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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蘑菇 -【鳳凰面具】《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0 06:01 PM     標題: 蘑菇 -【鳳凰面具】《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p29695797 於 2013-6-30 12:55 PM 編輯

【小說書名】:鳳凰面具
【小說作者】:蘑菇
【作者簡介】:摘下面具,就是江湖
【內容簡介】:
  “所謂我騙人人,人人騙我;天底下誰都能騙,但總不能連自己也騙吧?”

  祝童,混跡江湖的職業騙子,七品祝門最現代的弟子,流連花叢不染塵的花花公子,把行騙江湖當成精細的“生意”。

  遇到美麗的葉兒後,小騙子祝童的生活軌跡漸漸變化,一度決心退出江湖歸於正常社會。

  但江湖與現實之間的矛盾一直糾纏著他,在物欲橫流的大上海,祝童還是模糊在江湖與現實之間,慢慢走進一樁巨大騙局的核心。

  “弄錢的錢人,是最高明的騙子。”

  騙局落幕時,小騙子又引出一場更大的騙局。
【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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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0 06:01 PM

第一卷、風云起 一 遇到賊

           
    車過徐州,窗外的顏色方始變化,綠色更翠,更多水潤光澤;沿途村莊建築的格式也變了,一團朦朧的綠中透出黑的屋頂,與山東鄉下常見的紅瓦、灰瓦區別開來。

    夜色漸漸降臨,窗外的風景隱入黑暗中。

    北京開往上海的明珠號是紅皮空調列車,票價就比綠皮車貴出一大塊。

    時值深秋,這個季節出行的旅客本少,十六號車廂是軟座車廂,晚間,南方人的精明表現出來,不少本原在軟座車廂的旅客紛紛到前面的十五號車廂補張臥鋪,既能睡個好覺少受旅途的顛簸,明天一早車到上海,也有精神開始一天的拼搏。

    于是,車廂里的座位就空出不少。靠車廂北頭的卡座內,三男一女四個年輕人占據了六個人的座位,正在用撲克消磨時光。

    從北京一上車,祝童就不斷變換座位,車過濟南時才安穩下來,與三個年輕的少女同行,總比一個人看著窗外稀疏的燈火發愣強;況且,他身邊靠近窗口的女孩還是很有些吸引力的,素色手織毛衣很好的勾勒出她被青春鼓滿的線條。一肩黑發漆黑柔順,沒象她兩個同伴一樣染成微黃或金黃。

    開始的一個小時內,祝童都安靜的看書,他手里捧著的一本厚部頭醫術;要緊的不是他能不能看懂,而是別人以為他能不能看懂。

    祝童有著一副標准的學者風度,鼻梁上還架著無框眼鏡,這個牌子的鏡架價值不菲,對面那個同樣帶眼睛的女孩已經描了祝童幾次。

    晚餐時,三個少女泡起碗面,當時由于當時另兩個旅客還沒去臥鋪,這個卡位里就有些擁擠,祝童站起來,在過道里捧著書看,一副翩翩君子摸樣。

    “你不吃飯嗎?”卡座里終于只剩四個人時,對面帶眼睛的女孩兒的關心,由對方拉開了騙局的序幕,這是祝童最喜歡的方式。

    “我只是不吃方便食品,坐車最好多吃些水果。”祝童打開自己的旅行包,先拿出一台小巧的戴爾電腦,然後把一堆水果放在台子上。

    “這大的的釉子我一個人可吃不完,各位美麗的小姐幫幫忙好吧,我可不想背著它們在上海大街上逛。”水果的誘惑幾乎是無敵的,當祝童用精致的瑞士軍刀刨開一只碩大的釉子時,酸甜的味道與晶瑩的果肉使原本安靜做作的氣氛,被輕松與說笑代替。

    每個人都是帶著面具的演員,咱們如果懂得做個有欣賞興趣的好觀眾,別人對你的信任也就會多些。這是祝童已經死去的師父說的,前年,由于詐賭被人從上海到青島的游輪上扔進大海,所以祝童認為他已經死了。

    祝童口才不錯,那是從小練出來的;這時,他表現出些許口吃,使三個少女感到更親切些;這些小的伎倆在十年前他就掌握了,那時的祝童,理論上才十五歲。

    兩只釉子吃完,彼此已經熟悉了,列車員推著售貨車經過他們身邊時,祝童伸手拿過兩副撲克牌:“還有大半夜要過,不如打會兒牌消磨時間,我看你們現在也睡不著。”

    三個女孩都說不會,不過一開始玩祝童就看出來,她們說的都是客氣話。

    列車過了一站又一站,十六號車廂的旅客上下變換,有些已經扒在那里進入夢鄉,通道那邊的一對戀人也摟抱著休息了;只他們四個依舊在打牌、說笑。

    車過南京時,已經是後半夜,祝童每次停車都會下車活動腿腳,這次也不例外;與他一同下車活動的是穿素色毛衣的牌友,剛才,祝童在牌局中表現出的遲鈍收到了效果。

    “你去上海干什麼?”女孩與祝童一樣活動跺著腳問,高根鞋不適合火車旅行,她的腳有些淤腫。

    “看朋友,兩年沒休假的,正好借這個機會到江南旅行;現在的北方沒風景,我喜歡江南。”祝童取下眼鏡,點支煙深吸一口,微眯著雙眼看女孩兒;其實,他這時才能看得更清楚,女孩身材不錯,腰肢柔軟,就是臀部青澀些,應該沒多少性經驗。

    “我倒不覺得江南有什麼好。”女孩腳似乎麻了,一個背大包的旅客經過在她肩上掃一下,女孩趔趄一下差點摔倒,祝童伸手扶住她的手臂,馬上就放開。

    “謝謝。”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剛才撞進祝童懷里時,豐滿胸部正頂在這個男子肩下。

    “謝什麼?我該去謝謝他才對。”祝童指著遠去的旅客,架上眼睛笑笑,話里的含義有些曖昧,卻還在對方能接受的范圍內。

    “天亮就到上海了,認識一下好嗎?”祝童掏出張名片遞過去,這時他才發現,對方也近視,卻沒帶眼睛。

    站台上燈火輝煌,祝童都能看到幾十米外兩個戀人在吻別的細節,她卻把名片放在距離眼睛很近的地方,吃力的辨認上面的字體。

    “同仁醫院,李想先生,您真是醫生?我們去北京也在醫院實習,回去再學半年就要畢業了。”女孩臉上有了些羨慕的樣子。

    不是這些身上的消毒水味道,我還不會接近你們呢。祝童心里嘀咕一句,臉上卻顯出靦腆:“你們也是學醫的?”

    “是啊,不過我們學的是護理,到醫院也是小護士,比你們醫生可差遠了。”女孩有些自卑,把又看一眼名片,小心塞進休閑褲口袋里。

    “一樣的,只要自己努力,邊工作邊進修,一樣可以成醫生。”祝童安慰著女孩,雖然他明白那個可能性幾乎為零;這麼漂亮的女孩子一進入醫院,沒兩年就會成為某個醫生或病人的新娘;後半輩子基本上就淹沒在孩子與丈夫身上。

    “能知道你的名字嗎?我是第一次到上海,除了幾個同學誰也不認識,他們都忙的跟孫子一樣,也許要麻煩你做導游呢。”祝童開始進攻。

    同行的身份無形中拉近了彼此的距離,女孩兒臉紅一下,輕聲說:“我叫秦渺,對上海也不很熟,我家在杭州那邊。”

    這是個杭州鄉下或許是小鎮出身的女孩子,祝童有了判斷;江南女子自有水鄉風情,甚至比真正出身都市的女孩子還可人。

    “有時間給我打電話吧,這一段我們功課不忙。”站台上響起鈴聲,秦渺低聲說出自己的電話,與祝童一同回到火車上。

    祝童與秦渺在站台山說話時,帶眼睛的女孩一直在車上看著他們,這時有些懷疑,不過兩人表現的都很正常,也就沒多問。

    車開了,牌局繼續下去,祝童與秦渺的距離卻近了,手臂時常碰在一起,似乎雙方都很享受這樣的接觸。

    列車開動沒多久,從十七號車廂走過來幾個人,祝童眉頭皺一下,一個三十多歲的胖子一屁股坐在他對面,把眼鏡向里擠了又擠。

    胖子一坐下就探過頭去看他們打牌,並且開始指揮眼鏡出牌。看衣著,胖子也是個斯文人,一身進口西裝應該是正宗貨,腕上的金表就有些疑問;祝童出牌邊分析眼前的局勢,胖子明顯是來做牆的,十六號車廂里的旅客沒睡的也在迷糊,也就他們這個卡座里的四個還清醒;進來的這幾個是一群專吃火車的江湖飛賊。

    眼鏡開始翻了幾下白眼,後來就又投入牌局中,一會兒竟對胖子佩服起來,他似乎能猜透所有人的牌,指點著眼睛一連贏了三把。

    秦渺有些氣惱,看胖子一眼卻沒說什麼,眼鏡卻很高興,再不感覺胖子靠過來的身體討厭了。

    祝童還是一副遲鈍相,不過他已經感覺到胖子對他的懷疑;車廂里,胖子的同伙已經摸了十幾個人的衣服,好象沒什麼收獲;有一個就走過來,坐到祝童身邊,這是個混身散發出劣質煙草味道的瘦子。

    祝童身上這一套名牌休閑服,是煙子上月送的,上衣掛在秦渺身邊,中領毛衣下是條深灰的純棉庫;坐在他身邊的瘦子把手放在座位上,手指間的刀片已經接近祝童褲子後袋,嘴里還說著:“老兄,你這牌出錯了。”

    後袋的皮包里有兩千多元錢,幾張信用卡里的錢不超過五位數,車票在另一邊的口袋里;祝童判斷一下局勢,已經准備裝傻到底,讓他們得手算了。

    刀片就要接觸到祝童的褲子,秦渺那邊忍受不住了,把牌一摔:“車廂里那麼多座,都擠在這里干嗎?”

    瘦子夾刀片的手迅速縮回去,一臉無辜的看著秦渺;胖子也看一眼秦渺,無奈道:“半夜無聊,看你們這邊打牌熱鬧,湊個熱鬧嘛。怎麼了小姐,打擾你們了嗎?”

    “打擾不打擾你們自己清楚,我們不玩了,你們可以走了吧?”秦渺臉有些紅,扭臉看向窗外。

    “好好的牌局散了多可惜。小姐您先出來活動一下,我來替你玩一會兒。”胖子沖祝童身邊的人使個眼色,站起來一手去抓秦渺扔在桌上的牌,身體就擠向祝童和秦瑤中間。

    “哢啪!”一聲,祝童手中出現一個銀色打火機,火苗一閃即滅;胖子用與他身體形狀不般配的敏捷閃身躲開,站穩在車廂通道中,手放在褲袋里,眼底閃出點寒芒,注視著祝童。

    “請問先生貴姓?”

    “我?”祝童點點自己鼻子,也是一副不明白樣子;“我不是先生,是大夫,杏林祝門一脈中醫大夫。免貴姓李,您呢?”

    “過路人,我們姓王,周武鄭王,百家姓排第四。既然小姐不歡迎我們,就不打擾了,你們玩。”胖子說完,抬腳走向十七號車廂方向,他的同伴瘦子又坐一會兒,看牌局沒有繼續的意思,低聲說聲:“真不玩了,回去睡覺。”也走了。

    “他們什麼意思嗎?”眼鏡看外人走了,又抓起牌:“渺渺,別生氣了,咱們繼續玩。”

    “我困了。”祝童站起來,走向十五號車廂,在水台處洗把臉,瞄一眼十七號車廂;胖子與三個人正在那里嘀咕著,眼睛不斷看向自己這邊。

    祝童摸摸口袋里銀色火機,那是經過他精心改造過的,只有ZIPPO火機內才有足夠的空間裝下這些機關,一個的細小壓縮氣罐里有迷幻劑,分量不是很重,但是足夠使嗅到的人昏睡幾天了。他是不得不出手,這次上海之行的關系到一筆大買賣,掛在車窗旁上衣口袋里的東西可不能被胖子他們摸去,那件衣服也是他保命的需要。

    但是,對方明顯盯上自己了,百家姓排第四,胖子他們是四品紅火門下,這是一群專吃火車的江湖中人,黑吃黑更是他們的最愛。

    不錯,祝童是個職業騙子,出身江湖門派七品祝門,卻是個專做大“生意”的騙子。現在的身份是個到上海休假的醫生,他做的這單“生意”與醫院有關。

    “沒腦子的廢物。”低聲祝童咒罵一聲,他現在的心情很不好,在火車上又不能與對方翻臉;對方至少有四個人,祝童可沒把握把這些亡命之徒全放倒卻不惹出麻煩,如今只有忍耐,怎麼著也要躲到火車到上海後再說。

    洗完臉,祝童看一眼車窗外,黑沉沉的沒幾點燈火,看時間,距離天亮應該還有三個小時。

    祝童走回座位上時,秦渺關心的看著他,祝童笑笑,拿起桌上的眼鏡帶上,卻感覺到胖子也開始向這邊移動。

    時間緊,祝童只有冒險;伸手從後面穿過秦瑤的身體,把自己的手機和一個小包從上衣里掏出來,嘴湊到秦瑤耳邊低聲說:“我去張臥鋪,麻煩你把替我照看一下的東西。”

    秦渺耳根紅了,沒點頭也沒搖頭,扭過臉不解的看著祝童。如果為了省錢,此時這個車廂里都是空位,在哪里也能睡會兒;如果不為錢,這趟車的臥鋪票不緊張,幾乎從一開車起列車的廣播里就開始提醒大家去補臥鋪。

    胖子距離更近了,有瞬間祝童想要站起來迎過去,但是想到“生意”還是決定找地方避一下。師父說過,小不忍則亂大謀,江湖中人也分三六九等,對于那些亡命之徒,犯不著太認真。

    他不能冒險拿自己的提包,里面也沒什麼重要的東西;重要的是他這單“生意”需要一個伴兒做掩護。十六天前,煙子與他大吵一頓,現在也不知混在哪個城市。而上海的局布了半年,已經到了收網的時候,再耽擱就要黃了。

    剛站起來,祝童卻感覺胖子又退回十七號車廂,不用看他也知道,從十五號車廂走過來兩個鐵路乘警,夜間巡查開始了。

    “剛才想到,明天上午我要見個長輩,滿臉瞌睡相是不禮貌的;我看你也困了,如果有多的票給你也補張好嗎?”祝童借這個機會在秦渺耳邊低聲解釋兩句。

    胖子已經消失在十七號車廂里,祝童思量現在這正是個好機會,後面還有兩站,如果自己這時失蹤,他們應該摸不准自己的目的地,車到上海就好辦了,在大都市里甩開這幾個傻瓜應該很容易。

    秦渺搖搖頭,眼鏡在對面吃吃笑著:“你對我們秦渺說什麼呢?大聲點不好嗎?”

    秦渺起身坐過去,趴眼睛肩頭耳語幾聲,三個女孩輕笑著看向祝童。

    她們說的什麼祝童都能聽到,卻裝出靦腆的樣子,臉上還浮起一絲微紅。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0 06:02 PM

第一卷、風云起 二 潔白雞蛋

           
    乘警走進車廂,就開始觀察每個人的樣子,似乎在尋找什麼。

    祝童雖然心里坦然,但是他這一行對警察有天然的戒備,此時表現的外表松弛,心里也陣陣緊張。

    乘警終于來到他們身邊,仔細看他們一眼,祝童把眼睛迎上去,手心的汗出來了。

    “你們是學醫的嗎?”乘警問,滿含希望的看向茶幾上的醫書。

    “對,我們都是,這位是李醫生,我們是學護理的。”眼鏡把祝童給出賣了,一臉得意的樣子,此時,祝童雖然在微笑,卻想一腳把她從火車上踢下去。

    “李醫生,請幫忙到十號車,那里有位病人突然發病,情況很不好。”乘警緊緊握住祝童的手,這次祝童沒有緊張,只有害怕;他在師父處學的只是騙人用的本事,況且身邊也沒帶什麼道具;跟著乘警去看病人,非穿幫不可。

    眼鏡最先站起來,從行李架上取下祝童的包,秦渺也叮囑同伴一聲:“你在這里看東西,我們跟李醫生去打下手。”祝童只說一句:“我剛開始休假。”就被兩個乘警、兩個小護士簇擁著走了。

    十號車是軟臥,在五號包廂門前,年輕的列車長是個豐腴的少婦,正在焦急的等候,在自己值乘的班次中出現病人,只最使她頭疼的事情。

    乘警來到她身邊,低聲道:“車長,醫生給你找來了,這位就是同仁醫院的李醫生,她們兩個是護士,都齊了。我這雙眼睛練了十多年,誰是干什麼的一眼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早就看出他們是醫院的。”

    聽到這些,祝童想笑,看來自己裝大夫的本事還是不錯的嘛。

    一路上,祝童已經把心情調整好,反正遇上了,既然推脫不掉,索性試試師父教的本事,雖然那些東西連他自己都不相信。好在路上乘警介紹病情時已經說了,病人是突發精神亢奮,兼嘔吐不止,還有自殺傾向,似乎是不堪忍受痛苦的樣子。

    “我們學的是護理,還沒畢業,剛在北京實習完。”眼鏡連忙介紹,並把祝童推到前面:“只要李大夫需要幫助,我們會嚴格照他說的做。”一副自豪的樣子,看來這個人很熱心;祝童感覺到秦渺也在注視著自己,只有握住列車長伸過來的手。

    “先看看病人吧,我是中醫師,能不能幫上忙還要看情況。”

    列車長的手很柔軟,說出的話卻很利索:“只要穩定住病情就行,李醫生,還有三小時車就到上海站,前面是常州站,如果病人情況惡化有生命危險,請盡快通知我。需要什麼也盡管說。”

    說完,替祝童推開五號包房的門。

    濃重的酸臭氣撲面而來,包房里應該是打掃過了,右邊下鋪上的臥具都被收到上面,軟臥車廂的列車員與正在安撫躺在那里的病人。

    祝童皺下眉頭,病人很年輕,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雖是披散著頭發,蒼白的臉上沒一絲血色,精致的五官顯示,這應該是個漂亮的女孩。不過病痛顯然仍在折磨她。乳白色毛衣上是滿是汙痕,列車員衣袖上的兩塊牙印,應該是女孩疼痛發作時留下的。

    包房里空間狹小,列車員出去後,祝童跪下身子,想了想才用手去翻病人的眼皮。這應該是第一步了,至少要看看瞳孔擴大沒有,如果是個死人,就沒什麼麻煩了。

    手指剛接觸到細嫩的肌膚,祝童就停止了。病人睜開雙眼,虛弱而有些戒備的看著他。

    這是一雙極美麗的眼,大大丹鳳眼美麗而深邃,濃而黑的睫毛雖然有些散亂,仍忠實守護著深棕色的眼眸,那是一汪深深的湖水,從那湖水深處隱約看出一雙蝴蝶的影子,祝童凝神仔細一看,卻是幻覺。此時,似乎有痛楚襲來,女孩皺緊眉頭,兩彎湖水中盈出兩滴淚珠,從眼眶中滑落,嘴角抽搐幾下,卻沒發出任何聲音,痛楚與忍耐也隨著眼淚打濕了祝童那顆堅硬的心。

    祝童握住病人的右手,三指輕搭脈門,這個本事他還是有的,那是師父從小訓練的結果。女孩脈門上有一道傷痕,祝童一眼就看出那是割腕的結果,傷口已經愈合得很好,卻還顯示出細嫩的紅線;這證明,自殺就在不久以前。

    病人呻吟一聲,站在門前的列車長臉上閃過層擔憂;祝童正在細查脈象,他雖然是個冒牌大夫,對這樣的脈象也很奇怪。

    女孩的脈搏雄渾,應指有力,長大而堅,在祝童按上後,漸漸加快,如琴弦急撥。

    脈象代表是病人的心弦,以祝童的三腳貓功夫也能判斷出,心髒如此急促的跳動是十分危險的情況。

    祝童裝摸做樣的閉目沉思,列車長在病人耳邊低語著:“葉兒,大夫來了,忍著點。”

    女孩點點頭,剛安靜一會兒,胸脯急促的起伏著,忽然叫一聲,扣緊牙關。

    祝童正在遲疑,卻聽眼鏡在招呼:“別讓她把舌頭咬傷。找個東西給她咬著。”祝童馬上伸出左手,頂住女孩下鄂,使她的頭部後仰。

    衣袖又一次塞進女孩嘴里,她的病痛又一次發作開始了。曼妙的身體不停扭曲著,祝童與秦瑤都撲上去,才按住女孩的雙腿。眼鏡與列車長控制住上身,幾個人都也累的氣喘籲籲,才勉強控制住她。

    “讓我死!”女孩松開緊咬的牙齒,哭喊出來,手在列車長與眼鏡身上撕扯著。

    祝童示意秦渺抱緊病人修長的腿,自己坐上去,拉開眼鏡,雙手纂住病人的雙腕脈門,手指發力,扣緊。

    這一招說來是制敵之術,如果被祝童這樣的人抓住脈門發力,就是個大漢也沒氣力反抗了,況且是雙脈被制;女孩果然癱軟下來,眼淚汪汪看著祝童,嘶聲請求著:“大夫,別管我,讓我去死,我實在受不了了。”

    “你會好起來的,我是大夫,要相信我。”祝童安慰著她,松開一只手,探進口袋取出銀色火機。

    “看,這是火焰,如果人沒了底氣,就會象火焰一樣熄滅掉。生命其實是很脆弱的,隨時都可能被熄滅,但是自殺無疑是最愚蠢的。”

    祝童一手扣緊她的脈門,一手把火機湊到她眼前;美麗的眼睛被火焰吸引,有了瞬間的安靜。祝童慢慢把火機下移,到她鼻前時,按動火機上的機關,輕吹一口:“睡會兒吧,醒過來,一切都會不同。”

    火焰熄滅,美麗的眼睛閉上,女孩的身體徹底松弛下來。周圍的人還不相信,直到她臉上露出一抹微笑,傳出微微的鼾聲;秦渺與眼鏡才歡呼一聲,癱坐在對面鋪位上。

    “你也去休息一下,這一路你也累壞了。”列車長打開另一個包廂的門,讓累的發軟的女列車員進去休息;祝童站起走到過道里,等著列車長,他打算趁這個機會補張軟臥票。

    列車長卻走進五號包房,愛惜的看著沉睡中的女孩:“她已經好久沒這麼睡覺了,謝謝您,李大夫。她是我妹妹,您知道她得的是什麼病嗎?”

    原來是列車長的妹妹,怪不得。祝童剛才就感覺兩個人有些象,沉吟一下道:“這個病例我也沒見過,剛才只是僥幸,她似乎中邪了,這個病應該是突然發作的,你們在別的地方找醫生看過嗎?”

    祝童確實不知道這是什麼病,他只是用迷幻藥使病人接受了他的心理暗示,這個配方是他從師父處學到的江湖秘方,十個吸進這種藥物的人中,有八個會無條件接受祝童的暗示或指令。不過作為高明的職業騙子,祝童拐彎抹角打聽原委的技巧也很高明,此時用來正好。

    “能看的醫院我們都看遍了,上海、北京、中醫、西醫、專家、教授,也不知去了多少地方,見了多少專家,就是找不到她的病因,也沒人知道她得的是什麼病。”列車長在坐在自己妹妹身邊,整理著她的秀發。

    悠長的汽笛聲響起,列車長站起來:“馬上要到站了,我要下去交接。李大夫,麻煩您給她好好看看。她們是你的同事嗎?就在軟臥車廂休息吧。”

    眼鏡歡呼一聲,跑去十六號車廂,秦渺跟眼鏡去收拾行李,出門前回頭看祝童一眼,有敬佩也有好奇。

    窗外燈火繁華,五號包廂里,祝童把窗戶開一條縫隙,緩緩沖散房間里酸臭的氣息;又一次拉起病人的手腕,就是裝摸做樣,此時他也要做出個大夫的姿態。

    注視著這張極美的臉,純潔如夢中的睡美人,青春只是她的裝飾,那掛在嘴角的微笑顯示,她正沉浸在陌生的夢境中。

    祝童心頭悸動,他知道,一旦再次醒來,她還會面臨同樣的痛苦。此時他心中只有心疼沒有邪念;即使對這個叫葉兒的病人絲毫不了解,祝童還是深深的被她吸引。想起剛才那痛不欲生的樣子,祝童竟有幾分刺痛,他開始搜尋自己有限的知識與見識,為如此美麗的生命解除病痛不是為了欺騙,只是為求得自己心里的安慰。

    在祝童的記憶里,他似乎從沒有過童年;從小就是在不停的打罵與奔波中度過,他的師父老,一個不得意的老騙子,確切的說應該是個浪跡江湖的賭徒與酒鬼,帶著祝童與兩個師兄在中國各處流浪;師兄弟三個還沒懂事,就被迫學會三個鬼字和一個犬字,在肮髒的陰暗處拿著個小木棍畫寫,這是老騙子唯一正經傳授的東西,稍有不對就是一陣棍棒打罵。

    至于別的師門密術,老騙子都是隨口隨說,說完就完從不仔細說解;祝童學的這些治病術,一半是跟著老騙子時暗自觀察領悟,一半是從一本肮髒的羊皮書中學得。這本書他只看了半天,很多東西都不太懂,現在也不知被老騙子藏到什麼地方。

    這樣的經曆除了使祝童養成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圓滑,就是一副冰冷的性情;與煙子第一次見面時,她就說祝童很酷;半個月前離開時,說祝童是冷酷無情,就象冰冷的鐵軌,只配孤獨的躺在路基上被碾壓。

    車停了,眼鏡與同伴提著行李過來,秦渺也從隔壁出來,打斷了祝童的思想;原來,列車員在隔壁又開了間包房,反正這趟車上乘客不多,軟臥更是清閑。祝童過去安置好自己的行李,又回到五號包房。不過秦渺與眼鏡都很興奮,看樣子,她們是第一次進入軟臥包房;上海快到了,這個時候坐進軟臥,其實沒什麼意義。

    列車又一次啟動,沒多久,列車長拉開車門走進來。

    祝童從女孩身邊站起來,問病人的姐姐:“車上有生雞蛋沒有?”

    “有,要幾斤?”列車長飛快的回答。

    “四個就夠了,盡量找白皮的。再拿瓶酒來,度數越高越好。”祝童微笑一下。他想起了一種可能,既然大夫們看不出葉兒得的是什麼病,那只能試試看她是不是真中邪。祝童的師傅經常裝神弄鬼,但是治療邪術還是有些本事的;雖然沒得到師傅的真傳,小時候跟著看的多了,見識自然也就有些。

    餐車就在十號臥鋪車廂隔壁,一瓶二鍋頭、四個潔白的雞蛋很快出現在祝童眼前,列車長剛進來,秦渺就在祝童示意下關好門,兩個人奇怪的注視著祝童這個冒牌大夫的動作。

    一枚銀針出現在祝童手中,祝童打開二鍋頭,把銀針反複用酒洗刷著銀針,洗幾下,還用火機燒烤一番,然後再清洗。這可馬虎不得,這枚銀針一直被祝童藏在領口,針上塗抹著與火機里同樣的迷幻藥,不洗乾淨什麼行?

    如此潔白的雞蛋,祝童這輩子也沒見過幾個,看來廚師為了討好列車長仔細清洗過了;祝童拿起枚最小的雞蛋,輕輕刺出三個品字形小洞,塞進葉兒口中。又拿起一枚,用銀針比劃幾下,秦渺與列車長還沒看清楚,銀針已經在雞蛋上紮出七個微細的小孔,成北斗七星狀排列。

    “你們把雞蛋放在她胸口,一定要看准了,讓有孔的這邊貼緊皮膚。”祝童把雞蛋交在秦瑤手上,就要拉開門回避。

    列車長攔住他:“您是大夫,最好還是由您親自放,在您的眼里,病人應該是沒有性別的。”

    胡扯,面對如此美麗的睡美人,那個大夫能把她看成男性?祝童搖搖頭:“我是中醫,那樣是很不禮貌的。”

    “李大夫,別客氣了,救人要緊。”秦渺捏著那妹潔白的雞蛋,眼有些暈,祝童在上面紮的小孔太微細,才一會她就分辨不出哪里是針眼。

    乳白色的羊絨衫被撩起,腹部肌膚白皙而潤滑,列車長要揭開葉兒的胸罩,祝童連忙制止。

    潔白的雞蛋被送進高聳的胸乳間,葉兒鏤花的胸罩正好是個羈絆,祝童雙指接觸到細膩的肌膚,竟有些觸電的感覺,穩穩心神,把潔白的雞蛋固定在葉兒胸口位置。

    就這瞬間,祝童出了身細汗,接觸到葉兒的柔軟胸肌的手現在還在微微顫抖,只那一接觸,這只手似乎就醉了。

    秦渺是敏感的,看祝童微紅的臉,笑著點一下他的胸口。

    祝童勉力控制住自己,抬手看看手表:“過半小時取下來,現在四點種,寅時,最好讓她頭沖北方。當然,如果您不相信迷信的東西,就這樣也行。”

    列車長招呼秦瑤一起把葉兒抱起來調個頭:“什麼信不信的?我相信中醫,也相信您能治好葉兒的病。”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0 06:07 PM

第一卷、風云起 三 蠱

           
    列車還在運行,祝童在近半小時的時間里,從蘇葉姐姐蘇絹,就是坐在他面前的列車長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大致原由。

    幾個月前,葉兒大學畢業後順利找到一份比較穩定的工作,正式進入社會前,葉兒與男友黃海外出旅游,回來後第二天晚上就開始上吐下瀉,時常還會昏厥過去。

    她們姐妹父母早亡,小時候在蘇州跟舅舅一家生活,蘇絹工作、結婚後,才把妹妹接到身邊。剛開始,蘇絹懷疑葉兒是不是與男友黃海不小心懷孕了,問起葉兒才知道,兩個人的關系還沒到那一步;黃海對葉兒還是很尊重的。

    從那以後,葉兒就陷入災難中;這種怪病白天還好,都是晚上發作,幾乎沒隔十天幾就要發作一次;每次都要延續三、五天。上海的幾個醫院都跑遍了,卻是越治越嚴重,藥也不知吃了多少。到這個月,葉兒每天晚上都要發病,一個月來竟沒睡過一個好覺,並且她一進醫院病情就會加重,在家靜養還好些。

    十天前,葉兒不堪忍受不知名的疼痛,在家割腕自殺。蘇絹害怕再出意外,把妹妹帶到北京去看,誰知道還是毫無結果。

    軟臥里的暖氣燒的很足,蘇絹拿出手帕擦擦葉兒額頭處的汗,愛惜的說:“我就一個妹妹,當然是為她花多少錢都情願的。李大夫,您是第一個能使她睡著的人,也一定有本事治好她的病。您不知道,我替她請了兩個月假,如果年底前還是這樣,葉兒就會失去這份工作。”

    祝童沒說什麼,此時此刻他也不知說什麼好;以往的靈牙利齒此時忽然找不到任何言語安慰葉兒的姐姐。他看一眼手表,時間到了;小心的從葉兒口中取出雞蛋,示意蘇絹把葉兒胸口的另一個雞蛋也取出來。

    潔白的雞蛋外表依舊潔白,祝童要來支玻璃杯,輕輕磕開從葉兒口中取出的雞蛋。

    本應無色的蛋清是灰黑顏色,黃色的蛋黃還是黃色。

    祝童皺一下眉頭,把葉兒胸口取出的雞蛋也打開;這枚雞蛋的蛋清的黑色更濃,祝童用支筷子挑一下,蛋黃也沒什麼變異。

    蘇絹驚異的看這祝童的動作,打開一枚沒動過的雞蛋,那是枚正常的好雞蛋,蛋清與蛋黃都很正常。

    “李醫生,您看出什麼了?”秦渺拿過杯子嗅一下,連忙捂住鼻子躲開好遠,急促喘息著說:“這味道------。”

    “做護士的,要知道避險,誰讓你冒失?”祝童把裝雞蛋的玻璃杯搖晃一下,又取出銀針,探進去一半。銀針拿出來時,深入蛋清的部分已經變黑了。

    “李醫生,我妹妹到底是什麼病,您知道了嗎?”蘇絹滿含希望的問,祝童把銀針在鼻下聞著,又送到蘇絹眼前:“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麼病,大致有個范圍;你妹妹也許是感到很痛苦,也許是受不了自己身體內散發出的這樣的氣味才自殺。不過,我要先知道她發病前去什麼地方旅游了。”

    蘇絹輕輕一吸氣,從銀針上傳來的惡臭氣就使她避後半尺,與秦渺一樣,捂著嘴急喘兩口氣才回答:“葉兒一發病就是這味道,她們是去湖南張家界,還有鳳凰城那邊旅游,連去帶回共十天。葉兒剛回來時還很高興,說是有機會還要去。”

    “湘西,是那里啊,這就不奇怪了。”祝童念叨一句,注視著仍在沉睡中的葉兒,輕聲說:“你妹妹不是中邪了,也沒什麼病。”

    “但是不對呀,沒病,她為什麼這麼痛苦?”蘇絹有些著急,看到祝童凝重的神情,忙道歉:“對不起,我太心急了,李醫生,您請繼續說。”

    “沒什麼,其實她的情形還真不好說,您知道蠱嗎?”祝童拉出葉兒的手,翻開手掌,白皙的手掌正中有一點青瘢;“她是被人暗算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中了養蠱人的招。除非找到那個為她施術的人,別人誰也解除不了她的痛苦。”

    “什麼蠱?”蘇絹此時不是不相信,是不願意相信。作為列車長,她長年工作在人員嘈雜的火車上,聽過、見過的奇怪事情多了,卻沒想到自己的妹妹中了最罕見的蠱,那應該是傳說中的東西。

    “什麼鼓?”這次是秦渺在問,她是真不知道這些奇怪的東西;看蘇絹的樣子,這個年輕的護士感覺有些害怕,向祝童身邊挪了一些。

    “回頭再給你解釋,那是種看不見的蟲子一類的東西,你們學的西醫,應該不會相信這些。”祝童放開葉兒的手,笑著安慰秦渺一句。

    又對蘇絹道:“我不能解除你妹妹身體里的蠱蟲,只能使她短期內不再忍受這樣的痛苦。您也看到我剛才做的一切了,只要在每天太陽下山之前,把兩個白皮雞蛋放在她胸口和嘴里,針要消毒,口要盡量小,關鍵是這兩個圖形不能錯。”祝童邊說,邊在霧氣蒙蒙的車窗點出那兩個圖形;“其實跟容易,多練習幾次就行了,銀針可以到藥房里買。雞蛋半個小時後取出,當天蠱分泌的毒素就會轉移到雞蛋里面。但是要注意,她不能喝酒,一滴酒也不能喝;這只是個權宜之計,如果哪一天蛋黃也變黑了,她也許就沒救了。”

    蘇絹剛看到希望,聽完祝童的話又著急起來:“李醫生,您是第一個找到葉兒病因的人,求您救救她。”

    祝童有些黯然,葉兒的生死在一小時前與自己毫無關系,怎麼現在竟有心痛的感覺?

    “對不起,我只是知道個大概,蠱是很神秘的,不是養蠱的人,始終是了解不了其中的原由;我知道的這個辦法還是一個前輩無意間說出的點滴,就是這辦法也是僥幸有用。據說,用雞血畫符也能治這種病,可惜我不懂那些。”

    蘇絹一把抓住祝童的手:“您的前輩在哪里?他一定知道怎麼救我妹妹。”

    “在那里,我是沒辦法找到他。”祝童掙脫出手,指指天上苦笑著說;“你們如今能做的,就是盡快找到那個給她放蠱的人。”

    這是實話,這個辦法確實是師傅教給他的,卻是為了對付那些中邪毒的病人,連祝童也沒想到對蠱毒也有用。對于蠱,他死去的師傅也說過一些,所以祝童才說葉兒要在盡快找到施蠱人。

    老騙子說過,任何中蠱的人,都要在一年內得到解藥,這些藥有些能徹底解除蠱蟲,有些只是緩解症狀。

    火車終于開進上海城區,窗外的光線明亮起來。

    上海是終點,進站前的時間里,車廂里的旅客忙碌起來;作為列車長,蘇絹有自己的崗位,也離開了。

    祝童與秦渺聊了不少,年輕的實習護士對冒牌醫生、真正的的江湖騙子漸漸入迷了,祝童問一句,秦渺就能答十句,與開始的拘謹形成完全的反差,幾乎沒費什麼心機,祝童想知道的事情都知道了。

    一聲汽笛長響,終點站上海到了,列車緩緩靠上站台,祝童說道:“到站了,跟我忙了一夜你不用梳洗一下?眼睛里的血絲快能打魚了。”

    “你才是打魚的呢?”

    雖是這麼說,少女總是愛美的;秦渺跑去梳洗,祝童這才有機會取出另一根銀針。

    葉兒吸入的迷幻藥太多,祝童不解除她藥性,三天內她都會這樣安靜的睡著。如果是別人,祝童不會有如此好心。

    祝童輕輕撥開散落在光潔額頭上的秀發,找到清明穴的位置,輕輕把銀針撚進去,彈七下,迅速抽出來。又拉起她的手,手腕上是塊精美的梅花表;祝童觸摸著溫軟的肌膚,找到合谷穴,把銀針小心撚入。

    包廂門一響,祝童手抖一下,銀針下的快了些,葉兒呻吟一聲。

    “砰!”一下,祝童後背結結實實挨一腳,上身一歪,頭碰在茶幾上。

    “干什麼?放開她。”

    不用看,只聽聲音就知道個年輕的男人。

    祝童沒功夫理會他,護住剛插進去的銀針,心里叫苦:這世道,好人真不能做,如此耗費精力救人,卻被當成歹人了。

    銀針撚三撚,祝童抽出銀針,回頭看去,渾身一抖,竟是個一身警服的年輕警官。

    警官此時也認出祝童就是醫生,不好意思的撮這手,期期道:“對不住,我還以為是小偷呢;您---傷的不重吧?”

    “沒關系。”祝童提醒著自己如今是大夫,鎮定心神把銀針收好,揀起掉在腳邊的眼鏡。

    好在,這副精致的眼鏡沒碰出什麼毛病,轉頭,看到警官正臉色通紅的看著他的臉。

    難道,自己臉上有什麼東西?祝童摸一把,眼鏡腿處粘粘的。

    糟糕,頭破了!祝童這時才感到疼痛。伸手一看,果然滿手的血,看樣子,口子還不小。

    秦渺與眼鏡跑進來,看到祝童的樣子驚叫起來;到底是護士,秦渺用手里的毛巾按在祝童眼前,眼睛跑出去,馬上拿著個小包進來。

    “不用麻煩,抹上點-----。”小騙子剛想說抹上點煙灰就行了,那是很好的止血藥,突然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當即住口,隨兩個實習護士麻利的處理傷口。

    “李醫生,傷口離眼睛太近,如果發炎會有危險的;您需要去縫合,還要盡快打破傷風針劑,最好再服用些消炎藥。”秦渺用紗布擦拭著祝童的額頭,提出自己的建議。

    “沒必要,我就是醫生,止住血就行了。”祝童伸手要去按住傷口上的紗布。

    秦渺也架上眼鏡,伏在他眼前仔細觀察:“要去的,傷口有一厘米,不縫合會留下傷疤。我看,您這個假期要在醫院里度過了。”

    這樣的小傷,在祝童小時候是家常便飯,他那個師傅,喝醉了就拿自己的弟子出氣,賭錢輸了一樣要打人,受傷是家長便飯,也逼得祝童摸索著從師傅的藥箱里找藥為自己處理傷口,從而偷學到不少本事;他的兩個師兄就是被師傅打跑的。

    長大後,祝童也盡量避免去醫院,他肚子上有次被刺了一刀,也是一貼狗皮膏藥了事。

    看祝童不說話,秦渺埋怨道:“李醫生累了一夜,是不是支持不住困了?”

    “黃海,還不快向李醫生道歉,你太莽撞了。”這聲音是如此的溫柔,祝童看一眼坐起來的葉兒,竟感覺到頭上的傷處不痛了,罵自己一聲:真是賤骨頭。

    這個警官就是葉兒的男朋友,名叫黃海,身材健壯粗眉大眼,象是個爽快人;祝童記住這個名字,也記住了這個人;干他這一行隨時會有危險,認識個警官,沒准什麼時候就能用上。

    黃海一直站起在車廂門口,這時又說一聲:“對不起,這一段火車上賊多,我沒看清楚,李醫生,您------。”

    眼鏡第一個反應過來,沖口就是一句:“對不起就完了?李醫生為了救你女朋友累了一夜,可好,你一來來把人家當賊打了,還出手那麼重;你到底有沒有心肝?”

    秦渺已經簡單包紮好祝童額頭的傷口,看黃海的臉紅得要出血,祝童站起身握住黃海的手:“真的沒什麼,這點小傷幾天就好了;別聽他們亂說。”

    “謝謝您李醫生,一會兒,讓黃海陪您去醫院。”還是葉兒在說話,天亮了,藏在她身體內的蠱蟲安靜下來,現在的葉兒與正常人一樣,潔白的皮膚上旺盛的生命光澤,沒有一點被病痛折磨了一夜的樣子。

    祝童更確定了自己的判斷,傳說中身體里有蠱蟲的女子,會分外的漂亮,那是燃燒生命喂養蠱蟲的結果;只不過葉兒呼吸時的氣息卻很特別,不是剛才的惡臭,只有一點臭雞蛋的味道。

    葉兒也起身去梳洗,至少要刷刷牙,她嘴里的味道自己都討厭。

    夜里,葉兒一直都很明白,她雖然受著痛苦的折磨,神智卻是清醒的,即使在那段深沉的睡夢中,也能感覺到祝童的存在。

    這個李醫生很特別,不象醫生;葉兒回頭看一眼小騙子。

    喧鬧的大上海出現在展現在祝童面前,雖然已經是第三次來到這里,上海給他印象只有兩個詞彙:巨大與實際。

    出站時,祝童又一次看到胖子,正靠在臥鋪車廂不遠的站台柱子旁抽煙,他周圍有四個人,都看到祝童從距離他們二十多米的軟臥車廂下來,卻沒一個人敢正視祝童一眼。

    黃海好象還是什麼隊長,守在車下的還有兩個警官,叫聲黃隊後就熱情的接過祝童的提包,不由分說架著他下站台,塞進停在站台下的一輛警車里。那一瞬間,祝童還以為自己是個犯人。

    葉兒坐在警車前排,歉意的回頭一笑,祝童安靜下來。

    下火車前,祝童努力謝絕黃海的請求,說自己就是大夫,這點傷算不了什麼;但黃海轉身打個電話後,事情就變了,祝童甚至都沒來及與在隔壁整理行李的秦渺告別。

    秦渺和兩個同學出現在車外,想說什麼話又說不出口,祝童把手在耳邊比個聽電話的姿勢,秦渺才安心的笑了。

    警車從特別通道駛出車站,馬上彙進擁擠的車流中;祝童估計,胖子看到自己頭上包著紗布,還被警察帶上警車,也許以為自己被抓了;這樣也好,少了許多麻煩。

    在祝童的江湖生涯中,從沒有被警察抓住的經曆,對于警車卻不陌生,一年前與他交手的沈陽老板就開著輛警車;那次,祝童與煙子得到了八十萬;煙子說:如果不是看到那輛警車心虛,至少能再他弄八十萬。

    黃海在前面邊開車邊抱歉的回頭說:“先去醫院給您治傷,再找地方住下;葉子的姐姐要交班,她一會兒直接到醫院;李大夫,這可不是綁架,是娟姐要我務必留住您,我們都要好好感謝感謝您。”

    上海人的精明是無所不在的,黃海的行動在祝童看來,真與綁架沒什麼區別;也許不把葉兒的怪病治好,蘇絹與黃海是不會放過自己了。

    祝童對上海的道路不熟,直到警車開進海洋醫院的大門,才又一次感到世界的奇妙;他這次上海之行的目的就是這家醫院,確切的說,是這家三級甲等醫院的王覺非院長。

    黃海看來是正在值勤,祝童與葉兒剛在醫院門前下車,車上的電台就開始呼叫,黃海有些猶豫,另兩位警官把他推下來,笑著道:“快陪嫂子去,有情況再來叫你。”就調轉車頭走了。

    黃海笑罵一聲,與葉兒扶著祝童走進大廳。

    祝童確實感覺有些頭昏,一夜沒睡還沒流了不上血,黃海去掛號,祝童就任憑葉兒攙扶著自己到外科診室。

    溫柔的觸覺使他整個左臂處與麻痹狀態,葉兒輕聲說著感謝的話。奇怪了,在葉兒面前,一慣口齒伶俐、臉皮厚實的祝童竟什麼也說不出來,還有些害羞的感覺。

    額頭上的傷口又一次被揭開,中年大夫看一眼傷口,就開列出一串長長的檢查單。黃海拿起單子要去交費,祝童拉住他。

    “醫生,我也是大夫,這點傷口不用照什麼CT吧?我也不輸血,去查血象干什麼?大家都很忙,只要給我上點藥包一下,再打支破傷風就可以了。”

    “你這個年輕人啊,就是不知道愛惜自己;雖然是同行,我還是要對我的病人負責的。這些檢查那樣都是必要的,你的傷口雖然不大,但是傷口的位置太危險了,這里血管豐富,我怎麼知道傷到眼球沒?傷到神經沒?如果過幾天你眼睛瞎了來找我,或者突然就躺下了,這個責任誰負?還有啊,你是在火車上受的傷;那里是最危險的場合,什麼人都有。萬一你碰的地方有什麼奇怪的病菌,一感染事情就大了。不說別的,現在愛滋多厲害------。”

    “我如果真感染上愛滋病,你治的好嗎?”祝童氣惱起來,這個大夫實在是有些過分。

    “那要看怎麼說,我們還有預防傳染的義務,作為同行,你不會------。”中年大夫看也不看祝童,繼續耐心的廢話。

    黃海看祝童臉色有些黃,擔心這些檢查太費時間,掏出電話撥個號碼,再把電話遞給大夫。

    “林主任,您---這是您的客人啊,對不起對不起------,知道了知道了------,好的好的。”

    接完電話,大夫再不說什麼,帶他們到另一間診室,祝童終于躺在手術台上。

    縫合前,也許是出于習慣,大夫又說:“用什麼線縫合傷口好呢?有進口的有國產的,進口的不用拆線,傷口好了,線也就被吸收了,就是價錢貴些。國產的就------,哦,看我這記性,用平腸線好啦,這可是心髒手術用的,保證不會留下傷痕。您用麻藥不?傷口就在眼睛上一點,如果您在我縫合時稍微一動,有可能就影響到縫合,為了安全,還是------。”

    “好了,你看著辦。能知道您的姓名嗎?”

    “叫我吳醫生好了,您放心,不是因為林主任,這樣的小手術我才不會親自做呢。以前,我是胸外的,知道胸外是什麼嗎?都是大手術,這是一雙縫合血管的手在給你縫合傷口,小------。”

    黃海與護士在一旁笑著,祝童實在忍受不住,放松身體,干脆就閉上眼不管了。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0 06:13 PM

第一卷、風云起 四 青梅

           
    護士打完針,祝童竟睡過去了,醒來時,就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高級病房里。

    手腕上插著輸液針頭,掛在高處的藥瓶里空著,黃海歪在另一張床上睡著了,打著輕微的呼嚕。看來,不只是自己累。

    祝童感覺一下,渾身舒適,起身扯下針頭,在衛生間里放完積蓄已久的液體,舒服的打兩個哆嗦,他是被這泡尿憋醒的。

    洗手池前的大鏡子中是個迷糊著眼的年輕人,眉頭處貼著張創可貼,看來,真是個小手術。

    太陽隔著窗簾照進來,祝童肚子里有些餓,估計已經是下午了,坐在病床上想了會兒,才想自己來上海的主要事情;飛快的穿上外衣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架上眼鏡在鏡子前照照:淺黃色的創可貼應該是名牌,細致貼切,與皮膚顏色相近,不仔細看,根本就看不出額頭的傷。

    祝童走出病房,輕輕帶上房門。他有自知之明,自己這個冒牌的李大夫在正規醫院里,被戳穿的可能性幾乎是百分之八十;如果葉兒姐妹來了,這個可能性就是百分之百。更重要的是,祝童在這個醫院的王院長面前另有身份,黃海似乎認識這個醫院的什麼林主任,這才是祝童著急離開的真正原因。

    怕什麼來什麼,祝童剛走出病房樓,就看到蘇絹,提著個飯盒搖曳著腰肢迎面走來。換下便裝的列車長,也是個風情萬種的迷人少婦。

    祝童當然被堵回病房,蘇絹的口風犀利,連黃海也挨了頓埋怨,苦笑著對祝童說:“李大夫,要去哪里我陪著您,千萬別讓娟姐再說我了。”

    “我這點傷沒什麼,可不想住在病房里,這次來上海就是為了散心,也是為不聞這股味兒。”祝童堅持要出院,還以醫生的身份證明自己這點傷沒什麼要緊。

    蘇絹還指望這個一心逃跑的冒牌大夫給自己的妹妹治病,也就沒堅持這毫無必要的住院治療,商議的結果是,祝童馬上離開醫院住進一家三星級賓館。這次,祝童要用自己的信用卡付錢,黃海先一步拿出證件,蘇絹拉住祝童的手,他也就沒再堅持。

    太陽快落山時,噴薄出橘黃的云霞染紅了黃浦江,祝童與黃海在街上隨便吃點東西,趕到蘇絹姐妹的家。

    這是一套普通公寓房,三居室不超過一百平米的樣子;蘇絹正在里屋按祝童說的辦法給葉兒放雞蛋,黃海陪祝童在客廳邊閑聊邊等待里面的結果。蘇絹的丈夫是個胖胖的公務員,邊應酬邊指點三歲的胖兒子寫作業。

    蘇絹家十分平常的家居場面使祝童有些羨慕,童年對于他是漫長的苦難,至于父母,在他的印象里從來就沒有出現過;師傅說祝童是從陰溝里揀來的;有次喝醉了,說祝童是他從山里偷來的的,還給他看過只銀鐲子,上面只刻著幾個數字。

    對面樓上的窗口一個個亮起燈火時,葉兒走出房間,今夜,她沒再承受惡夢的襲擾;祝童松口氣,看來自己的偏方見效了。

    葉兒與在火車上又不相同,仔細梳理過的長發披黑亮而柔軟,襯出一張白皙的青春、柔美的嬌俏面容。眼睛里沒有了痛苦,潭水樣幽深,演繹出東方女性的嫻靜之美。葉兒與姐姐交談時,江南姑娘特有的吳儂軟語祝童雖然聽不太明白,只傾聽那柔和的聲線就是享受。

    為感謝祝童這個大夫,葉兒到客廳一角起泡茶,纖細而不失豐潤身體包裹在牙白的毛衣內,下身一條同色的緊體褲;祝童經曆過的女人不少,如此具有觀賞感的精致美人還是第一見到。

    當葉兒把一杯香茶送到他手邊,兩個人的手指輕微接觸,祝童一時竟癡了。

    沒一會兒,蘇絹拉黃海與葉兒進里屋商量著什麼,蘇絹的老公殷切的與祝童說著話,對祝童的情況總想打聽明白;這可真要命,上海女子還豪爽些,怎麼這個大男人如此羅嗦?

    里屋的三個人又出來了,上海男人乖巧的帶兒子去另一個房間,蘇絹把一個信封推到祝童眼前。

    “李醫生,您是我們家的天降福神,如果沒有你,葉兒現在肯定還要受罪。我知道你們醫生不缺錢,但這是對你付出勞動的尊重,請別嫌少。”

    祝童估計,信封里應該是五千元錢,作為江湖中人,只要有機會,他是什麼錢都敢收。

    不過此時面隊葉兒清澈的眼睛,祝童忽然想高尚一回,推脫著:“我只是順手幫忙,沒出什麼力;再說,葉兒的病也沒完全治好,更沒有臉面拿你們的報酬。能認識你們,已經是對我最好的了。”叫出葉兒這兩個字,祝童心里暖暖的。

    蘇絹與葉兒執意要把錢給祝童,這一來他就更不好意思了,堅決不要;黃海的父親是北方人,脾氣還豪爽些,看祝童這樣,拍著胸脯道:“既然李醫生不要,推來推去的麻煩,就等葉兒病好了再給好了。那時,您可不能拒絕啊。”

    以祝童的眼光,大致能估計出蘇絹的家底,拿出這筆錢對他們決不輕松;祝童做“生意”有個底線,不把普通人作為“生意”對象。這五千元錢對他來說,更是可有可無的小數目;黃海一說,順勢明自己的立場:“我們中醫最講究緣分,這樣的病曆誰遇到都是幸運;只要能治好葉兒小姐的病,對我也是個學習的機會,怎麼能收錢能,不付你們錢已經不好意思了。”

    祝童的半玩笑半真話的解釋使葉兒都笑了,客廳里轉換話題,黃海與葉兒說起幾個月前的湘西之旅,仔細到每天吃的什麼都說出來。祝童聽的也很用心,不過還是沒一點線索。他們是自助游,沒跟旅行團,同行的還有葉兒的一個同學,回來卻只葉兒發病。

    只有一點引起祝童的注意,十天的旅行中,他們在湘西鳳凰城停留了六天;葉兒性情多愁善感,喜歡繪畫,陶醉在鳳凰小城由沈從文描繪出的詩情畫意中,竟在沱江邊上流連忘歸。

    房間里掛著幅油畫,就是葉兒那六天的作品。祝童不懂繪畫,看到那靜靜的沱江,靜靜的吊角樓,靜靜的跳石,輕紗樣的薄霧,竟有幾分安謐的感動。雖然鳳凰城他沒去過,連湘西都沒去過,卻能從這幅有中國山水韻味的油畫中,體會到葉兒當時的感覺。

    客廳里的時鍾指向九點,葉兒的同學來了。

    都說美人的朋友無佳人,葉兒的朋友卻是個光彩照人的江南佳麗。與葉兒不同,這個叫蕭心梅的女孩子是另一種類型,身材高挑且豐滿,橢圓的鵝蛋臉,五官秀麗而帶三分野性,大而黑眼睛里火力四射,稍濃的鉛華很適合她那張微圓的面孔。

    蕭心梅比葉兒要高半頭,看來是剛下班,還穿一套規整的職業裝。只一個對視線,祝童判斷出這是個爽快生猛的女子,一進門顧不上有外人在場,就大聲的與蘇絹和黃海開玩笑。

    她的手腕也是肉感十足,祝童搭上三指,蕭心梅竟沖他嫵媚的一笑:“神醫先生,您仔細看看,我能活多少歲?”

    祝童手指用力壓緊,才透過那層柔軟的脂肪觸到蕭心梅的脈搏,斟酌幾下:“蕭小姐,您能活一百歲。只是每個月要受兩天苦,結婚後會好的。”

    蕭心梅笑著捶打祝童一下,摟著葉兒低語幾聲,房間里的氣氛活躍起來。她是剛入行的小白領,一直在強調自己的英文名字,lily。

    確實,蕭心梅的身體很健康,只不過由于氣血太盛,月事時會有些痛苦,這是很正常的,也是沒藥可治的。

    好容易從蘇絹家出來,祝童長出口氣,黃海也是副卸下千斤重擔的樣子:“李醫生,您還有什麼吩咐?不如去找地方喝酒?”

    擺脫黃海又費了些口舌,祝童說:“你也該回家看看,或者去忙你的工作;我現在喝不得酒,也不喜歡夜生活,只想回酒店睡覺。這一次要在上海呆十天,還有些事情要辦,莫非你能天天陪著我?”

    黃海憨厚的一笑,攔部車把祝童送到賓館,走了。

    夜幕深沉,華燈闌珊,上海的黑夜比白天更加瑰麗,閃爍的旎虹是另一種風情,每條街道都蘊藏著一種隱約的詭異,還夾雜著濃濃的脂粉氣。上海淮海路一間安靜的酒吧里,長頭發的歌手抱著把木吉他在低低吟唱著一首老歌。

    祝童走上二樓,在個角落坐下,拿起手機撥下個號碼。喝下第二支啤酒後,祝童的神經才松弛下來,身邊香風起,對面坐下個豔麗的女郎。

    “你怎麼總打扮的跟小姐一樣?”祝童不滿意的掃一眼那被抹成黑紫色的嘴唇,原先曾有的期待一掃而空。

    “老板,我本來就是小姐。”她扭身脫下皮衣,駝色絨衫開口很低,雪白的酥胸露出上部的隆起;其實,青梅身高一米七二,修長苗條的她有一雙筆直而修長的腿,穿上精致的細高跟鞋突出著豐潤的胸,到哪里都是一道散發著誘惑的風景;據說,五年前曾經在某個模特大賽上獲得花冠。

    “又有收獲了,看來這兩個月你過得不錯。”青梅胸前掛著串晶瑩的鑽石項鏈,祝童估計至少也值五位數,而手腕上那款江詩丹頓手表卻是煙子給她充門面的冒牌貨。

    “老板,你什麼意思?上個月過生日,上海一個朋友也沒有,還是老頭子發善心,送我這件唯一的生日禮物。”青梅從祝童身前抓過煙,抽出一支輕含在唇邊;服務生送來杯紅酒,掏出火機替她點上。

    祝童噗嗤一聲笑了,青梅的生日是在三月,她八成是知道要收網了,找機會多撈些實惠。

    半年前,祝童在上海收購了一家醫療器械公司,說是公司,其實只有一間寫字樓里的辦公室;青梅就被任命為這家皮包公司的副總。她的任務只有一個,找機會與海洋醫院的王院長攀上關系,混進他的圈子里。

    應該說,青梅的風情對于王院長是方對症良藥;事情進展的十分順利,還沒到夏天,王院長就成了青梅租住的高級公寓里的常客。七月份,祝童和煙子在青梅居住的高級公寓里安裝上錄像設備,還借青梅的手送給王院長一部昂貴的手機;這樣,祝童在山東就能知道王院長每天都在忙些什麼。

    青梅身材豐腴柔軟,相貌雖不是美到極點卻也風情萬種,她天生就知道如何展示自己的魅力,從穿衣到舉止自有份成熟的香甜誘惑。這樣的女人對五十六歲的老頭子具有致命的殺傷力,在他們那個年紀,性不只是無謂的沖撞與發泄,更需要享受過程的甘美,而初出茅廬的青澀丫頭們是給不了他們那些的。

    祝童看著眼前這個曾經的三流模特,想象著青梅與王院長在床上翻滾的樣子,嘴邊掛起絲微笑。安定富足的生活使她變得更迷人了,以前,青梅脖子下的肌膚可沒如今這麼白嫩。

    吧台上一個年輕的女孩子換下頹廢的男歌手,輕聲吟唱一首英文歌,青梅移到祝童身邊,手伸向他額頭上的傷處:“老板,你是不是偷腥被抓?還疼嗎?”

    祝童躲開青梅的手,卻沒躲開青梅酥胸與肩頭的擠壓;煙子離開已經十四天了,那是個熱情奔放的女孩子,特別是在床上。祝童經過將近半個月的禁欲生活後,青梅散發的成熟誘惑從三級上升到一級。

    上海的空氣里從來就是潮濕的,這使習慣了北方干燥的祝童渾身不舒服,青梅潮濕的嘴唇已經卸下黑色唇膏,閃著豔麗的紅潤,慢慢接近。

    手扶上青梅蛇樣的腰,即使隔著層阻礙,也能感覺到結實的質感。祝童在青梅屁股上扭一把,推開她:“留著精神應付你的客戶吧。”

    青梅“哧哧!”一笑,坐回自己的位置,伸手端起紅酒:“就知道你不敢,算了,我怎麼能與煙子妹妹比呢?老板,她可是個真正的美女,這次怎麼沒來?”

    “她有事。”祝童簡短的應一聲,腦子里開始急速估量眼前的這個女人現在的狀況。憑直覺,祝童感到有些不對頭,青梅細長的右手無名指上套著枚貓眼翡翠戒指。對玉石頗有研究的祝童只看綠翡翠閃出的水光就估計出,這枚戒指至少也價值十萬以上。

    女人的心思都是迷樣的難以猜度,師傅生前就說過:這個世界上女人最善變,特別是喜歡珠寶的女人。

    “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你替我約一下王院長,時間你定,但是不能超過三天。我想和他談談,半年了,也該坐下來好好談談了。”祝童說完注意的看青梅的表情,她沒怎麼吃驚,還是笑著說:“沒問題,我就說你是我表弟。老板,是不是要攤牌了?”

    “什麼攤牌?”祝童喝干杯中酒,擺手又要一杯:“青梅,前期的鋪墊該結束了,我們進了批藥,要王院長照顧一下;放心,少不了你的好處。”

    “咦?”青梅奇怪的放下酒杯:“你真要做生意?”

    “是做生意,還是大生意。”祝童嘿嘿笑兩聲,心里對青梅更不放心了。不過,他還不認為事情已經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圍,青梅知道的也有限。做任何事都有風險,特別是他現在做的事情,本來就是在刀口上混飯吃,沒有風險反而不正常。

    光線忽然暗下來,祝童抬頭一看,桌前站著位高大的黑影,很有壓迫感。

    “小姐,你非常漂亮,和性感,我能喝一杯嗎?請你。”

    聲音別扭,一開口祝童才看到兩排潔白的牙齒,也才找到這個人的頭,是個高大的黑人。真是高大,站在那里跟堵牆一樣,祝童估計他至少也有一米九以上。

    “美洲人還是非洲人?”青梅老練的問,祝童笑了,黑人卻老實的回答:“我的家在非洲,我叫肯特。”

    “肯特,對不起,我有伴了。”青梅展示出個生硬的笑容,扭頭不理會他。

    黑人看來喝到半醉,端酒杯的手搖晃起來,伸手就去拉青梅:“我們會很快樂的,小姐,我注意你了,你一進來的時候。”

    “她說過,對你沒興趣。”祝童站起來,手在肯特肋下拂過,拳鋒蹭上結實的肌肉。

    黑人忽然猛烈咳嗽起來,身體也矮了半截。祝童點上的是章門穴,在這個穴位上發力會沖擊肝髒或脾髒,破壞膈肌膜,阻血傷氣。

    祝童嘀咕一聲:“原來黑人也是人啊。”他剛才幾乎用了十足的氣力,這個叫肯特的黑人比較高大,出手前祝童也沒幾分把握。

    使者跑過來時,青梅笑得爬在桌子上直喘氣,而肯特已經蜷縮在地上,痛苦的呻吟著。祝童有些後悔是不是出手太重了?伸手在肯特背上拍一下,肯特才停止嘔吐,如看魔鬼一樣看著祝童,站起來跑了。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0 06:17 PM

第一卷、風云起 五 大小騙子

           
    走出酒吧,祝童與青梅約好聯系時間就分手了。

    看著青梅乘坐的出租車消失在車海里,祝童也叫過輛的士,一上車祝童就遞過去兩張百元大鈔。

    “半個小時到海都小區,這些錢就是你的了。”

    司機楞一下,沒絲毫猶豫就踩下油門,的士魚一樣在馬路上游動起來。

    “現在是十點二十七,十一點以前到算不算數?”上海人的精明使司機加了個心眼,又確定了一下。

    “算數,算數!我要時間你要錢,我們都需要的是安全。”祝童這時有些擔心了,這個司機把車開得也太快了些。

    正常情況下,從酒吧所在的廣元路到花都小區至少要四十五分鍾,祝童要爭取的就是這十五分鍾的時間。

    十點五十八分,的士停在花都小區側面的街道上,祝童誇一句:“師傅辛苦。”剛要下車,司機卻遞過張名片來:“我這輛是新車,別的車跑這段至少也要四十分鍾。老板,我是當兵的出身,最講信譽;如果今後還有這樣的事,打這個電話,我會盡快趕到,整個上海也比我開的快的沒幾個。”

    祝童笑著念一下名片上的名字:“秦可強,好名字,我記得了。”

    的士離開了,祝童看一眼周圍的環境,午夜的街上沒幾個行人,三角楓和女貞樹的枝葉把街燈隔離成斑駁的疏影;不遠處,小區門口的燈光最亮,但是祝童知道,他是不大可能從那里進入這個高檔小區的。

    鐵藝柵欄牆是好東西,即美觀又實用,這是一點不錯的;但是,它也是最容易被翻越的。

    祝童翻過去後馬上穿過草坪走向後面的七號樓,十五層C座的那間公寓是青梅的住處,他在那里安放了DV機,現在要做的就是在青梅回來前取出DV里的儲存卡。

    進樓的密碼沒變,這讓祝童松口氣,開了樓門進到七號樓內,祝童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坐電梯上去,雖然這樣有些冒險,他知道電梯里有監控,但是時間要緊,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十一時五分,他已經在C座前拿出鑰匙,順利打開門走進。半分鍾後,祝童木質吊頂內摸出架數碼攝像機,取出儲存卡,這才有時間打量一下這間套房。

    房間里不缺少生氣,也不缺少女人身上的氣息,但這次與青梅相見使祝童感覺很不好。由于沒敢開燈,他只能用微型手燈稍微看了一下。

    床上的臥具是舊的,冰箱里也是滿的,家具也是乾淨的;但越是這樣,祝童心里越不安,他懷疑青梅的生活有什麼變故。

    十一時十分,祝童離開房間,仔細的鎖好門,順樓梯上到十五層與十六層之間,點上支煙安靜的等待著。

    半年前,當祝童鎖定海洋醫院的王覺非為目標後,對于充當誘餌的人選很費了番心思;要有一定經曆卻不能太圓滑,風情萬種又不能有太濃的風塵味道,青梅就是那時進入他的視線。

    想投身演藝界出名的女孩子多混在北京,那里有眾多的導演和演藝公司;上海這個地方號稱時尚之都,模特經紀公司到處都是,自以為條件不錯的女孩子,多會到這里尋找成為頂級時裝模特的機會,青梅就是她們之中的一員。

    祝童選擇青梅,是因為她已經明顯沒有了走紅的機會,時間是殘酷的,特別是在時尚界,過了二十歲基本上就算是老人,而青梅,據她自己說都已經二十五歲了。

    十一時二十分,電梯停在十五層,清脆的高根鞋聲傳來;祝童伸頭看去,青梅邊打電話邊走到C座前,開門進去了。

    一小時後,祝童出現在廣元路上的另一間酒吧里,這次他只要了杯紅茶,邊喝邊想著什麼。

    作為江湖八派之一的七品祝門弟子,祝童對現代社會的融入與認識,比本門任何一個前輩都深。

    祝門起源上古,是從祝由門中分離不來的。

    “祝”者咒也,“由”者病的原由也。祝由之法,包括中草藥在內的,卻與中醫又有不同。祝由師借符咒禁禳來治療疾病,還有禁法、咒法、祝法、符法,以及暗示療法、心理療法等。

    由于曆史的原因,祝由治病一直只在民間秘密流傳,被極少數人掌握應用。祝由一門分支眾多各有門派,一般都是草藥、奇藥、咒語,古言符號,真言同用。

    祝門就是其中一支,以藥石與針灸為主,治病是幌子,兼做驅邪趕鬼這樣的事;到祝童師父的師父的師父那一代,由于戰火動亂,祝門干脆就脫離祝由門主線,墮落為江湖門派,由于起成員多以掌握的密術裝神弄鬼或詐騙為業,被排序為僅比娼業八品蘭花高一品的七品。

    祝童的成長也多虧遇到個不經心祝由之術的師父,江湖人稱老騙子。

    十幾年前,老騙子在山東騙到個俏寡婦,竟生出成家的念頭,祝童也得以安生念了幾年書。

    如果不是祝童意外的考上大學,那樣的生活還能繼續一段。

    祝童與師父是兩個騙子,身份證都是假的,與那俏寡婦結婚時,師父也是推說家里遭水災,回不去了;好在他有幾分看病的本事,還有多年闖蕩江湖練就的滿嘴牛皮,在那個臨近海邊的小鎮里,混個生活也容易的很。

    也許是上天眷顧,祝童天賦不錯,雖然從小就沒正經念過書,會的那些字也是師父師兄有時教點,看報紙廢書認識些;六歲時,小騙子得到一本破舊的老字典,此後幾年的時間,那本破字典就成為他唯一的玩具,祝童在奔波中把整本字典背會了,就成為他們這一支中最有學問的一個。

    這也許是師父打跑了兩位師兄,卻一直帶著他的原因。

    老騙子與俏寡婦結婚本來就是個騙局,這個騙局還是祝童設計的,起源就是一本破雜志上的征婚啟示,與同一類雜志上的幾個法制故事。

    憑借這個騙局,祝童與師父冒充父子,騙得不少寡婦與老處女的眼淚,得到錢後這對貌似老實的父子當然就消失了。中國那麼大,總有行騙的地方。

    但是當騙局遇到那個美麗且善良的寡婦時,祝童的師父忽然色心大起,竟弄假成真,搞出個家庭那樣的東西。為了演戲,祝童借讀在小鎮的中學。

    看著滿臉幸福的師父,小騙子常常惡毒的想:騙子總歸是騙子,就是裝成羊,也有露出尾巴的一天。

    他可沒想到,老騙子這次裝的真是很象,酒也戒了賭也戒了,還與俏寡婦生出個漂亮的女兒;就是給孩子上戶口時有些麻煩,好在,小地方自有小地方的好處,最後老騙子花些錢了事。

    祝童的這個名字,也就是那時被固定在一個戶口本上。

    小鎮地處半島海邊,背山面海民風樸實,大小兩個騙子在那里很快就混得風聲水起,不亦樂乎。

    俏寡婦在鎮上開小飯館,兼營旅店。祝童的師父在第二年就開起小藥店,兼營看病;沒多久,就在左近混出個神醫的名頭,走起路,頭也昂起老高。祝童如今這點看病的本事,就是那時學來的。

    在小鎮(蟄伏)的六年是祝童最懷念的時光(祝童的師父一直說過幾天就走,誰知道一過就是六年)。經過一年的適應與自修,從初二起,祝童顯示出異于常人的成熟與聰明,成為那所中學中的風云人物。

    功課好,會來事,老師喜歡,祝童很快成為孩子王,同學在他眼里更是一群隨便伸伸手就哄著玩的傻子,就是小鎮上的混混見到他,也是一副知己的樣子。

    也是在那個學校里,祝童開始了初戀,但是,小騙子的初戀馬上就變成多角戀。

    祝童在初三的夏天認識到女性的美妙,到高一開學時,小騙子已經從菜鳥變成老鳥,身邊同時有四個女朋友。其結果就是,祝童這個剛上任兩個月的學生會委員被撤職,還背上個處分;他把鎮長的女兒給泡了,那是個高二年級的漂亮女孩,成熟的如九月山上的鴨梨,多汁而稚嫩。

    理論上,使他背處分的女孩比祝童大一歲,實際上誰大誰小也許只有鬼知道,祝童理論上的父親也不知道他的准確年齡;小騙子一直以為自己應該比同學小那麼一兩歲,他的個頭在高三時才停止在一米七七。

    幸福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命運的暴風雨往往在不經意的時段露出猙獰的手,輕輕摧毀溫暖的鳥巢。

    那是個八月的夜晚,剛參加高考過後的少年都是瘋狂的。

    祝童摟著個女孩正在海邊的沙灘上翻滾,嘴唇與嘴唇相接,手臂與手臂相纏,單薄的泳衣早就不成障礙。小騙子正在消魂,老騙子來了,不顧女駭的尖叫,拉起赤裸裸的祝童就跑,這一跑,兩個騙子再沒回到過小鎮。

    路上,師父把祝童罵了個狗血噴頭,到天亮祝童才知道,露出狗尾巴的不是師父,竟是自己。

    祝童實在是太聰明了,憑著從小練就的背字典的本事,功課在他眼里幾乎沒多少困難;他所在的小鎮中學不是重點學校,但是高考成績一出來,祝童竟考了個全省第二名,那是個能隨便挑選全中國的任何一所高等學府就讀的成績。

    小鎮沸騰了,市、縣兩級電視台來采訪,各級官員出面祝賀,鎮上的官員馬上把祝童一家重點保護起來。

    老騙子終于意識到了危險,顧不上許多,拉起祝童落荒而逃;老騙子那張臉可上不得電視,全中國有至少十個寡婦在找他,至少有三份通緝令與他有關。

    由于跑得匆忙,騙子幾年掙下的不菲身家被迫留給俏寡婦與小女兒,兩人身邊竟沒有多少錢。

    逃到青島後,兩個騙子才喘口氣。

    老騙子只會罵小騙子毀了他的生活和幸福的晚年,舒適的生活消彌了老騙子的江湖志氣,對俏寡婦與小女兒的思念,使老騙子徹底成為個江湖廢人。

    小騙子已經長大,他在青島棧橋上徘徊半天,終于確定自己生活的方向:回頭無路,只有再入江湖。

    那一夜,小騙子祝童信誓旦旦的對老騙子發誓:今後咱們的生活只會更好,也再不會缺錢,你就是想再找個俏寡婦,也不是什麼難事。

    老騙子當然不相信,嚴酷的現實就在面子,他們身上的錢多用來輾轉倒車了。

    小騙子說這些話的時候,身上只有一條短褲和一件廣告衫,還是在地攤上買的便宜貨;短褲三元五角,廣告衫貴一些,四元。前面印著:有啥別有病;後面印著:沒啥別沒錢。

    渾身上下只值七元五角的毛孩子,能有多少可信度?

    但是,聽完豪言壯語,老騙子的預感轉為現實,小騙子伸手要錢,要老騙子身上所有的錢。

    作為祝門弟子,老騙子至少還維持一個傳統:不偷不搶,那是缺少智慧的莽漢子做的事情;作為一個傳乘久遠的門派,祝門弟子只能憑手藝混飯吃、闖江湖。

    “做任何生意都需要本錢,我身上一毛沒有,難道你讓我去偷?”

    為了傳統,老騙子終于妥協,把身上僅有的五百塊錢交給關門弟子四百五,然後就買兩瓶白酒一袋花生米,坐在海邊喝酒,流淚。

    第三天,小騙子把老騙子帶進一家豪華洗浴中心,開一個大包廂清洗乾淨後,捧出一套乾淨衣衫。

    老騙子還在半醉,吃驚罵小騙子亂花錢,但是小騙子馬上用兩疊厚厚的鈔票堵住他的嘴,然後才說出這些錢的來曆。

    三天的時間里,祝童先是找到個做假證件的人,這樣的電話到處都是,用五十元錢買個身份證,卻不用自己的相片,指定要青島本市的,年齡二十上下。

    用這張身份證,祝童到銀行辦了張卡;然後又在幾個收舊手機的人身邊蹲了半天。天快黑時,用二百元收了個手機,再一百元買張電話卡,一個嶄新的江湖騙子裝備整齊,正式出山了。

    這張電話卡只打了三個電話,祝童的銀行卡就有了兩萬元錢;老騙子當然不相信,小騙子祝童是他看著成長起來的,雖然聰明,卻沒單獨做過任何一筆“生意”。

    “我記得因為那個小藥店還有你老婆的小旅館,你給鎮長和派出所所長送過錢;鎮長是五千,另一個是多少我雖然不知道,以你的習慣,估計也差不多。這兩萬就是鎮長給的,派處所所長的那兩萬明天應該會到。”

    祝童說完,老騙子驚訝的睜大雙眼,似乎才認識到小騙子長大了。不過他的下一個動作就是飛快的穿上衣服,拉著小騙子祝童跑到車站,胡亂上到一輛車上就走;路上,;老騙子把小騙子的手機拆解開,隨手扔到車窗外。

    一天後,兩人輾轉三輛車,出山東到了另一個城市,在一個肮髒的小旅館里,老騙子才對關門弟子正式傳授起江湖經。

    晚了,過時了,老掉牙了。祝童當時雖然在聽,心里可沒多在意。

    但是第二天當祝童去取錢時,帳戶已經被鎖定;小騙子才知道老騙子的半輩子江湖真的沒白混。

    江湖變換,時光流逝,但江湖總是人的江湖。

    老騙子的騙術雖然沒多少實際用處,基本的東西還是寶貴的,那是騙術的靈魂。

    除了本門師兄弟,不能信任任何人。

    敲詐勒索來錢容易,風險巨大。做這樣的偏門生意盡量單獨行事,如果必須合作,也要出錢雇用陌生人。

    這是老騙子說的最多一句話,也是祝童受用最多的一句。幾年江湖混下來,小騙子才明白,師父一生游走江湖,雖然好色好酒又好賭,卻從沒進過監獄,憑的除了經驗就是這句話。

    從那以後,小騙子祝童再也沒對師父說起過自己的的任何“生意”,這使老騙子十分滿意。

    謀定而動,一擊既走,不問勝負。這是老騙子的另一個經驗;他說:“干咱們這一行最怕執著,要學會順勢而為,前期准備充分,還要知所進退;出手後不論成敗都要立即離開,萬萬不能因為投入太多而冒險。要知道,百密必有一疏,那是找死!”

    對于這點,小騙子的第一次行動已經證實了,所以也只有虛心接受。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祝門信奉鬼神,任何時候都不能把事做絕,不能太貪心,給人留口氣就是給自己留條路。

    老騙子的這一條祝童也同意,他這幾年專攻騙術,都是看人下菜,摸清對象的承受能力後,才制定一個合理的價錢;成功率在九成以上。

    至于鬼神之說,混江湖的人沒幾個不迷信的;祝由一派出自湘西,其鬼神之術為江湖之冠,七品祝門也繼承了這個傳統。

    老騙子就從不在湘西片地方做“生意”。一是怕觸怒祖宗神靈,二來因為老騙子對于裝神弄鬼這樣的事情沒什麼興趣,那東西來錢慢也危險。

    祝童也受老騙子的影響,只掌握幾個江湖秘方,還是選實用的學。經受過現代教育洗禮的他,對那些鬼神之術更多的還是懷疑。

    老騙子還說出很多江湖道理,比如說戒色,他自己就離不開女人,小騙子當然就不在意了。

    比如說量力而行,老騙子說騙術的發揮與你自己的修為成正比。好比一個劍客,劍術高了,一切東西到你手里都會化腐朽為神奇,老鼠是沒機會去騙老虎的。

    這一點小騙子十分佩服,他的“生意”也是從小到大,一步積累經驗,才到如今的地步。

    老騙子的最後一條經驗是,做騙子要盡量低調,不能出風頭,也不能太顯眼,平平淡淡才是真。這是在小騙子祝童某次從某個明星身上騙到五十萬後,老騙子才教訓小騙子的,同時也把自己壓箱底的東西都給了小騙子。

    後來的幾年,老騙子重又恢複醉酒爛賭的生活,什麼“生意”也不做全靠小騙子養活,流竄在沿海各處逍遙,終于在前年被人從賭船上扔進大海喂魚了。

    祝童知道這個消息好,也痛哭過幾分鍾;後來一算帳,又惱怒起來。他那幾年怎麼說也弄了幾百萬,卻大多被師父給揮霍了。有這麼個師父,也不知是福是禍。

    兩年過去了,祝童卻經常想起那個老騙子,他甚至沒留下一個名字,只在山東海邊小鎮留下個女兒,帶著渾身秘密就離開人世。祝童從小沒親人,師父去後,能說話的人也就少一個。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0 06:18 PM

第一卷、風云起 六 夜女人

           
    酒吧是個能容忍思緒游蕩的地方,各種虛擬的氣氛充斥其中,一杯酒、一首歌,就在鋼鐵森林里營造出別樣的空隙,讓心與夜晚與酒、燈光、異性、音樂和一種曖昧氛圍中漸漸沉醉。

    祝童手邊的紅茶如他的思想,將要已經涼透時,對面坐下個健壯的年輕人。

    午夜的酒吧里客人不見少,卻有增多的趨勢;不過這個青年的進入,卻使流淌在愛爾蘭音樂中的酒吧有點騷動,慣常在夜里活躍的酒客。對這一桌側目而視。

    “我說過,來這里時換套衣服。”祝童叫過侍者替青年打開支瓶啤酒,輕聲責備著,叫他脫去外衣。

    青年一看就是外省人,濃眉大眼板寸頭,是很精神的一個人;但他穿一身保安制服,在酒吧里出現這樣一個人,實在是太不合時宜了。

    好在這間酒吧屬于靜吧,男人來多是看女人,女人在這里總是一副旁若無人的高貴模樣,青年保安引起的騷動很快平息在暗啞的歌聲里。

    “正值班,接到老板的電話著急趕過來,好容易才找到個替班的;怕您等,沒想到換衣服。”青年幾口就喝光了那支啤酒,才憨厚的解釋。

    祝童又讓侍者拿來幾支,打開放在他眼前,直等到他呼吸平順了才開始問:“這一段表姐怎麼樣?把你看到的都說出來。”

    “與以前差不多,那個老頭三天去一次,天亮才走。平時她很少出門,有時會有幾個漂亮女人去找他;每個周末她都會出去,都是很晚才回家。不過今天晚上有點奇怪,她下午就出去了,十一點就回來了,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老板,她的朋友很過分的,每次來都要鬧到很晚,鄰居找我們幾次了;不是看你的面子------。”

    青年是安徽鄉下人,名叫揚輝,看似粗魯,卻也是三流大學的畢業生。在上海混兩年後,揚輝才發現自己的學曆在這里一錢不值,到是健壯的身體還有得看頭,最後就成為青梅居住的海都小區的保安。

    三個月前,祝童用月薪五千雇傭了他,唯一的工作就是在做好保安的同時,監視青梅的生活,看她都與誰來往,有沒有出現什麼意外。

    揚輝一直以為祝童是青梅的親戚,這是祝童故意造成的錯覺,幾個月來每周一個電話,工作的倒也塌實,把青梅的出入時間與接觸的人如實彙報給老板。

    “還有什麼?”祝童等揚輝說完了,又問道:“仔細想想,比如說她在小區里與別人接觸嗎?”

    “沒看到,小區里有幾個男人對她有意思,不過都沒機會勾搭;她一出門就打的------,對了,上個月有兩天,她是開輛汽車回來的。是輛藍色POLO,有人就說她是別人的二奶。後來,那輛車不見了。”

    祝童笑了,大眾公司的POLO轎車是有這個名聲。

    青梅會開車,這很正常,祝童也會,身上的駕駛證雖然是假的,技術可一點不假。

    揚輝又說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祝童感覺實在沒什麼疑問了,掏出一疊錢打發他走了。

    其實這些在電話里問也一樣,祝童之所以當面問,一來現在是關鍵時刻,出不得一點紕漏;二來是為了當面觀察一下揚輝,說謊的人都有破綻。

    酒吧里的客人少了,祝童把整件事從頭到尾想一遍,感覺沒什麼遺漏的,心情放松下來,開始觀察徘徊在身邊的女人。他是個需求旺盛的人,煙子是個令人滿意的伴侶,可惜不在身邊。半個月沒接觸女人,祝童有點上火。

    角落里點著支紅蠟燭,獨坐著一個夜女人;祝童剛才還看到她身邊有個同伴,現在只一個人,指間轉杯紅酒,出神。

    祝童走過去,在她對面坐下:“一個人?”

    “你看到了,現在是一個人。”在水蠟燭搖曳的暈染下,漫不經心的飄忽的眼神,標准的普通話,聽不出任何地方口音的侵蝕,聲線有點硬,看來不是本地人。

    祝童判斷者對方的身份,小心的開始交流:“我姓李,來上海看幾個朋友,順便休假;到這個酒吧純屬路過,沒想到能見到您這樣出色的---女士。小姐這個詞已經被中國人糟蹋了。”

    夜女人抿一口酒,紅唇上沾出一片濕,微微一笑:“李先生的朋友還包括保安?”

    “保安也是人,我看不出這有什麼不應該的,他是朋友的親戚,到上海來不容易,見面說幾句話,沒什麼不好的。”

    “但是還是有錯,你不該在這個地方見那樣的朋友,上海是充滿誘惑的都市,酒吧是誘惑中的誘惑,年輕人一旦進入,會被它虛假的曖昧俘虜的。做保安掙不了多少錢,你是在害他。”

    祝童笑著點點頭,有些放肆的打量眼前的女人,卻看不出她的年紀;即使喝了些酒,明亮的雙眸中還透出一絲淡薄的憂愁,長發挽在腦後,姣好的面容略施粉黛,頎長的身材,白皙的肌膚,證明她的生活很安逸;飽滿的前胸抵在手臂上,顯現出輕松隨意的風度和少婦特有的韻致。

    這應該是一個很好的床上伴侶,一個表面安閑,而內心卻又不想安定的人。祝童判斷完畢,建議道:“不如換家酒吧?我知道有個地方,那里的松子酒對女士有美容效果。”

    “男人來這里雖然有很多理由,說到底是為尋找豔遇,我說的對嗎?”女人沒有拒絕,也沒有反感的意思,透過旋轉酒杯看著祝童:“你就是一個。”

    “呵呵呵呵。”祝童輕笑幾聲,點燃支煙吐出口濃濃的煙霧:“那麼你呢?女人到這個地方來是為什麼?想展示女性的魅力,大可到黃浦江邊去散步。”

    “好主意,咱們這就去,好久沒去外灘了。”

    祝童有些後悔,但是散步也未嘗不是放松的好辦法,午夜的外灘,據說是上海的一道風景,他可從沒去領略過。

    酒吧里暖氣融融,外面,深秋的上海早已是寒意泌人;踩在外灘被燈光渲染的石階上,靜靜的浦江水一如白晝般滾滾東流。身邊只有三兩游人經過,多是外地人。

    祝童不是個浪漫的人,特別是此刻,看著夜女人曲線玲瓏的背影,心頭的欲火竟被她的安靜消彌大半。街的對面,同樣是燈火闌珊的輝煌與繁華;時間,在這一刻失卻了重量。

    “十年前的今天,就在你我站的地方,有個與你一樣的男士向我求婚;說是要陪我一輩子,無論發生怎麼事情都不會離開我。十年後的今天,他在遙遠的陽光下喝酒,我,在午夜的外灘;與一個陌生的男人散步。”

    說完,夜女人轉過身,展現出一個燦爛的笑:“很陌生很老套是嗎?我時常在想,男人的話到底有幾分是真實可信的?永遠是什麼?對于我來說,永遠代表著三年。”

    祝童伸出手把她攬進懷里,感受著她的豐軟,低聲說:“沒有什麼是永遠的,那是個美麗的希望。此時此刻只想一樣事,抱著你。如你這樣迷人的女士應該知道,男人都是騙子。”

    “你也是騙子嗎?”夜女人虛弱的掙紮著。

    “我是最正宗的騙子,從來就不說實話。”

    夜女人停止掙紮,伏在他胸前喘息著;祝童能看到她白嫩的後頸,有幾絲亂發在隨風顫動。

    祝童收緊手臂,感受著夜女人的豐軟,嘴唇在她耳邊滑過:“您多久沒有接吻了?”

    說著,右手抬起她的下巴,向那閃爍著誘惑之光的紅唇吻下。幾乎同時,右手順脖子上的肌膚下移,探進深處,握住一團豐滿的柔膩。

    夜女人熟練而熱烈的逢迎著,手臂攀住祝童的肩,有些貪婪的追求著異樣的刺激。

    淡淡女人香,只一瞬間,祝童就迷醉其中;夜女人是女人中的女人,只一個吻,彼此的位置似乎就顛倒了。

    “你甚至不知道我叫什麼?騙子先生。”夜女人輕輕掙脫出來;“謝謝你,這麼晚陪我來這里懷舊。每人對于別人來說,都是一道難解的迷;密碼就在你手中,就看你想不想知道謎底。”

    祝童剛想說什麼,夜女人湊上前用唇堵住他的話,低語一句:“明天會發生什麼誰也不知道,如果有緣再見,我們會是很好的朋友。”

    “難道我很象鴨子?”祝童低嘲的說一句,手里纂著兩張百元大鈔,出租車剛把夜女人載走;她拒絕了祝童的邀請。

    祝童能看出她的猶豫,還是尊重的為她攔輛車;只是沒想到夜女人最後塞給他兩張鈔票,里面夾著一張深藍色名片,是暗示還是挑逗?也許那迷樣的夜女人自己也不清楚。

    外灘的夜依舊燦爛,這個夜晚,小騙子注定要獨自度過。

    名片上的夜女人似乎十分威風,有一串頭銜與職位,以至與祝童一時看不明白她究竟是做什麼的;臨睡覺前想到,這樣的名片他見過:夜女人是個有錢有閑的貴婦人,她那一串頭銜都是用來解悶的。

    selina,是名片上唯一的名字,就如她的人一樣,柔美嫻淑,但陰晴不定難以捉摸。名片上是個外地號碼,按照這個電話,一定找不到這個夜女人,也許唯一有價值的,只是那個郵箱。

    祝童把名片放進口袋,卻發現鈔票有問題,借著床燈一看,上面的字母號碼一樣:LH75243168。

    真是迷一樣的女人啊,兩張百元假鈔,就是自己的價值嗎?

    第二天一早,祝童剛起床正坐在地毯上晨練,手機響起來。

    祝童咒罵一聲,最不希望這個時候被打擾。他練習的是師父從小逼著練的蓬麻養生功,這幾年再忙也沒停止。

    老騙子曾經把著套功夫吹得神乎其神,但是祝童只從老騙子的身上,就沒看出有什麼神奇的地方。不過是因為夜里被個少婦挑逗,卻終究沒能與之春風一度,早晨的欲火太盛,才用這套功夫收斂精神。在祝童看來,

    靜心安氣養身才是這套功夫最大的效用;老騙子的年紀具體有多大,祝童從來也沒明白過,但是山東海邊那個小女兒的出生證明,老騙子練這門功夫後最大的本事,也許還是在床上。

    電話是黃海打來的,他詢問祝童昨晚過的怎麼樣?傷口還疼不疼?最後不放心的問:“你房間的電話怎麼打不通?”

    “黃警官,你是警察,難道連這也不清楚?如果不把電話拿起來,這里晚上能睡覺嗎?”

    黃海在那邊哈哈大笑,連連誇李醫生潔身自好,是出汙泥而不染的楷模。祝童住的賓館是比較亂,晚上夜鶯亂竄,電話更是一刻不得安靜。

    昨天晚上臨走時,蘇絹邀請祝童中午到她那里吃飯,沒想到黃海一早打電話來;趁這個機會,祝童說中午要去看朋友,讓黃海提前對蘇絹和葉兒說一聲,並答應太陽落山之前一定趕到蘇絹家。

    上午十一點,祝童撥通了秦渺的手機,卻沒人接。五分鍾後,一個短信傳過來:李醫生?我們正在上課,下課就打給你。

    祝童回個0K,打開手提電腦玩填字游戲,沒想到秦渺的短信一條接一條,不斷襲擊過來。

    難道小女生的手機主要是用來發短信的嗎?真是個不錯的選擇。

    十二點半,祝童坐在海洋醫學院外的一間安靜的西餐廳里,這是秦渺指定的地點。

    透過寬大的落地窗能看到海洋醫院的主樓,海洋醫院就是這所醫學院的教學醫院;祝童很奇怪,秦渺她們為什麼不在本院實習,卻跑到北京去。

    王覺非除了是海洋醫院的院長,還是這所海洋醫學院的副院長;他進入祝童的視線十分偶然。

    去年春節的時候,祝童與煙子在大連,那里有個全國性醫學會議。本來祝童的目標是一家醫院的科長,但是在竊聽房間電話時,王覺非的獅子大開口使祝童感覺更有油水。

    祝童做“生意”的這些年,關注的一直都是學校與醫院;這是他碰了幾個釘子後才確定的目標。行賄受賄這樣的事,全中國每天都在發生,而學校與醫院這幾年發展最快,在祝童看來,油水也更多。

    煙子問過幾次:貪汙受賄最多的還是國有企業老總和政府官員,為什麼不在他們身上做幾筆生意?

