發展。必須要規範化,亂來一氣是不行的,否則不是失敗就是被別人佔據了勝利果實!歷史上的教訓並不少,黃巾、白蓮等比比皆是。

錢不離有些抓瞎,按照事前地設想,他暫時先成立了聖堂、光明之劍與黑暗之手,賈天祥、賀子誠成了聖堂地第一批管理者,杜兵等天威軍將領都是光明之劍的成員。顧堅、武鍾寒等人加入了黑暗之手。

教內的事務可以凌駕在世俗之上,但不能干擾政事,更不能取代政事,否則,將來必然會造成混亂。賈天祥和賀子誠的能力都很出眾,治理已經逐漸走上軌道的福州只需一個人就可以了,另一個人可以把精力用在擴充教徒上。

至於教徒的來源。錢不離並不擔心,草民、草民,這兩個字代表了很多很多,百姓們需要什麼呢?一個幸福、美滿的生活。不再隨時受人欺壓凌辱。錢不離設定了幾個等級,最低的是教徒,高一等是信徒,其上是誠信者。再往上是狂熱者,信徒地生命、財產都受到聖堂的保護,而誠信者擁有不需向貴族跪拜的權力,狂熱者縱使犯了罪,受到審判時,必須要由聖堂派人旁聽審判過程,沒有聖堂的許可,誰也沒有權力處死一個狂熱者。

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是一個真理,沒有好處就無法吸引百姓的目光!哪一個平民不在夢想著成為貴族?可惜姬周國的構築中上層階級已經接近飽和了,無權無勢的人們如果沒有天大地機遇,根本沒辦法擠進上層社會中去。信教給平民們帶來了希望,爵位是沒辦法得到了,如果在教中得到了一個認可,他們的生活就得到了一個保證,想一想,只要升到了誠信者,他們就再不用向貴族老爺們跪拜了,對一個無依無靠的平民來說,這還不夠麼?!

對宗教的名字,錢不離費了好一番苦心,從個人角度來說,他偏向於『魔教』這個名字,多威風啊!可惜教義是要斬妖除魔地,錢不離喜歡的教名根本見不得光,再說,不怕把百姓嚇跑嗎?道教……與『道』字有關的話,錢不離只知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這句話。佛教?一想起那迷惑人間,讓人心甘情願做牛做馬、把一切寄托在來世的佛教錢不離就心煩。天主教?從名字上來說還可以,但是從感情上來說,錢不離無法接受。真理教?這個世界沒有毒氣,沒有立教地法寶啊……

最後錢不離想起了金大俠的明教,又想起了一個很威風的地名:光明頂!那就叫光明教吧……雖然這個教名爛得不能再爛,但比較容易得到百姓們的認可。

自己擔當什麼稱號好呢?教皇同樣是因為感情問題被否掉了,再說這個世界上沒有『皇』的稱號,教宗和教皇的差不多,錢不離挑選一個有民族特色的,雖然看到教主兩個字,錢不離想的最多地就是神龍教那蠢到了極點的教主,但……還是這個吧,別費心思了!

隨後錢不離把繁瑣的事情都交給下面的人處理,自己一心設計起神器來,錢不離好歹也是個大學畢業生,幾何學的再不好,想把那件神器需要的角度算出來並不難,只是實際施工的時候會出現偏差罷了。

「大人,您找我?」武鍾寒推開門走了進來。

「嗯,鍾寒,從今天起你的人接替顧堅的人監視金光煥一家,這個人對我們非常重要,任何故意與他接觸的人,你都要查一個明白,不過,你要注意方法,千萬不要讓金光煥反感。」錢不離緩緩說道,他讓金光煥製造出來了凹凸玻璃片,又命令鐵匠打造出了一個圓筒,然後自己親自組裝,做出了五架很原始的望遠鏡,這只是玻璃的一個用途,其他的用途還有很多很多,金光煥必須要嚴密保護!

「明白了,大人。」

「鍾寒,光靠顧堅撥給你的那些人手還遠遠不夠,你要做的事情有很多,趁著現在多招攬些人手吧。」

「大人,招攬人手倒容易,但誰知道他們可靠不可靠?」武鍾寒苦笑道:「其實讓卑職來說,還不如找一些孩子從小開始培養,但我知道大人等不起。」

「不是我等不起,而是我們等不起。」錢不離的口氣很溫和。

錢不離的談吐與思慮越來越周密了,不要以為『我』和『我們』只差一個字,實際上其中的意味相差很大,『我們』代表著一種信任。對著自己的部下說上一百句我信任你,也遠遠不如這一句及時的糾正來得有力。

武鍾寒低下了頭,他是一個習慣把自己的表情變化隱藏起來的人,而他喜歡的卻是觀察別人的表情。

錢不離一笑,站了起來:「鍾寒,陪我出去走走吧。」

「遵命,大人。」

福州一地,氣候溫暖濕潤,如果換成現代用語,這裡已經接近赤道了,縱使在最寒冷的三九天,這裡的人只需多穿幾件單衣,就可以抵禦住涼氣。

滿園的小草、樹叢依然碧綠,只是少了鮮花做點綴,錢不離一邊看著景色,一邊緩緩走出了內院。

無人敢在內院吵鬧,外院則顯得熱鬧多了,七、八個侍女正在草地上玩著遊戲,冬天的遊戲和夏天的遊戲不同,也許是為了更暖和些,冬天的遊戲運動量都比較大,侍女現在玩的遊戲如果換成現代語,就是踢足球了,不過她們玩的球是用動物的內臟做的,裡面塞上棉花就成了簡易的足球,這種球並不結實,侍女們踢得很小心。

另一邊的走廊裡,不知道誰搬來兩張椅子,一高一矮兩個人正坐在椅子上看侍女們玩耍。

錢不離看背影認出一個人是柯麗,他走到柯麗背後,拍了拍柯麗的肩膀,笑道:「光看有什麼意思?自己怎麼不去玩?」

柯麗嚇了一條,認出錢不離之後才鬆了口氣:「我玩累了呢,在這裡休息一會。」

另一人轉過身來,正是那已經變成瘋子的柯藍,她尖叫一聲,抱住了柯麗,身體簌簌發抖。不知道為什麼,柯藍特別害怕錢不離,每次錢不離出現她都會嚇得尖叫不停,搞得錢不離需要柯麗的時候,只能讓侍女去把柯麗叫來。

「藍姐,別怕別怕。」柯麗象哄小孩子一樣哄著柯藍。年紀尚小的柯麗頭一次品嚐到了痛苦的滋味,她知道了事情的經過,這件事情不能怪錢不離,但從小到大,柯藍一直象親姐姐一樣照顧她,難道還能怪柯藍嗎?