    當時祝童沒有回答,對這件事,小騙子早就做過分析。

    相對與官員與商人,學校的校長與醫院的院長們的社會交往相對簡單,他們多屬于知識分子,好面子、怕麻煩、心力承受能力有限,更容易在威脅面前妥協。而祝童接觸過的幾個貪官,無不與黑社會或江湖門派有深切的關系,有些本身就是比流氓還流氓的無賴,做他們的“生意”是十分危險的事情。

    老騙子說過:披著君子外衣的流氓,與披著羊皮的狼一樣,是世界上最難對付的動物。

    而商人,要看背景,正經的商人祝童沒心思去碰;那些有問題的商人都與貪官勾結,還有些商人的出身太可怕了,祝童自問現在還沒修煉到那樣的層次,也掌握不住太突然的變化。暫時只是在觀察、了解、學習階段,還沒開始做他們的“生意”。

    秦渺從馬路對面走過來,背後的肩包把她的身材勾勒的越發誘人,步伐間隱有彈性,正是一朵剛綻出花蕊的玫瑰。

    “等很久了嗎?今天剛返校,老師說了好多。謝謝!”秦渺坐下來時,面色微紅;面對祝童遞過去的一束花,她還有些拘謹,更多的是驚喜。

    “你比花更漂亮,能與你一起吃飯,就是再等一會也是應該的;對不起,開個玩笑。餓了嗎?想吃點什麼?這是你的地盤,當然要由你來點菜。”

    秦渺的臉更紅了,祝童昨晚只所以沒堅持留下夜女人,就是因為想到秦渺的羞澀。

    “李醫生,你的傷怎麼樣了?吃消炎藥了嗎?”秦渺抬頭看著祝童熾熱的目光,頑皮的一笑,點著他的眼角問。

    “這點傷沒什麼,咱們不談這個。秦小姐,如果你願意,可以叫我的名字,李想,我是個很有理想的人啊。”

    “那我就不客氣了,李想,這個名字是不錯,與你的人一樣。”

    氣氛松弛下來,如此漂亮的小護士身邊沒有追求者是不可能的,應付這樣的場面,女人有天生的本事。

    吃西餐有個好處,只要不是有很高的要求,兩個人花不了多少錢;結帳時,秦渺搶先把錢付了;祝童稍微謙讓一下,小護士紅著臉把侍者推走了。

    這代表著自主嗎?祝童想著。

    秦渺下午沒課,所以祝童拉著她去逛商場,這應該是女孩子的最愛的。

    走進南京路,秦渺馬上興奮的兩眼放光,擁擠的人流從四面襲來,兩人不斷靠近,秦渺自然把手挽在祝童的臂灣。

    祝童象個稱職的男友一樣陪伴在秦渺身邊,隨她在商業的海洋里漫游,但是心思卻一直在身後那個人身上。

    從西餐廳一出來,祝童就發現有人在遠處注意著自己,本以為是因為秦渺的緣故,到了市內才發現,這是個老手。

    是誰?為什麼?祝童一直在思考著各種可能。與秦渺在南京路上轉了半圈後,祝童終于確定了對手的身份:火車上那伙江湖飛賊。

    江湖,還是找上門來。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0 06:19 PM

第一卷、風云起 七 生意人

           
    南京路也許是上海人流最密集的地方,人多,錢自然就多,扒手也最多。

    祝童架副眼鏡,一派斯文摸樣,身上的行頭價值不菲。所以很快就有小賊跟上來。

    扒手們雖然不為江湖門派看重,但這里是他們的地盤,不論是祝童,還是他身後的跟蹤者,都不會輕易招惹他們。

    最先惹上麻煩的是跟蹤者,四品紅火本身就是賊,行為特征太明顯,使本地扒手們以為是同行撈過界,跟了幾百米就被兩個人帶到角落去。

    沒多久,祝童就看到了火車上那個胖子,他與祝童打個照面,神秘的微笑一下,左手食指在胸前彈三下。

    這是警告,也是要挾見面的手勢,時間是三點,地點就在胖子身後的胡同里。

    祝童這些年都是獨自做“生意”,本門的師兄接觸的也不多,對于四品紅火手下的江湖飛賊,更是不想理會。當即對胖子輕輕搖搖頭,並起右手兩指從嘴角滑過,又上移推推眼鏡。

    這個手勢意思是: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吃各的飯,沒必要打交道。

    一切都是在一個照面中完成,祝童引秦渺走進香奈兒高級時裝店,胖子無疑與這個場合上不合適的。

    秦渺這樣的女孩子對衣服的追求還停留在新潮與便宜之間,香奈兒時裝店她們只在打折時才有可能光顧;祝童這次沒再沉默,在訓練有素的店員指導下,比對著秦渺的年齡身材挑選了兩套衣服,讓有些吃驚的女孩子去試衣間換上。

    秦渺剛一進去,祝童借口買煙,迅速離開時裝店,緩步接近在不遠處徘徊的胖子。

    祝童去下眼鏡,操起山東話,狠狠的說:“現在的江湖與以前不同了,誰有錢誰就是大爺,別以為你是四品紅火的人我就怕。你們再跟著我,當心我找朋友斷你們財路。鐵路上我有些朋友,上海也有朋友,自古邪不勝正,你們想與警察斗嗎?”

    論起輩分,祝童與紅火掌門一般高,他的二師兄被師父打出師門後,在江湖上很混出點模樣,與紅火門很近的樣子;所以他才這麼強硬。這件事真鬧大了,也是胖子他們做的不對。

    胖子沒想到祝童如此態度,遲疑一下才說:“有人讓我給你帶句話,生意要大家做,獨食吃多了,會有翻船的危險。”

    “你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怎麼會跟著你?千面獨狼祝童的名號,咱兄弟可是久仰了。在火車上就認出你了,別以為有個警察朋友了不起,誰家沒喂著幾條狗?”

    胖子說完就走,留下兩聲陰笑。

    秋日的陽光下,南京路上人潮如織,祝童卻感覺渾身冰冷,周圍空曠一片。

    祝童會些簡單的易容術,卻從不會變成另一個人,他以為自己做的“生意”也用不著太遮掩,雖然他從不照相。

    但千面獨狼這個名號不會無故出現,背後一定有人搗鬼。獨狼,代表著凶狠貪婪,有人要毀了他。

    祝童回到時裝店時,秦渺已經換上一套衣服,花季少女穿什麼都是那麼養眼,看著秦渺扭動腰肢在面前驕傲的展示生命的美好;祝童的心情好一些,笑著鼓鼓掌,讓她去試另一套。

    時裝店的女店員羨慕的看著秦渺,送一杯水過來,她的眼睛能分辨出誰是買主。

    祝童臉上掛著微笑謝過,心里卻一直在緊張的思索著。

    千面獨狼的名號他聽說過,卻從沒想到與自己掛上,如果胖子說的是實話,就證明自己以前的做派引起一些人的注意甚至嫉妒了。

    究竟是誰呢?祝童與師父在一起時,接觸的江湖中人不多;這幾年更是獨來獨往慣了,再加上他喜歡華麗舒適的生活,平時出入的地方,一般江湖中人是少去的。再有,祝童心中的江湖概念極淡,也不以為自己混有什麼不好,卻沒想到江湖不放過他,終于有人找上門來。

    第一批被祝童懷疑的就是他的兩個師兄,大師兄前年在重慶失手,被判六年監禁,現在還在某個監獄里服刑,他應該不會對自己做這樣的事。

    二師兄,那是個爽快人,出走師門後就以道士或和尚的身份混跡在名山大川,象候鳥一樣隨著季節行走在各個旅游點;他的路子是承包廟宇道觀,有時替人看病,有時裝神弄鬼,主要財路是賣驅邪的器物;手下有一幫徒弟,這幾年生意做得也不錯,應該不會插手自己這邊的事。

    如果不是兩位師兄,那問題可能就出在煙子身上;老騙子說女人是善變的動物,還預言祝童早晚也會栽在女人手里。老騙子說:你雖然看上去心冷似鐵,那是從來沒動過感情的緣故,如果遇到個紅顏克星,這條江湖路也就走到頭了。

    煙子出身江湖八派中的五品清洋,本是川北水上世家,以前是販私鹽的,現在,也還是販私鹽的。

    他們有個在水上運鹽的絕招,以前一直隱忍著,政府實行鹽業專賣後,五品清樣又開始活躍在江湖上。

    川北有豐富的鹽礦,只要機會適合,五品清洋總會拾起老本行。

    與煙子的結識純屬偶然,兩年前祝童做完一筆“生意”後;到川北旅游,一來散心領教四川美人的風情,二來也是為避風頭;祝童很遵重老騙子的一生不落水的經驗:做完一單“生意“後,無論成敗都要馬上遠遁。

    煙子是個小巧玲瓏的美人,身體內流淌著四分之一藏族血統,有著川中女子特有的潔白與直爽。當時祝童是個標准的背包族,混跡在一群徒步旅行者中穿越九寨溝至劍門關之間的山水;煙子在中途加入到這個旅行團,兩個江湖中人沒多久就明白了對方的身份。

    祝童每年只做一、兩筆“生意”,平時多在青島與大連居住,他在那里分別租有住所。

    不做“生意”時,祝童就像個學生一樣,混跡與各個大學參加多個培訓班,大多時間都正在學習。事實上,現在他還是青島一所民辦高校的金融系學生,祝童的志向是做個“大生意人”。

    老騙子說:“大生意人”是騙子的最高境界,要掌握的東西很多,還要有一定的資本。

    認識煙子後,祝童與煙子在大連度過了一段甜蜜的時光。互相配合著當然比獨自方便,兩年間做下三筆大“生意”,學習就中斷了,煙子總怕祝童在美女如云的學校和培訓班里認識別的女人。

    半個月前煙子忽然要回家,並且要祝童跟他一同回去。

    煙子的心思是想結婚,這就觸犯了祝童的底線。

    經過師父的教訓後,祝童早打定不成家的決心;面對煙子的眼淚,祝童遞過去一張信用卡:“里面有一百萬,是你這兩年該得的;開始我就說過,咱們在一起是合作關系,我不想有牽掛,那是自尋死路。”

    不可否認,與煙子在一起的兩年里,祝童有過成家的念頭;煙子無論在床上還是在“生意”上,都是個極好的伙伴。但煙子的貪心使祝童打消了這個心思;川北世家的女子熟悉了祝童的“生意”方式後,開始佩服的五體投地,連贊祝童是有智慧的高手。

    但是,當煙子見識到更廣闊的世界,多次勸祝童擴大“生意”范圍,那時兩人正好的密里挑油,祝童一時迷亂了方寸,在沈陽做了單越線“生意”。那筆生意是做成了,兩人得到了八十萬,但是過程實在是危險,後果也很嚴重,到現在,祝童也不敢踏入遼甯一步。

    那次“生意”的對象是煙子選擇的,一個成功的房地產公司老總;煙子假扮文員混進去後,在老總辦公室以及家里安裝了多個竊聽器。那三個月是祝童最緊張的一段時期,而煙子卻表現出旺盛的精力,似乎經曆刺激驚險的事情,對她是享受。

    最後收關時,還是祝童感覺到危險,果斷離開沈陽,在錦州接應煙子。他在煙子進入後沒多久,就在房地產公司財務部電腦上動了手腳,最後關頭使對方屈服的,不是煙子掌握的那些東西,而是祝童手里的一組銀行數據。這東西祝童也在學習之中,煙子就更不清楚那些有什麼用。

    事情過後,煙子還不知道其中的凶險,埋怨祝童太小心,少賺了八十萬。她不知道自己曾經處在多麼危險的境況,祝童也沒對她說其中的關鍵;因為那時小騙子已經打定主意要與她分道揚鑣了。

    煙子走後,祝童隱約感覺到風險,才著急來上海收網;現在看來,最有可能在背後算計他的,就是這個曾經的幫手。

    老騙子說過,有個幫手是好事,但是做這門生意是在刀口奪食,當機立斷是必須的;所以幫手的前提條件是要絕對的忠誠,不能太聰明,也不能太貪心,更不能自作主張。

    其時,煙子的忠誠自然沒問題,但這後三條戒律都犯了,從煙子身上,祝童又一次體會到師父的智慧。

    秦渺拍一下祝童的肩:“嗨!李想,在想什麼呢?看,怎麼樣。”祝童收回思想,看著在眼前轉圈的少女。

    經過半下午的時間,秦渺已經把李醫生換成了李想,距離在拉近,但還沒有足夠近。

    香奈兒的品牌代表著浪漫、華麗、優雅的法國風情,這一套淑女裝穿在秦渺身上是再合適不過了,祝童竟有眼前一亮的感覺。煙子身上的野性太濃,她也有幾套香奈兒,卻穿不出秦渺這樣的清純韻味。

    從骨子里,祝童不太認可女人身上有太多的江湖氣。

    “很好,穿著這一身,你比公主還公主。”祝童鼓掌贊美,輕輕在秦渺臉上印一個輕吻;趁她陶醉、吃驚、羞澀的時候,拿出信用卡遞給店員:“我們要了,不用打折。”

    “兩套麼?先生。”女店員訓練有素,也輕聲問。

    祝童點點頭,阻止住秦渺的抗議:“你請我吃飯,我送你衣服,這很合理,誰不希望自己的女朋友穿的漂亮呢?”

    無論合理與否,這是個不使女孩子尷尬的理由。

    秦渺與別的女孩一樣,對浪漫與時裝的抵抗力幾乎為零,得到祝童的贊美後,特別是那聲“女朋友”,簡直在云里霧里晃悠;摸著這套對她堪稱天價的衣服,幸福得雙眼能滴出水來。

    這是一記重拳,秦渺收下香奈兒後,配套的鞋子、香水之類的就成為自然。手表與首飾這次沒配,祝童怕嚇著這個小鹿樣的少女。

    她會想到的,對于騙子來說,是為今後留下點空間。

    走出步行街,祝童打車送秦渺回海洋醫學院,路上兩個人手自然握在一起。

    秦渺沒有拒絕,軟軟的手心潮濕,微微顫抖著,祝童有點樂觀的估計,軟在自己身上的少女大約還是處女。

    “你先回去好嗎?我還有點事,晚上給你電話。”

    祝童把秦渺送到校門口,把這次見面劃上了句號。

    明顯的,秦渺不願意就此分手,但是祝童與黃海約好了要去蘇絹家,他面臨著危險,正要借黃海的身份在某些時候作為擋箭牌。秦渺也需要借這個機會消化一下祝童留給他的刺激,晚上見面時,她的態度會有個變化的。

    逼得太緊會掉鏈子的,這也是老騙子的經驗,卻被小騙子升華到對付小女生。

    “我等你電話。你也要注意自己的傷啊,記得去醫院換藥。”秦渺乖巧的應一聲,低著頭走進大門。

    回去的路上,的士穿行在車流中;祝童沒在意車速,思緒早飄到外面的世界,他在衡量著如今的局面:如果真是煙子在背後搗亂,上海這筆“生意”到底是做還是不做?

    現代的江湖上還有道義與俠義嗎?如果說以前的江湖中人還講究些江湖道的話,現在的江湖與如今的社會一樣,充斥著金錢與利益;人與人之間,派與派之間都築起深厚的隔牆,只有利益才是唯一的橋梁,這也是祝童堅持獨自做“生意”的原因。

    他與二師兄關系最近,也不過是半年一年才見一面。

    七品祝門如今的做派還有些江湖道義的影子,但到祝童這一代連個掌門也沒有。老騙子的幾個弟子想:老騙子也許已經把一切都看透了,才故意讓這個難題隨自己逝去,也許,他有意使祝門就此退出江湖八品行列。

    人總是在難以判斷局勢的情形下,才會把成功的希望寄托在別人對某種理想甚至信仰的尊重上。老騙子說的這句話提醒著祝童:現在應該立即離開上海,與這筆“生意”切斷聯系。

    但是如果真這樣做,半年多的努力就白費了,還有那筆預計的收益,大約二百萬的收益。王覺非是個貪婪的人,他有著醫學博士的頭銜,還是著名的海洋病研究專家,在海洋醫院的地位崇高且無人制約,收取藥廠回扣更是毫無顧及;祝童粗略的替他算過一筆帳,王覺非任海洋醫院院長五年,至少已經收取了兩千萬的黑錢。

    五取其一,是祝門的行為准則之一;這是個比稅收還低的數字,是個使大多數“生意”對象不感覺肉疼的數字,也是個使煙子感覺不滿的數字,她以為,至少也要收取一半。

    當然,要除去費用,談判時,祝童會把這一切如實向對方說明白,做到有理有據。做任何生意都要有本錢,在祝門,本錢的意思有二,一是指前期的物質投入,二就是眼光與經驗。

    沒錢做不得大生意,沒有能掌握大生意的本事,連找到做生意的機會都不可能。祝童比較自豪的是,與自己做過“生意”的人,多數不會恨自己,有兩個甚至還與他成為朋友。

    祝童在收取到應得的利益後,會把對方應該注意的破綻一一指出來,教對方怎樣掩飾和隱藏黑錢;從某中意義上說,祝童更象一個檢察官或顧問,經過他的指導,那些院長們出事的概率大為降低。

    不要把人向絕路上逼,老騙子是這樣教導小騙子的;老騙子還說:對女人與貪婪的人,是沒道理可講的。

    所以,祝童從不與煙子討論細節問題;這也是兩人之間產生隔閡的原因之一。

    秦渺,不錯,對方跟的是秦渺;胖子是從秦渺身邊找到自己的。祝童心頭一亮,他昨天下火車後就與葉兒一道坐警車走了,胖子他們肯定跟不上警車,也不敢跟蹤警車;所以才跟蹤三個實習護士。

    這就證明兩件事:一是對方在火車上的行為不是偶然,是為試探自己是不是那個千面獨狼;二來他們對祝童這次“生意”的內容並不清楚,如果他們知道,就會直接跟蹤青梅而不是秦渺。

    想清楚後,祝童心頭一塊重石落下,決定把這筆生意做下去。

    江湖上總會有風雨,小騙子自問不是經不起風雨的笨蛋。

    祝童回到賓館大堂後,撥通了黃海的電話;不是他不記得去蘇絹家的路,作為合格的騙子,他具有良好的記憶力與方向感,任何地方只要他去過一次,就會深深的記到心里。他報給出租車司機的地址就是蘇絹居住的小區,在路過這家賓館時才意識到黃海的身份是警察,對任何不合理的現象都會有職業的敏感,祝童馬上下車在賓館大堂等候。

    黃海還在值勤,接到祝童的電話立即驅車趕到賓館,一邊抱歉說中午沒招待祝童吃飯,一邊帶他上車。

    警車很快到達蘇絹家樓下,黃海還在值勤,打電話叫葉兒下來迎接祝童,說聲晚上來陪他吃飯,沒上樓就走了。

    蘇絹在家休班,看到祝童進門,從廚房探出頭,說她要做一桌正宗的蘇州菜,感謝祝童這個救命恩人。

    祝童客氣著,喝兩口茶;白天的葉兒沒一絲病態,如一朵嬌嫩丁香花,安靜而幽雅。祝童從見面起,一直就沒敢正視那雙純真的大眼睛,與昨天一樣,小騙子感受到巨大的壓力;笨口拙舌,腦子一片混亂,連話都不會說了。

    祝童不喜歡這種感覺,站起來說要到她居住的閨房看看。

    這是個很好的借口,有時候,致病的根源就在那些不起眼的地方。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0 06:20 PM

第一卷、風云起 八 八品蘭花

           
    葉兒住的房間不大,如她的人一樣,布置得素雅而舒適。

    向陽的房間,窗下擺著盆蘭草,牆上掛幾副她自己畫的風景畫,油畫中有中國山水畫一樣的韻致。

    她是個喜歡旅游的姑娘,書架上擺著幾件別致卻簡單的小玩具,明顯是葉兒從各個風景區仔細挑選回來的。

    兩件掛在正中的面具祝童的注意,一只是凶猛猙獰的藍色惡鬼面具,鼓眼暴睛眉骨隆起,尖刻的立刀眉,鼻羽闊張且呲牙咧嘴,看上去散出令人生畏的煞氣。另一只是白色的,和藹端莊的神人冠嵌圓鏡,留胡須三綹,柔和的蠶形眉下雙眼微閉,臉帶微笑,一副和氣可親的善良樣子。

    “這是在鳳凰買的,好玩嗎?”葉兒看祝童注意面具,取下來,帶上惡鬼面具,低吼兩聲。

    祝童笑了,即使是在嚇人時,葉兒的聲音還是那麼溫柔。他拿起另一只面具,入手非想象中那麼沉重。

    敲幾下,應該是木頭刻的。湘西是儺戲流行的地方,這兩只都是演儺戲時用的面具。

    師父也有這樣一只面具,那是個由銅或者是金為材料的小玩意兒,被老騙子掛在胸前。整個面具以神鳥鳳凰組成。

    祝童小時候玩過兩次,但是長大後就再沒見過;所以他不能確定究竟是什麼材料;不過那只由鳳凰為圖案的面具背面陰刻著不少篆字。兩個人倉皇出逃時老騙子身上沒有那只面具,想來應該還在山東小鎮上。

    老騙子常說:如果我不在了,有時間去看看你師妹,如果她們有困難,暗中幫一把就是對我的報答。

    祝童答應過,卻一直沒去過,主要還是因為煙子,師父死後,煙子就一直與他在一起;祝童感覺帶著煙子到那個小鎮是不合適的,至于為什麼也說不上來,也許是因為老騙子對煙子的冷淡吧。

    在葉兒的笑聲里,祝童忽然想到:雖然自己一直對老騙子不太尊重,其實心里把他作為父親一樣敬重著,他說的每句話,都時常在腦海里回響。

    這只面具背面沒什麼花樣,前面也沒有鑲嵌寶石之類的東西。

    太陽快落山了,祝童也沒發現什麼,而漸漸葉兒有些不安,她害怕黑夜的降臨。

    祝童想到她身體內神秘的蠱蟲,突然有個想法,把蘇絹叫進來:“我想做個實驗,看蘇葉小姐身上的病是從哪里發作;所以,今天先不放雞蛋,等我檢查完後再用雞蛋吸取毒素。”

    既然是為了治療,蘇絹同意,葉兒明顯的有些害怕,還是咬牙點頭了。

    “有一點要說明,檢查的過程中可能會有對蘇葉小姐冒犯的地方,所以------。”

    “她是病人,你是醫生,如果怕冒犯,醫院里的婦科就沒法開了。”蘇絹爽快的打消祝童的顧慮。

    “那麼,蘇葉小姐,我們現在就要把你捆起來。”

    祝童說完就後悔了,葉兒眼含淚花乖巧的躺在床上,蘇絹從床下拿出幾根軟帶,也含著淚把她的雙手雙腿都綁住。

    看來,以前她就經常承受這樣待遇;怪不得葉兒曾經自殺,祝童對于她能承受一個多月的折磨,已經十分敬佩了。

    蘇絹在火車上就說過:葉兒吃任何安眠藥都沒有用。

    最後一線陽光消失在西邊,葉兒微微抽搐著,嘴里發出呻吟。

    祝童握住她的手,低聲傾聽她的喃喃細語。

    “肚疼,下面一點,疼---哦,別動,就是那里,一碰就疼。啊!背後,腰---是,啊,又到前面了,還是那里------。”

    葉兒不停說出自己的感覺,祝童的左手隔一件單薄的內衣在她身上移動著,感受著。

    那是一種很模糊的感覺,葉兒身體內有一股氣息樣東西,圍繞著帶脈快速移動。它似乎有生命有意識,在尋找向上的通道。

    帶脈附近有三條上升經脈,最後它進入沖脈,升起到胸前位置停滯下來。臭氣從葉兒呼吸間湧出,胸急速起伏,蘇絹連忙拿個毛巾塞進她嘴里,求情似的看向祝童。

    祝童沒有再次讓葉兒睡去,把一只白皮雞蛋刺上七星小孔,讓蘇絹撩開葉兒單薄的內衣,把雞蛋固定在雙乳之間後,伏在她耳邊輕聲道:“記住所有感受,一會告訴我。很快的,半小時,你能堅持。”這次沒給她嘴里塞雞蛋,明顯那會被她一口咬碎的。

    葉兒點點頭,眼睛里滲出淚珠,與汗水混成一處。

    祝童一手放在葉兒胸前的雞蛋上,一手放在她肚子上,感受著氣息被雞蛋吸引,慢慢進入雞蛋內。這時,他真有做醫生的感覺,對手掌下的身軀沒絲毫雜念。

    氣息的源頭找到了,正在葉兒小腹部,是個珠子樣的東西。祝童把另一枚雞蛋上紮出七星孔,掀開內衣放到葉兒小腹上,用手輕輕碾壓著。做這一切時,他感覺十分正常,放下內衣後,葉兒小腹部潔白的肌膚才使他意識到,這是一個年輕異性的身體。

    三十分鍾過去了,葉兒終于恢複正常。

    “以後可以省一個雞蛋了,只在腹部放一個就行。如果怕惡心,就在嘴里含一個。”祝童檢查過蛋青後,對有些羞澀的葉兒說。畢竟,被一個年輕的男人撫摩小腹部,是件不無曖昧的事情。

    葉兒去衛生間洗澡,祝童站在陽台上,這里安靜。

    蘇絹在廚房做飯,她丈夫接兒子回來了,正在另一個房間里寫作業,在陽台上能專心思考。

    葉兒還算幸運的,她肚子里的蠱蟲看來還在成長中,如果變成活形------。

    祝童不敢想象那個場面,他對于蠱的知識只在聽師父零星提得,至于怎麼徹底解決葉兒的痛苦,想破頭也想不明白。

    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奇怪的東西?怎麼會有人能操弄飼養這樣的東西?怎麼有人會用它來傷害如此美好的生命?

    你這是怎麼了?葉兒的生死與你有什麼關系?她是有男朋友的人,你們生活在兩個世界里,你的身份是職業騙子,不是什麼醫生,葉兒不會屬于你的。

    祝童,在自問自省,葉兒洗完澡,換身衣服出來感謝李醫生。

    潮濕的秀發散在肩頭,不施鉛華的臉上如夏蓮般嬌嫩,似乎還散發著熱氣;臭味消失了,溫暖的女性氣息包圍著祝童,他緊握雙手,才抑制住把她抱進懷里的沖動。

    這個想法一出現,祝童內心一陣痛楚,才明白:自己是愛上葉兒了。

    老騙子說過:什麼時候你感到心疼了,那你就完了。

    祝童不怕肉體的痛苦,卻一直在防備自己動感情。

    江湖中人都有些特別的功夫,不然也無法在冷酷詭異的江湖中立足。

    祝童與師兄們從小被要求練的蓬麻功,經過師兄弟三人共同以血的代價檢驗,只有一種效用:抗擊打。

    這是文雅些的表述,說通俗些,就是練成這個功夫後,皮糙肉厚不怕疼。

    祝童去年與二師兄在華山下一座新廟里見面時,回想起過去的點點滴滴,才明白了師父為什麼會充滿暴力,那麼多年的棍棒相加,其實是為了幫助三個弟子練功。

    有對比才有發現,這是個真理。

    二師兄這些年混得不錯,在江湖上混出個逍云莊主的稱號;手下有幾十號人,都是些假和尚假道士。

    有些是他從小收養的棄兒,有些是近年投奔到門下的。二師兄性情豪爽大氣,本不把自己從小練習的東西當成寶貝,誰願意學他就教。這使他的手下也越來越多。

    他從實踐中發現,每次與別人爭斗後,有些弟子受傷後很快的痊愈,且下次會越戰越勇,承受傷害與痛苦的能力大增。而有些就不行。練習一樣的功夫卻不一樣,除了天分的因素,那些自小跟著他能吃苦的孤兒是最不怕打的。

    當兩人在月光下把酒緬懷當年的痛苦生活時,師弟最先悟出其中的原委。

    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泥,與之俱黑。師父經常念叨的這兩句話,才是這門功夫的精髓。

    前一句還好理解:飛蓬本是矮小的植物,但置身亂麻叢中的飛蓬卻與麻一般高大;是因為只有被迫生長出高直的枝杆,飛蓬才能在亂麻叢中冒頭,爭取到生存的陽光。

    師父一生收留流浪兒幾十個,最後忍受下來的只有他們三個。

    也就是說,不適應師父這團亂麻的,都已經被淘汰了。當時祝童就想到,老騙子是真的要讓祝門就此絕跡江湖,他到死也沒把這個秘密說出來。

    白沙在泥,與之俱黑。這就不好理解了,白沙與汙泥混到一起,當然就與汙泥一個顏色,這與練功夫有什麼關系?

    門鈴一響,蘇娟的兒子跑去開門,黃海來了。

    騙子總歸是騙子,吃飯時,祝童接到青梅的電話,說是王覺非院長這兩天安排的很滿,只有後天中午有時間,那就是這筆是“生意”的收網時間。不管成敗,後天一定要離開上海。

    拿定主張後,祝童建議趁這次休假還有時間,陪他們到湘西走一趟。

    祝童說:“湘西既然出產這種奇怪的東西,也一定有治療它的醫者,在那里一定能找到解決的辦法。能接觸到這個奇怪病曆,對我也是個啟發與提高。休假不休假倒是次要的。”其實他想的是:有個警官保駕,即使“生意”失敗,至少能安全離開上海。

    葉兒是個蘭心惠質的女孩子,早就隱約意識到祝童對她的意思;聽到這個建議,竟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覺。

    在她的心里,祝童與黃海是截然不同的兩類人,一個是溫文而雅的醫生,一個是英武的警官,都是優秀的男士;但祝童放棄休假的時間陪她去看病,誰都會感動的。

    大家商議後決定:後天下午,祝童將與葉兒、黃海一起去湘西,按照上次他們旅游的路線行走一遍。

    九點半,祝童與黃海、葉兒從蘇絹家出來,上海又一次進入燈火世界。祝童說要拜訪一個朋友,黃海開車把祝童送到海洋醫學院門前,才依依不舍的離開了,這個詞用到黃海身上不合適,但他的確是想多陪祝童這個大好人一會兒。

    葉兒很久沒看到上海的燈火了,祝童知道兩個人要找地方浪漫一下,識趣的早早告辭。

    但是,黃海的警車開走後,祝童竟點些失落的感覺。一想到在某個隱秘的所在,葉兒將與黃海有某些親密的舉動,祝童的心嫉妒的發狂。

    他如今熱切的想見到秦渺,只有在她身邊,才能轉移自己的注意。

    海洋醫學院的夜晚是沉靜的,城市的喧囂被高大的植物過濾;校園里已經是熄燈時分,還不斷有三三兩兩的學生走過。

    祝童先繞校園的小路走了一段,確定身邊沒人跟蹤,才撥通秦渺的電話。

    十分鍾後,秦渺小跑著出現在大門口,揮手叫輛的士向市內趕去。

    祝童躲在樹影里又觀察一會兒,才撥通另一個電話。

    只過了一分鍾,又一輛的士停在祝童身邊,開車的就是當過兵的的士司機秦可強。

    “這次要去哪里?”秦可強沒等祝童坐穩就問,似乎比客戶還著急。

    “昨天晚上那家酒吧。要快!”祝童說著,遞過去一疊鈔票。

    秦可強開著車數一下,吃驚的說:“先生,用不了這麼多吧?”

    “從現在開始,你這輛車我包了,時間是兩天。這只是一半,另一半完工時付。有問題嗎?”

    “啊---,沒問題沒問題,你是要去出------。”

    “我有問題。”祝童打斷秦可強的話,“這兩天就在市內跑,你要隨時等我電話,盡快到指定地點。如果因為趕路或停車有罰單,我雙倍給你。只要求你做到兩點:不多話,遵守時間。就是這兩天我一次也不坐你的車,錢也照付。”

    這筆錢夠他十天的費用,秦可強真的沒問題了,專心開車,他的技術真不是吹的。

    酒吧里一角,祝童喝完一支啤酒後,秦渺才出現在門前。

    她穿著那套新裝,外面的氣溫不高,也許香奈兒的裙子有點短,也許是緊張,秦渺坐下後一直在顫抖著,水蠟燭的紅光使她比白天更誘人。

    祝童自然的伸過胳膊,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掌,食指在她手腕內側劃動。

    “喝點什麼?美女。咖啡還是酒?”

    秦渺“噗嗤”一聲笑了,身體放松下來,紅著臉看祝童:“喝什麼都行,只要你點的,我都喜歡。”

    “那可不行,夜晚的美人是屬于紅酒的,來一杯怎麼樣?”

    秦渺點點頭。眼睛依舊沒離開祝童的臉,里面滿是依戀;這個男人展示給她一個陌生的世界,偏又吸引著她去探索,似乎他做的一切都很自然,但是同學都說她入魔了。

    眼鏡看到那麼昂貴的衣服,還提醒她:當心被騙。秦渺卻做夢一樣的說:“就是被他騙,也是幸福;只怕他不給我打電話。”

    酒吧里歌手下去了,換一個白裙女孩上去,小提琴的音樂謾過來,秦渺已經喝完了第二杯紅酒。

    “會醉的,傻美人。紅酒不是啤酒。”祝童提醒一句。

    “如果真醉了,你會欺負我嗎?”秦渺酒壯美人心,湊近一點問。

    “我不會欺負人,更不會欺負美人。”

    “不相信,你不誠實。”

    “是實話啊,我從不欺負人,只騙人。”

    “最喜歡騙美女?”

    “是啊,遇到你這樣的美人不騙才怪,看!我夠誠實了吧?”

    “你騙不了我。”

    “不如試試?”

    “怎麼騙?”

    “恩?你臉上有塊灰。”

    “沒有,你騙人。”

    祝童伸過手去,在她臉上輕捏一下,然後送到她眼前,

    果然是塊黑斑。

    秦渺跑進洗手間,在鏡子前怎麼看也找不到一點痕跡;回來後佯怒道:“你騙我。”

    “怎麼了?說過是騙你,你相信我也沒辦法。”

    “李想,你是個魔鬼。”秦渺感覺有些委屈,眼眶一熱,掉下兩行淚,轉身跑進洗手間。

    侍者走過來,遞過一裝紙片:“有位女士請我交給你。”

    祝童打開,只三行字:建議:一,不要回賓館;二,不要欺騙小女孩;三,馬上離開上海。

    下面沒有署名,只有兩個字母:LH。

    祝童把紙片在蠟燭上點燃,掏出一張紙幣遞給侍者:“她人呢?”

    “沒進來,在門口給我這張紙條就走了。是位十分漂亮的女士。”

    侍者走了,祝童思索著紙片上的字,還有那個簽名:LH。似乎很熟悉。

    秦渺在洗手間洗去淚水,也洗去來之前精心上的妝,賭氣似的走回來,卻看到祝童在翻口袋找什麼。

    “丟東西了?”先忍不住的還是她。

    “是,也許是扔了。”

    “什麼東西?”

    “兩張假鈔,都是一百的。”

    “你又騙人,一百的假鈔也是假鈔。”秦渺又被逗樂了,她不相信這個叫李想男人會因為兩張假鈔如此著急。

    “假做真時真亦假,誰能辨得清?”祝童停止尋找,看來確實是昨天午夜順手丟進黃浦江了。

    LH什麼意思呢?難道是個縮寫?LH,李彙、劉紅、林海、狼號、蘭花!是蘭花,八品蘭花,名片上也印著一朵蘭花,夜女人是八品蘭花中人。

    祝童興奮起來,仔細回想著假鈔上的數字:75243168,他從小練就的記憶力發揮了作用,這組數字其實很有規律,從一到八都包括,沒有重複,它是不是暗示著江湖八派?這樣排列有什麼意義?

    也許是,也許不是;不過有本事把這組數字印到假鈔上,八品蘭花的實力夠驚人的。

    祝童握住秦渺的雙手,笑著說:“咱們出去走走吧。”

    秦渺乖巧的點點頭,站起來;出酒吧後,自然把手放在祝童手中。

    “你不怕我欺負你?”

    “咱們散散步好嗎?這里的夜景好美啊。”秦渺沒回答,自顧自的陶醉在淮海路的都市霓虹中。

    五星級錦江飯店的曆史比它本身更有魅力,雖然三座主樓的輪廓被燈光勾勒的美幻美倫,在周圍新拔起建築包圍中,並不顯得更出色。

    秦可強的的士就停在錦江飯店前,這是老板的意願。

    車門被拉開,秦可強剛想說自己下班了,看到是祝童帶著個漂亮的小姐,馬上閉嘴,發動的士。

    “去浦東看夜景,走最漂亮路線,要快。”

    的士在夜上海的車流中穿行,既然老板說走最漂亮的路,作為上海人,秦可強走的是條最繁華的線路。

    的士駛上跨江大橋,金茂大廈與東方明珠的流光溢彩,掀起浦東之夜的輝煌。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0 06:21 PM

第一卷、風云起 九 錦江春

           
    秦渺依偎在祝童懷里,有些緊張也有些期盼,李醫生只是攬著她,握著她的手,並沒有別的動作;眼睛注視著車窗外的風景,似乎真在欣賞上海之夜。

    這是個迷一樣的男人,充滿魅力,即使不說話也不使人感到尷尬;被感情與紅酒陶醉的女孩,根本想不到,身邊這個男人此時思考的是另一個世界的東西。

    LH,八品蘭花,夜女人。八品蘭花在江湖的曆史上從來就是與色情業密切關聯,開設妓院花船是她們擅長的,後來被摧毀的最徹底。祝童回憶著這個女人出現的點滴,希望能多些線索。

    他對八品蘭花的了解是與二師兄閑聊時點滴得到的,只聽說已經轉行從事娛樂業,卻沒想到那群女人會介入充滿風險的假幣業。

    酒吧的燈光暗淡,他完全感覺不到夜女人是什麼時候進入那間酒吧的;但是祝童能記起夜女人還有個伴,一個看起來氣度出眾的男子。

    夜女人的男伴離開時,從祝童身邊經過,那時,保安揚輝還沒離開;出于本能的警覺,祝童注意了一下那男子,三十多歲,衣著得體,身上有股自得的坦然。當時祝童判斷,男子應該是身處高位的高級白領。就是因為他的出色,祝童才去留意他的女伴夜女人。

    現在想來,也許自己的判斷錯了,他不象個一般的白領或普通的富豪;那是電影里才出現過的、多年養尊處優的生活提煉出來的紳士風度。這樣的人出現在酒吧是有些怪異;祝童以前從未接觸過那樣人,難免會有偏差。

    紙條上的字,應該是女人的筆跡:

    不要回賓館;應該是指自己住的那家賓館,他能想象到,胖子一伙八成也住進去了。

    不要欺騙小女孩;這就有些意外了,八品蘭花以前的曆史並不乾淨,難道隨著時代的變化,娼門中人也成菩薩了?

    立即離開上海;更不可理解,祝門的人雖然少,但因為其出身和神秘的鬼神之術,曆來在江湖中行蹤詭秘,別的門派並不會輕易招惹他們。四品紅火雖然勢力大,多是些不入流的江湖小賊,祝童自問還應付的了。況且,現在的江湖與以前的江湖不同,不是誰的人多就厲害的,八品蘭花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三段文字中,隱約有些曖昧的意思,祝童想:夜女人不是看上自己了吧?

    江湖歸江湖,女人歸女人,生意總是要做的。祝童決定留下來,他甚至有些渴望看到幕後的對手。

    夜女人應該是個很好的情人,特別是微翹的臀部,有彈性,豐滿,且曲線美妙;昨天晚上就誘惑著祝童,現在想起還有些激動。

    秦渺的小嘴湊到祝童耳邊,輕聲道:“別那麼壞。”

    祝童這才把思想拉回來,發現自己的手不知什麼時候抓在少女的臀部。

    他不想表現的太色急,說聲抱歉抽回手,拿出手機撥通黃海的電話。

    短暫的客套過後,祝童直入話題:“黃警官,我與朋友在一起,麻煩你把房間退掉,房間里的東西先放你那里好了;好,謝謝關心,------放心,我一定准時去。”

    秦渺好奇的問:“你是和那個警察通電話?”

    “是啊,他實在是太熱情了,我不習慣,所以要換個地方住。”說完,撥通另一個電話。

    “您好小姐,我定個房間,要套房。”祝童報上一個卡號,那是個商務貴賓卡,只對特定人群服務。對方確定後,掛了電話。

    這個號碼的主人,是武漢一個高等學府院長,為表達對祝童的感激送出的禮物,他說: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今天才知道天外有天。

    祝童當時的回答是:術業有專攻,誰也不可能學會所有的知識;受賄的學問其實不在收,在于怎麼收與怎麼藏。

    秦可強一直在專心開車,正好奇這個年輕人要住到什麼地方,就聽到他對那個漂亮的小姐說:“錦江飯店的宵夜不錯,十一樓有間酒吧,我們游完浦東去坐坐,然後到三樓吃宵夜這樣安排可以嗎?”

    轉那麼一大圈,原來還是要回到原地。秦可強心疼油錢,對包車的老板微有不滿。

    秦渺知道跟隨這個認識不到四十八小時的男人進入錦江飯店意味著什麼,但在她的感覺里,一切都那麼自然而流暢,似乎事情本來就該如此。

    的士停在門前,歐式歌特建築明暗,在刻意渲染的燈光下,如童話里的古老城堡,里面有王子,和魔鬼。

    秦渺有些遲疑,祝童回頭一笑,攬住她的腰肢:“危險無處不在,特別是在夜晚,怕了嗎?”

    燈光是個魔術師,使祝童的雙眸變為深不見底的潭,溫柔而又清醇,秦渺被眼睛里的熱情吸引,終究沒有抵擋住誘惑,如醉入美酒,漸入佳境------。

    錦江飯店南樓的套房里,祝童終于把癱軟如泥的秦渺抱上寬大的睡床。

    已經是凌晨兩點,回學校是不可能的了;進房間之前,祝童說他睡沙發;那只是個美麗的謊言,誰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是秦渺需要這個謊言,就如人需要穿衣服一樣。

    少女的抵抗也是種醉人風情的流露,祝童引導著自己的欲望之手,揭開一道道由織物構成的盔甲,在急促的喘息中把兩人變為半裸。

    秦渺身張只有上下兩片薄布,純白色蕾絲胸罩和同質的內褲。昂貴的香奈兒套裝完成了使命,散落在從客廳的沙發到臥室的睡床之間。

    與想象中的一樣,她的骨架單薄,身體各處都有一層軟軟的脂肪,稍顯青澀線條卻凸凹有致。輕輕解開後面的軟扣,一雙淑乳暴露在暗黃的床燈下。

    到這個地步,秦渺已經放棄反抗,軟軟的倒在男人的懷里;祝童也不再粗魯,細細品味著少女的香甜。

    在酒廊接吻時,祝童已經察覺秦渺有過這方面的經驗,他也不希望與一個處女上床。

    秦渺的腿形很美,豐盈筆直卻不豐滿,並攏時沒一絲空隙;祝童的手伸過去時,秦渺顫抖一下,沒有抵抗,隨著男人的力量展開自己。

    這時,秦渺與葉兒的形象重疊在一起,祝童伸手關上床燈;黑暗里傳出一聲弱弱的呼喊。

    天很快就亮了,祝童幾乎沒感覺到時間的流逝,好象只洗個藻,床頭手表的指針就到了八點種。

    秦渺臃懶的伏在祝童身上,床單是潮濕的,明顯沒有這里舒適。

    “舒服嗎?寶貝。”祝童拍拍她的屁股,秦渺不好意思的點點頭,又搖搖頭。

    “還要嗎?你這樣是在誘惑我。”

    她一直沒睜開眼睛,還是點點頭,又急忙搖搖頭,掙紮著想離開;她已經感覺到男人凶器的存在。但是晚了,男人又一次把她的雙腿分開,翻身壓到身下。

    呻吟聲起,散開的頭發搖擺著;少女承受著沖擊,又一次抱緊身上的魔鬼。

    住在錦江飯店里,不出門就能享受各種舒適。

    兩夜一天,祝童與秦渺在錦江內風情各異餐廳里用餐,在購物街上閑逛,在游泳池內嬉戲,快樂的如同兩條魚。當然,更多的時間還是在那一天一百五十美金的套房睡床上翻滾。

    兩個人都沒提起關于處女不處女的話題,自然也就沒說起未來不未來的事情,兩人只是在享受這注定短暫的快樂。沒落紅不代表不是處女,秦渺在床上表現的有些生硬,應該能代表她沒多少經驗。

    秦可強的的士一直停在錦江飯店的停車場內,人也一直住在另一座樓的標准客房里。祝童說:“你這兩天哪里也不能去,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玩什麼就玩什麼,就是只不能離開。”

    對于三十歲的士司機來說,這樣的生活簡直就是夢想;他有自知之明,不以為秦渺那樣的少女會屬于自己,對穿行在飯店里的美麗女人同樣沒奢望;只是晚上有時響起的電話,會讓他神不守舍。

    第二天晚上,秦可強正在洗這一天第五次澡,房門響了。

    司機穿著內衣開門,進來一個年輕的女郎,漂亮而豐滿。

    “你們老板讓我來陪你。”女郎一進來就坐床上,濃黑的睫毛一挑;“錢已經付了,今天晚上我是你的,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秦可強口干舌燥,幾乎就要撲過去了,忽然想,包車的年輕老板說雖然爽快,也不可能出錢讓自己玩女人,混在這里的女人是什麼價錢,作為的士司機,秦可強可知道個八、九不離十。

    “你出去吧,小姐,不然我叫保安了。”秦可強勉強的說,眼睛可沒離開她露出半截的圓潤乳房。

    “真的嗎?帥哥,你就真忍心讓我走?”

    女郎貼上來,標准間的空間不大,這一會兒,周圍滿是濃豔的香水味。

    秦可強十年前就不是帥哥,現在也不這麼認為;見女郎開始脫衣服,堅決的抓起她的肩膀,拖到門前推出去:“老子以前是武警,見得多了。”

    女郎有些狼狽的在門前整理一下衣服,看到有人經過,馬上恢複為嫵媚樣子:“武警又不是警察。”扭腰擺臀走了。

    太陽又一次透過窗簾照在套房寬大的睡床上,祝童光著身子從洗手間出來,拍醒正在熟睡的秦渺。

    “起來了,今天我們要出去,好好收拾一樣,我帶你去見你們校長。”

    少女懶懶的動兩下,忽的坐起來,床單滑下去,美好的上半身迎著陽光挺拔著,微微的絨毛似乎在光束中漂浮。

    “去見我們院長?”

    “是啊,你這樣的學生該受處分,逃課,跟男人到賓館開房,夠開除的了。一會兒見你們王院長,我好好告你一狀,說你是個尤物。”

    “我---你,你騙人。”秦渺從開始的震驚中醒過來,尖叫彈起來,撲進祝童懷里:“李想,你真認識王院長?王覺非?”

    祝童承接著熱溫,把她抱進洗手間,“撲通”一下丟進寬大的黑色浴缸,里面已經放好熱水,秦渺舒服得在水中展開自己:“你不來嗎?”

    “我是說真的,中午要與王院長一起吃飯,去不去你看著辦?難道你不想畢業後能到海洋醫院去?”

    半小時後,秦渺站在衣櫥前挑選衣服,里面是昨天在錦江飯店的精品店里購買的兩套時裝。

    “你不是醫生,為什麼認識我們院長。”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醫生?”祝童穿一套西服坐在沙發上,對于秦渺的問題毫不吃驚。

    “醫生可沒你這麼多錢,也不會懂這樣揮霍,你送我香奈兒時就知道了。”秦渺整理著微濕的頭發,拿出那套香奈兒在身上比著:“還穿這件好嗎?”

    “不錯,它是最適合你的。”祝童誇一句,認真的說:“我真是醫生,也真認識海洋醫學院的王副院長,中午真的要與他一起吃飯,這不矛盾。”

    秦渺回頭一笑:“我說過,你是誰都無所謂,誰讓我被你迷惑了呢?我只是你的一個豔遇,這兩天我確實很快樂,這就足夠了,你不用操心我的未來。”

    祝童起身到她身後,抱住這個只穿內衣的身體:“我需要你的幫助,不只是在床上。”

    “我能為你做任何事。”秦渺眼中滾出兩顆晶瑩的淚珠,潮濕的嘴唇在祝童臉上瘋狂的挪動:“我知道,今天過後也許你就不會見我了,我知道,你就是這麼想的,別忘了我這個傻女孩。”

    “如果需要,我會陪你去;李想,在我心里這就是你的名字。你是我理想中的男人,與你究竟是誰無關。”

    祝童有些感動,秦渺的癡情在他心底的寒冰上烙下一點凹痕,但馬上被抹平;他聽過太多的情話,在山東小鎮上,甚至有女孩為他自殺,但是一旦分開,都會成為如煙往事;那都是沖動的產物,做不得真也不會持久。作為一個職業騙子,他早就不相信這些被神秘的荷爾蒙弄出來的甜言蜜語了。

    另一棟樓里的秦可強正在無聊,電話響了,年輕的老板終于要用車了。

    秦可強聽完吩咐,在掛線前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說出來,對方沉默片刻才說:“秦師傅,你做的很好,是個好人,好司機。”

    十一點整,祝童挽著秦渺下樓,兩個人如一對幸福的新婚玉人,引來不少羨慕的目光。穿過大堂時,祝童看到個熟悉的身影,正是夜女人的同伴,那個紳士風度十足的男人,正坐在十多米外的茶座上看報紙。

    祝童有些意外,對方沒掩飾對祝童的注意,友好的點點頭,伸出中指在額頭外點兩下,然後低頭繼續看報紙。

    祝童又一次猶豫,如今距離與王覺非見面不到一小時,後退還來得及。那個男人也是江湖中人,他的手勢是在提醒祝童,有危險,小心點。這不是個好兆頭,在這筆“生意“上出現了如此多意外,是不是應該放棄?

    祝童之所以住進錦江飯店,除了為甩開四品紅火的跟蹤,也有試探的意思。

    江湖中人行蹤不定,選擇落腳點是十分慎重的,如果沒有特別的原因,很少人會在錦江飯店這樣的地方出沒。因為錦江飯店是上海市的敏感點,接待過很多大人物,有悠久的曆史,出入的名人貴客多,注定是內緊外松的風險之地。

    前天晚上,祝童讓秦可強在上海轉了好大一圈,確定沒人跟蹤後才進入錦江飯店,

    昨天秦可強遇到的情況是個警告,有人已經找到他藏身的地方,也就是說,四品紅火或者別的什麼人根本就無視黃海的出現,打定注意要找到自己。

    祝童自詡為“生意人”,明白投入與產出的關系,不算秦渺的服飾,他在王覺飛身上前後投下了二十五萬;這是他不想輕易收手的主要原因。對方能在一天內找到錦江飯店,投入的人力物力肯定不少,下如此大的本錢,一定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你先去看秦師傅准備好沒有,我去那邊賣包煙。”祝童拍一下秦渺的臀部,少女嬌媚的橫他一眼,聽話出去了。

    祝童買完煙走出大廳,從皮包里拿出張電話卡換到手機上,撥通二師兄的電話,這是他們師兄弟之間的約定:如果不是這個號碼打過去的電話,不論語氣多麼正常,說的一定是假話,他會明白:祝童出事了。

    同樣,二師兄也有一個同樣作用的號碼。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0 06:51 PM

第一卷、風云起 十 生意經

           
    “莊主,最近怎麼樣?”祝童語氣平和的問。

    “還能怎麼樣?一堆人指望我吃飯呢。呵呵,師弟了,這幾天你可是出名了,江湖上在傳說,祝門出了千面獨狼祝童,聰明絕頂手段狠毒,專門設局敲詐富人。還淨做些大生意,據說這幾年弄了幾千萬。”

    “師兄,我找你就是這事。”秦渺在遠處招手,祝童點點頭,繼續問:“這個消息究竟是從哪里傳出來的?現在有一幫人跟著我,有四品紅火的人,還有八品蘭花的人。你知道他們想做什麼嗎?這樣下去,我連生意都做不成了。”

    “師父說過,做生意不能太出名,你現在知道了?”莊主笑師弟一句,才有些擔憂的說:“四品紅火那些人是想分些腥,他們啊,大生意做不了,怕掉腦袋,小生意不解饞,好理解。八品蘭花找上你做什麼?她們可不好對付。師弟,你先到我這里避一避,等看清局勢再想辦法。現在的江湖亂啊,關于你的消息是從水上傳出來的,明白了?大火輪身邊出現個美人,厲害著呢。”

    原來真是煙子,祝童咒罵一句,水上只代表一家:五品清洋。

    不過也沒辦法,女人瘋狂起來是不可理喻的;大火輪是四品紅火的二當家,煙子與他混到一起,還真是麻煩。

    “馬上我要到湘西去一趟,莊主,你看可以嗎?”

    “那是咱們的老家,我明天也過去,幾個小廟要開香堂。人越來越不好騙,生意越來越難做了,現在只能多開堂口。我也想請教一下你這個小師弟呢,江湖上把你說成是本門百年不見的天才,到時候給我們出點注意。”

    只因為煙子,祝童還不怎麼害怕,她只認識青梅,知道祝童在設局算計王覺非;沈陽那件“生意”之後,祝童知道兩個人早晚要分開,具體的東西都是自己做,沒讓煙子參與很多;她就是想搗亂,作用也有限。

    的士平穩移動,距離見面的地點越來越近,祝童幾次想讓秦可強停車,都忍住了。

    秦渺感覺到祝童的緊張,握住他的手低聲道:“怎麼了,是不是傷口不舒服。”

    祝童微笑一下,摸一下額頭;那里的創可貼是新換上的,傷口已經愈合;想到身邊這個少女剛才說的話,祝童平穩下來,唇角在她耳邊輕輕一觸:“我是怕你一會兒忘了我的話,只要你不緊張,我就沒事。”

    “我無所畏懼。”秦渺把臉貼上來,呼吸變的急促。

    “我也無所畏懼。”祝童向車後看一眼,在心里對自己說。

    沒人跟蹤,但不代表安全;江湖上雖然有危險,但也不是毫無規矩。祝童不習慣躲藏,既然對方找上門來,早些攤牌也好;他做的事情沒傷害到別人利益,就是沖突起來也問心無愧。

    的士停下來,這里是坐落浦東的一座摩天大樓,祝童與秦渺下車時,時間正是十一點五十分,青梅的電話准時打過來。

    “老板,你們到了嗎?從七號電梯上來,覺非給他們打過招呼了,只要說出你的名字就行了。”

    祝童遞給秦可強一個信封:“秦師父,這是另一半車費,我們的合約現在就算結束。如果你有事,現在就可以走了。”

    秦可強一摸信封就明白,里面的錢遠遠超出這個年輕人應該付的,有些不解的看著他,卻沒說話。祝童很滿意他的謹慎,拍拍車門:“真是輛好車。”

    祝童與秦渺走進大廈,在偏僻處才找到七號電梯,與別的電梯不同,門前站著兩個年輕帥氣的小伙子。

    真的需要報出姓名,小伙子的神態雖然恭謹,卻很堅決,職業性的微笑中帶著一絲戒備。

    進入電梯後祝童才明白,王覺非安排的這個地點是家私人俱樂部,只為會員服務的私人會所,坐落在這座高樓的頂層。電梯內裝飾著會所的名字:南海宮瀾。

    進入南海宮瀾俱樂部大廳,立即感受到雍容華貴、奢華而精致的歐式宮廷氣派。油畫與雕塑的錯落,使這里的每個角落都能被異域藝術監視。

    幾個穿著考究的中年男子舒服地坐在沙發上,一邊輕聲交談,一邊欣賞著窗外繁華景致。侍者無聲的走過來,引領他們走進另一條通道,厚重的地毯有良好的吸音效果,秦渺靠近祝童;不過,她所依賴的這只胳膊的主人,心情同樣緊張。

    侍者終于停下來,在一扇門上敲三下,然後恭身退下。

    青梅出來了,她今天穿著一改往日的性感妖豔,竟有幾分賢淑的味道;把祝童與秦渺迎進去前,低聲說:“還要稍等一下,他正在談生意。”

    這是一間華麗的套房,王覺飛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到祝童只抬頭微笑一下,然後繼續隔著茶幾與一個人交談。

    他五十剛出頭,作為醫生,王覺飛保養的很好,看起來象四十來歲的人。與他談話的人也是差不多年紀,剛才禮貌的站起來,等兩人在青梅招待下坐在另個一個角落後,才坐下。

    五分鍾後,談話結束了,王覺非把客人送出門,笑呵呵的過來與祝童握手,帶他到客廳主區落坐。

    青梅倒兩杯紅酒過來,王覺非說:“先喝點酒,一會兒才去吃飯。”他們以前見過面,祝童的身份是青梅的老板,一個年輕的商人。

    祝童的注意力被茶幾上一份文件吸引,國際帳戶申請表與客戶協議;雖然是英文,祝童只瞟一眼就認出了這份文件的的意義:王覺飛想把自己的黑錢轉移到國外。

    “李經理,這麼著急見我有什麼事啊?青梅小姐完全可以替我做任何決定。”王覺非把文件收到皮包里,隨意的問,眼睛在秦渺身上打個轉。

    “先介紹一下,這位是秦渺,我的女朋友,海洋醫學院護理分院的學生。”祝童介紹完,王覺輕握住秦渺伸過去的手。

    “我還不知道我們學院有如此美麗的學生,秦渺,好名字,學的護理,是不是也有出國的意思啊?呵呵。李經理,你可要當心點;在我們學院學護理的小姑娘厲害著呢,有些還是名牌學校的畢業生,學完後工作沒兩年就都飛出去了。”

    “王院長別亂說,人家才不想出國呢。”秦渺忸怩著偷瞧祝童一眼。

    不想才怪!祝童心里釋然,在錦江飯店里有不少外國人,秦渺的美麗也吸引過幾個來搭訕。那時祝童就發現,秦渺的英語水平不是一般的好。他當時就有些奇怪:以秦渺的水准,不可能連大學都考不上。

    “青梅,你和秦渺到外面轉轉,她是頭一次來這樣的地方,很好奇呢。”祝童說完,王覺非微微一愣,眼看著青梅帶著秦渺出去後,才遲疑的問:“李經理,你要說什麼?”

    “我是生意人,來見您王院長,當然是談生意了。”

    祝童放松身體靠在沙發上,只一個微小的變化,王覺非就感覺從對面這個一個小商人身上滲出幾絲冷氣。

    今天這次見面是青梅要求的,王覺非之所以安排到這個地方,除了顯示自己的威嚴與實力,還想對小商人提另一個建議。那個建議的基礎,就是完全控制住這個年輕人。

    本來,王覺非對這件事很有信心,現在感覺到對方的進攻性,王覺飛有些不確定;特別是對方看自己的眼神,好象看著個赤裸裸的獵物一樣。

    “李經理想談什麼生意呢?你們公司代理的那些藥根本就上不了台面,我們這樣的大醫院,賣那樣的藥別人不說,我們自己醫生就不好意思寫上處方。即使這樣,我還是讓他們進了幾種。”

    “我不是想賣藥。”祝童依舊施加著壓力。

    “你們是醫藥公司,不賣藥賣什麼?難道賣人?”王覺非說完自己笑了,他想打破這種氣氛。

    祝童可沒笑,依舊冷靜的說:“王院長真聰明,我是賣人的,但那是今天以前。青梅小姐是不是人?我把這樣的美人送到你王覺非懷里,任你享受任你揉捏,難道不是賣人嗎?”

    “可是,我們之間是有感情的,青梅小姐愛我,我也愛她,這沒什麼問題,也沒有交易;這個,青梅小姐可以證明,她---這個。啊,我明白了,你一開始就沒安好心。你們是一伙騙子。”王覺非臉漲得通紅,站起來在客廳里大聲喊叫著。

    “你說對了,我就是個騙子。”祝童等他喊完了,伸手一擺:“王院長,您是有身份的人,醫學博士,博士生導師,國際海洋病專家,大醫院的院長;哪個頭銜都是社會名流了,怎麼能如此不冷靜。我說了,這次是來談買賣的。對于您來說,應該先聽明白我的意思再表示您的的態度;不要象個小流氓一樣,聽風就是雨經不得事,您應該冷靜,就象我一樣,坐下來。”

    “啪!”一聲,祝童把電話放到茶幾上,“這是我的電話,只要按重撥鍵,警察在十分鍾內就能趕到。這里是私人會所,是您這樣的大人物消費的地方,應該有完善的保安措施;所以,你是安全的。該著急害怕的是我這樣的騙子才對。”

    王覺非呆呆的看著祝童,思想劇烈的爭斗著;面前這個年輕人雖然滿口禮貌,卻表示出強烈的自信與對他的蔑視;王覺非被人尊敬十幾年,此時忽然亂了方寸。

    “你是個騙子,想騙什麼?既然你說明白了你是騙子,我還會上你的當?那我是什麼?傻子?你們這些人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王覺非有些迷亂,屋子里溫度適中,他臉上卻冒出汗珠。

    “事情沒那麼嚴重,開始就說了,我是來和你談買賣的,但不是賣藥的,更不是賣器材給您;同樣的,青梅小姐也是人,有自己的思想,怎麼會------。”

    “你剛才說自己是騙子,還說你是賣人的。”王覺非坐下來,聽到對方這樣說,忍不不住打斷他。

    祝童端起面前的酒杯抿一口,不再說話也不再看他,只輕輕搖晃著酒杯。

    “你到底想在我這里得到什麼?告訴你,這里是上海,我在這里有很多朋友,對付你這樣的騙子根本就不用我出手,打個電話就有人把你扔進黃浦江。”

    王覺非似乎想到了什麼,抓起祝童的電話放到身後,又拿出一部精美的手機,邊按號邊看著祝童:“你現想走也走不脫,我馬上叫朋友來,你有什麼話和他們談。”

    祝童手一攤,做出個請便的手勢,起身到套房的窗前,看著外面的鋼鐵森林沉默不語。

    王覺非終于沒撥通那個電話,狐疑一會兒,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王院長,這里有多高?二百米還是三百米?如果從這里跳下去,一定是死路一條。高處不勝寒啊。看外面的人,螞蟻一樣,中國就是人多,每天都有幾十萬人失去生命;想想就傷感,人活著到底為什麼?咦?我在等著呢,你不打電話了?很好,這就證明你終于冷靜下來,知道上海是在中國,是個有法律有警察有監獄的地方。你能找的朋友是誰?蔡局長?他會幫你殺人?我不相信一個公安局副局長會幫一個受賄犯,你們的交情沒到那一步。是不是那個韓經理?他是什麼人你知道,你甚至從來就看不起那個癟三;我想韓經理也明白這一點,如果這個電話是打給他,最先出來證明你有罪的,一定是他。表面上你很風光,周圍朋友一堆,連這個地方,私人會所里都有你的朋友。但是在這件事上誰也幫你了你,因為你沒有與別人分享利益,所以你沒朋友。誰讓你那麼貪婪呢?還那麼自私。”

    王覺非依舊在沉默,汗水濕透了他那件考究的襯衣。

    祝童走回來坐下,仔細看著眼前這個已經被擊誇的對手。他最享受這個時刻,可以說整個前期的准備都為這一刻的享受;比起看到一個自以為是的、高高在上的著名人士跌倒在自己腳下,金錢就成為微不足道的裝飾。

    “如果你撥通那個電話,倒黴的一定是你。我既然敢來見你,就不會不防備這些,你能想明白,咱們才能談下面的事情。我從不與一個傻瓜廢話。”

    祝童繼續羞辱著王覺非,這種沖動是如此強烈,以至與他不得不拼命握緊拳頭,才勉強把自己的心態收攏回“生意”上來。

    “秦渺,她是我的護身符,我可以告訴你,如果她半小時內不走出這座大樓,關于你的一切就會在一分鍾內出現在互連網上。著名學者、教授、博士、院長,受賄兩千萬,這可是個大新聞。你的所謂保護傘再神通廣大,也不能無法無天到不考慮一點影響,我說的對嗎?”

    “兩千萬?你這是汙蔑。”王覺非不甘心的抗議道。

    “你究竟收了多少錢?可能你自己都沒算過。但是我算了,我有你們醫院這幾年的財務報表,上面有與你關系親密的幾個大客戶的結帳金額。兩千萬只是按照行規,他們應該給你的回扣,別的零碎我還沒空細算呢?如果都算上,恐怕三千萬也打不住。”

    “你怎麼會有我們醫院的報表?”王覺非不自覺的問一句。

    “這是個秘密,也不是今天我們討論的問題。”祝童想起黑色鑽云燕,嘴角浮起絲笑;事實上,他也不知道那個虛幻世界中的英雄是怎麼拿到海洋醫院財務報表的。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祝童輕輕略過:“細節問題就不要談了,我們都沒那麼多時間。事實上,如果把你的事情傳上互連網,三天內,這個數字就會變成兩億,或者更多。”

    “你為什麼找上我?有那麼多人收錢------。”

    “這也不是我們要討論的問題。”祝童又一次打斷王覺非的話,“我不是個貪婪的人,如果我們雙方都不認可兩千萬這個數字的話,為了不浪費口舌,那麼,一千萬可以嗎?如果認可,就可以談下一個問題了。”

    王覺非徹底誇了,低著頭,似乎在思索自己究竟有多少錢?今天要出多少錢才能滿足這個人的胃口。

    “我說過,我是來找你談生意的。”祝童為他倒杯水,開始正式談“生意”;“既然是生意,當然就是對雙方都有利的事情。我已經做了很大的讓步,從兩千萬到一千萬,一會兒,你就會知道我損失了多少。”

    他的所謂讓步王覺非更痛苦,面前這個人明顯是來敲詐的,還說什麼生意對雙方都有利,鬼才相信!不過他不敢再逞強,至少對方現在看起來很誠懇,真是一副談生意的樣子。

    “我們還要統一一下思想,先說說生意是什麼。做生意有賠有賺,但是只要賺錢,大家都要給國家交稅。這是法律規定的,國家的財政需要稅收來支持,您同意嗎?”祝童說完,王覺非抬起頭,不明白這個騙子為什麼說起稅收的事情,明顯的,這與敲詐無關。

    “您不說話就是同意了?很好,我們可以談下一步了。”祝童看王覺非點頭,心里暗笑,今天的“生意”對手看來不難對付。

    “剛才說的,生意是使雙方都受益的事情,不然就失去公平性。先說您將得到什麼?您應該慶幸,是我先找上您而不是別的什麼人。如果是檢察院或紀委先找上您,您這輩子就將在監獄里度過。如果是一個碰巧知道您底細的、貪婪的人找上您,您將會被恐嚇、將會被敲詐。”

    “李經理,你現在不是敲詐?”王覺非忍不住頂一句,馬上就被祝童眼睛里的寒光震懾住。

    門被輕輕推開,青梅進來了,走到祝童身邊俯身在他耳邊低聲說:“煙子妹妹打電話來了,我說您正在談生意。她昨天就打過電話。”

    祝童臉上沒怎麼變化,擺手讓她出去:“你陪秦渺小姐到樓下轉一圈,二十分鍾後再回來。如果煙子在下面,就說我回頭給她電話。”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0 06:52 PM

第一卷、風云起 十一 決絕

           
    青梅乖巧的對王覺非笑笑,點頭出去了,祝童心里緊張,決定快些結束這筆“生意”。整理一下思維,象沒被打斷一樣,對王覺非道:

    “您怎麼就不相信我是來談生意的呢?既然敢坐在這里,就表明了我的誠意。這樁生意過後,我會把我的調查結果給你,並指出今後要注意的問題,幫您把以前的漏洞都補上。今後您將是個完美無暇的人,即使是檢查院來調查您,相信也查不出什麼。”

    王覺非聽到這里,不禁又抬起頭,注意的看著祝童。他受賄這幾年來,開始還有些擔心,時間長了就放松了;這一段風聲緊,一個月來真的沒睡幾個好覺。偏偏這樣的苦處又沒地方訴說,有人說能解除他最怕面對的威脅,就是副毒藥,王覺飛也想嘗試一下。

    祝童拋出一個藍色優盤,旋轉著在茶幾上劃過,准確的停留到王覺非手邊。

    “這里有您需要的一切,只要照做,您將過著沒有負擔的生活。不過有一個前提:您要給這兩個人送一筆錢。”祝童用手沾著杯中紅酒在茶幾上寫下兩個人名,並在後面分別寫下兩個數字。

    “他們能保證您在半年內位置不變。想必您也清楚,如果你現在離開海洋醫院,不到三個月就會到另一個地方去。”

    “他們會收錢?”王覺非看著漸漸隱沒的兩個人名,不敢相信。

    “我既然讓你送,就不會沒有根據。他們看起來是人物,其實與你一路貨色。這個數目能打動他們,你以前太小氣了。”

    王覺非點點頭,不自覺的佩服起祝童來,想著,他究竟是什麼來曆?

    “下面就談談我的收益,我要二百二十五萬?其中二十五萬是這次生意的成本,二百萬是一千萬的兩成。現在,您明白我剛才的讓步是多麼巨大了吧?”

    祝童說出二百二十五萬後,王覺非慘叫一聲,抗議道:“你太過分了,我沒那麼多錢。”

    “一點也不過分,如果您這一千萬是合法取得,還要交稅吧?您如果交稅一定不只二百萬。我在幫助您,不是嗎?”

    王覺非又點點頭,可是還是不對,他怎麼有權利收稅呢?拿出二百萬確實肉疼,不過比起進監獄,只要這個優盤里的東西能幫自己脫困,還是合算的。從他讓自己給那兩個人送錢來看,這個年輕人真的不簡單。

    “二十五萬也不能少,我是從半年前開始准備這次生意的。前期的投入正好二十五萬,包括青梅小姐的費用,公司正常運轉的費用,來回上海的差旅費,私人偵探的費用等等。您應該出這筆錢,因為今後這個公司將屬于你,看完那上面的東西就會明白,你以前的做法是多麼愚蠢,就是受賄也要講究方法的。有個皮包公司就是一道防火牆,您今後將合法的受賄。”

    看王覺非還是一副受敲詐的樣子,祝童送給他個台階:“其實你可以這樣想:二百二十五萬買個公司,把以前的事情抹平,今後做生意會更順手。而且,大家交個朋友,我會負責售後服務。也就是說,如果你再有什麼事,我們會提供咨詢,必要時還能替你做別的,明白了?”

    王覺非想想,笑了,伸出手來道:“成交,就當我二百二十五萬買你的公司。”有這麼個借口,至少使他心理與面子上都好受許多。

    這是個十分奇怪的變化,做生意就是這樣,互贏才是愉快的。王覺非的思路轉變的也很快,跟著祝童的節奏把這些當成一筆生意來談。

    下面就是細節問題,也就是怎麼付款與閑聊,主要是祝童指點王覺非今後要注意的細節問題。

    南海宮瀾私人俱樂部的總經理辦公室內,優雅的夜女人在屏幕上欣賞完祝童的表演,微笑著關上電腦;細長的手指捏起古雅的紅木話機:“大哥,你的眼光不錯,他是個好樣的。你真應該欣賞一下他的表演,他是有熱情有資格享受你的禮物的人選。”

    祝童不知道自己被監視,放松心情與王覺非討論著他的前途問題。

    青梅與秦渺回來了,他們沒遇到煙子。

    會所里的侍者開始向套房餐桌上布菜;席間,氣氛和諧,散席後賓主皆歡。

    祝童帶秦渺告辭出會所時,腦子里還在想青梅的事情,她今天的表現很奇怪,卻又讓祝童說不出什麼,難道青梅以前的表現都是裝的不成?

    秦渺完全不知道今天扮演的腳色,也不知道剛才兩個男人在房間里談的是什麼,不過從王覺非院長對祝童前後截然不同的態度來看,他身邊的男人是最後的贏家。

    秦可強還在外面等著,看到祝童與秦渺迎上來,殷勤的打開車門。

    祝童沒說什麼,站在車前四處望一眼。胖子果然在馬路對面等著,祝童皺一眉,秦可強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老板,他們是半小時前到的,一直站在那里。”

    “呵呵。”祝童輕笑兩聲,把秦渺按進車里。

    秦渺想說不,她明白一旦與這個男人分開,也許就再見不到他了;但就是說不出口,眼淚不爭氣的滑下來。

    祝童關上門把頭伸進車廂在秦渺臉上吻一下:“王覺非會照顧你的,如果想轉系,對于他不是什麼難事。”

    “我不需要他的照顧,我---只想要你。”秦渺把祝童的手抱在懷里,讓他感受著自己的柔軟、熱情與心跳,絕望的做最後的努力。

    “傻姑娘,你會後悔的,我不是醫生。只要你安心上學,好好生活,今後我們還會見面的。”

    “真的?你保證。”

    “我保證。”

    祝童硬下心,抽出手對秦可強說:“去海洋醫學院,把秦小姐送回去。開慢點,這次可不付錢啊。”

    目送著的士消失在街尾的車流里,祝童歎口氣,邁步跨過馬路,向胖子走去。

    老騙子說過:好事多磨,做壞事更多磨難。

    祝童站到胖子眼前時,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想一遍,躲是躲不開了,先看對方有多大胃口;如果不太過分,他甚至決定暫時妥協,分一點好處給對方。這其實是變相對煙子的補償,王覺非是他們共同選定的目標,煙子也參與了前期的准備工作;雖然她的參與的不多,只是把青梅從萬花叢中挑出來,但江湖自有規則,給她幾十萬是應該的。

    “辛苦了,這兩天一直跟著我,很累吧?剛做成一筆生意,心里高興,想請弟兄們吃頓飯。我在------。”祝童掃一眼周圍,這條街是主干道,沒什麼合適的地方,正在想到哪里合適,胖子說話了:

    “狼兄請客,我們兄弟是萬萬受不起的;你在里面花天酒地吃好的喝好的,我們命賤,在外面吃幾個包子也能填肚子。兄弟們只是想找地方與千面獨狼說幾話,能賞光嗎?”

    “既然這樣,我先給煙子小姐打個電話,請稍等。”祝童掏出手機,斜插幾步站到一家花店的台階上,與胖子拉開十米左右的距離。周圍,兩個明顯與胖子一伙人的散開一些,隱隱把他圍在中間。

    胖子在笑,祝童也在笑;兩個江湖中人站在路邊對視著,還如老朋友一樣寒暄著,上次見面時的緊張氣氛消失了。但心里都明白,越是這樣反而越危險,對方隨時都有出手的可能。

    煙子的電話接通了,照例傳來一聲嬌媚的膩叫:“老公,想死你了,怎麼才給我打電話?人家等得都快不知道你是誰了?”

    “煙子,你不是想死我了,是想我死吧?讓這些人跟著我,你到底想干什麼?”

    “你說呢?祝童,你那麼聰明那麼驕傲,難道不知道我想什麼?千面獨狼這個名號好聽嗎?是我取的,你就是頭獨狼,早晚,我會把你的狼牙拔光,讓你也嘗嘗被拋棄的滋味。”煙子的聲音還是那麼甜蜜,說出的話卻越來也冰冷;祝童先前對她的一點歉疚慢慢消失。

    “煙子小姐,你應該眼界更高些,多想想我們在一起的甜蜜;兩年的時間,你應該學到不少東西;以你煙子的機靈和大火輪的勢力,滿可以做些生意了。其實吃虧的應該是我才對,我不明白,你還這麼糾纏不清是為什麼?”

    “祝郎,我想做的事很多,比如說與大火輪買輛火車玩玩,比如說去青島的某個小區買套房子,比如說把某些大人物的資料送到檢查官手里。對啊,忘了問你,這次的生意做得怎麼樣,姓王的給了多少?一百萬還是二百萬?”

    “二百萬。”祝童干脆的說:“我會把你應得那份打到你帳戶上,這次給你一百萬,也算對我們的過去有個了結。煙子,我警告你: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規矩,五品清洋雖然厲害,但他們護不住一個江湖異類;四品紅火也不是大火輪一個人說了就算的。鬼神之道固然難通,我們祝門的名聲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少拿這些無聊的東西來開玩笑。我祝童如果沒了活路,一定會拉幾個人陪我下地獄,相信神仙也攔不住,這一點你應該明白。”

    煙子那邊不說話了,七品祝門詭異神秘的鬼神之術與符咒毒藥,一直是籠罩在祝門弟子身上的護身符,江湖中人見到祝門中人雖然不是退避三舍,至少不敢輕易開罪他們。

    幾十年前,祝童師父老騙子的師叔祝天蔭,因為一個女子與江湖大派二品道宗起沖突,三日間縱橫千里追殺仇人,在江湖上掀起血雨腥風。那一次祝天蔭共殺死七十七人,將二品道宗的五座道觀變成鬼塚,沒留下一個活口。最後雖然也被眾多高手擊殺在華山之巔,卻是拖著二品道宗的掌門師兄云道人陪葬的。

    那場變故的慘烈,使七品祝門與二品道宗之間的關系一直都很冷淡,也使江湖中人都明白一個道理:祝門中人如果被逼急了拼起命來,比勾魂厲鬼還恐怖。

    祝童性情冷淡不好炫耀,與煙子在一起的兩年,沒表現出多少神秘的地方,煙子一直也沒弄清楚他究竟有什麼本事;只是祝童表現出的過人智慧與冷靜,就已經使她很佩服了。

    在煙子離開前,祝童已經隱約預料到這個局面,有一天閑聊時對煙子提起過祝天蔭與道宗弟子之間的事情。

    那本是由意外的小事引起的大變故。

    民國年間,祝門弟子祝天蔭剛出師沒多久,到川北采藥曆練,卻與當地一個錢姓大戶人家的小姐在廟會上一見鍾情,最終演變為私通。為掩人耳目出入方便,祝天蔭在錢小姐的繡樓上布置了障眼法,尋常人就是在門前走過,也覺察不到繡樓內兩人的歡娛之聲。

    錢小姐與祝天蔭私通半年後,面貌漸改,由清純的嬌小姐變成風情萬種的俏麗少婦;她母親多方查驗試探,卻一定線索也沒有,只有推委與被鬼神糾纏。

    錢小姐的父親錢員外在當地也是個體面人,家里出了這樣的事,當然面子上不好看;他也以為女兒是中魔了,出大價錢請來川北鶴鳴山鳧云觀的道士驅魔,鳧云觀正是二品道宗的道場;如此一來,前來驅鬼的道士就與祝天蔭起了沖突。

    本來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八派之間理應互相照應,商量一下掩飾過去就好了。沒想到鳧云觀的當家道長以大門派自居,要把祝天蔭當妖魔震伏掉。祝天蔭年輕氣盛,又想在心上人面前露些本事,就與鳧云觀的道士斗起法來。

    雙方拼斗時,錢小姐突然闖入斗法場,祝天蔭收功負傷;鳧云觀的道士只想掙錢出風頭,一時失手誤殺了錢小姐。

    這一來,祝天蔭傷心欲絕墮入魔道,在盛怒中祭出血祭報仇,殺掉鳧云觀一干道士,只鳧云觀觀主一人逃遁。

    祝天蔭遷怒與二品道宗的所有弟子,追著鳧云觀主的足跡,開始一場震驚江湖的大追殺。

    三天三夜的時間里,祝天蔭抱著錢小姐的屍體,以最凶毒的屍變術,從川北追到陝西,直殺到二品道宗的總壇華山之巔蓮花鋒。

    祝天蔭一路不吃不喝,到那時已經是靠一口傲氣在支撐,終不敵眾多道宗高手和來幫忙的江湖同道。

    據在現場觀戰的梅合綺先生說,一直跟隨在祝天蔭身邊的錢小姐雖然不言不語,但眉目清麗容姿綽約,絲毫看不出那是個死人。最後時刻,在祝天蔭浴血抱起她施展解血大法時,錢小姐臉上似乎還露出絲微笑。

    解血大法是險毒的密術,祝天蔭周圍十丈內的七名各派高手被兩人飛散的血霧籠罩,竟無一幸免與他們同歸余盡。祝天蔭與錢小姐的屍骨也化為塵埃,消散在華山的云霧中。

    當時正是春暖花開的季節,祝天蔭與錢小姐就在滿天桃花飛舞中歸于虛無,落地的花瓣都是血樣的燦紅。

    梅合綺是六品梅苑中人,雖然也屬江湖八派,他們卻是以唱戲為生,從不參與江湖是非。兩年後,梅合綺以此為題材,寫出本大戲《飛花魂》;可惜由于連年戰亂,這出大戲出演沒多久,梅合綺與他的戲班就消失在戰火中。

    五品清洋就在川北,煙子早聽說過這個傳說,現在經祝童用此事威脅,心里早就被嚇得“嗵嗵”直跳,嘴上還不松口:“沒想到祝郎的如此絕情,江湖上能人多了,我倒要試試,你一個人究竟有多大本事。哼!”

    “只要按照江湖規矩來,煙子小姐想怎麼玩,我祝童都接著。謝謝煙子姑娘贈與的名號,千面獨狼雖然惡毒了些,卻很合我脾胃,人是不能太善良了,不是嗎?”

    煙子遲疑一下,才咬牙道:“很快的,煙子時刻盼望與祝郎再次見面。”

    電話掛斷了,祝童的心放下一半;煙子至少會按江湖規矩來,這就好辦多了。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信譽,如果煙子把她知道的捅出去,這兩年中與祝童做過生意的幾個人就要倒黴了,祝童今後的路也就被堵死大半。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0 06:52 PM

第一卷、風云起 十二 鋒利的剃刀

           
    江湖規矩就在眼前,煙子的電話掛斷後,胖子那邊的手機響了;祝童靜靜的等他聽完,轉身向另一條街走去;高高的塔吊顯示,它下面有一處工地。胖子一擺頭,帶著兩個同伴跟上。

    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沒道理可講了,比的是誰的拳頭硬。

    繞過一條橫巷,一座正在施工的高樓出現在眼前;祝童神色坦然,變抽空還與胖子聊著。

    “打了幾次交道,還不知道老兄貴姓,請教了,以你的本事,應該不是個無名之輩。”

    胖子眯著小眼不停掃視周圍,四品紅火吃的多是偏門飯,他怕的不是祝童,是祝童的警官朋友。

    “免貴姓張,剃刀張就是我了。這個名號可比不了祝兄的千面獨狼威風,見笑了,你現在是江湖上風頭最勁的人。”

    這是一幢高層建築,已經有幾十米高;工地似乎停工了,到處堆積著建築材料,沒幾個工人。

    幾個人進去後,順小門走向建築內,上到三層一個空曠的大廳里,自然就分為兩邊站好。

    “這里僻靜,你們想怎麼樣?只要劃下道來,我都接著。張兄,剃刀張的名號小弟聽說過,據說你上過的火車就象被剃刀溜過的光頭一樣,能做的都做了,不能做的誰也做不了。請問,在張兄眼力,什麼樣的活兒是做不了的?”祝童先說話了,他站在明亮處。

    胖子想一想,才抱拳道:“如果論起江湖規矩,祝兄這筆生意就算是做不了的。但是,您也要體諒,要對付你的不是我剃頭張,當家的大哥們傳出話來要你好看,我們兄弟只有得罪了。兄弟放心,我們出手會有分寸的,這次只要你一只手。”

    話音一落,胖子身邊兩個人就撲上來,兩把尖刀閃著寒光分刺上下兩路。

    祝童迎上去,手指間旋轉著兩枚銀針,施展梅花針法輕點快刺,身體在極小的空間里扭動幾下。

    似乎只一個照面爭斗就結束了,胖子的兩個伙伴哼也沒哼一聲,癱倒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

    祝童扯扯西裝,下擺處有一道裂口:“剃頭張,這件衣服很貴的,你動手時注意些。”

    剃刀張眼光狐疑不定,看著倒在地上的兩個人判斷著對手的深淺。來之前,他對七品祝門的手段研究過,也知道他們精通藥草之術,卻沒想到祝童如此厲害,只憑兩枚銀針就放倒了兩個同伴。

    “他們啊,沒什麼傷,睡兩天自然就好了。你們可以不顧江湖規矩,我還不想背個殺人犯的名聲;你應該知道,祝門中人不輕易出手,更不會隨便傷人。”

    江湖曆來是混出來的,不是學出來的,只有經曆的多才能成長。這也是老騙子的話。

    不過,今天祝童應該是才體會到這句話的另一層含義:混江湖最主要的是混出一雙毒眼。

    剃刀張在祝童放倒兩人後,已經判斷出他施展的是靈活詭異的近身機巧功夫,兩枚銀針上一定喂有藥物;只靠銀針,就是點穴功夫再高,也不可能瞬間讓兩個久闖江湖的漢子不出一聲就倒下。

    剃刀張退後三步,緩緩解下腰間的黃牛皮帶;這是他的看家本事所在。

    牛皮帶的前後鑲有銅板,皮帶頭是沉甸甸一只銅虎頭,皮帶中間三個插槽內還有三把明晃晃的薄刃剃刀。剃刀張的名號就憑這三把剃刀闖出來的,割包偷錢用它們,火拼爭斗也是它們。

    “噌!噌!”兩聲,牛皮帶在空中舞出個圈,把祝童擋在門戶外。

    “祝兄,我怕了你了;不是身不由己,誰敢與祝門高手作對手?得罪了。”

    祝童正聽剃刀張的迷魂陣,忽然一句得罪,牛皮帶毒蛇一樣向面門掃來;祝童晃身躲過,想找機會貼到剃刀張身邊,無奈先機已失。剃刀張拿定主意不給他貼身的機會,一條牛皮帶“呼呼”圈轉,不說被銅虎頭砸中,就是被皮帶上的銅板掃一下,八成也要皮開肉綻。

    最使祝童心驚的,還是那三把剃刀,隨時有可能飛出來。看那閃著寒光的刀刃,誰也知道一定是過肉不沾血的厲害家伙。

    在祝童的經曆里,這樣的對面搏擊還是頭一遭;老騙子只正經教過他一套蓬蒿功,別的東西都是在無意間漏幾句;祝童用銀針的手法,還是從那本出師前只看了半天的本羊皮書上學到的。

    今天以前,祝童從不認為在現代的社會環境下,學這些搏斗的本事有很大的用處,再厲害的江湖高手也抵禦不了子彈,有那十年磨一劍的功夫,他甯肯多看點書學些做“生意”的知識。

    所以,祝童對剃刀張毫無辦法,他估量一下眼前的局勢,根本沒機會取勝,耗下去肯定是吃虧不沾光。

    這樣的賠本生意老騙子不會做,小騙子也不會做。祝童不管什麼江湖規矩不規矩,倒退著到樓邊,笑一聲:“張兄厲害,告退了。”跳上腳手架就溜。

    剃刀張沒想到對手會來這一手,追到樓邊時,祝童已經下到二樓。剃刀張心里惱怒,喝一聲:“江山不改,綠水常流;送祝兄一路順風。”

    “嗖!”一聲,剃刀張手中牛皮帶猛然張緊,三把剃刀被箭一樣彈出。

    這是剃刀張的獨門絕跡,用牛皮帶巨大的張力彈出的剃刀,比甩出的威力更大;以祝童菜鳥樣的見識眼光,也能看出那三把刀的凶險,躲避時鬧個手忙腳亂,“噗”一下摔到樓下。

    好在他早看好地方,落腳處是個沙堆;祝童身體一歪,肩膀處一陣酸軟;不用看也知道,那里被剃刀劃過,還傷到筋骨,傷口一定不淺。

    祝童強撐著站起來,先用銀針在傷口周圍穴位紮幾下封閉住周圍血管,才抬頭對剃刀張道:“謝張兄手下留情,後會有期。”冷笑一下走了。

    剃刀張看到那絲冷笑,心底一陣哆嗦;真傷了祝門弟子後他就後悔了,那可不是開玩笑,誰知道人家會用什麼辦法報複自己?

    半小時後,祝童躺在海洋醫院外科手術台上,多嘴的吳醫生戴著口罩,正在仔細的為他縫合傷口。

    剃刀張的剃刀薄而鋒利,把祝童右肩膀上部的肌肉切斷了一半。開始查看傷口時,吳醫生照例是一番口舌,還特意掀起他眼部的傷口,對小護士誇耀著自己的功勞。吳醫生的醫術是不錯,祝童的的傷口恢複的也快,現在只是一條淡淡的紅線。

    祝童支開護士,掏出兩摞整整齊齊沒拆封的鈔票丟進吳醫生的抽屜:“我要趕時間,這些錢你看著花,用不完全歸你。四點以前,我要離開醫院。”

    吳醫生馬上開始高效率的工作,等縫合完要上藥時,祝童掙紮著把一直緊纂的拳頭送到吳醫生面前,攤開後,露出一方狗皮膏藥:“麻煩你把這個給我貼上,我是中醫師,這是家傳的狗皮膏藥,比你們的藥靈驗。”

    看在金錢的面子上,吳醫生已經沉默好久了,剛才要打麻藥時,祝童拿過護士的酒精,摻里面些紅粉喝下去就要求開始縫合;這些吳醫生忍了沒說什麼,從過程來看,病人似乎也真的沒什麼痛苦。

    現在,吳醫生真的出離憤怒了,一把扯下口罩:“你以為你是誰?既然中醫那麼牛,還來找我們西醫做什麼?”他是不能不憤怒,這個人的傷口雖然不大,卻傷了肌肉、血管和神經,吳醫生對今天的發揮十分滿意,一個半小時的縫合過後,連他自己都為自己的手藝贊歎。但是現在病人要在自己精心縫合的傷口上貼狗皮膏藥,怎麼不讓他火大?

    “我猜,吳醫生之所以到急診上來,就是因為你這張嘴吧?”祝童一句話就讓吳醫生垂頭喪氣,兩個護士在一旁笑起來;大家都明白,急診科是醫院內最勞累也是最沒效益的地方。

    “你是手藝不錯。”祝童自己貼上狗皮膏藥,抽出枚銀針插進胸前撚幾下,解開封閉的穴道,滿意的感覺一下:“吳醫生,您沒感覺到我沒出多少血嗎?您甚至沒用幾片紗布,所以啊,中西醫結合才是正理。”

    祝童穿好衣服時,看吳醫生還在發呆,湊近點說一句:“我真的很佩服你,有機會再好好謝你。”

    看到祝童走了,吳醫生才恍惚的問:“對啊,他怎麼沒流多少血呢?這麼深的傷口,應該准備輸血的。我------。”

    海洋醫院外,秦可強早等在那里;祝童一上車就癱到後坐上,掏出一疊鈔票:“秦大哥,又麻煩你了。”

    “我不能再要你的錢了,只要你對秦小姐好些,比給多少錢都高興。”

    祝童愣一下,搖搖頭道:“這些錢不是給你的,麻煩你給我買套衣服。還要盡快到火車站,這一切必須在六點之前完成,我趕火車。”又沉吟一下:“秦渺是個好姑娘,但是,跟著我是不合適的。”他能想象的到秦渺的眼淚對這個男人的殺傷力,不過,秦渺確實不適合凶險的江湖之路。

    秦可強發動的士,回頭看一眼:“兄弟,我看出來你受傷了,別說了,我心里有數。”

    黃昏,上海火車站。

    黃海換上身筆挺的西服,與葉兒正在的士下客點焦急的等候,這是他們約好的集合處。

    祝童從一輛的士中下來,黃海掂著祝童的行李過去,一把掛到他肩上:“李醫生,還以為你來不了呢。”

    祝童呻吟一聲,行李掉在地上,手捂著肩膀苦笑著:“輕點,我這里扭著了。”

    葉兒拾起的包,看著他有些蒼白的面孔,白一眼黃海,擔心的問:“李醫生,您,沒事吧?”

    “沒事,就是這兩天沒休息好,上車睡一覺就行了。”天色將晚,葉兒有些不安,祝童又一次從那雙美麗的大眼睛里看到一絲蝴蝶的影子,伸手抓住她的脈門。

    黃海正不好意思,看祝童抓住自己女朋友的手腕,剛要說話又想去人家是個大夫,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葉兒的脈搏又一次雄渾有力,這是不好的預兆,她又要發病了。

    “我們要盡快上車。”祝童裹緊身上的風衣,回頭看一眼大上海,默默的與這座城市告別。

    車站停車場,一輛不起眼黑色別克房車內,雅致的紳士目送三個人消失在候車廳後,輕聲道:“他還是太沖動了,不明白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

    “沖動不好嗎?年輕人有的是資本沖動,你太穩重了,象一杯白水。祝童是江湖釀出的烈酒,也是一匹不好駕禦的野馬;要降服他,可不容易啊。”夜女人的面容從後座顯露出來,紅唇間含支深褐色香煙,呼出一口,看紳士不以為然的搖頭,又說:“你不是讓肯保護他?怎麼還會出這樣的意外?肯難道也老了?他帶著這麼重的傷去湘西,應付得來那幫牛鬼蛇神嗎?”