「柯麗,你們先在這裡玩吧,我走了。」錢不離心中連連苦笑。

柯麗看了看錢不離,又看了看柯藍,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錢不離快步走到前院,柯藍變成這個樣子,別說柯麗,姬勝情和他錢不離心裡也不好受,姬勝情派人四處請醫生來給柯藍治病,可是到現在也沒有一絲效果,除了柯麗還能和柯藍做些交流以外,柯藍逃避和任何人接觸。

「大人,剛才那個女人就是柯藍吧?」武鍾寒在錢不離身後問道。

「是啊……」錢不離漫應著。

「大人,卑職看……那女人目光澄明,而瘋子的目光都是渙散的,這裡……有些古怪。」

「你說什麼?」錢不離驀然停下了腳步。


第二百二十一章 信任

天色已晚,府邸四處點上了燈火,如果說秋日還能感覺到幾分暖意的話,秋夜用不那麼好熬,在以前,府邸中稍有些身份的僕人,都會想辦法從柴房裡搞一些木炭,做一個簡易的火盆以取暖,但今年可不比往年。公主殿下和賈天祥大人的房中倒是早就安置了火盆,可錢不離錢大將軍卻堅決不用火盆,這是什麼精神?這是嚴於律己、寬以待人的精神啊!在錢不離的感染下,入住府邸的所有親衛都拒絕使用火盆,熱血男人無需那麼嬌氣!

與大家想像得不同,錢不離腦海中轉動的卻是另一個想法,以前上大學翻閱文獻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這麼一碼事,每過冬至之後,記載中經常出現全家猝死的無頭公案,當時錢不離就在心中猜測,不會是死於一氧化碳中毒吧?

看著別人給自己拿來的火盆,看著盆中裝著滿滿的木炭,錢不離就忍不住擔心,不但自己不用,還不讓姬勝情和賈天祥使用,可惜的是,說不出口的理由無法與姬勝情的訴苦撒嬌、賈天祥的自歎老邁相抗衡,錢不離最後還是同意姬勝情和賈天祥使用火盆了。為了出現意外情況,錢不離命令侍衛和侍女每隔一段時間,就去把姬勝情和賈天祥的房間窗戶打開,流通空氣,當然,這種好心的舉措卻沒有得到好報,姬勝情和賈天祥都在抱怨不已。

府邸中這些大老爺都不用火盆,僕人們自沒有人敢用,一個小小的僕人哪敢逾越?掌管著府邸內務的鄭星望鄭大人一天到晚陰沉著臉,好像所有人都欠了他的錢一樣,沒人想和鄭大人打交道。

柯麗與柯藍擠在一張床上,玩著翻紅線的遊戲,她們都是在宮廷裡長大的,那種地方怎麼能允許侍女在外邊瘋玩,所以翻紅線成了侍女們打發時間的遊戲主流。所謂翻紅線,就是用一條紅絨繩套在手上。你翻過來我翻過去。翻出各種各樣的花樣。

「柯麗小姐!」就在柯麗和柯藍玩得高興的時候,外邊突然響起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柯麗嚇了一跳:「誰啊?」

「是我啊,秋月。」窗外地人回答道:「柯麗小姐,殿下讓您去內廚,告訴廚師做一碗蓮子羹,要七分熱地,殿下有些餓了。」雖然大家在名義上都是侍女,但身份相差卻很大。普通的侍女要象面對貴族一樣,用敬語稱呼柯麗。

「哦,我知道了。」柯麗坐起身,穿上了衣服。

柯麗是個沒心眼的女孩,而柯藍不管是真瘋還是裝瘋,她的心機不比柯麗多,要不然也不會那麼容易就上當了。兩個人都沒有察覺到,縱使公主殿下真的要吃什麼蓮子羹,也不用專門找人來讓柯麗去廚房。自從柯藍上當差一點把姬勝情毒死之後,姬勝情身邊的防備工做變得異常嚴密。就以姬勝情這次想吃的蓮子羹為例,不是姬勝情想吃多少就做多少,要多做數倍的量,其中一部分都讓廚房裡地廚師吃。隨後還要把做好的東西放涼,如果沒有異常反應,再重新加熱,所以才有『七分熱』的說法,其中還有專門的醫生觀察。而且不管姬勝情願意不願意,她所有的餐具都改成了銀質的,根據毒醫蔣維喬的說法,用銀質地東西能及時發現異常。不過為了防止用毒高手下毒,蔣維喬把自己的徒弟安排在姬勝情身邊,負責姬勝情的飲食。

在如此森嚴的防備下,姬勝情還能被毒死地話,那麼兇手有了毒死任何一個人的能力,估計這種人物應該屬於傳說了……

「藍姐,你和我一起去嗎?」柯麗轉身問道。

柯藍很明顯的猶豫了一下,遂坐了起來,柯麗連忙走上前幫著柯藍穿好衣服。

內廚中的人對柯麗非常恭敬,她身為公主殿下地貼身侍女是原因之一,另一個就是她的『髮型』確是具有一定的威力,錢不離錢大將軍的女人啊……到底誰掌握著福州的核心權力,這些僕人們心中都有數。

一切按照程序走,蓮子羹做好之後,最先品嚐的就是廚師,蔣維喬的徒弟也被人從床上叫了起來,來檢查蓮子羹裡有沒有異常,這就是『打工者』的苦楚了,別說現在還不太晚,縱使到了後半夜,需要他地時候他也得乖乖從床上爬起來。

蔣維喬的徒弟檢查得非常細心,其實他原來是很粗心的,只要看到銀質餐具沒有發生變化,他就認為沒有異常,鄭星望不滿他的態度,數落了他幾句,結果他竟然和鄭星望吵了一頓。蔣維喬的身份是客卿,鄭星望還真拿對方沒辦法,抓不能抓、打不能打,只能稟報了錢不離。

錢不離是個喜歡用事實說話的人,他略施小計、瞞過了蔣維喬那徒弟的眼睛,一杯致命的毒茶竟然被認為是安全的!最後錢不離把蔣維喬的徒弟大罵了一頓,還把蔣維喬請了出來,嘴裡喊打喊殺、一臉凶光的錢不離真把那可憐的後生嚇壞了,癱倒在地方連連哀求錢不離放過自己。其實錢不離的方法很簡單,就是在銀杯中抹上一層石蠟,毒茶被石蠟隔離開了,自然不會發生任何反應。

蔣維喬的徒弟被錢不離這一嚇,竟然嚇出了銀質器具綜合反應症,只要看到銀質的東西,他就忍不住上去用手摸摸,看看上面有沒有石蠟。內廚中所有的銀質器具,每天都要被他摸上數遍,在這種變態的縝密下,姬勝情的安全更有保證了。

蓮子羹檢查完了,蔣維喬的徒弟點了點頭,柯麗端起銀碗,放在炭火上烤了起來,鄭星望的兩個手下分站在柯麗左右,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銀碗中的蓮子羹,鄭星望交代得很清楚,如果公主殿下有什麼不測,他們一家老小就要一起陪葬,誰也不敢馬虎大意、拿自己和家人的生命開玩笑。

蓮子羹煮到了八分熱。柯麗把銀碗拿下來放在托盤中。現在是八分熱,等端到公主殿下的房間時,也就變成七分熱了。宮廷中的日子不是白熬的,柯麗在侍候人的方面表現得非常細心,這也是錢不離想念柯麗地重要原因,有柯麗在,很多事情他剛剛要去做,柯麗就過來侍候了。比傻乎乎地浮柔要強了很多很多。

柯麗端著托盤走出了廚房,柯藍跟在柯麗身後,而鄭星望的兩個手下也緊緊跟上,他們的任務就是不讓食物離開自己的視線,直到柯麗走進公主殿下的房間為止。

「柯麗,這麼晚了還沒有睡?」一個聲音突然在柯麗等人背後傳來。

柯麗轉頭一看,原來是掌管府邸內務的鄭星望:「鄭大人。殿下有些餓了,要吃蓮子羹,內廚剛剛給做好。」

「原來是這樣,那你快去送吧。別讓蓮子羹涼了。」鄭星望點了點頭,一向陰沉的臉上今天卻帶著幾分笑意,隨後轉向自己的手下:「你們兩下等一下,我有事。」

柯麗伸了伸舌頭。舉著托盤走遠了,鄭星望地兩個手下有些莫名其妙,不過上官的命令他們又不敢不聽,只能乖乖留在原地。

鄭星望望著柯藍的背影,嘴角再次露出了笑意,和錢不離接觸得越多,他越發現錢不離總是有很匪夷所思的花樣,這一次……柯藍是逃不掉了。如果她真是裝瘋的話!

「藍姐,你應該多出來走走,這樣對你有好處。」柯麗一邊走一邊說著,她在為不是親姐勝似親姐的柯藍發愁,柯藍得了瘋病之後怕見人,除非自己陪著,否則一到人多的地方她就發瘋。

柯藍低著頭沒有回話,柯麗則忍不住長長歎了口氣。

走過一個拐角,柯麗發現前面地火把竟然熄滅了:「怎麼回事?巡邏的人呢?都跑去偷懶了?」柯麗噘起了嘴,錢不離有規定,整個內院必須時刻保持燈火通明,如果火把熄滅了沒有重新點燃,巡邏的人會受到嚴厲的處罰。

柯麗停下腳步向四處張望,好心地女孩怕巡邏隊受到懲罰,想提醒他們一聲,誰知背後的門突然開了,一隻大手從門內伸了出來,摀住了柯麗的嘴,把柯麗拖進門去,另一雙手穩穩接住了托盤。

柯藍大驚失色,剛想開口呼喊,可惜背後伸出的手把她地嘴也捂上了,接著柯藍感覺到自己的胳膊和大腿都被人抓住,隨後身子懸空,不由自主的被人抬到了一處暗影裡。

「將軍,她是什麼人?」一個男人的聲音問道。

「一個瘋女人而已。」另一個讓柯藍感到幾分熟悉的聲音回道:「大家提起十二分精神!雖然那錢不離天威時刻不離身,我們沒辦法下手,但只要殺了姬勝情,也是大功一件!榮華富貴就在今晚啊!」

「將軍,為了今天我們都等了很久了!」另一個聲音感慨的回道。

柯藍確實是在裝瘋,此刻她的心都要爆炸了,陰謀!一個天大的陰謀!柯藍已經想起來了,那個聲音有幾分熟悉地人就是錢不離親衛隊的副將閻慶國!練習過幾年劍術的柯藍使出了全部力量,拚命掙扎起來。

幾個男人竟然差點沒按住柯藍,最後還是閻慶國衝上來幫了一把手,才把柯藍牢牢按在地上。

「操!這瘋女人還真有力氣!」一個男人嘀咕了一句。

「什麼人在那裡?」走廊上突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是錢不離的聲音!救星來了,一定要阻止陰謀!!!柯藍激動的差點暈過去,她再次拚命掙扎起來。

「大人,是末將啊。」閻慶國笑著接道:「這瘋女人跑到這裡搗亂,我好不容易才把她制伏了。」

「是柯藍麼……把她帶過來。」

「弟兄們,大家穩住神,誰要是露出了破綻,我們今天可就栽到這了。」閻慶國低聲說道:「不管這瘋女人吵吵什麼,你們不用說話,我來解釋!」

閻慶國帶著柯藍往錢不離那裡走進,恢復了自由的柯藍突然推開身邊的一個親衛,衝到錢不離身邊,拉住了錢不離胳膊。大叫道:「快殺了他們、殺了他們!他們要謀害殿下!」

「這女人怎麼瘋到這種程度了?」閻慶國驚訝的張大了嘴。

柯藍恨不得撲上去把閻慶國的臉撕爛:「快殺了他們!他們真的要謀害殿下。我親眼看到的!」

錢不離皺起了眉,對身後的程達說道:「把柯藍帶下去,關到一個安靜的地方,讓她休息幾天。」

「不要、不要啊……」被人硬拽開的柯藍狂叫著:「我沒有瘋、我沒有瘋!!!」

「你沒有瘋,你知道我地名字麼?」

「錢不離!」柯藍回答得非常快。

「那他是誰?」錢不離指向程達。

「程達!」柯藍看得錢不離地神情有些鬆動,心中愈發焦急起來,怎麼也要抓住這最後一根稻草!如果自己還被當成瘋子,殿下就會被這些壞人謀害了!情急之下的柯藍只記得自己的責任。把別的都忘了。

「看來你真的沒有瘋。」錢不離微笑道。

「是的,大人。」閻慶國也笑了起來。

「你們……你們……」柯藍有些發蒙,眼角撇見身後有人,她轉過身,看到柯麗和賈天祥站在她的身後,柯麗臉上充滿了又驚又喜的表情,還有幾分擔憂。

再傻地人看到這場景也知道怎麼回事了。柯藍只感到眼前發黑,身體搖搖欲墜,柯麗搶上前一步扶住了柯藍。

「柯藍,你跟我來。」錢不離淡淡說了一句。走進了剛才柯麗被拖進去的房間。這個圈套佈置得是大了點,但又必須這樣,勞煩賈天祥是擔心把不知情的柯麗嚇出毛病,錢不離的心也很細。別揭穿了一個裝瘋的,卻把另一個人嚇出毛病來,那可真是大悲劇了!