    “不是肯的錯,他久經風雨,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是你的小情人該遭此劫。你放心,大火輪不敢要他的命,江湖上沒誰敢負擔殺死一個祝門弟子的後果。三妹,我已經給老馬打過招呼了,有他的關照,祝童很快就能回來的。你應該想想,他為什麼受傷也要到老家去?看到了嗎,你的小情人被那位美麗的小姐迷惑了。”

    “大哥,你是說祝童愛上那小妞了?”夜女人輕笑一聲;“你們男人都一樣,面對這樣的美人沒幾個不動心的。我看,你也被她迷惑了。但是你要看清楚,她的美是瘋狂的,這朵花開得如此嬌豔,距離凋謝也就不遠了。”

    車門一響,的士司機秦可強鑽進來坐到前派,他已經換了身生意人裝束,手邊是只真皮旅行包。

    紳士遞過個精致的黑色皮匣子:“不到萬不得以,你不能出手,最好別讓他感覺到你的存在。”

    秦可強點點頭,按開黑色皮匣子里,取出張薄薄的面具貼到臉上;皮匣子內的鏡子里現出一張平凡的面孔。

    “肯,你也要注意安全啊。”夜女人叮囑道。

    “謝謝小姐關心,我可以走了嗎?”秦可強,也許是肯,沉靜的說。

    “去吧,記得小姐的話,你的生命比他重要。”

    秦可強現出感激的神色,拉開車門走向進站口,連行走的姿勢都變得穩重了。

    “是的吧?你真的認為肯比祝童重要?”

    “祝童以前太順了,跌個跟頭是好事,對大家都好。四品紅火這幾年太出格,與七品祝門沖突起來正是時候。這次不論誰勝誰負,對咱們也是好事。祝童也會明白很多也清醒很多,他身上的江湖氣太濃了,很不好。”別克車緩緩啟動,紳士沒接對方的話頭,低聲嘟囔幾句後專心開車,沒理會夜女人的調侃。

    “江湖氣?你別忘了,我們都是江湖人。”夜女人把車窗按開條縫,拋出半截褐色煙蒂。

    祝童沒想到,這次告別是如此的短暫。

    七品祝門新一代江湖騙子,注定要在這座華麗之都,寫下一段故事。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0 06:53 PM

第二卷、雪蝶 一 湘西列車


    汽笛震響,開往湘西的直達列車准點發出.

    祝童希望按照葉兒上次的旅行線路走,所以他們才會上這趟列車.從上海到張家界,火車上要開行一天一夜.

    到底是內部人員,葉兒的姐姐為他們安排的是軟臥,原本四個人的七號包廂被黃娟全包了.

    剛上車安放好行李,葉兒就躺在鋪位上,黃海取出兩枚潔白的雞蛋.祝童左手拿過雞蛋,右手剛撚出銀針,卻感覺根本用不上力,猶豫一下,還是用左手在雞蛋上刺出七星孔.

    葉兒一直注視著祝童的動作,眼睛里有一絲擔憂,她能看出來這個年輕的大夫額頭的汗珠.

    祝童刺好雞蛋正在遲疑,葉兒伸手捏過去,自行送到腹部;車廂里只有兩個年輕的男士,葉兒忽然感覺不好意思,沒撩起薄衫,放好雞蛋好,雙手護在雞蛋上,閉上眼,輕啟朱唇,一點嫩嫩的舌尖抵在潔白的牙齒上.

    祝童已經刺好另一枚雞蛋,用純淨水清洗一下,看到葉兒安全放心的樣子,心里慚愧,壓抑著激動,小心的把雞蛋送進葉兒口中.

    手指輕微的掠過嬌嫩紅唇,祝童心底顫動,他看到,葉兒耳根處慢慢紅了.

    站台上響起發車的鈴聲,列車緩緩啟動,湘西之旅正式起程.

    一會兒,本次列車的列車長過來了,蘇娟的列車在一個小時前已經發出,她把妹妹交付給這次列車的同行照顧,一個和氣的中年男人.

    列車長剛走,車上的兩個乘警過來與黃海打招呼;祝童從他們的話里聽出來,黃海的父親似乎是個人物,乘警對黃海很討好的樣子,話里話外透出想調到路外的意思.

    半小時過去,該來的人都來過了,連餐車長也過來招呼,請他們到餐車吃飯.黃海好說歹說,最後答應晚上去吃宵夜,才打發走那個熱情的胖子.

    祝童一直守在葉兒身邊,一副對外界漠不關心的的樣子,他也在判斷局勢.

    上車前在站台上,他已經發現了幾個江湖中人,只是不知道是那一派的.下午與剃刀張一戰,雙方可謂不分勝負;祝童身負重傷,對方也有兩個人被放倒,至少兩天內醒不過來.

    祝童對煙子的秉性太了解了,以她的脾氣,肯定不會輕易罷手.火車屬于四品紅火的地盤,大火輪又是四品紅火的二當家,他們一定會在借這個機會出手對付自己.

    剃刀張的剃刀已經很可怕了,大火輪八成會更厲害;聽說他用的是輪刀,一種小巧的利器,以祝童現在的狀態,根本不可能對付這樣的對手.

    還有煙子,她小時候在峨嵋山拜師學藝,一支青蜂刺也是件厲害兵器.在相處的兩年里,煙子也曾與祝童玩笑般的較量過,事實上,祝童如今那點實戰經驗,就是那時積累的.右肩傷了就等于失去大半本事,祝童自問現在不是煙子的對手.

    不過黃海是個好幫手,他是警官,與車上的人熟;祝童打定主意,只要不出七號包房,想那江湖中人再瘋狂,也不敢不顧死活的打進來.

    眼前這個女孩子是多麼純潔,她不會意識到身外的世界里會存在那麼多凶險.祝童注視著葉兒天使般甯靜的面孔,忽然對自己的一切有些厭惡;如果能與葉兒或黃海一樣做個普通人,應該就不會有這麼多煩惱了吧?他也可以安心的讀書,工作,祝童自信的想:以他的條件與智慧,就是在現實中也不會落魄到社會的底層,也一定有機會贏得葉兒這樣美麗的天使的芳心.

    葉兒呻吟一聲,睜開眼睛正看到祝童凝視自己的目光,不禁緋紅了雙頰,她能感覺到其中的情素.

    祝童掩飾的一笑,接過兩枚帶著葉兒體溫的雞蛋,輕輕磕開.

    蛋青的顏色是更深的烏黑,連蛋黃邊緣也有些淺灰;祝童伸出手,在黃海不解的眼光中翻開葉兒的眼皮.

    "看著我,我需要看你的瞳孔,而不是白眼球."

    葉兒不好意思的笑了,忍受著翻開眼皮的不適,與祝童對視著.

    烏黑的瞳孔中水光粼粼,都說女人是水做的,葉兒的這雙眼睛里的水更多.不過,很快就有一滴水滑出來,順眼角落下.

    祝童用手指試去葉兒的淚水,安慰道:"別難過,你會好起來的."

    "誰難過了,我---你翻開眼睛試試,也會哭出來."葉兒翻身坐起,用面巾擦拭著眼睛反駁著.剛才兩個人對視的瞬間,似乎都讀出些東西,葉兒的眼淚不完全是生理反應的產物,兩個人都明白.

    黃海不明白,看到葉兒端起茶杯去刷牙,才緊張的注視著祝童問:"李醫生,您看出什麼了?"

    "兩只蝴蝶."祝童低聲說一句,把杯子的雞蛋挑幾下,打開車窗連杯子一同拋出去.

    "兩只蝴蝶?什麼意思?"黃海更緊張了.

    "我也不清楚,從沒聽說過有蝴蝶蠱.只知道蛇蠱,金蠶蠱,龜蠱,石蟲蠱,泥鰍蠱,蜈蚣蠱,草雞麻雀也有人用,就是沒聽說過有人以蝴蝶為蠱,奇怪啊."

    "這麼厲害啊."黃海驚歎一聲,想著那些可怕的動物,蝴蝶應該是比較可愛的,自己給自己寬心;"蝴蝶是最弱的,應該好治."

    祝童笑笑沒說話,剛才葉兒的雙眼泛出淚珠時,在晶瑩的淚光中,兩只白色的蝴蝶盈盈從眼底翩翩而過,這次不是幻覺.祝童已經確定葉兒中的就是蝴蝶蠱,說給黃海的這些話,不如說是他自己在整理思想.

    越是不常見的東西,就越險惡難纏;這也是老騙子的話.

    以蝴蝶為蠱的人應該是蠱中高手,脆弱的蝴蝶想在弱肉強食的毒物世界中稱雄,制蠱人耗費的心力是驚人的;更使祝童疑惑的是,誰與葉兒有如此大的仇恨,竟把這樣難得的蠱蟲種到她身上?

    "蝴蝶的前身是毛毛蟲,你們上次去時,接觸過有毛蟲的地方沒有?仔細回憶一下."祝童隨口一問,黃海抱著腦袋想一會兒:"她喜歡花,我們去的時候還是夏天,張家界和鳳凰城到處都是野花;她們兩個女孩子每次出去都帶幾束野花回來,誰知道呢?難道被毛蟲咬一下就能中蠱?"

    "誰知道呢?"祝童念叨著黃海的話,感覺有些頭暈,肩膀上的傷處陣陣發麻,怕支持不住;脫鞋爬到上鋪:"黃警官,我有點不舒服,先睡了;不是蘇小姐有什麼意外變化,別叫我;啊,真舒服啊,這兩天累壞了."

    黃海是個粗性子人,應一聲才想起什麼,站起來爬到祝童鋪前:"晚上的宵夜------."

    "黃海,別打擾他,讓李醫生休息吧;你沒看出來他肩膀不舒服?"葉兒走進包房,輕輕關上門,把黃海拉住.

    "哪里?"黃海看祝童真的閉上眼,不解的問葉兒,又看看上鋪的祝童:"我看他是累的了,不象受傷的樣子,身上也沒藥水味."

    "虧你還是警官呢,李醫生右手一直用不上力,剛才刺雞蛋用的是左手啊.在車站外------."葉兒輕聲說著,祝童已經在自己身上紮下閉穴針,開始還能勉強打起精神聽,沒多久就精神恍惚,睡著了.

    火車西行,過杭州沒多久就進入夜間行車;黃海被乘警拉著到餐車吃宵夜,葉兒推說身體不適沒去;好在人家主要請的是黃海,也知道他們這次不是蜜月旅行,是去看病,開兩句玩笑就拉著黃海去了.

    葉兒在包房里收拾完行李,拿出本書翻看,卻怎麼也靜不下心來;眼睛時不時飄向熟睡中的祝童那里,這個男人太神秘了,葉兒能感覺到,在他溫文爾雅的神態背後,有另一副野性的面孔.

    半夜時分,黃海才回來,看的出喝了不少酒.

    葉兒把他扶到鋪位上躺下,責怪道:"你怎麼喝酒了,不是有規定嗎?"

    "我現在請假,條例外時間不受限制;你放心,剛才也只是我自己喝,他們喝茶."黃海說著,看著眼前的葉兒,烏黑的長發貼著白皙的頸脖,原本就嫣紅的雙唇在燈光下更顯得豐盈欲滴.

    幾個月來,原本清秀的葉兒雖然在病痛中,身材卻一天天豐潤誘人.

    黃海酒勁上湧,一把將葉兒扯到懷里狂吻著.

    葉兒掙紮幾下,無奈的陶醉在男友的熾熱里;等感覺胸前被一只手按住,才奮力掙脫出來,輕聲責備著:"李醫生在上面呢."

    "沒事,他睡著了."黃海還要去抱葉兒,卻被堅決的推開了.

    "睡吧,乖乖的別亂動."葉兒站起來,在黃海嘴上輕觸一下,就關燈回到自己的鋪位上.

    黃海在對面輾轉幾下,一會兒就響起鼾聲;葉兒在黑暗里好久沒合眼,想著對面鋪位上的兩個男人,臉上微微發燒.

    這是怎麼了?本是正常的親昵,她竟有些負疚感.葉兒癡癡想著,眼角滑下兩滴清淚.

    在深沉的睡夢中,祝童忽然感覺到有個黑影走進包房,站在身邊端詳著自己;他卻怎麼也看不清那個黑影的面貌.

    "誰!"祝童低喝一聲,左手中的閃出枚銀針,刺向黑影.

    "咚!咚!"兩聲,包房里響起搏斗的聲音,門開了,走廊里的燈光瀉進來,黃海飛快的追出去.邊跑邊叫著:"抓賊."

    祝童坐在鋪位上,痛苦的捂著右肩;剛才他忘了自己的傷,用力過猛,傷口處撕裂般的痛楚,使他差點叫出聲來.

    葉兒也醒了,她一直都沒睡穩,急忙披衣起來,打開包房的燈光.看到祝童扶著右肩,關切的問:"李醫生,您怎麼樣了?"

    "沒什麼,用錯力了,你去叫餐車的人看看黃海,別讓他出事."

    "他是警察,沒事的."葉兒說是這樣說,還是忍不住到門外看看.

    在餐車值班的乘警已經聽到黃海的招呼,順著他的叫聲追過去了.

    "你真的沒什麼?"葉兒不放心的問.

    "相信我,醫生對自己的身體最清楚,沒事的.幾點了?"

    "四點五十分."葉兒看看手表,"怎麼了?還早著呢."

    "距離天亮還有兩小時,賊可真會挑時間."祝童感覺好些,從上鋪下來;看到葉兒一身薄絨保暖內衣,雖然披一件罩衫,卻遮不住窈窕的身材;不好意思的笑笑:"對不起."

    葉兒這才感到不雅,紅著臉躲回鋪上.

    這麼一鬧,軟臥車廂的人都醒了,有些站到走廊里議論觀望,有些在詢問乘務員;祝童到車廂一邊的衛生間方便,來回一趟後,心里苦笑著:熱鬧了,竟有三個江湖同道在這個車廂里,剛才那個小賊也不知是誰派來的探路的;那人的本事全在輕靈二字,手上的功夫卻不怎麼樣,以黃海的本事,八成抓不住他.

    回到七號軟臥,葉兒已經換好衣服,謙聲道:"從小養成的習慣,穿很多衣服睡不著."

    穿著緊身牛仔褲是睡不著;祝童點點頭,看那件剛套上的褲子緊蹦在身上,她現在也不會輕松,勸道:"太緊身的褲子對身體不好."

    "我知道,就是這個月,以前好好的衣服都有些緊,也沒時間去買.李醫生,你這件衣服就不適合你."葉兒輕松不少,指點著祝童身上那套秦可強代購的西服.確實,從顏色到號碼,都有些不合適.

    祝童在想葉兒身體的變化,應該還是由蠱蟲引起的,這不是件好事,安慰道:"沒什麼,等病好了,你的衣服都能穿了."

    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祝童也漸漸習慣與她相處,其實,與葉兒交談是件十分享受的事.在她的思想里,世界還是個純潔的花園,好人壞人在她心里也是截然不同的兩個陣營,很簡單.

    半小時後,黃海回來了.如祝童預料的一樣,他沒抓到人.

    "奇怪了,明明看到他跑進十三號車廂,搜了三遍也沒發現嫌疑人.李醫生,你說他會藏哪去了?"

    "進來的是個女人,年齡不超過三十歲.身高一米六五左右,頭發發黃;應該是個北方人."祝童心里惱怒,從地板上捏起幾根頭發,差點把自己的判斷說出來,黃海肯定以為對方是個男人.

    這就是江湖規矩,即使是面臨危險,他也不能先破這個規矩.祝童至少知道了一點,潛入者在十三號車廂,那里一定有人接應;笑笑道:"又沒丟東西,算了吧."

    黃海還是很沮喪,身為警官被小賊光顧,還給追丟了,還是在女朋友面前;無論那一點都是他不能忍受的.

    "也許,你換上警服比較好."祝童建議道,葉兒也在一邊附和;但是黃海就是不同意,咬著牙說:"太猖狂了,我倒要看看他們有多厲害."

    兩個乘警過來了,例行公事的問祝童和葉兒幾個問題,知道沒丟東西,安慰黃海道:"黃隊,別太認真,這種事經常有;火車一進江西就容易出事,特別是在衢州,上饒兩站之間,硬座車廂有時還有搶劫案.天亮就好了."

    "我知道你們習慣了,但是臥鋪車廂也經常這種事嗎?"黃海伸出手腕,跳起來點桌子,聲音也嘶啞了;"這個案子必須破,我的手表丟了,就放在哪里.是塊梅花表,兩萬多塊呢."

    怪不得黃海如此不依不饒,祝童想笑,賊不走空這個習慣真不好.

    想起葉兒帶的也是梅花表,想來是一對情侶表.想到情侶兩個字,祝童心里竟有點幸災樂禍的感覺,黃海剛出門就丟了與女朋友定情的情侶表,夠倒黴的.

    乘警臉色嚴肅起來,軟臥車廂是整列火車的重點區域,晚上也應該有人值班,剛才他們去問了值班乘務員,一點線索也沒有;如果黃海堅持報案,追究下來,責任一定不小.

    葉兒的臉色不好看,埋怨黃海:"都怪你喝酒."丟掉了如此貴重的情侶表,難怪黃海火大,葉兒的不高興掛在臉上,誰都知道這對于戀人來說是不吉利的.

    年輕的乘務員被叫過來,黃海仔細詢問一遍,依舊一無所獲;她在車廂的另一頭,沒看到從十三號車廂過來的人,也沒聽到任何動靜.

    列車長與乘警長都過來了,商量一會兒後決定,把軟臥車廂與十三號硬臥車廂之間徹查一遍.乘警長臨走時一再對葉兒保證,丟失的手表一定能找到.

    祝童卻有因禍得福的感覺,江湖中人行走江湖時多使用假身份證;火車上有電腦能比對每一張身份證的真假,徹查過後,心中有鬼的人自然要找機會開溜.

    果然,清晨六點列車在鷹潭車站停靠後,再開車時,祝童看到十多個疑似江湖中人溜下去就再沒上來.

    軟臥車廂里的三個江湖同道走了兩個,只三號里還有一個三十來歲的沒走;雖然他裝扮成成功商人摸樣,衣著也算得體.

    從鷹潭上來四個人進入隔壁的八號軟臥,領頭的是個須發皆白的老者,白布素衫,梳一頂道家發髻,面色紅潤精神矍鑠,腰板也挺得筆直,手握一竹根拐杖,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感覺.

    老者肩一長步袋,似乎是個畫家,跟在身邊照顧的是一女二男三個年輕人.

    他們的裝扮就是超越時代,三個人無分男女皆長發飄飄,以絲帶挽起;且行李中有幾個大大的畫夾.只那素面朝天的女孩讓祝童多看兩眼,比起葉兒,她算不上美麗,身上卻有份怡然自得的灑脫.沖鋒衣,登山靴,軟沿帽,50L肩包,齊全的外掛設備,祝童判斷,女孩這套旅行裝備沒個幾萬置辦不下來.那個品牌望遠鏡至少就要幾千元甚至幾萬元,祝童有一架同樣牌子的;這證明,她不是個有錢沒地方花的女公子,就是位瘋狂的徒步旅行愛好者.

    看女孩的整體感覺,應該是後者與前者的結合體.

    葉兒看到這幾個人走過,臉上閃過羨慕的神色;祝童好奇,問道:"認識嗎?"

    "國畫大師馬夜,在我們學院舉行過講座.那三個應該是他的學生.他們一定是到武夷山寫生了,真令人羨慕啊."

    "藝術家啊."祝童說出一個中性詞.

    "馬夜還是國樂大師呢,吹得一手好洞簫,出過唱片的."葉兒似乎很興奮,出去幾次想搭訕;但隔壁的幾位藝術家似乎勞累了一夜,一上車就關門睡覺,葉兒連個簽名也沒得到,很不高興的樣子.

    祝童的心思也在他們身上;老騙子說過:江湖中人無論掩飾得多高明,都有痕跡可尋.祝童經過這幾年的江湖曆練,老騙子驗收時說:是個做大生意的樣子,只有眼睛里時常露出的野性不好,使他看起來有些異樣.

    但那野性氣息是他從小在江湖上晃蕩養成的,完全去掉不容易;所以祝童為自己配了副眼睛,以文弱沖淡野性,應該說做得還不錯.

    剛才在隔壁整理行李時,祝童聽到幾句傳過來的談話;馬夜大師說話中氣十足,聲音爽朗洪亮;他們那類人多練習些簡單的氣功用以養身,這很正常.

    兩個男學生看起來也沒什麼,只有那個女孩;祝童也喜歡徒步旅行,她背負那樣一套裝備後的腳步過于輕盈,顯示出她身上有特別功夫;還有那雙眼睛,剛才女孩在門口經過的瞬間,掃了一眼祝童這個包房;女孩的眼睛還不會說謊,祝童能感覺到她的注意力全在自己身上,似乎還笑了笑.

    冬日江西清晨,濕漉漉的展現在窗外;八點鍾,列車駛入向塘車站.祝童看到兩老一少三個道士上了火車,在硬座車廂.

    明顯的,這三個也是江湖中人,兩個老道士一白淨無須,一紅臉濃胡,白淨老道意無意的看祝童這邊一眼;年輕的小道士生的女子般俊俏,肩著個藍布包.

    列車再次啟動,黃海回來了,與祝童估計的一樣,手表沒找到,紅著臉一副沮喪的樣子.

    這次不用葉兒勸,黃海就乖乖的拿出警服穿上;囑咐葉兒和黃海幾句,不外是小心防盜之類的,又一次跟著乘警到車廂里找線索.

    上午無話,軟臥包廂只要關上門,一般也沒人來打擾;祝童肩膀有傷不敢多活動,抱著醫書翻著,也有趁機多學點東西的意思.而葉兒耳朵上掛個耳機,邊聽音樂邊看著窗外出神.

    中午吃飯時,乘警長來了,向黃海道歉的同時奇怪的說:"這趟車上的情況很異常,平時活躍的小賊一個也沒見,平靜的不正常."

    當然不正常,江湖人聚集的地方,尋常小賊是不敢造次的.祝童腦子里這樣的想的時侯,火車停靠到株州站,站台上又出現四個人,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個千嬌百媚的女子,煙視媚行搖擺著細軟的腰肢,挽著個魁梧剽悍的壯漢蹬上列車.

    他們身後跟著兩人,引人注目的是那個瘦高的新疆人,年紀不大卻顯得冷漠陰狠.

    祝童心里叫苦:熱鬧了,煙子終于露面了,她身邊應該就是四品火紅的二當家:大火輪.而那個新疆人,應該是江湖殺手;大火輪越玩越大了,竟然如此招搖.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0 06:53 PM

第二卷、雪蝶 二 江湖傳說


    三個道士上車後沒亂走動,席地打坐在餐車另一頭的車廂連接處.

    祝童一進餐車就看到生得俊秀的小道士,黃海說這趟列車人多,但也沒擁擠到連個座位也沒有.對于僧道之流,尋常人不以常例視之,所以他們稍顯怪異的行為別人多不以為意.

    祝童不這麼看,道士一定是二品道宗的人,而且還是三個高手.祝童邊吃飯邊思索:他們為什麼也來趟這潭混水呢?

    在一趟火車上聚集這麼多江湖人物,是很少見的.

    祝童闖蕩江湖多年,穿行大江南北多是坐火車,從未遇過到這樣的情況.江湖八派神秘而低調,除四品紅火外,別派弟子門人平時多隱身在市井之中從事自己的營生,沒事不會有如此密度的出現.

    由于百年前的那場變故,七品祝門與二品道宗之間一直存有芥蒂;雙方之所以沒有再次起沖突,因為那件事根本就說不來誰對誰錯,但是彼此對對方的舉動還是很注意的.

    江湖八派為:一品金佛,二品道宗,三品藍石,四品紅火,五品清洋,六品梅苑,七品祝門,八品蘭花.合稱江湖道,存在的基礎是在江湖上互助互利,彼此關照.

    這樣的排序其實意思不大,不是說誰的品級高就能指揮別的門派,互相之間也沒有制約關系,虛名而已.江湖上幫派多如牛毛,千百年來領一時風騷的數不勝數,但名聲大與勢力大不是進入八派品序的必然因素.早期的江湖八派代表著江湖正道,是天下眾多門派想要得到的無上榮譽.

    二品道宗與一品金佛是兩個大派,人員眾多道場遍天下,功夫也是最高明的.他們之間的關系也十分微妙,一直在爭奪著一品的虛名.這就牽扯到江湖八派的起源,說起來源遠流長,幾千年來有眾多的派別領江湖風云擠身八派行列,又隨著時間的流逝黯然退場,其間故事之多,可能十本書也寫不完.

    但是,一品的稱號卻從來只在道宗與金佛之間產生,他們從未退出過江湖八派的序列.

    確定八派排序的是十二年一次的江湖酒會,最近的一次品級輪替還是在二百多年前.

    由于清王朝尊崇密教,越來越多的藏傳密教喇嘛進入中原,金佛一派也吸收了不少高手.在二百年前的那次八派江湖酒會中,代表金佛出席的衛藏布天寺活佛甯巴固,以幻身七印擊敗道宗高手越清道長,為金佛奪得一品榮號.

    越清道長死後百年之中,道宗一派中再沒出過絕世高手,也就一直排為二品.

    後來世事動亂,外族列強依仗著船堅炮利辱沒中華大地,八派之中有兩個江湖派受戰爭影響,一個被徹底毀滅,一個墮落為外族爪牙,在江湖酒會上被除名.

    為了維持江湖八派的傳統,也是為體現與時具進的精神,江湖道不再用武功論高下,以梨園弟子組成的六品梅苑和七品祝門才被引入江湖正道.

    新中國建立後,江湖中人出現斷代危機,八派之間的江湖酒會被迫中斷,江湖品級的排列就一直沿襲下來,後人雖然不甘,也沒機會去改變這個排序.

    比如四品紅火,前身是明朝遺民不願接受滿清統治建立的紅門,三百年前進入江湖八派;曾經是風光無限的大幫會.但在時間的摧殘下,已經淪落為八派內最使人詬病的派別.

    隨著時代的的發展,人口的流動逐漸自由,八派又從隱忍處走出來.

    三十年前,戰亂間流亡海外的三品藍石派傳人回到國內,經多方串聯下,停滯了二十多年的江湖酒會又一次召開.在這次江湖酒會上,各派重新豎立起江湖道大旗,成立了由八派故人組成的江湖議會;江湖之上風云漸起,以往排序竟演變為傳統,好象也沒誰想去爭那個虛名了.

    現在大家更關心的是別的東西,彼此之間的聯系也多在互相利用,在江湖會上八派新制定的江湖規矩制約下,江湖中人尋常不會起什麼沖突.

    畢竟時代不同了,如今的法律與警察可不是古時的六扇門;交通的便利與通訊的發達,使新一代江湖中人更加小心;最主要的是現代武器的發展,使以往的所謂高手成為紙老虎,江湖虛名就更虛了.

    說起三品藍石,一直是個神秘的派別,他們的排序是江湖八派中最穩定的一個,三品的序位從未改變過.三品藍石不以武功見長,也從未出過什麼絕世高手,他們從事的多是商貨之道與鏢局生意,一直是江湖酒會的召集者,開會時的全部花費也是他們一家支付,這也是個流傳至今的江湖傳統.

    三品藍石曆來以交游廣闊著稱,別的門派如果遇困難,只要找到藍石門下,一定會得到幫助;如果八派門人誰失手被官府抓住,只要不是因為傷天害理的事情,三品藍石會不惜成本去疏通救援.所以,三品藍石中雖然沒出過什麼高手,卻沒誰去挑戰他們,這也間接的維持了前兩品的地位.

    祝童從來不認為世界上有免費的東西,所以對三品藍石基本上是敬而遠之,這和老騙子的教導有關.祝童還沒參加過江湖酒會,在過去的時光里,七品祝門只剩老騙子這一脈,自然也只有老騙子代表祝門出席江湖會.但是老騙子從來都是一個人去,回來後都要大發脾氣,也不對徒弟們說起江湖會的事情;兩次江湖會後的結果,就是祝童的兩個師兄被打出師門.

    老騙子兩年前被人扔海里喂魚後,祝童與二師兄說起過,如果三年後的江湖會仍然有祝門的座位的話,就推舉大師兄出席.這是很自然的事情,大師兄在重慶翻船,原本是過失殺人的重罪;老騙子雖然對弟子嚴酷,還是求助到三品藍石,最後被輕判六年.大師兄的刑期還有兩年,出來後正好趕上江湖會.

    黃海與乘警長還在分析是誰偷走了梅花表,祝童與葉兒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飯,各自想著心事.

    軟臥那邊響起喧囂聲,在列車長陪同下,國畫大師馬夜帶著三個弟子走進餐車,馬上成為餐車上的焦點,連葉兒的臉上都湧起激動的神情.

    還是名人有面子,列車長安排四個人坐下後,乘警長也過去招呼;馬夜爽朗的笑聲充斥整個車廂,連稱:"太客氣了,太客氣了."

    葉兒剛才對祝童說了,馬夜是居住在上海的國畫大師,弟子朋友遍天下.不過就在短短的幾分鍾內,祝童對馬夜的了解就超越了葉兒,他已經斷定,馬夜也是個江湖中人.

    不是馬夜的女弟子泄露出他的身份,祝童背對著他們來的方向,是餐車另一頭的道士打出的手勢使他明白,馬夜是江湖八派中地位較高的人物,小道士的手勢是晚輩對長輩的尊禮;這個手勢表明:馬夜是一派長老之類的高人,卻不是二品道宗中人,小道士與馬夜彼此比較熟悉.

    馬夜組坐在餐車中間的一台,面孔沖向祝童這邊,眼睛掃過祝童;從這雙久經風霜卻依舊清澈的眼睛里,祝童讀出幾絲關切的意味.奇了怪了,小騙子在今天以前甚至不知道馬夜這個名字,他卻似乎知道祝童的樣子.

    乘警長回來了,繼續與黃海說話;祝童正在猜測馬夜究竟是那一派長老,餐車上又進來一伙,這次是從硬座車廂那邊過來的.

    大火輪氣宇喧昂的前面帶頭,煙子搖擺著腰肢跟著;他們也看到三個道士了,好象還打過招呼.

    過一會兒,大火輪的手下也出現在過道里,新疆人好象被拌一下差點跌倒,回頭罵小道士一句,小道士依舊坐在地上,面無表情的打個楫手.大火輪火頭看一眼,新疆人被另一個人勸著走進餐車.他們分為兩桌,大火輪與煙子坐在入口處,殺手兩個走過來,坐到祝童身邊的台子上.

    煙子幾乎偎進大火輪懷里,嬌笑著把一雙媚眼到處亂拋,掃過祝童這邊時稍微停留一下,從那里面,能看出隱藏在深處的仇恨.

    口袋里的電話響了,祝童看到十多米外的煙子在聽電話,把手機貼到耳邊.

    "祝郎,你的傷怎麼樣?好心疼啊,人家沒想傷你,都是火輪的兄弟不知輕重,你可不要把仇記到我身上啊.你說的錢,就是那一百萬我沒收到.你是不是忘了?人家等著用錢呢."

    "你等著,回去就付."瘋狂的女人是不可理喻的,祝童心里感歎著掛斷電話,那錢他是沒給,因為王覺非還沒付.收回視線時卻看到馬夜的女弟子沖他笑著眨眨眼,似乎有嘲弄的意思.這就更奇怪了,她好象知道煙子與自己的關系?

    因為國畫大師馬夜的關系,餐車上的人都在圍著那一桌轉,大火輪拍著桌子叫道:"有人沒有?坐下半天也沒個人來招呼,你們不做生意了?"

    祝童想:大火輪也瘋了,他竟然不顧餐車上的乘警與黃海,要在這里動手算計自己.想來大火輪是要在煙子面前露露威風,這樣的不顧後果,哪里有江湖大派二當家的樣子?

    服務小姐忙走過去,剛說一句對不起,口音稍微重點,大火輪又叫著:"你們什麼態度,連個對不起也不會說?上海話我是聽不懂的."

    乘警長站起來向前部,餐車上眾人的注意力也全被大火輪引過去;祝童心里叫苦,他身邊的兩個人應該要動手了.祝童坐在靠近窗口的地方,與葉兒對面,黃海坐在葉兒身邊.乘警長剛才坐祝童外面,現在他到大火輪那邊去,祝童正好面對大火輪兩個手下.

    新疆人臉上閃出絲陰冷的笑,一直伸在懷里的右手動一下;祝童不知道將有什麼東西射過來,也不知道要怎麼躲避,正在戒備,耳邊響起輕微的蹦簧聲,一枚青竹簪落到祝童腿上,如此而已,輕微的一點威力也沒有.

    難道這就是對方的手段?祝童看到新疆人臉上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馬上明白了:新疆人被暗算了,他的衣服里有個短弩,原本應該射出短箭被人掉包了.是誰呢,祝童看一眼餐車另一頭的小道士,雖然依舊面無表情,但很可能就是他們.

    新疆人雙手深進衣服里,乘這個機會,祝童站起來:"我吃飽了,有點累,先回去了.你們慢用."

    黃海正要客氣,葉兒也站起來道:"我不吃了."黃海只能起身,與列車長打個招呼,三個人走向軟臥車廂.祝童走在最後,伸手在新疆人面前晃一下,好象站不穩的樣子,嘴里說著:"對不起,才一點十分就困了."

    另一邊,乘警長正在查看大火輪的證件,煙子狠狠的看著祝童離去的身影,讓他後背刮過陣涼風.

    葉兒去洗水果,祝童躺到上鋪,邊聽黃海說著國畫大師馬夜的事,邊想自己的事.

    "------他畫一張畫就能賣十多萬,在崇明島上有別墅,在埔東也有別墅,派頭大著呢.我們家就有一幅他的畫,葉兒說好,我可看不出來哪里好;還沒你畫的好呢,是不是?"

    葉兒端著盤水果進來,黃海後一句是說給她的;卻被啐一口:"你懂什麼?我是亂畫,馬老才是真正的藝術家."

    "是是,葉兒從小就想當畫家,我就是看你畫的好,今後一定比他強."黃海還在安慰葉兒,卻一點也說不到點子上,葉兒用個小刀削果皮,低頭不理會他.

    祝童在想煙子與大火輪,新疆人一次失手不等于下次還有那麼好的運氣.如果正面交手,那是一點取勝的機會也沒有;祝童要用在江湖規矩允許的框架內,斬斷大火輪身邊這支手.太危險了,新疆人的目標是自己的腿,大火輪也太狂妄了,竟在光天化日下,在警察面前動手傷人.

    祝門弟子雖然治病不怎麼樣,看人的本事卻很厲害;剛一見面祝童就確定:這個新疆人吸毒,他身上一定帶有毒品.

    但祝童不能直接對黃海或乘警長說出來,況且,他要把的大火輪也算計進去,祝童可不想有這麼一幫人跟著自己.

    只有一點比較困難,祝童還有點良心,不想把煙子也牽扯到這個局里面.

    手機響起悅耳的音樂聲,祝童看一眼號碼,是煙子打來的,起身下鋪走到過道里才聽電話.

    "別以為有警察做伴安全了,剛才只是讓你知道一下,只要出五萬塊錢,有人就能替我做任何事."煙子的聲音還是那麼溫柔,說出的話卻一點也不溫柔.

    祝童回頭看一眼,葉兒正在對黃海說著什麼,伸手拉上門低聲說道:"煙子,我做事從來都只問良心不問是非.我們是不合適的,你太貪心了,祝門的規矩容不下你的貪心.開始我就說過,江湖中人四海為家,只有開始沒有結果.看在我們在一起的兩年還有些美好的回憶,這次再放你一馬.你是在衛生間嗎?不要再回餐車,三分鍾內換副摸樣找個地方躲好,我知道你有這個本事,不然後果自負,你已經漏風了.煙子小姐,我從不把人往絕路上逼,卻也從不怕死;你記好了,這是最後一次."

    祝童掛斷電話,就站在軟臥車廂的過道里看著外面的景色出神.

    長沙快到了,湖南的冬季也是綠色的,潮濕的水色中,鐵路兩旁的建築物漸有城市味道;遠處,高樓的影子隱約可見.

    三分鍾剛到,餐車那邊響起驚叫聲,然後是桌椅翻倒的聲音.

    祝童拉開門對黃海說:"餐車那里好象出事."

    黃海果然跳起來,跑向餐車,葉兒性好安靜,也走出來與祝童站在一起,向餐車那里看.

    餐車那邊有搏斗的聲音,乘警長在呵斥著;黃海一進去就叫一聲:"趴下."身體消失在拐角處.

    "別擔心,他不會有事的."

    祝童安慰葉兒一句,其實究竟怎麼樣他也沒把握.他剛才只是用火機在新疆人眼前噴了一點迷幻劑,這能引發他的毒癮,還能使他忘記身邊的一切,如此而已.

    最先出來的是國畫大師馬夜,在列車長的陪伴下匆忙從餐車走出;列車長還在道歉:"讓您受驚了,您看看,現在的社會風氣啊,毒品把人害成什麼樣了.沒想到馬老還有那樣的身手,多虧您出手幫忙,才抓住那兩個惡人."

    馬夜搖頭晃腦的微笑著,邊應付列車長邊教訓自己的弟子:"舉手之勞不足掛齒.老朽也只是年輕時學了點氣功,沒想到還真能用的上.社會有黑也有白,我們畫畫的理解這些,一張白色的宣紙是很乾淨,但那是單調而乏味的.年輕人做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能吸毒.沾上毒品的人沒幾個有好下場."

    走過祝童身邊時,似乎有所指的道:"我十八歲時就候游曆了大半個中國,最喜歡的還是湘西的山水,這次到那里去一定好好畫幾幅畫,回頭還坐你們這趟車,一定送你一幅.不過今天的事還請多費心,囑咐你的員工不要說出去,你知道,我們這些人有一點小事,那些記者們都能給吹上天."

    列車長高興的連連點頭,國畫大師馬夜的一張畫價值不菲,憑他的薪水可買不起.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0 06:54 PM

第二卷、雪蝶 三 狗攔鬼門關


    看到馬夜的得意樣子,祝童不用聽也知道餐車里的事,他就是那場搏斗的導演.

    大火輪與兩個手下八成已經被抓住了,餐車里有三個警察,乘警長也是老江湖,不會不明白幾個人是一伙的.

    新疆殺手犯毒癮後會不顧一切的;祝童不清楚他身上都帶著什麼凶器,不知道他帶了多少毒品.

    聽列車長的意思馬夜也出手了,這就有些意外了;看來大火輪的本事不小,面對警察的槍也敢反抗.但事情就鬧大了,祝童不認為自己做的過分,對方出手暗算自己在前,他做的很合適,大火輪冒險找死怨不得別人.

    馬夜大師幾個就要進入包房了,葉兒鼓足勇氣走上前,遞過個本子:"馬老,能為我簽個字嗎?我很喜歡您的畫,還聽過您的講座呢?"

    馬夜對于這樣的場面見識多了,接過去刷刷寫上幾句話,然後才問:"小姐貴姓?"

    "我叫葉兒."

    "美人!難得一見的煙雨美人,標准的江南仕女就應該是這樣的.好啊."馬夜簽完字遞還本子時,好象才第一次看清葉兒的容貌,拉著她的手贊歎著,對自己的學生感慨道:"六十年前,我在蘇州鄉下見過一個這樣的小姐,真象啊;就是她點燃起我對藝術的熱情,我學畫的動力,就是為了有一天能用自己的畫筆把她的容貌記錄下來.不只是形似,這位小姐的美在于內涵,在她身上有江南水鄉女子的神韻.瞧這雙眼睛,月光般的靜謐,多愁善感,充滿詩情畫意的嫵媚靈氣.小姐,你一定是蘇州人!"

    葉兒的美麗是安靜而不張揚的,但是現在蠱蟲激發的魅力四射,不會低調到馬夜現在才發現.祝童心里好笑,看到馬夜的女弟子對他輕搖頭,而國畫大師的後一段話使他明白了國畫大師的用意.

    "葉兒小姐,我能邀請你做模特嗎?恕老朽冒昧,我沒有別的意思.美都是暫時而不可琢磨的,您這樣的古典之美稍縱即逝,你不可能永遠保持現在的狀態.我要記錄下它,用我的畫筆把它描繪出來.你是我夢寐以求的最佳模特,林黛玉也不過如此吧?也許是件永恒的佳作,甚至比蒙娜麗莎還要------."

    "肉麻."祝童在心里接一句.

    葉兒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她一定已經昏頭了.

    祝童想著馬夜的贊美,判斷著他的身份,江湖八派中沒那一派是擅長國畫的,馬夜到底是什麼來曆?葉兒似乎說過,馬夜還吹得一管極好的洞簫,還出過唱片,難道他是六品梅苑的長老?那不就是個戲子嗎?怪不得有如此迷惑人的語言.

    "馬老先生擅長畫梅花與美人,是嗎?"祝童忽然插一句.

    "這位是?"馬夜這才放開葉兒的素手,轉向祝童.

    "他是李醫生,北京同仁醫院的碩士,犧牲休假的時間陪我去看病."葉兒被心目中的大師誇的臉色潤紅,說話都有些顫抖;"李醫生,馬老是專攻水墨山水------."

    "不,李醫生說的不錯,老朽對工筆畫研究的還更深些,也確實喜歡畫梅花與侍女.不過工筆畫乃畫中小品,沒有山水畫的氣勢磅礡,也不適合懸掛在客廳為人撐門面;慚愧慚愧,落到行家眼里,老朽是個極俗的人啊."

    馬夜出人意料的出言承認,聽到外人耳朵里,是他的謙虛;在祝童看來,卻是另一回事:馬夜已經說明了自己是江湖八派的六品梅苑中人.

    "如此說來,還是小子放肆了.我可不是什麼行家,一個不入流的中醫後生;蘇小姐蘭心慧質還喜歡書畫,是您的崇拜者,也是我的病人,我們這一趟是去尋找治病良方,純屬偶然,沒想到會得遇大師,這緣分啊到有些特別."

    說完,祝童與馬夜相對而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旁邊的人都是一頭霧水,特別是葉兒,怎麼也想不明白祝童說的緣分是什麼意思,更不明白國畫大師為什麼對李醫生如此客氣,還有,李醫生怎麼知道馬夜擅長畫工筆畫?

    祝童不明白馬夜為什麼回找上自己,說這些話的意思是讓對方明白:葉兒與自己沒什麼關系,與江湖也沒關系,馬夜與六品梅苑想做什麼都沖自己來.

    也許馬夜是想與自己同路,葉兒,也許在他眼里是極美麗的,但馬夜的夢寐以求一定不只是美麗.

    將要到站,火車上來往的人多,在過道里終究不能長談,馬夜邀請葉兒到八號包房里詳談;祝童借口上衛生間,走向車廂另一頭.

    長沙是個大站,軟臥車廂里的旅客有些正行裝准備下車,祝童看到跟了一路的江湖人物坐在自己鋪位上看書,估計對方是要跟自己一路.祝童想:對方一直沒什麼異常,也許跟著自己不是什麼壞事?

    卻看到他的手無意間指向頭頂,搖兩下.

    車頂上有人,老二跑了?車上只有一個老二,看來大火輪逃脫了,四品紅火的二當家果然不是蓋的,今後還有麻煩.

    關上衛生間的門,祝童解開褲子剛蹲下,全身放松准備舒舒服服的來一次大排泄,衛生間的門被用鑰匙打開,不顧祝童的反對,一個穿黑衣的小子硬擠進來.

    生理的沖動在某些時刻是不可抗拒的,"噗嗵"兩聲響,衛生間里臭氣彌漫.

    世界上最尷尬的事,莫過于祝童現在遇到的情形.

    進來的是個女人,一點也沒不好意思的樣子,拿著把鐵路專用內三角鑰匙,笑眯眯的看著正在出恭的大男人祝童.

    "煙子."祝童雖然吃驚,卻不感到意外;煙子的鬼怪精靈是天生的,臨走前來見自己一面也是預料之中的事情,但是這個場合實在不合適.

    "你很有面子啊,竟請來道宗的人幫忙."煙子一開口,祝童就嚇一跳;二品道宗在他印象里雖然不是對頭,卻也不可能是朋友.就這一吃驚的瞬間,祝童身體放松,便池內響起噗噗聲,衛生間里又是一股惡臭.

    "不是有道士幫你,紮拉汗的鋼弩會把你的大腿刺穿;他不怕死也不怕警察,能從最快的火車上跳下去.但是你把他毀了,他身上有一百克白活;紮拉汗可以被殺死或摔死,就是不能被槍斃.祝童,今後不用我對付你,西域狼群也不會放過你的."

    祝童臉憋得通紅,不是被氣的,真是被憋的.他還不習慣在一個女人面前拉屎,盡管兩個人對彼此的身體已經很熟悉了.

    門外傳來乘警的叫喊聲,乘警對大火輪與煙子的搜捕開始了.二品道宗的人應該說的是那三個道士,原來是他們出手換下新疆殺手的鋼弩;道士們的本事也夠大的,能在殺手不覺中施展手段.

    這也好,西域狼群如果尋仇,又多個擋箭牌.

    "西域狼群就是尋仇,也找不到我身上,是道宗的人出手解除他的武器,放倒的他是六品梅苑的長老.煙子小姐,你應該想明白其中的緣故;是大火輪出錢雇的紮什麼的殺手,出事時我甚至不在餐車里,他落水與我有什麼關系?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跑路,好人真當不得.再提醒你一句,我在電話里說讓你離開,就等于提醒過大火輪和他的殺手了.作為江湖同道,你們不仁我可不能不義."祝童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說出自己的道理後,閉上眼用力拉出一堆更臭的東西.

    "你------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大火輪也丟下我跑了.祝郎,我現在就回家等消息,你死後,我會為你收屍."煙子氣得臉色慘白,偏又不知道怎麼反駁;小騙子一番話把自己撇的干乾淨淨,至少表面上是合理的.

    外面的聲音更近了,她不敢與這個負心人多理論,伸手打開車窗,柔軟的身體蛇樣一轉,人就在車外了.

    "哼!"煙子最後看一眼祝童,翻身消失在車頂,祝童這才開始舒服的排泄積蓄以久的臭物.

    衛生間的門又被打開,乘警長探頭進來看一眼:"李大夫啊,進長沙站之前衛生間要上鎖,請快些."捂著鼻子關門走了.

    兩分鍾後,祝童一身輕松的回到七號包房;葉兒不在,黃海也不在,馬夜的女弟子坐在鋪位上,正翻看祝童的醫書.

    "你好李先生,認識一下,我叫梅蘭亭,馬老的關門弟子.蘇小姐在隔壁正與老師商量合作事宜,我在這里坐一下,不算冒昧吧?"

    她還是那身樸素裝扮,修長健美的雙腿並攏在祝童眼前,腳下是雙駝色登山靴.

    "沒關系,反正我也要睡覺了,梅小姐隨便."

    由于受傷的關系,祝童真的很容易疲倦;況且他要抓緊時間恢複,躺在鋪位上閉目合神,雙手分捂胸前下腹,竟真的沉入蓬麻境界.

    梅蘭亭絲毫沒有被冷落的意思,抿嘴一笑,繼續翻看醫書.

    汽笛三響,列車減速一陣晃動,停靠在熱鬧的長沙站.

    乘警長與兩個乘警壓著兩個人走下車廂,交給等候在車下的警官,新疆人渾身癱軟,是被架出去的.

    梅蘭亭看完發生在站台上的事情,自言自語道:"黃鷹略施機杼策,便使蛇神撞呂鍾."

    祝童依舊毫無動靜,似乎外界發生的一切,真的與他毫無關系.梅蘭亭恨恨的咬牙切齒,伸出手指虛點他一下,無聲的罵了句什麼.

    "女孩子還是斯文些,背後罵人嚼舌不是個好習慣,當心生孩子得報應."祝童夢囈般嘟囔一句,轉身面朝內又睡去了.

    梅蘭亭一時臉色緋紅,想說什麼有找不到合適的詞彙;跺腳離開包房,重重的帶上門.

    黃海回來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多鍾了.

    葉兒坐在鋪位上,手捧一副素描出神,祝童依舊在上鋪熟睡.

    "誰把我們葉兒畫的這麼漂亮?"黃海恬著臉湊過去,被葉兒一把推開:"去去去,這是馬老給我畫的;他也要到湘西,邀請我們同路呢."

    黃海累了一天也沒找到自己的手表,對女朋友沒一點脾氣,只有坐在對面生氣.梅蘭亭出現在門前,對葉兒招手:"蘇小姐,老師休息好了,請你過去呢."

    葉兒高興的應一聲,起身到隔壁包房;黃海聽著馬夜爽朗的笑聲,氣得拉起毛毯蒙上頭,一會兒,竟也傳出鼾聲.折騰了一天半夜,他也累了.

    下午六點,列車進入湘西,秀美的山水從車窗外掠過.

    祝童從上鋪下來,拍醒黃海:"蘇小姐呢?"

    "不知道."黃海賭氣道.

    祝童苦笑一下,指這外面漸暗的天色:"天快黑了."

    "怎麼了,天黑很正常啊."黃海還是沒有徹底清醒.

    "我是說,要趕快把蘇小姐找過來,她要發病了."

    "啊---是是,看我這腦子,都被小毛賊氣糊塗了.謝謝您了李醫生,葉兒就在隔壁,我就去叫."

    葉兒也忘了自己的病,正興奮的聽馬大師暢談藝術的妙境,看到黃海推門進叫,還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你的病."黃海點點自己的胸口,又點點車窗外;葉兒這才想到天黑的後果,連忙告辭出來.在走廊里把嫩紅的嘴唇在黃海臉上觸一下:"謝謝你,下午是我不好,別生氣了.表丟了就丟了,回頭再買一對也一樣的,別再著急了.只是要說好,我如果把表弄丟了,你也不許生氣."

    "呵呵呵呵.不會,不會."黃海憨笑著,幸福的連話也不會說了.

    葉兒的臉紅撲撲的,眼睛里波光蕩漾隱含春情;進包房脫掉外衣躺在床鋪上,嘴角含笑對祝童說:"李醫生,馬老師說您是世外高人,還說我是有福氣的,如果不是碰巧遇到您這樣的貴人,一定活不到明年春天.他還說,只要有您,這一次一定能找到治病的良藥."

    "馬大師原來還會算命."祝童笑著說一句,抓過葉兒的手腕替她把脈.葉兒全身散發出熏熏暖香,高聳的酥胸在乳白色絨衫下微微起伏,象牙樣細膩的頸部被黑發襯托出驚人的白皙.

    祝童牙關緊咬才能靜下心來,躺在面前的少女的越來越有誘惑力,如果不是披著醫生的外衣,如果黃海不在身邊;強烈的沖動或許使小騙子做出更出格的事情,好容易穩定住躁動的心神,專心體會脈象.

    "他不會算命但會看相;馬老師說您是外冷內熱的好醫生,我看很象,您不喜歡說話,卻對病人很好------."

    葉兒正說著,看到祝童面色陰沉下來,不禁閉上嘴.

    "你喝酒了?"

    "一杯紅酒,馬老師說紅酒養顏,是他從法國帶回來的莊園酒,我只喝了一杯."葉兒不解的問:"怎麼了?我看起來醉了嗎?"

    "你沒醉,你肚子里的蟲子醉了."祝童惱怒的責怪道:"我囑咐過,千萬不能喝酒.你姐姐沒對你說嗎?"

    "對不起,我忘了."葉兒這才想起來蘇娟的話,幾天前祝童是說過她不能粘酒,不過今天看到大師高興,全忘了.

    葉兒象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怯怯的看著祝童,眼睛里的歉意與淚珠軟化了小騙子的鐵石心腸;緩和一下輕聲安慰她:"也怪我沒強調,酒能激起蠱蟲的凶性,今天會很麻煩.還有一小時到張家界站,我要下針讓你睡去了."

    黃海也心疼的站在一邊,想說什麼,看到葉兒眼睛里的淚光,終于歎息一聲坐回鋪位.葉兒身體內的黑色氣體已經開始聚集,濃重了許多,中間隱含紅絲.

    以祝童微薄的見識,也知道出現紅絲不是什麼好兆頭,那是血煞.老騙子給人驅邪治病時,帶祝童感知過類似的邪氣,那是個將死之人,老騙子治了一半就放棄了,因為病人已經咽氣了.

    老騙子說:邪氣含血必攻心,要大神通才可制.健康的人如果血怒攻心,瘋狂是一定的,做出可怕的事自己也不知道;病者亦然,出現血煞的病人,不治也罷.

    ***,你還真以為自己是醫生了?就是把她治好了,也是別人的女朋友.祝童心里罵自己心軟,手里可沒閑著;銀針刺進葉兒照海,印堂,氣沖三脈大穴,小心的撚動著.銀針上塗有迷幻藥,葉兒當然抵擋不住,一會兒就沉睡過去.

    祝童喘息一下,忍著肩膀的酸痛撩開葉兒的絨衫與內衣,在肚臍附近紮下五行針,截斷蠱蟲沖撞的路線,才把一枚白色的雞蛋刺下七星孔,放到五針之間.

    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又打開一枚雞蛋,解開葉兒的褲帶,手指沾著蛋青在她軟軟的腹部畫上三個繁寫的鬼字.然後平心靜氣,用銀針刺破自己的指尖,把鬼字中點上鬼眼.最後,運氣使指尖激出血線,在旁邊畫出個"犬"字.

    做完這一切,祝童坐在黃海身邊喘息著,渾身是虛汗.邪不能見酒,祝童以前只是看書上寫的,現在才明白其中的凶險.

    他是按照老騙子的做法照葫蘆花瓢,使用的心法更是混亂,究竟有沒有用自己的也沒把握,如今只能看這神秘的符咒用沒有用了.老騙子百無禁忌,卻不吃狗肉與雞肉,連帶著,祝童與兩個師兄也不吃雞,狗肉.他們從小被要求寫的,就是這三個鬼字與一個犬字,每個鬼各有不同,外人看來卻無甚分別.

    老騙子說,這是師門救命絕招,能救別人的命也能救自己的命,如果這一招無效,就去死罷!神仙也救不了死人.

    以前祝童對這東西不怎麼信,如今卻希望老騙子說的是金科玉律.

    "咦!李醫生,您在做什麼?施法治病?我倒要看看."梅蘭亭推看房門進來了,笑嘻嘻看著葉兒.

    黃海呆看著祝童的舉動,真是呆著,連梅小姐都被他無視了.

    "你們做的好事,如果蘇小姐出什麼意外,你要負責,馬大師也要負責."祝童沒好氣的說.

    "怎麼了?"梅蘭亭有些害怕,葉兒肚子上插著五根銀針,還畫著奇怪的字,還有血跡,實在是太神秘了.

    "怎麼了,她的病不能見酒.你們勸她喝酒,就是喂她喝毒藥."祝童氣哼哼的說完,忽然問一句:"你是處女嗎?"

    聽到如此放肆直接的話,梅蘭亭的白臉瞬間變紅布,扭身就走.

    一分鍾過後,國畫大師馬夜走進來,搓著手說不好意思的說:"對不住對不住,老朽只知道蘇小姐有病,本是好心讓她喝就口紅酒放松一下,卻沒想到替先生惹來如此大麻煩.但有吩咐,馬某一定照辦."

    "我麻煩些沒什麼,只怕你誇獎的古典美人要生生被你害死了."

    祝童對他還客氣些,注意一下君子風度;但這句說完,黃海先跳起來抓住祝童的肩膀:"李醫生,您不是嚇我吧,葉兒真的沒救了.怎麼辦?怎麼對蘇姐姐交代?你一定是騙我."

    祝童傷口一陣巨痛,偏又掙脫不開,皺著眉喝道:"松手,你再這樣,我要先死了."

    黃海松開手,大大的眼睛里都是紅絲,瞪視著馬夜:"你為什麼要害她?為什麼------."

    "黃警官安靜些,現在不是鬧的時候,你的女朋友蘇小姐還沒死呢.你再這樣,才真的是害她"馬夜鄭重的說完,低頭查看著祝童的手藝,評價道:"李先生這三個鬼字寫得,恩,鬼氣森森,令人望而生畏;旁邊一犬,躍躍咆哮.哈,好一個狗攔鬼門關大咒;老朽以前只是聽說過,今天開眼了.我相信,有先生如此大咒護佑,蘇小姐一定能躲過此劫."

    祝門有不少符咒,都有專門的心法配合,小騙子卻只會這一個.

    三鬼一犬這四個字祝童寫了將近二十年,開始每次寫完都感覺精神疲倦,在老騙子堅持不懈的棍棒威脅下,才不得不專注心神小心練習.算來,從開始的每天十次到後來的千余次,少說也寫了百十萬遍了.

    少年時,祝童每次寫這幾個字都如害場大病樣頭昏腦漲一陣,要馬上練習蓬麻功才能恢複.直到前些年感覺到揮灑自如,寫出這四個字再無多少不適,老騙子才不再威脅他練習.兩位師兄也都是寫這幾個字有心得後,才被打出去的,卻從沒不知道到還有如此一個古怪名字.

    狗攔鬼門關;***,據說自己就屬狗,兩個師兄也屬狗;老騙子大約也是屬狗的吧?

    正想著這些與病情毫無關系的事情,葉兒肚子上的銀針顫抖著,似乎有脫離出去的危險.

    祝童心里叫糟,上前撚住針尾.指尖感覺到巨大的沖力在逼迫銀針,鬼眼處的血點閃出紅芒對抗著,犬字在葉兒軟軟的肚皮上顫抖著,真如活過來一樣無聲咆哮著,震懾著黑氣正中的那點暗紅.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0 06:55 PM

第二卷、雪蝶 四 狗皮膏藥


    葉兒臉上泛出痛楚的表情,一雙手要去撕扯身上的衣服.黃海連忙過去拉住,心疼的低聲安慰她:"沒事的,你很快就好了,再忍一下."

    "真是那杯酒作怪?老朽糊塗了,先救人再說.李先生,需要我做什麼盡管吩咐."

    馬夜也緊張,對于蠱蟲這樣奇怪的東西,他的認識到底沒有祝門中人深刻,卻更感覺神秘而詭異.

    "你是畫家,想來寫字也是有一套."祝童用指尖的血塗抹到銀針上,運氣下壓,感覺黑氣退縮才松口氣,拿起枚雞蛋著對馬夜說:"在這上面寫個你最擅長的字,要用血寫,你的血.心里想著被你那杯酒害的蘇小姐,補償她."

    國畫大師沒有猶豫,接過雞蛋,用銀針刺破指尖,凝神在潔白的雞蛋上寫下個"梅"字.

    大師的功夫到底不是吹的,血紅的梅字映襯在潔白的雞蛋上,只那觀感就分外漂亮.

    "簽上你的名字."祝童又惡毒的說.

    葉兒現在情況穩定,使他有時間惡做劇一把.

    "真的需要簽名?奇怪."馬夜又在雞蛋的另一面畫上匹馬,後面點幾個星星就代表夜了.

    "哼!把你那個寶貝弟子叫來,她如果還是處女的話,也要寫個字."祝童從馬夜手中抓過雞蛋,揮舞銀針在前後刻出六角梅花孔,輕輕掰開葉兒左手,小心把雞蛋放在手心那點青痕上.

    七品祝門的符咒之術,多以文字聚寄靈性.老騙子說過:能把一個字寫出精神,這個字就是符!至于救人還是害人,全看你的心境了.

    以前祝童對老騙子的言語多不敢深信,現在是繳盡腦汁想辦法救葉兒,當然是什麼主意都能想出來,不輪好壞,只要是驅邪鎮妖之術,能用的全給她用上.

    "你也寫個最拿手的字."祝童遞給黃海一枚雞蛋;這可讓黃警官遲疑了,他的字怎麼能與國畫大師相比?但是醫生堅持,他作為唯一的親屬,只能遵守,況且面對如此神秘的治療術,黃海的腦子已經有些混亂了.

    讓他寫,當然只能寫自己的名字,那是他寫得最多也最有心得的兩個字了.

    黃海身體結實血氣旺健,銀針剛刺破手指,鮮血就急湧而出.潔白的雞蛋上被他畫出個笨拙的"海"字,又小心的在另一面簽上名.

    葉兒的右手被掰開,祝童在雞蛋兩端刺出六角梅花孔,安放在手掌中間,再讓她握緊.

    祝童也捏起枚雞蛋,遲疑著,這一枚最關鍵.葉兒在床鋪上微微顫抖,祝童集中注意力,注視著那絕美的臉龐,慢慢,心里的雜念一絲絲被神情驅逐,澄淨的心田里,泛起熾熱的愛憐.

    情到到深處,祝童才刺破手指,在雞蛋上寫下個童字,卻沒簽名.

    以銀針刺出三點孔,潔白的雞蛋塞進葉兒口中.

    葉兒安靜了,周圍的才喘出口氣;而小騙子退兩步,軟坐下來,手也抬不起半寸.

    他不能再寫最擅長的鬼字或犬字;老騙子教他們寫這幾個字時念叨過:三鬼護身四鬼奪命,兩只狗在一起,八成也要起沖突.

    梅蘭亭被馬夜叫過來,神情中對祝童還有些不滿.

    但小騙子可不管這許多,他行事曆來只問結果,對別人怎麼看不很在意.

    祝童閉目涵養片刻,勉強打開一個雞蛋,抓過梅蘭亭右手食指以銀針刺下,也不管她願意不,把血滴進蛋青里:"如果梅小姐還是元身,請在蘇小姐胸口寫個字,要你最擅長的字,就這里,位置不能錯."說著,伸手要去點梅蘭亭胸前的膻中穴.

    梅蘭亭身體一擺,迅速的躲開,身法之靈便出乎祝童預料之外.

    是不好意思,祝童指尖蹭過梅蘭亭一側乳峰,感覺奇妙之極;這才想到對是個青春之年的異性,尷尬的說聲:"對不住,急著救人,冒昧了.梅小姐,我們一會兒都出去,麻煩你在蘇小姐這里寫個字.什麼字都可以,就是不能寫火與金或帶火和金的字."

    梅蘭亭輕聲應一聲,不好意思的把羞紅的臉低下去,眼睛瞟一下祝童點在胸口的指尖,點點頭:"我也要簽名嗎?"

    "當然."祝童說著,與馬夜走出包房,黃海猶豫一下還是跟出來了,回手帶上門.

    黃海遞給祝童一支煙,又為他點上,才讓馬夜抽煙;大師拒絕了:"老朽只喝酒,不抽煙;你們年輕人也少抽些,那東西對身體不好.李先生治病的手段高明,蘇小姐一定能痊愈的.說起來漢字的起源就與巫術有關,卻沒想到寫字還能治病?李先生,是不是所有的漢字都可以為符?"

    祝童沒說話,只擔憂的看著包房的門,即使使用了如此多的符咒,心里對葉兒能否闖過這一關依舊沒有把握.

    不是祝童架子大,他是第一次以符咒救人,剛才寫出三鬼一犬後竟感覺精神疲憊,與少年練習時的症狀差不多.

    更有後來寫的那個"童"字,全身竟有被抽空的感覺,加上右臂酸軟,如今根本抬不起來.

    奇怪?小騙子深吸幾口煙才有些精神,思索著自己的狀態,對馬夜的"下問"聽而不聞.

    包房里傳來梅蘭亭的驚叫聲,祝童正在遲疑,馬夜一把拉開門把他推進去:"救人要緊,記得你是醫生.""砰"的一聲又關上門.

    葉兒臃懶的半坐在鋪位上,兩眼緊閉,輕聲呻吟著;上衣被掀起到脖子下,白色蕾邊胸罩掛在一邊.祝童一眼看到半截羊脂白玉般的美麗胴體,修美雪白的粉頸,嫩滑的豐挺胸乳,更有那兩點驕傲的嫣紅,都強烈的刺激著祝童的感官.

    梅蘭亭扭他一把:"李先生,她---她坐起來了,還抱我------."

    祝童這才看到葉兒兩乳間那豔紅的"中"字,應該就是梅蘭亭的手筆.葉兒的身體散出驚人誘惑力,但是美得很不正常,似乎她的每一點顫抖都充斥著性的魔力.

    在過去的十年里,祝童解開過至少二十位青春少女的衣衫,也欣賞過不少美麗的軀體,卻從未有如今的感覺.在他看來,面對一個養眼或養心的女伴就是一次簡單的探險,注重的是過程中的刺激,真真達到目的地,多感覺不過爾爾.

    葉兒的身體卻是完全不同的,似有光華在皮膚下滑動,吸引著探險者去撫摩,觸動.她似乎也在承受莫名的沖擊,雪樣的肌膚顫抖著,扭動著,呼吸急促微帶嬌吟.

    最要命的還是從細膩的毛孔中滲出的細密汗珠,蒸騰成體香如春藥,包房里曖昧的氣氛更趨綺麗;梅蘭亭原本清澈的眼睛里,也浮起點點水光.

    蠱惑人心的不是她的身體,是隱藏在內部的蝴蝶蠱.祝童瞬間有了明悟,葉兒是死不了的,蝴蝶蠱需要這具身體;葉兒如今最怕就是男女交合之事.蝴蝶蠱已經被酒催醒,想借助生命中最原始的靈氣破繭而出.

    蠱蟲身上的厭氣,邪氣已經被剛才的幾個字化解了,如今的蠱蟲只剩下純粹的生命力,確是最頑強的.

    梅蘭亭應該在葉兒身上施展了手法,祝童壓抑住沖動,把葉兒身體放平;只完成這個簡單的動作,祝童已經開始佩服自己了,觸手的溫軟遠非眼看可比,更了得的是他能感受到葉兒的燥熱.

    祝童念動五枚銀針,催動三鬼鎮符,一點點把繚繞在銀針下的黑氣聚集,練化;眼睛當然就占盡便宜,把能吃的豆腐都吃了;眼睛吃不到的,也意淫幾回.

    "我來給你顆狗牙,哼!什麼妖邪如此厲害,感暗算本小姐."

    祝童正在享受,五枚銀針外側又紮上一枚,正在"犬"字符頭眼之間.祝童頓時心神清明,暗叫僥幸,自己差點被那畜生迷惑了;梅蘭亭這一針雖然是紮在葉兒身上,感受最深的還是祝童,銀針就如紮在他清明穴一樣.

    這個犬字真的與自己有感應!看來好人不能常做,今後寫字也要小心了,至少犬字是不能隨便寫的.祝童自私的想著,葉兒身上的豔光開始消退,沒消退的被四枚雞蛋吸收,彌漫在肌膚間的紅潤收斂,這次難關算是過了.

    銀針被輕輕起出,祝童小心的掏出張狗皮膏藥,"噗"一下貼在葉兒潔白的小腹上.他是害怕了,葉兒現在的情形實在不好,就象一只發春的貓,經不得多少挑逗就會失去自持.這貼膏藥能震懾住她的欲念,但是效果如何祝童還不能確定,因為狗皮膏藥的型號不怎麼對,那是祝童為自己配制的.

    梅蘭亭吃驚的看著祝童貼膏藥,卻不發問,小心的為葉兒穿好衣服.祝童坐在對面鋪位上喘息,眼睛已經閉上,腦子里回味著剛才的豆腐大餐.

    五分鍾過後,祝童以針喚葉兒清醒過來;她好象明白剛才發生的一切,臉上羞紅,不敢看祝童和梅蘭亭,頭都快埋到胸口了.

    "蘇小姐,我要提醒你,在你徹底痊愈之前,不但不能喝酒,連那個---事情也不能做.要有毅力,能夠自我控制.這幾天里,要培養正當的愛好和高尚的情操,也就是扶植正氣,控制自己的情感和欲念.這是為你好,也是為別人好.好在時間不會很長,作為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年輕人,暫時讓高尚到病愈應該不是很困難吧?"

    祝童真做出副醫生狀態,一本正經的對葉兒說著注意事項.梅蘭亭在抿嘴微笑,到最後,葉兒顧不上害羞,也低聲笑起來.祝童舒口氣,這才確定葉兒沒留下什麼後遺症;不過還是麻煩,祝童感覺到葉兒看自己的眼神不對了.

    畫符寫咒耗費的是心力,葉兒作為當事人,在過程中感受到這個醫生對自己的憐惜與愛護;他真的不像一般的醫生,更神秘,還有隱藏在深處的野性.

    馬夜與黃海進來了,看到一切正常都很高興.

    三枚潔白的雞蛋擺放在桌子上的茶盤里,最臭的那個已經被丟掉了.

    祝童原本想把雞蛋都丟出去,葉兒卻不願意,她甚至不讓打碎蛋殼.

    "馬老應該沒在雞蛋上寫過字吧?我要收藏它們,是它們救了我的命."

    "還能值不少錢呢."祝童欣賞著三枚雞蛋上的血字;論功力當然是國畫大師的深厚,豔紅的"梅"字就如刻在蛋殼上般,看上去擦拭不掉;黃海的字就不值錢了,血跡已經暗淡散亂,一點收藏價值也沒有.

    馬夜把玩著祝童寫的"童"字雞蛋,評價道:"李先生這個童字至少有十年功底,力透紙背聚而不亂.看得出來,在這個字上是下了不少功夫的.童字符咒,以往沒聽說過,這還是老朽頭一次見啊.厲害,年輕人就是厲害.童牛無角今言角,及時可用且勿用.可是如此?"

    這枚雞蛋由于放在葉兒嘴里,上面的童字只是一道紅痕,馬夜是畫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祝童的字中蘊含的勁力,已滲入蛋殼.

    "當不得大師誇獎,符咒之術在字也在心,我也懂得不多.馬上要到站了,我們要在這里下車,您------."祝童輕輕避開馬夜的試探,他寫這個童字確實有時間了,凝注在上面的心力卻說不上深厚.

    童牛無角今言角,及時可用且勿用.這是什麼意思?老家伙勸自己收斂鋒芒嗎?

    "我們也要下車,不如大家就結伴同行?蘇小姐已經拜在老朽門下,她的事就是我的事,這次出來本就是在城市呆的久了,帶弟子出來游走散心,沒什麼一定去處.跟李先生在一起,還能長些見識.慚愧!老朽自詡對國學了解頗深,李先生的符咒治病術還是頭一次見識.所謂行千里路破萬卷書,山水間奇人異士多不勝數,枯坐在書齋畫室里是體會不到中華文化的精髓的."

    大師就是大師,這番話說來冠冕堂皇,讓一貫靈牙利齒的小騙子也無言應對,只有苦笑著表示謙虛,與歡迎.心里明白,馬夜這塊狗皮膏藥就此算是貼自己身上了.

    小騙子是從不吃虧的,這個國畫大師馬夜看來十分富裕,但六品梅苑的人總還是江湖中人,礙于江湖規矩,小騙子細想一會兒,連在他身上做筆"生意"的機會也沒有,真是喪氣.

    梅蘭亭在一邊笑,祝童來了點精神,堤內損失堤外補,逗這個小姑娘玩玩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葉兒已經名花有主,江湖人可不忌諱弟子之間的鬼混之事.

    想到葉兒,祝童回頭看一眼,正遇到她也偷瞥過來一眼,里面的含義複雜之極,有羞澀更有提防與矛盾.黃海沒感覺到什麼,在收拾行李,火車慢慢減速,張家界站到了.

    一行七人在列車長與乘警長護送下,從安全通道出站,省卻不少麻煩.祝童注意觀察一下,三個包房里的人沒下車,連那幾個道士也沒出現.

    選擇住處時,祝童沒有發言,黃海帶著他們到一家三星級賓館,這是他們上次旅行居住的地方.一路上,祝童的心思都在打量眼前湘西的土地,這里是祝門的起源地.不過,眼前的世界與中國大多數城市一樣的沒特色,只空氣潮濕一點,氣溫比上海低不少,他感覺有些冷.

    午夜時光,祝童起身到衛生間,脫下衣服,揭開肩膀上的狗皮膏藥丟掉,又換上一副.傷口外面已經愈合,吳醫生的手藝很好,不是他縫合的結實,這一天一夜的折騰,僅憑狗皮膏藥是應付不來的.

    祝童配置的狗皮膏藥與別家不同,每貼都價值不菲.老騙子的偏方不多,狗皮膏藥卻是一絕,熬制的草藥與獸藥還在其次,主要是這塊狗皮,講究可就大了.

    說來主要有三點,制作狗皮膏藥的狗只能是黑狗,狗齡不能超過十個月歲,且公狗皮做的膏藥只能女人用,男人當然就只能貼母狗皮做的狗皮膏藥,只不知是祝門的規矩還是老騙子的規矩.

    祝童在小鎮上最痛苦的時光,就是幫老騙子做狗皮膏藥,他要負責在臭烘烘的狗皮上寫三鬼一犬四個字,用狗血寫.剛剝下來的狗皮一定有臭味,但還能忍受;狗血就更有講究,要以麝香,朱砂與黃酒一同熬制才能用,那味道,只能以恐怖來形容.

    更難受的是,寫完字的狗皮還要在碳火上烘烤,熱騰騰的味道就更難聞,一直滲透到小騙子周身毛孔內.

    老騙子說:只有經過這樣處理的狗皮,才能做出有奇效的狗皮膏藥;所以老騙子從不怕秘方外傳,所以如今祝童身上只有三張狗皮膏藥,他實在是不想在制作狗皮膏藥的過程中,回憶不幸的時光.

    每次為老騙子做完狗皮膏藥,小騙子身上的味道至少三天下不去;不說迎風臭八里,他只要走進教室,老師都不願去給他們班上課,說是寢食難安,其實就是被那味道熏的吃什麼也不香了.小騙子少年時的幾個生死相許的小女朋友,多是他渾身爛臭時自動離開的.

    這貼狗皮膏藥應該是七品祝門如今唯一的秘方,師兄弟三個行走江湖時都帶幾貼用來保命,治傷也是它,治病也是它,驅邪鎮痛也是用它,簡直就成萬能膏藥了.

    祝童之所以開始不給葉兒用狗皮膏藥,一是因為他身上只有三貼,且制作起來麻煩;二就是老騙子說的,女人的要用公狗皮做的膏藥.現在看來,老騙子八成是在騙人,葉兒的精神很好,臉上的豔光也收斂了一些.

    馬夜的兩個男弟子不是江湖人,都是勤奮的學畫學生,第二天一早就被馬夜打發到山里寫生.

    乘交通車進山後,黃海謝絕導游的糾纏,領著這群人一路前行.

    大師本人與女弟子梅蘭亭隨祝童一行進山,兩個女孩子昨天晚上住在一起,現在就跟親姐妹一般,無拘無束的挎在一起.感覺受冷落的當然就是黃警官,他的包袱最重,連祝童的行李都在他背上.

    馬夜開始還與祝童套近乎,但祝童是問一句答一句,沒多久大師就失去耐性,與兩個青春的少女混在一處.這就形成一個奇怪的隊形,黃海背著大包在前面帶路,馬夜與兩個美人在中間,祝童溜達著斷後.

    張家界的風光是極美的,即使在初冬時節,也能欣賞到俊秀的山水.

    早晨出門時是個大晴天,明媚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也懶洋洋的.行走在金鞭溪旁,兩邊是巍峨的高山,如沉默在陽光下的將軍.冬季的溪流象極安靜的浣紗女,吟唱著潺潺水歌,輕巧的從腳邊流淌到遠方.

    剛爬到半山腰,霧氣湧來,不覺間已經處在綿綿細雨中.身邊的草木足足染上層油光,遠處再看不到任何風景.

    再向上,細雨變為紛紛雪花.祝童回頭看一眼,真真看到雪落為雨的奇觀,不過五十米的距離,他上下幾次,就是為體會著雪與雨的交彙;自然的神奇變化,如被鬼斧神工雕鑿出的山石美景,讓幾個人歎為觀止.

    梅蘭亭與葉兒拿出相機拍照,祝童躲在遠處,說實話,到現在他也沒發現任何奇怪的東西,或者人.唯一奇怪的是黃海,一下火車他就如換了個人,祝童以為他是對包房里的事情有疑心,昨天晚上也含糊的解釋過;以黃海原本爽快的性格,不應該計較這些.但現在看來,是男人都有一樣的臭毛病,黃海也免不了.

    金鞭溪向上就是著名的迷魂台,幾個人深一步淺一步踏雪上來時,迷魂台上一個人也沒有,雪也變成鵝毛大雪,把周圍的一切都掩飾在粉樣潔白的童話里.

    迷魂台上的雪是不冷的,站在台上,萬千風光盡收眼底;隱約的山水似乎活了一樣,隨風把雪的帷幕撕開條條缺口,上演一幕幕壯美或淒婉的鬧劇.

    各處的山峰在雪霧中時隱時現,就象神秘,飄渺的海市蜃樓一般,引人遐思.棵棵蒼勁,碧綠的松樹從陡峭的崖壁破岩而出,隨即又隱沒在大雪中.

    眼前的景色有時是甯靜的,如夢如幻,如詩如畫,恰似一幅神筆揮就,令人蕩氣回腸的水墨畫.有時又象慘烈的戰場,金戈鐵馬之聲似乎就在風雪中回蕩.

    葉兒站在靠近崖邊,扶著鐵欄的手在顫抖.

    迷魂台迷的善感的心靈,工具就是變幻莫測的風景.連一路指點江山的馬夜也沉默了,掏出酒壺飲一口,黃海也接過去飲一口.

    祝童搖搖頭拒絕老人的好意,他的注意力還是在葉兒身上.她似與雪融為一體,凝固成一尊雕塑樣癡立在最邊緣處.

    陣陣山風吹來,雪竟停了,萬物如影漂浮在云霧間.葉兒伸出手去觸摸虛幻的風景,梅蘭亭一把拉住她,葉兒的一只腳已翻上欄杆.

    葉兒開始嚎啕痛哭,掙紮著要撲到迷魂台外的空虛化境.

    對于這樣的情況,黃海一點辦法也沒有,祝童尚在權衡;再放倒她,似乎不合適;被迷惑的不只是葉兒,還有蠱蟲.

    馬夜解下背後的長布包,取一管三尺洞簫吹奏出嫋嫋仙音.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0 06:56 PM

第二卷、雪蝶 五 迷魂


    甯靜唯美的蕭聲,如空山竹語緩緩流淌,把葉兒被迷魂台風光迷惑的心神,從云端之上的桃源迷境拉回塵世.

    祝童這才明白葉兒所言不虛,馬夜吹蕭的本事確是非凡,在他這個不解音律的俗人聽來,也是明心靜氣,精神松弛,郁悶在胸頭的防禦之心竟在不覺中化解;仿佛在吹蕭的老人,是個久違的親人,值得尊敬的長者,可信賴的朋友.

    又一陣飛雪飄灑過來,山谷中傳來清越詩吟:"昨日花開滿樹紅,今朝花落萬枝空;忽然一陣大風雪,變化虛隨滾滾風.物外光陰無自得,江湖生滅有誰窮;三弄梅花蕭聲越,雷動神驚夜夢中."

    幾句詩罷,迷魂台上霧氣消彌,葉兒也安靜了.

    祝童尋找聲音來處,不知何時迷魂台上出現個小道士的身影;依舊是一身單薄道袍,紅潤的臉上掛著純淨的微笑,沖馬夜恭手為禮:"先生一曲傲風雪,小道冒昧相和;唐突各位雅興,贖罪則個."

    小騙子慣會以騙子之心度君子之腹,事實證明,君子不常有,騙子遍地走,這樣想想總是沒錯的.但祝童看到小道士那一塵不染的仙姿,卻無論如何不能用騙子之心測度到他心里到底在想什麼,這使他多少有點沮喪.

    馬夜大師哈哈大笑,收起洞簫攜起小道士的手:"馬某早想與竹道士一聚,吉日不如撞日,不如就此一游湘西雪境,既了一個心願,更是誠心討教."

    小道士也不推辭:"甚好,後生早有此意.討教不敢,互相引證才是."對祝童粲然一笑,紅唇中現出潔白的牙齒:"先生,前番因緣以了,山轉水轉,後會有期."

    馬夜也對祝童神秘一笑,囑咐梅苑吟:"你與李先生同去,照顧好蘇小姐.多則五日,少則三天,我自會找到你們."說完,與小道士轉過山崖,竟真的走了.

    梅蘭亭應一聲,攙扶著葉兒坐下,祝童與黃海都愣住了.

    黃海是從未見識過這樣的人物,也不知道法制世界外另有江湖,那本是傳說中的存在;但是卻真真出現在自己面前.

    祝童雖然面露招牌樣的驚詫,心里的震撼卻是最強烈的.

    二品道宗講究清淨無為,他們不像一品金佛,既沒有地位最高的廟宇,又沒有統一的武功體系.道宗派從狹義上講是散布在江湖上的三十六道觀的總稱,從廣義上說就是天下所有修道者的集合.

    而竹道士是近年來名動江湖的道宗宗師,也是為道宗出面解決江湖糾紛的代表.祝童在火車上看到竹道士時,還以為他是個女扮男裝的小道姑,沒想到竟是名聲赫赫的道宗第一人.在他印象里,竹道士怎麼也是五尋以上的老翁了.

    更有竹道士臨別時的那句話:前番因緣以了,後會有期.

    祝童明白,竹道士在火車上出手暗助自己,是對百年前鳧云觀主與祝天蔭血案的交代.二品道宗已經正視了那段曆史,但是這番話對自己說絕對是不合適的,他又不是七品祝門的掌門.

    祝童去年與二師兄逍云莊主見面時,還聽他說起過竹道士.因為二師兄與手下弟子門人,常年以道士與和尚的名義行走江湖承包寺廟道觀,不可避免的與正牌的道士和尚們有些沖突.前些年在武當山就因與二品道宗的道觀爭奪香火,鬧出場是非,沒想到的是;過了沒幾天,對方主動退讓,二師兄還接到竹道士的一封信.

    那封信祝童也看過,筆法飄逸出塵,卻內含鋼骨;信中言辭也頗為客氣,只是說大家江湖一脈,理應互相照應,不該彼此算計.竹道士對道宗的做法致歉的同時,委婉的提出幾個地點,說是道家修煉之地,希望二師兄一行今後不要去那里.

    這封信後,二師兄不好意思,主動退出武當周圍;而過了沒幾天,竹道士又譴人送上另一封信,隨信還夾帶著一張支票,足夠支付逍云莊主的損失了.

    如果說竹道士要為百年前的恩怨向祝門道歉的話,最好的對象應該是號稱逍云莊主的二師兄,他在江湖上的名聲比祝童響亮,門中排序也在祝童之上.而祝童剛剛得到個千面獨狼的名頭,無論怎麼看也不是個什麼好名號,竹道士為什麼出手幫忙,還對他如此客氣?

    據說,竹道士天生道胎,少年既入山修行;精研太極拳,八卦掌,形意拳,武當劍,內家拳等多家功法,吸收凝練終成大道;竹道士對煉丹符咒之術也很有心得.他提出脫離因果世俗,擺脫佛教影響,回歸道家清淨本源,被很多道門人認同.

    但是如此一個修行高深的有道之士,好象認識自己的樣子.不明白啊不明白,想不通就是想不通;小騙子祝童從來以為自己智計過人,對這突兀而來的竹道士卻摸不著深淺.

    天色將晚,前行路上,不只是黃海沉默不語,連祝童也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黃海與葉兒前次來時,也只到迷魂台就返回了,那一次是因為遇到個不良導游,三個人被壞了興致,匆匆結束張家界的行程去往鳳凰城.而使他們敗興的,就是眼前這家山中旅店,一座高大的農家小院客棧.

    冬季游人稀少,剛看到客人進門,坐在火盆旁取暖的店老板就熱情的迎上來,問寒問暖道辛苦,把幾個人讓到火盆邊烤火.

    環境還不錯,客房不多只五間,有空調,彩電,有獨立衛生間,就是沒有電.

    上次就是因為沒電,葉兒的同學蕭心梅,那個挑剔的上海小姐,對年輕的土家族女導游百般職責,終于演變為爭吵,大家都壞了心情,所以第二天一早就下山離開了.

    祝童想見一下那個女導游,湘西所有與蠱有關的傳說都與女性有關;都說湘女多情,但她們火辣的性格恨起人來也是很可怕的.

    小院的主人是位三十來歲的土家族漢子,個子不高,生一副落腮胡須;他說已經忘了幾個月前的那場爭吵,對那個導游是誰也記不起來.張家界的導游有幾千人,年輕漂亮的女導游占很大比例,旅游旺季時客來客往,都是導游們帶進門.山上的物價貴,用水用電也不方便,客人與導游爭吵是很常見的.

    黃海是這一路最辛苦的,一進門就撂下行李進房休息;反而兩個女孩子少見雪的緣故,興奮的唧唧喳喳圍在火盆邊查看各自相機中的照片,一會兒就結伴出去欣賞山村冬季的風景.

    祝童在小院內外轉一圈,沒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

    葉兒和梅蘭亭總算知道分寸,天黑之前跑回來了;祝童進去與幫她放好雞蛋就出來坐在火盆旁與店主閑聊.葉兒想把肚子上的狗皮膏藥揭開,原因是不好看,祝童與梅蘭亭都不同意.

    天黑了,院門外的紅燈籠燃起一片曖昧的光圈,廳堂里也點起蠟燭,熱騰騰的飯菜端上來,葉兒順利完成今天的治療,與黃海說著話走出來,幾個人都餓了,圍在一起吃喝山野風味.

    店老板笑著端上自家釀制的包谷酒,說是下雪天冷,偏偏又遇上停電;這些酒不要錢,只是讓大家暖暖身子.祝童一反以往的謹慎,端起來就與黃海碰杯.

    清冽的家釀酒口味醇厚,後勁卻是夠大的,沒喝幾碗,黃海就臉色通紅,舌頭打卷成半醉狀態.葉兒開始還很有興致的看兩個男人喝酒,敏感的她漸漸看出祝童是想灌醉黃海,瞪著大眼睛疑惑的看著,卻不敢出聲.

    梅蘭亭在桌子上踢踢祝童的腳,讓他注意點:葉兒的臉色不好看.

    祝童卻不在意,繼續與黃海喝酒;小騙子的酒量雖然不算很大,稍微做些小手腳,灌翻幾個人的本事還是有的.

    果然,黃海沒多久就歪斜著身體趴在桌子上,嘴里也是胡說八道的.他一醉,葉兒不痛快,這頓飯當然就吃得比較掃興;祝童與店主人把他扶回房間安置好,出來坐下繼續吃喝.

    這頓土家風味的飯菜雖然價格不便宜,味道也不象他對店老板贊美的那麼肉麻的好;葉兒與梅蘭亭都對祝童的表現感到陌生,匆匆吃幾口,就到房間里去照顧黃海.

    外面廳堂里,小騙子似乎更得意了,抓起酒碗與店老板吆五喝六的斗酒.

    梅蘭亭再次出來看時,桌子旁只祝童一個人在據案大嚼,吃像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店老板已經窩在火盆旁呼呼大醉了.

    "李醫生,注意你的形象."梅蘭亭坐下來,忍不住調侃他.

    "呵呵,怎麼了?這樣子不雅觀嗎?梅小姐,來,咱們倆喝幾杯."祝童又倒上碗農家酒,雙手遞過去."梅蘭亭,好名字啊,蘭亭一曲歌千闕,長醉梨園不願歸.此處有酒有肉也有雪,梅小姐能清唱一曲梅苑吟,當是人生樂境了."

    梅蘭亭有些著惱,看祝童把酒碗在自己紅唇邊碰一下,又端回去一飲而盡;妙目一轉笑了:"想聽梅苑吟今後有的是機會,只怕到時候你要厭煩了."說完轉身走向房間,不理會半醉的小騙子.

    "梅小姐,這雖不是家黑店,卻也不是什麼安穩所在;蘇小姐的安危就交你照顧.如果夜里鬧起鬼來,莫怪我沒提醒你."

    女孩子不論再怎麼厲害,對于鬼怪有天然的恐懼;梅蘭亭聽祝童說出這些話馬上停下腳步,遲疑一下,還是轉過身來仔細看這個說鬼神的人.

    外面已經是漆黑一片,高掛在院門上的紅燈籠在風中搖曳.

    兩支白色蠟燭在廳堂里散出泛黃的微光;祝童面內背外坐得安穩,燭光在他臉上分出陰暗,梅蘭亭感覺到他邊喝酒吃菜,邊笑眯眯的看著自己.

    "這家小店是這附近條件最好的,卻一樣是老房子,面水背山青磚紅瓦的大院子,門前還有兩棵大樹,氣派吧."

    "那又怎麼樣?"梅蘭亭還是走近幾步,山上吹來的風穿堂而入,把祝童腳下火盆里炭火星飄起,又熄滅在牆角.

    "這也沒什麼,本來這里一切正常,只是你看那兩扇院門,有什麼奇怪的嗎?還有這里的廚師和端菜的小弟,天一黑就走了;整個院子里只老板還在,卻被我灌醉了.哈哈哈哈,梅苑中人都是一顆玲瓏心,難道還不明白?"

    祝童說著話,梅蘭亭已經不由自主的來到他對面坐下,微微顫抖著端起酒碗,也不管乾淨不乾淨喝下一口;捂著胸口道:"你可別嚇我,知道你們祝門能通鬼神,有你在這里,誰家野鬼敢來找死?李---祝師兄,你看出什麼了?這里當真會鬧鬼?"

    小丫頭害怕了.祝童很滿意自己的傑作,梅蘭亭已經承認知道祝童的名字,也知道他的出身來曆;不過這還不夠,小騙子要再加一把火,只有被恐懼擊潰的人才好降伏.

    "你知道湘西有趕屍人,他們是見不得光的,需要晝伏夜行,清晨雞叫之前必須投宿.但是,你知道他們是在什麼地方投宿嗎?"

    "不知道,祝師兄你快說吧,別賣關子了,小妹給你倒酒."梅蘭亭到底還單純,怎麼是小騙子的對手?說是不害怕,趁倒酒的功夫,已經坐到小騙子身邊.

    "好,美人斟酒喝來就是香,與你們梅苑的紅袖添香,有異曲同工之妙."祝童其實已經半醉了,他是那種越喝越清醒的人,只要不喝爬下,思維永遠是冷靜的.不過此時還是加了份小心,只抿一小口.

    "趕屍人投宿的地方都有幾個特點,周圍無狗,在市鎮村莊邊緣,比鄰大路;最主要的還是,大門朝內開!這樣的地方都是出過凶案的宅子,本地人是不會在這里睡覺的."

    就這時,院門被風吹動,嘎吱幾聲響;梅蘭亭感到一股陰森之氣撲面而來,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又靠近祝童一些:"你是說---你是說---咱們住的這家店,就是以前趕-----他們住的鬼店?"

    小院確實在村子的邊上,周圍也確實聽不到犬吠之聲,主要是那兩扇厚厚的院門,真的是向內開的.剛才兩個女孩去街上照相買東西時,沒注意看別家的院門是朝哪里開.不過梅蘭亭既然陷入祝童刻意營造出的詭異氣氛中,分辨力有平時一半就不錯了,此時已經是渾身哆嗦著四處張望,生怕有個什麼東西突然出現.

    "嗡------."幾聲,廳堂里的電視機閃幾下,忽然現出圖象.客廳里瞬間變得明亮,屋頂的白熾燈亮了.外面一片嘈雜,梅蘭亭歡呼一聲,祝童咒罵一句,原來是來電了.

    光明能驅散黑暗,也能帶給人勇氣,更能使人恢複理智.

    "哼!什麼年代了還用這些騙人."梅蘭亭清醒過來,在祝童手臂上扭一把就要走.

    "等一下."祝童拉住她,臉上換了副誠懇的表情:"鬼神之事信則靈,不信也不能說沒有;我今天晚上確實要做一件事,你聽我把話講完好不好."

    "不聽不聽,你就會騙人,祝門的人都是騙子."梅蘭亭說是不聽,腳步卻沒繼續挪動.

    "我從來也沒說我不是騙子."祝童不滿的嘟囔一句,輕輕拉一下梅蘭亭的沖鋒衣讓她坐下.

    "你沒感覺黃警官今天很奇怪嗎?不能說是今天,他從上車開始就很奇怪,昨天到張家界站後,一直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幾乎沒說幾句話."

    "這有什麼奇怪的?人家擔心女朋友的病,哪象你,沒心沒肺的,被以前的女朋友追殺,還要別人為你頂缸."

    "黃警官對這里很熟悉,今天早晨甯肯自己背行李也不讓我們帶導游,為什麼?"祝童不理梅蘭亭的挑剔,繼續自己的話.

    "人家以前來過啊,知道路為什麼還花冤枉錢?上午圍在門口那些導游看上去就不舒服,我們幾個人走路還自在些.我說騙子先生,你是不是太多心了?"

    祝童說一句,梅蘭亭就辯解一句;雖然勉強也能說得過去,但是慣以騙子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祝童,卻不是梅蘭亭那麼容易被說服.他沉浸于陰謀的世界久了,對于任何異常都有本能的敏感.

    "如果真那麼簡單就好了,我懷疑蘇小姐身上的蠱與他有關.你如果換個角度想,黃警官的行為就很奇怪了:蘇葉是與黃海一同來這里旅游才惹蠱上身,以她的性情,應該不會得罪人.而黃警官容易沖動,本身又是威風慣了的警官,與人沖突是很自然的事.還有啊,你要明白,養蠱的都是女人,如果沒有極大的仇怨,哪個女人會把不好惹事的蘇葉作為施術對象?與他們同行的還有位蘇小姐的朋友,她才是喜歡生事的人.況且,一個人說謊話總是有跡象可尋的,今天下午店老板沒說實話,他與黃海也是認識的,所以我要把他們都灌醉."

    "你的意思是?"梅蘭亭又一次走回來,看祝童的眼神不再是不屑,有了點佩服的意味.

    "女導游,那個女導游即使不是施術的人,也一定是知情人.我能肯定,十天之內,黃海來過這里,並且在這里與那個女導游或是別的什麼人見過面.在我面前玩這套,他還嫩的很."小騙子一點點撥開迷霧,他很享受這個時刻,特別是還有個美女為觀眾.

    "十天以之內?你怎麼確定的."梅蘭亭又一次坐在祝童身邊,她已經有些相信小騙子的判斷了.

    "這就更簡單了,你還記得這個嗎?"祝童從懷里掏出枚白雞蛋,上面有個暗紅的"海"字.

    "是黃警官為救蘇小姐寫的血字."

    "你看看這里."祝童又從屁股下拿出個本子,上面是來住宿的旅客登記表,上面有個叫海軍的名字.

    梅蘭亭比較一下,兩個字真的很象,對照一下日期,確實是十天內.

    "是很象,但是還有點不象,這一勾------."

    "如果馬老在這里,一定不會象你這樣苯."祝童打斷梅蘭亭的話,指點道:"每個人的書寫習慣是不好掩飾的,我們祝門書寫符咒,那是一點也不能錯.看一個字要看字魂,'海’的字魂在這三點水,這兩處勾點之間的連貫與力道是一樣的.馬老寫字多了,對字體的研究比我更深,他應該能說的更多.

    "再有,蘇葉前十多天一直在北京看病,黃警官在上海,他只有那時才有空來這里.這也就可以解釋他為什麼對這里如此熟悉,今天的山路雖然不算曲折,拐彎的地方也不少.你也是喜歡旅行的人,應該知道一個常識:久居城市的人在陌生的環境里行走,方位感會出現錯亂,判斷力與記憶力也是不健全的.第一次走過是走馬觀花,只能看個大概,第二次才會注意細節,黃警官今天太沉悶,對道路也太熟悉了."

    梅蘭亭這才徹底佩服了,她也是個機靈人的人,對于這些一點既通;向祝童赫然一笑道:"祝師兄,你需要我做什麼?"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0 06:57 PM

本帖最後由 TP6VU3JP6 於 2012-1-30 06:58 PM 編輯

第二卷、雪蝶 六 蝴蝶面具


    騙子又變成師兄,祝童表演完畢,不再故作神秘:

    "我以為店老板與養蠱的人或者女導游有聯系,她今夜也許會來,所以店老板才把不相干的人指使開.黃警官也想到了,他根本就是自己把自己灌醉的,與我可沒多少關系.我在這里就是想看看誰要來,我們做個分工:外面你不要要管,我怕來人催動蠱蟲,那樣蘇小姐就危險了.你要做的是盡快讓蘇葉小姐睡覺,看好她,外面發生任何狀況,都不要讓她出來."

    "怪不得你嚇我說鬧鬼,原來是你要在這里搗鬼啊.好了,我就去陪蘇小姐,隨你在外面怎麼鬧."

    梅蘭亭捂著胸口站起來,歎息著說:"都說江湖複雜,原來他們這對小情人之間也如此麻煩,怕了怕了.不過你要答應,今後別用鬼神嚇我."

    "答應你就是了,快去,該來的人或鬼就快來了."

    梅蘭亭嗔怪的點他一下:"又說鬼."進去一會兒,把葉兒從黃海睡的房間叫出來.

    葉兒似乎對祝童很不滿,橫他一眼才走進她們兩個的房間里,梅蘭亭還沖祝童笑笑才轉身跟葉兒進去.

    "也是傻子."祝童無聲的說一聲.他剛才對梅蘭亭說的只是初步推斷,本以為梅蘭亭能提出點好的意見,誰知道竟是毫無收獲.

    祝童早就發現,在美人崇拜的眼神注視下,他的思維最活躍,辦法也越多.

    這樣的練習在他是經常的事,每次出面做"生意"前都要經過多次類似的演練,只不過以前面對的是煙子或者錄音機,現在面對的是梅蘭亭而已.煙子至少還能說些歪理擴展祝童的思想,而梅蘭亭,也許是經驗不夠,只會幼稚的跟隨與佩服.

    老騙子說過:人做事情是有原因的,有人為色有人為權,還有人為了理想,最無聊的是還有人為鬼神或神仙做事,咱們做生意是為錢,這一點一定要記好了.

    有些人卻會毫無原因的做些奇怪的事,那就是意外了.事實也許不是你看到那樣,任何事情中都可能有偶然的因素導致的變化,咱們這一行生意最怕的就是偶然,那是意外,也是天意,所以要把一切都想明白了才能出手.

    祝童到現在也沒想明白黃海這麼做的原因,由于缺少了最重要的一環,所以他剛才所說的一切還只是推斷.

    黃海作為大上海的警官,家庭背景據說也有些根基,會無緣無故跑到湘西山里來做些無聊的事?小騙子可不這麼認為.

    "好人真做不得,媽的,老子如此費心,究竟是為什麼?算是見義勇為還是英雄救美?一會究竟是來個鬼,還是人呢?只要是人都好辦;千萬別來鬼,老騙子可沒說過怎麼騙鬼啊."祝童想不明白,在心里咒罵起自己放不開,葉兒就象塊磁石,越來越牽掛住他那顆野性的心.

    湘西能源匱乏,多數地區使用的還是水電;也許是冬季缺水的原因,電燈只亮了一小時,整個小鎮重新陷入黑暗的懷抱.

    里面的兩個女孩子尖叫幾聲,半醉的小騙子嘿嘿笑著,抓起酒碗猛喝一口,把頭紮桌子上,裝醉鬼.

    梅蘭亭與葉兒住的房間不大,擺下兩張床後就沒多少空間了.

    兩個人勞乏一天,卻都沒有絲毫睡意,各自躺在被窩里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

    小床之間的茶幾上燃著只蠟燭,梅蘭亭一直操心著外面的祝童,想著葉兒快些睡去,如果有意外也能插手去幫一下.

    祝門從來不以武功見長,如果沒有了鬼神之術與符咒術法,祝門本沒資格擠身江湖八派的序列.

    她知道祝童的底細,也知道祝童身上的傷.梅蘭亭自幼生活在馬夜身邊,學的是正宗的南派武功,從祝童與剃刀張的拼斗結果來看,如果正面搏斗不使用暗器或奇怪的法術,祝童在她身邊走不了幾個回合.

    但是葉兒卻是比誰都精神,她一直在念叨著黃海的好處,對梅蘭亭說著兩個人從認識到相戀的細節.

    梅蘭亭沒涉獵過男女戀情,也沒葉兒那樣的多愁善感,聽有些事被葉兒說了一次又一次,梅蘭亭慢慢的就從葉兒的話里品出別樣的滋味,葉兒是在強迫自己回憶以前的事情.

    梨園世家對曆史的才子佳人和風流韻事最了解,梅苑的藏書樓里的戲本,最多的就是這樣的故事;由于見識多,所以,梅蘭亭對感情之事還是比較冷靜的.

    "葉兒,你是不是愛上李醫生了?"梅蘭亭忽然冒出一句,葉兒沒說話,房間里只有蠟燭燃燒時爆出的火花劈啪作響.

    好半天,葉兒才幽幽說出一句:"是啊,我也不知道.他是個很奇怪的人,看似安靜,卻象在掩飾火熱的內心;表面上很冷淡,其實------;梅姐,我是不是很傻?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敢看他,面對他,在李醫生面前我總感覺自己是個丑小鴨.黃海啊,我們在一起三年,都是我說什麼他就做什麼,從來不會讓我不高興.他對我那麼好----你說我是不是很傻呢?"

    "傻不傻我不知道,你與李醫生是不合適的."梅蘭亭勸著葉兒,自己卻想:也許那個小騙子根本就不會去愛任何人,包括我.這麼一想,梅蘭亭臉上竟有些發燒.

    "是啊,他在北京一定有愛人了.李醫生那樣優秀的人怎麼會沒女朋友呢?醫院里的漂亮小姐那麼多,他也不可能找不到合意的人.我還是別想了,這次病好了回到上海就嫁給黃海,找個真心愛自己的老公挺好."

    "是很好."梅蘭亭忽然笑一聲.她在想祝童剛才說的話,如果祝童是對的,黃海與葉兒的感情就很值得懷疑;可憐這個小丫頭還渾然不覺.

    梅蘭亭笑的是葉兒對祝童的暢想,她如果知道祝童被以前的女朋友害得身負重傷,如果知道祝童的真正身份是個江湖騙子,如果她知道祝童是個游戲風塵的花花公子,世界會在她面前崩潰嗎?

    "梅姐,你笑我?女人總是要結婚的,我不能再拖累姐姐,早點嫁人算了.黃海家早就准備好房子了,很漂亮的,在浦東.以前一直沒時間裝修,上學了,找工作了都是借口.其實---我是不是太不安分了?黃媽媽很好的,我的工作就是她替我安排的.只是黃媽媽一見我,就說什麼孫子孫女的,好惱人啊,我可不想那麼早就做媽媽."

    "噗嗤"一下,梅蘭亭忍不住又笑起來,葉兒害羞的鑽進被窩.

    梅蘭亭看著單純的葉兒,心里想的著外面的祝童和隔壁的黃海,慢慢也不知道究竟是該替她高興還是難過了.

    外面忽然響起一聲淒厲的尖叫,然後就是打斗聲和奔跑聲.

    葉兒剛要伸頭詢問,梅蘭亭撲一下吹滅蠟燭,翻過來鑽進她的被窩:"別動,剛才老板說這里以前鬧過鬼,還特別囑咐無論聽到什麼聲音都別出聲,也別出去看,天亮就沒事."

    "什麼鬼啊?"葉兒好奇的悄聲問,她也是好奇的.

    "你知道趕屍術嗎?祝---李醫生說,這家店以前是趕屍人住的凶宅,經常鬧鬼的------."梅蘭亭開始以小騙子的那一套嚇唬葉兒,卻沒想到剛說起這些,就感覺黑黑的房間里陰氣彌漫.

    葉兒捂住嘴,驚恐的把頭埋進梅蘭亭懷里,不住的顫抖著.即使都是女人還隔著層內衣,梅蘭亭也能感覺到葉兒的誘惑,她的身體是那麼柔軟,現在是那麼柔弱,使人忍不住去保護她,愛惜她.

    更可怕的是從葉兒身上散發出的體香,召喚著梅蘭亭收緊雙臂,把她緊緊抱在懷里.葉兒身體似乎柔軟的沒有骨骼,梅蘭亭抱著她,自己也軟了,身體內湧出潮濕,那種若隱若現的潮濕又找不到來處.

    似乎,有只毛蟲正在心底蠕動,弄得梅蘭亭癢絲絲的,好像身子里的所有勁道,都被那毛蟲磨去了,留下來的只是一個慵懶的軀殼.

    兩個少女相對而臥緊抱在一起,四只年輕的乳房互相摩擦,敏感的身體漸漸開始顫動,微細的喘息聲漂浮在狹小空間里,異樣而陌生的刺激,一點點淹沒她們的理智.

    外面廳堂里,如今可是另一個場面.

    祝童裝醉鬼的本事是自行領悟來的,其老師還是老騙子,那本就是個正牌醉鬼.

    時間剛到十二點,懸掛在西牆上的石英鍾鳴出脆響,院子外呼呼吹來陣寒風,紅燈籠急速搖擺幾下,桌子上的蠟燭熄滅了.

    院門又開始"嘎吱嘎吱"的響,不過祝童卻感覺到,這次不是風,有個人在一點點從門縫里擠進來.

    祝童從來就不相信鬼神,現在卻有些心虛;他沒有抬頭,還趴在桌上打著呼嚕做醉鬼狀;聽到腳步聲接近,定定心神把眼睛微睜一條細縫,看著地上被紅燈籠照進來的影子.

    鬼是沒影子的,又影子就證明是人,祝童把心放下.

    來人腳步輕盈,應該是女子,幾乎沒什麼聲音就站在廳堂門前.穿著件長衣,風把衣擺卷動,映在地上就象是人在飄動;她在觀察著兩個喝醉的人,有些猶豫,終于走進來.

    祝童的眼睛藏在由手臂和衣物造成的黑暗中,房間里沒有燈光,只能看到長衣下的身體不是很高,卻是苗條且窈窕.

    她走到店老板身邊,蹲下低聲喚幾下.陌生的語言,也許是方言,祝童聽不明白;不過終于能確定她是個年輕的女人了,聲音輕軟嫵媚.

    店老板是真醉了,嘟囔幾聲依舊睡著;她又來到祝童身邊,仔細查看著.

    祝童的眼睛眯得更細,他只所以坐這個背門的位置,就是為了能避開外面的光線.但是,這張面孔一出現,祝童馬上閉緊眼睛,好容易才使自己沒露出馬腳.

    這是張毫無生氣的臉,慘白牙齒突兀,慘白的眼睛圓睜,鼻孔象兩個無限深的洞穴,發出綠色熒光,周圍都是支差的毛發.

    直到她消失在黃海的房間里,祝童才想明白,這是一個帶著面具的女子,是具儺面具,葉兒的房間就擺著兩個,老騙子也有一個;樣式一樣只材料不同,眼前這個不是木頭也不是金屬質地,是用軟皮做的.***,午夜時光帶著這東西出來招搖,膽子小點非被嚇死不可.

    祝童把耳機塞進耳朵里,打開手機上的調頻按鈕,房間里的聲音傳進來,雖然模糊,聽個大概也就可以了.黃海喝醉時,祝童就在茶幾下貼上了竊聽器,為的就是這一刻.

    "海哥,海哥,你醒醒,醉了?是我呦,你的朵花啊."

    傳來一聲輕響,似乎是劃火柴的聲音,門縫里透出一絲光.

    "嗚哇------."嘔吐的聲音,然後就是拍打聲和輕微的責怪;祝童能想象到房間里的情景,微笑起來.

    好一陣,黃海的嘔吐聲才停止,那個叫朵花的女子哼起輕快的山歌,似乎在喂黃海喝水.

    又過了一會兒,黃海清醒了.

    "你怎麼來了?快走,他很厲害的."

    "哪個好厲害呀?你的女朋友?"朵花的聲音軟軟的,好象依偎在黃海懷里.

    "朵花,隨我們來的醫生很厲害的,他---他會驅魔,你快走吧;記得把藥給我,葉兒快不行了,你答應過的."

    "還是你的葉兒,又是你的葉兒."朵花似乎生氣了,聲音也遠了,應該已經離開黃海的懷抱;"我難道不是你的女人?是的呀,你就讓外面那個把我當妖仙捉了去,再沒人煩你了."

    "朵花,是我不好."

    一陣沉默,耳機里只傳來黃海沉重的呼吸聲.

    還是叫朵花的女子打破寂靜,柔聲道:"海哥,你走的這幾天朵花一直在念著你呢,是呀,看到你又了,我心里歡喜呢.今天姆媽睡得好晚,我好容易才跑出來,你是怪我呢,別生氣好呦?你不喜歡朵花耍脾氣,她今後會乖乖的."

    "我沒怪你,是著急啊;葉兒真的很危險,醫生說再拖下去就------."好象兩個人又抱在一起了,傳來的是急促的呼吸聲和牙齒打架的聲音;祝童暗贊:這個竊聽器質量不錯.

    "海哥哥,我找不到藥啊,姆媽也不說,她那里我都翻遍了呀.你放心咯,總會找到的,每年落雪時她都要配藥.海哥,你看嗎,朵花變了嗎?這里胖了呢."

    又是一陣斯磨聲,隨後就響起黃海粗重的喘息聲,還有女子壓抑的呻吟聲.接著,是翻滾的聲音,然後,就是木床的節奏性叱呀聲.

    無恥嗎?好象說不上,叫朵花的女子做的一切都很率性自然.黃海啊,就不好理解了,有那麼漂亮的女朋友,怎麼會在遠離上海的湘西有如此一個情人?祝童想象著房間里的情景,後悔沒把包里的DV裝上,那樣明天就能欣賞一部刺激的作品了.

    朵花一定也很漂亮,至少與葉兒有一拼.祝童想,有葉兒為對比,黃海的口味一定很高了,尋常女子不會使他動心;祝童回味著剛才的過程,傾聽著軟軟的呻吟,禁不住口水長流,斷定朵花的身體也一定很有吸引力,黃海知道外面有危險,還是忍不住迷失進去.

    院門又響了,這一次祝童的心思全在房間里,幾乎是剛感覺到有人接近,身體就被抓起拋出去.

    黑色的衣服,黑色的包頭,斑斕的蝴蝶面具,閃亮的銀飾,閃亮的厚背砍刀.

    祝童總算還能雙腳落地,馬上轉身,看到把自己拋出廳堂人.

    "你為什麼來?"又是個女人,聲音暗啞而冰冷."我知道,你有些本事,不然也找不到這里;現在就離開這里,別管我家的事."

    她站在廳堂門前,只一搖頭,身後的門無聲無息的關上了.

    "只要你不害人,我就不管."祝童右肩稍好一些,還是用不上力,左手中已經暗扣三枚銀針,針尖從拳縫露出,都是喂有迷幻劑的銀針.

    他只有一擊只力,豹子般把身體縮起來,尋找接近對方的機會.

    "原來是只小野狗啊."黑衣女人不在意輕聲說一句,隱藏在蝴蝶面具下的眼睛在祝童身上轉一圈,最後落到他的左手."我沒有害人啊,他們倆不是很般配嗎?朵花到春天就十八歲了,可以走出去到上海和阿海在一起,他們會很快活的.你,斗不過我,當心我把你的狗爪剁掉."

    被人輕視在祝童看來不是壞事,被人叫做小野狗,絕對不是好事.不過他的忍耐是從小磨練出來的,依舊不動聲色的說:"還是那句話,只要得到解藥,我馬上離開."

    "她活著,我的朵花怎麼辦?"黑衣人似乎憤怒了,"你們漢人就是虛偽,阿海也一樣,我就是要他死心.他如果對朵花不好,一樣要不得好死."

    祝童知道對方要動手,還沒看清楚,就見掛在大門上的紅燈籠帶著風聲撲過來,而黑衣女人只站在五米揮舞幾下砍刀.

    紅燈籠有半米大小,山村里的人家只要有經營旅店的,門前都掛著一個或兩個.祝童從來沒想到它能是自己的對手,燈籠圍著他旋轉,里面的粗蠟燭甩出的熱油沾到衣服上.

    "我不想燒死你,快走吧,連著喝三個月的狗尿,你還能保一條命.再拼下去,練心炎就把你練成僵屍."

    黑衣女人低聲的笑著,蝴蝶面具在燈籠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祝童胸前,背後已經被蠟油沾染,衣服似乎沒有絲毫的抵擋力,熱辣辣的灼燒感從皮膚鑽進去,很快就聚集到胸口處,形成一個豆大的紅色火焰,燒烤著他的血肉.也就是在這時,祝童竟站直了.

    黑衣女人停住笑,似乎不能確定這個人是死了,還是傻了,或者真成僵屍了.

    祝童沒變成僵屍,他正體會著狗皮膏藥的奇妙.他能感覺到,右肩的狗皮膏藥銀光閃爍,好象副魔力肩甲,三個鬼影子圍繞座門戶飛舞,門開處,一黑犬咆哮而出,散出道道清涼,飛快的撲滅了心口的豆大火焰.

    "我不走."祝童踏出一步,揮右拳擊向燈籠.

    紅色的燈籠轟的一下掉在地上,燃成團火球,黑衣女人的身體顫抖幾下,砍刀在身前身後虛砍幾下,似乎在切斷與燈籠之間的聯系.

    祝童怎麼會放過這個機會,快速移動上去,左拳如影突入,結結實實擂上黑衣女人小腹,三枚銀針也紮入她的皮肉中.

    "你是祝由士!"黑衣女人沒象別的人癱軟倒地,喝一聲跳起在空中,雙手把閃亮的砍刀高舉過頭,紅色的面具上怒眼暴突.祝童打出這拳後,身體似乎被抽空,蝴蝶面具在他眼前飛舞起來,斑斕的光紋隱隱鎖住他的精神.

    倦怠的感覺自上而下蔓延,祝童的身體慢慢沉重,稍微移動躲避一下也不可能.

    這時的小騙子沒有恐懼的感覺,眼睛直直的看著蝴蝶面具,思想被飄舞的蝴蝶震懾,心中充斥莫名的歡娛.

    似乎劈下來的不是散著寒寒殺氣的砍刀,而是情人溫柔的手.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0 06:58 PM

第二卷、雪蝶 七 黑槍


    祝童心里明白,只是精神被控制,就如醉酒或吸毒後的感覺一樣,根本失去了對身體的指揮,一切行動都是無意識的,明知是個旋渦,還要不由自主的跳下去.

    也就是這時,空氣中響起三聲輕微的嘨聲,接著就是"叮!叮!"兩聲脆響,彎刀上閃出兩點火花被擊飛出去,黑衣女人身體大震,扭曲幾下捂著左臂跌到牆邊.

    葉兒與梅蘭亭聽到的刺耳尖叫,就是這時從黑衣女人口中發出來的.

    變化來突然,祝童被這聲尖叫喚醒,馬上一個轉身滾倒在地;冰冷的雪還未融化,小騙子的臉上,脖子里都粘著雪粒,人也徹底清醒了.他沒想到自己的獨門密藥對黑衣女人無效,卻被地方的蝴蝶面具控制住心神,還差點被一把砍柴的刀劈成兩半.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如果不是有人相助,祝童八成已經完了.

    院子里安靜下來,兩個人倒伏在地,眼睛都看向半掩的院門.

    空氣中有火藥的味道,祝童判斷出,有人從院們外的黑暗里用槍擊飛了砍向自己的彎刀,也擊傷了黑衣女人,還是把帶消音器的槍.

    黑衣女人也知道外面有人暗算自己,她的恐懼比祝童來的厲害;今夜的一切都是那麼怪異,先是一個不怕練心炎的祝由士,後是一個打黑槍的神秘人,她知道沒有勝算,卻不甘心失敗,伸手抓向祝童,這至少是個擋箭牌.

    但是,祝童雖然沒力量搏斗,卻不是沒力量逃跑,拼斗與逃跑從來就是兩個概念,消耗的氣力也是不能相提並論的.

    院子中的紅燈籠還在燃燒,小院里的兩個人圍繞著燈籠,進行貓捉老鼠的游戲;祝童歪斜著身體左竄右逃,線路靈活怪異毫無章法;黑衣女人到處截擊,卻總是撲空.祝童站了絕大便宜,黑衣女人還要分一半心思去提防外面神秘的槍手,當然不敢把自己暴露在小騙子遮掩之外.

    幾個回合後,黑衣女人知道自己是抓不住祝童的,他太狡猾,身法雖然靈便,主要是太狡猾.

    黑衣女人一把拍向燈籠,火焰熄滅,院子里漆黑一團;祝童聽到廳堂的門響,才感覺到黑衣女人已經進到更黑的廳堂里.

    祝童又不是英雄,他可不敢冒險進去,再說了,剛才一直在逃跑的是他,自己的銀針對對方無效,也許追上去唯一的作用就是,找死.

    "想讓她活命,就別把今夜的事情說出去."廳堂里傳出一句低沉的話,祝童躲在門口背靠牆,也不管對方看到沒有,只管連連點頭.他已經在考慮天一亮就離開這里,葉兒有如此厲害的仇家,他可對付不了.

    半小時過去了,也許一小時,外面實在是太冷了,祝童聽不到任何動靜,才摸索著把耳機塞進耳朵.

    只有黃海的鼾聲,他已經睡著了.祝童把手機調整回去,黃海房間里一小時前的聲音重放出來.

    祝童這個手機雖然不太美觀,卻很適合他這樣的騙子用,有調頻功能可以接受信號,還能進行八小時的錄音或五分鍾的簡單錄象.祝童有個好習慣,一開始竊聽就按下錄音鍵.

    開始還是黃海與那叫朵花的女子歡好云雨的聲音,祝童聽著綿軟的"哥哥,好哥哥"的聲音,也被迷的心神恍然;好一會兒,黃海叫一聲;然後就是朵花吃驚且害羞的聲音.

    "姆媽,你做什麼嗎?好羞人的呀."這是朵花軟軟的聲音.

    "朵花乖,快穿好衣服走,外面的兩個人媽媽對不過,咱們回洞山躲幾天."

    "不去,都是你要對她下蟲子,好惡心呢.我都說了,只要海哥哥時常來看我就好了.現在惹出事情來,要躲你躲,我又沒做什麼."

    "乖孩子,難不成你一輩子都在等?男人都是這樣,現在你漂亮水靈,他會記得你疼你,今後呢?娘是為你好,再過幾年你就不會這樣想了."

    "哎呀,好多血,媽媽受傷了."朵花的哭聲傳來,好象開始穿衣服了.

    "是哪個傷到你的?我去問他,為什麼打我媽媽?"朵花憤恨的叫聲,房間里有拉扯的聲音.

    黑衣女人在朵花面前真是個慈愛的好媽媽,邊安慰朵花邊說自己沒什麼,再一會兒,窗戶響幾聲,只留下黃海的鼾睡聲.

    聽完錄音,祝童才感覺自己安全了,蹲下身在地下摸到燈籠的殘跡,找出粗蠟燭點燃,舉著它走出院外.

    黑漆漆的夜里,小鎮上狗都睡著了,外面一點動靜也沒有,更別提找到打黑槍救自己的人.

    又等一會,院子里的燈光亮起來,小鎮上的燈光也亮起來,又來電了.祝童這才明白,原來停電是那叫朵花的女孩搞的鬼.

    祝由士,剛才黑衣女人說過這個詞,聽來似乎又些仇恨也有點懼怕的樣子.祝童不明白這個詞代表什麼,坐在門前想了好一會兒才拿出手機,換上電話卡給二師兄打電話,他要確定是不是還要繼續下去.

    鈴響半分鍾,逍云莊主才接通電話,聲音里隱有倦意;祝童沒廢話,把自己這兩天的經曆仔細說一遍,然後問:"二師兄,你看我該怎麼辦?"

    "這麼複雜啊,竹道士也現身了."二師兄這才完全醒,好象還有些不確定祝童是不是在做夢:"你說的是真的?道宗對付妖魔鬼怪也有一套,你還怕什麼呢?小師弟,以你的脾氣,不應該牽扯到這件事里;她漂亮嗎?你和師傅真的很象,都見不得漂亮女人."

    祝童揉揉肩膀嘿嘿笑起來,他也感覺自己的行為有些怪異,按他以前的習慣做法,一到湘西就應該擺脫身邊這些人.

    二師兄等祝童笑夠了才接著說:"你自己看吧,這里終究是咱們的老家,我就在鳳凰城,沒發現祝由門活動的跡象.也許從那個黑衣人身上能找到些線索.師弟,我這些年江湖混下來,越發感到身上的本事少.外人之所以不輕易招惹我們,怕的還是師傅沒教的那些鬼神之術;這樣的情況早晚有一天會被戳穿的.這幾年我經常在這一帶活動,就是想尋找祝門的源頭,我們不能只生活在前輩的威名下."

    "好吧,明天我們就到鳳凰城,見面再仔細商量."祝童掛斷電話,心情不再緊張;坐在寒風里思索起別的事情,他可沒把竹道士當成可以隨時出手幫助的人,那樣的高人行事都有自己的原則.

    他更關心的是:神秘的槍手究竟是誰?分寸拿捏的如此准確,槍法又如此精妙,小騙子可沒這麼個朋友,這樣的高手也不是用金錢可以收買的.不過,小騙子已經不怕朵花她媽了,比較一下,自己的狗皮膏藥好象能克制對方的法術,而對方對自己的迷幻藥也不在乎;如果再次面對黑衣婦人的面具,祝童有把握不為對方迷惑.比起真功夫,小騙子當然是甘拜下風,不過對方挨了一槍,這麼算來,雙方在硬實力的層次扯平了.

    軟實力上,自己身邊有個神秘的槍手,當然要算到自己這邊,黑衣女人就是怕那神秘的槍手,才跑到什麼洞山去躲避.狗屁的真工夫與槍手比起來,真成狗屁了;況且還有二師兄做幫手,這樣比較一下,還是自己站上風.

    黃海與葉兒之間應該是不可能了,就是他還想腳踏兩只船,有小騙子介入後,基本上沒一點可能.祝門弟子從不叮無縫的蛋,黃海身上的毛病不是一般的大.

    唯一的障礙就是黑衣女人,祝童本就吃江湖飯的,從不怕冒險;算清楚帳後,感覺到自己對葉兒的夢想有七分成真的把握,當然是心花怒放一會兒,拍拍屁股走回院子.

    祝童走進黃海的房間,發現自己床上的床罩沒有了,房間里也沒有任何嘔吐的痕跡,連黃海也穿上了內衣,沒心沒肺的呼呼大睡著.祝童打開空調關好窗戶,走出來,想找另一個房間睡覺,剛到廳堂就聽到兩個女孩住的房間里傳來吃吃的笑聲;伸手敲敲門:"來電了,把空調打開,暖和些."

    葉兒說了句:"李醫生,鬼都走了嗎?"里面又是一陣笑;梅蘭亭的聲音又道:"好象沒走完呢,門外就有個色鬼."

    祝童恨很的跺一下腳,隨便打開一間房,也不脫衣服撲到床上,腦子里開始回想剛才的經曆.

    一切已經完全合理了,黃海是那次旅行中遇到朵花的,她一定很漂亮,要不然葉兒的朋友蕭小姐也不會吃那樣的飛醋,她那樣的女孩只會對比自己漂亮的同性亂發脾氣.祝童甚至已經確定,蕭心梅八成對黃海也是情根暗種.

    不過,黃海究竟是怎麼與朵花勾搭上的?在自己女朋友和候補女朋友蕭心梅眼皮子底下做出如此事情,連祝童都佩服黃海的深藏不露了.

    祝童仔細回想著葉兒說的一切,他們只在這里呆了一天就去鳳凰城了,應該沒機會啊.在鳳凰城?葉兒整天在江邊畫畫,蕭心梅與她一起,黃海據說是把周圍的風景區都轉遍了,這就有機會了.

    不過他究竟是怎麼辦道的呢?明天找時間問問這個高手.祝童查看一下身上的衣服,除了髒點一個洞也沒有,黑衣女人的烈火焚心卻不是錯覺,練心炎難道是鬼火?

    小騙子想著想著,呼嚕擼睡著了,危險過後,他已經忘了不久前想要離開的事,做夢時還是與葉兒漫步花前月下的情景,不是豔夢.

    天亮了,一切都象沒有發生似的,梅蘭亭與葉兒有說有笑的在廳堂里吃早點,店老板一副宿醉的樣子,在門前收拾燈籠.黃海,依舊是沉悶的,看祝童的表情也是怪怪的.

    祝童揉著頭做宿酒狀,在院子里轉幾圈;沒看到砍刀,也沒看到血跡,店老板依舊坐在火盆邊,笑眯眯的指使兩個伙計為四個客人服務.祝童沒去店老板那里碰釘子,黑衣女人那樣的巫師對山里人來說,既尊敬又恐懼,問也白問.

    由于昨天剛下過雪,出山的班車到中午才過來,四個人到市區後馬上包輛出租車趕去鳳凰.

    這一路上,只兩個少女在說笑,黃海坐在後坐,祝童習慣性的與司機一同坐在前排,這里便與第一時間發現危險.

    以祝童看來,從張家界到鳳凰城沿途的山水並不比風景區內遜色多少.

    山上下雪,山下還是下雨.雨中的山水更多了幾分迷離和嫵媚,像一位風情萬種的少婦施展柔性的魅力吸引情人的眼球.道路旁是陡峭的山崖,時常在拐過一個彎後,看到路邊的萬丈深淵.兩個少女時而提心吊膽的驚呼,時而被美景陶醉,手中的相機也忙個不停.

    開車的是位經驗豐富的老司機,車也是嶄新的,速度並不很快;祝童開始的擔心慢慢散去,扣著門開關的手也松開了.

    山坳里時常能看到幾幢別墅樣的新房,外觀看去絲毫不遜于山東沿海私家房的裝修,祝童以專業眼光估計,山里的的有錢人也不少.

    四點左右,出租車經過吉首市,風光又不同;一條溪流和公路並列而下,溪邊戴著尖斗笠的苗族漢子和路旁背簍的農婦都顯得悠閑自得,給人一種田園牧歌生活的感覺.

    路過一個小鎮時,祝童忽然看到塊牌子:祝由世家,妙手神醫.

    "師傅停車."祝童叫一聲,司機穩穩把車停到路旁.

    "蘇小姐,我們下車去那里看看,也許對你有幫助."

    山野之中,總有些風雅人物,無疑眼前這位就是一個.

    祝童與葉兒跨進掛著祝由神病的牌子的磚房,迎面的是個衣著普通的老者,左手托一長長的木杆銅煙斗坐在高木椅上,微眯的眼睛很快就凝聚到葉兒身上.

    房間不大卻很整潔,只一桌一椅兩排長凳,沒有尋常小診所的藥櫃,桌子上是文房四寶,卻有兩個硯台,分別是濃墨與朱砂;房子中間,照例有只火盆.牆壁上沒有錦旗之類的花哨東西,老者背後是副山水山水畫,旁邊一副對聯:

    君子坦蕩,萬千紅葉歸一意;醫者仁心,百十方術解眾疾.

    另一邊牆上同樣的筆法寫著:不誠不敬者不治,級資天醫者不治,疑信不決者不治,皿財輕命者不治,符咒不全者不治.

    還沒等祝童開口,老者就搖頭道:"姑娘的病我治不了,慚愧,貴人折節,老夫承受不起."

    "您知道她是什麼病?"祝童整整精神,凝視著老者.

    "既然來到這里了,她的病就壞不了性命.抱歉,老夫所學只是祝由皮毛;不如這樣,老夫寫個字;姑娘每天照寫十三遍;一年只內當保性命無憂."

    老者說完,提筆在張黃紙上寫快速畫幾下,輕吹幾口氣仔細折疊好送到葉兒手里.

    "姑娘如想徹底解脫,還要看緣分啊.路上不要打開,什麼時候要寫了,再拿出來."

    祝童抱拳一恭:"謝前輩,請教貴姓."

    老者仔細看祝童一眼,輕輕搖頭:"後生,亂世使多家世學失傳;老夫從江西到此開這個鋪子,不為金錢不為治病,只想憑這塊招牌引高人賜教.但是,在此三年,你是唯一進這個門的同道中人;老夫所學雖多,精深卻說不上;該請教的是我啊."

    祝童明白了,沉吟一下走到桌子旁,提筆寫下三個鬼字;點點頭與葉兒出來.

    坐上車後葉兒才問:"李醫生,他和你說的什麼?"

    "老先生是個可敬之人,不忍見一脈醫術滅絕,他是來學藝的."

    "啊!"葉兒和梅小姐都叫一聲.

    出租車又上路,祝童沒再說話,心里微微有些絕望,難道這里已經沒有隱沒在塵世中的祝由一派高人?

    行家一見面,心里自有高下.那老人確是祝由另一支,但是所學的比自己還淺,這不是對方謙虛.祝童看到他寫的字是個"靈"字,一筆一畫間凝鑄著深厚心力,老者治療所有病的根本也在這個字上.

    不過讓祝童奇怪的是,老人所用心法不穩定,治病的效果也一定還沒老騙子厲害,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真的是湘西來學藝的.

    老者說到此三年,似乎沒什麼所得.寫給的葉兒的"靈"字,也許真能壓抑住她身體內的蠱蟲,也許想從祝童身上得到些什麼.

    老騙子說過,他們師兄弟學別的都能傳給外人,只這幾個字非真弟子與兒子不得傳.祝童是不忍心使老人失望才寫下三個鬼字,怎麼體會只有看他的造化了.

    過了一個多小時,出租車拐過最後一道彎後,群山環抱,沱江穿城而過的鳳凰城就真的呈現在眼前了.

    黃海更沉默了,在虹橋下車後背起行李就走;葉兒追上去與他同行,祝童與梅蘭亭提著簡單的雜物跟在後面.

    "梅小姐以前來過."祝童冷不丁冒出一句;梅蘭亭抿嘴一笑:"這麼美的地方我怎麼會沒來過呢?先生你呢,真是第一次來?"

    "確是初臨貴境."祝童作為祝門弟子第一次到湘西來,好奇的打量著眼前的一切,他更注意生活在這里的人.

    狹窄的石板街上,隨時可以看到穿苗服的女子在兜售草藥,獸骨或銀飾.苗女服飾的色調基本上是黑色,白色和藍青色.黑色的是高高聳起的頭帕,折疊有臻很有些壯麗,這樣裝扮也許是苗女個子都不高的緣故.掛配在她們身上的銀飾是白色的,舉手投足間銀光閃爍,叮當作響,腳步也有些舞蹈的韻味了.藍青色,是苗女的衣裳基本色,莊嚴貞潔的樣子.

    街兩邊是一家挨一家的店鋪,經營的與別處風景區的商品大同小異,間或還有幾家酒吧;充斥在耳邊的,也是最流行的勁爆歌曲.

    祝童有些失望,面前這個被葉兒多次稱頌的小城,有古寺,古塔,古閣,古城牆和虛假的吊腳樓,但古樸之氣不足,現代氣息過濃,只城南的南華山還有些蒼涼之勢.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0 06:59 PM

第二卷、雪蝶 八 靈


    每個城市都有各自的特質,就如人們對于活躍在舞台上的時裝模特,除了在三圍數字方面提出苛刻要求外,還要求她們同時展現出一定的藝術氣質.

    說到氣質,那可是任何高級服裝與貴重珠寶都無法堆砌的空靈之物,而鳳凰小城只有在入夜後,在燈光朦朧的沱江的低吟淺唱中,才向陌生的旅人顯示出其厚重之處.

    "鳳凰之美,最在沱江里順流搖曳的河燈,是要在清淡的燭光下細品的.那是任何畫筆也描繪不出的情境,河邊酒吧里的喧囂,也打擾不到她獨有的這份幽雅."

    葉兒經曆過一番折騰剛從床上爬起來,就對祝童說出這一段喝醉樣的話語;前提是:冒牌醫生在與梅小姐的交談中,透露出對小城商業氣氛過濃的詬病.

    黃海走進來,加帶著毛筆,墨汁和一疊毛紙,手里的小碟是用來沾筆的.筆墨是在街上買的,碟子是找店老板要的.

    這是一家普通的家庭旅館,坐落在沱江邊上,高低三層六個房間,他們住的是與上次一樣,在二樓的相臨兩個房間.

    老板很和善的兩個老年人,都是本地老戶,也許與湘西風水有關,個子不高,很實在.

    一小時前,幾個人剛進門,熱情的店主,一對福像的老夫婦就認出葉兒與黃海;祝童看到,門廳里掛著的那幅油畫,八成就是葉兒的手筆.

    葉兒拿出老人寫的黃紙,在小桌上鋪開,靈字展現在眾人面前.

    葉兒仔細看著筆畫,捏起毛筆遲遲不知如何下筆.其實在她內心里,對這樣神秘的東西還是不相信的.受過現代教育的她,怎麼會相信只寫字就能治病?

    祝童也在審視這個"靈"字,在他眼里,這個字代表的是內斂與空靈;老人寫字時,他看明白了其中每一筆的其始,也知道每一筆蘊涵的心法.祝童在考慮,怎麼把這些玄妙的東西說出來,他還在想,這個字對葉兒的病究竟有多少用處.

    葉兒抓起毛筆,端正的寫出個靈字.

    "梅小姐,你看這個字寫得如何?"祝童看葉兒提筆的架勢就知道,她沒正經練過毛筆字.

    "不錯."梅蘭亭笑盈盈誇一句,"蘇小姐悟性不錯."梅蘭亭的後一句才說出實話,葉兒的字沒一點勁力,浮誇誇的.

    祝童看葉兒羞紅了臉,端起臉從她手里接過毛筆.

    "寫這個字時,要靜心凝思,每寫一筆若力從心生,肆外閎中.不要在意好不好看.老先生以一股剛直正氣寫的這個字,你要學是字魂;蘇小姐,開始寫的時候不必在意字寫得好不好看,重要的是保持內外氣息的連貫,不能閉氣.瞧,靈字以這一橫為開始,代表著你身體內的正氣,後面的每一筆都為扶植,培育它------."

    說著,祝童也寫完這個"靈"字,駐筆到最後一點時,心頭震動,轉頭看一眼黃海和梅蘭亭.

    這一刻,祝童有股沖動,要回到那個小鎮上去,去再見一下那個神秘的老者,他一定以這個"靈"字隱藏了自己的實力,那應該是個十分高明的祝門前輩.

    祝童寫完這個"靈"字後,身邊三個人的狀態竟奇妙的展示在他的感知里,他發現,梅蘭亭梅小姐的內息沉凝,那是從小打就的紮實基礎,卻是正宗道家心法.

    "不錯."梅蘭亭又一次評價道,"李醫生如果不做醫生,一定能成為書法大家.蘇小姐,你是有福的,如果能跟李醫生寫好這個字,你這輩子就不用起醫院了."

    葉兒又寫一遍,還是不得要領;祝童走到她身後,伸手握住葉兒的手,帶動她以意運筆.

    字寫完了,兩人相視一笑,祝童身上透出大汗,葉兒的臉更紅了.

    神秘的"靈"字,把他們的心神聯系到一處,祝童能感覺到葉兒身體內的蠱蟲被壓縮,葉兒也能感受到祝童肩頭的傷口的紅腫在消退.

    祝童還注意到,漂浮在葉兒眉眼間的豔光也收斂了,原本屬于她的清靈秀美之氣,再次占據上風.

    葉兒在這里混的不錯,外面已黑透,葉兒剛收拾好,胖胖的店主來請.

    門廳里擺著一桌豐盛的飯菜,女主人袖手笑著站在旁邊招呼:"前兩天還在念叨蘇姑娘,我們開店這麼多年,你是最漂亮的一個客人了,難得還每天陪我們兩口說話;老陳也好高興的,跑去買了河蝦和鴨子,還有血粑,讓我做血粑鴨,說是要好好招待你."

    葉兒不好意思,笑著拉黃海坐下;祝童與梅蘭亭也被勸著坐下,葉兒低聲說,客氣會讓主人不高興的.

    梅蘭亭爬在葉兒耳邊說句什麼,兩個女孩快樂的笑起來.中間那一盆,連湯帶水的飄著層紅油,就是鳳凰名吃血粑鴨了.看到它,不吃也感覺溫暖.

    湘西的冬季是寒冷的,卻沒象北方那樣有燒暖氣的習慣,取暖的方式是每家必備的火盆,燒炭,吃飯時就擺在飯桌下.

    陳老板拿出三個酒杯:"喝兩杯,今天高興,老太婆沒意見吧?"陳阿婆撇著嘴沒說話.

    六個人都坐上飯桌,吃著熱騰騰的血粑鴨和炒蠟肉,喝著本地作坊酒,祝童也有些喜歡這里的氛圍了.

    外面傳來悠揚的胡琴聲,葉兒問:"他還是每天拉琴."

    陳阿婆點點頭:"雨停了,他是一定要拉琴的."

    祝童這才發現,外面的石板街上真的沒了雨聲.

    吃完飯,葉兒就叫著要去放河燈,陳阿婆還囑咐一句:"小心些,落過雨的地方滑,掉江里凍出病來就煞風景了."很親切也很隨意,就是對自己的女兒一樣.

    走在古城幽靜的石板路上,祝童有些理解葉兒的感覺了,

    轉橋洞,過小巷,剛出北門就看到滿河的***在江水中飄蕩,那就是河燈了.

    沱江兩岸安靜而熱烈,臨江的吊腳樓懸起紅燈籠,一串串一排排映在江面上,絢麗的光芒,氤氳的光暈,把沱江裝飾成美麗的新娘.

    葉兒與梅蘭亭呼叫著跑到江邊,幾個孩子坐在石階上,各自守著竹籃,里面滿是輕巧的花瓣,紙做的,中間是枚小蠟燭.沒客人的時候,他們也會間或放幾盞,一來拉攏生意,也為沱江添些風景.

    兩個女孩一人捧一把,叫過祝童與黃海,卻是要他們身上的火機.

    祝童眼看著葉兒與梅蘭亭蹦到江中的跳岩上,一盞盞***就從她們身邊起程.

    風把順河而下的燈兒吹得巍巍顫顫的,忽明忽暗的閃著,宛如星星掉到了沱江里.

    "那邊有個酒吧,我們去坐著等她們;葉兒放燈是有講究的,每次九十九盞,要好久的."黃海拉著祝童跨過一朵朵跳岩,到沱江對岸的酒吧里;人不多,他們在臨窗的位置坐下,從這里能看到在下面放燈的葉兒與梅蘭亭,還能聽到她們的嬉笑聲.

    服務生送上一打啤酒後回到吧台上與和小姑娘細聲說話,黃海拿起一瓶揚頭喝下,推開竹窗看著江中的葉兒.

    今天一整天黃海都很沉默,剛才喝了些米酒後,似乎開朗些,這時又沉默了.

    祝童能感覺到他要說些什麼,事實上,祝童已經讓黃海明白:自己知道昨天晚上那個叫朵花的女孩進入過他的房間.

    兩瓶酒金百威喝完,黃海把頭轉過來,掏出煙.

    服務生走過來替兩人點上,還丟到桌上和簡易火機.看來,作為這里的服務生,他明白發生在兩個男人身上的事,酒吧緊臨跳岩,是放河燈最好的位置.

    "李醫生,謝謝你."黃海幾口把那支煙抽下一半去,沒頭沒腦的說一句.

    祝童沒說話,對于黃海這樣的不是對手的對手,他如今握有絕對的底牌,如今沉默是最好的姿態.

    "六年前,我是我們學校的霸王;"黃海開始說話了,卻不是祝童想的那樣,說起了過去的事情.

    "打架,泡妞,我甚至還去偷錢包,不是為了錢,是為體會那種刺激.如果按照校規,我早就應該被開除了,校長是看著我爸爸的面子才容忍了我.

    "就在那一年,葉兒從蘇州轉學到我們學校,她就坐在我旁邊,我------,看到葉兒以前,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活著;但是你能理解嗎?就是因為她,我開始改變了.開始的三個月,葉兒甚至沒和我說過一句話,以前我最討厭去學校上課,因為她的出現,我再沒逃過一次課.連媽媽都奇怪,以為我忽然開竅學好了,李醫生,你有過那種感覺嗎?"

    祝童打開瓶啤酒遞給他,依舊沒說話.

    酒精上頭的人一般來說沒啥心眼;黃海剛才就喝了不少米酒,現在又喝下幾瓶啤酒,祝童希望他更醉一些.

    "葉兒那麼漂亮,還那麼純潔,她就是一朵梔子花,到哪里都會有人注意的.不只是我,我們那一片的幾個大哥也看上她了.因為葉兒,我與他們挨個打架,真是拼命,以前我可不敢真用刀子捅人.從那時候起,我就決心要做個警察,只為保護葉兒這樣的女孩子,我也要做警察."

    說到這里,黃海嘿嘿笑起來:"可能現在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那麼倒黴,我做警察的第二個月就把他們全抓進去了,現在,那幾個大哥還在監獄服刑呢.但是葉兒知道,她是最聰明的女孩了,知道我為她做的一切,這就夠了,比立功得獎------都高興,我,我上的是警校,葉兒比我聰明,她考上大學後才來找我,只說了---兩個字:謝謝你."

    明明是三個字,祝童看著黃海伸到自己眼前的兩根手指,判斷他已經醉了,輕輕把他眼前的酒瓶拿到一邊.

    "我那時真苯啊,連看---都不敢看她,我---還流眼淚了,不不不,不是你想得那樣,真是被沙子迷了眼睛.葉兒來的時候,我正在踢球.後來,我們就開始寫信,打電話,她在南京上學,我在上海,她要我每天給她寫封信,我就出錢讓同學寫,我來抄.這樣,我根本就沒時間去外面------,每周我都要到南京去,坐火車去.葉兒喜歡我穿著警服去見她,說是有安全感,我那幾年根本就沒穿過便裝.我問過葉兒:為什麼會喜歡我,她說我心軟.她說是頭一次看到一個男人流淚.但是---但---媽的,我就是心軟,."

    黃海伸手去抓酒瓶,祝童按住他的手:"黃警官,喝酒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有問題,就是有問題,不是葉兒,是我有問題.葉兒說我是個男人,我------."黃海沒堅持,眼睛看向窗外的沱江.

    江中跳岩上,葉兒正好回頭看向這里,伸手揮舞幾下,又彎下身子放河燈;祝童對梅蘭亭打出個手勢,讓她盡量把葉兒多拖一會兒,他希望讓黃海把話說完.

    梅蘭亭扭過身去沒理會他,但祝童知道她會照做的,那也是個聰明人.

    "但是,你怎麼能跟天使上床?你說,你敢去脫天使的衣服嗎?李醫生,我都不敢去碰她,如果不是葉兒主動遷就我,我---都不敢去拉她的手.我是不是很苯!每次從南京回到上海,我都要去找別的女人,但是----我---."

    "不是苯,你是很傻."祝童看著黃海通紅的眼睛,說著"不是,不是",心里想的卻也不是嘴上說的那些廢話.

    "我媽媽,她很喜歡葉兒,說是只有葉兒能管住我,還說是葉兒救了我;她要我等葉兒一畢業就結婚,那時我已經是正式警官了,你知道,我比葉兒早畢業一年.如果不是出來旅游,如果不是遇到這場病,可能我們已經結婚了."

    "在這里發生什麼事了?"祝童終于問了,他看到葉兒已經放完河燈,與梅蘭亭一起走向這里.

    "在這里我才知道,原來世界上有很多天使,天使與天使是不一樣的.哦,李醫生,葉兒來了,我不能再說了;明天我帶你去個地方,讓你見個人,記得啊."

    黃海沒真醉,他一樣看到葉兒走進酒吧,馬上閉口.

    但是葉兒卻沒閉口,看到黃海又是喝多的樣子,臉上立即變了顏色,明顯是對祝童有意見,卻不知道怎麼說.只捶打著黃海:"你沒喝過酒嗎?"

    梅蘭亭沖祝童擺擺手,做個鬼臉,意思是她也沒辦法.

    祝童想著黃海說的話,決定把這個委屈承受下來;葉兒總會有明白的一天,並且,那一天不會很遠.祝童知道,他現在越吃虧,到時候就越能占便宜.

    吃虧是福;在眼前這件事情上,乃不二真理.

    "歸來歸來!魂兮歸來!莫要唐突佳人犯糊塗,煞風景."

    祝童撚出銀針,在黃海雙耳尖穴處各點刺一針,手指如輪,在他人中,印堂,太陽穴各彈一下.

    黃海從暈迷中醒來,葉兒有些不好意思,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說什麼好;她這才想到,人家本就是義務來幫自己看病的.

    祝童哈哈一笑:"兩位小姐,還你們個護花使者,我要獨自清淨一下,少陪."站起來轉身就走.

    只有梅蘭亭看出祝童這一手顯示出的實力,那是以深湛的內力為基礎的機巧手法;而葉兒與黃海只對李醫生的神奇醫術多了分佩服.

    說是要清淨,小騙子去跑到個熱鬧的所在,鳳凰城里的天王廟,是他二師兄祝云在這著名景區承包的廟宇,也是逍云莊主在這里的落叫點.

    如果一個女子生了雙杏仁眼,八成就是美人了,逍云莊主偏偏也長一雙標准的杏仁眼,卻是個豪爽健壯的昂藏男兒;杏仁眼使他給外人的印象中少了點粗魯,多了幾分溫柔與精明;唯一不妥當的是他稀疏的頭發,中間幾乎已經全光了.

    祝童在鳳凰古城天王廟外剛站住,逍云莊主祝云帶著兩個貼身弟子與個胖大的和尚一同走出來.

    "師叔好,您老又帥了."一個乖巧的小和尚沖祝童笑著打招呼,他叫祝成風,生著雙黑亮的勢利眼,是祝云最得意的弟子,十七,八歲年紀,卻機靈得很.另一個年紀比祝童大的叫祝成虎,道士裝扮卻很沉實,矮壯的身材木著張臉,跟著叫聲師叔就站在一邊.

    "老帥哥就和老處女一樣,都不是什麼好話,今後注意點別亂說."祝童在成風頭上彈一把,端詳著成虎:"你越來越象師父了."

    "你們去吃飯,喝酒,釋風師傅不要客氣,吃完飯找地方放松一下.回來記得把那部經書好好讀一遍."祝云看到祝童,揮揮手對身邊的三個人叮囑幾句.

    胖和尚一身法袍,锃亮的光頭上燙著幾個香疤;客氣的說著:"阿彌陀佛,謝老板照顧."把一件皮衣穿上客氣幾句,在祝云兩個手下招呼下尋***闌珊處去了.

    "咱們尋個方便地方吃,你沒來過吧?我知道有個地方,熱鬧的很."祝云扯住祝童的手就走.

    祝童看著和尚龐大的身體,奇怪的問:"師兄,請真和尚來了?"

    "什麼真和尚假和尚?剛從河北找的下崗工人.我是要他那身肥肉;如今的生意不好做,胖和尚賣象好,香客認這個,掏錢也利索."

    "你的弟子中有幾個胖子啊."祝童笑著看二師兄身上的便裝,"你的頭發又少了,更換身行頭,也有幾分仙氣."

    祝云摸摸半禿的頭,不很在意祝童的調侃:"師弟,幾個胖子如何夠用?咱們今年有二十三個道場.和尚要心寬體胖才象樣,道士才要有清瘦仙氣.帶他來這里是培訓,鳳凰城如今是淡季,賺不到錢的.***,每天只這幾個胖子就要吃掉我不少錢.這個胖子以前大小也是個官,在家什麼事也不做了,說廢話倒是好樣的,干這個正合適.我一請,屁話也沒有就來了,不過不好伺候啊,最喜歡喝酒洗澡,還總想找小姐."

    逍云莊主帶祝童走過虹橋,迎面是個熱鬧的夜市.

    整整一條街上都是各色小吃攤檔,燒烤最熱烈處,濃煙滾著肉香撲面而來;祝童即使已經吃喝過了,也不禁被這吃的氛圍感染.

    逍云莊主果然瀟灑,來到在家賣米酒的小店旁,店主就搬出桌椅,笑問:"還是老規矩?"

    "酒要熱的,肉要嫩的,花生要煮的,別的老板隨便張羅."

    店主人果然去各個攤檔上走一遭,回來就進去熱酒.

    先是賣燒烤的送來個炭爐,一會兒,各家送來的吃食就擺一桌,米酒也熱好了,用個鋁壺裝著送上來.

    "師弟,你有大麻煩了."祝云與祝童對喝一杯酒後,看著不遠處說.

    "我知道,不過,這次有人與咱們一道抗,不是很麻煩.他們離開火車,本事就掉了一大半,師兄,湘西是咱們的老家,該怕的麻煩的是他們."

    祝童看向街對面.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0 06:59 PM

第二卷、雪蝶 九 七由散


    四品紅火的二當家大火輪與剃刀張坐在二十多米外的小桌上吃喝,只隔條街;旁邊還有幾個,明顯是他們的手下.

    "說是這麼說,人家如果知道咱們的底細怎麼辦?我過去打個招呼,看他們究竟想干什麼?"

    祝云摸著酒壺要站起來,祝童拉住他:"師兄,給我瓶七由散.大火輪太囂張了,是他們不顧江湖規矩在前,你沒必要給他這個台階;哼!我要讓他知道,咱們兄弟不是好惹的."

    祝云取出個小瓷瓶從桌子下遞過去,祝童接過後輕輕掃剃刀張一眼,伸出手指彎兩下,意思是讓他過來;又回過頭對二師兄道:"就是他傷了我,今天我要廢了這把剃刀."

    "好!既然這麼說,師兄與你一道撐."祝云摸出手機,撥通後說一句:"帶人到市場上來找我."他雖然比祝童大十多歲,卻很佩服這個小師弟的心計,知道祝童不是個好沖動的人.

    剃刀張被祝童那一眼看得有些心虛,對大火輪低聲說句什麼,大火輪眼睛在周圍掃一圈,點點頭;剃刀張站起身走過來.

    "打擾二位了,我們二師兄讓我過來請兩位祝門師兄過去喝酒.這個,把以前的誤會說開了,大家畢竟還是江湖同道嘛."

    "誤會?"祝童沒等師兄說話,搶先開口:"世界上的很多事情是這樣,開始用意外為借口,最後說聲誤會就算完了;但你我都明白,江湖上沒有誤會.三天前在上海,剃刀兄劃出的道我接下了.現在,輪到我出題了."

    祝童伸手從炭爐里捏起一塊通紅的火炭,舉到眼前凝視著:"誰玩火都有被燒傷的危險,張兄把這個帶給大火輪,就說點火的不是我們."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身邊穿梭,沒誰注意到這場江湖中的較量.

    熾熱的火炭在祝童手指尖轉動,不斷爆出詭異的綠色火花.

    剃刀張猶豫著,他可沒本事去捏這塊火炭,祝童手里的火炭熱烈的不正常,綠色的火花證明:里面大有玄機.

    但是二當家大紅火在看著,周圍四品紅火的兄弟在看著,祝童已經劃出道來,作為四品紅火的出面人,接不下也是不行的.

    祝童吹口氣,讓手指間的火炭更旺些,笑著對剃刀張道:"剃刀兄難道不給我這個面子?"

    他的手上塗有師門密藥七由散,又運轉蓬麻功護住手指,外人看來,祝童捏個火炭跟捏塊朵花的感覺差不多.

    剃刀張也是江湖上有名頭的,受不了調侃,咬一咬牙,攤開手掌.

    祝童手指一松,火炭落入剃刀張手心,烤肉的滋味隨青煙升起;好在,周圍都是這種味道,烤人肉與烤牛肉的味道其實沒什麼分別.

    剃刀張悶哼一聲,強忍著痛楚,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祝童替他合上手掌,壓滅灼燒著肌肉的火炭,又拿出小藥瓶,在血肉模糊處散一點:"張兄厲害,祝某佩服你是條漢子,你我之間的恩怨就此了結.張兄半年內莫要用力,這只手還是你的."

    剃刀張咬牙狠狠的看著傷口處,祝童的藥塗到手掌上後,鑽心的痛楚變為清涼,臉上的神情就沒那麼痛苦了,卻不敢說個不字,轉身回到大火輪身邊,甚至還對這邊點點頭.

    祝云嘿嘿笑著道:"師弟,你是不是太狠了點."

    七由散是祝門密藥之一,外用可以阻退毒物,防五毒蛇蟲攻擊,塗抹在身上還能保護肢體承受一定程度內的火燒與外力攻擊,所以叫七由散.

    祝門弟子曾經在在江湖上玩的油鍋摸錢的把戲,憑借的就是七由散;但是,制作七由散的原料多有毒,祝門弟子用起來都很小心;即使修煉了蓬麻功,如果傷口處被七由散滲入,也很麻煩.

    祝童身上沒有七毒散,祝云卻缺不了這個,他們師兄弟混江湖的路數不一樣.

    剛才,剃刀張如不塗祝童給的七毒散,那處燒傷就是不治,粘在上面微弱劑量的七由散消散,十多天也就好了;上了七由散後,剃刀張那只手半年內真的就不能用一點力,也許還要用祝門的解藥才能痊愈.

    "這是他自找的,我的傷也不輕.師兄,我是給你留個人情,到時候你把解藥給他,這把剃刀也許就是你的了."祝童陰笑著摸摸右肩,"師兄,我沒膏藥了,讓你的弟子弄條狗,明天我去做膏藥."

    按照老騙子說的,受傷前三天內是關鍵時期,每天都要換膏藥,到三天後才能五天換一次.

    一般來說,三貼狗皮膏藥過後,再重的傷應該就好了.祝童身上原本只有三貼膏藥,給葉兒一貼,自己就沒了.

    "就是你聰明."祝云應一聲,掏出貼自己用的膏藥給祝童;他弟子多,身上帶的膏藥也多.不過,祝童還是希望用自己做的狗皮膏藥,祝云做的太多了,心力分散,效果就打折扣.

    大火輪看著祝童,眼里泛出的陰毒之色,站起身就要走過來,忽然從懷里掏出個電話,聽著時神情漸漸平和,恭謹,轉身向虹橋方向走去.

    剃頭張拋下張鈔票跟上去,一會兒,夜市上四品紅火的人都消失了.

    "奇怪."祝童自言自語著站起身,向周圍看了好半天才坐下,他有嗅到陰謀的味道,卻不知道是誰在背後操縱.

    "有什麼奇怪的?我們的人多,就是打起來他們也沒便宜."祝云不在意的打個手勢.

    他的弟子來了,十多個道士和尚裝扮的人在人群中三兩為伴,有的腰里鼓鼓的,有的干脆就提著寶劍棍棒之類的家伙,看到祝云的手勢後,散在周圍轉悠著.

    與所有的旅游區一樣,和尚道士出現是很平常的事,帶著棍棒寶劍,別人也不以為有什麼奇怪的,人家練的就是這個.

    小和尚祝成風跑過來坐下,抓起幾顆花生丟到嘴里,嚼著說:"師父師叔,他們沒在古城住,到上面新城去了,師兄在跟著."

    "讓成虎回來,跟不跟所謂,當心吃虧."祝童拍一下祝成風的光頭,小和尚縮著頭應一聲,抓一把花生跑了.

    祝門規矩,入門弟子都要改姓祝,到他們的下一代只有四個人;另兩個是大師兄的弟子,現在也跟著祝云混生活;年齡都比祝童大些,一個在陝西,一個在廣東,各自負責幾個廟宇道觀的香火.

    而祝童門下一個弟子也沒有,他現在還沒收徒弟的打算.

    "老板,再熱壺酒."祝云對店里的老板叫一聲,他們師兄弟在冬天喜歡喝熱酒,都是跟老騙子學的.多少個寒冷的夜里,老騙子帶著幾個小騙子露宿時,都會升起堆篝火,再熱幾杯劣質白酒抵禦風寒.

    祝童喝著熱酒心思飄去又飄回:"師兄想了沒有,大火輪不是個沒腦子的粗人,他既然敢來,背後一定有人撐腰.而且,大火輪在火車上吃過虧,知道有竹道士和馬夜幫我,你想想,江湖上有誰能不把竹道士看在眼里來為那個傻瓜撐腰?"

    "你是說------?"祝云看著自己的師弟,腦子里想到一個可能,卻不敢相信.

    "就是和尚們,我不說你也該明白,現在的真和尚越來越多,他們也要愛惜羽毛了.你手下的假和尚只為騙錢,一來對佛門聲譽有汙,二來也搶了他們的飯碗,與你起沖突是早晚的事.你見過紅火的老大汽笛沒有?我聽說這個偷了一輩子的老賊,現在吃齋念佛變成居士了."

    前天在火車上見到竹道士以後,祝童就在考慮這個問題.竹云道士不會平白無故賣給自己面子,也許是有二師兄的因素,他這些年的作為其實已經侵犯到二品道宗與一品金佛的利益了.

    既然連一貫清淨的道宗都感到逍云莊主的作風對他們不利,勢力更大人也更多的金佛應該更在意;和尚們這些年勢力膨脹的厲害,沒廟的多了,一直沒出面干涉祝門的擴張本身就不正常.

    "汽笛信佛了?"祝云感到意外,"他是個離不開女人的,怎麼會去做和尚?"

    汽笛是四品紅火的當家大哥,也是個有名的色鬼,曾經因為女人多次進出監獄;這樣的人也能成佛,當真是天理不容佛能容了.

    "聽馬夜說的,現在的和尚沒幾個在乎那些清規戒律的,在他們眼里和尚只是件謀生的工作."祝童笑了,馬夜說起汽笛的信佛的時候,表情更離譜.

    祝云不相信,也許是不願相信,低頭喝著酒,神情卻陰沉下去:"我們承包的廟宇以前都是小廟,與金佛的和尚們距離很遠;香火也是我們去了後才慢慢旺起來的,我們還出不少錢翻修,這些大家都知道,互相沒沖突啊.不會不會,師弟,你是想多了.我們如今做生意的廟沒幾個,成龍,成霄兄弟掌管的幾座廟已經開始走正道了."

    "師兄啊,別人才不管你做不做生意呢,你把廟經營得香火旺盛也無所謂,但是你不能做得比真和尚還和尚,這樣會讓人家感到不舒服.師父說過,騙子上岸難,怕的不是公安,是同行.你專心人騙人時就沒什麼,如果想做好人,嘿嘿,人家真和尚一旦想插手就沒借口了."

    逍云莊主臉色愈加陰沉,他承包的廟都是一包十幾年,有的廟甚至是幾十年;不是因為這樣,他也不會出錢翻修.祝童說的這些他也想過,卻沒想到會如此嚴重.

    "佛門清淨,那是給外人看的,如今有的和尚比明星還忙;我看啊,人家比我們厲害,騙得都是些有錢有勢有名望的.你不是讓我給你想辦法嗎?我的建議就是,把你頭上這幾根毛剃掉算了,找幾本經書好好讀讀背背,到西藏或什麼地方弄個活佛的名頭,帶著你的弟子們正經做和尚.你跟師父的時間長,學得也比我多,有一身本事,耍幾手出來一定比那些真和尚能唬人."

    祝童手指一撚,白色的一次性筷子就如一朵花似的,在他的指尖旋轉:"這就是沾花指了."手掌一蓋輕輕扇動,濃郁的花香飄散開,這卻是以祝門的藥草之術催出的梵香;如果講這些小戲法,江湖上沒誰是祝門的對手.

    祝童耍完"沾花指",伸手在火上輕扇三下,五根手指上都閃起金色光環:"這應可算是火焰掌了吧?師兄,要耍就耍大些,和尚門只憑空胡說八道就能騙錢,咱們是真騙子,會玩不過他們?左右不過是糊弄人心的事,只要讓人家行善積德安心的把錢套出來,就是好和尚."

    "我---師弟,你是不是發糊塗了?"祝云笑起來,"師父說你是靈猴轉世,學什麼都比我們快,還能自己悟出新意來,他真沒看錯你.唔,你說的也有道理,做和尚到也是條光明大道.不過,咱們都做和尚了,祝門怎麼辦?"

    "大師兄不是一心在尋根嗎?這個事情就由他來做;我估計如今的祝由門沒剩多少東西了,就是真找到那些隱士高人意思也不大.我呢,混跡江湖,等有一天累了,就到你身邊落發為僧.豈不聞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呵呵,就是這個理.反正現在的和尚葷素不忌還能娶妻生子,好愜意,這叫佛法無邊大開方便之門,且百無禁忌."

    師兄弟兩個說著碰一杯,祝云臉上被酒催得通紅,沉吟著:"做和尚的事還要多考慮一下,現在主要的是如何把眼前的事情應付過去.你想怎麼辦?大火輪一定不會輕易放手,如果一品金佛來個高手,咱們可對付不了."

    "高手?"祝童的臉也紅了,捏起根烤胡的牛肉串塞到嘴里;"越是高手越好,師兄,我今天下午就看到個祝門高手,還傳了我個'靈’字."

    伸出手沾著酒,在桌子上把字寫出來,癡癡想一會兒才歎息一聲:"可惜我有眼不識泰山,錯過個機會;這里是咱們祝門的老家,那樣的人就是站在你我面前,咱們也認不錯來的.但是,一旦有起事來,肯定會有人暗中幫咱們.你看這個字:密實神藏,鋒芒半露,我想啊,人家是在點化咱們:別自我菲薄,被外來的妖魔壓了自家威風."

    祝云也沾著酒寫幾遍,與祝童一樣體會到其中的妙處,面露震驚之色:"他在哪里?還能找到嗎?"

    祝童搖搖頭,邊想邊說:"從吉首到這里的路你應該走過多次了,如果人家想見咱們,你應該早就見到了.師兄,他就在路邊小鎮上開家小店,'祝由神醫’那樣明顯的招牌你不會看不到.看到你後我就知道,他是神龍不見首尾的人物,人家不想見咱們時,找去也是枉然.不過他說是從江西來的,這是唯一的線索,還有牆上的對聯."

    回憶一會兒,祝童才在桌上用酒寫出:君子坦蕩,萬千紅葉歸一意;醫者仁心,百十方術解眾疾.

    "師兄,這應該就是入門標准了,我們都做不到這些,所以就是找到他,一定也不會傳我們真功夫.不過你很有希望,大師兄也很有希望.你們都喜歡收留江湖孤兒,算得上仁心了."

    祝云輕聲念兩遍,眼睛里閃著興奮的光彩,仔細詢問祝童在哪里看到的老人,周圍都有什麼景致,小鎮叫什麼名字.

    成虎回來了,祝云馬上把他叫過來,仔仔細細把祝童的話說一遍後,吩咐道:"你現在就帶兩個人去,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也在周圍好好打聽一下,明天一天你就干這個,有什麼發現立即通知我."

    成虎走了,祝童才說:"這幾年我總在想:師父為什麼不傳我們真正的祝門功夫?還不讓我們去尋找祝由高人,他甚至連從來就沒來過這里;以師父的見識,不會無緣無故這麼做."

    "時代不同了,有了點線索就不能輕易放棄,師父沒說過不許我們去找祝由高人,也沒禁止我們到這里來."

    小師弟的疑惑其實正是祝云的疑惑,且話題牽扯到個帶著滿身秘密的死人,無論如何都應該是莊嚴肅穆的,兩個人再沒說什麼,吃著酒,身邊的夜市就要散了.

    坐在沱江邊上,看著江對面的***在江上反射的點點波光,祝童感覺到小城安靜.白日人聲的喧鬧,江上游人的嘻笑,仿佛強加在它身上的塑料花,在夜里都失了顏色.

    "師兄,你想到她的來曆沒有?"

    "誰?呵,你說的是黑衣女人;我打聽了一下,這附近已經很久沒聽說誰養蠱了;她八成是從偏遠的山里出來的."祝云又看一眼這個小師弟,事實上,祝童在他眼里也是個迷一樣的人.

    祝童回到客棧,門已經關了,推門進去,卻發現葉兒與梅蘭亭都在門廳內;四方桌上鋪著厚厚的棉墊,上面放塊木板;正與店主兩口打麻將.

    陳老板連忙招呼他坐下,掀起一角棉墊,把祝童的腳裹進去.

    棉墊一直垂到腿上,把腿腳都圍進去,火盆就在桌下,應該是很暖和的.祝童看幾個人邊出牌邊聊天,輸贏太小了,一堆花花綠綠的籌碼而已.梅蘭亭說她贏了好多錢,身前的一堆籌碼價值五元那麼多.

    黃海已經回房間睡了,葉兒與梅蘭亭的頭發濕濕的,明顯是剛洗完,出來邊晾頭發邊娛樂.

    祝童坐在葉兒身邊喝茶,看一會就明白,葉兒根本就不會打麻將,她甚至連牌都不會碼,都是摸一張就胡亂出一張.

    怪不得店主人夫婦回如此喜歡葉兒,她雖然不會也陪著兩個老人解悶,葉兒更感興趣的是聽兩個老人說鳳凰城的故事.

    "從前啊,這里還是個小魚村的時候,江邊住個小伙子,是從江西過來的生意人,賣寫針頭線腦的小東西.有一天,兩個漂亮的妹子從他面前經過,小伙子傻傻的看著她們,他從來也沒見過那樣漂亮的妹子,比畫上的仙女還漂亮.兩個秒家妹子看他發愣,就在他的小攤各拿一把彩線,唱著山歌走了.

    "小伙子癡了一樣,連錢也忘了收,看她們的背影發愣;他只知道,兩個妹子一個拿了把紅線,一個拿了把綠線.過了一月,兩個妹子又一次出現了,依舊各拿一把彩線,唱著歌跑開.這一次小伙子知道跟上去,不是為討錢,他喜歡上妹子的歌------."

    與所有的老人一樣,陳阿婆肚子里都是些奇怪的故事.

    祝童正在想故事的結尾,感覺伸在桌子下的腳被踩一下;棉墊下有五個人的十只腳,都靠在火盆旁,互相踩一下很正常,就沒怎麼在意.

    可是,剛過兩分鍾又被踩一下,祝童判斷出這是故意的.

    他左邊是葉兒,右邊的陳老板,梅蘭亭在葉兒另一邊;祝童可不相信身邊的兩個人會做這個動作,但梅蘭亭一副正經樣子,他也不好多說什麼.

    陳阿婆繼續說的老故事,葉兒扭頭看他一眼,想說什麼,卻忽然紅了臉,低頭摸著麻將牌輕笑.

    這樣的小把戲在祝童眼里簡直就是小兒科,他越發肯定是梅蘭亭在搗鬼,她一定是踩完自己又去騷擾葉兒;祝童借著機會就把腳靠在葉兒腳上,享受著無言的接觸,葉兒沒躲開.

    "------八月十五那天,大大的月亮掛在沱江上,很多苗人和漢人在江邊打鼓,唱歌,跳舞,喝酒.小伙子與兩個漂亮妹子也去湊熱鬧,沒想到,他們被樓上的土司看到了.土司看兩個妹子漂亮,就叫人去強拉苗家妹子上樓.小伙子拼命保護著兩個妹子離開,自己卻被土司捉住,吊在河邊,叫人用皮鞭抽他;好多人看熱鬧,卻沒一個人出面救小伙子.

    "沒多久,天上忽然刮起大風,月亮也不見了,很厚很厚的烏云把天空全占滿了.土司正在樓上看手下用皮鞭抽打小伙子喝酒取樂,就聽得幾聲清越婉的鳳唳,烏云里飛出兩只仙鳥,是一紅一綠兩只鳳凰.鳳凰渾身都閃著金光,有一條船那麼大.江邊的人看到鳳凰跪下磕頭,兩只鳳凰繞幾圈飛到樓上,翅膀一扇,好多火蛇飛出來落到土司的樓上;土司的人拉著他跳進沱江,還沒落到江里就被燒成灰了.

    "火越燒越大,看熱鬧的人剛開始跑,鳳凰鳥的火蛇追上去一下燒死好多人,把土司的手下都燒死了.最後小伙子跪下求情,兩只鳳凰在天空徘徊幾圈,收起火蛇飛走了.小伙子站起來,沱江邊只剩他一個人,腳下還有個鳳凰面具,一半是紅的,一半是綠的.天亮時,土司的兒子帶人來報仇,小伙子帶上面具後力大無比,一個人就把三百個土司的士兵給打敗了.再後來,小伙子就不見了.幾百年後,有個苗族土司起兵叛亂,朝廷派揚家將的後代來這里,他們是楊應龍,楊應虎,楊應豹三兄弟.土司有巫婆幫助,揚家兄弟的兵開始也是打一仗敗一仗,被圍在這南華山上.那時他們只剩下幾百人了,而土司還有三千人.但是揚家兄弟不知道怎麼找到了鳳凰面具,帶上鳳凰面具後也是力大無比,只三個人就殺了土司三千人.天王廟你們去過吧,那里面的三個神就是揚家三兄弟.他們是這里最高的神,比什麼佛祖,玉帝關王爺都大------."

    祝童心里一動,這樣的面具他見過,小時候還玩過,老騙子就有一個,也是一半紅一半綠,看材料象是銅做的.

    陳阿婆忽然不說了,摸上張牌,一推:"我贏了."

    伸著手向大家要籌碼,臉上的皺紋笑的花樣美麗.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0 07:00 PM

第二卷、雪蝶 十 紅云金頂


    鳳凰城有件十分奇特的風景,這里的狗大多是不叫的,也不懼怕人類.

    下午從街上走過,不時能看到懶洋洋爬在石板路上的大狗或小狗,游人經過時理也不理.

    古城里走不了汽車,連單車都很少,間或有輛黃包車行來,那些狗也只是慢慢站起來,只走動幾步就又臥下;似乎,它們生在鳳凰城,就是為了吃飽了休息.

    陳阿婆也養有一條小黃狗,自從祝童他們住進來到現在,一直都臥在門後,只吃飯時起來活動一會兒.

    葉兒在打牌時時常摸它一下,到後來祝童也伸過手去,小黃狗依舊懶懶的躺著,沒一點陌生的感覺,享受著被梳理毛發的舒適.

    "你們去休息吧,趕一天路了,好好泡泡腳."陳阿婆贏了最後一盤後,心情舒暢,推開麻將去關門;冬季游人稀少,這個家庭旅館里,只住了他們四位客人.

    祝童回房間時,黃海正在呼呼大睡,嗡嗡的空調使房間里的溫度比外面高一截,就脫下衣服到衛生間沖澡,順便把師兄給的狗皮膏藥換上.

    傷口恢複的不錯,感覺右臂也能正常活動,只要不太激烈的動作應該問題不大.

    家庭旅館的衛生間很小,里面只有淋浴,溫度也低.

    祝童沖洗完出來時,正好到葉兒推門進來;他只穿條短褲,眼鏡也沒帶,渾身散發著熱氣.

    葉兒很不好意思的說一聲:"對不起,我來送這個."把一些新買的洗浴用品放到桌子上,紅著臉跑出去了.

    外面,梅蘭亭咯咯笑著,與葉兒打趣幾聲,又對祝童說:"李醫生,我也想進去看看,可以嗎?"

    祝童還沒說話,隔壁的門已經關上了.

    黃海掀開被子坐起來,祝童問:"一直在裝睡?"

    "哪里睡的著?李醫生,你---沒想到你看起來文弱,其實滿健壯的.肩膀傷了?"黃海有些奇怪.

    祝童身上的肌肉勻實飽滿,作為一個醫生來說,是不太正常.

    "我喜歡運動,作為中醫師,還要練些軟氣功.針灸與推拿是很費氣力的,都是家傳的東西."祝童裝摸做樣的在肩膀上紮兩針,套上內衣,泡杯茶給黃海:"接著說你的事?我這點扭傷沒關系."

    黃海的注意力被成功的轉移了,點上支煙:"說到哪里了?"

    "你在這里遇到另一個天使."祝童提醒他.

    "是朵花."黃海眼睛里泛出光彩.

    "我們在張家界請了個導游,黑黑的皮膚,眼睛很漂亮,一路上講解的也很詳細;但是,蕭蕭,就是葉兒的同學蕭心梅,她比較自私.看有別的導游幫客人背行李,就要求我們的導游背她的包.蕭蕭怕進山後東西太貴,買了好些東西,她平時不喜歡運動,還沒走多遠就累了.

    "我們的導游個子不高,很苗條個女孩子,叫朵花,很愛唱歌;她說自己只是導游,不是苦力.後來,還是我把蕭蕭的行李接過來.這樣一來,一路上都很別扭,後面的不愉快就不可避免了.到晚上住宿時,因為停電的事,蕭蕭一直在指責朵花,說的話是很難聽.朵花忍了一路,到這時終于爆發了.如果不是我和葉兒勸,兩個人非打起來不可.後來,朵花坐在門外哭,蕭蕭坐在房間哭.沒辦法,我只有把導游費付了,對朵花說明天一早我們就坐車下山到鳳凰去.

    "朵花很不好意思,死活不要我的錢,說了好多,不過最後還是收下錢走了.我們到鳳凰城後,葉兒一下子就被迷住了,她只喜歡這條沱江,還有這些吊腳樓;蕭蕭是不喜歡走路的,她喜歡在這里泡吧.所以,後來我是一個人在這周圍旅游.到鳳凰的第三天,我在酒吧認識幾個朋友,跟他們去一個山里的苗寨,在寨門口,又看到了朵花."

    說到這里,黃海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語序開始有些混亂.

    "進寨子前要喝酒,還有對歌,有一群苗族妹子在門前.我平時不怎麼唱歌,那幾個朋友都唱首歌進去了,只我一個人被留在外面.是朵花在為難我,她一直在灌我喝酒,唱了一首又一首歌,她每唱一首就要讓我喝一碗酒.那天朵花穿的是苗裝,開始我沒認出她就是朵花.在張家界的朵花是黑黑的,穿的也是一般的衣服.但是讓我喝攔路酒的是個白淨漂亮的苗家妹子,頭上身上的銀飾閃著光,我根本就沒想到她就是朵花.

    "我喝了十八碗酒後,才被允許進寨子;一同去的朋友們游覽完山寨後到山下的小河劃船,早不知道走多遠了.朵花也帶著我上了只小船,她拿跟竹篙撐水,船上只我們兩個人.李醫生,我從來沒見過那樣的風景,那是八月份,岸邊是青草和野花,水很清,朵花邊撐船邊唱歌,還一直對我笑,問我還記得她不?

    "後來朵花才對我說,以前臉上染的顏色是怕別人對她起壞心;她喜歡自由的生活,喜歡到處趕場,游玩,到張家界做野導游是因為和媽媽吵架了.那一天我們說了很多,朵花撐著船在山里轉著,時常會有江邊的苗人和她說話,不知不覺天就晚了.我就象做夢一樣,完全忘了還要回鳳凰,感覺和朵花在一起很輕松,完全沒有壓力.後來,我們在河邊架起篝火,朵花抓來幾條魚,我們一起是烤魚喝酒,于是---後來---."

    黃海忽然紅著臉不說話了,祝童能想象到當時的情形;夏天的夜晚,兩個異性青年在山里露宿,還喝酒唱歌;就是他自己面對朵花那樣的誘人野花,也是要忍不住采一采的.

    過一會兒,黃海恢複正常後繼續道:"我第二天下午才回到鳳凰城,對葉兒說在山里玩晚了.她沒說什麼,只有些不高興,晚上一起吃了飯後,葉兒陪陳阿婆玩牌說話,蕭蕭拉我去外面泡吧,我可不敢再亂跑,就先睡了.當時還是這個房間,半夜里朵花忽然來了,她從窗口進來,我們------.就這樣一連三天,我白天出去與朵花一起在山里轉,半夜朵花再來.她知道葉兒是我女朋友,還說葉兒比她漂亮有教養,但是沒生氣和吃醋的樣子.一直到我們離開鳳凰那一天,她在遠處看著我們,我能看到朵花哭了.我們坐汽車到吉首趕火車,半路上有個老婆婆上來,坐到葉兒身邊,後來我才知道,那就是朵花的媽媽."

    "你們到過什麼特別的地方嗎?比如說山洞."

    "李醫生,山里的景色才真是好呢.朵花帶我走過許多地方,她劃著船------是有個特別的地方,我們去過一個蝴蝶洞."黃海邊說,臉上還是陶醉的樣子.

    "那個山洞不是很大,前面有水潭,有桃林,周圍都是山,只一條水道進出.朵花帶我去的時候,滿洞都是蝴蝶,大小只怕有幾萬只呢."

    "蝴蝶洞."祝童追問道:"你現在還記得去的路嗎?"

    "不記得,走路是去不到的,要坐船."

    黃海說完了,祝童大致理清事情的脈絡,朵花的媽媽才是養蠱蟲的人,她為了自己的女兒出手暗算葉兒,卻不敢對黃海施放蠱蟲,對黃海這個准女婿應該也是看在眼里,喜歡在心里.

    苗族男子多數個子不高,黃海生得高大健壯,比附近的青年體面多了,確實是討人喜歡.

    "如果不看背景讓你選擇,葉兒和朵花究竟更喜歡和哪個生活在一起?如果把各方面綜合到一起,你的選擇又是什麼?"祝童冷靜的問,雖然有些殘酷,但是黃海如今必須選擇,這事關葉兒的生死.

    "我自己也不知道,葉兒發病前我還以為能忘掉朵花,但是不行啊.現在我只是狠自己,如果不是我太自私,她就不用受這樣的罪了."

    "人都是自私的."祝童安慰著黃海,"誰都會犯錯誤,後悔也是沒用的."

    說是這樣說,祝童心里想:如果沒有朵花媽媽的插手,黃海會更容易選擇.

    黃海到底是警察,迷茫過後恢複正常,理智又一次占據上風:"李醫生,我的家庭是不會接納一個苗族女子為兒媳的.朵花雖然漂亮,但是她只上到初中就沒再上學,在上海,她根本就找不到生存的空間.我們家不是很在意她能掙多少錢,在意的是別的,你知道的.在我來說,現在也很矛盾,朵花是很可愛的,如果沒任何附加條件,我還是喜歡和葉兒在一起,只是,我有些害怕朵花的媽媽."

    "我只是個醫生,關心的是病人的健康;對于蠱蟲不了解,但解鈴還須系鈴人,作為男人,"祝童直視著黃海,緩聲說:"如果朵花的媽媽以葉兒的生命為威脅,你會選擇娶朵花嗎?"

    黃海低頭不語,祝童拍拍他的肩膀:"別著急,明天你先去見朵花,替我約個時間,我要見她媽媽一面,最好後天.你就說我沒惡意,也無意打擾她的世界.睡覺吧,任何事情都有個解決的時候."

    房間里的燈光熄滅,兩個人躺下各自想著心事.

    祝童說的後天,是肩膀上的傷大致痊愈的時間;只靠語言是不可能說服朵花的媽媽為葉兒解除蠱蟲的,如果黃海不娶朵花,唯一的辦法只有比實力.

    朵花的媽媽應該是個巫師,祝門弟子最不怕的就是與巫師比拼,驅邪是他們的本行.

    清晨,祝童被奇怪的"嘭!嘭!嘭!"聲驚醒,起床推開窗看去,朦朧的江面上散著水氣,一只小船在來回的游蕩,對面有一群年輕的婦人在沱江邊的石板上捶洗衣服.

    黃海還在熟睡,祝童看看窗口到江面的距離,五米總是有的;想象著在深夜里朵花無聲的上下,作為一個女孩子,那片癡心真真令人唏噓.

    葉兒也起來的,正在門廳里與陳阿婆揀米,還一邊問著什麼,陳老板每天都起很早,他是要到南華山上晨練的.從南華山上下來,正揮著掃帚清掃門前的石板路.

    "------如今放蠱養蠱的人少見,我年輕時還聽說過------."陳阿婆絮叨著,祝童聽幾句就明白,她不知道那個世界.看她的神情,對這片土地上的種種神秘早就如空氣般習慣,鬼怪巫蠱,對于他們世代居住在這里的人來說,與蛇蟲並無多少區別.

    吃過早飯,祝童與黃海結伴,對葉兒說是到周圍看看有什麼線索.

    葉兒有些懷疑的看著兩人,說是來為自己治病,怎麼會兩個大男人自己去跑?梅蘭亭早晨與陳老伯一同上南華山去,現在還沒回來,祝童囑咐葉兒等梅小姐,拉起黃海走出客棧,穿小巷,上到虹橋上.

    黃海租車進山找朵花,而祝童,優哉游哉的向天王廟走去.

    也是這個清晨,鳳凰城西南百里外的梵淨山紅云金頂,竹道士與馬夜臨崖而立,觀云海望旭日東升,宛若神仙中人.

    佛教名山梵淨山有眾多寺院,雖多已倒塌荒廢,但紅云金頂是虔誠的佛家信徒向往的所在.

    紅云金頂常年云霧繚繞,紫氣升騰,此時剛好日破云霞,光芒到處,金頂瞬間金黃一片.

    在這總共只有數十平方米的巔峰上,卻有兩座古寺:左邊有釋迦殿,供著佛祖釋迦牟尼佛;右邊是彌勒殿,供著彌勒佛.隔開兩殿的是金刀峽,位于金頂正中,深百米,最狹窄處不足三尺.峽為上下3座飛橋相連,峰頂處為最著名的"天仙橋".

    拜過釋迦,再拜彌勒,是善男信女的心願.如今是寒冷的冬季,金頂上只他們兩人,但都不是為拜佛而來,立在天仙橋上憑欄觀金頂云海.

    幽深的峽谷中鍾聲敲響,山下轉過三位高僧,皆披紅色法衣.

    中間一個膚色紅潤神閑氣定,步履沉穩手握佛珠,看不出多少年紀;步上紅云金頂後,一雙明澈的眼睛與竹道士對在一起.

    "索翁達活佛安好,竹道士貿然來訪,打擾活佛清淨了."竹道士首先開口,俊俏的臉上閃過絲驚訝.

    "阿彌陀佛,竹道士客氣了,金頂之上方寸之地,索翁達到這里才見到道宗第一人真容,是我失禮."索翁達活佛雖然不動聲色,心里的震驚只怕還在竹道士之上,以他的修為竟到近前才覺察到金頂上的兩個人,是十分罕見的情形.

    索翁達活佛出自衛藏布天寺,據說二百年前為金佛爭得一品榮耀的甯巴固活佛的四轉金身;三十年前,十九歲的索翁達就修成幻身七印的第五印,被譽為密修第一人.

    三十年過去了,索翁達活佛甚少出手,誰也不知他如今的修為有多高.

    "不知活佛到此是參拜釋迦殿呢還是彌勒殿呢?"這次是國畫大師馬夜開口了,他問的這句話大有玄機.

    紅云金頂上的兩座寺廟雖然不大,代表著佛教密,禪兩派,索翁達活佛原來怎麼想不知道,如今卻是怎麼回答也不討好.

    索翁達活佛本是密宗弟子,自應該先拜釋迦殿,但是他如今是與禪宗的一品金佛合作,照理應該先拜彌勒殿.

    "諸佛皆空明,只要誠心,先拜哪個都是一樣的.我佛心胸,豈是凡夫俗子能測度?道長此問就落于俗物了."索翁達活佛也不簡單,回答的滴水不漏.

    馬夜卻搖頭道:"活佛錯了,一,我乃俗人馬夜馬千里,稱不上道長;二來,釋迦與彌勒雖都稱佛,在這里卻有個說道.瞧這金刀峽,據說:是因釋迦佛和彌勒佛爭著要在這塊金頂修道,後來起爭執,直鬧到云霄寶殿之上;玉皇大帝公平裁決,以金刀劈破紅云金頂而名.他們不為爭這柱香火,如何被後人此說?"

    馬夜是在使壞,以民間傳說暗自把道宗身份抬高了一大截,還在諷刺佛教禪宗與密宗之間的矛盾,目的是打破活佛的佛心清淨.

    他知道,如今的紅云金頂之上雖然光芒四射,卻凶險萬分.竹道士與馬夜到此是為攔阻索翁達活佛到鳳凰城的道路,雙方隨時有動手的可能.

    一品金佛與二品道宗之間固然平時和氣,但竹道士既然出現在這里,就證明道宗很清楚金佛要借四品紅火之手對付七品祝門;這是個表態,意思是道宗已經插手到這場紛爭之中了.

    索翁達活佛放眼云海,赫赫三呼,激得云霞翻滾:"佛門宗信不講尊卑,索翁達以此祥云禮佛,普天之下,佛光普照.只是竹導師到此確是意外,也是為禮佛?"