看著眾人都走了進來,錢不離說道:「程達,你帶著弟兄們都出去吧,我要和柯藍單獨談一談,今天的事情絕對不許傳揚出去,只要走漏了一絲風聲。我就唯你試問!」

賈天祥聽到錢不離要單獨和柯藍談,也識趣的找個理由去休息了,柯麗卻咬著嘴唇突然撲上來坐在錢不離懷中,在錢不離耳邊低聲道:「求求你,不要難為柯藍姐姐!」

錢不離很自然地摟住了柯麗的腰,摟上之後才發覺不妥,連忙拍了拍柯麗的肩膀,以掩飾自己的尷尬:「我心裡有數,你先回去吧。」

房間中變得安靜起來,柯藍閉上眼睛捂著自己地臉,此刻,她真的有死的心思,柯藍就是因為沒臉見人才被迫裝瘋的,唯一地面具被人拆穿,這種打擊可不小。

「你知道今天我看到了什麼嗎?」錢不離緩緩說道。

柯藍依舊捂著臉不出聲。

「我看到了你的忠誠。」錢不離走進柯藍,語調非常柔和:「柯藍,我真的很感動!」當日柯藍下毒未遂之後,錢不離從姬勝情的話語裡,已經大概判斷出了柯藍想讓姬勝情沉睡幾天的原因,錢不離不是傻子,而且如果不是柯藍打落了茶杯,他錢不離還能站在這裡發號施令麼?柯藍想用藥倒是不假,救了他錢不離一命卻也是真真切切的事實啊!

柯藍本來以為自己會受到怒罵、譏諷、申斥,甚至是馬上被人拖下去拷打,她做夢也沒想到錢不離會說出這番話,柯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雙手緩緩下滑,露出了充盈著淚光地眼睛,她努力想看清錢不離的臉。

錢不離猶豫了一下,輕輕的為柯藍擦去了眼淚:「柯藍,誰都有做錯事的時候,我也一樣,只是……我比你幸運,我做的錯事都可以彌補,而你做的錯事卻很難得到別人的諒解。不過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怪你了,因為你今天做得很好很好。」

柯藍聽清了錢不離的話,可她哭不出來,也笑不出來,更無法說話,她想暈過去,但是又捨不得在這種時候暈倒,犯了大錯的柯藍最大的願望就是得到別人的諒解,本以為今生無望,卻在突然之間實現了願望,柯藍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她全身上下都在顫抖。

「想回到殿下身邊嗎?我會給你找一個合適的理由。」

「你……你……你不擔心我?」

「磨難能催人成熟,我相信你現在比以前成熟了很多。」錢不離微笑著說道:「你今天已經用行動贏得了我的信任。」
作者: jms0629    時間: 2009-2-18 01:37 PM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不稱職的錢不離

福州府南門五里遠的地方,原來是一片稻田,屬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男爵,後來那個男爵全家皆死於方老生那股流寇的手中,這片無主的稻田就被賈天祥收回來了。

錢不離把這片地要來之後,在四周建起了高高的圍牆,為了爭取時間,圍牆才建到一半的時候,圍牆裡面的作坊已經開始生產了。

以一個現代人的眼光,錢不離對這個世界師承技藝的方式和概念感到可笑,不要說金光煥這種姬周國獨一份的玻璃製造手藝,就連普通的鐵匠、木匠都把自己的技藝視為珍寶,哪怕他們在同行中的地位很低很低,他們也堅決不改變自己的想法。

這種技藝講究父子相傳,外人想學?可以,首先要經過師父近乎苛刻的挑選,年齡是最重要的,超過十歲的孩子想拜師連門都沒有!某個幸運的小孩子終於成了學徒了,但是……學徒真的是幸運的麼?嚴格說,學徒並不比奴隸強多少,年齡還小的孩子做不了重活,洗洗涮涮這些繁瑣的事情則必須要做,天亮了他要起得最早,冷兵器時代可沒有自來水……挑水、掃地、做飯,隨後侍候師父師娘起床,接著還要侍候自己的師兄,不管師父家的孩子學沒學技藝,哪怕是比自己小好幾歲,那也是學徒的師兄。

年紀大了些能幹活了,就成了師父的下手,心胸狹窄的師父根本什麼都不教,全憑學徒自己看、自己琢磨,天資愚笨些的學徒就等於白給師父當了十幾年奴隸,當然,也有心眼好的師父,他們也只是把基本功教給學徒,真正的技藝要留給自己的孩子將來養家餬口,這和他們本身的技藝高低無關。

倒是有些天份好的學徒掌握了技藝。最後還給師父奉送上一份豐厚的出師禮。雖然他們真正從師父身上學到地東西不多,但也許是因為童年過得太黑暗了,反而把師父地稟性學了個十足,等到他們也開始收徒的時候,就把自己童年的遭遇發洩到自己的學徒身上。

真是一個惡性循環!錢不離知曉這些之後,哭笑不得,只有那兩個字才能充分形容自己的感受:荒誕!

社會的理念是一個看不到、摸不著的東西,不過錢不離卻不敢忽視這種東西的強大。換句話說,他不願意做撈不到好處又憑空得罪人地事,怎麼管?難道要發表一份人權宣言、強制規定不得使用童工嗎?笑話了……沒見那些學徒的父母都是備出禮品,苦求對方收下自己的孩子麼!有的孩子實在受不了,私自逃回了家,卻被父母指責為沒出息的孩子,轉身又把孩子送了回去。

怎麼不去做買賣?天……不管什麼時代。做買賣都需要有廣泛的消息來源,還需要有充足的資本,讓一個小百姓去做生意,他怎麼做?四處挪借。然後孤注一擲麼?賠了就全家吊死?百姓們需要地是安定,不是賭博。除非是另一個從現代社會『傳送』來的人,也許攢點錢能支起一個烤羊肉串的攤子……錢不離帶著手槍來到這個世界,不可謂不強大凶悍。可如果不碰到姬勝情的話,他又能做什麼?天下第一大盜?嗯,還真別說,身份為大盜地錢不離來到宜州之後,遇到了神捕世家的武鍾寒,很可能會演出另外一個故事……

有一句話在這裡說好像不妥當,不過仔細想來,還真是那麼回事。可憐天下父母心……當然,最可憐的是孩子!學會一門手藝,最起碼將來吃喝不愁了,比在土裡刨食要強上很多,也富足很多。縱使到了現代社會,這類事情也不少,錢不離曾經陪朋友去過雜技團找人,當時親眼看到一群小孩子在練壓腿,六、七歲的小孩子都是一臉地痛苦、然而又是一臉的堅強。隨後在雜技團外,錢不離看到了幾個等待孩子的父母,那一雙雙充滿著欣慰的眼睛,讓錢不離百感交集。

不管什麼事情,都要爭個是非曲直,只能說明那個人還不成熟,其實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不能單純用對錯來衡量的!

不過金光煥的理念卻在錢不離的威逼上,不由自主的轉變過來,最重要地是錢不離知道怎麼做玻璃,或者說金光煥認為錢不離會做玻璃,在全家被處死、讓錢不離獨佔玻璃業和與錢不離合作、共同生產玻璃之間做出選擇,並不是難題。

錢不離帶著親衛隊來到玻璃作坊時,圍牆還沒有蓋好,但警戒卻無比森嚴,縱使是錢不離本人來視察,也是走走停停,走過五、六道崗,才走到了作坊內。

一個袖珍城市已經初見規模了,為了不洩露機密,作坊是許進不許出的,所以必須要興建一些設施,酒店、飯店、茶莊、雜貨店應有盡有,其中營業的當然都是錢不離的人,甚至還有青樓……錢不離撤離宜州時,把疊燕樓的班底都帶過來了,疊燕樓成了他錢不離的產業人所共知,不帶走不等著被人收樓麼?錢不離還用強迫的手段,把那宜州府最出名的稚鳳班都帶到了福州!

說句良心話,稚鳳班那些小丫頭真是一個比一個水靈,而且她們學的就是怎麼討男人喜歡,但本身又是處子,做出媚態時總帶著七分羞澀,而大多數男人最喜歡的都是這個調調!這等小美女班子不帶走絕對不行!!!不過錢不離可不是會被美色沖昏頭腦的人,他主要是為了別人考慮。

這等害人尤物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裡,不能去害別人?說這話的是某位滿口仁義道德、背後卻做出了扒灰惡舉的宋朝朱大理學家、儒家的一個擎天柱,錢不離真是在為別人考慮,天威軍說起來也是一支光棍軍,眾將官都沒有妻室,就連繼承了侯爵爵位的鄭星朗也沒有成家。稚鳳班的女孩子出身都很低賤,做為妻室就有些不妥當了,不過賞給眾將做貼身侍女還是很可心的。

就在前天,錢不離做出了一件傷風敗俗,或者說讓人感到啼笑皆非的事情!來自現代社會的錢不離比這個世界的人更注意女人地感受。這個世界地女人雖然有資格繼承爵位。但那主要是擔心家業被後面的不孝子孫敗壞,所以把女孩子也羅列進去,增加了選擇面,不過總體來說,女人的地位還是遠遠不如男人。姬周國出現過女國王、女貴族,但從來沒有女大臣、女將軍,這充分說明了女人的地位。

錢不離前天把天威軍的眾將都聚集到一起飲酒做樂,陪酒的正是稚鳳班的女孩子。他想讓稚鳳班的女孩子們先和自己手下地將軍們接觸一下。其實錢不離想的並不錯,假設一個女孩子經過接觸,喜歡上了王瑞,可錢不離後來把那女孩子賞給了性格截然相反的任帥,豈不是一種遺憾?!所以錢不離想先瞭解一下情況,社會沒辦法驟然改變,那些女孩子都是苦命人。盡力給她們一個美滿的未來,自己也得到了好處,是一舉兩得的好事,畢竟他是把女孩子當成禮物送給人。替她們多想一想也是應該的。

宴會之後,錢不離把稚鳳班的女孩子們叫了過來,給她們一人發了張紙,讓她們寫上自己心儀之人地名字。等了幾個小時。當那些女孩子終於忍著羞怯、決定了自己的人選之後,錢不離翻閱了一遍,當時就傻了眼,稚鳳班一共有三十三個女孩子,其中有十張紙都寫著他錢不離的名字。

這又能怪誰呢?誰讓他錢不離是酒宴中地位最高的人,長相還算得上英俊,而且在酒宴中談笑風聲、和藹可親,時不時說出一段笑話。就能讓酒宴中地人笑倒,其實錢不離只是一心想讓氣氛活躍起來,但無法否認,他太出風頭了。

這次選擇是不能算數的,錢不離可不想平白無故又招惹上麻煩,他再次把女孩子集中到一起,簡單說了自己的想法,結果得到了女孩子們發自心底的感激,因為錢不離說了,讓她們從良,誰願意淪落風塵?從良無疑是她們地夢想!開始這些女孩子以為錢不離想讓她們開始接客,讓她們選擇心儀的人選呢,其實這對她們來說,已經是一種恩典了,誰知恩典來的如此之重,讓她們夢寐以求的東西成了現實。

第二百次選擇比第一次的時間要長得多,因為這是一輩子的事情,絕對不能馬虎!可是當錢不離再次翻閱時,他徹底變成了木雞,呆若木雞的木雞!寫著他錢不離名字的紙變成了二十一張,不少女孩子把心中地感激化成了情意,還有八張寫著其他將官的名字,最後四張則是白紙,顯然她們沒有合適的人選,想多等一等。

錢不離把那幾個有心儀人選的女孩子名字記在心裡,其他的一律撕掉,隨後嚴令所有的人不得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接著『竄』出了稚鳳班的女孩子暫時居住的煙雨樓,這件事情如果傳揚出去讓姬勝情知曉,那可壞事了!