    果然,紅云金頂周圍的云霧聚攏到兩殿周圍,陽光射進去,端得神聖.

    "江湖一脈剛有些起色,八派理當互相扶持;小道士希望活佛本著寬宏慈悲心腸,不要去趟鳳凰城那潭混水."竹道士面含純真微笑,溫文開聲直達要機.

    誰面對竹道士,都會以為他是個黃口小道士,但索翁達活佛從看到竹道士的第一眼,就被他身上的風采吸引;以索翁達活佛的高明眼力,怎會被竹道士的皮相欺騙?他吃驚的是:竹道士的修為已由繁入簡,完全不是外界傳說的那個風流道士摸樣.

    但如今情形容不得他多想,竹道士既然出現在紅云金頂,就說明他東來的事情已不是秘密.索翁達活佛三個月前到梵淨山清修,每天在紅云金頂面云海旭日體察天機;索翁達修煉的密印輪法,是挑戰身體極限的苦修術,他的幻身印法在面臨絕境和高明的對手時,于生死之間才能悟到上進的階梯.

    十幾年來,索翁達活佛為尋找能擊敗自己的對手走遍藏南藏北,曾遠赴雪山以外游學,也在大雪山之巔閉關苦修.

    此次東來,雖然是為履行布天寺與金佛寺的約定,更為尋找高明的對手引證自己的輪法,不管是道宗高人竹道士,或祝門神秘的前輩,索翁達活佛都渴望一會.

    對手在前,索翁達活佛密目念聲佛,拋開身前的雜念,面向竹道士道:"有竹道士出面,索翁達鳳凰之行就此止步,如何?"

    "活佛真真菩薩心腸,小道士謝過了."竹道士在天仙橋上恭身禮拜,虔誠之極,起身時卻見索翁達活佛也在合手為禮.

    "不敢當竹道士大禮,索翁達雖然答應不去鳳凰城,卻有不情之請請道兄成全.索翁達自三十年前于鷹云雪山參悟幻身印法後,曾遠赴西域,印度,尼金各處,只在尋找可印證的法鏡;也許是索翁達修行不夠,竟沒遇到痛快的對手.此番東來前已久聞竹道士精研太極陣法,今日一會,還請道兄成全小僧一片冰心."

    索翁達活佛說完,鄭重法衣躬身下拜,後滿懷期盼的看著竹道士.

    馬夜心中叫苦,如果索翁達活佛是個勢力之徒,也許會更好;但是現在人家先是痛快的答應不替一品金佛出面,後要求竹道士做他的印證法鏡,態度坦誠毫無做作虛偽樣子,竹道士如果答應他的要求,只氣勢上就吃了大虧.

    道宗心法講究後發制人,其根本還是要在招式中考量對手的心性;對手越邪惡,遇到的反擊就越強烈.但遇到索翁達這樣以武求道的對手,勢必激發不起竹道士的斗志,也發揮不出太極陣法驅邪扶正的真遂.

    竹道士紅唇輕展赫然一笑,從腰間抽出尺半竹刀:"既然活佛大方,小道士再推脫就是虛偽了,請賜教."

    尺半竹刀翠綠晶瑩,在紅云金頂的朝霞中前後三晃,水樣的青輝波紋緩緩由刀鋒流淌開去,周圍的風景隱約晃動飄搖.

    "小道士是最沒出息的了,自小喜歡山水的隨意,如今只有八招半山水刀法還能上得席面.這是第一式:水天一色.請活佛指點."竹道士說完,尺半竹刀正好環轉一圈,青輝波紋揮灑至半空,把整個紅云金頂攏在水天一色中.

    竹道士一改以往習慣先發制人,索翁達活佛袍袖舒張,左手如輪,右手如鼓,喝出:"我心如金剛,不棄諸欲塵.唵,嘛呢,叭咪,吽!"

    馬夜與索翁達活佛的兩個弟子在竹道士出刀時,已經抵禦不住紅云金頂上的青輝波紋,各自退守一旁.

    索翁達活佛六字箴言一出,如巨石天外來,重重砸進青輝波紋之中.

    馬夜也被箴言震蕩,等心神安穩一些睜眼看時,大驚:紅云金頂上已經找不到索翁達活佛的身影.

    "第二式,行云流水."竹道士揮舞尺半竹刀,斜斜向上劈掛.

    紅云金頂上云霞翻滾,青輝波紋聚攏在尺半竹刀頂尖,凝出片清涼光盾.

    馬夜這才看到,索翁達活佛的半個身軀被激蕩的云霞籠罩,如天神樣凌空飛來.

    喝一聲"菩提";活佛右手做蓮花印,輕靈擊出.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0 07:01 PM

第二卷、雪蝶 十一 象無形


    鳳凰城的天王廟距離虹橋不遠,順一百領四階石階登山坡步入廟門,入眼是座稍顯失落的院落.

    天王廟依山而建,迎門是正殿,南北各一側殿,歲月浸染,牆壁門窗都已斑駁失色,但細節處尚能看出它以往的風采.

    大殿內香煙繚繞,誦經聲陣陣悠揚,幾個收拾得乾淨利索的假和尚在各處忙活著,掃地彈塵,擦拭精美的窗欞木雕;兩個小和尚在院子里互相擊打,明顯在練習初級的蓬麻功.

    一群早到的香客在大殿里燒過香後,又去偏殿孝敬,衣著樸素背著包裹,看得出是附近的農人.

    祝童登進大殿,迎面是三尊威武神像,一白面文官,左右一紅面,一黑面,皆戎裝怒視眾生,絲毫也看不到任何佛家神祉的影子.

    二師兄請來扮假和尚的胖子坐在殿角,身前舊木桌,下有火盆,正翻看一卷經書;殿內的誦經聲從他身後穿來,原來是架錄音機在念佛.

    "師叔來了."小和尚成風從外面跑進來,笑嘻嘻的扯著祝童的衣角;"剛聽說來條大魚,誰知道是您,這麼早?師父去山上練功還沒回來呢."

    "你個機靈鬼,帶我轉轉你們的道場,叫人去請你師父回來,就說有生意上門了."祝童拍拍成風的光頭,小和尚乖巧的應一聲,叫在面前對打的兩個去找師父,才回頭笑道:

    "左右不過幾間,沒什麼轉的.現在還不是時候沒什麼大生意,春節前後要忙一陣,真正做生意要到四月以後.師叔,別看這地方小,去年就賺了幾十萬呢,實在是風水寶地.哼,以前那幫假和尚太小氣,賺錢也不舍得修整一下門面,我們接過來後好生費力呢.師父說,去年賺的錢都投到前後的休整上了,今年做的才是賺錢的生意."

    在兩個師兄的四個弟子中,成風是祝童最喜歡的一個了,人機靈生得也齊整,眼睛里什麼時候都是快活的神采,身上流溢蓬勃向上的氣息,口角伶俐更是閑不住的,看到個狗打架也有得說.誰能想到,十年前,二師兄剛收留他時,六歲的成風渾身是傷只剩半口氣了,躺在廣州街頭五天都沒人過問.

    整個天王廟真的不大,一圈轉完,二師兄正好回來,遠遠的就對成風道:"你師叔要的狗買來沒?"

    成風答道:"在後院栓著,現在就開始嗎?還沒吃早飯呢."

    祝童笑著拍他一下:"你去吃飯,今天的膏藥不用你打下手.一會只管招呼前面的生意,我和你師父親自來."

    成風歡呼一聲,跑進側殿去了.祝童理解他的感受,制作狗皮膏藥對于每個學藝階段的祝門弟子都是件痛苦的事情.

    天王廟後院一間密閉的房間里,門窗的縫隙都被棉布和窗簾堵塞,小桌上點著支粗大的蠟燭,爍爍的火苗除了用來照明,還是熱源;蠟燭上架一銅盤,里面是暗紅的液體輕微滾動著,散出難聞的氣息,那是狗血,麝香,朱砂與黃酒的混合物,老騙子說那是符汁.

    兩只半大的母狗已經被水悶死,皮剛剝下,祝童與祝云都赤身裸體,每人把一張散發著臭氣的狗皮,以細毛筆沾在符汁上面先畫個圓,再用心寫上三鬼一犬符咒.

    寫完後,才能用小刀劃下來,在符咒上塗抹一層薄薄的蛋清後,放到火盆上的架子上翻烤.

    看很簡單的工作,卻使兩兄弟渾身是汗,不是熱,他們每寫完一個後都要打坐運功休息一會;寫符不是簡單的寫,耗費的是心力與精神是巨大的.

    一般來說,每張狗皮能做大小九張狗皮膏藥,最靈驗的一張,還是狗頭那塊,要最後才能做.

    時間已是午後,兩人都把只剩一塊狗頭皮,卻都遲疑著不能下手寫符.

    老騙子說過,狗頭與人頭一樣,都是精華所在;前面八張可以說是練手,到第九次,心法與手法熟練了,體力卻最虛弱,要好好將養一下.

    祝童先開始寫,到"犬"字符畫完,臉色虛白拋下細筆,捏住根銀針在指尖刺出點血珠.

    "師兄,我想在這里加一點."祝童把手指按向犬字頭,描繪出點犬牙形狀,才滿意的拍拍手,把狗皮拿到火盆上慢慢烘烤.

    "我前幾天用過這個符咒,是個小姑娘在這里點上幾點,才震服住蘇小姐身體里的蠱蟲.比起那三個鬼字符,你不覺得這個犬字太虛弱了嗎?"

    祝云一直是嚴格按照師父教的做,從沒想過變通;對祝童不以為然的哼一聲,凝神把自己的狗頭描繪好.

    "師父師叔,前面有事,漏勺子了,你們出來快出來."成風在敲門,祝童與祝云同時從蓬麻境界醒來.

    做完狗皮膏藥後,照例是要練功休整,卻不知這外面是什麼時間了.

    祝童打開門,成風捏著鼻子走進來,囔囔的說:"師父,剛才來個有錢的主,胖子和導游見錢眼開,要賣給人家九千九的玉蟾蜍,結果------."

    祝云邊聽,邊利索的套上成風手里的袈裟,以濃重的熏香掩飾一下滿身惡臭就向外走.

    祝童走到另一間房,打水仔細洗刷著身上每一出肌膚;一瓶高級浴液用完,才感覺稍好些,穿上衣服到前面看熱鬧.

    前面的爭吵聲更大了,這樣的事是經常發生的,師兄的生意分兩部分,在旅游區的幾個廟都是與導游聯手,名義上是為人解憂,實際是危言聳聽以神佛的名義敲詐游客.那些小金佛,玉蟾蜍,銅牌什麼的辟邪之物,其實不值幾個錢.

    天王廟大堂上,一個年輕人指著胖和尚的鼻子痛罵;殿門處,另一個年輕人陪著位氣度沉靜的中年人注視著里面,他身邊還有個年輕的女子,簡單一襲米色風衣且毫無鉛華修飾,偏偏又顯得很極富雅致韻味.

    相比之下,與祝云一起勸架的導游就成粗脂野粉了.

    祝童不用問就知道事情的經過,胖和尚到底江湖經驗少,還不會察言觀色看人下菜,一定說到對方的忌諱之事,卻不知道回轉之術.祝童看沖突有升級的可能,走到中年人身邊.

    "進廟燒香圖的是心安,拜神為的是前程;不信神總要信人吧?這位先生,可否讓您的朋友別那麼大火氣,咱們借一步說話."

    "你是?"中年人制止住身邊青年人的阻攔,與祝童對視片刻.

    "過路人,對卦數略有研究,想為先生起一卦.先送上一句:以您的身份,這個時候不該出現在這里."

    "有點意思,請."中年人舉步與祝童走向偏殿,大殿里的爭吵還沒停止.

    中年人非富則貴,這從他身上的裁減合適的衣著,一般人都能看出來;但以祝童混跡江湖名利場的經驗,看出的更多:中年人身上有儒雅的書卷氣,兩眼精氣完足,站立的姿態表明,他至少有過一段軍旅生涯.

    他身邊的女子應該不是旁人想象中的情婦之類,明顯的,她是個受過良好訓練的秘書.而兩個年輕人,爭吵的那個應該是中年人的親屬或晚輩,身邊這個,一定是負責他安全的.

    祝童判斷出,這是位級別不低的官員.現在年底將近,官員們是最忙的時候,要面臨各種會議檢查評比考察,確實不適宜出現在鳳凰城天王廟這樣的地方.

    "先生說個字."祝童在偏殿前停步.

    中年人沉吟一下,說道:"象."

    "先生在取巧,看來在考校我,你太小心了."祝童笑了,他順著中年人的眼光,正看到一副牛象對飲的木雕.

    "卦數雖小道,只講緣法,卻不看您本心,說出來就算數的.就如您,很多時候說的話都非本心所想,有時候一句話說不對,也許就惹人口角,或者禍事.大象無形,先生是不是常人."

    祝童說完這段開場白,中年人才松弛下一些,笑問:"對不起,原來遇到高人了,我換個字."

    "不用."祝童搖頭,指一下牛象對飲圖:"象牛兩獸相遇的機會不多,對飲的場景只在南方才有.水可載舟,此刻的水可當為民講,也可為財講;而象牛飲水落到您這里,就是兩強相爭之兆.容我放肆,刀俎之間是沒有仁義可講的,先生在此時此刻說出'象'字,就能看出兩點:一,有人在與先生為敵,且那人來自北方.二,先生要南下了."

    "你有什麼建議嗎?"中年人安靜一會,又問,似乎在消化祝童的話.

    "算卦人不提建議的."祝童又笑,"先生想過沒有,人生不只一條路.您的性情當是綿里針,與象類,而牛這東西,發起野來不顧一切,是要命的的粗魯;在積蓄起足夠的力量前,您最好的作法是躲避."

    "你到底是什麼人?"中年人眯起眼睛,閃出絲凌厲的光芒.

    "我是個中醫師.您應該知道,學中醫的都要學點易數命理"祝童面對這樣的眼光,心里竟有些慌亂;卻更確定自己對中年人身份的判斷.

    "貴姓."中年人伸出手.

    祝童只有與他握在一起:"免貴姓李."

    "我姓王,李醫生,對我這個姓有什麼批講?"

    "出頭即為主,藏拙當成玉.這是個很俗套的解字法,卻很適合先生如今的狀況.現在已經沒有王了,法律是王.您不想藏拙,渴望掙脫束縛,但是不出頭怎能做自己的主?"祝童隨師父行走江湖多年,算卦這樣的本事是童子功,自小學來的.

    "新鮮?"中年人邁兩步,仔細看著牛象對飲圖,轉身又問:"南下與出頭也要有個方向吧?李醫生再費心指點一下."

    祝童輕松下來:"鳳凰城屬西南,先生來到這里是散心,但在這小廟里還惹出口角,此為犯沖之兆,西南方向是不適合您的.如果要找個多水的地方,南方到處都是水,如果以水脈來解您的行止,民多財富的還是東南方向;鳳凰城山清水秀,養人卻不留人,先生要孔雀東南飛了."

    中年人展顏一笑,又對祝童的醫生身份感興趣了,伸出手:"請李醫生把脈,我最近睡眠不好."

    祝童搖頭道:"先生沒病,也沒失眠,只是左腿有些軟了,那是年輕時的扭傷筋骨落下的,沒藥可治的.不過我有貼狗皮膏藥,如果疼的厲害,可以試一下."他的步伐間早顯示出症狀,祝童知道,中年人身邊的醫生治不好的病,一定是頑疾,自己肯定也治不了.

    "我該付你多少錢?"中年人借過祝童遞過去的尚發軟的狗皮膏藥,神情輕松不少,忽然問起價錢.

    這樣的小錢,祝童是不稀罕的,伸出一根手指:"一分,如果有的話."

    "一分錢,真是不好找,算我欠你了.李醫生如此年輕就有這般見識,早晚要一飛沖天,我們還會見面的,我相信這一天很快就會到來."中年人回身對年輕女子看一眼.

    爭執結束了,一行四個豪客當真賣下那個九千九百九十九元的玉蟾蜍,臨離開天王廟時,中年人似乎想對祝童說什麼,卻終究只點點頭.

    祝云邊數錢邊問祝童:"你來錢到快,這樣的買賣我一年也做不了幾宗.干脆你來幫我吧?"

    "親兄弟明算帳,你雇得起我嗎?"

    "我是雇不起你個花花公子."逍云莊主一會兒還要分給導游不少,想想祝童平時過的生活,做派,馬上打消這個念頭;自言自語道:"他們究竟是什麼來曆?"

    "師兄,你做的不是過路生意,今後不能太貪心,還要定個合適的價錢,出門人會迷惑一時,但是總有明白過來的時候.辟邪的東西超過一千元就要小心看主顧,過分很容易惹來災禍的."

    師兄弟兩個說著話,天快黑了,梅蘭亭打電話問他們一天跑哪里去了,還問葉兒怎麼辦?

    黃海不回來祝童是不能回去的,他正有些不耐煩,黃海終于回來了.

    虹橋上,滿腿泥漿的黃海一臉苦惱的興奮,看到祝童過來拉起他就跑.

    "掉河里了?別著急,還有時間."

    "你太乾淨了."黃海看看天色才穩下心,馬上就發現了祝童的破綻.

    "你掉河里,我可沒有."祝童躲過黃海,他企圖把身上的泥漿擦在祝童乾淨的褲子上.

    鳳凰雖繁華,買衣物的商店卻沒幾家象樣的,祝童帶的備用衣服只兩套,這條不起眼的褲子就要一千多,苦孩子出身的小騙子,最討厭糟蹋東西了.

    "朵花每天帶我們去找她媽媽,不過------."

    "不過什麼?她跟你來鳳凰了?"

    黃海點點頭,祝童想到小導游晚上八成要去找黃海,苦笑著:"還是我當壞人好了,一會兒再開個房間.晚上記得鎖好門,動靜小點."

    "謝謝了,李醫生真是個好人."黃海感激的拉著祝童的手,"你這樣的朋友不多."

    "是不多,過兩天你就知道我多夠朋友了."小騙子心里想.

    一進客棧,陳老伯養的黃狗最先跳起來,繞過祝童奪路而逃,讓小騙子好不尷尬.

    葉兒在寫"靈"字,房間里到處都是被寫費的報紙,她已經累得臉色發白,看到兩個人進來,做出副生氣的樣子.

    祝童連忙制止道:"蘇小姐,這個字可不能多寫,會要命的."

    梅蘭亭捂著鼻子,皺起眉頭:"你們倆跑哪里去了?呸!呸!都不能要了;一個掉河里了,髒西西的;那個更過分,渾身臭氣,李醫生,你去苗家廁所去旅游了?"

    在外面還沒什麼,一到密閉的房間里,還開和暖暖的空調;祝童身上的味道雖然洗了又洗,一兩天內還是掉不了的,此時蒸發出來又無處消散,房間里漸漸渾濁起惡臭,連葉兒也皺著眉頭,露出厭惡的神色.

    "山里草藥多,我抽空制了貼膏藥,一會兒給你貼上."

    葉兒大叫一聲"不要."避開祝童拿出的狗皮膏藥,那味道太難聞了.

    "貼上這膏藥就能好嗎?"梅蘭亭忍著臭氣,接過膏藥聞聞:"我甯願去死."

    "梅小姐替蘇小姐治吧;我走好了,今天自己住一間房."祝童也有些生氣,拿出銀針放在桌上;臨出門時看三個人都沒叫住他的意思,搖搖頭,看來自己身上的味道實在有巨大的殺傷力.

    有這個借口,祝童在三樓又開間房,就在黃海那間房的上面.

    半夜,堂屋的牌局結束了,梅蘭亭在外面叫門:"李醫生,能說幾句話嗎?"

    祝童披上外衣打開門,笑著問:"梅小姐半夜來訪,不怕人說閑話?不怕我身上的味道?"

    房間的窗戶大開,祝童半個晚上又洗了多次,在高級香波的作用下,身上好一些,屋子的味道勉強在能忍受的范圍內.

    "江湖兒女,最不怕的就是閑話;葉兒去黃海房間了,我想請教祝師兄:事情有眉目了嗎?"梅蘭亭披件沖鋒衣,坐在床上後就露出里面的緊身內衣,胸前雙峰高聳.

    祝童移開視線:"沒什麼,只能說我的判斷是正確的,事情是因黃海而起,他在這里招惹到麻煩了,蘇小姐是受害者."

    梅蘭亭聽祝童把事情的經過說完,悠悠一歎:"沒想到是這樣,哎!祝師兄,你有機會了,葉兒其實對黃海的感覺也很矛盾,她很多時候都把他當成哥哥.我能看出來,她對你的感覺很微妙."

    "所以你昨天在桌子下面搗亂."祝童彈一下自己的額頭;"我是什麼人你知道,與蘇小姐之間沒可能的."

    "我是幫你呢."梅蘭亭臉色微微發紅,"你也喜歡葉兒,反正你要回上海,考慮一下,其實很多事都是有可能的."

    "梅小姐,你怎麼知道我要回上海."祝童敏感的意識到,面前這個少女不那麼簡單,她似乎知道很多.

    "祝師兄,恕我多嘴,馬夜是我的爺爺,也是我師父."梅蘭亭直視著祝童,神色鄭重,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六品梅苑關我什麼事?"祝童奇怪的問,他自以為是個江湖小腳色,除了騙術,基本上沒什麼本事.

    "竹道士就是爸爸請來幫助你們祝門的,明天或者後天,金佛的人就會找上你們.竹道士會站在你們這邊,六品梅苑也會站在你們這邊."梅蘭亭說完,才伸出手指點點祝童:"竹道士幫你的目的只有一個,保持江湖八派的道統.我們幫你是因為,我父親需要你的幫助."

    祝童沉吟著沒說話,他對于竹道士的感覺不錯,卻不想牽扯進江湖紛爭之中.

    "無虛和尚加上雪狂僧,還有十八羅漢僧,你們師兄弟也許能應付過去;但是還有更厲害的,來自衛藏布天寺的索翁達活佛,他得自甯巴固宗師冥傳的幻身七印,連竹道士都沒把握接下來.爺爺與竹道士沒去看雪景,他們是去阻攔索翁達來鳳凰城."

    梅蘭亭神情有些消沉,停一停才說:"我接到爺爺的消息,竹道士受傷了,他與索翁達活佛在紅云金頂較量,沒分出勝負.爺爺要送竹道士回江南,索翁達活佛也回藏區了.祝師兄,爺爺的脾氣我知道,竹道士一定吃虧了,不然也不會要爺爺送回去."

    梅蘭亭說完,祝童的頭馬上大一號;索翁達活佛與竹道士,兩個都是不常出手的高人,竟是勝負不分之勢.

    竹道士的受傷,使事情複雜化了;不管祝童與七品祝門願不願意,他們已經欠竹道士乃至二品道宗與六品梅苑一個大大的人情,與金佛的關系也變得微妙了.

    無虛和尚也大大的有名,是一品金佛最高道場金佛寺的羅漢院主持;雪狂僧祝童沒聽說過,不過應該是個厲害家伙.

    江湖上的大多數人還摸不清楚祝童師兄弟真正的本事,但祝童自己明白,別說十八羅漢僧,只一個無虛和尚與大火輪聯手找來,不用問,勝負已經確定了.

    況且,和尚們有充足的理由,逍云莊主的很多作為,都可以說是對一品金佛的挑釁.

    由梅蘭亭出面與祝童挑明這一切,無論是竹道士或馬夜,都已經是考慮的很周到了;這點祝童明白,他不明白的是,馬夜要自己做什麼?梅蘭亭的父親應該就是馬夜的兒子,他會需要自己幫什麼忙?

    葉兒在叫梅蘭亭,對于祝童的追問,梅蘭亭卻推說過後再說,她站起來輕聲道:"我今天對你說這些話,是要提醒你,明天你跟黃海去山里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安全.蘇小姐的病能治好是最好的,如果有困難也別勉強."

    梅蘭亭走了,祝童想著她最後的話,竟有讓自己不管葉兒死活的意思.

    謀定而動,這是老騙子一直強調的;祝童如今還看不明白隱藏在云霧里的東西,他在想另一個念頭:走著看,江湖道行不通,還有警察呢;大不了與他們扯破臉,七品祝門退出江湖八派.

    很簡單,只要撥一個電話報警,一切都變了.

    老騙子從來就沒教導弟子們遵守江湖道,他只要求弟子門盡量遵守本門的規矩,是盡量而不是必須.老騙子說:騙子沒有必須遵守的規矩.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0 07:03 PM

第二卷、雪蝶 十二 蝶舞


    隔江傳來的酒吧音樂停止了,鳳凰城浸入深沉的夢境.

    江風順敞開的窗戶吹進來,夜深人靜的時候,頭腦最清醒.

    祝童以前對江湖八派之間的關系沒有關心過,現在靜下來想一想,就發現個奇怪的現象.

    江湖八派似乎在分裂之中,道宗與梅苑不用問已經是站在一起了,也許還有八品蘭花,如今祝門也被拉進其中.

    一品金佛在背後支持著四品紅火,想來五品清洋也在他們那邊;究竟是為什麼呢?祝童可想不明白,似乎唯一置身事外的只有神秘的三品藍石.

    外面有動靜,祝童探頭看下去,正看到黃海房間窗戶被輕輕關上,一艘小船正在離去.

    不知從何時起,沱江上飛舞著白色精靈,雪花在午夜悄然降臨鳳凰城.

    祝童有些後悔,沒提前在黃海房間里按裝竊聽器,如今只能意想下面的香豔場景.

    在下面另一間客房里,兩個女孩子也沒睡覺,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梅蘭亭似乎覺察到隔壁的動靜,擁被坐起來又躺下.

    "干嗎呢?"葉兒在另一張床上看書,是從祝童那里借來的醫術.

    "沒什麼?葉兒,你知道李醫生喜歡你嗎?"

    "為什麼問這個?我知道了,你喜歡他."

    "別鬧,你想啊,一個男人放棄休假來陪你看病,很能說明問題."

    "梅姐,別亂猜呀,李醫生是個好人,他是對我的病好奇呢."

    "好人?別以為你們桌子下的動作我不知道."梅蘭亭刺激著她,對這個女孩的天真感覺好笑,葉兒如果知道祝童的真正身份是如今最有名的江湖騙子,不知會是什麼表情.

    聽到梅蘭亭這麼說,葉兒叫一聲,把書扣在臉上;半晌才輕聲哼唧著:"人家只和黃海談過朋友,都准備結婚了.梅姐,你別笑我啊,我很困惑,黃海---似乎有問題?"

    難道她也覺察到了?梅蘭亭好奇的問:"什麼問題?"

    "他---黃海他好象那方面不成呢,我也不敢問,是蕭蕭說,我們談這麼多年還沒---那個,是不正常的."

    葉兒說著自己先不好意思,躲進被窩里;梅蘭亭按滅燈,蒙著被子笑的花枝亂顫.

    這家民居的隔音並不好,隔壁隱約傳來的聲響,葉兒覺察不到,她可能聽明白個大概.

    一夜間,鳳凰變了顏色,紛揚的雪花在占領了屋頂,樹梢,石板街上濕漉漉的.

    祝童一早就被黃海叫醒,沒見兩位小姐的面趕到虹橋.

    一個苗家裝扮的少女站在輛的士前,水般蕩漾的眼波,烏黑的頭發,白嫩的脖頸,輕盈的身材,豔麗與清純和諧的裝飾著她,真是鄉村小美人.

    祝童感歎:面對這樣的山花,就是自己也一樣要把持不住.

    今天,輪到黃海被丟到鳳凰城閑逛了,朵花的媽媽只見祝童一個人.

    雪還在下,遠處的山只能看到白色的影子,好在路上沒結冰,汽車開出鳳凰城,順山間公路盤旋著.

    朵花還是有些拘謹,她坐在前排,間或回頭說一兩句,是為做給司機看.

    兩個小時後,苗寨到了;朵花讓司機進寨子等,帶著祝童走向後山.

    山下小河邊,朵花解開一條小船,掂起竹篙細聲細氣道:"大哥請上船."

    雪里青山,蒼巒被霜,間或有鳥兒清脆的叫聲,在這甯靜的山水間空靈的流動.

    湘西的水是不結冰的,雪花落在河中,輕巧的融進去.

    朵花在船頭撐著竹篙,小船滑翔在小河上駛向更深的山里.

    這里沒有汙染,淺處的河水清澈見底,水深處則通碧如玉.兩岸多是緩坡,時而會經過一片峽谷.

    在祝童的引導下,朵花漸漸與他熟悉起來,邊撐著船邊說著自己與黃海的事情,有時高興有時擔心,卻沒多少煩惱.

    "你真的喜歡黃海嗎?他已經有女朋友了."

    "他愛我更多."朵花輕快的哼起山歌.

    "只要他能經常來看我就好了,但是,我還是有點擔心啊.媽媽說明年我才能去上海和海哥在一起,他如果忘了我怎麼辦?"

    "黃海不會忘了你的,他也說喜歡你多一些."

    "你真好,海哥說的沒錯;李---大哥,我能叫你大哥嗎?"

    "好啊,我正好沒妹妹,你就做我的妹妹好了."祝童也喜歡上這個小女孩了,她就象周圍的風景一樣單純而美好,不由得人不心醉.

    "真得嗎?我從小就想有個哥哥,媽媽說,就是有也是弟弟呢."朵花歪著腦袋憂傷的說.

    祝童"噗嗤"一聲笑了,朵花奇怪的看著他,一會兒就開始唱起快樂的山歌;漸漸就雙頰緋紅,眼里似乎也能滴出水來.

    雪時大時下,祝童卻越來越高興不起來,他的心思沒全在小船上,一路上總有心神不定的感覺,似乎有人在窺視自己,這個感覺越來越強烈.

    中午,小船進入一道支流,慢下來,終于停在一塊巨石旁;祝童跳下船,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寒風被阻擋在峽谷外,兩邊山峰高聳,只留一小片天空,夾峙兩旁的是濃密的古樹和藤蔓,不時會從頭頂滴下淅瀝的泉水,雪花落到半空就變成蒙蒙細雨,確是片世外桃園.

    "大哥,你能答應朵花個要求嗎?"朵花栓好船,遲疑著不肯帶路了.

    "你都叫大哥了,我也不是壞人,有什麼話說嗎."

    "媽媽脾氣不好,她年輕時被人騙了,因為有了我就一直住在這里,你別和她一樣,別傷害她."

    "朵花,我沒有惡意,只想治好蘇小姐的病.你媽媽真愛你的話,應該明白的一個道理,誰都有父母."祝童轉過巨石,迎面一個山洞.

    "謝謝大哥,媽媽其實很好的.你可以叫她蝶姨."朵花露出純真的微笑,帶頭走進山洞.

    幾條藤蔓懸垂,就是天然的門簾,山洞一人來高,里面黑黝黝的.

    祝童跟隨朵花走進去十多步後轉過兩道彎,眼前豁然明亮;祝童驚異的停下腳步,懷疑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夢境了.

    山洞內是所百十平方的大廳,半是石地,後面的一半是面深潭,一縷光拄從上面照下來;洞壁上射出的一線泉水落進潭中,激出的水花在光影間漾成彩虹.

    使祝童吃驚的是飛舞在水潭上的蝴蝶,大大小小的蝴蝶一團團數不清有幾千只,卻都是鮮活而真實的;蝴蝶或大如巴掌,或小如棋子,有些蝴蝶附著在洞壁上,鉤足連須,首尾相銜,一串串垂掛至水面.

    繽紛的蝶影融化進彩虹,光之中,五彩煥然,絢麗粲然.

    山洞中漂浮著甜蜜的花香,朵花跑到水潭邊;祝童這才注意到那里坐著個婦人.

    峽谷外已經是冬季,山洞里卻溫暖如春,婦人只穿單衣,正舉支彩色羽毛,沾著木碗里的蜂蜜喂蝶兒.

    朵花與婦人交談幾句,用的語言祝童是聽不懂的,終于婦人轉過頭.

    祝童從背影上認出她就是那夜襲擊自己的黑衣婦人,看到這張面孔,卻不能把兩中印象聯系起來.

    那是張美麗的面孔,看起來與朵花有七分相似,不是知道她的身份,祝童完全可以認為她是朵花的姐姐,只是,婦人身上籠罩著陰冷的晦暗.

    "祝由士們都是些膽小鬼,上次有個打黑槍的,這次帶來個大和尚."

    婦人把木碗交給朵花,走到祝童身邊輕蔑的說:"你們漢人都是虛偽的."

    "蝶姨."祝童勉強叫出這個稱呼,回頭看一眼,沒看到什麼大和尚,奇怪的問:"我不是什麼祝由士,從來都是一個人,什麼大和尚小和尚,我真不知道."

    打黑槍的事是要故做神秘一下的,和尚們的事就沒必要了;祝童一直感覺有人跟著自己,想來就是蝶姨說的和尚了,只不明白她是怎麼知道跟著自己的是和尚.

    "朵花叫你大哥,阿海說你是好人,我相信你一次.要救那姑娘的命,一會兒就不要動手,替我照顧好朵花."

    蝶姨饒過祝童走到山洞一角,打開只木箱,取出件寬大的黑衣,又拿出具面具帶上.

    祝童看明白了,蝶姨帶的根本就是只巨大的蝴蝶,兩枚蝶翅上的金色斑紋是極美的,也是極震懾人心的.

    "出來吧,穿白衣的和尚,蝴蝶洞神早看透你的偽裝."

    蝶姨招手讓朵花過來,她好象真的很相信祝童,披好黑衣帶上雙黑色手套,在身邊一個黑陶壇子里沾幾下,黑手套上就染上層黃的蜂蠟.祝童嗅到辛辣的味道,判斷出蜂蠟里配有草藥.

    山洞頂的光影被遮住大半,蝴蝶亂舞,凌空降下個白衣翩翩的光頭僧人.

    蝶姨也跳起來,腳步在洞壁點幾下,黑色衣袖飄飄,如翅膀樣帶著她輕盈的身體迎向白衣僧人.

    "嘭!"一聲悶響,黑白兩個身影一合即分,蝶姨飄回來,朵花驚叫一聲忙上去扶住她.

    蝶姨細弱的說:"拖過半刻鍾,報應自到."

    白衣和尚掉進水潭,祝童看一眼蝶姨,蝴蝶面具掩蓋著她的面容,但她已經沒力量再次出手了.

    "邪魔外道,在此處裝神弄鬼,糟蹋了大好洞府."白衣和尚站起來,祝童這才看清,原來是個壯年和尚,卻是白胡須白眉毛.

    "無恥."蝶姨罵一句,伸手撫在胸前.

    "和尚眼里沒有性別,施主出手在前,怨不得別人狠毒."白衣和尚肩膀上有個黃色印記,應該是被蝶姨擊中了;和尚沒在意,眼光注視到祝童臉上.

    "千面獨狼,追了你兩天,總算露出馬腳了.祝門弟子勾結苗疆邪派,你還有什麼說的?"

    "祝門從來就不以正派自居,也不認為苗疆有什麼邪派.這頂的帽子扣偏了."祝童迎上去:"這個和尚,你就是雪狂僧?"

    "就是貧僧."白衣和尚點頭承認;"當初讓祝門進入江湖道就是錯誤,道宗怕了你們,我金佛可不怕."

    "別講曆史,我不懂,也沒興趣懂."祝童手扣銀針侃侃而談,耽擱時間他最在行:

    "你只說跟著我有什麼事?是否大火輪吃虧了,躲在背後的金佛不得不出面?和尚啊,要動手就不要找什麼借口,祝門不管別人怕不怕,也不怕任何牛鬼蛇神.你們裝你們的聖人,我們做我們的生意,大家都為錢為利,誰比誰好多少?只披的衣服不同而已.和尚,就是我做錯了,近有師門規矩,遠有江湖道,什麼時候也輪不到你金佛來教訓我.外面下大雪啊,還鬼鬼祟祟跟著我跑這麼遠,難道你們金佛都是這般行經?"

    "小人才躲躲藏藏見不得天日,一品金佛光明磊落,不搶不騙,沒什麼不可見人之事."雪狂僧已經跳出水潭,合什雙手走過來.

    祝童迎上去,卻聽身後朵花輕聲叫他:"大哥回來."

    "阿彌陀佛,啊---"雪狂僧剛念聲佛,慘叫聲就響徹山洞.

    雪狂僧闖進來時,飛舞的蝴蝶都被驚散,也不知蝶姨有什麼動作,忽然又聚攏起來,千百只或更多,圍繞著雪狂僧翩翩起舞,彌散的蝶粉飄蕩在他周圍.

    朵花拉住祝童的手,塞給他一個圓丸:"大哥,看不得的,眼睛要瞎掉的,快吃下去這個."

    祝童已經感覺到雙眼發澀視線模糊,顧不上多想就把藥丸丟進口中.

    藥丸的味道是甜蜜的,入腹轉為清涼,迅速走部全身,眼睛的不適緩解了.

    剛才還威風八面的和尚沒頭蒼蠅樣轉著,雪狂僧雙掌在空中亂劈,蝴蝶被擊落一些,卻撲上來更多.

    高手到底見識多,雪狂僧知躍起撲幾年水潭,把身體沉浸進水中清洗眼睛;不過看來效果有限,馬上又跳出來,揚口怒喝一聲.

    整個山洞震蕩著,飛舞的蝴蝶被這聲吼震落多半到地上.

    "你們暗算------."雪狂僧摸到洞壁,找到借力處,雙腳點幾下,場面話也不說一句,從來處走了.

    蝶姨看來很開心,咯咯笑著:"回來咯,給你吃藥,當心眼睛瞎掉."

    小騙子心里後怕,原來蝶姨早把自己也算計進去了.如果不是朵花好心,八成就與雪狂僧一樣,變成瞎子了.小騙子還擔心,剛才吃下的藥丸會不會有副作用?他對這套把戲玩得最拿手了,現在輪到自己身上,滋味當真不好受.

    "朵花,你先出去,我有話對你的'大哥’說."蝶姨摘下蝴蝶面具,取下黑手套.

    朵花聽話的應一聲,乞求的眼神看祝童一眼,才倒退著出去了;她真的很單純,根本就不明白剛才的情況代表著什麼.

    "你真要救她."蝶姨軟弱的坐在地上,臉色蒼白,雪狂僧那一掌對她的傷害不輕.

    "我就一個女兒,海兒既然與她有了那種事,就不能再碰別的女人.你能保證我治好她後,海兒還會對朵花好?"

    "我,這個你不用擔心,黃海對朵花是真心的."祝童玩起文字游戲,蝶姨似乎未覺察到他的小手段.

    "男人的真心能維持多久?她太漂亮了,又比朵花有教養,我不放心.除非,你能保證海兒娶朵花."

    "我只是個外人,怎麼能干涉別人的婚姻?"祝童有些惱,說話不客氣了.

    山洞里的蝴蝶已經死了大半,蝶姨又受了傷,在這個距離內,祝童有把握制住她.

    "去把我的砍刀找來."蝶姨忽然要求道;"我現在就去殺了她."

    "你能殺了她嗎?先過了我這關."祝童上起一步,手中銀針旋轉,冷冷的眼神中透出殺意.

    蝶姨卻笑了:"傻小子,你跑這麼遠討解藥原來是為了這,你愛上她了,是不是?"

    "現在我放心了,只為你自己,也會幫助我家朵花的,是不是?"

    祝童想想,點點頭:"我是喜歡她;也會幫你女兒,朵花其實很可愛的,你完全不用如此."

    才怪,小騙子這樣說完全是為寬她的心,外面的世界遠比她理解的複雜.

    "我也可愛過,最後還不是一個人養女兒?朵花不能走我的路,我發過誓的;朵花的第一個男人就是她丈夫,她不要品嘗傷心的滋味."

    蝶姨支撐著想站起來,雪狂僧那一掌傷得她不輕,胳膊上的槍傷處滲出血跡;蝶姨晃一下又坐下,祝童上前把她攙起來.

    "你真的不是祝由士?扶我到那邊."

    祝童把她攙扶到山洞一角,那里有個簡單的床鋪,有石灶,還有不少玉米棒.

    "不是,我是祝門弟子,混江湖的.貼上這個,對你的傷有好處."

    蝶姨接過祝童遞過去的狗皮膏藥,嗅一下,解開上衣,里面只有個肚兜.

    祝童轉過頭去,雖然只掃了一眼,那白嫩的肌膚和豐腴的曲線還如蜜糖般誘惑,她根本就不象有朵花那樣大女兒的女人.

    "藥早就有了,就在那上面掛著呢."蝶姨來到水潭邊,伸手指著山洞上的一方天,十多米高處的洞壁下隱約有個黑影;"我沒讓朵花學本事,讓她上學,怕的就是也走我這條路."

    "我去取."祝童讓蝶姨坐好,順石壁上的縫隙爬上去.

    "朵花就是心軟,上次海兒來,她就一直纏著我要解藥;沒辦法啊,女兒有了愛人,心早不在媽媽這兒了,我要不把藥藏在那里,早被她模去了."

    蝶姨絮絮叨叨的說著做母親的辛酸,祝童已經爬到黑影處,那里只有個小石洞;他有些遲疑,其實對蝶姨不放心,怕里面再埋伏什麼奇怪的東西.

    "找著了嗎?我用砍刀壓著呢,你拉出砍刀就找到了.唉,其實我也知道這樣做不好,誰沒有父母呢?但是誰又知道父母心呢?"

    祝童心里狠,搖手射進去三枚銀針,什麼動靜也沒有,確定里面沒有活的東西,才伸出手探進去,果然,摸到只冰冷的刀柄.

    "找到了嗎?"

    "摸到砍刀了."

    "拉出來,小心些."蝶姨的聲音有些顫抖,祝童又起了疑心,回頭看一眼.

    蝶姨身邊再次圍繞起翩翩蝴蝶,光柱射在她臉上,那里有擔憂,還有一絲解脫的寬慰.

    祝童一點點拉出砍刀,先出來的是刀柄,頭部鑲著塊指肚大琥珀;在洞頂的光線照射下,琥珀內的兩只蝴蝶如活著般,連翅膀上的鋸齒紋也完美整齊.

    刀身出來了,刀頭出來了,沒什麼異樣.

    祝童心情剛一放松,刀柄的琥珀接觸到手心,手掌一麻,強烈的冷流,風一般吹進他手臂,肩膀,胸口.

    原本圍繞在蝶姨身邊的蝴蝶飛過來,世界在分裂,祝童周圍無數的蝴蝶翩翩舞動;每一只蝴蝶,都是一片時間的碎片.

    "蝶神蝶神,遠離我身;蝶神蝶神,保佑苗人;蝶神蝶神------."

    蝶姨跪在水潭邊,淒厲的歌唱著.

    祝童神志昏沉,四肢無力,手指松離石縫,飄忽如雪中蝶.

    墜落?墮落?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0 07:04 PM

第三卷、意亂情迷 一 神傳


    百花園里,到處是飛舞的蝴蝶,祝童也在飛翔,他品嘗過一朵又一朵的花蜜,花粉沾染到全身.

    咦?怎麼有雙黑色的翅膀,手也變成細長的鉤子.

    祝童迷亂的掙紮著,大地就在不遠處,但是輕盈的身體似乎毫無重量,輕盈的漂浮在花香世界里,無論怎麼努力,也接觸不到土地.

    風吹來,花枝搖動,祝童向更高處飄舞飛翔.

    "這是不真實的,醒來,醒來."祝童提醒自己,他要爭奪對自己精神的控制權,盡快脫離眼前這個虛幻的世界.

    "汪汪!"花叢中闖入一只狂吠的黑犬,撲打著漫天的蝴蝶.

    祝童勉強自己靠近黑犬,黑犬有他熟悉的氣息,他希望自己被黑犬吞噬.

    一朵碩大的合歡花從虛無顯出,鮮麗的花瓣罩向黑犬.

    祝童在微笑,合歡花瓣上也有一只犬,紅色的細腰犬受到黑犬的感應,一口咬在花心處.

    合歡花合攏起花瓣,黑犬高高躍起,把祝童拖向地面.

    渾身清涼,睜開眼,祝童爬出水潭,蝴蝶依舊在身邊飛舞,他終于回到現實世界,

    蝶姨站在水潭邊,捂著受傷的胳膊,茫然的看著祝童:"為什麼?"

    "該問為什麼的該是我,你為什麼要暗算我?"祝童渾身濕漉漉的,掏出手機取下電池,找塊干燥的地方攤開.好在腕上的雷達表三防性能卓越,還在滴答走動.

    鈔票也濕了,祝童小心的攤開;他身上帶的幾千多塊錢粘在一處,一會兒就被攤了好的一片.

    "為什麼?神犬顯靈啊,蝶神啊,十七年了,你為什麼還不放過我?為什麼?"蝶姨呢喃著,這次她清醒了許多,狠狠的撕下手臂上的狗皮膏藥;"你用這塊破膏藥害我."

    "我真是為你好,想害人的是你."祝童脫下上身的衣服,又取出塊狗皮膏藥揉搓著,等膏藥發熱柔軟後,揭開肩膀上那塊狗皮膏藥;剛才就是因為右手發軟才掉進水里,他需要盡快恢複.

    "哈哈哈哈哈;"蝶姨指著祝童的肩膀狂笑著,聲音淒厲高亢:"你終于還是得著了,得著了,神犬也救不下你."

    祝童看向肩膀上的傷口,那里赫然印著只黑色蝴蝶.

    "為什麼?"

    "你真不是祝由士,你不是.愚蠢的男人,你連神傳也不知道,你連神犬都不知道."蝶姨松開捂著自己胳膊的手,那里是被黑槍擊中的傷口,如今也印著只蝴蝶,豔紅的蝴蝶.

    "神傳是什麼?神犬是什麼?"祝童真的不知道這兩詞是什麼意思,不過看蝶姨的表情,應該不是什麼好東西.

    "已經這樣的了,再說什麼都晚了."蝶姨終于安靜下來,走到石洞的一角拿過張床單遞過來;"脫下衣服,別凍病了;會連累我的."轉身出去了.

    祝童老實的脫下全身的衣服,抓起床單披在身上,只留一條內褲;他不好意思再脫了.

    朵花隨著蝶姨走進洞府,對祝童伸舌頭笑一笑,從角落里取過木炭,在火盆里點然,拿過祝童的衣服烘拷著.

    蝶姨帶著祝童走到水潭邊,揀起砍刀遞給祝童:"你看看,有什麼不同."

    "蝴蝶沒了."祝童看著刀柄上的琥珀,里面空無一物.

    "不是沒了,是飛走了,飛到你身體里一只,我身體里一只."蝶姨拉開床單一角,撫摩著他祝童肩膀上的黑蝴蝶;"多漂亮的蝶神啊,你會照顧好它的;不要試圖殺死它,蝶神是永生的,你死了它也不會死.你很傻啊,本來兩只蝶神都是你的,被你生生分離開,後悔也晚了."

    祝童閉目運轉蓬麻功,內視體內各處,雙眼之間的印堂處,有個模糊的蝶影在飛舞;黑色的翅膀魅影般扇動,送出陣陣清涼.

    別處好象沒什麼異樣,各項功能還正常,引導內息運轉三周天,氣息經過印堂穴時毫無阻塞之感,祝童收功後還疑惑著.

    "它是怎麼進去的?難道這就是神傳?"

    "蝴蝶蠱是最厲害的蠱,卻還是蠱蟲,傳乘當然也要依靠神傳,那是修煉不來的.你應該是姓祝的,名字呢?"

    "祝童."祝童說出自己的真名,卻還是不明白神傳是什麼意思.

    "養蠱的人依靠的就是身體內蠱神,這不象你們漢人的玩意兒,不需要修煉也不需要天賦,曆來就是靠神傳一代代流傳下去.祝童啊,祝由士都懂得這個,他們才不會隨便動養蠱人的東西呢.我本來想借你的手殺死蝶神,沒想到結果會是這樣;蝶神有靈,它不想死,也不該死啊."

    蝶姨邊說邊伸出暖暖的手臂,把兩只蝴蝶印記靠在一起:"你身體里的是黑蝶神,瞧,它多美麗啊.我討厭蝶神,紅的黑的都討厭,啊!還要再熬兩年才有力氣擺脫它,不死的蝶神."

    黑色的蝶印替代了被剃刀劃破的傷痕,祝童完全感覺不到任何異樣,與沒受傷以前一樣.蝶姨的傷是槍傷,傷口很深,如今也痊愈了.

    紅色蝶印與黑色蝶印都美麗的令人心悸,觸須不規則的顫抖,任何高明的紋身師也不可能有如此高超的手藝.

    肩膀上靠著只柔軟白皙的手臂,祝童的呼吸漸漸急促,他有把這只手臂的主人擁進懷里蹂躪的沖動.

    蝶姨臉也紅了,眼波在他臉上轉兩轉,收回手臂;祝童能感覺到,這個苗族美婦人也有同樣的沖動.

    漫漫蝴蝶飛舞,兩人之間出現片刻的安靜,角落里木炭燃燒的聲音傳來,蝶姨撩把潭水在臉上搓幾下,揚手甩祝童一臉水花:"小伙子,我都能做你姆媽呢."

    祝童清醒過來,忽忽笑兩聲,兩人之間的敵意在這一刻消失了,竟有幾點默契在蔓延,莫非是兩只蝶神的緣故?祝童又看一眼蝶姨,她的腰肢依舊柔軟,肌膚與朵花一般細膩.

    "你比我大不了幾歲."祝童也蹲下身子,撩水洗臉,想借清涼的泉水澆滅身體內的燥熱.

    清澈的潭水里,顯出兩個身影,周圍是翩翩飛舞的群蝶.

    "你是第一個被神傳蠱神的男兒身,莫非你沒聽說過,養蠱的都是女人?"蝶姨脫掉繡花鞋,把雙腿探進水里.

    "聽說過,不明白為什麼?蝶姨,我會怎麼樣?"

    "我也不知道你會怎麼樣,我們女人養蠱是受罪的事.蠱神附身後,再不能有男人,也不能接近正常人,搞不好就會害人的.養蠱人是傳女不傳男,男人都是沒良心的,蠱神不喜歡.只有受到男人傷害的女人才會甘心養蠱神,才能得到神傳;想要擺脫蠱神不容易,如果找不到接受蠱神的女人,就會傳給自己的女兒.除非遇到危險才會找個男人神傳;你是男人,本來是應該大病一場,做個夢,如果能醒來就送走蠱神了.有些男人會病死,但祝由士被神傳就不會病,他們有的會殺死蠱神,有的也會被蠱神殺死.象你這樣被蝶神接受的,我聽也沒聽說過.別亂動啊."

    蝶姨的腳被祝童纂在手里,掙脫幾下就靜下來,享受著輕柔的按摩,身體軟軟的靠在石壁上.

    "蝶姨,你其實不老."祝童有些意亂情迷.

    "誰能不老呢?養蠱神的女人都是辛苦的,老的就快些.傳我蝶神的太婆說:蠱神上身,夜不能寐.這些年真沒睡安穩過,我不忍心朵花也受這個罪啊.要不然------."

    "蝶神要養啊,它吃什麼?養蠱有什麼好處呢?"祝童暫時認命了,他認為哪個女人也不會白白養蠱,沒好處的事情誰會做呢?

    "蝶神蝶神,它吃的是蝴蝶啊."蝶姨張開手,兩只蝴蝶落到手上,被她送進嘴里,沒經過咀嚼就吞下;"你也吃吃試試,不把蝶神喂飽了,它會折騰得你腦袋裂開的."

    祝童伸出手,兩只大大的蝴蝶就落下來,祝童欣賞一會兒蝴蝶的豔麗,送進口中.

    小時候跟老騙子混跡江湖時,比這更恐怖惡心的東西祝童也吃過,所以吞下蝴蝶沒感到很別扭.

    "養蠱的女人都會有本事的,神通天賜,每人都不一樣;太婆會看天,一年的雨水好不好,她年初就能知道;我得了蝶神後,只力氣大了,跳得高跑的快,是最沒用的本事;好在太婆留下個黑蝶面具,它才厲害呢.小伙子,不說我,你太機靈,讓我不放心.有些草蠱婆會飛起來,有些能看到幾百里外的人;我知道有個養金錢蠱的太婆,她能看透別個的身體.你會有什麼本事,放出一只蠱蟲後才會知道."

    "為什麼?"

    "蝶神是最難得的蠱神,養出蠱蟲就難些.你要在放出第一只蠱蟲後,看被放蠱的人怎麼動才知道有什麼本事,蠱蟲會告訴你的.蠱蟲隨時可以養,不想放可以喂蝶神,但每年至少要放一次,不放會得罪蝶神的.也不一定要放到人身上,狗啊牛啊都可以,最好放到豬仔身上,那就有肉吃了,豬是早晚要被殺的.你想養嗎?很容易的,啊,不容易,你是男人沒月事啊"

    蝶姨紅著臉點一下祝童:"你是養不了蠱蟲的."

    祝童嘿嘿笑兩聲,不養最好,把蝶神餓死就更好了.他從豬身上想到葉兒,看看腕上的手表,天色將晚,有些著急了.

    "怎麼才能收回蠱蟲呢?"

    "放出去就收不回來了,除非殺死它."蝶姨抬腳穿上繡花鞋,飄一眼祝童,把砍刀踢過來;"擔心你的小情人了?本來用砍刀在她頭上砍三下,蠱蟲自然就死了;如今神傳琥珀被你毀掉,怎麼救她我也不知道了."

    祝童拿起砍刀,摩挲著刀柄上的空琥珀:"就這麼簡單?現在怎麼辦?"

    "神傳琥珀只有蝶神才有,你毀了一件神物.祝童,以前用這塊琥珀能治好任何被蠱蟲陷害的人,也能把別的蠱神趕走.太婆說,附近幾百里已經沒有養蠱的草蠱婆,她們都被這塊琥珀斗敗了."

    蝶姨接過砍刀旋轉幾下,卸下琥珀遞給祝童:"你拿著它去試一下,看還有用沒?我沒想害死她,只是讓她去找別的男人.男人不會喜歡個蕩婦,誰知道她還沒經曆過男人呢?你今後可要注意些,中蝴蝶蠱的男人會很------."蝶姨到底還是個女人,說到這里就住口了;祝童稍想一下就明白,蝴蝶蠱大約有催情藥般的妙用.

    "姆媽,你們說完了嗎?"朵花捧著祝童的衣服過來;"讓大哥快換上衣服吧,我們還要快些回去."

    "你是趕著去見你的海哥吧?"蝶姨打趣著女兒,拉著朵花向山洞外走去.

    祝童檢查一下手機,確定已經報銷了,心頭有些沮喪;到不是錢的問題,重要的號碼都存在號卡里.

    他已經不習慣沒有手機,即使一刻也不行.進山洞之前他已經查看過,手機在這里是沒有信號的.

    回鳳凰的路上,祝童再聞不到自己身上討厭的臭味了;還是朵花撐船,蝶姨留在山洞;女人總是吃虧的,都是得到神傳,她暫時還離不開這里.

    朵花還是高興的樣子,唱著山歌,不時用竹篙拍打幾朵水花,似乎想快些,再快些.

    祝童仔細考慮她與黃海之間的可能性,心里越來越沉重.也許在黃海來說,朵花更多的是一場感冒般的豔遇,在現實這副西藥面前,他早晚會退燒.

    朵花是美麗的,純潔的就如鳳凰的山水;也是單薄的,只有初中文化的她,根本不可能被黃海的家庭接受,也不可能在繁華且實際的大上海立足.

    祝童看過朵花與蝶姨的家,以小騙子的眼光,最值錢的就是蝶姨給自己的這塊琥珀了,別的東西扔在上海大街上,也許還要被罰款呢.

    "你見過蝴蝶會傷害人嗎?"蝶姨送他出來上船時說;"蝴蝶蠱也是情人蠱,在成蛹前是丑毛蟲,化蝶後,對你的小情人是好事呢,她會越來越美麗.朵花十歲就種上蝶蟲,十二歲化碟,現在不是越來越漂亮了嗎?你小情人身上的蝶蟲與朵花的一樣,我就是催著它快些成長,如果殺不死它,想辦法讓它晚些破蛹就好了."

    可是,祝童很懷疑這樣的美麗能持續多久,脆弱的身體怎麼能承受得起這樣的燃燒.

    祝童探察過朵花的身體,她中的應該是先天蠱,蝶蟲和她一起成長,已經與她融合為一體.蝶已經與她融為一體,所以朵花如花般美麗.

    但上海的美女不是一般的多,如果黃海對她的柔美風情疲勞或厭倦了,小姑娘該如何自處?

    葉兒可沒這麼好的運氣,祝童從師父那里學過些醫術,蝶姨的話不是在安慰自己就是真的無知,葉兒早已發育成熟,蝶蟲在吞噬她的精血,對于她就是毒藥.

    這樣想著,祝童擰開個竹管,倒出兩枚蝶蛹倒進嘴里吞下,竟也感覺味道不錯.

    養蝶神需要蝴蝶,蝶蛹也行,蝶姨給他准備了十個竹管,夠他吃一陣的了.

    "朵花,今天的事不要對黃海說,他們的世界與我們不一樣."

    "知道的,大哥哥,姆媽說過的,這是連老公也要瞞著的;蠱是會把男人嚇跑的,嘻嘻."朵花快活的笑聲在雪夜里回蕩.

    天黑時,苗寨到了,下了一天的雪把山路變成銀白,的士司機死活不願連夜開回去.

    朵花激動得快哭了,祝童只好使出殺手锏:"只要能盡快回到鳳凰,給你兩千塊."

    即使這樣,回去的路有一大半是祝童在開車,的士司機年紀大了,眼睛不好,多次差點把車開到山溝里.

    于是,祝童發現了自己的第一個異常,以前輕微的近視消失了,在黑夜里也能看出很遠.

    這個雪夜,另一條通向鳳凰城的公路上,還有一輛汽車冒雪疾駛.

    四個凹目黑皮膚的西域人坐在車上,面無表情的看著前面的公路.

    車燈打出不到二十米就暗淡了,開車的是個年輕人;從吉首火車站接到這幾個客人後,就沒聽他們說過幾句話.四個人之間也有簡單的交談,用的是他聽不懂的語言.

    湘西多山,鳳凰城更是在群山環抱之中.

    距離鳳凰城不遠處有道山口,在火車上提醒過祝童注意車頂的那個江湖中人,爬在路邊淺溝里等候著,手里握著張任何風景區都能買到的短弩,白色的風衣與雪的顏色融為一體.

    的士的燈光在拐過彎道,他拋出一把六棱鐵蒺藜,滾動在公路上.

    汽車上坡開的本來就慢,又是雪天,年輕的司機更多分小心;馬上就要越過山口,司機感覺方向盤一沉,車頭向路旁歪去.

    年輕的司機還沒叫出聲,汽車已經撞進路邊的淺溝.司機喘口氣,剛慶幸總算沒出大事故,車上的四個人拉開車門躍出去,動作迅捷的使年輕人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轉眼間,周圍已經沒有任何一個人影,年輕的司機顫抖著拿出手機報警.

    湘西的每一塊石頭都有故事,他早聽說過這個山口怪異,真遇上了,魂也嚇掉了大半.

    山口的另一邊,四個乘客錯落的隱藏在山石間,

    其中兩個人的大腿被鋼弩穿透,血滲出皮褲,融化著身下的白雪;還有兩個爬在那里動也不敢動一下.

    四個人手里都端著烏黑的制式手槍,雪野中一片寂靜,擅長野外追蹤的他們,竟看不到對手躲在什麼地方.

    十分鍾過去了,"嘣!"一聲,遠離的公路的陰影里傳出一聲,明顯是鋼弩擊發的聲音.

    四支槍口同時對准陰影處,黑夜里劃出四條明亮的彈線,再傳出陣清脆的槍聲.

    坐在車里等待救援的的士司機咒罵一聲:"見鬼了,跑這麼遠路錢沒掙著,誰還在放炮?"

    另一邊的情況可不是他能想象的,槍響過後,又響起幾聲輕微的悶嘯,四只持槍的手順序被點射擊中.

    從他們身後的山頂上走出一個身影,在他們身邊扔下急救包,溫和的說:"從哪里來回哪里去,再次見面,傷的就不是兩條腿四只手了."

    四個人已經沒有絲毫還手的余地,眼看著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遠處,包紮好傷口,互相攙扶著轉回來時的道路,姍姍而去.

    他們雖然狂妄,但還是知道死活的;技不如人,武器也不如人,又被解除了武裝,他們沒有絲毫抗拒的能力,還被這樣橫空出現的高手嚇壞了.

    人家只一個人,很輕松的就完成了一場雪地伏擊,無論是槍法還是計謀,經驗,都高明的令人心悸.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0 07:06 PM

第三卷、意亂情迷 二 美麗如刀


    拐過山口,鳳凰城的燈光終于出現在山腳.

    祝童看一眼腕上的雷達表,指針指向十一點正.

    黃海還在虹橋旁等候著,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雪落了他一身,肩頭上的雪竟有一指多厚,看樣子,怎麼也立在那里幾個小時了.

    朵花沒等車停穩就推開車門跳下去,撲打著黃海身上的雪花,心疼的埋怨著,聲音里透出哭音.

    明顯的,黃海的表現很不正常,祝童付過車費打發的士離開,才走到黃海身邊.

    "我對她說了,全說了;李大夫,我實在受不了."黃海把朵花抱在懷里,濃重的酒氣隨他的話飄過來.

    "你喝多了."祝童不敢相信,這件事情早晚要攤牌,但不是現在;葉兒身上的蠱蟲還沒解決,她不能承受這樣的沖擊,也許會瘋狂的.

    "我是喝多了,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喝酒,卻怎麼也醉不了.李大夫,我瞞不下去了,事情都是因為我,再不說出來,我---我要瘋了."

    黃海的聲音漸漸嘶啞,眼睛里流出眼淚,朵花也哭著,

    "你太自私了,蘇小姐還在生病."祝童有些看不起黃海了,一個大男人被欲望左右還罷了,不該肩膀上沒有擔當.

    "我不想讓葉兒再受罪了,一切都是由我而起,朵花沒錯,葉兒也沒錯.都是我的錯!我決定了,帶朵花回去."黃海咆哮著,想要掙脫朵花的擁抱;但那是不可能的,朵花手手死死的纏住他,小丫頭啊,被心上人的高尚感動得一塌糊塗.

    "雪下了一天,下午時有人說山上出車禍了.你的電話一直撥不通,朵花的電話也打不通,我以外你們出事了------."黃海把朵花抱得更緊了.

    他難道就沒想到山里沒信號?祝童歎一聲,轉身走向陳家旅店;幽靜的石板路上空無一人,雪都堆積在路兩旁.

    整整一天,黃海也許在這條路上走了多遍,鳳凰城的包谷酒就象這座小城一樣,雖然清淡,卻是後勁醉人.

    可能這樣更好,幾個月來,黃海一直生活在矛盾之中,一邊是青梅竹馬的戀人葉兒,一邊是純真俏麗的朵花;黃海如果真是個沒良心的流氓或許還好些,他的精神承受了太多的壓抑,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再不說出來,先瘋狂的也許是他.

    陳阿婆坐在門廳里看電視,看到祝童進來,不高興的說:"黃警官說你出車禍了,葉兒一直在哭,她們都不知道跑哪里了?你今後要小心點,下雪天不要進山,活著多好."

    雖然這麼說,陳阿婆還是端來碗熱糖水給祝童:"老頭子不放心,去找葉兒了."

    祝童沒說什麼,喝過糖水走到石板路上,順沱江邊向跳岩方向找去.

    江中流淌著一串串的河燈,在雪夜放河燈的人,一定是葉兒和梅蘭亭;她們在祝願自己在天國能有更多的豔遇嗎?

    江邊,酒吧里的燈光依舊曖昧,異域音樂還在呻吟.

    果然,江心跳岩上傳來隱約的哭泣聲,兩個身影蹲在那里,不斷有一盞盞河燈從她們手心落進沱江.

    陳老伯從黑暗中站起來,拉著祝童仔細看看,才說:"就說你不會那麼容易死的,我活這把年紀了,這點眼力還是有的.你是不是大夫我不知道,但你是人精.年輕人,對蘇姑娘好些,這樣的姑娘如今很少了.她真正喜歡的是你,也不知是福是禍,你們這些年輕人啊."

    祝童點點頭:"陳阿伯,我會的,你和阿婆都是好人,能活一百歲."

    "不用你奉承,你在這里等著,我去把她們叫回來.都放了三籃子了,你這時出現在她們眼前,會把蘇姑娘嚇到的;掉進江里就更作孽了."

    陳老伯才是個人精,世間的一切都看在他眼里,所以祝童沒有辯解;在如此善良的老人面前,語言是蒼白的.

    還是老人有智慧,陳老伯把葉兒拉到岸邊後,才指著祝童:"李大夫回來了,沒死,也不是鬼,我檢驗過了."

    "啊!"葉兒凝視著一步步走近的祝童,臉色又白轉紅,又轉白.

    葉兒搖擺兩下,虛弱的身體承受不住這樣的刺激;祝童快步上起,抽出銀針在她胸前,項下,耳後點刺一圈,總算穩定住葉兒的情緒,沒讓她攤倒在沱江邊.

    梅蘭亭也走過來,攙住葉兒笑道:"我就說李醫生是死不了的,別說出車禍了,也許飛機掉下來他都死不了.葉兒,這下放心了?李醫生,我們放了六百六十盞河燈,手都要凍掉了;你還不如真死了呢,一定能步步蓮花,直入天堂."

    葉兒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即沒辯白也沒有掩飾,祝童拉住葉兒的手,觸手冰冷.

    "進去喝杯熱茶暖暖."祝童再沒心肝,也會有感動的時候,況且本來就存心不良,指著旁邊的酒吧邀請道.

    陳老伯回去了,他是不進這樣的地方的.

    酒吧里沒幾個客人,快樂的侍者很快送上一壺鐵觀音,梅蘭亭點著櫃台上的紅酒:"把你們最貴的酒開一瓶,放心,今天有人死而複生,花多少錢都高興."

    葉兒一直在顫抖著,緊纂著祝童的手,好似在纂緊救命稻草.

    祝童點點頭:"給我半打啤酒."輕輕掰開葉兒的手,右手第二骨節在她柔軟的手心按壓著:"你不能太激動,蘇---葉兒,我很好,很高興."

    喝下大半杯鐵觀音後,葉兒總算完全恢複了,兩片紅霞飛出,白皙的臉上滿是羞澀,卻沒收回手,頭低到胸口,輕輕的說:"我還真以為你出事了呢,那麼大的雪,我的病沒什麼的,用不著冒這樣的險."

    正經的談情說愛或虛假的一夜情,對于久涉情場的小騙子來說都差不多,在他的字典里沒有臉紅二字;但是如今他也如黃海一樣,口干舌燥,不知道說什麼好.

    梅蘭亭舉著瓶寫滿洋文的酒走過來:"最貴的才兩千八,便宜你了,可憐我們為一個該死不死的壞蛋,放了半夜河燈;你要也和混蛋黃海一樣做對不起葉兒的事,就想想對不對的起那六百六十盞河燈."

    "別說了."葉兒終于抽回手,拿起啤酒瓶為祝童倒酒.

    纖長的手指溫柔地撫摸著褐色的瓶體,傾斜,金黃色的液體流注,細小的氣泡如千軍萬馬直沖杯底,然後又扶搖而上,溢出酒杯.

    很少能看到這種細膩的女性動作了,梅蘭亭伶俐潑辣,無論性格動態都似乎與時代合拍.葉兒這樣古典的文雅和嬌柔卻極為罕見了.

    "你喝吧."葉兒把酒杯推過來,一顆晶瑩的淚珠滲出她美麗的眼角.

    祝童端起來一飲而盡,啤酒清涼,微苦,平滑,沁人肺腑.

    葉兒又倒上一杯,祝童再喝下.

    半打啤酒就這麼消失在酒杯的來回中,葉兒早已經淚流滿面.

    祝童和梅蘭亭都沒勸她,也不知道此時說些什麼為好;她一直是溫室里的花朵,驕傲且自信,正是最美麗的時光.

    黃海的背叛對于她來說,無異與在把她的自信從云端里拋進冰冷的沱江.而祝童的死,也許意味著更大的打擊;兩人間朦朧的曖昧使她認為:李想這個文弱的醫生,是為她才冒雪進山尋找治病靈藥.

    但祝童又一次出現的太突然,葉兒積蓄到頂點的情緒需要有發泄的缺口,只是這發泄的方法有些變態;祝童已經無聲的喝下一打啤酒,葉兒沒摸到新酒瓶,竟抓住梅蘭亭要的烈性洋酒酒給祝童滿滿倒上一杯.

    "葉兒------."祝童試著抗議.

    "你喝啊,我給你倒."葉兒把酒杯送到祝童手中,眼里的淚已干,臉上的紅潤消失,只神情還有些呆滯.

    祝童只有喝下這杯紅酒,幸好一瓶酒已被梅蘭亭干掉大半,留給葉兒折騰的只有兩杯.

    梅蘭亭舉著酒杯笑著,飲下:"我困死了先走一步,你們快點,別耽擱陳阿婆休息."

    酒吧里已沒有別的客人,梅蘭亭剛走,侍者就走過來,手里拿著帳單.

    祝童付帳,拉起葉兒走出酒吧.

    雪越來越大了,紛紛揚揚的雪花落到臉上,使兩人精神一爽.

    江邊只他們兩個緩步漫行,葉兒靜靜的依偎著祝童,手伸進他外套口袋里,與祝童的手緊握在一起.

    "李想,你不會討厭我吧?"

    虹橋下是雪落不到地方,兩側街道上紅燈籠的光,到這里是溫柔的暈黃.

    "怎麼會呢?我------."祝童看著葉兒逐漸恢複光彩的眼睛,心疼的說:"上天生下你本是個誤會,葉兒,你一哭就是災難了,我何等作孽,讓你哭了那麼久."

    "你說的真好聽,李想."

    葉兒舉起手,手指輕輕劃過祝童的臉部肌膚,指尖的溫度燎原之火一樣燃燒起所過之處,直燒至周身,祝童下意識地覺得自己該干點什麼,卻不知該到底做些什麼.

    "葉兒,你不用如此,黃海其實也很矛盾,他說害怕面對你的眼睛,但內心里又一直在惦記你;也許是你的美對他的壓力太大了.我聽人這樣說過:美麗如刀."

    "美麗如刀?"葉兒夢樣眼睛淒迷疑惑;"我算得上美麗嗎?他還是離開我了,因為一個女人,你見過她,她美嗎?"

    "你們是不一樣的,朵花是山野荷花,你是幽谷蕙蘭;黃海既幸運也是不幸的,他承受不了你這把刀,只能說他福薄."難得小騙子也會說出肺腑之言,他確實羨慕黃海的豔福,葉兒和朵花都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卻幾乎在同時為他流淚.

    "我不是因為他的背叛才哭."葉兒垂下眼睛,低低的說著:"他開始說起---朵花的時候我不感到突然,你相信嗎,我那時很平靜;我們之間的感覺更象兄妹,以前我就對黃海說過,他一直在照顧我,一直在忍受我.李想,無論他做什麼,我都不會恨他的.但是,當他說你---,說你可能出車禍了,說有人看見你們的車翻到山下時,我哭了,黃海也哭了.他說,他說,你喜歡我."

    "抱緊我,吻我."葉兒的手臂終于在祝童頸後合攏;"對我好些啊;你就是個騙子,我也認命了."

    這是怎樣一個冰清玉潔的絕美佳人,眼睛里的驚喜和深情,重重擊打在小騙子的心田,堅實的壁壘瞬間消退于無形.

    兩張嘴便迎在了一起,他們都有些慌亂,只是緊緊擁抱著,甜美地撕咬,吸吮.葉兒的眼睛緊閉著,這很正常,難得祝童的眼睛也沒睜開,這在他以往的接吻經曆里,不能說絕無僅有,也是極其罕見的.

    祝童感動于葉兒的每一句話,世界好像一下子安靜下來,只聽到彼此心跳的聲音,還有就是來自唇間的溫暖.

    口齒間有咸腥的味道,祝童才感覺到自己的嘴唇被咬破了,至于是被誰的牙齒咬破的,注定是個無解的疑案;也許是兩人共同作用的結果.

    "你是那麼優秀,那麼有愛心,李想,我不能給你我的初吻,你介意嗎?"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兩人恢複理智時,葉兒伏在祝童胸前低語著.

    祝童有些嫉妒,不是對黃海,而是自己虛構出來的李想;他知道,葉兒愛上的是自己刻意扮演出的這個人,溫文而雅富有愛心的中醫師李想,如果真對她說明自己的真實身份是個行騙江湖的高級騙子,這段感情九成九會立即煙消云散.

    "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什麼事?"葉兒抬起頭看著祝童的眼睛,伸出手摘下他的眼鏡;"我答應你,無論你要什麼?"

    葉兒紅著臉凝視著祝童的眼睛,似乎在探詢著里面的秘密,似乎在期待一個陌生的邀請.

    祝童的雙唇開始在葉兒的臉龐上溫柔移動,充滿著憐愛的氣息.當它滑行到葉兒閉上的眼睛時,感受到她那馨香如蘭的氣息,不知為什麼,祝童忽然流淚了.

    "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只要你答應就好,我會給你個驚喜."祝童說.

    "好啊."葉兒牽著祝童的手走出橋洞,順潮濕的石階走上虹橋;"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這麼美的雪呢,早晨起來時梅姐就說我瘋了,我在雪地上打滾呢."

    葉兒伸出手,接起幾朵雪花送到唇邊,軟軟的舌尖俏皮的滑出,沾起雪花消失在紅唇中.

    祝童又把葉兒攬進懷里,小騙子以往所有的算計都成為細微的灰塵,被紛落的雪花梳離,心靈如雪中純淨的空氣般,只感動于突然降臨的幸福.

    "我想去放河燈,我不要睡覺."葉兒不願回去,祝童只有陪著.

    鳳凰城其實是很小的的,承載不下他們的歡樂.

    雪夜,賣河燈的孩子在睡夢里微笑,他們就象孩子一樣,沿著沱江邊的石板路漫步.

    葉兒說著自己的歡樂,自己的童年,自己的幸運;祝童只能傾聽,隨時親吻雪中的精靈.對于過去與童年,他實在是沒什麼可說的.

    時間在幸福中輕快的移動,兩人竟就這樣在外面轉了一夜.

    當兩人第五次走過陳阿婆的客棧時,雪停了;當他們第五次走上虹橋時,天邊映出亮光.

    愛情可能使人迷糊,卻少不了面包的營養.

    虹橋邊有米粉店,慈祥的大嫂看著兩個幸福的年輕人.

    熱騰騰的米粉,蓋上兩勺紅紅的燉牛肉,兩個人吃了五大碗.

    葉兒的眼睛都在祝童身上,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祝童只比她好一點,能覺察到成風帶著幾個走進米粉店,忙打出個手勢,禁止成風乖上前打攪自己.

    乖巧聰明的成風明白的很,馬上制止住身邊的師兄弟,但他還是比畫個手勢給師叔:師父找你有事,打不通你的電話.

    祝童這才想起手機報廢了,拉著葉兒走出米粉店,順路向鳳凰新城走去,他需要盡快買只手機.

    開米粉店的大嫂叫一聲:"吃好了?"

    祝童與葉兒只顧甜蜜的牽手,沒理會她;五碗還沒吃飽?問的不是廢話嗎.他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完全忘了,吃飯是要付帳的.

    成風攔住她:"他們的帳我來算."心里在嘀咕:師叔啊師叔,你是裝傻還是真傻?這點錢也要賴帳,有損形象.

    鳳凰新城的生活節奏比老城要快,九點正,移動公司的營業部准時開門.

    "我要買手機,昨天就是因為手機點水里了,黃海才以為我出事了."祝童與葉兒走進去.

    女人天生喜歡挑選與被挑選,容易被外象欺騙也會用美麗的外表欺騙,這是小騙子自己的經驗.

    移動公司的營業小姐擺上四款高檔手機,葉兒只喜歡那只漂亮的黑色三星,說男人就該用這樣"深沉"的手機.

    祝童被迫第一次以外觀來作為選擇通訊工具的唯一標准,既然葉兒喜歡,馬上痛快的付錢.

    他需要馬上恢複與外界的聯系,要求提供快速充電服務.

    "你們去對面商場轉一圈,半小時就好了."營業小姐剛開門做作成這樣的生意,兩位顧客的幸福也感染著她,心情愉快的答應了.

    商場里的顧客也不多,他們漫無目的巡游,在經過鍾表廳時,幾乎同時停下腳步.

    "TAKEYOURTIME"擁有了你的時間,就擁有了彼此.

    瑞士名表CK的廣告在燈箱上,看著這條廣告的兩個人回味著,即使這是最為虛假的商業誘惑,也能打動兩顆被愛情蒙蔽的心.

    "愛情與手表都要防水與防震."漂亮的促銷小姐的一句話,決定了祝童那只雷達表的命運,而葉兒手上的表,遲早要還給黃海的.

    祝童拿出卡要付帳,葉兒卻堅持要用自己的卡;"這次我來,因為是我先對你表白.你只要知道珍惜就足夠了."

    這是什麼理由?祝童知道,CK表的價錢不是一般的貴,他很懷疑葉兒那張卡里有沒有足夠的錢.

    但當小姐送上一對精美的情侶表,歸還了葉兒的信用卡時,祝童才發現,葉兒持有的是一張真正的信用卡,可以透支不小的額度.

    這說明,葉兒或許擁有足夠的信用曆史,或許有一份值得信任的職業;不然以她這樣剛出校門的小姑娘,很少能被勢利的銀行允許透支這樣的額度.

    但這個念頭只在小騙子的腦海里一閃,葉兒把湛藍的男表扣上他的手腕,低聲道:"可不許丟了啊."

    "就是把我自己丟了,也不會把它丟掉.你放心,我從沒丟過東西的."祝童的話把葉兒與促銷小姐都逗笑了,自己也忘了剛才在想什麼,他確實沒丟過東西;小時候是沒什麼可丟了,長大後,沒有哪個小偷能從他這里有收獲.

    美麗如刀,刺進祝童的冰心,他甘願承受這樣的傷.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0 07:07 PM

第三卷、意亂情迷 三 轉


    葉兒挽著祝童的手回到移動公司,營業小姐麻利的取出手機.

    祝童拿出號卡,葉兒要自己裝,就只有隨她;葉兒故作蠻橫的時候也是溫柔可愛的.

    黑色的三星剛被打開,幾乎是尋找到信號的同時,清脆的斗牛士之歌鳴響,有電話進來了.

    "喂,您找哪位?我是李醫生的秘書."葉兒接著電話,送祝童個微笑.

    聽了半分鍾就把手機遞給祝童,奇怪的說:"李想,他說是海洋醫院的王院長,叫你李經理?"

    "王覺非?"祝童一說話就後悔了,還好基本功紮實,應變的也快,不經意的捂住電話對葉兒擠擠眼:"一個愛開玩笑的前輩,很羅嗦的."

    葉兒在他嘴角點一下:"不許羅嗦,我去那邊給你配個鏈."

    祝童等葉兒走出十米外,才對電話應一聲:"王院長,您找我什麼事?錢彙了嗎?"

    "李經理,錢已經打給你的帳上了,二百二十五萬,照你說的,分四次從三個銀行打的."王覺非語速飛快,似乎很不安,沒等祝童回話就接著說道:

    "李經理說過要負責售後服務的吧?我要盡快見到你;李經理,錢我送了,甘局長接受了;但吳主任沒要,還---還訓斥我一頓.我是嚴格按照你說的做的,為什麼會這樣?還有,我的朋友提醒我,有人要整我------."

    祝童聽到這里,飛快的打斷王覺非的話:"你什麼也不要做,這個電話也不要再用了;如果需要通話我會找你的,嗯,還有,青梅那里也不要去.王院長,你要表現的一切正常,只有你不亂我才能幫助你.你今後不要在這個電話里談任何事情,一小時後,找個公用電話再打過來."

    "你是說我這個電話被監聽了?"王覺非慌亂了,聲音顫抖.祝童能想象到他現在的樣子,但他以為王覺非不至于如此快就要倒黴了,至少在確定危險來自那里之前,他還想保持自己的良好信用.

    "一切都有可能,重要的是,你不能自亂陣腳.我掛了,等你電話."

    葉兒走過來,手里搖著條銀鏈,快樂的笑著:"打完了,他真的好羅嗦啊,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我與海洋醫院有個合作,王院長是前輩,很照顧我的."

    "真的啊,你想過到上海工作嗎?"葉兒期盼的看著祝童,生怕他說出不字來.

    "我會到上海的,一定會的."祝童才想到,自己扮演的李想,是個有正經職業的醫生.

    葉兒放心的笑了,在營業小姐羨慕的眼光里,挽起祝童的手臂走上大街.

    "李想,我是不是很自私呢?你到上海工作,伯父伯母會答應嗎?他們不會說我太不懂事了吧?"

    "你這麼說,就是想嫁給我了?"祝童最怕的就是這樣的問題,李想這個人是個道具,在北京同仁醫院有沒有這麼個人,小騙子心里也不清楚.

    "你---,"葉兒羞紅了臉,低頭不說話.

    祝童攬住她的腰,在細嫩的耳邊道:"王院長早就要我到他身邊,這次來上海的目的,就是看看這里的環境.我不喜歡北京的氣候,汙染太嚴重了.海洋醫院也不錯,我回北京開始辦手續.慢了十天,快了十天------."

    萬事開頭難,謊言也一樣;只要說出第一句創意,接下來自然就水道渠成,只為完善充實那個荒唐的開頭而奔湧.

    祝童沒想到,這個開頭是如此的平淡,但是結束卻那麼燦爛.

    太陽的光芒照耀在鳳凰城之上,雪在融化,葉兒終于感覺疲倦了.

    回到客棧,陳阿婆坐在門前烤火,梅蘭亭在畫架後忙著.

    "你們這些年輕人,說不回來都不回來,黃海沒回來,連我們家的阿黃也不知怎麼了,回來吃點東西就跑沒影了."

    "阿婆,我喜歡雪啊,昨夜在街上轉了一夜呢;啊---現在困了,去睡了."葉兒抱著陳阿婆親一下,搖晃著走進自己的房間,門也不關就倒在床上.

    梅蘭亭對祝童笑笑:"你也困了吧?不如去陪葉兒一快休息?"

    "那又怎麼樣?"祝童邁步走進葉兒房間.

    葉兒已經睡著了,豆寇年華的少女溫柔地閉著眼睛,那樣的平和,那樣的安詳.

    祝童為她脫下鞋子,脫下外衣,有點迷亂的眼神看著她.

    一夜風雪完全沒在她身上留下痕跡,葉兒白里透紅的肌膚,像水蜜桃般吹彈可破;赤裸的雙足,纖細小巧.

    祝童可以聞見葉兒散出的的馨香,是比花朵還醉人的芬芳;羊絨衫下,微微鼓起的胸脯隨著呼吸輕輕地起伏,粉嫩的臉上帶著幸福滿足的微笑,左手捧在胸前,右手尚在撫摸著嶄新精美的CK女表.

    "李醫生,你的房間整理好了."陳阿婆站在門口招呼著,善良的老人總是愛操心的.

    祝童為葉兒蓋上被子,打開空調後,才走出房間,輕輕帶上門;在陳阿婆與梅蘭亭的注視下,打著哈乞上樓,走進自己的房間.

    不過,他躺在床上是怎麼也睡不著的;騙子的痛苦與快樂在于,要盡力維持一個完美的騙局,絕對是件高智商的工作,最費腦子與思量.

    更何況把思想從幸福的情愛世界整理回陰謀世界,不是件很簡單的事;詐騙需要高度專注,強迫性的專注有時是痛苦的.

    祝童把事情完全想三遍後,總算理出個大致頭緒.

    首先要做的是找那個到高明的假證商人,如果他提供的李想這個身份是假的,從要出生那一天開始編造一份中醫師李想的擋案資料.

    還要保證王覺非的安全,既然對葉兒說了要以海洋醫院的醫生為職業,王覺非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也是最關鍵的人物;祝童的這份虛假的資料,只有在這麼個大權獨攬的人幫助下,才能走上大上海的台面.

    在當今這個戶籍管理嚴格的社會,把虛幻的李想實質化,是件十分危險而又富有挑戰性的游戲.

    祝童考慮著每一個可能,被這個大膽的計劃刺激得精神亢奮.小騙子喜歡挑戰,但是這次卻是不能失敗的,那將是災難.

    王覺非又遇到麻煩了,不過事情在祝童看來不是很嚴重.

    旁觀者清,在小騙子看來,王覺非是被自己嚇著了.

    祝童出手對付王覺非前就調研過所有的可能,能決定王覺非命運的兩個人中,甘局長的分量更重一些;吳主任,那個馬上就要離休的老家伙,這樣做的目的祝童能猜出個大概.

    海洋醫院是海洋醫學院下屬的實習醫院,在王覺非擔任醫院院長的五年間,由于他身上的眾多的光環,海洋醫院飛速發展,擴張,在短短幾年里成為一家三甲醫院,也幾乎成了王覺非的獨立王國.

    海洋醫學院的歐陽院長與吳主任關系密切,這老家伙八成是收到歐陽院長更大的好處了,想借機會整王覺非一下.

    吳主任年界六十大限,就要下台了,他的兒子也在海洋醫學院,今後借重歐陽院長的地方多了.而王覺非以往太自以為是,對吳主任的態度雖然尊敬,卻總顯出幾分知識分子的傲氣.

    還有一種可能,上面要進行針對醫療領域的整風;吳主任要以王覺非為犧牲品,樹立個人最後一道光環.

    祝童爬起來打開電腦,聯上網絡搜索著幾大門戶網站的新聞,都很正常,多的是對生產安全與消防安全的新聞.

    他還不放心,進入幾大新聞官網看一圈,吹鼓手的陣地上也很安穩,理論聯系實際,每一次風暴來臨前,做理論上的准備已經成為中國特色的一部分了,現在這里連風也沒刮,雨從何來?

    與王覺非約定的時間接近了,黑色三星響起來,祝童一看號碼,卻是二師兄的.

    "成虎沒回來,我派人去打探了,你說的那個地方以前是民居;咱們的前輩只租了十三天.他在的時候也不定什麼時候才開一會兒門,旁人多認為他是騙子;他只治了六個病人,分文未收,也沒該開藥.與你看到的一樣,他看病都是寫個字讓人回去或燒或寫.奇怪的是,這些病人在昨天同時痊愈.昨天下午,病人們去感謝他,房東打開門,里面什麼東西都在,只老人的行李不見了."

    "他們是不是把我們的老前輩當成神仙顯靈了?"祝童心情好,對師兄開起玩笑.

    "你就是聰明,他們已經在准備在那間房子里塑神像了;我聽弟子說,老前輩用那靈字治好了將死的肺癌病人."

    "啊!真偉大."祝童奉承一句,鬼密心竅怎麼比得上愛情的力量大?小騙子的心思已經完全不在意什麼師門或江湖道了;"師兄,我在等個電話,回頭去找你."

    "成風說看到你和個仙女在一起,師弟你小心點,這兩天大火輪他們也失蹤了,我怕他們玩什麼花樣.你要隨時和我保持聯系,如果六個小時沒你的消息,我會認為你出事了."

    二師兄叮囑幾句才掛斷電話,祝童正感動著,王覺非的電話進來了.

    "李經理,我需要盡快見到你,我害怕有人跟蹤我.你說,我用不用出去躲一陣?我收到個國際會議的邀請."王覺非還是慌亂著,電話里傳來人聲,車聲,證明他確是在大街上.

    祝童輕聲笑幾聲,為的是穩定住王覺非的情緒.

    "王院長,如果你真的走了,不用別人動手,你馬上就完了.你應該知道吳主任與你的頂頭上司歐陽院長的關系,我讓你送的是張儲蓄卡,里面有二十萬,是這樣嗎?"

    "是,我是完全按照你說的做的,是以吳主任兒子的名義開的卡."

    "那你還怕什麼呢?他如果翻臉,你可以說他吳主任威脅你,敲詐你,威脅要把你換到另一個地方;你可以說是他要求你給他兒子五十萬,因為臨近年底,醫院財務緊張,才只給了二十萬;即使出現最壞的情況,你可以說那張卡與你沒有任何關系,錢是從青梅公司的財務上出的,你完全能說清楚.事實上,你現在就可以打電話給吳主任,把事情擺開了說.吳主任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他和你------王院長,你只要撕破臉,該害怕的是他吳主任.你應該知道,吳主任馬上就要離休了,在這個時候出事,吃虧的是他.你甚至可以否認這筆錢是你出的."

    祝童說著,王覺非在另一邊的呼吸平穩了,到最後甚至還隱約有笑聲.

    可憐的高級知識分子,太情緒化了,遇到一點風浪就先嚇個半死;祝童更看不起王覺非了.

    "李經理,這個電話還是你來比較合適,我畢竟是吳主任的下級.難得你想得如此周到,甘局長那里也是這樣嗎?"

    王覺非果然順著祝童規劃好的線路前進,提出這個很不恰當的要求;祝童沒回答,王覺非連忙加上一句:"李經理,我懂規矩的,不會讓你白干,會另外付你服務費的."

    "不是錢的問題;"祝童放緩語速,做轉折前的准備;"我在考慮另一個可能,所以才讓你用公用電話給我聯系."

    "什麼問題?"王覺非又緊張起來.

    "你們醫院是塊肥肉啊,你獨吞了五年,誰都知道里面的好處,特別是你的上司,海洋醫學院院長歐陽凡;如果是他在背後整你就麻煩了,現在這件事不算什麼.我想,吳主任敢這麼做,很大的原因就是為自己的兒子,歐陽凡的助理.中國有句俗話,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什麼意思?"王覺非茫然的問.

    "咱們換個角度想一想,歐陽凡是你的同學,論聲望,論資曆,論能力,與你王院長不相上下.你看不起他,他何嘗不是如此?如果你倒台了,歐陽凡就能插手到海洋醫院這個大鍋里.但是,他與你有同樣的缺點,心狠手不狠."

    "我心也不狠."王覺非辯解著,祝童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他以為王覺非不是心不狠,根本就是個笨蛋.

    "歐陽凡比你聰明的一點,是他把吳主任的兒子提拔到身邊,這是個信號,你應該也知道吳主任的兒子隨時可以頂替你的位置,歐陽凡要借助吳主任的手對付你.你們學術界喜歡互內斗,這是個很不好的傳統.我怕你的電話被竊聽,那樣,我就沒辦法再幫你了."

    王覺非不說話了,祝童也沒說話,他需要讓王覺非有危機感.事實上,王覺非的位置現在還是穩固的,歐陽凡沒他那麼貪婪,海洋醫學院還需要王覺非這塊牌子.整個醫療行業都是那樣,王覺非做的還不算太過分.

    "現在該怎麼辦?李經理,你的見識是我不能比的.能見面談談嗎?我會付你錢的."

    "王院長,你只要當我是朋友就好了,錢對于我是游戲的籌碼,你明白嗎?"

    "你是我的朋友,不,是我需要你這樣的朋友."王覺非連忙說,他已經掉進祝童挖下的陷阱.

    小騙子噓口氣,故做為難的歎息道:"我會給吳主任打電話,但你這幾天一定保持鎮靜,要注意和歐陽凡院長搞好關系,一切等見面再談."

    "李經理,我能問一下,為什麼不能見青梅嗎?"

    "青梅與你已經是合作關系了,她的公司是你的防火牆;如果你們還保持那樣的關系,對你的利益是個傷害.你應該不缺女人,作為一個院長,要懂得克制自己的欲望."

    "你是人精啊,李想先生,做你的對手是件可怕的事."

    王覺非由衷感慨著,依依不舍的掛斷電話.

    祝童又躺著想了一會兒,取出張新電話卡裝上,編輯一條短信.

    一,王覺非是您的朋友.

    二,王覺非沒有送你任何東西,你的錢是令公子的,可以去查卡號資料.

    三,年紀大了要懂得積德行善,你沒有重來的資本.

    四,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云珠酒店的存在不是秘密.

    五,以上,誠肯勸告,為人為己為兒女,別給臉不要臉.

    編輯好後,祝童思量一會,把"別給臉不要臉"改成"你不配高尚",按鍵發到吳主任的手機上.