此事證明,人無完人!在戰爭中算無疑策,總是搶敵人半拍的錢不離在其他方面的水準就不好評價了,至少,他不是做『媒人』的材料,認真想來……去說媒把自己說進去的媒人是幸福還是不幸呢?但不稱職這個罪名是逃不脫了!

因為事先錢不離曾經囑咐過眾將,盡量把自己好的一面展示出來,除了孟鐵頭這個什麼也不懂的粗人以外,眾將都隱隱察覺了錢不離的用意,結果事後眾將總是用期待的目光盯著錢不離看,方老生是第一個忍不住的,竟然敢故意試探,被錢不離大罵了一頓,趕了出去。

眾將莫名其妙,只好和程達接觸,想瞭解瞭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向沉穩的程達每逢遇到人提起那件事時,都捧腹大笑不止,但是軍令如山,不管眾將怎麼擠兌他,程達也堅決隻字不透,這件事成了無頭的公案……

錢不離找到金光煥的時候,金光煥滿眼血絲的在忙碌著,錢不離給他的任務實在太重了,不僅如此。幾乎所有作坊的人都知道玻璃是用什麼做的了。這讓金光煥感到絕望,可是錢不離又給了他希望,在絕望與希望之間掙扎的金光煥顯得衰老了很多,當然,這些日子來的勞累也是原因之一。

「金廠長,我們去一邊歇息一下吧,看你地樣子,一直沒有好好休息啊。」錢不離笑道。廠長自然是錢不離制定地稱號。他已經決定把這個建造成一個大工廠了。

沒有休息還不是被你逼的!金光煥苦笑起來,不過他不敢把心裡話說出口,想來整個福州也沒有人敢當面如此頂撞錢不離,他指點了身邊的人兩句,跟在錢不離身後,向外走去。

錢不離看著熱火朝天的工作場面,心中滿是欣慰。這也是一個改革了,原來的學徒都是給師父做十幾年奴隸,不要說沒有工錢,還要在節日的時候給師父送禮呢!錢不離卻大發慈悲。規定給每一個『成年學徒』,也就是工人按月發九十枚銅幣的薪水,這讓錢不離在百姓們之間的名聲更好了。當日招收工人地時候,百姓們幾乎擠破了頭。雖然八年之內,只許進不許出的條件有些苛刻,但工人可以把家眷帶進來,而且薪水相當優厚了,從天而降的溫飽生活誰捨得放棄?!

九十枚銅幣是根據天威軍士兵的月餉制定的,必須保證兵源!錢不離要改變姬周國活不下去才當兵的概念,當兵是發家致富的!天威軍士兵地餉錢又提高了,普通士兵的餉錢每個月達到了三枚銀幣零五十枚銅幣。幾乎比以前翻了一倍,與之同時進行的,卻是全軍的裁軍行動,大約有兩千名年紀大地老兵被裁了下來,如果認為錢不離會發給老兵一筆『復員費』,然後把老兵打發走,那就大錯特錯了!

不管是現代還是古代,老兵都是一筆不可多得的財富!錢不離只是讓他們從普通士兵的序列裡脫離出來,單獨組建一個部門,不用參與現在天威軍艱苦的訓練,而且餉錢提高到五枚銀幣,這讓老兵們對錢不離感激涕零。

老兵們組建了雄風大隊,取『虎瘦雄風在』之意,雄風大隊直屬錢不離掌管,組建好之後又化整為零,配置到各支軍隊中,錢不離要借助他們地經驗,讓士兵們更加成熟起來。這些老兵在各支軍隊中的地位都是超然的,錢不離擔心其中的兵油子恃寵惹事,命令新任的軍法官關譽東嚴密監察,不過效果出奇的好,就連幾個非常有名的、讓杜兵、任帥也有幾分頭疼的老兵油子都突然變成了一個嶄新地人,用他們的話說,身為統領大人最信重的雄風大隊中的一員,他們寧死也不會給大人丟臉!

想得到尊重之前,要先給別人尊重,這話沒錯。

「金廠長,什麼時候能給我提出一批小鏡子來?」錢不離直率的問道。

「啊……大人,您要是再逼我,就是要把我活活逼死啊!」金光煥忍不住呻吟起來。

「那麼……讓工人日夜趕工,一天能做多少?」

「一千五,再也不能多了!」

錢不離低頭沉思起來。

「大人,這麼趕工真的沒有問題?」金光煥怯怯的問道:「現在他們都知道怎麼做玻璃了,一旦傳揚出去,我……我……」

「金廠長,我這麼說吧,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金家的秘密在你手裡沒洩露出去,不等於你的後人也和你一樣有出息、有毅力,知道垂涎你家的人有多少麼?」錢不離搖了搖頭:「你也看過我的專利法吧?不管是誰,只要生產玻璃,必須提出一部分來給你,就說這個廠子吧,到現在才生產了幾天?看看賬目,你賺了多少?比你以前十年賺得都多吧!」

「那是……那是因為貴族老爺們強行收買我的玻璃,然後他們轉手賣出高價!如果讓我自己做主,我現在……」金光煥臉紅脖子粗的爭辯道,只是話沒說完,就被錢不離打斷了。

「如果讓你自己做主,你現在早就死了!」錢不離微笑道:「得不到你家的秘密,得到一筆財產也不錯,雖然秘密才是永遠的財富,但目光長遠的人有幾個?!」

金光煥啞然無語。

「其實我和你一樣,擔心秘密洩露出去,沒看廠子的戒備這麼森嚴麼?」錢不離歎道:「在福州我說了算,專利法一直有效,但是如果有人把秘密帶了出去,在別的地方生產玻璃,我就無計可施了!」

「那……那……那怎麼辦?」金光煥當時急得快哭了:「大人您向我保證過的啊!」

「只有讓公主殿下坐上王位,我和你的秘密才有保證啊!」

金光煥愣了片刻:「大人,那些鏡子對您很有用嗎?」

「非常非常有用!」

金光煥咬了咬牙:「好!那我就拼了!!!」

錢不離等的就是這句話:「金廠長,你現在可不比以前,你只需要勤著督促些就好,千萬不要累垮了自己。」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不可改變的命運

錢不離不止給福州的經濟發展帶來了一定的活力,已經成為一個傳奇的天威軍也在進行一番易筋洗髓的大變革!雍州刺史魏悲回的密信到了福州府,護送著信而來的是魏悲回從百姓中招募的四千餘名鄉勇,而錢不離提高軍餉,吸引了很多福州的青壯年參軍,在這兩股新鮮血液的注入下,天威軍的人數快速增長,完全可以組建一個軍團。

錢不離一面抓緊新兵的訓練,一面對天威軍內的權力構築做了些變動,擔任天威軍團軍團長的自然是他錢不離,姬勝情親自主持典禮,授予錢不離天威大將軍的稱號,天威將軍與天威大將軍只有一字之差,但其中蘊含的潛意卻猶如天地之差!就連風雲軍團的主將尉遲風雲,為了姬周國立下無數汗馬功勞,也不過是帝國上將軍,數百年來,姬周國的國王與內閣為了防止將領起了異心,一直把大將軍這個職位束之高閣,立下了再大功勞的將領,最後也只能以上將軍的稱號終老。

除了開國時代,這是頭一次有人擔任大將軍,姬周國的將軍多如牛毛,上將軍只有那麼寥寥幾個,大將軍麼……就錢不離一個,當然,這個稱號根本不可能得到外界的承認。

錢不離不是不知道『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的道理,他也不稀罕什麼大將軍的稱號,不過此一時、彼一時,現在就把旗號打出去會給自己帶來好處,因為裡面隱藏了一個陰謀。

錢不離與桂明相比,佔據的最大優勢是什麼?是自由!不要小看自由,這是名將賴以成名的翅膀!錢不離認為這一仗自己有獲勝的希望,他可以用全部力量去打,他認為這一仗輸面多,他就可以撤兵,憑著自己的地位,他有資格去說服姬勝情、賈天祥等人。獲得大家的支持。但是桂明卻做不到。當福州大肆獎賞部下的消息傳到皇城後,桂明就要承受來自王室、內閣、軍部的三重壓力,尤其是錢不離擔任了大將軍消息,更能刺激某個極力要掌控一切的人!

沒有一個上位者可以忍受這種屈辱!當國力不如鄰國時,卑躬屈膝的例子比比皆是,可是當國內地反抗力量佔據一方,儼如國中之國時,幾乎所有地上位者都會展開瘋狂的進攻。王權絕不容他人染指!

不管桂明願意不願意,明天春季,他都必須開始進攻福州!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力去打好這一仗,用自己幾十年戎馬生涯的經驗、鬥志去拚搏!

隔著茫茫南嶺,錢不離不知道桂明在想什麼,不過他知道。在自己想要的時間,在自己想要的地點,將要爆發一場自己想要打的戰爭,這就是先機。

錢不離打人不會只打一個耳光。尤其是面對著不共戴天的敵人,錢不離從來沒有任何慈悲心腸,所以對天威軍眾將地封賞,一如既往的刺激著皇城那些上位者的神經。

杜兵做為錢不離最信任的將領。被姬勝情冊封為龍驤將軍!在上一次霧峰行宮之戰中,禁衛軍攻到了半山,卻被錢不離一把火燒了個精光,守在山下的一百多個禁衛軍則被秦重三的騎兵隊全殲,禁衛軍的戰馬沒有受到什麼傷害,這還是一點小意思,洪州和通州都產良馬,前任國王姬若發一心想締造一支強大地騎兵隊。和北方的死敵飛鷹部落決一勝負,憑藉著雪原城金礦的支撐,姬若發在洪州建立了數個馬場,可惜的是,姬若發辛辛苦苦播種下種子,卻被錢不離摘走了果實。

錢不離沒能騰出手去搜刮洪州,但馬場卻是重中之重地頭等大事,他連一匹小馬駒都沒留下,全部帶走了,有了這些戰馬,天威軍團的騎兵終於成了氣候。

龍驤將軍杜兵擔任『疾電』軍的主將,所部全是騎兵,編製為五千人,以前裝備的武器全部換掉,改用全新地戰刀。雖然有一寸長、一寸強的說法,但是刺槍這種武器有一些弊端,戰場上不乏迎面刺中了敵人,卻在巨大的衝力下倒栽下戰馬、活活被戰馬踩死的例子。不過傳統畢竟是根深蒂固的,錢不離來了場全軍大比武,只有確實槍技高超的人,才有資格繼續使用刺槍,但是他們佩戴的長劍必須要換成戰刀。

武器換了,可惜盔甲暫時還換不了,福州四個鐵礦的生產都到了極限,錢不離授意鍛造地鐵環甲製作還起來比較麻煩,所以目前還是以更換武器為主。鐵環甲與鎧甲相比,防護力雖然差了些,但輕了很多,哪怕在戰馬上也披一層鐵環甲,重量也比原來輕,而且騎兵並不怕近戰,能防住箭矢就可以了,至於防住勁弩……現在的工藝是沒有辦法做到的。

鄭星朗被姬勝情冊封為驃騎將軍,擔任『疾風』軍的主將,所部也全是騎兵,編製為五千人。不過戰刀卻不夠分配的,只能逐批更換,訓練也只能輪流訓練。鄭星朗是個外冷內熱的人,他雖然對錢不離的賞識很感激,但面上始終不動聲色。

天威軍中的人都能看得出來,杜兵只擔任疾電軍的主將,是被降職了。錢不離也沒有辦法,天威軍的各個將領都能理解杜兵,以弱勢兵力直面鐵浪軍團,不敗就是一個勝利,可是普通士兵卻無法理解。不少從雪原城就開始跟著錢不離的老兵牢牢記得當日,他們的統領大人帶著他們這些人是怎麼大敗扎木合的近衛輕騎的,從實力上說,他們根本不堪一擊,最後統領大人偏偏就打贏了!杜兵身為主將,帶著數萬天威軍,結果卻打得那麼慘烈,在他們眼中,杜兵太無能了,遠遠不如他們的錢大統領。

在這種軍心浮動的情況下,錢不離只能暫時不設副軍團長,當然,杜兵心中一點不擔憂,被冊封為龍驤將軍已經證明了一切!如果沒有錢不離的授意。姬勝情怎麼會平白無故冊封自己呢?!