    吳主任是個胖子,據說心髒不好;祝童怕太過激烈的言辭刺激過重,把他提前送到另一個世界去;表面上,吳主任是個很要臉的家伙.

    老騙子說過:生意人和氣生財,不造殺孽.

    換回電話卡後,祝童開始研究這款黑色三星手機,沮喪的發現,這款漂亮的家伙錄音功能極其脆弱,照相功能如同擺設,內存太小.

    還缺乏最關鍵的一個功能:高靈敏度的調頻信號接收,這直接影響到他的對于竊聽器的使用.

    三星鳴響,內置彩鈴倒是很有特點,竟是那首著名的大刀歌.

    有幾條短信發過來,祝童翻看著.

    三條是移動公司的溫情問候,兩條是秦渺發來的,一條是煙子發來的.

    李想,你在哪里?能回個短信嗎?

    而第二條是首短詩.

    夢不是錯,

    好想再凝望你一秒,

    不要只留給我傳說.

    也怕寂寞,

    更怕夢不到錯.

    祝童這才發現,原來秦渺還有做詩人的天分.雖然有點酸,心意還是模糊的表達出來了.

    秦渺是個問題嗎?祝童隱約感覺到危險,他如果到王覺非的海洋醫院扮演李想醫生,不可避免的要與秦渺碰面.

    小騙子終于後悔了,早知要混到海洋醫院去,何必招惹秦渺這個小護士呢.祝童以前聽到過這麼一句話,當一個男人真正喜歡一位女子時,是不會起任何褻瀆這位女性的念頭的.

    衡量一下對葉兒的感覺,確實如此,祝童面對葉兒時幾乎與太監差不多;而他從第一眼看到秦渺時,想的就是怎麼把她弄到床上.

    這麼看來,秦渺就好辦了,也許是,也許不是.

    不過,秦渺確實是個漂亮的小護士,那腰肢,大腿,乳房,紅唇------奇怪,怎麼最後才想到紅唇呢?

    煙子的短信只有三個字:對不起.

    那是具熱情的身體,煙子是火熱的床上尤物,只是太貪婪.

    躺在床上胡亂的想著想著,祝童睡著了,臨睡前還沒忘按下按鍵.

    所有短信,完全刪除.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0 07:12 PM

第三卷、意亂情迷 四 半夢半醒


    耳朵癢,鼻孔癢.

    祝童被騷擾醒來,睜眼看到葉兒洋溢著幸福的嬌顏.

    窗外太陽半落,抬腕看一眼嶄新的情侶表:四時半.

    祝童舒服的伸展著四肢,窗外,化雪的滴答聲與沱江上錘衣聲漸次傳來,陽光射到身上,暖暖的.

    小騙子似乎第一次感覺到生活的美好,與輕松;癡迷的注視著帶來這般感覺的少女,體會著,沉醉其中.

    "你身上好香啊."葉兒坐在祝童身邊,烏黑的大眼睛里閃著喜悅:"陳阿婆做了好大一盆血耙鴨,快起來."

    祝童凝視著那長長的睫毛,握住葉兒的手,摩挲幾下:"昨夜大風雪,佳人入夢來;葉兒,謝謝你."

    "該說謝謝的是我呢."葉兒癡看著祝童,忍不住伏在他胸前.

    兩個人只這樣安靜的相擁,感受著彼此的心跳聲,時間沙沙,無聲流逝.

    門外響梅蘭亭的聲音:"就知道你來叫他快不了,葉兒,快些啊,陳阿婆要罵你了."

    陳阿婆是特意為葉兒做的這頓飯,祝童沾的完全是葉兒的面子,才能在這個時間坐在門廳里大嚼.

    陳阿婆縫著針線,輕聲責怪著葉兒:"你自己也吃,別老替他夾;李醫生的筷子難道短一些?"

    善良的老人毫不掩飾對葉兒的偏愛,似乎天下沒哪個男人配的上葉兒;祝童早習慣遭受打擊,與葉兒對視而笑,絲毫沒感覺尷尬.

    "中午黃海來了,把他的行李也拿走了."梅蘭亭幽幽的說,沒看祝童也沒看葉兒;"陳阿婆罵了他,黃海要葉兒晚上到酒吧去."

    葉兒看著祝童,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見;祝童點點頭:"你應該去,黃海對你比哥哥要好;我想,他今後會對你更好."

    黃海也知道不適合繼續住在這里,更不可能把朵花也帶進來公然"鬼混",這會超越兩位老人的底線,陳阿婆八成會用某種工具把他們打出去.

    很久以前,鳳凰城本是駐軍之城,周圍雖然多是苗人,城內居住的都是漢人;所謂七千居民六千兵,前方戰士打仗,女人在家是最保守的;民風里對傳統的保留遠優于外面的世界,也許這就是它的美麗之處.

    祝童想著黃海與朵花,對老人的敬意油然而生,陳阿婆的這個家庭客棧,更象個家,怪不得葉兒會如此,連黃海也感覺無顏面對兩個老人;盡管,他沒侵犯到陳阿婆的任何利益.

    只不過,祝童對梅蘭亭還不離開有點疑惑,竹道士受傷回山,馬夜難道是讓她跟著自己?到底在打什麼算盤?

    吃過飯,葉兒進後面幫陳阿婆收拾洗刷,祝童問梅蘭亭:"你什麼時候走?"

    梅蘭亭還在修飾那幅為陳阿婆做的畫,頭也不抬的道:"嫌我礙眼了?祝師兄,我不會阻礙你做任何事;爺爺已經收蘇小姐為弟子,他會直接回蘇州.我與你葉兒一道回去,祝師兄,你現在還有選擇嗎?哼!乖乖跟我一起回上海吧,你會財色兼收的."

    祝童撇撇嘴:"我從不相信天上會掉餡餅."

    "你最好還是相信,馬上就會掉到你身上一塊大餡餅.江湖上,只你有這個幸運."梅蘭亭的語氣根本就不是誘惑,更象威脅.

    天又快黑了,葉兒身體內的蠱蟲又將發作,進入湘西後,蠱蟲越加厲害;沒有祝童那貼狗皮膏藥震懾著它,葉兒承受的苦痛會更多.

    客棧床上,葉兒仰身平躺著,絨衫與內衣都被撩起;祝童用蝶姨給的神傳琥珀在葉兒雪白的腹部輕輕碾壓,團轉.

    一樣的客房,由于兩個少女的入住,自然就多了分溫軟的女性氣息.

    祝童借助神傳琥珀閉目體察著,葉兒身體內的蠱蟲是有靈性的,早感覺到危險,緊緊縮成一團.

    琥珀確實是件靈物,祝童能感覺到從它內部散出的黃色光芒,正一點點剝離蠱蟲周圍的黑霧.這一次,祝童終于確定了蠱蟲的位置,它就隱藏在葉兒的子宮內.

    神傳琥珀內的蝶神已經離開了,它的靈氣也大打折扣,對葉兒體內蠱蟲的殺傷力很弱,祝童估計,這個過程需要幾個月.

    祝童從葉兒脖子上取下條紅繩,收回手,揭下貼在葉兒腹部的狗皮膏藥:"起來吧,它再也傷害不了你."

    葉兒紅著臉坐起,低頭整理衣服,不敢看祝童.

    "這是什麼寶貝,如此厲害?"梅蘭亭好奇的接過琥珀,迎著燈光查看,終究也看不出什麼.

    葉兒玉頸下紅繩下栓著個精致的玉佛,祝童解開玉佛,把琥珀栓上,又掛在葉兒脖子上:"玉佛保佑不了你,這塊琥珀能保佑你;葉兒,有它在,你就沒事了."

    "要好久嗎?"葉兒撫著心口處的琥珀.

    "不會,三個月應該就好了;這塊琥珀不要輕易示人,是朵花媽媽的東西,用完要還給人家."祝童想再囑咐葉兒不要讓男人接近她,感覺有點鬼喊捉鬼的的意味,嘿嘿笑笑道:"琥珀也是養人的好東西,它會給你帶來幸運.開始寫字嗎?練習'靈’字也能保佑你."

    "我寫過了."葉兒指著桌上;"每次寫不了幾個,頭就昏了,李想,為什麼?"

    "寫不了就少寫幾個,別太累."祝童知道那滋味,他小時候就被折磨的死去活來;葉兒沒有蓬麻功護佑,小騙子心疼,有神傳琥珀和自己,葉兒不需要受那樣的罪.

    "好會心疼人啊,難怪葉兒對你癡心一片."梅蘭亭調笑兩句,把祝童推出去:"我們要換衣服去酒吧喝酒,你也去換身衣服.我好想盡快見到讓黃警官昏迷的朵花,難道比葉兒還美?"

    一個小時後,梅蘭亭終于看到朵花,睜大眼睛審視一番,點頭對黃海說:"你是個幸運的家伙."

    今天是周末,由于下雪,很多廣東廣西的年輕人特意到鳳凰城來看雪,沱江邊的酒吧又恢複了活力,這間面臨跳岩的酒吧更是生意火暴.

    即使有不少南國美女在,與葉兒與朵花比起來,都成為綠葉了,連梅蘭亭也只招呼幾句就跑下去放河燈了.聰明的女人都知道美麗是最怕對比的,所以,很快酒吧里的女客就少了一大半.

    而男客們的目光都象刀子與鉤子,一是想砍死黃海與祝童兩個幸福的同類,一是想鉤開兩個美人,葉兒和朵花身上的衣服.

    葉兒與黃海互相注視著,里面複雜的讓祝童頭暈,畢竟,他們一起走過青春時光.

    "你們聊,我和朵花到那邊.不許喝酒,不許哭."侍者還記得祝童這個豪客,看他拉著朵花站起來,眼光一掃,連忙上前為他尋出個空台.

    "幸福吧?"朵花被祝童一句話逗樂了,羞紅著臉點點頭.

    "你看見沒有?他們之間的感情深厚著呢,要看緊你的黃警官."

    "只要他喜歡我,我就不會離開;有一天他不要我了,我就回來做導游,也許會回到蝴蝶洞去."

    朵花的純真讓祝童心疼,等侍者送上龍井後,替她倒一杯.

    "我很傻,是不是?昨天晚上我對海哥說了,到上海只要給我個住的地方就行.聽說上海很大的,人很多,車很多,路也很多.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我說:我會乖乖的在屋子里等.大哥,大海漂亮嗎?我希望住在能看到海的地方.那樣,我就能到海邊唱歌."

    祝童喝口茶,品不出里面的滋味;朵花對黃海的愛是無條件的,但是上海,是個最實際的城市.

    溫室的花朵經不起風雨,朵花這樣的人,在上海幾乎沒有生存的可能.

    "黃海怎麼說?"

    "海哥說,到上海先讓我去上學;他說我適合做護士,讓我去上護校.李大哥,你是醫生,護士的功課難不?"

    黃海有毛病啊,祝童差點被茶水燙到.

    黃海在海洋醫院有朋友,好象還有些地位的樣子;祝童估計,朵花八成會到海洋醫學院去學護士,又是個熟人.

    看朵花滿臉的幸福,祝童對黃海的了解多了一分;至少,他對朵花的未來是有所考慮的;以朵花的性情與出身,學曆,似乎也適宜做個溫柔的白衣天使.

    將心比心,如果自己是黃海,也許就不會想到這麼多;這樣也好,如果朵花在身邊,自己能隨時照應點,朵花就能少受些波折.

    祝童看向不遠出的葉兒和黃海,正手握手低聲說著什麼?很象一對甜蜜的戀人.

    梅蘭亭走進來,尋找到祝童後徑直走過來,坐到他身邊,臉色不很好看.

    跟著她進來的還有個人,長長的頭發,也是沖鋒衣登山靴,帶一頂不倫不類的貝雷帽.

    "小姐,大家交個朋友嗎?都是驢友,有沒有興趣一起去爬南華山?"

    貝雷帽生一張圓胖臉,小眼睛看到朵花,立即轉了目標坐到她身邊,操著南派普通話搭訕:"小姐貴姓啊,你們是朋友?不如大家一切喝一杯,沒干系了,我請客,我請客.來一打啤酒."

    這是個自來熟:"我姓------."正說話,梅蘭亭招手要了瓶洋酒,兩千八那種.

    貝雷帽臉瞬間綠了,梅蘭亭倒一大杯喝半口:"南華山用爬嗎?"

    祝童看出她在折騰貝雷帽,對朵花眨眨眼讓她別出聲.

    "先生的登山靴很漂亮啊,可惜,雪天穿這樣的靴子走山路是找死;走平路太重了,走山路,南華山是石板路,你的腳……;這套絨衣是正貨,我敢肯定,先生剛從西藏或東北回來,在這里穿這樣的絨衣,爬山?當心悶死.你這頂帽子,看不出來,先生是環保志願者."

    "是,是."貝雷帽連忙點點頭.

    "但是你的帽子和這套沖鋒衣不配啊;穿什麼衣服是你的自由,今後說話要當心了;你沒到過神農架,那里已經封山了."梅蘭亭不依不饒的挖苦著貝雷帽,半個酒吧的人都在看著她,祝童扯扯她的衣袖;梅蘭亭才低聲說一句:"流氓,剛才在外面問我收多少錢?"

    原來是個精蟲上腦的糊塗蟲,偏遇到梅蘭亭;祝童擺擺手:"先生請便,我們是朋友聚會,不歡迎外人打攪."

    貝雷帽訕訕的站起來,要走;梅蘭亭又說:"把你的啤酒拿走,這里沒人喝啤酒,也沒人幫你付帳."

    朵花笑嘻嘻看貝雷帽狼狽的抱著啤酒離開,祝童點點他的背影:"朵花,你今後會遇到很多這樣的人."

    "我知道,所以媽媽才讓我把皮膚染黑;現在我不怕了,海哥是警察啊,專門抓壞------."朵花回頭看黃海,卻發現他們的座位上空無一人.

    "他們出去了,咱們也走吧.梅小姐,這次你結帳."

    梅蘭亭哼一聲,專心喝酒沒理會祝童;這丫頭是吃醋了,看到身邊是幸福的兩對,難免心里有所觸動.

    沱江水輕輕,江心跳岩上,葉兒正在聽電話,黃海站在江邊.

    "葉兒不是個實際的女孩,她對物質的要求很低;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但她是個浪漫的人,對精神生活要求很高.我是個粗人啊,早知道她是在遷就我.李醫生,難得你走這麼遠來為她治病,葉兒喜歡你;我相信你是個好人,別讓她受委屈.如果-------你知道我會怎麼辦,她今後就是我的親妹妹.你要記得她的生日,記得昨天是你們相愛的第一天;葉兒喜歡喝清茶,不喝咖啡也不喝啤酒,有時候會喝幾口紅酒;你要經常給她送花,葉兒不喜歡紅玫瑰,她喜歡丁香花和蘭花.葉兒平時很安靜,在家看書畫畫,但是每年都要找機會到外面旅游;她可能在某些時候不開心,拉你去海邊;但她不會拉你去逛商場-----."

    黃海慢悠悠的說著,越說祝童越感覺到巨大的壓力;黃海對葉兒已經不是普通的情愛,他是感覺自己配不上葉兒,根本就沒放棄對葉兒的愛戀,可能更深了.

    一切都說開後,黃海輕松了許多,現在該輪到祝童承受他以前的矛盾了.

    "這也是我要對你說的,朵花遇到你也不知是福是禍,我希望上海能接納她."

    "我這輩子不會再去找另一個女人;朵花就是全部;葉兒要的我不能給她,朵花很簡單,我會盡力照顧好她."黃海笑笑,"李醫生,聽葉兒說你和海洋醫院的王院長很熟,馬上就會調到那里工作;我准備讓朵花學護理,到時候還請你多多照顧."

    "不用托付,照顧朵花是應該的,她叫我大哥呢."

    兩個男人彼此對視著,都能感覺到對方的擔心,終于把兩只手握在一起.

    黃海說:"我媽媽只我一個,她把葉兒當親女兒一樣愛著.李醫生,我們明天就走,你也要快些回去,葉兒的假期快到了."

    葉兒是在給黃海的母親打電話,她一直在跳岩間徘徊.

    "你---媽媽能接受朵花嗎?"祝童擔心的問.

    "回頭再說,現在不是時候;我們先走了,你對葉兒說一聲."黃海點點頭,攬著朵花走了;朵花伸出小手,可愛的在背後沖祝童揮幾下.

    葉兒走回來時,眼睛紅紅的,她是個水做的性子,眼淚隨時都在伺候著.

    "喜歡哭的人,都能長壽;留眼淚有利于健康;比它好的,是微笑."

    "你怎麼不哭?"葉兒擦著眼角笑了.

    接下來的兩天,葉兒整天拉這祝童在沱江邊閑逛,坐著小船順江而上,來回往複.有時也在江邊架起畫架,以祝童的模特,以沱江和吊角樓為背景畫畫.

    祝童很享受這樣的悠閑,好在葉兒真是個浪漫的性情,沒去追問祝童的家庭資料;據說,那樣很不浪漫.但是年齡的問題總是要具體化的,祝童只有把李想的出生年月說出來,也不知道這個人是真是假.

    這兩天,祝童也初步體會到接受神傳的痛苦:失眠.

    也不是絕對失眠,而是夜晚睡不安穩,一到夜晚,腦子里總有雙翅膀在煽動,忽忽悠悠,不緊不慢;還有些希奇古怪的東西不斷冒出來.

    白天時,那雙翅膀就相對安靜些,祝童才能抽空睡一會兒.他整天沉浸半夢半醒的折磨中,精神當然糟透了;好在祝門獨有的蓬麻功使祝童有頑強的適應力,漸漸也摸索出個隨時睡覺的本事來.

    祝童痛恨這種感覺,才幾天功夫就夢想著怎麼時候擺脫討厭的蝶神了.

    第三天清晨,祝童一早就被葉兒叫起來,與陳老伯一同上南華山.

    這是他們在鳳凰的最後一天了,下午,葉兒與梅蘭亭要趕火車回上海;祝童,名義上要回北京辦理調動手續.

    從南華山上看蘇醒中的鳳凰城,才會發現古城的可貴.

    祝童他們住的那條街其實就是古城的精華,鳳凰新城以虹橋為界,沿山向外蔓延,到處是現代建築,沱江邊的吊腳樓也只那一片而已.

    陳阿伯每天清晨都要登南華山,有石階蔓延而上緣山勢鋪陳,平平陡陡,曲曲彎彎.

    山路上有不少本地人晨起鍛煉,互相還不斷招呼著;在祝童看來,居住在這里的人由于有了這座山,福分就比別處的人大.

    南華山不是很高,卻清幽絕美,對于祝童與梅蘭亭來說,爬起來是很輕松的.

    而葉兒,到底沒有他們的本事,如果沒有梅蘭亭攙扶,她連半山腰的壹停亭也到不了.

    壹停亭倒是看鳳凰城全景的絕好所在,葉兒到這里後,干脆就住步不走,拿著相機拍拍溪水松柏,或山下的古城沱河,自得其樂,再不管別人怎麼勸.

    陳老伯邊登石階邊與祝童閑聊,老人知道祝童是中醫後,對他的態度稍好些,不停在埋怨如今的醫院進不起,還是以前的醫館方便.

    與陳老伯的閑談中,祝童意外的得到了些關于祝由醫病的線索,幾十年前,沱江邊就有祝由醫館,都是臨堂坐個先生,尋常的病也不用藥草,只些寫符咒燒掉就能治病.遇到麻煩病才要吃些草藥,都是大夫開出方子到街上的藥店去抓,有時候需要祝由大夫開壇做法.

    "只有遇到有錢人得了富貴病,大夫才會開壇治病,尋常人是見不到的."陳老伯感歎著;"祝由大夫都是很和善的,窮人去有的就不收錢,他們掙的是大戶人家的錢.我知道------."

    陳老伯忽然不說了,祝童順著他眼光看去,只看到一個灰色背影消失在石階外的樹林里.這個背影既陌生又熟悉,很奇怪.

    "您------?"祝童想追下去,但身邊有陳老伯,山路上也不斷有人上下,只一猶豫就失去了那人的蹤跡.

    "人老了,經常會看錯的,真的老了,他就是活著也要一百多歲了,怎麼還能上山采藥?"陳老伯雖然這樣說,還是不斷看著那片山林,似乎很疑惑.

    祝童問:"陳老伯,您說的是誰?"

    "就是剛才說起的祝由大夫啊,他姓牛,很好的一個人,一直在沱江邊開醫館,我小時候經常在他門前玩耍看熱鬧;都是那些紅孩子做孽啊,說人家搞迷信,門封了,牛大夫被當成趁騙子打死了."

    祝童也想起來了,那個背影就是傳給他"靈"字的老人.

    前面忽然熱鬧了,一群衣衫光鮮的黃衣和尚沿石階從山上走下來,二十多個和尚邊走邊低聲念經,把原本清淨的南華山搞出些神聖味道.

    當中一個和尚胖面大耳,與逍云莊主找來的假和尚就如親兄弟一般;祝童輕聲笑著與陳老伯閃在路邊.

    胖和尚走到祝童身前時停下法步,注視著祝童雙手合什道:"這位居士因何發笑?是貧僧們有什麼不妥嗎?"

    "我笑我的,自有理由,關和尚何事?大師,你們這些'貧僧’還是別在這里停留了,山路狹窄,莫檔了別人的道,人家是來晨煉的,不是看和尚游山."

    鳳凰城的居民確有辰時登山的習慣,只這一會兒,石階兩端確實擁擠住十多個人;胖和尚身邊的是個壯和尚,紅面黑須怒目揚眉,聽祝童這樣說有些著惱:"無虛大師好言點化,你怎麼如此不禮貌?"

    "可笑了,我爬我的山,走我的路,如何會需要別人操心點化?"祝童收斂起笑容,陳老伯也有些不滿的說:"是你們霸道了."

    陳老伯說完,周圍響起附和聲,祝童這才相信師兄的話:湘西之地受巫蠱苗文化的熏陶太深,佛道兩教在這里沒什麼市場,所以他們這些假和尚才能混下去;就是做生意,騙得都是游客的錢,本地人根本就不會上當.

    這些和尚都是江湖中人,祝童早看清楚了,無虛大師的名頭他也聽說過,那是一品金佛的重量級大和尚;不過,即使雙方真的有矛盾,他可不相信和尚門會在這里動手.

    無虛大師拉住壯和尚,合什恭身道:"佛門廣大,願結善緣的都是施主.我等雖然身在紅塵中,依舊青燈伴古佛;不會也不敢霸道的."

    說完,手一擺,石階上的和尚散開,成一條直線隊伍迤儷下山去了.

    陳老伯"哼!"一聲,繼續登山晨游,祝童好笑,他明白陳老伯之所以對和尚不滿,大約是由于自己的師兄手下的行為太離譜.了.

    由于看到了和尚,祝童再沒興致登山,他要盡快到天王廟去,無虛和尚的到偏遠的鳳凰城只會有一個目的:到南華山下天王廟對付祝童的師兄逍云莊主.

    祝童找個借口告別陳老伯,到壹停亭找到正為兩個美女,遞梅蘭亭個眼色:"我要先下去了,你們慢慢玩."

    "怎麼了?"葉兒走過來摸摸他的頭.

    "不是那里,是---褲子破了,剛才不小心,不好意思."

    祝童移開捂在臀部的手,那條線真的開了,剛被他撕開,這點脫身機變對于小騙子是小菜一碟.

    葉兒淬一口:"快去吧,好丟人啊."

    "莫被阿婆的狗咬了."梅蘭亭落井下石,這兩天陳阿婆的黃狗又回來臥在門前,每次看到祝童都親熱的不行.

    祝童沒功夫與她廢話,招手就走.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0 07:15 PM

第三卷、意亂情迷 五 禪


    天王廟就在南華山下,祝童沒繞***順山坡接近,找個沒人處從側面翻牆而進.

    祝云正在大殿里指點成風修煉蓬麻功,拿只木棒在他身上敲打.

    成風看到祝童走進來,馬上找到偷懶的理由,跳起來穿上衣服:"師叔來了?昨天師父還說起您呢."

    "說我什麼?小孩子現在不用功,長大了要吃苦的."祝童抽出支銀針點上成風的督脈身柱穴,成風雙手顫抖,臉色瞬間通紅.

    祝云揮舞木棒,在成風背部從下而上敲打過去;成風福至心靈,咬牙承受著.

    三根針紮完,祝童拍出一掌:"起來吧."

    "還不謝過師叔指點?"祝云也正好敲出最後一棒,成風翻身爬起來,精神健旺如同換了個人.

    剛才,兩人合力幫成風打通了督脈,對他今後的修為幫助巨大;成風也知道,嘴上跟抹上密糖般圍著祝童奉承著.

    "師弟的本事又大了."祝云打發成風出去開廟門,才詢問祝童;督脈不同于別的經脈,通脈一要靠努力,更要靠緣分.

    祝童早晨起來就感覺印堂處麻癢,一進大殿,就覺察到成風身體內的氣機淤塞在身柱穴周圍,順勢出針引導,竟使他一舉沖通整條督脈.

    但是,祝云奇怪的是祝童剛進來,還沒和成風接觸就察覺到他身體內的情形,這是他們的師父也沒本事辦到的.

    祝童想一想,拍一拍額頭印堂穴:"原來老子的本事竟是這般,蝶神啊蝶神,是個好東西."說完,拿出竹筒吃下兩只蝶蛹.

    "師兄,我如今是蠱神上身,本事自然大了."

    祝云可不相信祝童的鬼話,以為他在開玩笑;蠱神上身都是女人的事,作為祝門弟子,他明白這個基本道理.

    成風打開廟門,驚叫著跑回來:"師父師叔,來了一群真和尚."

    身後還跟著一群真正的和尚,一品金佛找上來門來了,還有七個穿便衣的,帶頭的是四品紅火的二當家:大火輪.

    機靈的成風看出來者不善,要去招呼廟里的兄弟.

    逍云莊主攔住他:"成風,去讓兄弟們到後面學經,外面出任何事也不能出來."

    "去吧成風,今後要記得好好學本事,人家人多勢眾功夫高強,這個場面上你們是幫不上忙的."

    成風惱的雙眼通紅,還是聽話的招呼天王廟里的假和尚到後殿去.

    祝童才不相信金佛的和尚們敢在光天化日下大開殺戒呢,鳳凰城已不是蠻荒之地,一品金佛雖然勢力大,也不敢公然觸犯社會尊嚴.

    但是,現在明顯是一場在世俗之人眼中的宗教糾紛,要過關靠的還是他們師兄弟;報警那樣的事,如今祝童做不出來,祝云也做不出來.

    "阿彌陀佛,如今世界邪魔當道人心向利,就是因為太多的愚人不知生命真諦,迷失在欲望的旋渦.佛門弟子雖當潔身自好,更要自掃門前塵霾,不使奸邪小人以佛門名義危害江湖.保持佛門威嚴,當是我金佛眾僧分內之事.二位施主,七品祝門本為濟世救人,卻為何披起袈裟扮和尚,危害我佛門清譽.天王廟人間道場,容不得你們在此放肆."

    開口說話是無虛和尚,他處在眾和尚正中位置,明顯是身份最高的大和尚;無虛身後,一是那壯和尚,另一個卻是帶三分齷齪樣子的中年和尚.

    祝童數一下周圍,還有十八名青壯和尚,各個神氣完足精氣內斂,眼光凝注在自己師兄弟身上,都是高手風范.祝童與祝云交換一下眼神,都明白這些全是厲害和尚,如果動起手來,他們可能連對方一半也放不倒,自己先要被放倒了.

    聰明如祝童,看出來的更多:先動手的肯定是和尚,等他們失去反抗能力後,和尚們八成就走了,守在一邊的大火輪也許就是要命鬼.

    "羊頭誰也能掛,你管我賣什麼肉?"逍云莊主先開口了,對的卻是站在無虛和尚身後的那個;"正性和尚,年前我來接管天王廟時,你是如何說的?你可敢把當初被趕出鳳凰城的真相說出來?"

    "我是受騙上當,被你們設計陷害了."正性和尚有大靠山,腰杆當然就直了許多;"去年我們幾------不,是貧僧幾個在天王廟------."

    正性和尚滔滔不絕,開始訴說自己的委屈和祝云的無恥,慷慨激昂.

    祝童聽來,雖然對方有虛構的成分,但是也能想象到自己的師兄用的不全是光明磊落的招數;他知道,這樣的辯駁一點意義也沒有,對方也擺明不是來講理的,上前一步打斷正性和尚的話.

    "天王廟雖然掛著廟名,但是,里面哪里有一點佛家味道?這里面甚至沒半尊佛像.無虛大師,你排如此大的架勢來替佛門弟子爭這個道場,知道這里供奉的是誰嗎?"

    "嗯?"無虛大師轉頭看向正性和尚,"正性,大殿里供奉的哪位菩薩?"

    "這個---無虛院主,這個------."正性和尚努力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祝童指點著大殿:"那里面,供奉著三位殺人魔王,傳說中以三十六人誅殺苗人九千的揚家將的後代八世孫三兄弟,他們是鳳凰的最高神,與佛何干?真和尚假和尚在他們面前是沒有區別的,無虛大師,您要度化他們嗎?"

    比起口舌之利,在場的人加一起也沒祝童一個人厲害,這番話說完,和尚們面露困惑,無虛大師卻依舊沒有表情,似乎在聽,似乎也在想.祝童又一指兩側:

    "對啊,大殿里面沒有菩薩,天王廟還有兩個側殿,里面也有神仙;和尚啊,那里面的神仙卻與佛門更遠了;照習慣,佛門是把女子當做猛獸的;這里面是七仙女與董永,正經的天仙配;那個里面是梁山泊與祝英台,想來佛家和尚對這人鬼情事的緣法是不關心的,說來,他們與道家還能拉上點干系.和尚進錯廟了,天王廟里的神仙與你們金佛一派門都不挨.事實上,天王廟非佛非道,誰來都可以,就是和尚不能來.無虛大師,我師兄在此看道場應該是幫你們個忙了;這里是文物保護重地,我不相信,你就是得到天王廟,難道還敢推翻三王神像為你們的佛,修金身?"

    祝童說完,無虛似乎也想明白了,合手道:"千面獨狼好口才,無虛領教了."

    "客氣,我只是就事說事,很講道理的."祝童擺手,心底的戒備更深,把銀針扣在指間.

    無虛既然稱呼起千面獨狼這個江湖名號,擺明是不准備講理了.

    逍云莊主祝云也明白,退後一步,把兩粒藥丸塞進祝童手心.祝童借機把藥丸按進鼻孔,他知道,師兄准備在動手時用迷幻劑,兩粒藥丸是解藥.

    "阿彌陀佛,天王廟之事是我們錯了,貧僧鹵莽."無虛先開口認錯,又轉身一領:"這里是羅漢院十八羅漢僧,此番找逍云莊主,主要是想請莊主行個方便,把陝西天王院,菩提庵,嶺南松云寺,百佛院,杭州云中寺,蘇州霞光寺,黃山石佛寺,海南海王別院,共九座道場的香火讓出來.我們會給你一千萬做補償;那些佛門聖地,早晚要收歸佛門.你們一共占據了十六處寺廟,這次只收回九座;逍云莊主是個明白人,應不會逆天行事."

    一千萬,買九座道場,這個生意在祝童看來是可做的.同時也操起另一份心:金佛原來如此富裕,一出手就是千萬,那麼,他們的究竟有多少錢呢?都是什麼來路?

    但祝云一開口就把無虛堵回去了:"無虛大師,十幾年前,我們開始經營這些寺院時,不只沒有你們金佛的人在,連和尚都沒有.那時這九座道場也都破敗不堪,是我們一點點休整,一點點堅持,才有現在的興旺.現在你們看到香火盛了,才想到那是佛門聖地,要收回去自己經營,天底下有這個道理嗎?別說是一千萬,就是五千萬我也不賣."

    祝云話音一落,從後院走出兩個老道士,一胖一瘦都有出塵姿態,先行道家禮儀見過無虛和尚,才開口:

    "原來是羅漢院掌院師兄到了;莫怪唐突,我們是逍云莊主的客人,只是旁觀而已.無虛師兄,看來是你們有些過分啊,大家都是江湖一脈,有什麼糾紛可以在江湖酒會上商量,擺這樣的場面突然找上門來,連個招呼也不打,不合佛家慈悲寬厚胸懷,也有損江湖和氣,連我們道宗都在害怕一品金佛的威風啊."

    難怪師兄底氣如此強硬,原來有道宗高手在.祝童認出兩個老道,就是與竹道士一起上火車的兩個,四周看一圈,卻沒見到竹道士的影子.

    無虛也一楞,兩個老道他認識,瘦的是木道人,胖的那個是土道人,是二品道宗五大長老中人;無虛原來還以為道宗與自己一樣,也要找逍云莊主的麻煩,因為祝云不只是經營十六座寺廟,道觀也有不少.

    無論如何,今天是動不了手了,無虛有些氣餒,回禮後對逍云莊主道:"原來有道家高人為你撐腰,莊主,這場事由就是鬧到江湖酒會上,七品祝門占我寺廟也是無理的,不過那時,就不會有這麼好的條件了."

    和尚們轉身要走,從山門外又走進個老人,把一杆長煙袋呵呵笑著:"休說佛法無邊大,蓮花怎不渡鬼國?誰占誰的?和尚說明白了再走."

    老人身後還跟著祝云的弟子成虎,態度恭謹向祝云回話:"師父,老前輩說要來看看,還不讓先通告您."

    祝童眼前一亮,這老者正是前些天傳他"靈"字的老人.

    老人看一圈後,慢悠悠的以煙杆點著無虛與他身邊的和尚道:"湘西之地曆來鬼神橫行,道家在此只占一分風水,佛門連一分也占不了.一品金佛找別個麻煩我不管,禪宗高人今天有膽子帶人欺負到我祝門家門口,大和尚,你就留下來吧."

    "你敢."無虛身邊的紅臉和尚越身上前,老人以煙袋杆虛畫半符,紅臉和尚臉冒虛汗,捂著胸口軟下去.

    "你是個高手嗎?我看是個快死之人.要知道你這種紅光滿面,在習武之人來說並不是好現象,只能說是氣血上滯,很容易氣血沖腦而致命,佛法無邊也保不了你的性命,你這和尚十年內必無疾而終;和尚啊,再不要以你的滿面紅光騙外行,誤會你是什麼'有道之士’.其實真正氣機通的高手,不是你這樣的紅光滿面.中國人是黃皮膚,應是黃光滿面才對,但是非肝塞黃膽病之黃,這也要分別清楚.見到我是你的緣分,回去閉關三年,當性命無礙."

    說完,符咒完滿,紅臉和尚渾身大汗淋漓,勉強打坐在地,臉上的顏色由紅轉白.

    祝童連忙走過去鞠躬,老人卻揚起臉:"你個小子,害我等你一夜,卻只等到個毛頭小子來,難道你架子比皇帝還大嗎?"

    "是,是,是,是小子失禮."祝童鞠躬認錯,原來老人成心點化他,而他卻不明白其中的玄機.還是師兄有見識,把成虎派去了.

    老人卻再不理會祝童,點著祝云道:"你還有些意思,教導出的弟子有禮貌,自己也有擔當,只是膽子小了些,見識也不夠.拿紙筆來,我給你寫個字,讓這個愚蠢的和尚也知道,到底是誰占誰的地盤."

    成虎不等吩咐,早跑向後院,沒片刻就與成風一道抬張桌子過來,上面擺好了文房四寶.成風笑呵呵的執手摸墨,好奇的問:"爺爺,您是要畫鬼嗎?"

    "我要寫字."老人搖頭,把煙袋遞到成虎手里,掂起毛筆沾滿墨汁,在桌子正中的白紙上書寫起來,邊寫邊說:"這個字你們都認識吧?不錯,就是禪字,寫出這個字,卻累我一身臭汗呢."

    滿院的人都看到,老人在白紙上寫的,正是個大大的"禪"字.

    真正體會到其中妙意的,卻只有祝童與祝云兩個,老人的每一筆畫都換是變化多端,卻又樸實嚴整,最後一筆落下,兩人也與老人一樣,都出了身大汗.

    而院子里的和尚們,由于都是禪宗門下弟子,受到的感應最深,在這個"禪"字寫完後,竟都不由自主的跪倒滿地.

    木道人與土道人也打坐在地,只大火輪幾個非修道之人,還懵懂的站在角落里.

    老人沒有得意,揚手把"禪"字送出,白紙輕飄飄飛到半空,貼到天王廟大殿門楣上.

    成風乖巧,端起桌子上的茶壺倒杯熱茶遞過去,老人喝一口,從成虎手里接過煙袋,打火抽著徐徐道:

    "我們祖宗造字時,廢了多少心血?你們要理解,任何一個字都不是亂寫的."

    祝童與祝云已站在老人左右,端心靜聽祝門前輩的教誨.

    "禪字,左邊象征神,右邊是單,意指個人,合起來的意思有四:一是天人合一,一是天人貫通,一是神人同構,一是天人感應,與西天之佛有什麼聯系?從這個字上是看不出來的.我這麼說和尚們要不願意了,如果禪與佛家沒關系,為什麼禪宗會起這個名字呢?姥姥的,你們想啊,咱們祖宗造字多少年了?佛教來中土才有多少年?就是禪宗之祖那胡僧也說過:達摩西來無一字.

    "幾十年來,老夫游曆大江南北,到處問和尚們'禪’是什麼意思,有一半的和尚是說不出來的,只會說一句佛法深玄,不可說,說不得;遇到有些見識的,會說是什麼修心;遇到有學問的,會給你解釋,禪就是'思想修’啊什麼的,是從梵語音譯來的.是不是啊,和尚?"

    老人以煙袋點一下無虛和尚,他也只能點點頭.

    "但是別忘了,我們祖宗造字時,禪字是讀禪讓的禪,根本就沒你們這個讀法;是和尚們非把這個字如此念,來去千年,謊言也成真了.最初的禪字是皇帝用的,只有兩個意思;一是封神,皇帝舉行封禪大典時才用這個字,一是禪讓,皇權轉換時用的.這兩個意思都只是皇帝才能用,那時的'禪’字凡人用不了,和尚們更不能用.所以啊,和尚們為了讓自己高貴神聖起來,才在'禪’字上打主意.和尚別不滿意,我來問你,如果是音譯,為什麼不把你們那個什麼'思想修’用現成的漢字,比如,蟬蟲的蟬,饞嘴的饞,嬋娟的嬋,其實懺悔的'懺’還比艱澀的'禪’更貼切些.要知道,封禪與禪讓都代表權利的更迭,佛門果真清淨,禪宗果真沒野心,為什麼會用這個充滿權欲的禪字?參禪啊悟禪,花哨的很呢,其實都是蒙騙世人的紅布."

    無虛和尚搖頭又點頭,茫然四顧:"前輩,貧僧真不知道這些,但是,這個------."

    "貧僧貧僧,和尚們都很窮嗎?別開口閉口貧僧;我看啊,最會做生意的就是和尚了.達摩東來無一字,鑽個山洞苦修;現在看看,好山好水都讓你們占了,修這麼多廟,造那麼多塔,把整座山都燒凸變成佛像,要費多少錢呢?"老人用煙袋點一下十八羅漢僧;"這些打手吃喝要費不少錢吧,也就你們能養活的起,尋常百姓家誰有如此威風.和尚一開口就是千萬,千萬貧僧,果然貧的很呢?"

    無虛慚愧的低下頭,還想再說什麼,終于歎息一聲不言語了.

    木道人與土道人鼓掌贊歎:"老前輩果然高明."

    老人卻一瞥嘴:"你們道家也好不到那里,哼!今天先不說你們的事,是看在你們對我門後輩援手的面子上,回去提醒你們那個竹道士:因果之說固然要擺脫,最主要的是脫出輪回之道.和尚們都會算卦了,你們卻還在看風水.言盡緣盡,各位可以離開了.和尚們替我帶句話給空寂和尚:別再試探我祝門底線,金佛寺,哼!惹惱了我祝門,當心把它變成鬼哭寺.無虛啊無虛,本來以你的輕狂要多受些罪,看你還知道慚愧,你也走吧."

    寒冷的冬季,天王廟在南華山角溫度更低,無虛和尚身上的袈裟卻濕透了,五體投地叩首道:"無虛知道錯了,情願在前輩身邊伺候."

    "你情願,我還沒功夫呢."老人擺手,貼在天王殿門楣上的白紙飛下來,落到無虛眼前:"這個'禪’字就給你,去參悟吧,悟出多少就看你的緣分了."

    無虛又叩九個頭,才捧著白紙退下;十八羅漢僧也跟著他退出天王廟.

    聰明人沒幾個厚道的,老騙子從小就要求祝童做生意要"厚道",但是以他的性情怎麼會如此輕易讓他們走?

    "無虛和尚,你金佛好象很有錢啊,說來買廟就來;對不過就這麼走了?至少要給我們個交代吧?"

    無虛怔一怔:"施主要什麼交代?"

    "不多,一個承諾而已;反正你們錢來的容易,我這個師兄太老實,掙錢也太慢.今後他要披起袈裟做和尚了,佛門無大小,我要金佛寺答應:祝云法師見和尚大一輩."

    這個要求代表的意思誰都明白,不只是無虛不可能接受,連道宗也不會答應;不過祝童是在漫天開價,等對方落地還錢而已.他也不想把七品祝門變成一品祝門.

    "放肆,有你這樣說話的嗎?"老人先打斷祝童;"無虛和尚,只要金佛寺不再干涉我祝門的事就行了,你們走吧."

    無虛和尚念聲佛,合掌恭身:"金佛寺不會在對祝門有任何冒犯."帶者十八羅漢退出天王廟.

    大火輪眼見沒便宜可占,帶手下跟著就走,面前一花,祝童,祝云師兄弟攔在門前.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1 07:53 PM

第三卷、意亂情迷 六 蛹之初


    "大火輪,和尚們走了,你也要走嗎?"這次是祝云出頭阻攔.

    "你們想怎麼樣?我是跟無虛大師來看熱鬧的,不算冒犯祝門吧?"大火輪有點慌亂,和尚們都走出好遠了,他身邊只八個人,雖然也在江湖上號稱八大金剛,但是,祝云師兄弟的厲害不說,兩個道宗高手的厲害他是知道的,明顯不是人家的對手.

    "我們不想怎麼樣,只是想知道大火輪你想怎麼樣."祝童捂住自己的肩膀,做出疼痛的表情:

    "在上海,你的手下毫無理由的找上我;如果不是運氣好,我這個剛出名的千面獨狼也許就死在剃刀張的剃刀下了.後來在火車上,你們竟請來西域殺手.我想知道,究竟四品紅火與我祝門有什麼冤仇,讓你大火輪如此狠毒?你難道不該給我個交代嗎?"

    成風帶著一幫假和尚圍攏過來,都拿著木棒.

    "好,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你們勝了,我當然要給你們個交代."

    大火輪右手現出一把輪刀,巴掌大小,中間是支虎頭,外鑲四枚螺旋形利刃.

    "嗤!"一聲輕嘯,輪刀在大火輪指尖旋轉,絲絲寒氣散出.

    "我這只手留給你們."大火輪叫一聲,輪刀切向自己左手.

    "阿嚏!"祝童受輪刀的殺氣感應,眉心麻癢,眼淚橫流,忍不住噴出一個大大噴嚏.

    口水中夾雜著點黑影,越過輪刀噴了大火輪滿頭滿臉.

    "對不住,對不住."祝童揉著眼睛,連聲抱歉.

    輪刀停滯在大火輪右手,他的左手也完好無損;只是,祝童眼睛亮了,心卻迷茫了.

    一只細小的黑影在快速移動著,大火輪的頭變成透明體,骨骼血管肌肉清晰的展現在祝童眼前,漸漸,大火輪的脖子,胸部也透明了;黑蛹所到之處,大火輪在祝童眼中成為個透明人.

    "你可以殺了我,這算什麼?你在侮辱我大火輪,也是侮辱四品紅火."

    奇怪,骨頭會說話,祝童茫然轉身,看到師兄不解的眼光,看到成風頑皮的微笑,看到木道人微微搖頭;難道,他們沒看到大火輪的變化.

    老人呵呵笑笑:"你走吧,祝門與那麼的恩怨就此了結;既然都是江湖一脈,今後能互相照應就照應一下,有什麼矛盾講道理,別再耍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

    高人說話,一句能頂一萬句;大火輪馬上沒了脾氣,伸手擦擦臉上的口水,恨恨的帶人走出天王廟.其實他算是賺到了,一臉口水雖然沒面子,但保全一只手,還是很劃算很劃算的買賣.

    大火輪走遠了,但祝童能聽到他對手下吹牛的話,能感覺到他們上了輛停在路旁的旅游巴士,能感覺到無虛與一群和尚也在車上.

    巴士開遠了,大火輪成為個黑點,映照在祝童心里.

    祝童明白了,剛才他噴出了自己得到神傳後的第一只蠱蟲,那是一粒種子.

    遠了,又遠了,黑點越來越淡;祝童再一次聽到身邊的聲音,看到身邊的景象.

    木道人胖瘦與老人仿佛,看年紀也差不多,合禮道:"前輩,請為我道宗也寫一字."

    "你們的心意鬼知道."老人輕聲笑罵著,又拿起筆,緩慢的寫出個"道"字.

    "道可道非常道,這幾個字該是什麼意思?要怎麼念?全看你們怎麼理解這個'道’字.拿去吧,什麼時候你們能跳出這個字,才會有大作為.竹道士悟得山水之道,就比你們高明.不過,難啊,道門故作神秘太久了,糟蹋了那麼多機緣,那麼多時間,如今的一切都是自找的."

    連兩個道士在內,院子里的外人都走了,祝云並祝童才跪在老人身前,都不開口,是不知道怎麼說.

    剛才的滿天烏云,在老人出現後,只寫出個"禪"字,皆化為烏有;老人憑的不是什麼威壓勢力,是一股浩然之氣.

    成風成虎師兄弟被打發出去關門,今天天王廟不接受香火.

    老人端坐在大殿內,以前假和尚坐的位置,抽著旱煙,身前站著祝云,祝童兩師兄弟.

    "你們師兄弟這些年都做了些什麼?祝門什麼時候墮落成這樣了?你們師父呢?"

    祝云年紀大,只有硬著頭皮出面解釋:"師父前年去世了?"

    "祝藍師兄會被淹死?騙別人還可以;你們做什麼事把他氣著了?他一定躲到什麼地方去了.祝藍怎麼死都可以,就是不會被淹死,也不會被燒死."

    老人聽祝云說完關于老騙子的一切後,搖頭不信,祝童第一次知道師父的名字.

    "快五十年了,師兄是長老確定的持具人,離開的時候才十六歲,是祝門修為最高的一個,怎麼會不到七十就死了呢?你們連這樣的小場面也應付不來,不似他的弟子啊."

    "師父只教我們一個蓬麻功,傳了一個狗皮膏藥,別的本事都沒仔細教."祝云老實的說;"我們回來這里,就是想尋找師門前輩."

    "面具呢?你們的師父祝藍把面具傳給誰了?"老人以煙袋杆在空中虛畫出個"查"字.

    祝童頭腦震動,漸覺自己的一切都展開在老人面前,如同赤裸的嬰兒一般.

    "你們都沒有."老人歎息一聲:"師兄他究竟想做什麼呢?"

    祝云回頭看祝童,眼里的驚異表明,老人也探察了他的身體.

    "請問師叔怎麼稱呼?我們跟師父多年,從沒聽他說過師門的事;師父甚至不讓我們隨便到這里來."祝云拉祝童跪下,叩頭.

    "你們師父叫祝藍,我叫祝黃,你們還有個師叔叫祝紅.那時這里太鬧,我只有回江西老家,一晃幾十年,他們兩個離開就再沒回來?你們已經不算祝門中人了,連字也寫不好,那是從小就要練的啊."

    老人沒再說話,祝童卻在想著面具,師父有個面具,小時候他還玩過一段時間,從海邊小鎮出逃後就再沒見師父拿出來過.只是老人說師父的年紀不對啊,老騙子怎麼看也不過是五十歲,該不是老人認錯人了吧?他們師兄弟三個名字也夠怪的,祝門在開顏料鋪嗎?

    存下這個念頭,祝童沉默不語,沒說出面具的事.

    "他這麼做一定有理由,祝藍比我的見識高啊.他既然成心躲起來,誰也找不到他."老人沉吟半晌,終于抬起頭:"你們該做怎麼做還怎麼做好了,我把祝成虎帶回去,三,五年後給你個真正的祝門弟子做幫手.難道你們師父沒說過,祝門弟子起名要三單一雙?哎,看來他是灰心了,也罷,今後他就叫祝虎.我們的師父是雙字,輪到他這輩還是單字."

    老人既然這麼說,祝云雖然不甘心,也知道再說什麼都沒用,低頭道:"是,謝師叔照顧,成虎是比較穩重的."

    祝童此時卻偷偷看一眼手表,快到十點了,他對于師門的關心僅在于幫助師兄過難關,如今更操心葉兒會不會等急了.

    "祝云,你做的很好,就是要讓那些和尚吃些鱉.你跟我來."

    "啊."祝童被師兄拉一下,才看到師叔祝黃看著自己,連忙站起來跟著他出去.

    也沒走遠,老人帶祝童走進天王廟偏殿.

    "說說吧,你怎麼惹上蠱婆的?"

    祝童知道,自己身體內的所有情形在剛才被神通廣大的師叔查看得清清楚楚,也就沒隱瞞,把自己之所以來湘西的前因後果,仔細說一遍.

    "原來你不是被蠱蟲暗算了."

    老人伸食指點在祝童印堂穴,一觸既收:"確是蠱神,厲害的東西啊,你要小心了."

    "師叔,它會害我嗎?"祝童遲疑的問,身體里有這麼個東西,總是感覺不對頭.

    "每個蠱神都是好壞參半,要不然也不會那麼神秘了,有人想得到它的眷顧,有人要拼命擺脫它."老人以煙袋點著殿中神像,微笑道:"看到他們兩個了嗎?祝英台,梁山伯就是靠蝴蝶蠱逃得一命,卻再見不得天日,只能生活在黑暗里.但是他們也算有福的,世間的一切再打擾不到他們."

    "是嗎?"祝童懷疑的看著兩個神像,想著:難道那不是個傳說?

    老人不再解釋,眼中精光一閃,直視祝童的眉心:"你得到的神傳究竟是福是禍呢?我現在還想不明白;但世上的事都是這樣,得到好處一定要付出代價.就象我們祝門的治術,雖然只是寫個字,但我修習半生,一年也不過能寫七次術字,治七個人,多寫一個字都是要命的事.我們是以心力為藥石,旁人看著輕松,他們不知道每個字都要耗費我們的精氣."

    祝童點點頭:"怪不得每次做膏藥都要頭疼."

    "那是不同的,狗皮膏藥是符咒,那是個取巧的變通之法.你們師父最擅長那個,他就不喜歡為人寫字治病.師兄常說,生死由命,人是死不完的,少了誰天都不會塌,祝門弟子不能因為逆天行事,為治病而送了自己的性命."

    這到是的,祝童跟隨師父多年,就沒見過老騙子寫字為人治病;這句話也象師父的說的,老騙子是從不吃虧的.

    "我幫不了你."老人抽旱煙,長長吐出口煙霧;"先前傳你的'靈’字本是克制蠱蟲的,對蠱神也許有用,你好生修習吧,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師叔,剛才您說,任何事都是利弊參半."祝童小聲抗議著.

    老人呵呵笑起來:"你的脾氣與師兄很象,你叫祝童,還有個千里獨狼的名號.我說錯了嗎?你如果修習'靈’字,至少要三年才有小成,每天還要耗費你一小時時間;如果想大成,在這三年里要堅持每天寫三百遍以上,那要一整天,你沒這份精力,也沒那麼多時間啊.你能象祝虎一樣跟著我三年嗎?"

    "不能."祝童誠實的回答道,老人傳授的'靈’字,葉兒每天寫幾個就開始頭疼,祝童最多寫十幾個;當初練習三鬼咒時的苦,他可不想再嘗第二次.

    "也許你們師父是對的,世界變了,人越多,天地間的靈氣越淡,我在城市里就寫不好術字.你們師父是傷心了,幾十年前,他眼看著我們的師父因為寫符咒,被人當成騙子打死;你如果見到他,就說祝黃在老家等師兄."老人不知想到了什麼,表情黯然;

    "民國年間,天蔭師叔的殺戮過後,師門長老就立下這條規矩,我們師兄弟三個,也只有我得傳鬼神之術.你們的心不在這里,去吧.祝門的傳乘只有靠你們的下一代,你們要為他們打好基礎,祝虎性情寬和沉穩,蓬麻功已經小成,可以承受術字考驗;我會把鬼神之術穿給他;祝童你如果收弟子,師叔你也為你教出個,但是心性一定要淳厚,你要先把基礎給他打牢靠."

    "撲通"!祝童跪在老人面前:"師叔,師祖尊號里是不是有個牛字?"

    "我們的師父是叫祝天牛,你們師父說起過?"

    "沒有,師父只說,好人是不長命的;為了活得長一點,就不能太善良."祝云在一邊說;"師叔,為什麼師父不肯告訴我們師祖的事情?"

    "那段曆史,你們應該知道."老人深吸一口旱煙,徐徐吐出,似乎在積蓄精神;"祝門傳到我們師父那一代,人丁已經稀落了.師父為人本分,一直在湘西開醫館為業,我們還有個兩師伯在行走江湖.天蔭師叔的事情過後,師父一直在自責之中.湘西曆來落後,正遇到那一年鬧疫病,師父拼命為人治病,曾一連寫出十三個治字,終于把自己累跨了.那時,我們師兄弟三個還是學徒,幫不上師父的忙的.大師兄比我大兩歲,小師妹祝紅是師父的女兒,那年才六歲.後來,師父的身體一直沒恢複過來,再也寫不出治字了.師父常常責怪自己太貪心了,不懂得細水長流的道理;可惜的是,大師兄因為看到師父的情形,再不肯修習治療術.那年冬天,兩個師伯回來了,帶回很多東西,但是師父一樣也不要,說那些東西不乾淨.從那以後,我再沒見過他們.

    "再後來世道開始動亂了,人都象瘋了一樣;有一天,我們進山采藥回來,正看到師父被一群從外面來的紅孩子抓著,把師父打的渾身都是血.街上的人平時都受過師父的恩惠,卻沒一人出面為勸阻.我們三個去搶師父走,大師兄出手最狠,用追魂針點倒十多個,總算把師父搶走了.

    "可是,等我們跑到山上找個安全的地方,師父已經不行了,臨走前,師父拉住我的手,一直在看我的眼睛;他要我保證不為他報仇.師父一生行善積德,從不傷害任何人,誰知道會落得個那樣淒慘的下場.後半夜下起大雨,師父終于去了.大師兄要我用鬼神祭術為師父報仇,殺了山下鎮子里的所有人,我沒答應.大師兄就拉起小師妹走了,要我在山上安葬師父;三天後,我下山才聽說,揪斗師父的那一隊人在去廣西的路上全部中毒,死了一半人,十好幾個呢,他們都是些什麼也不懂的孩子呀."

    老人說著,唏噓幾聲,好半天才又接著說:"從那以後,我就再沒見過大師兄和小師妹."

    祝童知道師父為什麼行騙江湖了,如果師父有鬼神之術,八成真會造成一場災難的.老騙子也許想為祝天牛師祖報仇,卻不知道找誰,那時,整個社會都是病態的瘋狂.

    "也許是我錯了,師父也錯了.天蔭師叔有一封信給師父,我現在還留著,上面有這麼幾句:祝門不是祝由門,從來就沒有治病救人的理想,也不為行俠仗義;進入江湖,祝門就是一味的苦藥;如果只為做郎中,還不如做醫師,你一年能寫幾個字救幾個人?"

    "是啊,寫字救人,一年是救不了幾個."祝童附和.

    "我獨居山野,是因為見不得世人病痛;一個人的精力畢竟有限,如今世上的病人那麼多,誰能治得過來呢?"老人閉目思索著:"天蔭師叔是想教會世人自己寫治字,自己救自己,他在川北辦起識字班,沒想到就遇到那樣的事.想來,這條路是可行的,把你們的弟子都叫到大殿上,我有話說."

    大殿里,高懸一個"氣"字.

    "人之初,得氣始;人之衰,失氣亡.祝門所有的字法符咒全在培養這口元氣,但不能簡單稱為氣功.練氣功也是在呼吸,但氣功的呼吸有一定規范動作才能成功;所以書符法時,也同樣有一定規范.字是符之象,氣乃符只魂.不知道其中的方法,寫再多的字也沒有靈氣.今天傳你們這個'氣’字,學有所成能替人治病,最少也能扶植自己的原始生氣,當能百病不生.你們今後遇到合適的人,把這個字傳下去,就算對我這個的報答了."

    一小時內,在老人指點下,祝云的弟子學會"氣"字心法,皆心有所得,用心練習.

    老人飄然而來,飄然而去,祝童與祝云再說不出半個字.

    祝云與祝童送走老人,在街角站很久,祝童拍手道:"師兄啊,師叔這個'氣’字傳得好,你今後要做和尚了,遇到肯花錢的主,把它傳出去;一來成全了師叔,二來成全了自己,大善,大善."

    "就你聰明,"祝云捶一把祝童;"去看你的小情人吧,看你的心早就飛去了."

    太陽已經很高了,祝童在商場買條新褲子穿上,又到花店買束花,這里沒有丁香花,好在還有香雪蘭.

    就要離開了,葉兒和陳阿婆依依不舍的合影,告別,老人裝一兜山貨蠟肉之類的東西,一定要葉兒帶走.

    "有何感覺?"梅蘭亭背好包,問站在門外的祝童.

    "這里的狗最知道享受生命."祝童的腳在黃狗身上摩挲著,狗兒很享受的樣子,爬在石板上沐浴著冬日陽光,眼都懶得抬一下,似乎在思考很重要的問題.

    吉首火車站,祝童把葉兒和梅蘭亭送上開往上海的火車.

    葉兒依依不舍,一直拉著祝童的手不願分開.

    "一周後就能見面了,我每天給你打電話."火車要開了,祝童抽出手.

    "太久了."葉兒呻吟一聲.

    梅蘭亭在里面笑著:"放心吧,他比你還著急呢."

    火車開動,祝童目視車尾消失在遠方,空落落的,在站台上轉幾圈才找到出口.

    第二天傍晚,祝童走出青島火車站.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1 07:54 PM

第三卷、意亂情迷 七 尋


    這次旅行出奇的順利,大火輪似乎消失了,一路上也沒見到任何一個四品紅火的人.

    祝童青島租住的房子不靠海,很普通的中擋小區的一套二居室;房主是個拿薪水的公務員,祝童一付一年的房租,彼此都很省事.

    這樣小區有一樣好處,鄰居間的關系與路人沒什麼區別,大家來時互相不認識,居住幾年後,大多還是沒打過交道.

    房間里的一切與一月前離開時一樣,煙子知道這里,看來她沒回來過.

    櫥物櫃里隔板,這是小騙子自己弄的,尋常的小賊找不到這個地方.

    祝童打開隔板取出存折查看一下,加上這次的收獲,總共有四百六十萬;這筆錢,應該能在上海買一套合適的房子了.

    半小時後,鍾點工來了;再她打掃房間的時候,祝童到小區門前的海鮮館吃頓晚餐,這個時候,葉兒在干什麼呢?

    祝童撥通葉兒的電話,邊吃飯邊說著甜蜜的話,到底也不知道究竟吃了些什麼.

    房東來了,祝童與他一起上樓,交代過後,提著自己的行李走出大門;里面有幾套春秋天穿的套裝.

    祝童沒要剩余的房租,這使房東很不好意思;煙子在時,因為水電費的事情,彼此還鬧過不愉快.

    青島,曾經是祝童的避難地,他很長的時間都在這個浪漫的海濱城市度過;今後他准備換一種生活,保留在這里的一切,對與他都是威脅.

    夜半,青島啤酒廣場二樓,祝童愜意的喝著新鮮的青島啤酒,對面坐著個瘦瘦的男人,衣著也算得體,生一副南方人面孔.

    "你要的東西太複雜,我不能保證三天能做好."

    "錢不是問題,我需要的是時間;猴子,我們合作不是一天兩天了,我相信你的本事,要不然也不會跑這麼遠來找你了."

    "不是錢的問題,是人的問題."

    綽號猴子的男人,應該是頂尖的假證件商人了;他只接萬元以上的大生意,制作的證件經得起計算機的審查.但是,祝童如今這樁生意委實讓他為難.

    猴子以往也為祝童造過假身份,那都是被動的,也就是先找到合適的空戶口,或出錢在偏遠地方買到個戶籍,才開始編造檔案資料;一個合適的身份是制造戶籍是必須的基礎,而戶籍都是有名字的.

    祝童卻是先有名字與背景資料,這樣的生意猴子可沒把握做到天衣無縫.

    "就是有合適的戶籍,改名字也要一段時間,你知道他們的工作效率."猴子還是搖頭.

    "這里有五萬."祝童把手包推過去;"你可以先把我要的東西弄好,你有十天去修補漏洞;我相信你的本事.五萬都可以殺人了,我三天後一定要拿到."

    "殺人還容易些,要知道,毀壞什麼時候都比建設來的容易.你如今這個名字其實……我要確定一下他現在的情況."猴子想一想祝童的建議,點頭笑了:"就這樣辦,我一直很佩服你,可惜,我們不能成為朋友."

    "我們是朋友."祝童舉起紮杯,與猴子碰一下;"我相信你,你就是我的朋友."

    "這一行越來越不好做了,如果您有什麼發財的門道,記得提攜兄弟一下."猴子喝下啤酒,抓起手包離開了.

    做他這一行,不能在一個地方停留過久;如果不是祝童邀請,猴子根本就不會出現在這樣的場合.

    祝童又喝兩杯才結帳離開,到啤酒廣場外,順狹窄的街道走過兩條街,確定沒人跟蹤自己才攔住輛的士.

    "跑趟遠路,你可以帶個同伴."祝童拋出一疊鈔票,兩千整.

    天亮時,祝童回到了他生活了六年,離開了的海邊小鎮.

    六年的時間,對于小騙子的改變是巨大的,對這個臨海小鎮的改變同樣巨大.

    記憶中小鎮只有橫豎六條街道,最高的建築是鎮政府的三層辦公大樓;如今出現在祝童面前的,卻是個繁華的海濱小城.

    俏寡婦的小旅店,本來在小鎮中心,如今那里已經是一幢高大的七層大樓,巨大的燈光招牌在晨曦中閃爍著"望海樓賓館"五個豔紅的大字.

    祝童經過簡單的化裝,臉胖了一圈,蓄著小胡子,看起來是個三十來歲的成功商人,眼鏡也換成更引人注意的黑鏡架;即使是與他有過親密關系的女人,應該也認不出現在的這個人,就是六年前失蹤的祝童.

    走進望海樓賓館大堂,坐在總台後的女人讓祝童有些心虛,她的名字好象叫---對,叫周景蘭,曾經是祝童在這個小鎮最後的記憶;老騙子就是從她的身上把祝童拉出小鎮投入江湖的.

    六年的時間,曾經的青澀少女已經成熟了,臉上職業性的微笑還不很熟練,祝童遞上身份證,上面的名字叫趙江川,祖籍河北保定.身份證上的照片與祝童如今的樣子,這是猴子的手藝,祝童這副容貌也是他設計的.

    周景蘭猛然看到祝童有些迷惑,不過看過身份證後就恢複正常,登記後禮貌的問:"先生住幾天?"

    "兩天吧,如果順利的話."祝童壓低聲線,用不太標准的普通話說,臉上帶著稍顯油滑的笑:"我要個套房,你們這里還安靜嗎?"

    "趙先生是第一次來?"周景蘭仔細看著祝童,有些懷疑.

    "是啊,如果知道這里有你這樣的漂亮小姐,也許早就來了."

    周景蘭的疑心消除了,遞過房卡:"謝謝,你在五一六房間,電梯在那里."

    祝童擺擺手,走向電梯;周景蘭看著他的背影,皺皺眉頭.

    站在五一六房間的大窗前,真能看到遠處的海灘;那里以前有一片雜亂的居民區,如今已經成為綠地;寬闊的柏油路是八車道,在這個小鎮顯得很奢侈,把這里到海邊的距離也拉近了.

    祝童尋找著十年前的印象,模糊中,尋覓這自己最愛的那片海灣.他看到了那塊礁石,後面是一片銀白的沙灘,在那里,祝童經曆了自己的第一次異性啟蒙,對象是個來這里旅游的北京女孩.

    那是個意外,女孩是個大學生,由于失戀出來獨自旅行,居住在俏寡婦開的小旅館里;當時是八月的夏天,初三畢業的祝童主動為女孩做導游.

    小鎮的夜晚安靜而迷人,女孩吃過晚飯,拉祝童到海邊散步;在大海身邊,似乎人的心情會開朗許多.祝童口才不錯,把女孩"咯咯"的笑聲逗出來了.

    現在想來,女孩與葉兒有幾分相象,都有挺直精致的鼻子,夢潭樣的眼睛.

    夏夜的海風是調皮的,有時溫柔,有時頑皮;把女孩的裙擺撩起,露出一雙韻白的腿.

    那夜應該是有月亮的,潮水漲得特別快.

    後來,祝童與女孩坐在礁石上看漲潮,後來,她就把頭靠在祝童肩膀上,微微哭泣.

    祝童當時完全是被女孩半露的乳峰吸引,大著膽子樓住她的腰,一點點向上移動.他現在還清楚的記得,右手撫住柔軟突起的瞬間,女孩顫抖一下,沒有反抗,只是停住抽泣;呼出的熱氣把祝童的脖根弄的癢癢的.

    于是,祝童的野性受到鼓勵,更放肆的探索著完全陌生的世界.

    在這塊礁石上,祝童品嘗到吻的奇妙;他沉迷在甜蜜的接觸中,也許有一小時的時間,祝童都是恍惚的.

    祝童斷斷續續說著拙劣的情話,笨拙的一邊在裸露的胸脯肩頭親吻著一面尋找著,女性特有的體味傳入他的鼻腔,這更加刺激著祝童的神經;左手伸進她裙下,剛撫摸到修長的大腿,女孩掙紮著推開他站起來.

    "我要回去了,很晚了."

    回旅店的路上,祝童幾次試圖親吻女孩,卻都被她堅決的避開了.

    老騙子當時坐在櫃台後,看到女孩還故作關心的問候幾聲;對小騙子,就是責罵了,怪他不該在大潮天帶客人到海邊,很危險的.

    後半夜,祝童在自己的小房間里輾轉反側,一直處于激動之中,渾身燥熱怎麼也不能入睡;他到公用洗浴間沖涼,經過女孩的房間時,意識到抓住機會的重要;心一橫,從櫃台上拿出鑰匙,打開了那扇門.

    九年過去了,很多女人在祝童的生活中出沒過,他一直忘不了那有一晚的經曆;當他撲上女孩半裸的身體時,就如飛升到云端里,他沒遇到拒絕和反抗,女孩也沒睡著,引導著祝童完成了第一次和第二次.

    在那個激動人心的夏天,祝童與女孩白天在沙灘上游蕩,在海里戲水;晚上就糾纏在一起,經常徹夜不眠.老騙子沒說什麼,俏寡婦想說不敢說,她從來就沒對祝童說過重話.

    "你天生就是色狼."

    第四天上午,女孩要離開了,臨走前,留給祝童這樣一句評價.

    從居住登記上,祝童記錄下女孩的姓名和身份證號碼.祝童卻再也忘不了她,也栓不住欲望的韁繩.他甚至要求到北京去,老騙子怎麼也不答應.

    五年前,祝童以另一個身份另一副容貌終于走進北京,卻正趕上參加女孩的婚禮.那是對他剛學習的易容術的一次嘗試,女孩沉浸在幸福之中,完全記不起這個送上豐厚紅包的年輕人,就是山東海邊的少年.

    祝童從竹管中拿出兩只蝶蛹吞下,躺在床上呼呼睡去.很安穩,完全是到家的感覺,臉上還帶著愜意的笑.

    到小鎮來,祝童是為尋找老騙子;既然師叔說師父不可能被淹死,那就只有一個可能:老騙子是詐死;小鎮是他最可能回到的地方,只有祝童知道這個地方,兩位師兄都沒來過.

    老騙子說過,讓祝童抽空回來照顧一下俏寡婦和他的小女兒,這兩年由于煙子,祝童一直沒時間履行這個承諾.

    在鳳凰城天王廟,在師叔祝藍面前,祝童沒說自己知道面具的事情,就是因為他懷疑師父沒死.

    祝童一進入小鎮,剛見到望海樓賓館,馬上就嗅出陰謀的味道,俏寡婦可沒本事把一個小旅店擴建成如此豪華的賓館.雖然賓館大堂的營業執照上顯示:這是中韓合資的產物.但中方法人還是俏寡婦;如果說背後沒有老騙子的身影,小騙子才不相信呢.

    小鎮上居民不過幾千人,有一大半人都姓周.

    中午,祝童走出望海樓賓館,在街邊選一家還入眼的飯店;又是個熟人,老板應該叫周天,是他中學時的同學,曾經整天跟在他屁股後.

    山東人性情豪爽好客,祝童知道周天的癢處,幾句恭維話送過去,他們就朋友一般坐在簡單的包雅間里.

    都以為山東人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個個都是善飲不醉的海量;祝童知道,這是個錯誤.

    最能喝酒的當是東北人,山東人特別是半島臨海的地方,多數酒量實在一般,也許連河北,河南那些地方的人也比不上.

    但是他們是酒風最的好一群人,周天喝下二兩中度酒後,話匣子就被打開了.

    "你是說望海樓賓館,那可是我們這里的大財神;周嬸前半生命運不濟,早早的死了丈夫;後來,從安徽來了父子倆,周嬸才過上幾年安生日子.我對你說,那可是兩個有本事的人.祝大夫的醫術是我見過的最高明的,什麼病到他那里都能被治好;他的兒子祝童,是我的同學,那叫聰明,我周天這輩子最佩服的就是他."

    周天當著祝童誇祝童,小騙子感覺由衷的舒服,舉杯與周天互敬一杯.

    "可惜,他們被潮水淹死了;可惜了,祝童,我的同學那一年參加高考,考了我們全山東省第二名;祝大夫知道消息後,到海邊去找兒子,他們太高興了,沒想到那天是天文大潮,結果雙雙被淹死了."

    "真可惜."祝童同情的安慰周天,他可沒想到自己與老騙子當年的倉皇出逃,被本地人這樣解讀.周景蘭當時就字海邊,眼看著他們順海灘跑走,也許是她在誤導?

    "如果不是四歲的小祝眉,周嬸也許就跨了,她一連三個月在海邊徘徊,我們輪流陪著她,生怕周嬸受不了.不過現在好了,前幾年,從韓國來了個商人,看上周嬸的小旅店了;這是我們鎮上第一次來外商,鎮長出面接待,就在我這個飯店里.金先生人很好,他只要求我們鎮長給他批點地皮,人家出兩千萬,只要一半股份.那時我們這里的地不值錢,所以,大家都以為金先生是傻子,或者看上周嬸了."

    老騙子如果是傻子,天底下就沒誰不是傻子了.祝童笑眯眯的附和著周天,他已經確定,這個所謂的金先生一定是老騙子;但是老騙子怎麼變成韓國的金先生的,這可是個難題,他會說韓國話嗎?小騙子可不這麼認為,老騙子甚至連普通話都說不利索.

    周天少年時只有三兩酒量,這些年開飯店,酒量鍛煉的不錯,喝下半斤酒後,頭腦還算清醒.

    "現在我們知道了,外國人的眼光是我們比不了的,人家的見識就是高明.金先生現在又在搞房地產公司,在海邊蓋房子,賣給全中國的人.鎮上支持,縣里市里也支持,連我們都認為人家是為我們做了件大好事.那邊,已經有十多棟樓賣給齊魯石化的職工了,他們看上我們這邊的好氣候,我聽那些來看房的人說,他們住的地方汙染太厲害."

    祝童這才感覺到有點頭暈,老騙子竟把生意做得如此大,他不是曆來都很低調的嗎?

    "趙先生真的是第一來?我----我怎麼感覺對你很熟悉,我們以前一定見過面."周天臉紅了,端著酒杯,直直的看祝童;"你很象我那個朋友."

    祝童心里一驚,剛才短短的一出神,也許流露出些往年的痕跡.連忙端酒杯與周天碰一下,掩飾道:"可能吧,不過我是募名而來,想在這里買套房子,今後我們見面的機會就多了;我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那是,咱們這里風景好,氣候好,吃海鮮也便宜.我的廚師是從青島請的,還是金先生指點我發財,要我提高檔次."

    周天高興的喝一杯,目光迷離:"金先生真是個好人啊,我們都為周嬸高興."

    "金先生會說漢語?"祝童故做奇怪的問.

    "金先生,小時候就是從這里逃難到韓國的,人家是華僑,說的當然是漢語.趙哥,這頓飯我請了,你要付錢,我---我---你就是看不起我周天."

    周天徹底醉倒了,祝童看著一路之隔的望海樓賓館發了半天愣,才起身去吧台結帳.

    祝童想明白了,自己前幾年掙的錢,老騙子說是輸掉了,其實都被他轉移到這里,還搖身一變,成為外商金先生.

    他早該明白,以老騙子的本事,哪家賭船能贏他的錢?江湖上的伎倆在他眼前都是小兒科,老騙子慣于裝傻,他八成是把幾條活躍在沿海的賭船都涮了一遍.

    他能放開俏寡婦,但是他放不開唯一的女兒祝眉.

    老騙子就是老騙子,原來他把自己也騙了.

    不過,現在的祝童可不是幾年前的小騙子了.

    下午,祝童在小鎮上到處轉悠,到處打聽這里的一切.

    六年不算很長,小鎮上到處能遇到曾經的熟人;剛成長起來的小伙子們有染黃毛的,以前的同學都沒認出祝童.

    四點左右,小騙子來到望海房地產開發公司前.

    這是套華麗的別墅,白色的歐式主體建築,依山傍海,綠樹環繞.停車坪上一輛寶馬325,一輛奧迪A8.

    前面是一片金色的沙灘和一眼望不到邊的蔚藍色的大海,沙灘與明淨的海濱馬路之間是寬闊的綠草植被帶,還有被園藝師精心裝扮的樹木花草.

    六年前,這里還是另一番景色,海岸荒涼,遠離城市,地里的種著莊稼,多是花生和玉米之類;還有當地百姓矮小,簡陋的房屋散落其間.

    祝童走進前廳,對前台漂亮的小姐說:"我要見你們老板,就說我姓祝."

    沒兩分鍾,小姐小跑著回來,把祝童引進一間會客室.

    淺色系的米黃沙發配深褐色茶幾,角落里有幾盆花木,長簾的顏色比木地板稍重;北牆上掛一副書法,筆調厚重.

    這樣的品位,老騙子沒有,小鎮上也沒幾個人能布置出來.

    "祝童,你終于回來了."門開,祝童從落地窗前回頭看,大吃一驚,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瞬間變了幾樣顏色.

    此時此刻,他看到誰也不會感到奇怪,只有眼前這個白領麗人,才真能讓他亂了方寸.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1 07:55 PM

第三卷、意亂情迷 八 一群美人計


    地球是圓的,半島的太陽比內陸沉淪的早許多.

    窗外,夕陽漂浮在半山上,射向海洋的最後一縷霞光,似在藍色的巨毯上灑些金黃的流蘇.

    她,一身高檔職業裝,纖細的腳上是一雙純色長絲襪,短裙下,露出兩截光潔勻實的大腿.

    美目明亮,細長的柳葉眉,挺直秀氣的瓊鼻,略施粉黛,眼神中帶著少許驚訝和期盼.

    "于藍."祝童摘下眼睛,鏡片的阻隔也成距離,他根本不相信這個女人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個房間里.

    成長的歲月里,每人都會有許多第一次,最難忘還是懵懂春情的初次引發.

    如果祝童承認自己有初戀的話,眼前的白領麗人應該就是他那時感情傾注的載體.

    于藍,九年前游蕩到小鎮的失戀少女,讓祝童領略到瘋狂與思念的滋味.

    祝童知道,她有份安穩的工作,有個事業有成的丈夫,怎麼會在老騙子的房地產公司?

    "董事長說過,你早晚會回來的,這里是你的根;但怎麼也沒想到,為這一天,我竟等了三年."于藍的聲音中有抑制不住的驚喜,輕輕走到祝童身前揭下他的假胡須;"董事長有的你照片,但現在的你更成熟,也更有男人味."

    "我不知道,你怎麼會在這里?"

    "我也不知道."于藍把眼光從祝童身上移向窗外的海灘,目光里湧出複雜的情愫;"也許是因為這片沙灘."

    "你的背影很特別,腰杆挺的比別人直,走路時頭向右偏;在我的婚禮上我就認出你了,也是從你離開時候的背影."

    祝童看著于藍的側影,張幾次口也說不出話來,這個五年前幸福的新娘,應該生活在千里之外的北京.

    "三年前,我又來這里散心,遇到董事長,他挽留我留下來,共同經營這片沙灘;我答應了,就這麼簡單.祝童,他們說你死了,我不相信,你不是個短命的人,我看過你游海,你怎麼死都可以,就是不可能被淹死."

    于藍回頭,明媚的雙眸里閃著光:"我那時問董事長,你會回來嗎?他說:一定會;所以我留下來了."

    三年前?!祝童急速回憶著,三年前,老騙子三年前就回來了;也許他根本就沒真正離開這里.

    自從祝童正式出道江湖後,老騙子的行蹤就很神秘;祝童一直以為他在海邊的賭場賭船上消磨時間,由于這次露底是因為自己;祝童對老騙子的任何要求都無條件遵守,特別是在金錢方面,老騙子借口為他保存,把所有的錢都收走了.

    甚至有一次,老騙子要求他在三個月內弄到一百萬;對,就是三年前.

    "我來的時候,望海樓賓館剛開始修建,董事長把一切都交給我;你住在那里,漂亮嗎?"

    "是很漂亮."祝童點點頭."我能知道你的'董事長’是誰嗎?他如今在哪里?"

    于藍嫣然一笑,祝童似乎又看到了九年前的女孩,為了能逗她一笑,他曾經紮進很深的海灣里摸漂亮的貝殼.

    "董事長就是董事長,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他是誰,你晚上就能見到他.祝童先生,望海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是一家合法的中韓合資公司,是本地的最大的一家公司;我作為望海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的總經理,要維護公司的利益;作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公民,要遵守國家的法律."

    祝童笑了,把于藍柔軟的身體攬在懷里;職業經理人的職業用語,很合適也很委婉.

    于藍在提醒祝童:她只知道自己該知道的事,說該說的話;當然,也掙該掙的錢.

    "到我辦公室坐坐?"于藍推開祝童,掩飾著臉上的緋紅發出邀請.

    "好啊."祝童架上眼鏡,跟著于藍走出會客室.

    走廊里,不斷有職員進出,向于藍問好後,看向祝童的眼光里都包含探詢的味道.

    應該是他們的總經理臉上的紅暈的緣故吧?祝童從背後打量著于藍,腰肢搖曳,緊身短裙包裹著圓潤的臀部;黑發卷曲披散,肩部比記憶中寬了一些.

    望海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總經理的辦公室絕對符合人們對一家大公司的猜想,黑色系高檔辦公家私營造出寬大,華麗,氣派的氛圍.

    鑲嵌深色胡桃木板的牆上,懸掛著一排精心裝裱的像框,祝童一幅幅看去,都是些衣衫光鮮儀表堂堂的官員摸樣的人在海邊別墅住宅區視察的瞬間;大多是于藍陪在他們中間,只有兩幅中出現個端莊的中年人.

    那就是老騙子,祝童在相片中剝開老騙子的偽裝;不能不承認,他的易容術很高明,只那眼睛里隱約透出的狡頡之光,祝童太熟悉了.

    "這應該是你的位置."于藍在寬大的大班台後俏立,手臂扶在張同樣寬大的皮椅上.

    祝童搖搖頭:"望海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是一家合法的公司,你是望海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合法的總經理.我,只是你的客人."

    于藍優雅的一笑,坐下去,摸出只細長的女士煙:"可以嗎?"

    祝童掏出火機,走過去替于藍點上:"這里是你的地盤."

    "望海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有四個股東,李宰豪先生占有30%的股份,董事長占有30%的股份,周嬸占有30%的股份,我占有10%的股份."于藍輕啟柔唇,徐徐吐出一縷煙霧;"另外,我還是李宰豪先生的全權代表."

    祝童點點頭,以前,李宰豪這個名字是他的另一個化身,是真實合法的,老騙子知道.

    "作為總經理和您的代理人,我應該為李老板介紹一下公司如今的情況."于藍把香煙按滅,站起來轉過大班台,走到一張規劃圖前.

    "望海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擁有土地儲備五十三公頃,價值一億一千萬元人民幣,都是沿海岸的一級景觀土地;我們已經開發了兩片海景住宅小區,銷售情況良好,截止上個月共創造了兩千四百萬的淨利潤.正在開發的別墅群有三十六座別墅,價值一千七百萬元,剛剛開始銷售.望海樓賓館有限責任公司是我們的下屬公司,開業兩年,價值三千四百七十萬元;"

    祝童心里計算著這一串數字,閃過不祥的預感,于藍後面的話證實了他的懷疑.

    "望海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擁有良好的前景,海景小區的開發成功使我們得到了政府的支持和信任,後續開發的兩個小區正在准備中.但是,今年九月份發生在日本的海嘯雖然沒有波及這里,卻影響到整個沿海地區的房地產市場;這主要是我的責任,對困難的估計不足,對前景太過樂觀;去年初,是我要求董事長買下海灣南面的三十公頃土地.現在,我們在業務幾乎停頓的狀態下,還欠銀行九千萬貸款,每個月只利息一項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更要命的是,今年上半年董事長承諾為鎮小學和鎮中學各建一座教學樓,包括兩套電教設備,合計需要三百萬,這筆錢現在還沒眉目,而工程已經竣工了.還有,董事長又圈了塊十公頃的土地上,要興建望海制藥有限公司,正在報批,預計總投資七千萬元人民幣."

    "你的意思是說------?"祝童皺起眉頭.

    "不錯,我的意思是,由于我的判斷失誤,望海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面臨很大的困境;由于董事長的沖動,我們在月底前要准備三百萬付給學校.你回來就好了,我們正在爭取一項投資;已經簽定了合作意向.董事長等你回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于藍說到這里,目光里閃出淚光:"祝童,你如果再不回來,我也許就撐不下去了."

    "我?"祝童點著自己的鼻尖,不敢相信于藍的話;他滿打滿算不過四百來萬,怎麼能撐起這一億多的盤子?

    "不錯,董事長說,只要你回來,一切都解決了.董事長說你在年底前一定會回來."于藍抽出張淡蘭色面巾紙,在眼角沾沾;

    "祝童,當初是我提議董事長涉足房地產產業,這里有得天獨厚的條件,早晚要開發的.本來一切都很好,我知道內陸都市居民的希望,只要房價合適,在海邊安度晚年是個不錯的選擇;這里的政府官員不是很貪婪,他們也想把本地的經濟搞好.但是,國家的宏觀控制影響到我們的銀行貸款,媒體炒做的海難讓我們的房屋銷售困難.是我太天真了,如果不是周嬸安慰我------;我一直要求辭職,董事長說:你就是走,也要見祝童一面,等他回來再走."

    本來是個財大氣粗的大公司,遇到這樣的事,真夠她為難的.

    祝童能想象到于藍的壓力,本地的官員雖然不是很乾淨;但是老騙子的虎皮拉的夠大,想來牛皮吹得也不小,至于他的眼光,祝童雖然不是很贊同,但也是沒辦法的事.老騙子從來就不是個干實事的人,周嬸的本事經營個小旅店還湊合,望海樓賓館那樣的攤子,對于她就是災難了.

    于藍在北京一家商務公司做財務,在這個小地方經營一家准二星的賓館應該不是問題;但是他們的胃口太大了,如今牛皮面臨被吹破的危險.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混江湖的老騙子安穩的土財主不做,想做什麼房地產大亨,錢真的很好賺嗎?鳥大了自然有大林子,這句貴族用的套話不適合你!祝童心里咒罵著自己的師父,看著牆上的規劃圖,看著那片圖紙上的制藥廠.

    老騙子沒賣過假藥,不代表他能做出什麼好藥來;狗皮膏藥不錯,但是那東西是能批量生產的嗎?難道,他准備招一群小童工做學徒?那可是犯法的事,他也沒那麼多時間.培養一個能畫符的祝門弟子有多麼難,祝童自有體會;培養一群能畫符的人,簡直就是做夢.

    退一步講,就是老騙子還有什麼江湖秘方,這筆錢從哪里來?祝童知道老騙子的本事,那是個傳統的騙子,從來就不擅長與精明的銀行打交道,也不擅長與科級以上的官員打交道,更不可能短時間內從哪里騙如此大一筆錢出來.

    等等,于藍剛才說正在爭取一項投資,聽意思,自己能決定這項投資.哼哼!八成又是在吹牛皮,是為安撫人心的緩兵之計;自己現在回來了,要錢沒有,要命也沒有,祝童還想盡快會到上海去見葉兒呢.

    如果晚上看老騙子真可憐,只要說句軟話,祝童決定給他一百萬,讓師父帶著周嬸和祝眉找個地方隱居,安生過個晚年好了,也算弟子對師父的一片孝心.

    于藍,祝童看向正凝視著自己的總經理;她怎麼辦?這個------她為什麼又回來?八成遇到不順心的事,女人的不順心多是在情感上;她只左手中指上帶枚鑽戒,款式?于藍離婚了,她回來是為尋找青春的記憶?或是------.

    女人的心思不能猜,理論上兩人相差五歲;難道再次來這里,她是想嫁給自己這個記憶中的海邊少年?

    也許,該給她一百萬;不過,于藍在這三年里應該也掙了不少了.自己還要在上海買房子呢,那里的房價可比這里高的不是一點兩點.

    "周嬸現在住在哪里?"祝童拿定了主意,在于藍對面坐下;隔著大班台,坐的椅子也不樣,感覺自然也不同,竟有些仰視的感覺.只看表面,于藍確實是個堅強干練的總經理的樣子,賣像不錯,人也漂亮;她今年應該是----恩,應該二十七歲?二十八歲?

    于藍被祝童放肆的眼光掃描,臉微紅,卻挺了挺豐滿的胸脯.

    "周嬸住在威海,祝眉在那里上學;董事長也住在那里."于藍抬腕看一眼精巧的鑽表;"他正在趕過來,我下三點給他的電話,應該很快就到了;這里雖然有比以前繁華了許多,你的出現還是很顯眼的."

    ***,他倒會享福.不過,祝童不能不佩服老騙子的手段高明,就憑他能把于藍留下來成為助手,還明知他的身份而甘心賣命,這份心計就不是自己能辦到的.

    但是,他是怎麼說服于藍的呢?不會把自己賣了吧?祝童感受著于藍眼光里的柔情,越發感覺到這種可能性是很大的.他也許會說自己對于藍是多麼的刻骨銘心,念念不忘.

    事實上,九年前的那個夏天,在于藍離開後,祝童確實很低沉;雖然沒達到茶不思飯不想的境界,也曾經常對著那塊礁石發呆;還搬進于藍住過的房間去.

    是老騙子勸他說:"人家是北京的大學生,你呢?別忘了你是江湖混子,即使咱們現在的身份是真的,她也不會真愛上你這個鄉下窮小子."

    "世界變化太快了."祝童感慨一句.

    "是啊,這世界變化的太快了."于藍微笑著說.

    同樣一句話,人心隔肚皮,意義大不一樣.

    于藍身前的大班台上有兩部電話,這時,紅色的那部響起來.

    于藍看一眼號碼,沒去接;一會兒,高根鞋的滴答正傳來,漂亮的前台小姐敲門進來.

    "于總,陳鎮長的電話,您接嗎?"

    "對陳鎮長說我有客人,回頭給他電話."于藍神色安然,旋轉著手里的簽字筆.

    祝童等門關上後,笑道:"于總架子不小,連父母官的電話也不接."

    "陳鎮長今年三十一歲,未婚,山大經濟學碩士;"于藍盯著祝童;"你希望我接這個電話嗎?"

    "該不該接是你的私事,我無權干涉."祝童坦然一笑,又點上支煙;"一個北京美人來到這里,總會引起些動靜的,特別是這個美人還是位房地產公司的總經理."

    陳鎮長八成在追于藍,對于這樣的事祝童可不想發表任何意見,他如今一心惦記著葉兒,于藍對于他已經是過去式了.

    "不只是我會引起些動靜,李老板你到這里一樣會有人注意的."于藍抽出份文件扔到祝童眼前;"周嬸是個心腸很軟的好人,這是她的意思."

    封面上寫著望海樓賓館管理人員名單,祝童翻看一邊,臉色很不自然.

    望海樓賓館現在的總經理,是曾經使他受處分的前任鎮長的女兒,財務部,後勤部,餐飲部到前台,到處都有他過去情人的身影.

    "如果不是董事長攔著,這里也會有幾位祝童的小情人.她們都不相信你被淹死了,多數至今未嫁,沒想到,你竟有那麼好的女人緣;我算了算,最大的二十七,最小二十二;這個小鎮上有你八位紅顏知己,如今在我們公司就有六位.怎麼樣,需要我打電話安排一頓晚餐,為李老板接風嗎?我們的望海樓賓館里的海龍坊是這里最好的餐廳."

    "不用了吧."祝童心虛的推辭,他現在連回望海樓賓館的勇氣都沒有了.

    周景蘭是他最後一個女友,她今年二十二歲?祝童想到于藍的眼力,對自己的所謂易容術一點信心也沒有了.

    小騙子在後悔,如果不是一時心軟,鬼迷心竅的想來給周嬸母女送點錢,怎麼會掉到這個陷阱里?

    老騙子夠狠的,竟然對自己的徒弟用計,還是最凶險的美人計,一群美人計.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1 07:56 PM

第三卷、意亂情迷 九 蝶戀花


    不知不覺間夜幕降臨,別墅外的地燈亮起,望海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的職員們下班離開了;而老騙子還沒出現.

    前台小姐走進來,把祝童的行李放在距離門最近的沙發上.

    "走吧,我們換個地方,沿海高速正在維修,董事長也許會晚點回來;我為你接風."于藍提起祝童的提包,領著他向外走.

    祝童對于藍的細心與周到只有感激,剛走出別墅,濱海大道上駛來部桑塔娜3000,車門打開,一位風度十足的青年官員走過來,站在于藍面前.

    "于小姐,你要去哪里?"說著話,眼睛不斷看向祝童這邊.

    "陳鎮長親自來了,對不起,我有客人,忘了給您回電話了."

    于藍打開寶馬325的後門,把祝童的行李放進去,卻沒為雙方做介紹:"抱歉了陳鎮長,我們這幾天事情多,學校的錢過幾天就送去;到時候還望鎮長出面請幾個朋友來捧場,為我們宣傳一下."

    "我不是為錢的事;"陳鎮長似乎感覺到祝童的威脅,上前一步:"我們能單獨談談嗎?"

    "改天吧,我在海龍坊單獨請您;今天實在抽不開身;您看,我們還有事要談,陳鎮長,再見了."

    于藍招呼祝童坐進寶馬325,按開車窗送給陳鎮長一個嫵媚的微笑,一踩油門,絕塵而去.

    好車就是好車,祝童舒服的把自己埋進皮座,看到于藍的大腿,笑道:"你還是那麼迷人,陳鎮長看來對你情根深種啊."

    "他只對錢和官情根深種;"于藍把寶馬325開上沿海大道,瞄一眼後視鏡;"陳鎮長是市里的下派官員,鎮上縣上都說他是最清廉的一任鎮長,也幫了我們不少忙.但是,他要不僅是我,還有整個望海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這里本來就不大,我們這些年也交了不少朋友.陳鎮長的哥哥是市人行行長,我們的貸款本來已經批下來了,就是他們兄弟在背後搗鬼."

    "噢."祝童不在意的應一聲.

    這一點也不奇怪,老騙子在本地一點根基也沒有,做出這麼大的事業,沒人眼紅才奇怪呢.

    "你不生氣嗎?"于藍奇怪的看祝童一眼.

    "望海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是董事長和你的公司,我為什麼生氣?"

    以前的小鎮只有幾條街,現在雖然發展了,卻也沒大到需要寶馬325狂飆的程度.

    于藍對祝童很不滿意,冷著臉把車開進又一座別墅;車庫的門自動打開,寶馬325開進去後,又自動關閉.

    "隨便坐."進入客廳後,于藍把祝童獨自丟在那里,進里面換衣服.

    空調嗡嗡啟動,房間里很快達到穿不住厚衣物的溫度.祝童脫下外衣掛在門後,環視一圈後不能不承認,于藍很位有情調的女主人,客廳里布置的簡單隨意.

    幾本散在沙發上,茶幾下的女性期刊,懸掛在矮燈上的蘭色風鈴,小酒吧上倒懸的高腳杯和高低幾瓶紅,白酒,處處顯示出女主人獨處的溫情:玲瓏雅致,恬靜閑適,

    CK表的指針指向六點二十,老騙子還沒消息,葉兒的電話來了.

    "李想,在哪里呢?"吳味兒普通話輕柔,使祝童的心里立即充滿月光.

    "今天院長簽字了,一切順利,正准備給你電話呢?"祝童站起來,看門走出別墅.

    外面果真有一輪明月,附近的三座別墅里都亮著燈,祝童這才發現,礁石就在不遠處.

    于藍換一身便服,在門前看著;祝童伸出食指在嘴前搖兩下,于藍微微一笑,轉身回房間,輕輕關上門.

    "別太累著了,李想,我是不太自私了?你---父母會舍得你離開嗎?"

    葉兒有點擔心,他們相聚的時間不多,很多話都沒來得及交流,這使小騙子有充分的發揮空間.

    "我是個孤兒,自小跟著師父長大,他是我父親的好友;知道我有了女朋友,高興的很呢.說是,上海也不錯,也許對我前途有更大的好處."

    "那就好;"葉停了片刻,電話里傳來公交車到站的聲音;"李想,我不知道你是孤兒,對不起."

    "不用說對不起,葉兒,我會盡快去上海,想你了."

    "我也是,姐姐說,要和你談談,李想,你千萬別著急;她---說,黃海雖然------."葉兒有些為難.

    "放心吧,她關心你是應該的,我知道該怎麼做."

    祝童想象著她在擁擠的巴士里與自己通電話,心里有些難受,安慰葉兒幾句,互相電吻後,掛斷電話.

    回到客廳里,看到于藍也剛放下電話.

    "董事長今晚不來了,你妹妹生急病住院,周嬸在半道打電話叫他轉回威海.董事長說他回去看看,明天一早一定趕來."

    "太巧了."祝童關好門,看著電話問:"我能和你們的董事長說幾句話嗎?"

    "來都來了,不急這一會兒;董事長有很多話要當面對你說,我想,他現在最操心的祝眉的病,還是不要打擾他了."

    客廳一角的小酒吧處響起嘯叫,于藍走過去操作;那是一架酒精咖啡爐.

    "是給女朋友打電話?"于藍轉身,眼眸半掩在嫵媚的長發中.

    "算是吧."祝童應付一句.

    于藍上身換了件寬松的乳色線衫;寬寬的領口露出一截雪白的香肩;飄軟的長褲貼近雙腿,比短裙還誘惑些.

    "她一定很漂亮."女主人端兩杯咖啡走過來,在祝童眼前的茶幾上放一杯;坐到對面沙發上,用支精致的銀勺攪動手里的咖啡;"你是個對生活要求很高的人,尋常女子栓不住你的心."

    "我?海邊野孩子一個,怎比得了你在大都市見識的多."祝童端起咖啡抿一口,微苦的液體充斥口腔;他實在不習慣這樣的飲品,雖然如今喝咖啡在某種意義上,是品位的象征.

    "說說你吧,我到北京去找你,正好碰到你在幸福的准備婚禮,所以沒打擾你.我想,你應該很有一份很安穩的生活,為什麼又到這里來?"

    "他出車禍了,在醫院里躺了兩年,只有一口氣能證明他的生命還沒結束.去年,我簽字同意,放他到另一個世界去了."于藍不在意的說,似乎那是別人故事;"三年前,在我們結婚兩周年的那天,我曾經的丈夫開車去天津,剛出北京就出車禍了.他是個好男人,但不是個好丈夫."

    "為什麼不是個好丈夫?你看,對你們的語言方式,我很難理解."

    于藍輕笑一聲:"你沒聽說過無性婚姻嗎?我們只是一起做伴,各自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互相不干涉.那樣能避免很多來自各方面的壓力."

    "呵呵."祝童也跟著笑兩聲,又喝一口咖啡,忽然感覺眉心跳動鼻腔發癢;又一個巨型噴嚏就要脫口而出.

    祝童連忙捂住嘴,生生把這個噴嚏壓回去.

    于藍看祝童憋得滿臉通紅,遞過來幾張軟紙,關切道:"你沒事吧?是不是受涼了?"

    "沒什麼;"祝童用紙擦擦眼角的淚水;"衛生間在哪里?"

    于藍把他引到一扇小門前,打開里面的燈光:"你一會兒先看電視,我去准備晚餐;董事長特意交代過,要好好招待你;周嬸說過,你喜歡吃海虹;我讓海龍坊送來一些,很快的."

    祝童支吾著,等于藍轉身離開後,馬上找到鏡子,張大嘴伸出舌頭,里里外外仔細查看著.

    從表面看去,一切正常.祝童給自己號把脈:脈象流利,圓滑如按滾珠,微有震動,往來之間有一種回旋前進的感覺;標准的喜脈.

    男子漢大丈夫,竟出如此怪異的脈象!祝童咒罵一句,閉目內視.

    眉心印堂穴內的黑色魅影比前幾天清晰,能分辨出煽動的翅膀是四枚而不是以往感覺的兩枚.

    這能證明,里面是只蝴蝶,不是鳥!

    順印堂而下,至鼻端素戮穴,已經不覺中隱成一條通道.素戮穴兩旁的迎香穴左穴內,有個黑糊糊的蠶狀顆粒.

    祝童扶頭細思,這該是神傳進體的蝶神生出又一粒種子.

    蝶神第一次產出的種子噴到大火輪身上了,那是在兩天前,現在也不知道那家伙怎麼樣了.

    可是,如今問題是該拿這粒奇怪的東西怎麼辦,祝童一點主張也沒有.曆來養蠱的都是女子,還都在西南少數民族聚集的深山區,不僅書本上沒有記載,連出身祝門前輩也知之甚少.蝶姨的蝶神是養在肚子里,她也不明白祝童這個上頭的蝶神,是什麼玩意兒.

    提氣呼吸幾下,迎香穴內的蝶蛹漸漸升起,進入素戮穴內.

    祝童又感覺到鼻頭發癢,雙眼模糊,有猛烈噴嚏的沖動;連忙再次用手捂住鼻子,連柔帶按,總算把黑色的種子送回迎香穴.

    鼻子成槍管了,而蝶神的種子就是子彈;祝童回憶著吞噬蝴蛹的數量,蝶姨給的竹桶共十只,每只竹桶有蛹百十個.這段時間祝童怎麼也有三十多只了,莫非每吃下若干只蝶蛹,蝶神就排出一粒種子?如果這樣,在搞明白這東西有什麼用之前,蝴蝶的食量就要減半了.

    于藍的手藝還好,海龍坊的伙計送來海虹沒多久,一桌簡單精致的酒菜就准備好了.

    祝童中午喝了不少白酒,晚餐跟著于藍喝了兩杯紅酒;那盆海虹倒真是他自己吃光了.于藍吃的很少,微笑著看祝童專心對付海虹,很滿意的樣子.

    "不錯,就是這個味.周嬸的手藝也不過如此."祝童擦手誇獎道.對于海鮮,他最喜歡的還是這廉價的海虹,小時候是因為其肉厚湯美,如今主要是為滿足記憶中的溫暖了.

    "本來就是跟周嬸學的."于藍不好意思的笑笑,舉起酒杯;"祝童,歡迎你歸來;希望我們能一起幫望海公司度過這次難關."

    "叮!"兩只酒杯輕觸,祝童暗中使壞,自己的酒杯碎裂,紅酒流淌到桌布上.

    "這個兆頭可不怎麼好啊;"祝童故做不悅之態;"我剛回來,先是祝眉病了,酒杯又碎了,不好不好."

    于藍呆一下,為祝童換上只酒杯,勉強笑著把自己的酒吞下去:"是不好,本來就不好."

    忽然摔下酒杯,沖祝童喊道:"你到底想做什麼?想我怎麼辦?我---只是不忍看董事長的一番心血被別人占去,不想看那些貪官用國家的錢買------."

    于藍爬在餐桌上失聲痛哭,雙肩抽搐著,長發不斷抖動.

    祝童離開餐廳,走出別墅區,跨過沿海大道站到礁石上.

    身後穿來沙沙的腳步聲,祝童沒回頭,輕聲道歉:"對不起,我的情況很複雜,一時對你說不清楚."

    "我知道,董事長找我的那天,我就知道將要面對的是什麼;但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感到後悔."

    于藍站到礁石上,拉他坐下.

    "九年前,有個女孩來到這里,她本來是准備找個地方結束自己的生命;她的父親因為生意失敗自殺,家道敗落,深情款款的男朋友也走了.就在這里,她遇到一個快樂的少年,是他使女孩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愛她,是他臉上的笑讓女孩懂得了,生命不應該是自私的.大海曾經只是美麗的夢鄉,她不想因為自己的死玷汙大海的美,不想讓死亡在那個男孩心靈里留下陰影,那樣太自私了.回到北京後,她再也沒想過死的事."

    又呻吟道:"九年了,我的父親的公司就是因為銀行債務被逼上絕路,沒想到我也遇到同樣的命運."

    于藍把自己投到祝童懷里:"我就是那個女孩,董事長就是在這里遇到我;他說:姑娘,只要你留下來,我在這里為年你蓋一座別墅,于是我留下來了.不是為了別墅,是想再次見到那個少年."

    "僅僅一年,董事長履行了當初的承諾,別墅就蓋在這塊礁石前,我又見到那個少年.祝童,你能再笑一笑嗎?就象九年前一樣."

    于藍仰起臉,祝童聞到她身上如蘭的氣息,他當時可沒想到自己的舉動是在挽救一條美麗的生命,他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深深的自責.

    海浪在不遠處嘩嘩歌唱,月光清涼,照在她的臉上,祝童仿佛又看到九年前的女孩,雙手捧著于藍的面孔,輕輕印上自己的唇.

    臥室的大床上,于藍用舌頭舔舐祝童的胸膛;熱切的喘息游弋在他的脖子的乳頭.

    祝童全身一陣酥麻;手從她的背後滑過酥胸,輕輕地抓住于藍的雙乳.

    九年對于一個女人有多重意義,于藍的身體多了層軟軟的脂肪,乳房還是那麼富有彈性.祝童纂緊,撩起她的長發,露出潔白的長頸親吻著.

    不堪刺激,于藍低聲地呻吟.當祝童分開她的雙腿時,于藍輕叫著要推開他,但是耳根一痛,終于軟在床上,伸手熄滅房間里的燈光.

    時間仿佛在倒流,祝童又回到少年時,瘋狂的在于藍身體上索取著;發起一次次激烈的沖擊.

    于藍開始是主動的,到後期完全跟不上祝童的節奏,只能被他翻來覆去揉捏玩弄,曲折伸展.

    祝童床上的本事一半得自天然,一半是與煙子糾纏的兩年中練就的.那丫頭野性十足,特別是在床上份外貪婪,所以祝童被磨練的耐力持久.

    比較而言,于藍是位床上的淑女;她雖然也追求快感,卻只會把身上的男人緊抱在懷里,用一陣陣熱吻表達著自己的快樂.

    祝童不停起伏沖撞著,汗水一滴滴滑落;這固然是件力氣活兒,天下的男人沒幾個不愛做.

    于藍感覺祝童不動了,就爬在自己身上,喘息在平複;身上的熱的嚇人,分身還硬硬的在自己身體里.

    她怕他出意外,勉力要推開他,卻怎麼也挪不動;這個時候的女人,多在半昏迷狀態,氣力實在有限.

    祝童身上的溫度持續升高,房間里沒有燈光,祝童的臉上卻現出一點光芒.

    忽然,祝童再次啟動,象只公牛一樣勇猛,于藍大聲呻吟著,被送上一個又一個高峰.

    不知過了多久,于藍從快樂的死亡之海浮起,看到自己還伏在祝童懷里;懶懶的在他臉上打一掌:"你啊,還是個色狼."

    祝童沒有說話,于藍擔心的按開床頭燈,看他一切正常,用毛巾為他擦拭著身體,埋怨道:"你不知道你剛才多嚇人,象條餓狼樣."

    于藍看到祝童肩膀上的黑蝴蝶,驚道:"好漂亮的蝴蝶,你這是紋身嗎?"

    "是嗎?"祝童嘟囔一句.

    剛才的情況是很嚇人,甚至比于藍想的還要嚇人,蝶神被驚醒了.

    于藍的身體白皙而柔軟,人又雅致,只安靜的躺在那里,就能帶給男人最大的感官刺激,祝童很享受在于藍身上縱橫的感覺.

    正在他最享受的時候,蝶神出手了;不,應該是出洞了.

    它在祝童毫無准備的時候,快速從印堂穴移動到分身,所過之處成一條火熱的通道,從分身進入于藍身體.

    祝童能感覺到蝶神做的一切,它在貪婪的吸吮著女人的汁液,也讓于藍得到了最大的享受.

    最後,蝶神順原路返回,卻在于藍身體內留下粒種子;虛弱的種子在兩人激烈的纏綿中融化,融入于藍的身體.

    "你沒什麼吧?"祝童有些擔心的問.

    "你說呢?"于藍紅著臉,忽然又抱住祝童在他胸前吻著,喃喃低語:"謝謝你."

    祝童晚上是睡不著覺的,他痛恨這種感覺,不想讓于藍也跟著受罪.卻沒想到,于藍一直蛇一樣纏繞在他身上,服侍他到浴室沖洗,就象一個妻子服侍自己的丈夫一樣.

    對于欲望與性,祝童早養成開放的心態,自從九年前與于藍纏綿後,身邊一直不缺乏伴侶.此時擁著這具美妙的胴體,想到遠在上海的葉兒,沒來由竟有負罪的感覺,似乎這種行為是對葉兒的褻瀆.

    女人都是敏感的,于藍感覺到祝童的心思,心里黯然,還是柔聲安慰他:"我不會纏著你,我知道,你是高飛的鷹,不可能長久的呆在這里.祝童,沒有你,我一樣生活,望海公司就是我的愛人."

    "你希望我為你做些什麼?"祝童感動的把她攬在身前,歲月把女人的身體修飾的更家完美,讓這具身體的主人從新回到生活的起點,祝童于心不忍;如果說兩人之間還有感情,如今已經沉積為關愛.

    "其實,你不必勉強自己,望海公司不可能說跨就跨;只是要付出代價."于藍收緊雙臂,把頭埋向祝童腹部,貼著六塊堅硬的腹肌贊歎道:"你還是那麼年輕,不應該牽掛太多."

    祝童翻身把女人壓在身下,只為于藍,即使這是老騙子設下的奸計,少不得也只有跳下去.

    半夜,別墅里的燈光再次亮起.

    祝童依舊赤裸著身體躺在于藍的大床上,胸前是他那台小巧的筆記本電腦.

    "把望海公司如今遇到的困難說說吧,注意,一定要保持客觀,這很重要,你要保持清醒的頭腦."

    電腦上建立起一個表格,祝童在頂端輸入望海公司四個字.

    "我需要所有的細節,越詳細越好."

    于藍披上絲綢睡衣,好奇的看著祝童的操作,祝童飛快的建立一個樹狀數據模型,于藍要做的就是填補上面的空白.

    "這有意義嗎?目前望海公司的危機很明顯,如果沒有資金注入,一切都毫無意義."

    "我沒有錢,但是錢只靠發愁是來的不了的;于藍,現在是兩點十分,我們的時間很緊張,相信我,不會在這個時候開玩笑."

    于藍到底經過良好的教育,知道祝童需要做的是對望海公司全盤的資料彙總和分析;雖然她不相信在目前的情形下這樣做會有很大的意義,但是還是盡量配合著,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源源本本的提供給祝童.

    西式餐台替代了祝童的胸膛,上面的煙缸里堆滿了煙蒂,祝童終于建立起望海公司完整的樹形框架數據庫.

    于藍已經喝下第九杯咖啡,她越來越懷疑祝童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談話的後期,祝童的提問漸漸增多,但是,方向有問題,祝童更關心的不是望海公司本身,而是另外一些東西.

    "任何一棵樹都要生長在土地上,環境很重要;望海公司這棵樹要生存,必須適應這里的環境.你們這棵樹太善良了,沒有有力的靠山,總要長幾根刺吧?于藍,無論你們董事長是怎麼想的,作為總經理,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在望海公司弱小的時候,不會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現在,它已經長成一株大樹;大家都能看到望海公司代表的利益和財富;這個時候,你們需要做的不只是發展自身,更主要的是保證望海公司不被別人砍伐或嫁接."

    祝童推開電腦,把于藍拉拉到身邊,手探進睡衣內:"陳鎮長看來不錯,不象個草包,你為什麼不考慮一下嫁個他?他父親既然是市人大主任,在本地的影響力一定很大,這是座很好的靠山;望海公司如果有他們的庇護,錢不是問題,甚至還能有更大的發展."

    于藍不是小女孩了,對祝童如此的放肆本不會很在意,可偏偏又很生氣;想要掙脫那只魔爪,身體卻軟軟的.

    "我甯肯跳海也不會嫁給他那樣的偽君子,他不是想娶我,他是想要望海公司."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了;在他看來,與你的結合是利益的最大化.你們之所以得不到銀行支持,主要是他在背後搗鬼,這點你的判斷是不錯的.但是,人家利用的當今的整體環境,是國家制控經濟發展的政策,我看不出人家做的有什麼錯誤.到是你們的董事長大人,以為給回扣就能解決問題.哼!那是在望海公司還是小公司的時候,現在,問題關鍵根本不在這里."

    于藍終于停止掙紮,把祝童的手壓在懷里,問:"那是為什麼?"

    "這也是關鍵,為什麼他們會費盡心急要把望海公司逼上絕路?明顯的,至少五年內,你們開發的房子不會熱銷.而望海公司的那些土地,兩年不開發就會被收歸國有.銀行知道這一點,所以不給你們貸款.想保住那些土地只有一個辦法,開發,無論房子有沒有人買都要蓋下去.但是錢呢?望海公司沒有錢,你們需要至少一億."

    "是啊,我們沒有錢.就是有錢也不准備再蓋樓房了;蓋別墅的成本還低些."于藍纏繞著祝童,好奇的問:"你想說什麼?"

    "我是說,陳鎮長不是個草包,他不會看不到望海公司的前景,這個時候他還要插手進來,到底是為什麼?為了你于藍?別說笑了,你雖然很迷人,但是漂亮女人多了,以陳鎮長的性格,他不是吳三桂,不會為一個女人去跳火坑,他們家族也不允許."

    "你----望海不是火坑!"于藍生氣的甩開祝童的手,把頭扭向另一側.

    "看,你生氣了,我說過,你要保持客觀,要冷靜;這樣說雖然殘酷,但是事實."

    "好殘酷的事實."于藍終于恢複冷靜,饒有興趣的看著祝童建立的樹狀模型;"你現在要我做什麼?"

    "董事長既然不見我,我很稀罕見他嗎?你明天早晨就請假,咱們出去好好逍遙兩天.我們去尋找填補這些空白的資料."

    祝童臉上浮起邪笑,在于藍的驚叫聲中,撕下她的睡衣,抱起她向浴室走去.

    那里,有個碩大的進口浴缸,帶水療按摩的那種高級貨;這樣的時候,他需要刺激.

    老騙子既然不仁義,小騙子怎麼也要弄出些顏色;要不然,這個祝門最高明的弟子也未免太苯了點.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1 07:57 PM

第三卷、意亂情迷 十 重逢


    清晨,東海的波浪中剛泛出霞光,寶馬325沖出小鎮,順海濱大道進入沿海高速.

    祝童坐在駕駛席上,操控著寶馬325向北方疾駛.

    太陽升起時,紅紅的陽光照進車內.祝童看一眼熟睡中的于藍,她窩在助手席上;白皙的面容中隱隱透出層桃紅.

    于藍昨天可沒有這般嬌豔的光彩,剛才出門前,她說感覺皮膚與九年前一樣細嫩,說這都是祝童的功勞.

    祝童可不這麼認為,他反複檢查過于藍的身體;那粒種子被兩人的熱情融化後,似乎就成為女人的回春丹;與朵花的情形類似,于藍身體內也流淌著一些微弱的香流.

    難道這就是神傳留給自己的好處?祝童邊開車邊苦笑著;讓女人更美麗,可不是什麼能普遍應用的神通.

    三天時間過去了,寶馬325從威海到青島,從煙台到濟南,幾乎隨時跑遍了半島所有的高速公路.

    于藍關閉了手機,多數時間都在迷茫之中,她弄不懂祝童在干什麼,花費那麼多錢收集來的資料到底對望海公司有什麼幫助.祝童在兩天時間里用金錢建立了一條信息網絡,目標只有一個:陳家.

    "于藍,如果你嫁給陳鎮長,就能發現一個很有趣的事情;他們家很有錢,你甚至不知道那些錢是從那里來的.如果望海公司歸陳家左右,你這個總經理會做的很輕松,這些房子賣不賣對你都無所謂."

    第四天夜晚,寶馬325重新回到于藍別墅的車庫里,祝童坐在電腦前分析完所有的資料後,把那張使用了四天的電話卡取出,用火機點燃;他切斷了這條信息熱線.

    "你的意思是說,陳鎮長他們要借助望海公司洗錢."

    祝童的數據模型很直觀,于藍看了一會兒後,就明白了那些資料的意義.

    "正是如此,所以他們要把你們向絕路上逼;"祝童讓于藍坐到自己腿上,邊撫摩著她的酥胸邊整理自己思想.

    "陳鎮長的父親做過主管基建的副市長,做過市長,做過市委書記;他很有希望在離休前再升一格,卻安心引退到市人大主任的位置上.這說明,他心存顧及.陳主任怕什麼呢?不外兩點,錢和權.陳家兩個兒子,陳鎮長的哥哥也很有出息,他們家族沒有人做生意.我們本來有三個前提,這幾天後,只證明了一個推論是正確的:陳家擁有大量的資金,他們要為這筆錢找到一個合理的出口.你,將是個傀儡或替罪羊,就看將來陳家的命運如何了."

    "現在怎麼辦?"于藍伏在祝童懷里,"知道這些對我們有什麼用呢?望海公司不可能聽從他們的擺布,但是錢從哪里來?"

    "我餓了."祝童放開于藍:"你可以打電話讓海龍坊再送些海虹來,但是,不要接任何電話."

    于藍點祝童一下:"就你聰明,海龍坊知道我回來了,董事長一定也會知道的,難道我連他的電話也不接?"

    "不接,忙了幾天,今天晚上只屬于我們兩個."

    祝童攤開四肢,卻怎麼也睡不著;無奈只有起身,抓起只毛筆,沾著水在茶幾上亂劃.

    門鈴響了,于藍從餐廳出來,接過海龍坊伙計送來的海虹後轉到祝童身邊,看到茶幾上寫滿一個個晶瑩的"靈"字"氣"字.

    他的身邊,似乎也飄蕩這層霧氣.

    天快亮時,祝童從睡夢中幸福的醒來.

    過去的這個夜晚,在于藍的大床上,祝童又奮斗了大半宿,蝶神沒有再次出洞.

    奇怪的是,這幾天蝶神出奇的安靜,祝童也得以睡了幾天好覺;他深深的體會到:能睡覺真是件幸福的事情.

    九點整,寶馬325停在望海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前.

    祝童跨出車門,看到門前停著兩輛豪華奔馳房車.還有三輛汽車,明顯是屬于公務用車.

    "董事長正找你呢,陳鎮長和銀行的人也來了."

    于藍恢複總經理的派頭,對前台小姐點點頭,引著小騙子,去見老騙子.

    望海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董事長辦公室也在二樓,與于藍的總經理半公室各據一頭,中間是財務室,設計室,辦公室之類的.

    "你進去吧,為了望海公司的未來考慮,我現在不應該出面."于藍在門前點點頭,走向自己的辦公室.

    祝童同意,剛進入董事長辦公室,就與坐在大班台後的胖商人對上眼了,他有雙半狡猾半睿智的眼睛.

    "李宰豪,我的好兄弟,可把你盼來了.哈哈哈哈."這是實話;于藍不在,電話也關了,望海公司的事情夠老騙子忙的.

    "金先生,這才幾天沒見,您越發富態了.哈哈哈哈."這不是實話;他們已經兩年沒見了.

    祝童與老騙子擁抱在一起,就象兩個長時間沒見的好朋友般,抱得緊緊的.

    只這短短的一個擁抱,祝童就得到了許多信息,兩個人到底生活多年,一個眼神就明白誰是朋友誰是敵人,一個手勢,就知道該怎麼確定這次見面的基調.

    "我給你介紹一下."老騙子拉著祝童的手,面向房間里的幾個客人.

    "這位是市計委周副主任,這位是市開發銀行劉行長,這位是縣農發基金會張董事長,也是縣委辦公室張主任,年輕有為啊;這位,是我們的父母官,陳鎮長.各位,他是我們公司的副董事長,李宰豪.一直在上海做生意,這不是,知道你們來了,特意從上海趕回來."

    老騙子比兩年前胖了不少,一身得體的高檔西裝也被撐出錢的氣勢;他變了,這絕不是簡單的易容術那麼簡單,老騙子這張臉完全被改變了.

    "我保證,三天內給你們個答複.李宰豪這次來,就是為解決資金問題的."

    老騙子介紹完,祝童已經明白坐在屋子里的三個人中,有兩個是望海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的債主,而他們都是被陳鎮長叫來的.

    "李先生在上海做什麼生意?"輪到陳鎮長與祝童握手時,他眼睛里露出警惕的神情,遞上自己的名片.望海公司股東上有這個名字,卻從來沒有出現過;前幾天一來,就把漂亮的總經理拐跑了,陳鎮長微有醋意.

    祝童也把于藍早晨給的名片發出去,上面印著望海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副董事長:李宰豪.

    "醫藥生意,陳鎮長,我這次來就是落實望海制藥廠的事情,現在的醫藥市場很好啊;我們希望盡快開工;請陳鎮長多多協調,多多支持,多多幫忙."

    "放心吧,陳鎮長是個厚道人."老騙子拍著小騙子的肩膀,呵呵笑著;"陳鎮長對我們望海公司的關心和愛護,是有目共睹的,是不是陳鎮長?"

    在兩個騙子一拍一合下,陳鎮長有些應付不住,特別是這個李宰豪,年紀看來不大的書呆子,卻是自來熟的性格,笑里藏刀.而金董事長,當著市計委官員的面,話里話外在暗示著什麼,使他有些難堪.

    不過,陳鎮長到底上官場上闖蕩的人,臉皮的厚度被磨練的堪比銅牆;接過話頭道:"望海公司是我們鎮上龍頭企業,我不支持你們支持誰?難道去支持烤燒餅的劉麻子?他每年交的稅還沒望海公司一個小時的多.建制藥廠是大好事啊,我們感謝望海公司對本鎮的信任,一定支持,一定支持."

    祝童坐在老騙子身邊,笑眯眯看著眼前的四個官員;兩個銀行的財神爺,不用說,都是望海公司的貸款銀行,是被陳鎮長帶著來催債的.于藍介紹過,望海公司欠銀行貸款九千萬,主要是為了征地;抵押品也是土地.

    按照現在的市場行情,望海公司由于出手較早,拿到的土地是很便宜的,抵押給銀行的那些土地早已經超過當初的價值,只要能按時償還利息,銀行不應該在這個時候來催債.

    市計委的周副主任,就是小騙子六年前第一筆生意的對象,也是老騙子最主要的靠山.周副主任就是因為在望海公司在小鎮上的出色表現,搞活了本鎮經濟,才被提拔到如今這個位置上的.他女兒如今就是望海樓賓館的經理,也就是祝童曾經的女友.

    由于周副主任和李宰豪的出現,事情明顯的朝有利與望海公司的方向發展,老騙子看來是應酬不住了,所以把這個人搬出來.祝童判斷著局勢,雖然對師父的精明不以為然,這樣做明顯在對陳鎮長表明望海公司的虛弱.

    另一方面證明,老騙子也對目前的情形毫無辦法,不管怎麼說,望海公司都需要一大筆錢才能度過當前的難關;但是這筆錢在哪里?祝童可看不到.

    "陳鎮長,聽說您是市里出來的干部,還是碩士,經驗見識眼光一定比我們強;您看本地的房地產市場的前景怎麼樣?"

    祝童推推眼鏡,突然開炮;陳鎮長正和老騙子扯蛋,冷不防被這段話掖一下,有點尷尬:"不錯,我們這里的沙灘海景就是財富,只能越來越好."

    "那可不見得."祝童接過老騙子的煙,卻沒理會他的暗示,自顧自的說:

    "我們國家的海岸線有一萬八千多公里,能開發的至少有五千公里;比這里條件好的地方不少,望海公司選擇在這里發展,開始我是不同意的."祝童一臉嚴肅,做書呆子狀.

    "金先生是華僑,他對這座小鎮有特別的感情,以前在周鎮長的支持下,望海公司的一切還算順利,但是,遠沒有達到我們預期的贏利目標.現在金董事長要望海制藥建到這里,我更不同意了.原因有三:第一點,從交通上來說,北面的榮城,威海,南邊的青島,日照,都比這里更優越;二,從地方的支持力度看,我們選擇的余地更大,很多地方都表示無償提供土地,有兩個地方甚至表示連廠房都替我們建,只要我們能落戶到那里就行.而這里,土地要掏錢,並且價錢還不便宜;第三點也最主要的一點,我對這里的投資環境缺乏信心;如今我們望海公司遇到暫時的困難,政府提供的支持很有限,銀行甚至還上門來把我們的總經理逼得掉眼淚.陳鎮長,我很失望;我這次來是要勸金董事長,放棄在本地的一切,到別的地方另謀發展."

    放棄一切的意思,就是宣布破產,這誰都知道.

    房間里靜下來,大家都面面相覷,不知怎麼對這個年輕的副董事長說話.

    祝童冷冷的注視著陳鎮長,大環境本就是那樣,老騙子耍不開,不代表小騙子不敢耍.

    如果望海公司真的撤出這里,一定會造成負面影響,至少十年內沒誰敢來本地投資.在全國抓經濟的大環境下,逼走投資商是最愚蠢的行為.

    周副主任想說話,老騙子一個眼色遞過去,他就安然的抽煙喝茶;明顯的,李副董事長對陳鎮長很不滿意,這一切不是沖自己來的;事情鬧出去,陳鎮長的仕途就算劃上句號了,他也少個強有力的競爭者.

    最尷尬的還是縣農發基金會的張董事長,他的另一個身份是縣委辦公室的主任;如果因為這次上門把望海公司逼得宣布破產,他受得牽累最大.

    "我們來沒有逼債的意思."市開發銀行劉行長出面了;"今天陳鎮長邀請我們來,是來解決望海公司的困難的;我們一直合作很愉快,如今的困難不是由于望海公司的原因,沿海的地產公司都遇到類似的問題;國家在緊縮銀根控制放貸額度,所以,我們不能不謹慎.但是,絕沒有逼債的意思.望海公司能健康的發展,是我們共同的願望.李董事長,您來得少,彼此都不了解;其實陳鎮長是個很好的鎮長.我們這里的經濟沒有南方發達,觀念也沒有南方先進,但是,人可都是實在人.只要你們想在這里發展,把望海制藥落實在這里,一切都好商量,陳鎮長,我說得對嗎?"

    "是,是,我們確實是來看你們有什麼要求的."陳鎮長臉色發白,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年輕的副董事長如此厲害.他前幾天晚上被于藍拒絕後,本想今天來顯示一下地頭蛇的力量,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望海制藥預計投資額是多少?主要產品是什麼?我們以前太大意了,請李董事長簡單介紹一下,我們回去好向縣長彙報,盡快拿出個意見來."陳鎮長還不甘心,臨出門前使出一招.

    祝童不清楚以前老騙子是怎麼操作的,不過看現在人家的反應,老騙子耍的不是什麼大陣仗.

    但是他機變是老騙子從小訓練出來的,這幾年混江湖,哪把陳鎮長這點小把戲放在心上.

    "對不起,這是商業秘密,現在不便說明.陳鎮長,您如果想了解詳細情況,我和董事長商量一下,下午再向您彙報."祝童還是一副書呆子像,陳鎮長和兩個同伴也沒辦法,只有先告辭離開望海公司.不過,他對這位李董事長不是很正式的邀請很好奇,下午代表什麼呢?

    半小時後,周副主任也告辭走了,他要去望海樓賓館看看女兒後,馬上趕回去.

    房間里剛清淨下來,老騙子一巴掌拍到小騙子頭上:"你個死小子,把牛皮吹得那麼大,叫我怎麼收場?"

    "我管你怎麼收場?"小騙子倔強的回答:"師父你不是死了嗎?大不了把牛皮踢破,再裝死一次有什麼關系?"

    "說得容易,上次是我自己,這次牽扯得人多了;難道你讓我的孩子也裝死?"

    "祝眉妹妹不是住院了,你有本事讓她看起來跟死了一樣,還能詐醫院一筆錢.我看------."

    "撲通!"一下,老騙子一個背摔,小騙子被放倒在地.

    老騙子氣的臉色刷白,抓去桌上的千里馬就要砸下去;卻看到祝童跪在自己腳下,連連叩頭:

    "師父啊,你騙得我好苦啊,嗚---嗚---嗚."

    老騙子一時不敢確定自己的關門弟子是真哭還是假哭,遲疑片刻,看到地毯上漸大的淚痕,終于放下千里馬,攙起祝童.

    "師父也是不得已,你交上那個小妖精,早晚要出事,師父我這點眼光還是有的."

    "嗚---嗚,不是因為這個."

    "那是因為什麼?你知道了?"

    "嗚---嗚,知道什麼了?師父還有什麼瞞著我?可憐我拼命掙錢,卻被親師父全騙走了,還賠了個精光.嗚---嗚,我命好苦啊,怎麼遇到這麼個師父?嗚---嗚---嗚."

    這樣一說,老騙子不好意思了,替徒弟抹著眼淚,尷尬的辯解道:"我是為你好啊,那些錢在你那里,早晚要被那個女人騙光光.師父老了,想做一番事業,等你在江湖上混不下去了,也好有個歸宿.再說了,那些錢不是我自己賠的,你們家于藍也有份."

    "師父,你胖了,這易容術好高明啊,想讓弟子不生氣就快教給我."祝童摸著師父的臉,誠懇的說.

    老騙子又惱了,指著弟子的鼻子:"你---,我是整容術,不是易容術,拿十萬塊錢我就教給你."

    "這麼說,你是偷渡到韓國了;我明白了,你詐死以前整天蒙著臉,裝著被打的見不了人,原來早就不在賭船上混,是在韓國混.師父你真厲害,什麼時候變成華僑了?"

    祝童翹指贊歎,老騙子終于明白耍嘴皮子已經不是小騙子的對手,來個以靜制動,坐到大班台後,拿出只雪茄修剪,點燃,享受煙草的美味.對于小騙子的話,都當成眼前的煙霧,吹口氣就散了.

    "不說了?"老騙子看祝童停下來喝茶,擺擺手:"過去的事情就那樣了,再說也沒什麼意義.現在你回來了,就要當個人用.你有把握對付陳鎮長,這很好,但是錢呢?你帶回來多少錢?"

    "沒有,一分也沒有."小騙子還在生氣;"你不是說我一回來就有錢了嗎?吹牛皮啊,騙的是自己."

    "哼哼!"老騙子甩出一份文件:"只要你在這里簽個字,我們的望海公司就有錢了."

    "什麼文件?"祝童好奇的拿起來翻看幾頁,馬上驚異的抬起頭看看師父.

    老騙子得意的撇著嘴:"你以為我老了,看看,這是多好的機會啊."

    祝童坐下來仔細讀完文件,閉目想了好舊才抬起頭對老騙子道:"師父,你不能這樣無恥,你沒權利把我賣掉."

    "我是為你好."老騙子和顏悅色的走過來,握住弟子的手:"這樣不是很好嗎?你會有個更大的舞台."

    祝童搖搖頭,一字一頓的道:"師父,我以前幫你是為報答你的養育之恩;今後我要退出江湖道,所以,我不能接受它."

    望海公司董事長辦公室內安靜的掉根針都能引起震動.

    老騙子苦著臉看著小騙子,好久才點點頭,拿起桌上的電話:"梅兄,這孩子我勸不了,你親自對他說."

    門開,祝童回頭看去,馬夜微笑著走進來.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1 07:58 PM

第三卷、意亂情迷 十一 奪


    又是個意外,祝童吃驚的看著國畫大師馬夜,又想想望海公司的招牌,醒悟出一個道理:姜是老的辣,老江湖比老姜還要辣.

    老騙子和馬夜早就有聯系,都是江湖中人,他們之間沒有聯系才怪呢.老騙子叫馬夜梅兄,也就是說馬夜應該姓梅,他們的關系非同一般.

    "哈哈,祝兄,你的好徒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有什麼事慢慢說嘛.現在的孩子們不比我們那時候,都比較叛逆,師道尊嚴那一套已經過時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這小子要退出江湖."老騙子還是苦著臉:"剛闖出個千面獨狼的名頭就要退出江湖,難道你的腦子被狼吃了?祝童,見過六品梅苑的梅葉長老."

    "前輩好,祝童謝前輩愛護."祝童向馬夜,也就是梅葉鞠躬,江湖規矩還是要守的;況且人家幫過自己大忙,這份人情還沒當面感謝.

    "不錯,後輩中你是最有出息的一個;祝童,你要想好了,這個機會有很多人在爭取,錯過這次,你不後悔嗎?"梅葉拿過老騙子手中的文件,拉祝童坐下.

    "也許你還不清楚它代表著什麼,容我細細給你解釋一下:江湖道傳乘千多年來,世界在不斷變化,到現在已經不是耍狠斗強的年代了.所以,為了未來不被淘汰,我們四派才聯合起來成立東海投資機構.選擇你作為執行人,是多方考量的結果;你會有很大的權威,能調動大量資金.本來就是個嘗試,執行人沒什麼束縛,只對四派長老會負責,這樣,你師父也能卸下肩膀上的重擔安享晚年.祝童,我們都老了,也許這是最後一次為江湖道努力,你忍心不管嗎?"

    二品道宗,六品梅苑,七品祝門,八品蘭花,就是這個江湖聯合體的組成四派;東海投資機構的主要出資人是六品梅苑和八品蘭花,如果祝童答應作為第一位執行人,老騙子的望海公司將作價五千萬並入東海投資機構;而二品道宗,由于地位不同,只是名義上入股.

    這就是東海投資的股東組成,看計劃書上的說的,資金充裕,是個很有看頭的大架子.

    "前輩,我不想再混江湖了,你們有這樣好的舞台,完全可以聘請職業經理人來操作,他們更有經驗.您和竹道士對我的好,晚輩領受了,這個情我一定會找機會報答的."

    祝童還是拒絕,他是江湖騙子,過去的經驗與經曆把他造就成個標准的陰謀論者,第一印象,對這個東海投資的感覺很不好.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他是從來不吃的.

    一來情況不明,東海機構的主體目的不明;二來他知道一個道理,這樣的事情一定代表著巨大的風險;三,他確實已經厭倦了江湖生涯,現在一心想盡快到上海去,與葉兒一起過正常的生活.祝童自信,憑自己的本事,在正常的社會里也能拼出一片藍天,實在是犯不著為一群江湖人賣命.

    "孩子,你還是再考慮一下."梅葉心性很好,捋著胡須搖頭道:"你要做就是把這基礎打好,到一切都走上正軌時,我們才能名正言順的請職業經理人.江湖固然有風險,但是我們正在適應這個社會.現在這樣做已經晚了一步,三品藍石建議我們聯合起來,把東海機構培育成在中國和世界上都有影響的大公司.那時,我們就能打出江湖道的旗幟,這是對國家對江湖道都有好處的大事.第一步我們會以望海公司為平台,很多人都會幫助你的,三品藍石和八品蘭花會提供一筆資金,幫助望海公司建起望海制藥.二品道宗會提供給望海制藥幾個道家密方,這是好事啊,年輕人應該挑起這個擔子."

    祝童沉默著,梅葉拉起老騙子:"老騙子,我們出去下盤棋,讓他也好好想想.事情太突然,他是轉不過這個彎.這樣才對,祝童如果太爽快的答應了,我還不放心呢.祝童啊,如果你答應了,還要吃點苦頭,到韓國把這張臉換一下."

    看祝童嘴唇微動,又說:"如果不想整容也行,我們會給你准備個面具;反正是千面獨狼這個身份不能用,你這張臉也不能宰出現.也許,你以前的所作所為會被記錄."

    老騙子拉起馬夜出門,兩個老人還在斗嘴:"老梅今後要叫我董事長,別開口閉口老騙子的."

    "你本來就是老騙子,換身皮就真成董事長了?"

    兩個老江湖出去了,把門緊緊的帶上,留祝童一個人在屋子里.

    表面上看,這確實是件好事,祝童已經被梅葉說服了;但是,無論怎麼考慮,祝童都要被迫放棄和葉兒的感情,與老騙子一樣,他要被改造成另一副面孔,以另一個身份出現.如果二十天以前梅葉提出這個建議,祝童八成已經答應了.

    小騙子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愛情的滋味,葉兒對于他就象是甜蜜的夢境,祝童已經深陷其中;想要脫身,談何容易.但是,他也渴望這更大的舞台…….

    世間之事,多由偶然因素左右.海邊的波浪陣陣撲上沙灘,陣陣被細沙消化.

    祝童正在矛盾,三星手機震動,葉兒的電話打過來了.

    "李想,你什麼時候來上海?我想你了."葉兒第一聲溫柔的傾訴,就粉碎了梅葉的所有努力.

    "我也想你,葉兒,我後天就能到上海."

    "真得嗎?"葉兒驚喜的叫起來,馬上又低聲道:"對不起啊,領導看著我呢;晚上記得給我打電話.還要等四十八小時才能看到你,我會老的."

    電話掛斷了,祝童也決定了自己的道路.

    一小時後,門外傳來兩個老江湖的說笑聲,當他們推開厚重的房門,看到祝童迎面跪在地上.

    "師父,您曾經說過:永遠不要以為自己比別人聰明多少,你從別人身上得到利益時,別人八成在從你身上獲得著更多的利益.所以,我還是不能答應,您別生氣,我會替您解決好望海公司的事再走.如果您------弟子不孝,請您把我逐出師門."

    "邦邦邦------."祝童不斷叩頭,老騙子不知說什麼好.

    梅葉歎口氣道:"也用不著這樣,老騙子,你不用勉強他."轉身走出去.

    "起來吧."老騙子把祝童拽起來,扔到沙發上;"我本來也沒想和他們聯合,但是,這是有關江湖道的一次嘗試,對我們也有好處;既然你不願意就算了."

    "如果我不答應,別人也會做;"祝童替師父著想,也為于藍著想:"不如先向他們接點錢?"

    "我有那個老臉嗎?"老騙子握住自己的下巴;"人家看中的是你,不是我.你不答應,錢肯定借不來,梅長老也沒多少錢,他只是個說客."

    房間里又一次安靜下來,過了好久,祝童看老騙子苦著臉還在發愁,走過去把他拉開,自己坐在老騙子的大皮椅上:"這樣,望海公司想過這次難關也不難,只要你答應我全權代表你,保證你能繼續現在的生活."

    "說得容易,有二十公頃地再過三個月就到兩年開發限期了,到那時,陳鎮長就更有理由逼你于藍;老子現在連蓋豬圈的錢也沒有,怎麼去蓋樓?"

    老騙子雖然這樣說,還是坐到大班台上,滿含希望的看著祝童:"你有錢?"

    "蓋豬圈的錢我還是有的,可惜,您那都是商住用地,不能養豬."

    祝童諷刺老騙子一句,抓起電話撥號碼:"陳鎮長,我是李宰豪,您好,是這樣,剛才我們商量了一下,希望盡快與您見面;您中午有時間嗎?好,我等您."

    掛斷電話後,祝童對老騙子說:"這件事如果辦成了,您和于小姐都要裝糊塗;將來有什麼事,盡可以向我身上推.要牢記一點,李宰豪這個人今後將不存在.並且,您必須同意,屬于李宰豪的三成股份將轉讓給別人."

    老騙子點點頭,祝童又拿出一張金卡拋給他:"這里有三百萬,下午,你和于小姐去學校搞那個狗屁竣工儀式."

    老騙子再次點頭,這時,師徒間的關系似乎顛倒了,小騙子說什麼,老騙子只有點頭份.

    "這樣還不夠啊,該裝的門面還是要充一下的."祝童拍拍頭,抓起電話要撥號,卻又放下了.

    取出手機,換上那張電話卡撥通二師兄的電話.

    "師兄,我需要一百萬,回頭再給你說為什麼;好,打到這個帳戶上."祝童拿起自己給師父的卡,念一遍卡號.

    這是他第一次向師兄借錢,盡管師兄也不寬余,還是答應為他湊起這份錢.等祝童放下電話後,老騙子尷尬的不知說什麼好.

    "你二師兄還好吧?"

    "他很好,但是,你別打他的主意.他手下有百十號人要吃飯,比您可辛苦多了.這是我們最後一次給您出力,二師兄盡管很難,但他在走江湖路.這一百萬您要省著用.師父,今後的一個月將是望海公司轉型期,有些人會進來,有些人會離開.完成後,公司的錢就是公司的錢,一切都要按規矩來,您這個董事長要以身作則,別讓人說閑話."

    老騙子黯然無語,祝童心里不忍:"師父,江湖人的規矩不適合這個社會,你不能把他們當成好人.您難道把當初教導我們的東西都忘了?就是為了祝眉妹妹好,您也不能太消沉了.我將給望海公司引進一個靠山,他們會帶給您很多方便和金錢,但是,您要堅持一點,別和陳家走的太近."

    "我知道,你要把自己的股份讓給陳鎮長?"

    "是陳家,不是陳鎮長."祝童肯定的回答:"于藍那里有我的調查報告,他們目前還沒什麼危險;一會兒,我要求陳鎮長引見我去見他父親,如果順利,陳家將派來個人.你今後不必直接和陳家打交道,有什麼需要可以通過那個人,如果再不行,可以通過我.這是為了您的安全,也是為了望海公司和于藍好,她是位好經理,你們都要記得一個原則:陳家只是望海的股東.還有,你應該給我交個底,對于望海制藥,你有多大把握?"

    "祝童,望海制藥是要生產經過改良的狗皮膏藥,還有兩種春藥,其實,主要是一種特用藥,可以供軍隊使用."

    "七由散?"祝童念出那種特種藥的名字,老騙子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好吧,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祝童此時已經看透了老騙子,他老了,失去了江湖豪氣的江湖人,在家庭,兒女的約束下,自私的本性占了上風.一切順利時,望海公司可能是祝童的避風港,現在面臨難題,老騙子第一個考慮的是自己的利益.

    這在一般人來說無可厚非,為了自己女兒和女人本該如此.但老騙子是江湖一脈七品祝門的現任掌門,他這樣做實在很墮落.

    七由散不同于狗皮膏藥,更不能和什麼江湖春藥相比,七由散是江湖密藥,如果就此傳播出去,損害的是祝門的利益和江湖的利益.祝童明白了師祖為什麼不傳授鬼神之道給老騙子的原因,他或許曾經有血性,但心里絕沒有江湖道義.

    師叔看起來比老騙子還衰老,那是因為他常年給人寫治字看病,耗費心血的結果;而老騙子修煉的蓬麻功,真都為自己養生助顏了.

    桌上的電話響了,老騙子拿起來聽一下,問祝童:"李鎮長來了,請他上來嗎?"

    "我下去."祝童對師父示意.

    等師父扣上電話,祝童站起身來伸出手:"最後一件事,把鳳凰面具給我.它屬于江湖,屬于祝門前輩,屬于大師兄和二師兄."

    "你見到祝黃了?他還好嗎?"老騙子被如受重擊,顫抖著問.

    "祝黃師叔很老了,我和二師兄到湘西尋根,被人找上門欺負,是師叔出面教訓了對方,替祝門保留了一分顏面.他傳我們這個字."

    祝童在光滑的大班台上寫下"氣"字,筆調扭曲,明顯在壓抑著內心的情緒.

    老騙子臉色瞬間慘白,哆嗦著解下掛在胸前的銀鏈,下面掛著個小巧的金色面具,一只展翅高飛的鳳凰.

    這代表著奪權,祝童,這個他最鍾愛的弟子,剝奪了老騙子七品祝門掌門的資格.

    鳳凰面具只拳頭大小,正面鑲有的十三顆七彩寶石,栩栩如生的鳳凰周身繚繞霞光.面具背面,陰刻著十三個篆字,祝童只能認出幾個,其中就有靈字和氣字.

    "你在這里呆三天,我把鳳凰面具傳給你,也把鳳凰面具的功法傳給你."老騙子還在做最後的掙紮,似乎想改變被驅逐的事實.

    "不用了,我把它交給師叔."

    祝童走到門邊,轉身跪下,最後叩下九個響頭:"師父,對于祝門來說,您兩年前就已經死了."

    望海公司總經理辦公室的門虛掩著,于藍一直在關心董事長那邊的動靜,聽到重重的關門聲,剛要走出去看,祝童進來了.

    "怎麼樣?還順利嗎?"于藍關切的看著祝童微紅的眼睛,明白兩個人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大事.

    "還好;"祝童伸出手;"把你的車給我,一會兒陳鎮長會來找你商量捐款儀式的事,我要去趟市里."

    "幾點回來?"于藍把寶馬325的鑰匙送到他手里,握住那只手;她很擔心,憑女人的直覺,感覺到祝童這次出行不簡單.

    祝童猶豫片刻才取出只優盤,盯著于藍的眼睛道:"這里是你不知道的部分,如果下午兩點以前沒接到我的電話,你立即離開這里;確認安全後,把它散到網絡上一份,在傳進設定好的郵箱里一份.如果接到我的電話,立即銷毀它."

    "知道了,還有事嗎?"

    "我這次是與虎謀皮,完成後就要離開這里;于藍,我要在別的地方生活,這也是對你們的保護.如果一切順利,望海公司將有一個新股東,你要堅持一點:所有進出望海公司的錢必須經過銀行.這很重要."

    "她真幸福;"于藍出奇的平靜,臉上浮起微笑:"祝童,我祝福你們."

    "謝謝,你是個美麗的女人."祝童把于藍拉進懷里,在她眼角吻一下:"好好活者,我會給你來電話."

    梅葉在樓梯上攔住祝童:"年輕人,你不用再考慮一下嗎?"

    "我考慮的很清楚,前輩的好心我們祝門記下了;現在我是為師父做最後一件事,過幾天你會明白的.前輩,葉兒喜歡畫畫,我們今後會經常見面的."

    陳鎮長是自己開車,他對于桑塔娜3000的性能很不滿意,對于不讓他進門的望海公司副董事長李宰豪更不滿意.

    但是,當'李宰豪’坐進他的汽車後,陳鎮長還是保持著寬厚的微笑.

    祝童沒有過多客套,直接進入主題:"我需要見你父親,請陳鎮長打個電話引見一下."

    "為什麼?"陳鎮長的禮貌被打破,很不禮貌的問.

    "大家都是明白人,既然你們想插手望海公司,我們總要見見真佛.時間對我們雙方都很重要,如果陳鎮長認為不合適,望海公司將在三日內向法院提出破產申請."

    陳鎮長眼光閃爍,與祝童對視著.

    "這是件大事,我們的籌碼會使他滿意的."

    陳鎮長終于拉開車門走出去,打完電話後又上車,對祝童說:"我現在就帶你過去."

    "不用,下午您將主持一個竣工典禮,我們的董事長會把三百萬工程款付給你們的學校."

    "也好,你知道路嗎?"

    "我開那輛車去,你把我的車牌報給門衛,我將在兩小時內到達.陳鎮長,于藍小姐需要尊重,您應該同意這一點.金董事長在里面,您現在可以上去商量事捐款儀式的具體安排.我希望,這個儀式盡量簡單;你我都明白,今後望海公司不會再有這樣的大手筆了."

    祝童拉開車門,走向寶馬325.陳鎮長纂緊車鑰匙,他很想在這個人臉上砸一拳,但是沒那個膽量.

    祝童身上有種冰冷的野性氣息,他害怕那種野性.

    寶馬325開上沿海高速,祝童把速度提到一百五十邁,打開車窗.

    海風湧進來,吹散他臉上的淚滴.

    整整兩個小時,寶馬325停在一座外觀的簡樸的小樓前.它坐落在安靜的林蔭道上,朱瓦白牆庭樓帶院,周圍多是類似的建築,幾株梅枝在松樹間伸展出院牆.

    寶馬325剛剛停穩,鐵門向一邊滑開,等汽車駛進去後,又緩緩關閉,隔斷路人窺視的目光.

    在這個地級市的中心位置擁有這樣一所住宅,只有錢是辦不到的.

    祝童剛停好車,車門已被從外面拉開,一個安靜的年輕人手扶門眉,輕聲道:"是李宰豪先生嗎?陳主任剛回來,正在里面等您."

    "謝謝."祝童點頭,抓起手包跟著年輕人走進小樓.

    這樣的場面對于他也是陌生的,以前只與校長,院長們打交道,對于政客一直在旁觀與研究階段.

    但是現在不同,即使是天要塌下來,也只能硬這頭皮頂上去,看只看手里的籌碼夠不夠.

    祝童沒有退路,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1 07:59 PM

第三卷、意亂情迷 十二 無情


    陳家客廳里坐著三個人,祝童掃一眼,沒有自己要見的人.

    "陳主任在樓上,我去通報."

    帶祝童進來的年輕人安排他坐下,順一角的樓梯上樓去了.

    "貴姓?"坐在祝童右手的人遞過支香煙.

    "謝謝,免貴姓李."祝童把香煙叼在嘴角,拿出銀色ZIPPO火機,"啪!"的翻開.

    藍色的火苗飄起,祝童把ZIPPO移到對方面前:"你們等好久了?"

    "我們是在等李先生你啊."那人湊著火機點燃自己的香煙,看祝童也點著香煙抽一口,才說:"沒想到李先生如此年輕,你------."他身體歪斜著倒下了,香煙滑落,被祝童接住.

    "這麼好的東西,浪費了太可惜."

    祝童站起來,兩手各夾一支點燃的香煙:"我來見陳主任是為談生意的,沒有惡意,你們不該見面就暗算我."

    客廳里的三個人已經倒下一個,另兩個都站起來逼過來.

    剛一進門,祝童就看出這三個人身負武功;這說明,陳主任要給自己個下馬威.

    那支香煙里有迷藥,不過在祝門弟子面前,這樣的東西各根本就沒什麼用;祝童用更厲害的迷幻劑放倒一個後,打出個手勢警告道:"你們別逼我出手."

    但是,對方只是練武的,不是江湖中人,不理解祝童的意思,搓手弄泉嘿嘿笑著:"李先生既然敢來,就要想到後果."

    兩只拳頭帶呼呼勁風襲來,祝童退後兩步避過,神情放松了;他們只是散打高手,在祝童看來,這樣的功夫稀松平常.

    "不聽勸,怨不得我了,你們是自找的."

    祝童把兩只香煙彈出,飛舞的火花罩向兩人面門;他們低頭,動作乾淨利索,看來刻意練習過合擊之術,兩條腿又掃過來.

    這一次祝童沒再躲避,迎身直進.

    瞬間,祝童閃進狹窄的空隙,移動到兩人之間,幾乎是眼到神到,身體就進入預想的位置.

    祝童自己也嚇得一愣,他本已經拼著挨一腳,卻沒想到現在的身體輕盈的象只蝴蝶.如果在面對剃刀張時有如此身手,那一刀也不會挨上了.

    但他此時沒時間細想,手中銀光連閃,兩枚銀針連續刺進刺出,點到就收.

    進去通報的年輕人在樓梯上喊道:"李先生手下留情."

    晚了,剛才還很厲害的兩個自由搏擊高手在客廳的地板上癱軟著,無聲抽搐;祝童已經坐回原來的座位,看著年輕人手里的黑亮手槍,不在意的說:"是他們逼我的,現在可以見陳主任了嗎?"

    "跟我來,把你包留在那里."年輕人收起槍,用一根金屬棒在祝童周身晃一圈,才帶他上樓,轉過最後一道彎,回頭笑笑:"你很厲害啊,但是一會兒說話要小心,陳主任脾氣不好."

    "大家脾氣都不好,不過你看來脾氣不錯."祝童把四枚銀針遞給他:"我是來談生意的,這是我的誠意."

    年輕人接過銀針後,推開一扇門:"進去吧,你喝什麼?茶還是咖啡."

    "白水."祝童點點頭,進入那扇厚重的木門.

    房間里漂浮著檀香的味道,窗外是茂密的松樹,兩束陽光穿透松枝射進來,正照在中間的書案上.

    北牆上布置有佛位,正中是尊純金釋加摩尼佛像,慈眉善目享受著三柱紫香.

    書案旁,是個神情矍鑠的老人,很有架勢的樣子,正揮毫疾書.

    佛像下,席地端坐一位素衣僧人,閉目輕誦佛經.

    "你就是望海公司的李宰豪李副董事長?坐."

    老人抬頭看一眼祝童,沾好墨後繼續揮毫;年輕人走進來,在祝童身邊的茶幾上放下杯清水,又安靜的退下.

    "這幾天有人在調查我,看來就是你了,說說吧,你到底想要什麼?"

    "這句話應該我來問,陳主任把我們望海公司向絕路上逼,你們想要什麼?"祝童前兩天完全是使用金錢戰術收集對方的一切資料,根本就不加掩飾,陳主任作為目標人,在本地經營那麼多年,感覺不到才奇怪呢.

    "阿彌陀佛,兩位慢聊,貧僧先告退."素衣和尚站起來,目光里精芒一閃掃過祝童,單掌施禮:"李施主,得饒人處且饒人,陳居士與我佛有緣,請高抬貴手,無處這里謝過了."

    "無處大師?好說,前幾天剛見過無虛和尚,想不到佛家弟子無情有跡,到處都在啊."祝童感覺荒謬之極,怎麼又遇到個一品金佛的高僧?無處和尚也認出了祝童,他要求祝童不要太為難陳主任太;祝童打手勢答應,他可沒把握勝過這樣的高手.

    "無情師弟嗎?他在華南宣示佛法,緣度眾生,你們會見面的."無處面色微黃,點點頭念聲佛,飄然而去.

    祝童暗道:還真有個和尚叫無情啊,怎麼看都是個殺手的名字.

    兩個江湖中人交流完畢,無處和尚賣給祝童個面子,明擺著不介入這件事了.

    陳主任這才拋下毛筆,注視著祝童:"你叫什麼?到底是什麼來曆?能讓無處大師避讓的不是個尋常人物."

    "我是誰對陳主任不重要,名,自命也.下口上夕,夕者夕陽,將近冥也,黑不相見,故以口自名.意思說是,黃昏後天色黑暗,人們不能互相認識了,于是稱呼各自的代號,即名字."

    祝童站起來走到書案後,看著陳主任書寫的條幅,抓起旁邊的玉印,"嘭!"一聲按在右下角.

    "陳主任的名字不錯,一看就是大富之人.陳家在您手里必將興旺發達,您百年後,後輩子孫會記得您的名字.不象我們,注定是無名之人."

    陳主任終于與祝童面對面坐下來,在小騙子看來,今天的生意已經做成了.

    無處和尚的離開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分量,這節省了很多事,陳主任不敢再耍什麼花樣.不過,他不喜歡這樣,確切的說,不想欠無處和尚這個人情.

    但江湖就是江湖,山不轉水轉,誰也說不了會遇到什麼.

    "李先生找我要談什麼呢?我們陳家能幫上忙的,一定不會推辭."陳主任擺出一副大度的樣子,祝童喜歡.

    "作為望海公司的副董事長,我要把望海公司三成的股份無償送給陳主任,這就是我來的目的."

    "無償?"陳主任沒有驚訝:"天下沒有無償的事;望海公司是家大公司,三成股份是很大一筆錢了.我想知道你想要什麼?在如此大的利益面前,如果要付出代價,我要先確定你的要求,再去考慮該不該付出代價."

    "沒有要求,只要您接受就行."祝童坦然的與陳主任對視著.

    "真的沒要求?"

    "真的沒要求.陳主任是個明白人,只要陳家滿足于擁有望海公司30%的股份,我們大家都會很高興的.望海公司馬上要上馬的藥廠項目,也需要您的大力支持."

    祝童拉過陳主任的手指,掏出小瓷瓶倒上一點,抹勻;走到佛像前抽出檀香,按在陳主任手指上.

    "這就是望海制藥的拳頭產品,功能驅蟲辟邪,阻隔火焰.它的前途陳主任應該能看出來."

    陳主任看到手指上閃爍的五彩火花,把檀香拿過來在掌背出點一下,驚異一聲:"咦!這是為什麼?"

    "這就是我們的密藥,不僅能保護身體,還對蛇毒有奇效."祝童把瓷瓶收起來;"望海制藥是望海公司的另一個產業,在當地房地產不景氣的情況,上馬這個產品是無耐之舉.陳主任見識比我們多,應該明白,把雞蛋堆在一個籃子里是件很危險的事情,也應該知道有錢要大家賺.現在的世界流行團隊精神,望海公司的理想是成為一家百年企業,我們知道,在中國做生意需要貴人襄助,所以邀請你們加入.大家只需要明確一點,望海公司不是農夫,陳家也不是蛇."

    陳主任考慮著,看著祝童,終于點點頭:"好吧,我接受.陳家只會持有望海公司30%的股份,我們還有別的事業,不是很貪心的.我們之間可以用一個文字性的東西把這點固定下來,這樣,對陳家後人是個約束.我相信望海公司的前途."

    祝童搖頭:"陳主任考慮的很周到,但是我不相信那樣的東西有什麼用;連嚴整的法律都可以別人闡釋出多種意思,可見,文字游戲最終還是要靠實力來說話."

    對于政客來說,話說到這個地步已經夠了;祝童顯示出強烈的自信和進攻性,這不是威脅,是自保.

    陳主任是明白人,深思片刻,問:"李先生信佛嗎?"

    "我就是佛."祝童指著金佛象,又指指自己和陳主任;"它只是金子不是佛,您也是佛,因為你有錢有勢."

    "哈哈哈哈."陳主任爽朗的大笑起來:"你這個年輕人很有意思,好,好,我們之間沒什麼問題了."

    "還有點問題."祝童端杯子喝水.

    "哦,請說."陳主任也端起杯子,喝茶.

    "我希望一點,為了望海的前途,進入望海的錢都必須有正當來路."

    祝童的這個要求,是警告陳主任,不要把望海作為洗錢的工具,就是想洗錢,也要先找個適當的借口.

    陳主任沒說話,臉上的表情也沒變,但祝童還是感覺到沉重的壓力,或者說是氣勢.

    "陳主任喜歡書法,我寫個字,獻丑了."

    祝童站到書案前,鋪就一張宣紙,提筆蘸墨,揮手寫下個大大的"氣"字.

    "不錯;很少看到這樣氣勢宏大的字,李先生,您的書法至少是大成之境.好了,年輕人,這個要求雖然不好辦,但是我答應了;望海將有遠大的前途."

    陳出任到底是相信實力的人,祝童寫出的"氣"字,氣勢還在其次;他能感受到這個字包涵的善意,還有隱含在字後的宏大背景.

    "謝謝陳主任,那麼我告辭了,股份轉讓文件在樓下皮包里."祝童喝口水,站起來;"如果陳主任每天臨摹九邊這個字,您會長命百歲."

    "很好,相信望海公司很快就能有大發展."

    陳主任看一眼書案,把祝童送到門口時,又說一句:"李先生,我希望你能作為望海公司的總經理."

    "于藍也許不是位好舵手,但她是個稱職的經理,我們信任她.陳主任,我注定要離開,到是令公子在那里做個鎮長,太屈才了."

    "李先生大可以放心,他很快就會回來,我們的總經理會很忙的,不會再有人打擾于小姐了."陳主任伸出手,祝童只有與他握在一起.

    年輕人為祝童打開車門,遞過四枚銀針.

    "留給你做紀念吧,你很好."坐進車里後,祝童探出頭對陳主任道:"他很不錯."

    "小黃,黃傑;如果李宰豪先生也認為他不錯,黃傑將是我們在望海公司的代表."

    陳主任含笑看著年輕人,祝童伸出手與黃傑握一下:"你會喜歡那里的,望海公司歡迎你."

    "李董事長客氣了,我還在求學,去望海公司也做不了什麼的."黃傑赫然,臉上泛起微紅.

    祝童看到黃傑紅了臉,心里沒來由哆嗦一下;他就擅長裝出這副表情,黃傑,不是個簡單角色.

    寶馬325開出小樓,祝童打開空調,讓冷風吹散背上的汗.

    盡管他加了十二分小心,在陳主任面前,還是感覺自己有被牽制的感覺;整個會面不過半小時,最凶險的卻只是最後幾分鍾;陳主任沒說幾句話,而祝童是不得不說話.

    看看CK,時間還算充裕,祝童驅車進入沿海高速,寶馬325速度提升,超過一輛又一輛汽車;直到看見大海的湛藍,祝童才整理好自己的思想.

    陳主任這一關算是過去了,望海公司將得到很好的照顧,至少再不用為錢發愁.陳家本來是想借望海公司的殼洗黑錢,但是祝童讓他們看到了希望,也讓陳主任感受到了力量.

    貪官多信佛,這幾乎是個規律了,但他們更相信的是實力,祝童沒想到陳主任竟和一品金佛的大和尚無情有來往.

    要對老騙子說金佛的事嗎?祝童想了好久,決定不提醒他;老騙子如果連這道坎也邁不過去,一輩子江湖豈不是白混了?只要祝門存在,老騙子就是安全的.

    時間將近兩點,于藍緊盯著手表的指針,電話鈴響,她連忙抓起來.

    "祝童,你還好嗎?"

    "一切正常,你可以出席下午的儀式了.于藍,我把汽車開到青島,晚上會通知你停車地點."

    電話剛掛斷,老騙子走進總經理辦公室.

    "董事長,他說一切順利."于藍擦一下眼角.

    "你是不是要請假了?"老騙子已經恢複正常,慈祥的看著于藍:"去吧,見到祝童替我親他一下,照死里親."

    于藍"噗嗤"一聲笑了,還擦著眼睛:"董事長,您就舍得讓他走?"

    "舍得怎麼樣?舍不得又怎麼樣?他是個野孩子,這里留不住他."老騙子看著窗外,臉上閃過向往的神色;馬上就恢複正常,塞給于藍個信封:"把這個給他,就說---算了,算了,什麼也別說了,他早晚有一天會回來的,我知道."

    此時此刻,小騙子正站在醫院里,隔著玻璃窗注視著病床上的小女孩.

    床上半躺著一個小丫頭,臉頰圓潤,雖然臉色有點蒼白,但眼珠子骨碌碌直轉,滿臉的精靈淘氣,一個勁望著輸液架上的藥水瓶,不安分不安心的感覺.

    周嬸坐在床邊,她明顯有些憔悴,不過膚色依舊白皙,是衣食無憂的富足生活滋潤出的圓潤.

    少年時,祝眉是小騙子的小尾巴;小丫頭也可以說是他的累贅;特別是在那些瘋狂的時刻,每每因為祝眉的不離不棄或突然闖入,讓祝童在緊急關頭哭笑不得.

    六年沒見,十歲的祝眉雖然還是稚氣未脫,隱約也有些架子出來;她長大一定是個精靈古怪的美人,面貌遺傳自周嬸,伶俐得自老騙子.

    祝童判斷完畢,推門走進去,手里是一束鮮花,一只布老虎.

    青島的道路多是單行道,從沿海高速下來要饒好大一圈才能到這個城市的精彩處.

    晚上九點,寶馬325駛進坐落在青島海濱的四星級麗都酒店的停車場.

    三樓咖啡廳內,猴子剛坐下,祝童就在他對面出現了.

    "這次你遲了兩天,如果換個人,我不會來的."

    "我們是朋友,猴子,就是沒事出來坐坐也是好的.你太小心了."祝童接過猴子遞過來的手包,"都好了?"

    "好了;"猴子臉上有了點笑容,這在他是很難得的.

    祝童細細看一邊:"我很擔心;他是個碩士研究生,導師雖然去年死了,但是畢竟是名家,他的師兄弟不少啊;如果遇上一個同門怎麼辦?"

    "你多心了;"猴子指點著其中的關鍵:"我選的這個導師,很早就不教學生,祖傳中醫都是這個毛病,生怕秘方外傳.他那些研究生都是掛個名,哼,比起學問,未必比你強."

    "你還真是中醫師啊."猴子著祝童,伸出手:"你給我過病,記得嗎?幾年腰再不疼了.中醫都是一招吃天下,您這個本事就比大多數醫生高明."

    祝童心里輕松,又為猴子號幾下脈,扔給他兩張狗皮膏藥:"貼在腰眼上,猴子,別怪我說話不好聽,你的身體經不得折騰;那種事不能天天做,今後多曬太陽."

    "嘿嘿;"猴子不好意思的笑笑,收起狗皮膏藥:"做我們這行不能經常出門,不做那個做什麼?這膏藥,我該付你錢嗎?"

    "我的膏藥有錢也買不到,猴子,這個人找你做過護照嗎?"

    祝童拿出三星手機,調出一張老騙子的照片,這是他暗中拍下來的.

    猴子辨認一會兒,遲疑道:"行有行規,我不方便泄露客戶的事情."

    祝童呵呵輕笑著,猴子已經間接承認了老騙子的東西就是他做的.

    "我希望他的護照能經得起檢驗,如果有什麼漏洞,盡快補上.這就是這貼膏藥的價錢,貼上後你會感覺到效果,如果還需要,向這個郵箱里發郵件."

    祝童用手指在桌上寫下串字母,猴子看兩遍,點頭表示記下了.

    "他現在哪里?"祝童問的是這份檔案的真正主人,猴子指著天:"他吸毒,賣給我身份時已經半死了,那是二月份.現在應該在那里."

    "可惜,又是個被毒品害的人."

    猴子曆來不會在一個地方呆過十分鍾,他走後祝童撥通葉兒的電話.

    通話結束後,祝童心情漸好,招手叫份牛排,細細的品味著,還喝了杯烈酒.他定好了明天的火車,後天上午就到達上海,就能見到葉兒了.

    應該給王覺非打個電話,祝童回到房間仔細查看完將要屬于自己的檔案,對猴子的手藝敬佩有加.

    李想:二十七歲,籍貫山東,出生在河北保定,父母雙亡;自幼跟隨做中醫的伯父生活.畢業與一所二類中醫學院,後考入名家的碩士研究生,中級職稱,曾任職北京同仁醫院.

    猴子聰明的地方是沒去找一個叫李想的人,他修改了這個人的資料,讓他在一年前改名為李想,這就省了好多事.祝童估計,這件事情還沒完,自己付給猴子的錢,也許不夠這次改名的費用.

    但既然猴子沒說加錢,祝童是不好在給的;他與猴子之間除了生意關系,還有淡淡的友誼和信任,很君子的那種,比一般的君子都要君子.

    王覺非還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盡管祝童給了他保證,但噩夢降臨前的恐懼是那麼深重,壓得他總想拉到些什麼,祝童就是他心目中的稻草.

    照例對王覺非說了些空話,祝童保證三天內到上海後,才掛斷王覺非的嘮叨,撥通了于藍的手機.

    "我把你的車停在麗都賓館,鑰匙我會------你就在青島?于藍------."

    青島著名的夜店萊曼二樓,祝童找到了于藍,她已經喝得半醉,抱著一瓶只剩五分之一的馬天尼.

    兩個崩客加卡丁青年圍在于藍身邊,迷離的燈光下,祝童看到于藍的手機握在其中一個手里.

    "你們滾,滾,滾!"于藍掙紮著,看到祝童又笑了,溫柔的低語:"我的愛人來了,你們滾."

    卡丁青年瞥祝童一眼,剛想說粗話,手里東西易主,腰中一麻,滾倒在華麗的地板上.

    祝童攙起于藍:"他們已經滾了,你不該喝這麼多酒."

    "我從沒想到能喝這麼多;"于藍搖著酒瓶,"喝第一杯時,我想你會在第三杯給我打電話;到後來,我忘了喝多少杯了;祝童,你為什麼要回來?為什麼?"

    為什麼?祝童自己也不明白,回青島是為了猴子辦證件的手藝,回小鎮是為什麼?為了老騙子多些還是為尋找少年時的夢幻?他自己也不明白哪樣更多些.

    祝童與于藍步出萊曼後,二樓走廊里閃出夜女人的身影,一襲性感的深藍裙裝,配性感的玫瑰色高跟鞋,使她如出沒在古堡里的藍貓一般神秘.

    "大哥,我看到他了,你說的沒錯,他是個多情浪子,也是頭無情的獨狼."

    清晨,麗都十樓客房內,祝童從于藍的纏繞中輕輕爭脫.

    于藍還在沉睡,嬌嫩的胴體上殘留著狂歡的痕跡,黃色毛毯只遮蓋住半身,黑發散落,把她的臉埋進黑影,雪白的臂膀和修長的雙腿隨意的伸展著.

    祝童穿好衣服,站在床前凝視著于藍,他少年時的夢中人,慢慢伏下身,把臉貼在她腳上.

    門輕輕關上,于藍睜開眼,拉起毛毯把全身縮進去.

    下午,青島火車站,祝童走進另一家賓館,開了一間鍾點房,他提著幾個大紙袋.

    祝童用了一上午的時間逛商場,為自己置辦一身行頭;他從沒有如此為難過,不是為了價錢,而是對于服裝的搭配;他明顯是不很很擅長.

    一進房間,祝童就剝下身上的衣服,進浴室沖洗著自己的身體,香皂香波用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感覺身上沒有任何可疑的味道才擦干身體走出來.

    一小時後,祝童走出賓館,里外煥然一新,都是嶄新的中檔品牌,合體而不張揚,連眼鏡都換了一副無框鏡架,這樣看起來整個人更儒雅.

    寶馬325停在站前廣場一角,于藍目送祝童進站後,發動汽車駛出停車場,拐到棧橋附近,把手里的信封一點點撕碎.

    疾風把幾片飛揚的紙片吹到海面上,本是潔白的紙面百海水打濕,顯出些紅色線條,隱約能看到些奇怪的符咒,篆字,沉入海底.

    汽笛響,火車開出青島站;祝童坐在軟臥里,嘴角掛著笑,耳朵上掛著耳機,手里照例捧一本醫書.

    從青島開往上海的火車上有江湖人出沒,不多,只一個,與祝童隔壁包房的國畫大師馬夜,也叫梅葉.

    祝童刻意避免與他深談,馬大師早恢複大師氣派,在幾個徒弟伺候下,對祝童也不假顏色,所以大家都比較愉快的度過了這次旅行.

    走出上海站,已經是半上午了.

    祝童感覺出奇的好,拿起電話聯系葉兒,告訴她自己到了.

    "我現在就想見到你,李想,你到武甯路來嘛,我要看你一眼,是武甯南路."

    "我也想見葉兒,你等著,我馬上過去."

    "快些啊,我到路邊等你."

    祝童叫輛的士,告訴他地址後,司機的打量祝童一眼,神色有些古怪.

    不能不承認,人的精力與注意力都是有限的,沉浸在幸福中的小騙子對周圍的一切都是遲鈍的,邊用手機對葉兒彙報自己的進程,邊催促司機盡量開快些.

    越接近約定地點,祝童心里的渴望就越急切,不停向前方張望.

    終于,的士慢下來,祝童眼睛搜索到路邊的葉兒,心里"咯噔"一下,瞬間從天堂直落九天,沉入冰冷的地獄.

    葉兒手握船型帽,背後是莊嚴的警徽,身邊是幾輛警車,上海市公安局的牌子就在不遠處.

    而葉兒,也穿一套深藍色警服,雖然是冰冷的公安藍,仍掩飾不住她窈窕的身姿,內在的純美.

    "走!"小騙子對司機說.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1 08:00 PM

第四卷、半潛 一 蘇杭人家


    相比與一般戀人,祝童與蘇葉之間古典意味更多些.

    葉兒是矜持而浪漫的,不想提起這些東西;而小騙子則是心懷鬼胎,自己的身份就大有問題,為了扮演好李想的角色,一直沒這些實際的東西.

    在鳳凰的幾天里,兩個人對這段剛開始的感情都份外珍視,葉兒說過她學的專業是財會,祝童以為她不過在一般的機關或銀行之類的大公司里就職,她掙多少錢都無所謂;祝童有把握在上海淘到足夠兩人輕松生活的資本.

    的士司機問:"先生,這里就是您要到的地方,再走去哪里?"

    "哦,再開一點,找個花店."祝童回過神,又說一句.

    的士平穩的滑過,葉兒的身影消失在車窗外,祝童心里卻"咯噔"的厲害,每一次跳動,心口處都有隱隱的疼痛.

    電話又響了,這次,祝童沒去接這個明顯是葉兒打來的電話;小騙子要想明白,自己有沒有本事享受有女警官身份的葉兒的愛情.

    無論如何,騙子與警官都是對立的;祝童本能的感覺到危險,經驗告訴他,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馬上拋開一切跑路,在最短的時間內離開上海,離開葉兒,切斷與她的一切聯系.

    祝童知道一個最簡單的常識:公安系統對任何一個警官的配偶都要進行嚴格的政審,不論是女警官還是男警官,只要結婚或談戀愛,都要面臨這一關.

    葉兒啊,你做什麼不好,為什麼是個警察?祝童在心底詛咒著突然降臨的惡夢,假的就是假的,他不認為猴子為自己制作的假身份能經得起公安系統的審查,那可是要命的嚴格.

    但是,面臨這個簡單的選擇時,小騙子生平第一次感覺到無奈和心痛;忽然之間,他感覺到葉兒在自己心中的分量是如此之重,似乎就是生命的全部了,離開葉兒是不可忍受的.

    轉過一條街道,的士停在一家花店旁,祝童在司機提醒兩句後才想起來:自己要下車去買花.

    花店很小,所以在臨街處也擺滿了花籃,面對嬌豔美麗的花束,只看去就使人心情愉悅.

    店主人是位年輕的小姐,清秀如花,看到客人進門放下手里噴壺過來招呼:"先生要買花?送女朋友嗎?"

    祝童神情有些恍惚,對花也不是很懂,只傻笑一下沒吭聲;黃海說過葉兒喜歡蘭花和丁香花,不過這個花店里到處都是鮮豔的花束,他一時眼花繚亂,

    "先生,我們的玫瑰是剛到的,這邊的紅掌-----."小姐耐心推薦各種花朵,祝童赫然一笑:"麻煩你,我要蘭花,還有丁香."

    賣花小姐從冰櫃里取出花,邊修剪包紮邊笑著說:"我這里蘭花是最好的,以前有個警官經常來,他和您一樣,也只要蘭花和丁香;這兩種花不好配."

    花束紮好了,潔白的蘭花在紫色丁香的簇擁下,驕傲不群,高潔芬芳.

    祝童付過錢後走出花店,又坐進的士:"麻煩轉回去."

    的士開動,祝童把臉埋進花束,賣花小姐說的警官八成就是黃海;小騙子被黃海一刺激突然自信膨脹,他不能離開葉兒,只要葉兒在乎他,事在人為,還沒糟糕到無可挽回的地步.

    小騙子對猴子的手藝沒信心,但是對自己有信心;葉兒還在見習期,距離轉正還有一段時間;也許,他能說服葉兒放棄這個工作,或者在這段時間內想別的辦法,讓李想這個身份…….

    葉兒正在焦急的等待,一身警服英姿勃發,雖然警官服都比較寬大,但是仍遮不住她挺拔飽滿的酥胸,柔軟纖細的蠻腰和豐盈婀娜的修長腿形.

    的士在不遠處的停靠站站穩,祝童捧著鮮花下車,迎著美麗的女警官走過去.

    "啊,"葉兒驚呼一聲,看著祝童一步步走近,眼睛里流露出的驚喜是再明白不過的;當祝童把鮮花捧給她時,葉兒的目光才離開祝童,低聲說聲"謝謝",臉紅了.

    "我從沒想到,葉兒還是位漂亮的女警官."

    "喜歡嗎?"葉兒原地轉一圈,輕笑著.

    "喜歡,你做什麼我都喜歡."祝童誇獎著,心里卻在嘲笑自己,剛才想的一切算計,在面對葉兒後都灰飛煙滅.

    的士又停在身邊,司機搖開車窗:"先生,您的包."

    祝童這才想起自己的行李還在車上,葉兒嗔怪一聲,看祝童從後座取出包裹:"你呀,魂掉了?"

    "嘿嘿,是,是."祝童看的士還沒走,奇怪了,忽又笑道:"都是葉兒太漂亮了,我還沒付車錢呢."掏出一張大票塞進去:"謝謝你,不用找了."

    "那是不成,該多少錢就是多少錢,要遵守規矩的,我們不多收客人一分錢的."司機撕下小票,連找頭遞過來;"如果先生要感謝我,給我們公司寫封感謝信好了."

    "那是一定的,請問師傅------."

    "寫我車號就行,我行王."的士不敢在公安局前面停留,說一句後就要開走,葉兒卻叫住他:"師傅等一下."

    有這個插曲,兩人之間的氣氛松弛一些,葉兒笑著對祝童說:"我還在上班呢,要進去了,你等我好嗎?"葉兒說著話,抬手看看手表:"還有一小時才下班呢,師傅,拐過這條街,有家蘇杭人家曉得不?麻煩你把他載過去."

    "曉得,是蘇杭人家茶樓吧?"的士司機王師傅對漂亮的女警官連連點頭,還遞上自己的名片:"我這就送先生過去,今後多關照好拉."

    就這樣,剛見面不到兩分鍾,祝童被塞進來時的的士中;葉兒握住他的手,溫柔的說:"對不起,我就是想看看你,乖乖等我吃午飯."

    王師傅開動的士,對祝童的羨慕是由衷的:"先生好福氣,能有這樣漂亮的女朋友,那是幾輩子修來的好運氣啊."

    "是運氣;"祝童嘟囔一句,卻不確定這運氣究竟是不是好運氣;老騙子已經栽倒在這樣運氣上了,他能闖過這到關嗎?至少現在,小騙子還掙脫不開,還不由自主的深陷進去.

    蘇杭人家是家安靜的小茶樓,就在剛才祝童買花的那條街上,與花店間隔不到三十米.

    這家木結構的小茶樓外觀不很出色,進去後卻能體會到茶香滿堂.茶樓上下僅有十多張茶幾,花梨木台案,藤椅軟墊;牆壁以竹木裝飾,隨意鑲嵌幾副小小的蘇繡錦鯉,靠牆處還擺放著書架,上面是厚厚的線裝書,只剛坐下,滿室的書香,茶香撲面而來.

    幾位服務小姐們也很雅致,都身穿江南傳統手工蠟染制成的窄身對襟盤扣小襖,頭發都用紅絲線捆紮,猶如水鄉小鎮中撐著烏篷船的小妹一般清新樸素而嬌媚,看去別有一番風韻.

    祝童到上海的次數不多,對江南茶樓的品味更少,他更多是混跡在酒吧或酒店那樣的熱鬧所在;如今嗅著撲鼻茶香,看小姐在對面安靜的布茶,聽著飄蕩在茶樓里的琵琶聲,雖不是物我兩忘,也是渾身舒暢.

    難怪葉兒喜歡這樣的地方,就是他這個標准的俗人小騙子,處身此處,對時間的流逝一樣淡漠許多;因為,這里是葉兒喜歡的地方,她一定常來.

    只是,這里到底是繁華的上海,忘俗只能是片刻.

    祝童把一本線裝書剛剛翻開,蘇杭人家里又上來一位,徑直走到祝童對面坐下,也是位警官.

    "黃海?你怎麼來了?"祝童很意外,站起來握著黃海的手時,還在吃驚.

    算起來,他到上海不過一個多小時,黃海怎能准確的找到這里?應該是葉兒對黃海說的了,小騙子只能這樣判斷,心里竟有些酸酸的感覺.

    "李醫生,我剛才到局里辦事,正好看到你和葉兒在門口;所以就跟過來見一面;聽葉兒說你要到上海來工作,怎麼樣?順利嗎?"

    黃海還是老樣子,直爽而直接;看得出他對于祝童的到來真是很高興.小騙子對這個解釋很滿意,葉兒到哪里都是一道風景,特別是穿警服時,站在路旁更使人側目,想到剛才路人羨慕的眼光,祝童心里甜絲絲的,招呼黃海坐下才說:

    "我答應你要好好照顧葉兒,就來上海了,今後還要請你多多關照."

    "別這樣說,李醫生,該感謝的是我才對."黃海看來氣色很好,這多半是朵花的功勞;想起朵花,祝童問道:"朵花還好嗎?"

    "朵花在上補習班,她很好,晚上叫上葉兒,大家一起吃頓飯.這次你一定不要客氣,我欠你個好大人情啊."

    黃海說罷,哈哈一笑;祝童忽然感覺到滑稽,對面這個警官明顯把小騙子當成朋友了,但是,老騙子說過,騙子不需要朋友,對于騙子來說,朋友是最危險的東西,特別是一個警官朋友.

    而現在,小騙子不僅有黃海這麼個警官朋友,連女友也是位警官.

    有這麼兩個警官在身邊,難道真的要就此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小騙子腦子轉的飛快,他在想自己以前的行為一旦暴露,該判多少年?況且,就算那些都不會暴露,江湖上那些人能就此放過他嗎?混江湖是一回事,大家都沒什麼牽掛,想退出來過安生日子,說起來容易,往日的恩怨不可能一筆勾銷.

    黃海看來是這里的常客,茶小姐不待吩咐就送上幾盤干果.

    "李醫生,我想求你件事."黃海點上香煙,直視著祝童,神情莊重.

    "你太客氣了,黃海,我這樣叫你可以嗎?"祝童不知道他要說什麼,先把這氣氛松弛一下,這是技巧,談話的技巧.

    "可以,那以後我就叫你李想了.對于你們醫生,我一直沒什麼好感,你是第一個."黃海又伸過手來;"朵花也說,李大哥很不錯,我相信她."

    祝童與黃海的手又一次握到一起,搖兩搖才分開.

    "李想,我想求你幫我演九個月的戲;葉兒還在見習期,在她轉正之前,請你盡量不要到這里來."

    "哦,是這樣."祝童看向黃海,等著下文,他知道,黃海不會無故這樣要求.

    "葉兒的工作是我媽媽安排的,她對葉兒比對我這個兒子都要緊,她是葉兒的頂頭上司;如果知道我和葉兒------,我怕會影響葉兒轉正.我和葉兒說過,這件事先不對外人說,等她辦好手續後再找機會告訴我媽媽."黃海有些不好意思,更不好意思的是祝童;人家要求的是對葉兒好,而自己在胡亂猜忌.

    怪不得葉兒在見習期能如此輕松的請到假期,原來有黃海的母親在罩著;祝童感慨一下,點頭答應了黃海的要求.

    "該感謝的是我,葉兒的事也就是我的事,如果實在為難,她可以做別的行業."

    "李醫生,不,李想,葉兒是個好強的女孩子,我不懷疑你能養得起她;但是,她需要這個工作;葉兒在市局做財務,很輕松也沒什麼壓力,很適合她."

    原來是做會計,祝童心里的壓力少了許多;在公安局做個小會計是比較輕松,這樣她會有很多時間兼顧業余愛好,薪水也不低,還有警官的身份,到哪里都會有面子;在普通人看來,這是份很好很好的工作.

    問題是,祝童不是普通人,他現在腦子里想的,是怎樣讓黃海的母親知道事實?那樣,葉兒轉正的事八成就泡湯了.

    "我希望葉兒能幸福,她現在喜歡你,但是,李想,別怪我說話難聽,你如果連這點心胸也沒有,就配不上葉兒."

    黃海的話音里有警告,小騙子有些惱,靜下來一想,只有無奈的點頭.

    愛情是美好的,但李想這個身份的基礎太脆弱,江湖風云變幻,小騙子不能保證能不出一點意外,如果自己出什麼事,葉兒怎麼半?黃海真是為了葉兒好,對比一下,祝童感覺到自己太自私了.這確實是一份安穩的工作,如果他出什麼意外,至少葉兒不必為生計犯愁.

    牽掛與體貼,小騙子第一次感覺到這兩個詞的滋味,還有無奈與心酸;實在是心酸啊,在現實社會里,小騙子被迫要遵守另一套生存法則.

    蘇杭人家茶樓的客人都起來,冬日的太陽閣著竹簾照進來,暖暖的,茶幾上的茶水卻漸漸涼了.

    "住哪里了?"黃海端詳著祝童,好象有些不放心,問出的話卻是另一重意思.

    "等見了葉兒才能確定,暫時還住賓館吧,過兩天等手續辦好了,再------黃海,你在上海熟,幫著打聽一下,我需要買套房子."

    聽說祝童要買房子,黃海放心不少:"在上海買房子可不簡單,你准備買多大面積的,在哪里?"

    "就這附近吧,葉兒上班近點,我是無所謂的."

    "附近的房子?李想,你有多少錢?"

    "百十萬吧?不夠嗎?"

    "看來,你們做醫生的是比較有錢;我們倆差不多大,掙的可比你少多了;呵呵."黃海自嘲一下,馬上正經起來;"你知道這里的房價是多少?差不多的也要兩萬左右一平方,一百萬買不到好大的房子.我看啊,你先租個好些的公寓,這附近就有,回頭我給你找一套.聽我的,買房子的事情等一等,葉兒轉正後,能享受公務員待遇,你們就有資格買到便宜的房子.到那時,你這百十萬才能算錢."

    "操!"祝童在心里咒罵一句,上海的房子怎麼會如此貴!他十天前還有四百六十萬,給老騙子搞捐助三百萬,為對付陳主任收集材料用了十多萬,如今只剩下一百四十來萬.

    來上海的路上,小騙子就有些擔心這些錢夠不夠安身,現在看來,連黃海也以為這些錢不足以給葉兒一個舒適的生活空間;難道要去再做幾樁生意?

    "黃海---哥,你也來了?"

    葉兒的聲音把祝童叫醒,她已換上一套便裝,上樓來就坐到祝童身邊,對黃海說:"你不該穿警服來這里,被督察看到會有麻煩的."

    "我這就走,剛才是看到李想來了,上來說幾句話."黃海站起來,哈哈笑著拿起帽子帶上:"我不打攪了,知道你們多日沒見,一定有很多體己話要說;記得啊李想,晚上和葉兒一起來吃飯."

    葉兒溫軟的氣息籠罩著祝童,小騙子又只會傻笑了,推推眼鏡框點頭道:"一定,只要葉兒沒意見,一定的."

    "今天不行的,晚上要回家吃飯,姐姐要見李想呢."葉兒扶著祝童的手臂對黃海說,邊說還邊擰祝童一下.

    "那---,就改日吧,反正我來了,麻煩你的時候多呢."

    黃海見祝童也只樣說,只有笑著搖頭:"李想啊,我的好兄弟,蘇娟姐可不好對付,今後有的你的受了."

    "難道,我姐姐以前對你不好嗎?"葉兒不滿意,黃海已經走到樓梯口,回身擺擺手:"好,好,當我沒說."頭也不回的走了.