任帥被冊封為車騎將軍。毒龍旅的編制取消,組建『刀鋒』軍,編製為五千人,任帥擔任刀鋒軍的主將。刀鋒軍有著天威軍團最可怕的遠程打擊力量,擴充至兩千五百人的箭營是非常恐怖的,多日的訓練之中,箭營士兵們已經熟悉了錢不離地戰術,那就是用最快地速度把箭壺中的全部射出去!而且他們開始是用高拋射。隨後手臂逐漸放低,最後保持在四十五度角拋射,這樣箭矢的射程越來越遠,錢不離根本是把弓箭手當成炮兵來使用,此戰術的靈感無疑來自於現代社會的炮火延伸射擊。前些時,眾將都觀看了箭營的一次演習,片刻之間。箭營前五十米至一百五十米的地帶裡,密密麻麻插滿了箭矢,看得眾將目瞪口呆。每個士兵射出三十支箭,整個箭營就是射出了整整七萬五千支箭矢。損耗固然異常驚人,但殺傷力也是毀滅性的!顯而易見,在敵軍大規模進攻中,這支箭營可以在敵軍中硬生生射出一條寬達一百米地死亡地帶!只要敵將判斷失誤。盾牌手的位置過於靠前,毀滅就成了定局,眨眼之間造成的巨大損失,非得讓那敵將活活氣瘋不可。

刀鋒軍的肉搏力量也是步兵中最可怕的,五百名身強力壯舉著長達三米長刀的長刀手,揮舞起長刀之後就成了五百台絞肉機,盾牌手與他們對抗,往往連人帶盾一起被劈飛。刺槍手的刺槍長不到兩米,他們同樣來不及靠近,除非是抱著同歸於盡想法地刺槍手才能給長刀手帶去傷害,而盾牌手連同歸於盡的資格都沒有。

刀鋒軍中兩千名戰刀手的任務主要是配合長刀手,提供保護,當危險發生時,長刀手可以把手中的武器砸向敵人,隨後轉身撤下來,由戰刀手補上他們地位置。

刀鋒軍絕對是天威軍團步兵的第一軍,任帥訓練本部的時候,臉上往往帶著驕傲的笑容。

這三起冊封會再次強烈刺激皇城那些上位者地神經,龍驤將軍、驃騎將軍、車騎將軍都是開國時代的稱號,後來成了傳說中的榮譽頭銜,姬周國的歷任國王用這種方式緬懷開國時代那三位為姬周國開域疆土的名將。

不要說皇城的人,就連杜兵等三人在冊封之前得到消息後,都深感不安,一起找到錢不離說辭,錢不離用一句話打消了他們的念頭:「只要將來你們的戰馬踏遍了這個大陸地每一個角落,你們就問心無愧了,我相信你們可以做到。」

王瑞被冊封為衛將軍,他的本部為天翔軍,編製為三千人,主要任務是拱衛錢不離的親衛隊,在宜州時,數次被步兵拖延行程的錢不離深感不便,索性單獨為自己設立了一支騎兵隊。

李霄雲被冊封為軍師將軍,本部為羽林軍,這是錢不離剽竊的名字,當然,在這個世界是不能被拆穿的,羽林軍的編制為五千人,序列歸屬於錢不離的中軍。

孫仲德被冊封為了翊軍將軍,本部為破甲軍,這支軍隊是最神秘的,雖然編製只有三千人,但保密措施卻堪稱全軍之最。

而孟鐵頭、浮梁、方老生、王小二等人的軍隊則組合在了一起,至於軍團的名字,倒是引起了一番爭議,土族人大部都是獵人出身,他們的圖騰不是猛虎,更不是野豬、狗熊等蠢物,而是在森林中逍遙的豹子。對一個獵人來說,在森林中遇到了猛虎、野豬都不可怕,跑到樹上就可以了,狗熊雖然會爬樹,但是獵人們個個都能在樹上高來高走,狗熊累死也傷害不了他們,但遇到豹子就很危險了,如果獵人失手了,十個裡有八、九個都是毀在豹子的利牙利爪之下。

錢不離眼珠一轉,給他們起名為黑豹軍,孟鐵頭等人不知道黑豹為何物,連忙追問,錢不離把黑豹描繪得非常誇張,比閃電還要快的速度,可以撕裂鎧甲的利爪,和黑夜融為一體的神秘,連猛虎也要膽怯的嘯聲……

這一番描繪,把孟鐵頭幾人說得連連點頭,黑豹軍就此成立,孟鐵頭擔任主將,浮梁擔任副將,黑豹軍分為四個『加強團』,他們四人一人帶領一個團。其中孟鐵頭被冊封為奮威將軍,浮梁被冊封為奮武將軍,方老生被冊封為蕩寇將軍……這可有點意思,方老生就是流寇出身啊!王小二則被冊封為威遠將軍。

錢不離還特別組建了一支投石車部隊,但主將的人選犯了難,這是個細活,也是個累活,而且眾將都喜歡衝鋒陷陣,遠遠躲在後面扔石頭砸人太沒有意思了,最後錢不離派人觀察了湯雲龍,遂破格提拔湯雲龍為牙門將軍,讓他掌管投石車部隊。

宜州軍的降將余楚傑被冊封為輔國將軍,他帶領本部軍馬加上收編黃立平的軍隊,約有四千餘人組建了順義軍,這個名字有些平庸,錢不離用『順義』兩個字暗示余楚傑,他不會受到虧待。順義軍是天威軍團的後軍,他們的主要任務是接應糧草輜重,並擔任起守護的職業。這個職位有人喜歡、也有人討厭,一般情況下,他們不用冒生命危險去和敵人交戰,但功勞自然也小,不適合滿腔抱負的人坐鎮。

此次天威軍團的內部調整可以用『誇張』兩個字來形容,眾將官得到的軍銜都很誇張……

但不管怎麼說,天威軍團正緩緩走向成熟,大軍團的氣象日趨明顯,疾電、疾風兩支騎兵部隊就是天威軍團的拳頭,任帥恐怖的刀鋒軍與李霄雲的羽林軍合作,完全可以在短期內阻擋任何一個軍團的大規模攻勢。錢不離可是個現代人,雖然他對機械方面的東西懂得不多,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麼?在錢不離的指點下,福州軍的投石車花樣越來越多,而且整個大陸從來沒出現過一支專門的投石車部隊,當數千個鐵匠聚集在一起互相交流時,技藝必然會得到提高,當數千人聚在一起琢磨投石車時,將來的戰場必然會承受一場劃時代的洗禮。

如果桂明親眼目睹了天威軍團的轉變,也許會改變自己的命運,可惜在南嶺棧道上發生的斥候戰中,靈活、熟悉地形的黑豹軍已經佔據了絕對上風,桂明什麼也不知道,只能自己去猜測。




歡迎光臨 伊莉討論區 (http://wwww3.eyny.com/) Powered by Discu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