    "別聽他亂講,我姐姐很好的."葉兒看黃海消失後,有些擔心的看著祝童.

    "沒關系,我知道,蘇娟姐姐是很好的."

    "這幾天你身體怎麼樣?葉兒,是不是照我說的做,沒偷懶吧?"祝童搭上葉兒的脈門,十分正常,她現在很健康;腹部的蠱蛹又淡了些,看來,神傳琥珀真的鎮壓住那個小蠱蟲.祝童以為,如果葉兒能煉話吸收掉它,對她的好處是巨大的,就象朵花一樣,一定會更美麗.

    "你才偷懶呢."葉兒嘟起嘴,孩子一樣,忽然又笑了;"我啊,每天都要寫好多遍'靈'字,想的不是---,是想你什麼時候來.李想,我想你,整天都想你,想讓你送我紅玫瑰."

    "葉兒不是喜歡蘭花嗎?"

    "葉兒喜歡你送的紅玫瑰."

    兩個人的手握在一起,互相凝視著,目光糾纏再也分不開.

    葉兒的臉慢慢紅了,白而細的牙齒輕咬著下唇,忍耐的樣子,終于輕聲呻吟道:"李想啊,你總算來了,我,想吻你."

    "現在嗎?"小騙子環視一圈,周圍很有幾個人在偷頭窺視,葉兒的魅力散部成網,籠罩在在半個茶樓,沒幾個男人能抵禦的住.

    "當然不是了."葉兒意識到身邊的環境,笑著坐直身體:"我餓了."

    蘇杭人家茶樓與上海別的茶樓一樣,供應簡單的茶點和本地菜肴;葉兒開心的咬著鮮蝦蒸餃,祝童吃的是一份炒飯.

    "我會做好多菜呢,等---我天天給你做好吃的."

    "好啊,好啊,你做什麼我就吃什麼."

    "那,如果我不做飯呢?莫非你就不吃了?"

    "葉兒的手藝一定是好的,你要不做了,我就只有餓著肚子了."

    兩個人傻瓜一樣說著傻話,吃完這餐甜蜜的午飯,葉兒上班的時間也就到了.

    "你下午要做什麼?"

    "去見王院長,落實工作的事."

    "等我電話,晚上接我回家.記得玫瑰啊."

    葉兒走了,小騙子才開始仔細思考:在這樣的情況下,上海還適合他生存嗎?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1 08:00 PM

第四卷、半潛 二 冷暖 (上)


    午時的喧囂過後,桌上那壺碧螺春,早已淡如清水.

    蘇杭人家茶樓內相對安靜下來,旁邊還是有兩桌客人,在低聲談論著什麼.

    祝童喝著無滋味的茶,思量著,矛盾著;每當他想一走了之時,葉兒的清麗癡情立即會撕裂他的無情,情網絲絲,纏繞住小騙子的不羈之心.

    黃海的電話打過來,他的動作夠快,要祝童下去,說是帶他看房子;小騙子這才想起來,黃海在替自己找合適的公寓.

    見到黃海後,祝童甚至連個謝字也說不出口,只能握握他的手,坐上那輛警車.

    只憑李想這個身份,還沒那麼大的臉面,黃海是沖著葉兒,這份深情在感動著小騙子的同時,也帶給他更大的壓力;就這麼逃避,今後會安心嗎?

    果然,黃海找的這間公寓十分合適,在一座高層公寓的十七層,兩室一廳,裝修豪華,附帶全套家私.

    紫金豪苑小區是它的名字,有六座高層住宅樓,中間有個花園,里面綠樹婆娑,環繞小橋流水,雖然是人工景致,看來也舒服;重要的是,紫金豪苑小區距離葉兒上班的上海市公安局三站距離,走路也不過二十分鍾.

    "不錯吧,你現在就可以住進來,地下室還有車位,你如果買車的話,也有地方停."黃海帶祝童轉一圈後,拍著他的肩膀:"我說是我租的,房東是我朋友的朋友,只算我五千一個月,很便宜了."

    是不貴,在這個地段這樣的小區里,這樣的公寓應該是七千左右每月;祝童租過房子,那還是半年前為青梅找房子時,他見識過上海的高房價;但是,黃海怎麼會說他要買車?

    "朵花說你開車很好,在上海這個地方,有車沒車本沒關系;但是你要在海洋醫院工作,這一路的距離可不近;地鐵只能通一半,擠公交車太麻煩了,每天上下班只路上就要兩個小時以上,來回打的太不劃算;況且,葉兒喜歡到郊外畫畫,所以,你那筆錢還是先買輛車,我替你想辦法上牌照."

    太熱心了吧,祝童有些不滿,黃海完全是為葉兒想;但是,他能拒絕嗎?以前葉兒就是這樣生活的,黃海希望祝童能給葉兒同樣的條件.

    "黃海,你對葉兒太好了."祝童不無情緒的的說.

    "別這麼說,李醫生,葉兒既然喜歡你,我會盡量幫你的.年底了,海關會處理一批罰沒車,要不要我給你弄一輛?"

    一直到黃海離開時,小騙子還在糊塗中,怎麼能如此痛快的答應黃海呢?買輛汽車少說也要二十萬,房租付半年,五萬多就沒了,進上海的第一天,二十多萬就流水一樣出去了.

    錢啊,以前混江湖時,祝童可從來沒對錢這玩意兒如此看重過,出手幾萬連眼也不眨一下;現在,躺在寬大的圓床上,小騙子在思量,是不是再出手做一票大生意?

    上海灘夠大,是冒險家的世界,換個說法,也許------.

    想著生意,小騙子的腦袋靈活多了,抓起電話撥同王覺非的手機.

    "我是李想,王院長------;什麼,恭喜你,不過,為什麼呢?"

    王覺非話音里可沒半分高興,他幾乎快哭出來了.

    "李經理,上午吳主任和歐陽凡找我談話,說是為配合中央精神,一個人在醫院院長的位置呆太久是不合適的,所以要我回海洋醫學院任常務副院長,讓吳主任的兒子暫時代理海洋醫院院長職位,他們要我一周內交接.李經理,我現在該怎麼辦?他們這是突然行動,沒經過組織程序,我要去告他們------."

    "這樣啊,王院長,你現在不要有任何行動,晚上等我電話,找個安靜的地方,我們見一面."祝童沉吟片刻,這樣的挑戰他喜歡,他馬上被刺激的全身毛孔開放,血脈賁張.

    "李經理,你已經到上海了嗎?"王覺非也精神一些,聽到祝童晚上就能去見他,聲音里都透著振奮.其實,這樣的訴說本身就有緩解壓力的作用.

    "當然,為客戶負責是我的宗旨,王院長,我們先要有個約定,做完這件事我不要你一分錢,只要你答應我一個小小的要求就可以了."小騙子不會憑空幫這個忙,王覺非是知道的,很痛快的就答應了:

    "只要我能做到的,李經理的要求一定照辦."

    祝童松口氣,才開始替對方著想:"這件事不象你想的那麼嚴重,重要的是,你不能自亂陣腳.現在最壞不過是狗咬狗,對不起,也許這個詞不准確."

    "沒關系,李經理以為我該怎麼做."

    "就當沒發生任何事,你平時怎麼做還怎麼做;王院長,他們的底氣也不足.你晚上找個地方放松一下,然後等我電話.我需要時間."

    祝童小心選擇著用詞,他最怕的不是什麼吳主任和歐陽凡院長,而是王覺非承受不住這樣的壓力.

    一周的時間,如果人家真想對付王覺非,不會如此客氣的;這樣的限定也許有兩個意思:一是試探,吳主任不甘心被要挾,要試探王覺非的底線;第二個可能就複雜了,如果王覺非經受不了這個考驗,買張飛機票一走了之,就省了大家好多事.不過,祝童不認為吳主任真要把王覺非逼走,他自己也不乾淨.

    "好的,我晚上約了幾個朋友到南海宮瀾去打橋牌,就是上次我們見面的地方.你看可以嗎?"王覺非輕松了,祝童也輕松:"南海宮瀾?可以,很安靜的地方.我十點左右給你電話."

    放下電話後,祝童忽然想到:也許,能在吳主任或歐陽凡那里做筆不大不小的生意.

    想到就做,是祝童的習慣,在做王覺非的生意時,對于他周圍的環境有過調查.

    公寓里有全套家用電器,書房里還有台電腦.

    祝童檢查一遍,沒看到網絡設備,只有一個線路接口證明,這里以前有那樣的東西.

    不過沒關系,祝童隨身攜帶著筆記本電腦,還有儲存關于王覺非周邊資料的優盤;這些以前屬于背景資料,是委托給上海本地的調查公司做的,現在被小騙子調出來細細品味著,以獵犬般的嗅覺尋找其中的破綻.

    CK表的指針一秒秒轉動,祝童細讀一遍資料後,在這間陌生的公寓里,多半時間都是躺在那里發呆;將到葉兒下班的時間,他才拿起手機,撥號:"我找戴毛子戴老板."

    "我就是毛子,請問先生------?"

    "一個月前,我委托你們調查過兩個人,一個姓吳,一個姓歐陽;戴老板還有印象嗎?"

    祝童與對方從沒見過面,所有的聯系都是通過電話;看來,戴毛子有做偵探的資本,對祝童的聲音很敏感.

    "李老板,呵呵,記得了記得了,請問,有什麼不妥嗎?"

    "我需要進一步的資料,還有,也許我們可以合作,請問戴老板敢掙這個錢嗎?"

    "李老板,你們做的是大買賣,我戴毛子可沒那個本事.上海灘的水很深,不該我們掙的錢,本公司一分也不掙."戴毛子拒絕了祝童的誘惑,這使小騙子對他多了分尊重.

    "既然這樣,戴老板,我需要他們兩個未來一周內的詳細行動記錄,這個錢你們公司錢掙嗎?"

    "阿拉掙的就是辛苦錢,李老板,這樣的生意不觸犯法律,正在我們業務范圍內;李老板說的是一周,要隨時隨地嗎?"

    "上廁所就免了,他們到哪里去吃飯?打牌?和誰在一起?晚上睡在哪里?這樣說,我需要知道他們停留超過十分鍾的任何一個地點."

    "三萬八千元六百元,李老板能接受這個價錢嗎?"戴毛子那邊靜了片刻,報上個價錢;祝童很不習慣戴毛子的報價方式,任何時候都不會是整數,特別是尾數,一定要是六百元.

    但是戴毛子堅持,說這叫細水長流,祝童只有適應:"我馬上彙給你兩萬,現在就開始工作吧,每天晚上十二點給我資料."

    "先彙一萬八千元,等結束再彙兩萬六百元,我相信你."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1-31 08:01 PM

第四卷、半潛 二 冷暖 (下)


    戴毛子還在堅持他細水長流,祝童笑著答應了.

    葉兒說要玫瑰,祝童穿上外罩要出門去買花,卻怎麼也找不到這間公寓的鑰匙.給黃海打電話,只聽彩鈴響,不見他接聽.

    這是為什麼?祝童正想著,門鈴響起來,開門,葉兒先跑進來,後面跟著的,當然就是黃海了,還有朵花.

    "好漂亮啊."葉兒踢下鞋子在木地板上奔跑,每打開一扇門都要贊歎一聲;"這里是你的書房,這里是我的畫室."

    "你把這間當畫室,李想睡哪里?"黃海攬著朵花跟在葉兒身後,對葉兒的霸道表示不滿,她一眼看上的,竟然是寬大的臥房.

    "他睡客廳里.李想,可以嗎?這間朝陽,把床移到外面,我要這這里養好多好多花."

    葉兒回頭嫣然一笑,小騙子連連點頭:"我喜歡誰客廳,反正咱們怎麼也沒幾個客人,也不怕人看笑話,對吧?"

    "就是嘛?我們不歡迎客人."

    "這麼說,連我們也不歡迎了?"朵花和葉兒好象很熟了,站在門邊道.

    "你們不是客人啊,你的海哥也是我哥哥."

    葉兒到里面去了,祝童才有時間和朵花坐到沙發上說話:"還好嗎?"

    "恩,上海就是人多些,海哥對我很好."

    朵花還是那副嬌柔樣子,水樣的純淨,似乎在她的世界里只有黃海.

    "蝶姨有消息嗎?"

    "她說到春天再來,還說要我有事找你;"朵花看一眼另一邊的黃海,底聲道:"祝大哥,他們---沒問題吧?"

    "他們?"祝童看一眼正在議論房子和家具的黃海,葉兒,苦笑著搖搖頭:"有問題的是咱們,上海到底是他們的世界,你要抓緊學習適應這個城市.還有,記得我今後叫李想,別叫我祝大哥."

    "我知道的,媽媽交代過我,說你是很厲害很厲害的人,要你多照顧我."朵花白嫩的臉上浮起絲頑皮;"大哥,葉兒姐姐說,你要去做大夫,而海哥要我去學護士;你真的會治病?不會是騙人的吧?"

    "我真是醫生,你要聽話啊.護士都要聽醫生的話."祝童端詳著朵花細膩的手指;"你會是個好護士的,不知道有多少病人因為你不願意出院呢?"

    "你可要幫我啊,我就住在十五樓,大哥,你可以到我那里吃飯,我做的飯海哥都吃不夠呢."朵花高興的誇耀著自己的手藝,祝童才明白黃海為什麼能這麼快找到這間公寓.

    這證明什麼?黃海就住在樓下,是不是不太方便呢?

    "你們說什麼呢?"葉兒參觀完,走過來坐到祝童身邊.

    "海哥,李大哥欺負人,說我做護士,會耽誤病人出院."

    朵花拉著黃海的手,告狀;黃海憨笑不語,葉兒認真道:"會的,一定會的."

    "李想不會別欺負朵花,黃海可不一定,人家因為你離開家,你可不能沒良心啊."

    葉兒剛說黃海的不是,朵花忙站起來偎依到黃海身邊:"葉兒姐,海哥對我很好."

    原本黃海要請客,為祝童接風洗塵,因為葉兒要帶祝童回家見姐姐,兩對幸福的年輕人很快就走出公寓.

    黃海的警車在蘇娟家樓下停好,葉兒先下車;祝童在路上買了一堆禮物,正收拾著,黃海回頭道:"娟姐也許會說些冒犯的話,為了葉兒,別太在意."

    "我明白;"距離這里越近,祝童越能感覺到葉兒的不安;她們姐妹自小失去父母,蘇娟幾乎就是葉兒的媽媽了,那是個性情直爽自信的女人,不過在某些時候對于某些人,這種女人最能使人難堪.

    果然,一進門,蘇娟就擺出副冷臉色,這與十幾天前的熱情形成鮮明對比;桌子上的飯菜只簡單的四樣家常小菜,絲毫看不出迎接妹妹男朋友的樣子.

    葉兒有些難堪的看祝童一眼,里面有歉意更有懇求.

    "沒什麼."祝童在葉兒耳邊低聲說一句,放下那些禮物,也不進屋:"也許有些誤會,我只希望大姐不要遷怒到葉兒身上,我們需要時間彼此了解;今天這個樣子,無論如何是個很愉快的開始;為了不讓彼此更尷尬,我還是先告退好了."

    "姐姐."葉兒對蘇娟叫道,拉住祝童不讓他離開,眼里盈起淚珠.

    "進來吧,我不是老虎,你也不是可憐的綿羊,吃不了你的;男子漢就這點肚量?我們家葉兒跟著你享不到福的."

    蘇娟無奈的歎一聲,接過祝童的禮物,又對葉兒道:"有你哭的時候,到時候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葉兒拉祝童進來,關上門後走去幫蘇娟放東西:"好姐姐,他要來上海工作了,就在海洋醫院."

    蘇娟搖頭,還是對祝童說:"我這個妹妹從小就傲氣的很,什麼時候這樣討好我這個姐姐了?李想,看來,我是管不了你們的事了.不過丑話要說在前面,葉兒要是受一點委屈,我這個當姐姐的饒不過你."

    "是,我知道."祝童知道第一關已經順利通過,擺著笑臉坐下,一副接受教育的良好態度.

    江湖老話說:車,船,店,腳,衙,無罪也可殺.到不是因為他們做了多少罪惡,在過去的年代里,這些人是與江湖接觸最深的,他們目睹過太多的江湖事情,為善或為惡都會是很厲害的腳色;不過,曆史證明,這些人為善的機會很少.

    現在雖然早已經沒這種說法,過去的五種行業也變成另一種完全不同的形式,但是基本職能還是一樣的;祝童不怕面對黃海,蘇娟是列車長,見識經驗比黃海都厲害.

    "葉兒,你先回屋去,我要和你的李想說幾句話."

    果然,剛泡上熱茶,蘇娟就要清空客廳,她的先生與兒子一直在里屋就沒出來.

    "姐姐."葉兒不滿的坐在祝童身邊,拉住他的手臂.

    "去吧,聽姐姐的話,她剛才說了,吃不了我的."祝童抽出手,勸葉兒進屋.

    客廳里終于只剩他們兩個,蘇娟打開電視:"我知道葉兒在偷聽,哼,這丫頭是中邪了,以前從沒見她這樣要緊一個人."

    又面對祝童,大大桃花眼掃描起祝童,把個小騙子看得陣陣不自在.

    "你也是沒娘的孩子,有一份不錯的職業,為了葉兒,放棄北京的條件到上海來;照常理說,我這個姐姐應該為葉兒高興才對.但我總感覺你們之間太突然了,李醫生,葉兒不說她和黃海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我知道,她一直在遷就黃海,黃海對葉兒的感情是可信的.女人最要緊的是找個愛自己的丈夫,你能如黃海那樣愛護葉兒嗎?她看起來很驕傲,其實是很脆弱的."

    "我不能保證比黃海做的更好,但是,我會盡力去做."

    蘇娟聽祝童這樣說,臉色緩和一些:"希望你能記得你今天的話;哎,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好了.你們倆不是一路人,李想,你比我想象的聰明,但更讓我不放心了."

    這段話讓祝童聽的心驚肉跳,只能干巴巴的說一句:"我是中醫師."

    蘇娟到底不是葉兒的媽媽,不能過多干涉妹妹的生活,喝口茶緩和一下道:"黃海的媽媽還不知道葉兒已經不黃家的人了,如果葉兒嫁給黃海,這輩子會有很安穩富足的日子.黃海的爸爸是東海艦隊的將軍,媽媽也有本事,他們都是很好人;黃海小時候雖然有些野,但是浪子回頭金不換,我相信他會對葉兒好.李想,你看來是個正人君子,有教養有禮貌,但是我最怕的就是你這樣的君子,但願你不是個心里使勁的偽君子."

    "我不是君子;還是那句話,不能保證葉兒一定會比過去好,但我保證,葉兒想做什麼,我會盡所有力量幫助她實現任何願望.她即使不工作,我也養得起她."祝童第一次聽到黃海的出身,竟是如此背景,難得他身上沒有那些高級毛病;只為與黃海相比,小騙子也不能不說出些豪言;不過,這些話一說出來,他竟有些神聖的感覺,奇怪緊呢.

    "這可是你說的."蘇娟被祝童的神聖表情感染,暫時放下這方面的心,卻馬上操起另一方面的心:"李想,別怪我直接,葉兒結婚前住我這里可以,但是-----."

    "大姐可以放心,我剛賣掉北京的房子,現在身邊有一百多萬,在上海買房子雖然緊張些,總夠付首期和裝修的;海洋醫院的王覺非院長是我的忘年之交,有他的照應我才敢來上海,一切會好起來的."祝童只有扯出王覺非,作為一家大醫院的院長,他還是很有說服力的,當然,王覺非不能與黃海的父親相比,但祝童看起來也比黃海有本事些.

    "李想,你是中醫師,海洋醫院可沒中醫科.我老公有朋友在衛生局工作,他說你到海洋醫院沒什麼發展的;如果王院長幫你,不如去浦東的上海中醫藥大學新校,那里------."

    上海女人的精打細算,讓小騙子頭疼,如果現在說蘇娟還沒考慮過葉兒與"李想"的未來,祝童是不相信的;她早已經開始為准妹夫策劃未來.

    畢竟,家里有個醫生,對全家人的健康都是件很好的保障;不管是中醫還是西醫.

    況且這個李想無父母,正是個標准的上門女婿.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1 02:20 PM

第四卷、半潛 三 曲詐(上)

           
    “李想,你對姐姐說的都是真的嗎?”

    吃玩這頓飯,才八點多鍾;葉兒與祝童到外面逛夜上海,順便為祝童的新家添置些必要的日常用具。

    “是真的,我從沒這麼認真過。”

    祝童說的實話,葉兒感動得把自己偎近一些,湊到他耳邊道:“你就是騙姐姐才那樣說,我也高興呢;這些天我想了好多,只要我們能在一起就好,我不需要你掙很多錢。”

    “我希望你能過的好些,葉兒,我------。”

    “噓-----,別說。”葉兒伸出潔白的手指堵住祝童的嘴;“李想,我不是因為你有錢才喜歡你;黃海家---對不起,我不該說起他。我想讓你明白,只要我們在一起,即使沒多少錢,只要你對我好,只要有一間小房子,就夠了。我不希望你為了錢做違背良心的事。現在社會上對你們醫生的評價不好,但是我相信你是個例外,李想,你能為一個素不相識的我跑到山里去冒險,一定不會賺昧心錢的,也一定不會收紅包拿回扣的。我只想和你一起,簡簡單單,相愛一生。”

    大街上人來車往,祝童一把將葉兒抱進懷里,忍住沖動在那雙深潭上吻下去,輕聲說:“葉兒,你是個天使。”

    葉兒安靜的躲在他懷里,潔白清麗的臉上浮起紅暈,吹彈可破的肌膚,散發出誘人的芳香。清澈的大眼睛忽閃著,可愛自然不做作,不迎接也不躲避,祝童剛被引動的欲火卻神奇的被善良安靜降伏。

    她純淨的象清澈的山泉,祝童感到自己以前的生活是那麼灰暗、肮髒,即使這樣抱著她,也有褻瀆的感覺,卻怎麼也不舍得放開。祝童想對葉兒說:自己是不收紅包拿回扣,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江湖騙子。

    隱藏在印堂穴內的蝶神又一次開始活動,扇動起翅膀。

    這可了不得,祝童感覺到鼻管發癢喉頭哽咽,這是要打噴嚏的前兆;這沖動是如此突然,他只來及抬起頭,響亮的噴嚏夾雜著一串口水噴出。

    還好,正前面沒有人;葉兒輕笑著掙脫開,刮一下他的鼻子,走向路邊的超市。

    祝童尷尬的揉著鼻子,這次沒噴出什麼種子,蝶神在准備,也許下一次很快就會到來。

    有這個緩沖,祝童剛才想說的話再說不出口;人卻更傻了,成為葉兒手里的木偶。

    真能和葉兒“簡簡單單,相愛一生”嗎?這是小騙子如今的理想。

    陪女孩子逛街,以前是祝童最排斥的事情,現在卻樂此不疲,被葉兒牽著游走在人群中。

    女朋友美麗,別人看著羨慕,他自己也滿足。

    這一逛就失去了時間概念,想來葉兒也不經常逛街,回到公寓時,祝童當然就帶著大小七、八個包包;看看表,十點四十,才想起王覺非還在等自己的電話呢。

    十一點半,祝童終于出現在富麗堂皇的私人會所——南海宮瀾的專用電梯內。

    禮貌的侍者打開電梯門,青梅出現在眼前。

    “老板您好,真高興又看到您。”

    人靠衣服撐,女人更是如此。

    不過十多天,青梅又變了;一襲深色晚禮服襯托出個豔麗的女郎,布料輕滑發亮,如流動的海水,突出著女人的溫柔嫵媚,使青梅象游動在南海宮瀾內的美人魚。

    “青梅小姐,看來你混的不錯,越來越漂亮了。”

    “李老板說話,這全靠您的提攜啊。”青梅禮貌的一笑,轉身帶路:“覺非正在等您,李老板遲到了,這可是第一次啊。”

    南海宮瀾內燈光幽靜,這個時分,正是夜上海的高潮處,十幾個紅男綠女分成三堆,啜吸著玻璃杯里的液體輕聲交談。

    更深處的沙發上,四、五個高挑的時裝模特在無聊的張望;曾幾何時,青梅還是她們之中的一員,而現在,她似乎已經找到自己的位置。

    王覺非還在上次那間包房里,看到祝童,連忙走上來握住他的手。

    青梅倒上茶水,乖巧點點頭退下去,帶好門,很好的扮演著她該扮演的角色。

    “對不起,有點事拖了一下;”祝童坐下後先道歉,才打量著王覺非略顯蒼白的臉道:“王院長,仔細說說吧,從開始給吳主任送錢開始,我需要知道每一個細節。”

    王覺非見到祝童後就輕松不少,不過,緊張依舊在他心里盤旋,喝下兩杯酒後才開始說這十幾天發生的一切。

    祝童走後第二天,王覺非就分別到主管海洋醫院的甘局長處走了一趟,順便把一張金卡塞進甘局長的抽屜,一切都很順利;這使他對拜會吳主任時,心里的壓力沒那麼大了。

    但是就是在遞給吳主任金卡時,意外的事情出現了。

    吳主任嚴詞拒絕了王覺非的行賄,當時雖然沒有立即撕破臉,卻借開會的理由,把王覺非打發走了;還說了套冠冕堂皇的話,讓他別有壓力,好好工作之類的。

    後來,也就是王覺非給祝童聯系過後,吳主任又給王覺非打過一次電話,約個時間吃了頓飯;說的雖然也是沒營養的話,卻收下了那張金卡。

    王覺非本以為事情就此結束了,卻沒想到今天上午,吳主任和海洋醫學院院長、王覺非的直屬上級歐陽凡一同到他的辦公室,非正式的通知他,一周內向吳主任的兒子吳天京移交手續,到海洋醫學院任常務副院長,兼管研究生院。

    王覺非說完後,祝童又問了幾個細節問題,然後閉上眼睛思索著。

    出現這樣的情況,小騙子也很意外;按照常例,吳主任既然收了錢,至少要在大面上做出姿態;現在的要王覺非一周內移交手續離開海洋醫院,實在有些無恥。

    為什麼呢?祝童想著自己收集的關于吳主任的資料,忽然拍一下腦袋。

    “王院長,你在上面有朋友嗎?問一下教委最近有什麼風聲沒有?有沒有關于人事變動的消息?”

    海洋醫學院屬于教委管轄,而海洋醫院卻是受海洋醫學院和衛生局雙重領導;現在是十二月初,為了趕上年初的各級人大會議,現在正是領導換界的關口,也許是上面的人事變動影響到王覺非?

    王覺非也想到了這一點,馬上打電話探聽風聲,果然,有個關于吳主任的消息,他年齡已到,已經確定要在本月辦理離休手續。

    “他們沒有經過常委會,我完全可以不理會的;別以為我王覺非是誰都可以欺負的,我就不交接,等吳主任滾蛋回家了,誰還理會他那一套?海洋醫院還受衛生局甘局長的領導,歐陽凡也不能說換就把我換掉的。”

    得到這個消息後,王覺非徹底放松了,臉上也有了笑容;不用祝童解釋,他也明白對方的意思:吳主任要在離休之前把自己的兒子安排好,而王覺非坐著的海洋醫院院長的位置,是吳主任早就看好的肥差。

    只要沒有紀律部門插手,王覺非是不怕的,他已經在著手按照祝童的資料消除受賄的痕跡,兩個月內就能做完。

    祝童想得更多,站在王覺非的立場上考慮,這次向吳主任行賄是招臭棋;祝童沒考慮到年齡和官場規則的因素,而吳主任借這件事摸到了王覺非的底細,所以才會有這個舉動。王覺非本就有海洋醫學院副院長的身份,這樣的人事變動在某種意義上說是正常的。

    但是,難道吳主任真不怕自己的威脅?祝童想著這個問題,很疑惑。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1 02:21 PM

第四卷、半潛 三 曲詐(下)

           
    云珠酒店名義上不是吳主任的產業,但是那層樓房卻在吳主任老婆妹妹名下;祝童委托戴毛子調查過,吳主任沒有任何海外關系,家里人也沒做任何生意,憑他們一家的工資,三輩子也不可能擁有那所價值幾千萬的房子。

    “沒那麼簡單啊。”祝童摘下眼鏡,用薄尼擦拭著;“吳主任既然敢怎麼做,一定會給各方面打過招呼,也許得到過默許,也許是他答應提前讓位的條件;王院長,你沒有靠山,在他們眼里是個小人物,國際著名醫學專家的牌子有時候是沒用的。”

    “我是人大代表,還是九三學社委員,他們總要考慮政治影響吧?”王覺非不甘心的問祝童,又一次陷入掙紮。

    九三學社是以科技界、學術界高、中級知識分子為主的具有政治聯盟特點的政黨;但是祝童不以為這個政黨能對王覺非能有多少保護作用。

    “你收錢的時候,想過你是人大代表、什麼九三學社委員嗎?”祝童輕輕一刺,王覺非馬上癱了。

    “阿嚏!”祝童鼻頭又一次發癢,此刻正在動心眼想眼前的難題,沒留神噴了王覺非一臉。

    “對不住,我---不是有意的。”祝童連忙拿出面巾紙去擦;他看到又一粒黑色的種子隨唾液飛出,沾在王覺非眉心。

    但王覺非順手一抹,擋住祝童道:“沒關系,我自己來。”掏出張雪白的手帕自己擦幾下。

    祝童無奈感覺到,那粒種子已經潛入王覺非體內。

    這是怎麼了?難道自己竟也和養蠱的女人一樣,給王覺非種上蠱蟲了?不過,小騙子現在好奇更多一些,他還不清楚深入到王覺非身體內的蠱種有什麼效果?這需要時間來檢驗。

    想到時間,祝童想到自己的問題,靦靦一笑道:

    “王院長,你也不用太灰心,還有一周時間,足夠了,我保證你能過關;況且,我還需要海洋醫院院長幫忙呢。”

    祝童的話語信心十足,王覺非被影響著,抬起頭:“你需要我做什麼?”

    “我今後要靠你多照顧呢,王院長,我是很沒出息的;女朋友家在上海,她不喜歡北京的氣候,要求我到上海工作;所以,只有求你幫忙了,你是我在上海唯一的朋友。”祝童說著,把自己的檔案取出來,恭敬的送到王覺非面前。

    “這------。”轉變有點大,王覺非很不適應,機械的接過祝童的檔案,翻開上面第一頁:“李經理,你原來真是醫生啊?”

    這是猴子的手藝,確實不關小騙子的事,所以,他只擺擺手沒說話,繼續擦眼鏡。

    王覺非仔細看完後,抬起頭仔細打量著祝童:“李經理,沒想到你還是同仁醫院的醫師,那可是家大醫院啊。”

    “過獎,一個中醫師罷了,我這個年紀的中醫,在同仁醫院不值錢的。”

    “你確定要到海洋醫院工作?”王覺非又翻一遍祝童的檔案,雖然內心懷疑,但表面上確實看不出有任何破綻。

    “這就是我的要求。能在王院長身邊工作,是我李想的理想。您是國際海洋病專家,我想成為您的學生,以中醫的視野研究一下海洋病;這是個冷門,也許能出成績。王院長不歡迎嗎?”

    祝童越是這樣說,王覺非越感覺到滑稽;十分鍾之前,面前這個李想還是個智計百變的騙子,現在竟成為一名中醫師,還是從著名的北京同仁醫院出來的中醫師,一名碩士研究生。

    只看外表,他確實符合這個身份,但是------?!

    但是,王覺非想笑也笑不出來,他現在沒有選擇的余地,他需要祝童幫助他度過難關。

    “歡迎,怎麼能不歡迎您這樣的人才呢?”王覺非握住祝童伸過來的手;“歡迎李想先生到海洋醫院;恩,但是開始要委屈你了;我們海洋醫院沒有中醫科室,也沒有中藥房;你先到------辦公室適應一段,也許,院長辦公室副主任,李想先生認為合適嗎?”

    “全憑院長提拔,我很容易知足的。”祝童露出謙虛的微笑,甚至還有些靦腆的樣子。

    王覺非到底是做過五年大醫院院長的人,看到小騙子的笑,瞬間心底冒出絲寒氣。

    有些人可以為友為同謀,不可以為臨為屬下;在他看來,祝童就屬于這種人。把這個敲詐過自己的李想放到身邊,來自外部的威脅或許能被他化解,但是,他真的能安心做個院長辦公室副主任嗎?

    “院長,我想問一下,院長辦公室副主任,每月能拿多少錢?”小騙子接著就問起具體待遇,不覺間連稱呼都變了,讓王覺非院長感覺到一些被尊重,腰杆挺的就直了些。

    “連獎金到補助,五千出頭吧;具體的我不清楚,應該不會太高;李經理,你不會缺這點錢吧?醫院里不是人人都能掙錢的,有處方權和技術的也許能掙錢,管藥管設備的能掙錢,普通醫生護士沒多少錢開的。”

    王覺非笑看小騙子,他剛被這個人敲詐去二百多萬,基本上把祝童當成與自己的同一階層的富人;卻沒想到,小騙子要退出江湖金盆洗手,真真在打算靠薪水過日子。

    月薪五千多,這距離祝童的期待相差很遠,他現在住的公寓每月都要五千塊;如果買房子肯定要貸款,這點錢夠還貸款嗎?更別提還要養一輛汽車,為葉兒提供一個舒適寬松的生活環境。

    王覺非看祝童在沉思,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膀:“你這麼年輕,在同仁醫院就能有中級職稱,很不容易啊;看來中醫師是比較好混。”

    “王院長什麼意思?”祝童抓住王覺非的脈門,輕點慢壓,觸幾下就松開;眼里現出嘲弄的神情:“你是醫學權威,但明天去檢查一下,你的肝、腎都有問題,腎髒里有結石。心血管還算不錯,這里;”祝童點點他的頭;“有個小血栓,這一段你太緊張了。”

    “不會吧?”王覺非摸摸光潔的腦門,十分懷疑祝童的判斷:“我每年都要體檢的,肝腎功能是在減弱,那是年紀不饒人;但一直在補充維生素,血管不會有問題的。”

    “信不信由你,還是要靠檢查結果來說話,呵呵,我們中醫有個說法,思慮傷神,黑錢拿多了,傷腦子啊。”祝童根本就不是為他號脈,蠱種進入王覺非體內後,這具身體內的一切漸漸呈現在祝童眼前,各種毛病都是明擺著的,一點也錯不了。

    “請問王院長,我什麼時候可以去海洋醫院上班?”祝童問,已經將近一點了,他決定告辭。

    王覺非想了想:“我需要三天時間辦手續,你需要的是正式編制還是聘用?對,你也為了女朋友,需要辦戶口,當然需要編制了。這樣吧,你可以作為我們醫院引進的人才報批;要到學院、教委和人事局備案,還能給你申請些安置費。不過你的職稱才是中級,想要太多安置費有難度。上海對引進人才是很重視的,三天時間夠了,我們辦公室的周主任對這條線熟悉,她會盡快辦妥的。”

    “謝謝王院長關心,我就安等佳音了,這幾天正好再幫你把吳主任的事情料理一下,但是,也許需要些費用,我要出錢雇人幫你辦事,這些錢應該是你出。至于我的服務,完全是免費的。”小騙子聽王覺非對自己的安排後,才拋出最後的底牌。

    “當然,當然,這是我的事,費用當然是我出。需要多少?五十萬夠不夠?”

    王覺非連連答應,有馬上掏錢的意思。

    祝童搖搖頭:“最多十萬就夠了,我們的目的是自衛不是做生意,他們不值得浪費太多錢。”

    “對對對,還是李經理有經驗,全交給你了。”

    “今後叫我小李好了,院長,你是老板,我就跟你混了。”

    祝童嘿嘿笑著被王覺非送出包房,臨出南海宮瀾時想到什麼,叮囑道:“王院長,明天晚上有時間嗎?我和女朋友請您吃頓飯,感謝您對我的照顧。”

    “有時間的。”王覺非點著頭。

    “但是院長要注意啊,我那女朋友是位警官,千萬不要帶青梅去,也不要提起秦小姐的事。”

    “哪個秦小姐?啊,你說的那個小護士,我明白了。”王覺非笑嘻嘻看著祝童:“原來李經理---不,原來小李還是個多情種子啊,想來這位女警官一定更漂亮?我不帶青梅。不如這樣,我請你們吃頓飯?”

    “這頓飯一定要我請,您是長輩。”

    小騙子走進電梯,留下長輩王覺非發愣。李想,女警官,他不是騙子嗎?怎麼會有個警官做老婆?這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青梅走過來,攀著王覺非的手臂:“先生,干什麼不帶青梅去啊?”

    王覺非在她豐潤的臀部拍一把:“你聽到什麼了?收拾一下回你那里,你們老板把你賣給我了。”

    青梅嫵媚的一笑,灑萬種風情。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1 02:22 PM

第四卷、半潛 四 鬼門十三針(上)

           
    凌晨三點,南海宮瀾私人俱樂部的總經理辦公室內,夜女人關上電腦。

    一直站在她身後的紳士深思著坐回沙發,燃起一只雪茄。

    “大哥,有什麼看法?祝童看來真的要退出江湖了。”

    “你能確定他身邊只有一百萬?”紳士問。

    “這是一定的,他以前掙得雖多,花費也大;離開山東時還給祝掌門了三百萬,現在身上能用的錢不會很多。”夜女人也點上支香煙,塗著蔻丹的手指修長光潔,徐徐吐出一串煙圈;“大哥,你難道不能考慮別的人選?祝童不會接受執行人的位置的。”

    “他會接受的,只不過需要時間。”紳士敲幾下桌面;“小富靠勤,大富靠命。祝童是個需求旺盛的人,江湖人早晚會重歸江湖。他不靠江湖,在這個社會里早晚要栽跟頭。愛情,對于江湖人是奢侈的,他需要時間看透。選擇他的不是我,對于他的命運來說,我們也不過是執行人。他得到了鳳凰面具,這很好,很好。”

    夜女人好奇,卻沒問到底是誰作出的選擇:“我們現在怎麼辦?難道就看著他浪費時間。”

    “時間就是用來浪費的,東海投資可以開始運做了;你先為他打基礎,快則一年,慢則兩年,祝童會主動找上門來的。”

    “你怎麼這樣肯定?我看啊,祝童這次是掉進桃花陣了,那小女子越來越漂亮了,他不會這麼快就厭倦的。”

    “我沒說過他會厭倦,三妹,蘇葉和你不一樣,她是男人夢想中的女人,祝童很幸運;但是,蘇葉是警官,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什麼?你們男人都喜歡那樣的女人?”夜女人挺起酥胸,顯示著自己的飽滿和性感。

    “祝童現在是在自己騙自己,他再折騰也是鏡花夢草,徒勞的,蘇葉不可能被他騙很久。”紳士微微搖頭:“三妹啊,你是夜宴上的紅酒,蘇葉是一頓豐盛的正餐,她能寄托男人對中國女性所有的夢想,你,與她相比就有些單薄了。這就是你們的區別。你不能太情緒化,警官在中國屬于特殊人群,他們的配偶要經過嚴格的審查,你以為祝童現在這個身份經得起顯微鏡的審查嗎?”

    “李想啊,他這個名字太理想了。”夜女人微笑著;“他會摔大跟頭嗎?”她似乎不在意紳士對蘇葉的贊美,也許是自信,也許是不信。

    “不,我們要盡量幫助他演戲。你可以在他面前顯示一些力量,讓祝童知道我們的存在。到時候,他自會來求助我們。祝童是很有能量,也很能折騰,但他缺少根基;政府是如來佛,他不過是個猴子,跳再高也沒用。”

    “猴子?是很象他呢。”夜女人微笑,又不滿道:“又是我露面,大哥,你做什麼?”

    紳士有些困倦,熄滅雪茄:“我要回去一趟,讓肯繼續照顧他。我明天中午約梅長老喝茶,他這次回來很沮喪,對祝童很不滿意啊。下午有飛巴黎的航班,我坐那班走。竹道士也在梅長老那里,過幾天你去一趟,他這次受的傷很重,難道你不關心嗎?”

    “啐!大哥,你把我當成什麼了?”夜女人臉上微紅。

    “別騙自己了,你一直都忘不了他;竹道士不比祝童,他脆弱的時候可不多。三妹,這是個機會,要把握好;錯過了這次,我可再幫不了你什麼了。”

    夜女人癡癡看著手里煙,半天沒說話,紳士站起來:“我去了。”

    “當初是你讓我接近竹道士,現在該怎麼辦?大哥,你不能這麼殘酷。”夜女人臉上流淌出淚痕。

    “但是,我沒要求你愛上竹道士,也沒要求你離開他,路是你自己行走的,怨不得別人,也怨不得竹道士。富貴榮華與清淡田園之間,完全是你自己在選擇,沒人強迫你。你看到了,祝童變了,他為了蘇葉要退出江湖,說明他這次用情很深,不再是以前那個江湖浪子千面獨狼,你們之間已經沒有可能了。三妹,考慮一下竹道士吧,他也不是當年的小道士,如今是二品道宗的掌門人,他現在的山水清心,也許就有你的功勞呢。男人是山,女人是水,或者---你自己體會吧。”

    紳士離開了,夜女人的身體消失在大班台下,房間里響起輕輕的啜泣聲。

    祝童回到紫金豪苑小區內公寓時,也是凌晨三點。

    蝶神蘇醒後,失眠又一次降臨,祝童怎麼也找不到睡覺的感覺,蝶神在印堂穴內一刻也不安生,翅膀不停的煽動,嗡嗡嗡嗡,它也不累。

    祝童手邊是本《鬼門十三針》,據說,這套針法由孫思藐傳下來的,是民間流傳下來的一種帶有神秘法術背景的針法;《鬼門十三針》是專門用于懲治邪病的;尋常針灸書籍幾乎都引用了這套針法。

    他可不是為將要到海洋醫院工作而看書,臨陣磨槍那樣的事小騙子是從不做的,也沒那份心,他現在擁有的中醫知識也許不很多,但是用針刺穴的技術應該比大多數針灸師高明。祝童以為,自己身體內的蝶神也是一種邪神,在青島書店里買到這本書,就是為了尋找解脫的辦法。

    世面上流傳的東西到底不全,這本《鬼門十三針》記載的針法不少,祝童卻知道,用針只是皮相,行氣、內息才是關鍵;偏偏這本書里只有皮相,對心法的描述少之又少。

    祝童把《鬼門十三針》全翻一遍後,試探著在自己身上紮了五針,沒來由,竟睡著了。

    這一覺只睡得昏天黑地,醒來後,卻看到身邊圍著一群人,黃海在,葉兒在,朵花在,還有幾個穿白大褂的大夫。

    “怎麼了?”祝童奇怪的問。

    “給我問你,到底怎麼了?”黃海很嚴肅的反問。

    祝童看到葉兒臉上還掛著淚珠,心疼的要伸手去擦拭,卻連胳膊也抬不起來。

    一個大夫伸手把他頭上的針拔下來,祝童才感覺到身體輕松,翻身坐起來想一下,原來自己把自己紮倒了,不禁笑了:“沒什麼,我在實驗針法,大夫,對不住了,我是中醫師。”

    “怪不得呢,原來是同行啊,今後注意些,實驗針法不要一個人;要不是看到這本書,還不把人嚇死;好了,我們走了。”

    黃海送醫生們離開,葉兒才捶他一下:“都是你,讓人家出丑。”

    “是啊,剛才葉兒姐------。”朵花剛開始說就被葉兒堵著嘴。

    黃海回來了,警告祝童:“我第一次看葉兒哭這麼痛,李想,你要死要活我不管,如果再出這樣的事,哼哼!鬼才救你呢。”

    “是我不好,葉兒,對不起,害你為我擔心了。”祝童心疼的拉過葉兒;“今後不會再讓你因為我流淚了。”

    “沒什麼,我是害怕,打電話也沒人接------。”葉兒說著,又哭起來。

    朵花拉著黃海退出去,關上門;祝童才捧起葉兒的臉:“哭吧,哭吧,這次哭完,再不許哭了。”

    “我願意哭,我想哭------唔------。”

    兩雙嘴唇貼在一出,葉兒閉上眼,抽泣著迎合著祝童的熱吻。

    去***鬼門十三針,差點把自己害死,查點把葉兒嚇死;祝童緊抱著溫軟的身體,此刻葉兒就是他生命的全部,小騙子不知道怎麼做、做什麼,才能對得起這樣的恩賜。

    好久,葉兒終于推開他,癡癡凝視著他:“你說過再不這樣了,算數?”

    “算數的,我發誓。”祝童把葉兒的手放在胸前,讓她感受著自己的心跳;“我今後再紮針,一定是你在身邊的時候。”

    “又嚇我;”葉兒笑著擦干眼淚;“你們中醫師都要在自己身上紮針嗎?”

    “當然了,只有自己嘗試過後,才知道病人的感受,才知道效果。”

    “啊,你真偉大。”葉兒贊美一聲,祝童的臉馬上通紅;不是害羞,是羞愧。

    小騙子正感受偉大的滋味,葉兒從枕頭下摸出只竹管,好奇的問:“這是什麼?”

    “這個啊;”祝童接過來,打開倒出兩粒碟蛹;“是藥,也是蟲,春天的時候,他們也許會化成蝴蝶,飛啊飛的,就飛走了。”

    “好神奇。”葉兒捏起一粒,放在眼前細細端詳;“它也能入藥?”

    “美容啊,你看朵花那麼漂亮,她從小就吃這個的;朵花的媽媽會養蝴蝶。”祝童想著說著,蝴蝶蛹有什麼藥效他不清楚,蝴蝶能賣錢,卻是知道的。

    “好吃嗎?”祝童沒注意,葉兒已經把那粒蝶蛹塞進嘴里,輕輕品嘗;“晤,甜甜的,有些酸。”

    祝童沒想到,素來愛乾淨的葉兒會吃下這樣東西,愣愣的看著她。

    “看什麼呢?女朋友漂亮點不好嗎?讓我起來,你一天沒吃飯了,我去給你做碗面。”

    祝童這才發現葉兒被自己壓在身下,她還穿著警服,船形帽丟在圓床的另一邊;順領口散出的淡淡少女體香,飽滿的雙乳鼓在警服下;腰肢纖細,雙腿修長緊並;這一切,是怎麼一種誘惑啊。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1 02:23 PM

第四卷、半潛 四 鬼門十三針(下)

           
    葉兒感覺到祝童身體的變化,白皙的臉忽然之間紅了,眼里浮起片霧氣。

    “葉兒,你真好。”祝童把臉貼在她胸前,低語著。

    葉兒環起雙臂,摩挲著祝童的頭發,放松身體與他無聲纏綿。

    電話響起來,兩人相視一笑,葉兒把他推開:“大壞蛋,欺負我。”

    祝童順勢躺到另一邊,滿足的看著葉兒聽電話;這是兩人之間最親密的一次接觸,雖沒有觸及實際,祝童的手甚至只在葉兒肩背間徘徊,卻比以往的任何一次性經曆都使他沉迷。

    “我要上班呢,都是你,害我遲到。”

    葉兒聽完電話在祝童臉上吻一下:“你自己出去吃點東西吧,黃海在樓下等著呢。”

    “幾點了?”祝童完全失去時間感念,抬手看看腕上的CK表。

    葉兒把自己的手腕壓到祝童手腕上:“兩點半了,你快起來吧,吃完飯乖乖在家等我。”

    祝童又抱住她,低聲在她耳邊道:“早些回來,晚上要請王院長吃飯。”

    “真的啊,你的事辦好了?王院長怎麼安排你的?”葉兒不堪刺激,軟軟的問。

    “我先在院長辦公室,海洋醫院現在沒有中醫科室,我主要是配合王院長研究海洋病。”

    “對不起。”葉兒有感動了,她以為祝童在醫院辦公室太委屈了,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

    “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小騙子羞愧難當。

    這種感覺在他來說是奇跡一類的東西,直到葉兒離開,祝童還沉浸在羞愧之中;甜蜜的羞愧,也醉人,也難忍,也郁悶,就是無可訴說。

    上海的餐廳很多,祝童吃過屈指可數,而葉兒是不好應酬的,因為要陪著心愛的男友請王院長,事關重大,才換下警服,與祝童到黃海訂好的一家飯店。

    晚上八點,正是上海沉浸在燈海中的開始,王覺非一看到葉兒,立即在心底痛罵祝童:上海的美女都被狗咬了,他怎麼沒早些遇到如此迷人的少女?

    但是表面上,王覺非當然是表現的十分謙和有禮,跟隨他來的,是海洋醫院的院長辦公室主任,周小姐,一個三十來歲的單身主義者,很爽快利索的一個女白領。祝童一見面就判斷出,周小姐是個能干的女人,她能做到海洋醫院的院長辦公室主任,憑的是本事而不是關系色相,雖然周小姐本身也頗有魅力。

    這是間裝飾的素雅而又富有格調的餐廳,古色古香的老上海風格,黃海挑選的地方很和祝童的心意。在這樣環境里,彼此的距離很快拉進,三杯酒下肚,餐桌上的客氣也不那麼虛偽做作了。

    “小李啊,多虧你的提醒,今天我做了檢查,腎髒里的小結石是有的,這里也真的有個血栓。”王覺非點點自己的腦袋;“我們的醫生說,這樣細小的血栓即使用我們醫院進口的儀器檢查也很難發現,而你只為我把一下脈就判斷出來;不簡單,真是不簡單。我以前對中醫一直有偏見,認為那是封建迷信。看來,我們老祖宗留下的東西,真的是很神奇啊。”

    “是啊,我本來也不是太肯定,中醫師不好做就是因為一要憑經驗,二要憑直覺,沒有西醫那麼精確理性。”祝童連忙謙虛,他可沒本事對每個人都作出如此精確的診斷,蝶神之蛹可不是說有就有的,就是現在,他還不知道那東西會對王覺非有什麼影響。

    “蘇小姐,你的男朋友是很優秀的人才,你們在一起一定會幸福的,我祝福你們,來我們一起干一杯。”王覺非舉起酒杯。

    這已經是第四杯了,雖然是紅酒,葉兒平時可沒喝過這麼多;不過看到自己的愛人如此本事,她心里甜絲絲的。

    “李想剛到上海,還靠你們多關照呢,這杯應該我敬你們二位才對。”

    葉兒和王覺非碰過後,又與周小姐碰,祝童當心她喝不了那麼多,拉了葉兒衣角一下,被周小姐看在眼里,嫣然一笑:“蘇小姐真的好福氣,瞧,李主任多會疼人。”四個人又喝一杯。

    周小姐一直在判斷,按照常規,海洋醫院不可能引進祝童這樣的中醫師,不管這個叫李想的年輕人多麼優秀,海洋醫院從來也沒有過任何一個中醫師。

    王覺非是院長,在現在的體制下,他在海洋醫院具有絕對的權威;周小姐要做的除了服從照辦,更重要的是要確定今後與祝童之間的如何相處。因為,王覺非對引進這個人的理由交代的比較含糊,安排的卻很詳細,李想將作為院長辦公室副主任,也就是周小姐的手下。

    從資料上看,李想原來是北京同仁醫院的醫生,從那個地方出來的人,為什麼會到海洋醫院屈就呢?如果要做本行,上海有更好的中醫院。

    但是,憑周小姐多年職場練就的直覺,意識到自己這個未來的屬下不簡單,不是嗎?院長王覺非對他很客氣,客氣的絲毫不做作,周小姐跟隨王覺非幾年了,能讓驕傲的王院長真客氣的人,她可沒見到幾個。

    況且,這個叫李想的年輕人有一個漂亮的讓女人也心動的女朋友,還是位警官,一般人能配的上這樣的女友嗎?上海的女孩子從小見多識廣,眼界之高當為中國之冠,能俘獲這樣一顆心的男人,一定有過人之處。

    院長辦公室的管理多是雜務,這頓飯吃完,周小姐已經開始考慮該怎麼安排這麼一個有本事的人了。

    寫報告管理檔案安排學習培訓,李想應該是沒經驗的,也不會干;讓他負責管理車輛、調度救護車,看來也不行,李想不象那樣的人,他很驕傲,司機們可不好管。巡視檢查各科室,協調各科室之間的關系,責任太大,他作為一個新人是做不了的。

    剩下的只有三種選擇了,一是接待公關,但是現在醫患糾紛太多,這明顯是份苦差事,不合適。財務和後勤是有油水的,周小姐可不想輕易放手。

    周小姐回到家後,馬上給王覺非院長建議,讓李副主任暫時負責網絡信息中心,這是個清閑的職位,主要負責醫院網站和信息情報的收集整理,如果李副主任有什麼事,離開一天半天也出不了什麼紕漏。

    于是,從沒在任何一家醫院工作過的小騙子,在第三天正式到海洋醫院上班時,得到了一份最清閑的差事,這也為他適應正常社會,提供了一個最好的切入點。

    送走王覺非和周小姐,祝童有送葉兒回家,這幾天正好是蘇娟休班,葉兒不好回家太晚。

    葉兒不在意細節,只要祝童開心她就高興;蘇娟可不同,不能說她江湖經驗豐富,社會經驗與閱曆都比妹妹厲害多了。

    當蘇娟知道祝童將要成為海洋醫院的院長辦公室副主任時,驚訝的看著祝童,把個小騙子看得渾身發毛,以為自己那里露出馬腳了呢。

    “娟姐,有什麼不對嗎?”

    “我想知道,你和你們王院長到底是什麼關系?”

    “我們曾經合作過,他很欣賞我。”祝童概括道,他不敢也不能說的太詳細;多為自己留後路是騙子的本能。

    “你可知道,海洋醫院的副主任不簡單,你現在才二十六歲,王院長這麼看重你,不感覺奇怪嗎?”

    “不知道,其實這是暫時的安排,他是我的老師,我之所以怎麼順利到上海來,是因為他需要一個中醫師作為助手。”祝童只有再拋出點東西,心里可是把王覺非埋怨一次,想來,是有些過分了。

    海洋醫院急診科的吳醫生怎麼也想不到,與院長辦公室主任周小姐陪一同走進來的年輕的副主任,竟是送過自己紅包的病人。

    時間啊,才不過半個來月吧,事情怎麼會這樣?吳醫生呆呆的握住李副主任伸後來的手。

    “我認識你,吳醫生,技術不錯。”

    年輕人走了,吳醫生這個上午再也沒說一句廢話,即使那幾個年輕的護士在議論新來的院長辦公室副主任多有風度時,一貫口角尖刻的吳醫生也沒說半句他招牌使的譏諷。

    海洋醫院的網絡信息中心在醫院辦公大樓的最高層,與院長辦公室距離很遠,與院長王覺非的辦公室卻很近。

    祝童在周小姐陪同下,拜會海洋醫院的兩個副院長和各科室一圈,竟用了一上午時間。直到中午吃飯,與院長辦公室的同事諸人都應酬一番,下午兩點辦才進到屬于自己的領地。

    剛一進門,小騙子就高興的心花怒放。

    網絡信息中心真是個好地方,寬大的辦公室分內外三間,里面最是機房,三個帶眼鏡的IT管理人員正在里面忙碌著,各守一台電腦。小騙子的崗位在外間,單獨一個房間,看得出這間辦公室連桌上的電腦都是剛置辦的。而擺在另一間里的長沙發和折疊床、電磁爐等表明,李副主任的辦公室本來是一間休息室。

    這個下午,祝童第一次享受到社會主義的優越性,在屬于自己的辦公桌上,美美的玩了一下午電腦。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1 02:23 PM

第四卷、半潛 五 暈

           
    應該說,王覺非對海洋醫院的管理還是比較好的,他很重視醫院的信息化建設,從醫療MIS系統到網絡管理,信息系統覆蓋了醫院的主要科室和應用領域。

    網絡信息中心就是這個系統的心髒,王覺非在隔壁的辦公室內的電腦與信息中心相連,具有最高權限,可以查看醫院內任何資料,他每天只要抽出兩個小時就能看到各個科室的運行狀況。

    祝童的手下的三個IT管理員都很聰明,當然,在某一方面。

    那個叫周東的胖子,是周小姐的弟弟,他的聰明表現在機靈,現實層面的機靈;從見到祝童起,就一口一個主任,把個小騙子聽的渾身毛孔舒張,他哪里被如此的馬屁拍打過?

    另一個帶眼睛的叫台海言,他的聰明表現在專業知識上,那是個電腦狂人、名校碩士生,幾乎就住在辦公室內。

    海洋醫院的網絡信息中心配置有專用服務器,這里負責全醫院局域網的聯絡通道順暢,各個科室的電腦都依靠這台服務器保持與全院的聯系。按照規定,機房晚上要有人值班,而台海言幾乎每天都自願值班。

    最後一個年輕人是女孩子,名字很詩意,姓秋名詩,也帶眼睛;她的聰明在與知道自己不聰明也不漂亮,所以秋詩自覺的以勤奮與小心來彌補專業知識的欠缺。她的專業是護理,也就是說是個護士,在一般情況下,秋詩是沒資格進入海洋醫院的網絡信息中心的。

    同樣沒資格到這里工作的還有去年才從部隊專業的周東,他唯一拿的出手的學曆是一張大專文秘函授畢業證;當然,小騙子祝童同樣不夠格。

    周東和秋詩都是海洋醫院的家屬,每家醫院的後勤部門都養著這麼一批人,祝童絲毫不感覺奇怪;只半天他就明白,這兩個人在網絡信息中心最大作用,是經常跑到各科室的電腦上解決他們遇到的故障。經常是台海言在監控器上發現某台電腦不正常後,就指派他們趕去。

    海洋醫院是三級甲等醫院,大小三十多個科室,病床七百多張,分布在各處的電腦有三百多台;也許是出于安全和成本方面的考慮,多數電腦終端是不配置軟驅和光驅的,所以在電腦出現問題時,IT管理人員不僅要到現場維護,而且通常要外接光驅,維持起來非常麻煩,而且醫院的電腦也分布比較分散。

    台海言是從不干這樣的小活的,他只要拿出一張光碟,說出幾號機,周東和秋詩馬上就會跑去。祝童發現,周東喜歡到各個護士站去,而秋詩跑的多是專家門診,放射科的幾台電腦是兩人都不喜歡去的。

    這兩天祝童的心思沒放在這個新環境內,他的調動手續還沒辦利索,所謂的院長辦公室副主任也沒正式形成任命;一切都在王覺非身上,只有替他解決好這次危機,小騙子才能真正在海洋醫院站穩腳。

    但是,事情比祝童預料的要棘手的多。

    戴毛子已經要求追加預算了,他知道祝童要的是什麼東西,三天過去了,戴毛子派出的人沒有發現疑點,他自己都不滿意。所以他要擴大跟蹤調查范圍,把吳主任和歐陽凡的所有親屬都派查一遍。

    擴大就需要人手,需要錢,祝童同意了,三萬多都出去了,再加兩萬也不心疼,反正是王覺非出錢。

    祝童現在不習慣的有兩個,一是朝九晚五的職業生活節奏,小騙子何曾經曆過這樣的生活?

    早晨七點就要出門,先是擠地鐵,然後擠公交,倒兩趟車才能在九點之前坐到自己的辦公桌前。

    午餐就在辦公室內隨便吃點,也就是周東買的盒飯,下午下班,還要再去擠一個多小時的公交個地鐵,才能回到紫金豪苑內公寓內。這一趟下來,簡直比與剃刀張打一架還累。

    這些還能克服,每天晚上到公寓後,都能看到葉兒,是最好的補償。祝童對自己說,既然有那麼多的人都在過這樣的生活,你為什麼不能適應?只為了葉兒,你必須適應這樣的生活。

    另一點就不好克服了,海洋醫院和海洋醫學院在一條路上,秦渺就在海洋醫學院上學,祝童害怕遇到秦渺。這是曆史遺留問題,如果小騙子二十天前知道自己要過這樣的生活,怎麼也不會招惹這份情債。

    正式上班的第二天,王覺非通過內部電話把祝童叫到自己的辦公室。

    雖然只是隔壁,祝童還是第一次踏進王覺非的辦公室。

    這是套與網絡信息中心一樣格局的房子,布置的卻大不一樣,氣派、現代、學術意味很濃;外間坐著王覺非漂亮的的秘書陳小姐,看到祝童點點頭:“李主任,院長正等您呢。”替他打開厚重的深色實木門。

    “小李,對我們醫院還適應吧?”王覺非坐在厚實的皮沙發上,西服筆挺,頭發梳理的十分整齊。

    “謝謝。”陳小姐送來的茶水,祝童等她出去後才看著王覺非:“還好,不,很好,王院長太客氣了。”

    “哪家都有份難念的經,海洋醫院以前才四百多張床位,設備也都是早該淘汰的;五年來,是我王覺非辛辛苦苦到處奔走,蓋起大樓、購買設備、聘請專家,建立新制度培養一批新人,沒日沒夜的干到現在,醫院剛走上正軌,就有人要來趕我走。”

    “是很過分,您做的很不錯。”祝童附和一句,有些漫不經心;昨天晚上他和葉兒去看了場很纏綿的電影,還有朵花和黃海,回公寓後又睡不著,現在有些困。

    “剛才歐陽來電話,說是今天上午吳天京要來,被我頂回去了。可氣的是,孫副院長竟跑到他那里去了。”

    孫副院長是王覺非的副手,在海洋醫院主管後勤;怪不得王覺非生氣。

    但是祝童卻沒搭腔,站起來在室內轉一圈,停留到寬大的書架前,抽出本厚厚的硬皮書。

    “海洋病研究筆錄,王院長,這是您的作品?”祝童翻開封面,把書灘開在王覺非面前:“能給我簽個名嗎?”

    王覺非拿起粗大的派克水筆,在扉頁上寫下自己的名字,他不明白這樣做是什麼意思。

    “我會仔細拜讀您的大作,這一段正好有時間。院長,您現在要做的是冷靜,該頂的頂,該做什麼還做什麼,該露面就露面。幫您就是幫我自己,我會用心的。況且,誰都不是上帝,做下的事一定會留下痕跡。”

    祝童說完,拿起書要走;王覺非在後面說:“但是,只剩三天了,明天是周末------。”

    “我知道,只有您自己不亂,我才能幫您。吳主任不是傻瓜,他不會自尋死路。”祝童給他的微笑,開門走出去。

    陳小姐站起身:“李主任……。”

    祝童擺擺手:“咱們是鄰居,天天見面的,別太客氣了,有空到我們那里玩。”

    “謝謝李主任,我一定要打攪呢。”陳小姐的微笑很精致,很甜美,也很職業;如果是一個月以前,祝童看到這樣性感的美人,也許會動動腦子試探一番,現在,他眼里除了葉兒沒有別的,也感再招惹任何女人。

    都說,中國人現在的最大的愛好和目標無非兩個:做官與賺錢;看來是很有道理的,江湖騙子祝童只當了兩天副主任,就感受到其中的樂趣。

    祝童正捧著王覺非的《海洋病研究筆錄》苦讀,其實是在打發時間,網絡信息中心的事情他插不上手,也確實無事可做。

    厚厚的一本書翻遍,祝童暈沉沉的,腦子里只留下一個印象,所謂海洋病就是——暈船,也是就暈動症。

    這可太意外了,王覺非那麼大的名頭和光環,難道只是研究暈船病?海洋醫院現代化的研究中心里那麼多的醫生學者,難道也只為研究怎麼不暈船?

    該怎麼對葉兒說呢?堂堂同仁醫院的中醫師,到上海就是為了配合王覺非研究暈船?

    下午四點半,桌上的電話響了。

    “李主任,您晚上有安排嗎?”聲音很緊張,祝童一時拿不准對方的身份,沉吟著問:

    “請問您是?”

    “我姓吳,李主任記不得了?我給您做過縫合手術,在急診科。”

    原來是急診上的吳醫生,祝童很奇怪,他找自己會有什麼事?

    “記得記得,吳醫生的手藝很不錯,我的傷已經好了,還沒謝您呢。吳醫生,我只是副主任------。”

    對方輕松了一些,絲毫不理會祝童的提醒緊接著說:“李主任,我想,晚上請您出來坐坐,請您務必賞光。拜托了,拜托了。”

    今天是周五,祝童與葉兒說好要請黃海吃飯,再來,他也不習慣與不相干的人一起吃飯,在他看來,那是浪費時間。

    “不用了吧?吳醫生的好意我心領了,今天晚上我已有安排了,我是新來的,就是請客也該我來。”

    “不是的,李主任,我是又事求您幫忙,請您務必賞光。”吳醫生焦急的懇求著,祝童其實很欣賞他的手藝,但是今天確實沒時間,就耐心的解釋道:“吳醫生,我晚上有約了,您看這樣好不好,明天------。”

    祝童想說明天有時間再聯系,吳醫生那邊已經高興的叫起來:“可以的,明天晚上我在海龍坊恭候李主任,七點鍾,不見不散。”

    吳醫生的語速飛快,似乎怕祝童反悔,說聲“不打攪了,您忙”就掛了電話。

    祝童哭笑不得,他明天也有安排,要陪葉兒去見國畫大師馬夜,那老江湖可是住在蘇州太湖邊上;葉兒已拜他為師學國畫,梅蘭亭小姐也要去,這一趟還不知道要鬧到幾點,晚上七點能回來嗎?

    這個電話剛放下,周小姐的電話又打來了,同樣的內容:醫院辦公室的兩個副主任和下屬幾個科長隊長要請他吃飯。

    周小姐說的更有水平:“辦公室都是一家人,應該盡快熟悉一下,今後互相配合的地方多了,這是工作的需要。”

    祝童到底是江湖人出身,對這樣的應酬很不習慣,他到海洋醫院落腳是為了葉兒,看重的是那張戶口而已。但是,周小姐說的似乎也很有道理,只是,只是,他確實沒時間啊。

    “李主任是不是怕蘇小姐生氣?我剛才已經給替你請過假了,蘇小姐很支持你的工作。”

    這一招使出來,祝童徹底招架不住,低頭認輸;他在奇怪,周小姐怎麼會有葉兒的電話?

    那邊,三星手機響起來,只聽鈴聲就知道,是葉兒的電話。

    “李想,別擔心我,工作要緊;你剛到新單位,事情多應酬多,我能理解的。剛才周主任來電話為你請假,你老實交代,是不是你的主意?”

    葉兒溫柔的聲音傳來,沒有責怪只有理解和喜悅,似乎自己的男朋友忙碌一些是應該的;她只囑咐祝童別喝太多酒,早些回家休息,記得明天一早要去蘇州。

    祝童只有老實的呆在辦公室,周小姐約的也是七點,這段時間他不可能到別的地方去。

    主任不走,周東與秋詩都不好意思先走,台海言一直在機房里,他對什麼時候下班是無所謂的。偏偏祝童這種經驗極度缺乏,根本就想不到這些,還以為他們要加班。

    五點多鍾,王覺非下班離開時拐進來看一眼,也說要和祝童一起吃晚飯。

    “我和周主任約好了,辦公室的同事要為我接風。”祝童苦笑著拒絕,這會兒他心情不爽,根本就沒考慮到現在彼此的身份。

    好在王覺非從不把祝童真正當做自己的屬下,點點頭對周東和秋詩說:“你們怎麼還不下班?平時可不是這樣啊,看來李主任一來,信息中心的工作大有改善。”

    說完,王覺非就走了;跟在他身後的陳秘書給祝童個甜蜜的笑臉。

    祝童這才知道,自己再在這里呆下去不合適,磨蹭兩分鍾,等王覺非坐電梯下去後,站起來離開。

    既然都是吃飯,干脆就合並好了;祝童想得很簡單,他下樓來到急診科,找到正忙和的吳醫生。

    “吳醫生幾點下班?我又有空了,一會兒一起吃飯。”

    “當然可以,我六點交班,還有十分鍾;李主任稍等,我這忙完這個病人就去。”

    吳醫生滿臉都是笑,祝童走出大樓,站在陰影里點只煙;整個醫院大樓內都不允許吸煙,祝童的煙癮平時不大,只有動腦子時才離不開這個;所以這個時候能抽這天第一支煙,心情為之一松:這樣的生活雖然平凡些,還是不錯的嗎?至少不用去理會江湖上的風雨。

    十分鍾過去了,二十分鍾過去了,祝童抽完兩支眼還沒等到吳醫生,心里不痛快,走進急診樓。

    吳醫生還在忙碌著,雙手都是血,正和幾個護士醫生在商量著什麼。

    急診室內,躺著位渾身是血的病人,呼吸急促,胸前的傷口發出“嘶、嘶”的鳴響。

    床邊是兩個穿工裝的中年人,生活的艱辛在他們身上刻下貧窮的痕跡,一看就是建築工地上的農民工;目光焦急,眼巴巴看著吳醫生。

    “怎麼了?”祝童問。

    “他從三樓摔下來,三處骨折,多處外傷,一條肋骨紮進肺部。”吳醫生手里是幾張鈔票;“病人體內有出血,隨時有生命威脅,需要馬上輸血。”

    “那還等什麼?”祝童走進去,順手一摸,才知道自己的裝束變了,這身西服里內沒有隱藏救命的銀針。

    “李主任,您要什麼?”一個護士跟在身後問。

    “針!還有,我是副主任。”祝童搭上病人的手腕,脈搏微細,吳醫生說的不錯,他隨時有生命危險。

    “李主任,求求您救命啊,他還沒結婚,才十八歲------。”兩個建築工一聽祝童是主任,“撲通!”跪在他腳下。

    “起來,別耽誤事。”祝童沒理會他們,伸手點向病人胸前,封閉了一處穴道。

    “李主任,您要什麼針?”護士端著個托盤過來,里面是大小粗細的針管都有,針頭卻都是一樣的。無論祝童怎麼強調,就是沒人叫他李副主任,此時他也沒時間解釋了,知道這里不可能有他用的銀針,抓起個針頭在病人身上紮、點、彈。

    這樣的針粗硬、中有孔、漏風,祝童不敢紮太深,所以施針效果有限。

    病人無力的呻吟一聲,總算清醒過來了;祝童松口氣忽然想到什麼,回頭問吳醫生:“他們沒有錢,是嗎?”

    “是,剛才用的藥還是我們幾個湊錢墊上,他現在需要的是血漿,沒錢血庫是不發的。”

    “救命要緊。”祝童抽出自己的信用卡,遞給身邊的小護士:“你去門口取五千出來,密碼是------。”

    “來不及的。”吳醫生看小護士跑出去,走過來看看病人的情況;“他需要馬上輸血。”

    “他能挺兩小時。”祝童說,他對自己的針術有信心。

    急診科值班主任過來了,離老遠就吩咐護士們輸液、上藥。

    “原來李主任親自動手,快快。李主任,給李主任拿衣服。”

    兩個小護士麻利的給祝童套上白大褂,這一刻,小騙子真有做醫生的神聖感。

    果然是來不及了,病人只穩定了一會兒,嘴里又開始吐血。祝童如果有趁手的銀針,也許還能有辦法,現在只能看著生命一點點逝去。

    大堆儀器被推過來,吳醫生與來接班的醫生緊張的圍著病人搶救。

    “血壓?”

    “測不到。”

    “心率?”

    “四十五。”

    “腎上腺素零點五,靜推;地薩米松十毫克,靜推。”

    此時的吳醫生一點也不羅嗦,干脆而干練。

    “李主任,要不您給血庫打個電話?”急診主任象問,似乎祝童是他的上級;“交錢需要時間,病人------。”

    “您是值班主任,這個電話該您打。”祝童拒絕,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感覺奇怪的東西想來不是什麼好事。

    值班主任歎息一聲,站在那里沒動。

    祝童奇怪了:“您怎麼不打電話?”

    “我---打了也沒用,他們不相信我。”

    病人有一次吐血,祝童到底不忍心,伸出手。

    電話打通了,血庫那邊不認識祝童的聲音,但是一聽是新來的辦公室副主任李想擔保要血,連聲答應。

    急診值班主任接過電話報出血型,然後輕聲道:“李主任,您救了一個生命。”

    三分鍾後,送血的護士跑進來,取錢的護士也跑進來,吳醫生掛上血袋才喘出口氣,又檢查一遍各項數據,脫下衣服對護士說:“好了,他暫時沒危險了。送胸外准備手術,就說這是李主任要求的。”

    祝童沒說話,能救條性命怎麼說都是積德行善,擔待些責任是值得的。

    小護士們佩服的眼神是獎勵,吳醫生眼睛里消失的冷漠是獎勵,送病人來的兩個人的感謝是獎勵,如此而已。

    手上的血跡,身上這套考究西服上沾染的血跡,還是要自己掏錢去洗的。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1 02:25 PM

第四卷、半潛 六 救一命(上)

           
    換好衣服,祝童和吳醫生走出醫院,招手叫過輛的士。

    “今天院長辦公室的同事請客,吳醫生一起去吧。左右不過是吃頓飯,人多熱鬧。”

    祝童對司機說出飯店名字後,才對吳醫生說。

    吳醫生眼神複雜的看著“李主任”,想說什麼終究沒說。

    的士安靜的行駛,吳醫生點燃一支煙,深深的吸幾口:

    “李主任,你一定以為吳某是個勢力之徒,收紅包、見死不救。剛才您也看到了,不是我們不救是沒辦法救。醫生的工作就是救死扶傷的,但是我只有醫學知識,口袋里並沒有比貴重的藥品,身上也沒有抽不完的血漿!剛才我們正在湊錢,但是誰也要生活,我們管一個可以,急診上這樣的事情常有,你救了他命,回頭該逃跑還是逃跑,該罵你還是罵你;欠的錢只有落到我們頭上。

    “整個醫院里掙錢最少的就是急診,我們科室現在還欠藥房一百多萬藥費,這些都是我們自己用了嗎?醫生為什麼不願意來急診科?不是怕挨罵,不是怕扣錢,是良心承受不了這樣的壓力。沒有大量的血液,如果不是你打那個電話,他一定是死路一條。你知道剛才這一會在他身上花費了多少錢嗎?三千,還不算血漿的錢。不,你別打斷我,你的錢我是收了,但是我沒拿回家,都用到剛才那樣人身上了,他們沒錢看也沒醫療保險,難道我能看著他們等死?你是有錢人,不在乎那點錢。”

    祝童知道,如果任憑吳醫生說下去,他進天晚上這頓飯就吃不成了;拉住吳醫生的手道:

    “我不是找你要錢的,不是記者,也不是院長------。”

    “別提那些惡心的記者,他們整天監督這個監督那個,誰來監督他們?去年我一個很好的同學自殺了,就是因為------。”吳醫生還是很激動,祝童只有點擊一下他的虎口穴。

    “這些你對我說不著;醫院藥貴藥賤我管不了,病人有錢沒錢你管不了。吳醫生,中國有十幾億人,上海有幾千萬人,你一個醫生而已,不是救世主。我很簡單,沒你那麼高尚,看到了就救,看不到他們的生死與我無關。你如果當我是朋友,就忘了剛才的事,忘了錢,一會兒只喝酒吃飯。”

    “你會把我當朋友?”吳醫生不相信,祝童很滿意,至少他的興奮點被自己成功的轉移了。

    “只要不叫我李主任,咱們就是朋友,吳醫生,雖然你收紅包,但你是個好人,比我高尚。”

    “不叫李主任,叫你什麼?”

    “小李就很好,王院長就這麼叫我。”祝童說著嘿嘿笑起來;“我本來就比你年輕,你的手藝不錯,我佩服有手藝的人。”

    “我靠的是知識、技術,不是手藝。”吳醫生是很倔的,但祝童更倔:“對于我來說,你們西醫就是手藝人,你就是一高級裁縫,熟能生巧而已。藥不用自己配,哪里病了,不是切就是摘,高級點是換,沒有藥只能看著病人去死,沒有透視,連個骨頭也不會捏------。”

    祝童大肆詆毀著吳醫生的職業,把個吳醫生氣得渾身顫抖。到最後,他總算明白了,握住祝童的手搖擺著:“小李,你是我的朋友。中醫西醫都是***混蛋,咱們去喝酒。”

    “這就對了,生死由命,既然知道這一切不是你的責任,不是你能改變的,生氣傷的是你自己,不值得啊,命和孩子才是你的。”

    祝童與吳醫生哈哈大笑,的士停在一家酒樓前,兩個人拉著手下車,祝童付錢時愣住了,他看到,這輛的士的司機是秦可強。

    “上海真小,秦兄,錢不用找了,你的車今天晚上我包了。”祝童意識到秦可強的出現不是巧合,食指雙點自己的心口,與吳醫生走進酒樓。

    雖然他不能確定秦可強是不是江湖人,但此時出現總是蹊蹺的;這個手勢是個警告,如果他明白這個信號的意思,秦可強就應該馬上離開,離祝童遠點。

    還有一種合理的解釋,秦可強是為秦渺守侯在海洋醫院門前,坐上他車真是巧合;但該來的終究要來,祝童只能面對。

    酒樓二層豪華溫馨的包房里,寬大的餐台上部好冷碟,紅酒白酒羅列,漂亮的服務小姐亭亭玉立。

    海洋醫院院長辦公室周主任與兩個副主任、幾個歸屬院長辦公室管轄的科長隊長正等的著急,看到祝童和和吳醫生一同進來,都感到意外。

    “來來,我來介紹一下,吳醫生是我的朋友,我帶他一起來,周主任,各位同人沒意見吧?”

    吳醫生在海洋醫院是出名的不合事宜,口去遮攔愛管閑事,以他的資格資曆早該為一科主任或副主任,現在才是個副主任醫師,還在最沒人想去的急診科,偏偏又是王院長的紅人李副主任的朋友;這些人無論如何是想不到的。

    周小姐先笑著與吳醫生握手,她剛接到弟弟的電話,李副主任竟然連王覺非院長都不在乎的樣子,周小姐在意外的同時,對祝童背景更感覺神秘了。

    “剛才,李主任施展針術,救下一條人命,各位領導一會多勸李主任幾杯。”吳醫生也不含糊,一進門就開始陷害祝童。

    祝童第一次體會這樣的場合,他明白,自己是個學生,所以只是笑笑,他今天要做的只是觀察、體會、學習。

    事實上,任何一家醫院的後勤部門都養活著不少閑人,與專業處室之間都有矛盾,院長辦公室就是矛盾的焦點。醫生看不起這些人,但是他們往往與醫院上層最接近,手中還掌握著很多權利,使醫生們都不敢得罪。

    吳醫生以往對院長辦公室這些主任副主任和隊長科長們多有責罵,彼此坐到一起其實都感到別扭;但是由于年輕的李副主任在中間,這頓飯吃的就分外虛偽。

    九點左右,四瓶白酒三憑洋酒喝干後,大家似乎已經親如一家,酒席也要散場了。

    通常喝醉酒的人會去關心別人是否喝醉了,當吳醫生問祝童能不能堅持時,祝童說自己真不行了,惹的周小姐在一旁偷笑。

    有人建議找地方唱歌,邊玩邊喝;那樣的場合周小姐不去,祝童也拒絕,說女朋友是警察。

    辦公室管著車隊,兩輛小車送別人先走,吳醫生也坐著他們的車去鬧騰。周小姐與祝童最後才走出酒樓,這頓飯是簽單,竟花了五千六。

    “李主任,急診科的事很難纏的,今後盡量少去。”周小姐借著酒樓閃爍的燈光觀察著祝童,他也喝了不少酒,幾乎是有人敬酒就喝,四瓶白酒中至少有一斤被他喝下去了;但是現在看不出有多少酒意,周小姐想:也許北方人都善飲的緣故吧。

    “知道了,不過總不能見死不救吧?沒看到就算了,今天是遇上了;在我們醫院這種事也常見,大家都一樣。”

    祝童含糊的說,不是解釋也不是辯解,他對于醫院的院長們熟悉,對于科室的情況真是個門外漢。他想著剛才的那頓飯,五千六,急診上的那個小伙子就是沒這筆錢,只能無奈的等死。

    周小姐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剛才我問了一下,你接的那個病人的手術剛做完,現在已經花費了一萬六千多;胸外林主任說,如果這個病人徹底治愈大約要六萬左右。我想,李主任剛來,這筆錢就走辦公經費。”

    祝童想說自己出這筆錢,但感覺那樣太高尚了,笑笑道:“周主任,我剛來就讓您為難了,對不起,這樣的事今後不會再有了。”

    “沒什麼,李主任的醫術高明人也英俊,心還那麼好,不知道會迷倒多少女孩子呢?咱們醫院里的女醫生女護士------。呵呵,李主任臉紅了,不說了,我忘了,李主任的意中人蘇警官,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周小姐掏出串車鑰匙:“關于你調動的事還有些麻煩,人事局那里要疏通,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喝杯茶?”

    “不用了,主任先走吧,我打車回去。”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1 02:26 PM

第四卷、半潛 六 救一命(下)

           
    祝童目送周小姐的尼桑轎車離開,才走向秦可強的的士,還奇怪:自己的臉紅了嗎?周小姐的臉好象紅了吧?祝童能想象到自己上車後將發生的事,周小姐固然很有吸引力,只是小騙子沒那份心情。

    “先生去哪里?”秦可強發動汽車,職業性的詢問客人。

    祝童仰在座位上沒說話,按亮車內燈,眼睛凝視著掛在後視鏡上的玩偶。

    藍色的頭發,藍色的長袍,藍色的皮膚;玩偶是個標准的中國古代帳房先生形態,左手惦只金色算盤,右手緊握一管朱筆。

    “這到很別致,哪里買的?”祝童彈一下金算盤,下面吊的金玲還能發出輕鳴。

    “客人送的。”秦可強還是安靜的神情,也在看玩偶。

    “好大方的客人,麻煩你送我到紫金豪苑,我現在在那里住。”

    的士開動,祝童閉目養神,心里思量著秦可強的身份;藍色玩偶是客人送的?騙人吧,以小騙子練就的眼光看來,那只金算盤是真金的,朱筆是赤金,全手工縫制,做工如此講究的玩偶是有錢也買不到的。

    祝童不說話,秦可強也不說話,專心駕駛的士滑行在車流中。

    紫金豪苑到了,祝童掏出錢包,秦可強搖頭道:“這次不收錢,先生,請別讓秦小姐太傷心,她認我做大哥了。”

    “秦渺,她還好嗎?”祝童沒下車,也沒付錢。

    秦可強點點頭:“秦小姐現在很好,她雖然沒有蘇小姐漂亮,也沒有蘇小姐幸運,但是她心里只有你。你是在做游戲,她不是。”

    “你究竟是誰?”祝童眼里閃出寒芒,秦可強果然不簡單,竟然知道葉兒,還說出這樣一番話,雖然是請求的語氣,卻自有威嚴。

    “我是個司機,你可以當我是朋友,我們有共同的朋友。”秦可強轉過頭,沉穩的說。

    “朋友?”祝童疑惑了。

    “是朋友,你有我的電話,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用車也可以找我,不收你錢,只要對秦小姐好些。李先生,你現在可以下車了。”秦可強探身打開祝童這邊的車門。

    祝童只有下車,眼看著的士掉轉頭,駛進車海,消失在遠出的燈火中。

    紫金豪苑內有兩條路可以通到他住的高層公寓,祝童現在走的是最曲折的那條,穿花叢過小橋,腳下是鵝卵石鋪就的花徑。祝童感覺到一只無形的手,在張家界的那只黑槍就顯出些端倪,不過到鳳凰城後再沒出現,由于葉兒,他漸漸模糊了這種感覺。

    秦可強的出現在提醒小騙子,江湖一直都存在,有人在遠處注視著他。

    祝童拿出與師兄聯系的電話卡,裝進三星手機。

    電話通了,師兄的聲音很興奮:“師弟,你在哪里?”

    “上海,你要來嗎?”

    “哈哈,現在可沒功夫去那里逍遙,年末了,我要去看大師兄,給他送些錢。師弟,你去嗎?”

    “這次就不去了,替我向大師兄問好。”

    “好,師弟,我找到真正的老和尚,他在教我念經;很有意思啊,經書里真有唬人的東西,今後我就是真如法師了。”

    “師兄啊,法師沒什麼意思,現在流行活佛。”江湖刺激著小騙子,腦子靈便了;“你最好到藏區去一趟,找座喇嘛廟學幾天,最好請個活佛做招牌。我想,你應該在暗處,你現在有不少廟了,請個活佛應該沒什麼問題。你要的是香火錢,活佛要的是香火和信徒;我在川藏見過幾個活佛,有的很年輕,他們到印度掏錢買個活佛稱號,就和村長差不多。時間就是金錢啊,你越早開堂越好,在實踐中學習,總比死讀經書來的快。”

    “這樣好嗎?我怕請佛容易送佛難。”逍云莊主對小師弟的奇思妙想很感興趣,卻擔心不好收尾。

    “哼!有什麼難的?出來混誰不是為錢?活佛也是人不是佛,他如果不想走,讓他放下架子聽話就好了,你要是有幾個活佛做手下,我也跟著沾光。”

    “那可不行,這幾天傳出消息,十八天前,竹道士和金佛請來的索翁達活佛在梵淨山紅云金頂交手,結果是不分勝負,都受了不輕的傷。”

    “十八天前?那時我們在鳳凰城,師兄,這和無虛和尚找上我們有聯系嗎?”

    祝童心里“咯噔”一下,梅蘭亭也說過這件事,但是那時他只想了一下就放到一邊;一來是不敢輕易相信梅丫頭的話,二來是想看看對方的底牌。如今這個消息散到江湖上,無論如何都要仔細面對了。

    梵淨山距離鳳凰城不過百十里,如果說那場拼斗與他們沒關系,騙的就是自己了;自從二百年前那場爭斗後,衛藏布天寺隱隱就成為一品金佛的根基所在;索翁達活佛是現在布天寺的主持活佛,本事那是可想而知的厲害。祝童想,如果憑真本事,祝黃師叔八成也不是他的對手。

    竹道士在紅云金頂出頭攔截索翁達活佛,還受了傷,這份人情究竟是給誰的呢?

    “藏地有高人啊,我們現在最好還是別招惹他們。”逍云莊主有些黯然;祝童心里暗恨曾經的師父,把本事都藏起來不教弟子,才落得七品祝門現在如此衰落,處處小心。

    “我見到師父了,他沒死。”祝童說。

    電話里驚叫一聲,二師兄竟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可以當他死了,師父已經------我把他逐出祝門了,那一百萬就給他要的,今後,我們沒師父,鳳凰面具現在我這里。師兄,你什麼時候來拿走,轉交給師叔。”

    祝童沒說師父老騙子做了什麼,但逍云莊主大致也明白,一定發生了什麼不好說的事,不然祝童也不可能奪到鳳凰面具。

    通話結束後,祝童還在想著竹道士和索翁達活佛的紅云金頂之戰,那是多麼輝煌的一戰啊?他一邊可惜自己沒在現場,一面對自己低微的本事自卑;小騙子的心中生平第一次湧起叱吒江湖的豪情。

    回到公寓內,臥室里透出燈光。

    祝童心里急跳,鞋也沒換奔過去。

    橘黃色光線滿屋,葉兒坐在大窗前,繪筆停留在畫框上。窗簾到床上用具都已換成新的,鵝黃色的格子典雅溫暖。

    公寓內有中央空調,溫度適宜,葉兒沒穿警服,上身一件白色薄線衫,下身是灰色純棉褲,一派家居摸樣。這身裝扮祝童見過,去湘西前,在葉兒的閨房里。

    葉兒放下畫筆:“喝醉了嗎?李主任。”輕盈的飄到祝童身邊,此刻,葉兒在祝童眼中有驚人的美麗,剛才的江湖雄心轟然崩塌。

    管他江湖上有什麼風云,只要有葉兒在身邊,什麼都不重要了。

    “呀,你這里是什麼?”葉兒看到祝童襯衣上的血跡。

    “下班時遇到個急診,搶救病人要緊,沒顧上換衣服。”祝童這麼說有些不好意思,他事實上沒出什麼力。

    葉兒卻很感動的樣子,輕柔的為他脫下外衣:“救過來了?”

    “是,他很年輕。”

    葉兒撫著胸出口氣,如同妻子對晚歸的丈夫般嗔怪著:“臭死了,好大的酒味,今後不許喝這麼多了,你不是在辦公室嗎?怎麼會搶救病人?”

    “遇上了,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就你是醫生!我忘了,你總是好心的,快去洗澡,把衣服全換了。”

    祝童傻呵呵的笑著,被葉兒推進衛生間,在溫水下仔細洗刷著身上每一處。

    “李想,你的衣服。”

    衛生間的門開道縫,雪白的手舉著嶄新的內衣和睡衣;祝童有把她拉進來的沖動,卻怎麼也下不了這樣的毒手,乖乖的接過來;葉兒輕笑一聲,門關上了。

    洗罷,果然渾身清爽,心情也清爽。

    祝童穿上睡衣,這應該是葉兒新買的,他以前可沒見過。

    “黃海把你的行李取回來了,沉死了,怎麼那麼多書?還有啊,他說你是驢客,這些裝備都是專業級的。”

    葉兒的聲音從書房傳來,祝童走進去,看到自己托運過來的幾個箱子擺在地上;葉兒正在向書價上整理著他書籍。窗邊是他的旅行背包,進口貨,配上里面的帳篷零碎,不懂行的也知道那不是尋常旅行者用的。

    “你一定去過很多地方吧?有照片嗎?拿來我看看,好想看看你小時候是什麼樣啊。”

    祝童根本就沒有童年,他從記事起就隨老騙子在江湖上流浪,哪里會有什麼相片?所以,小騙子裝摩做樣的擦著眼鏡,不在意的道:“就在那個小包里,咦,我的小包呢,紅色的那個。”

    葉兒也緊張的跟著翻檢著,當然什麼也沒找到了,所謂的紅色小包根本就不存在。

    演戲講究真實,祝童有些喪氣的坐在木地板上:“我整理好的,全部的照片都在里面,媽媽留下來的,上學時的,都在里面,怎麼會丟了呢?”

    那邊,葉兒比他還著急,這是必然的了,心上人所有的照片都丟了,連父母的遺照都丟了,真是了不得的件大事!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1 02:26 PM

第四卷、半潛 七 黑色鑽云燕(上)

           
    騙人本來對于小騙子是件十分自然且愉快的事,這個夜晚,卻成為折磨了。

    葉兒著急的打電話找黃海,詢問是不是丟了個紅色小包?並且把其重要性說的比天還大。

    托運的行李是黃海幫助取回來的,聽說丟了重要的小包,黃海不知道在做什麼,馬上答應去尋找。

    但是祝童只能裝做很沮喪的樣子,一點也不敢泄露心底那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善良的葉兒還在不停的安慰他,說是一定能找回來。

    到哪里找啊?本來就不存在嘛?

    祝童把葉兒抱在懷里,羞愧難當。

    兩個小時後,黃海來了,朵花跟在他身邊,也是副焦急的樣子。

    他們兩個去聽某個巨星的演唱會,接到葉兒的電話馬上就退場,到火車站去查找。

    “他們沒見到什麼褐色小包,不過車站公安處答應到各處問問,只要有消息會馬上通知我的。”

    黃海仔細查問了“褐色小包”的具體位置和里面的東西後,對祝童說:“也許你太看重那些照片了,不該用那麼貴重的包。火車站的行包房里多是臨時工,這樣的事很常見的。今後要注意了,那樣的東西最好隨身攜帶。”

    “你一定要想想辦法啊,那是李想過去的照片,丟了太------。”

    葉兒的話被打斷,“嘔!”小騙子忽然伸著脖子跑進衛生間,爬在馬桶上狂吐亂瀉;濃重的酒臭把跟著進來的黃海熏的差點跌倒,而葉兒卻忍著,拍打著祝童的後背,拿水杯接水讓他漱口。

    吐完了,祝童也癱在馬桶旁動彈不得,醉眼迷離神智不清。

    朵花幫著葉兒把小騙子擦洗一番,黃海把他攙扶上床。

    一番折騰後,夜已深了;葉兒不好意思的說:“對不起,耽誤你們周末的安排,朵花,過兩天我們請你看音樂會。”

    朵花對黃海安排的補課很用心,但她基礎太差,所以學來很辛苦;這個周末黃海弄到四張演唱會的票,三百多一張;祝童臨時要去應酬,葉兒就沒去,現在又讓人家中途退場,她這才感覺到,黃海已經是別人的男友了,不應該這樣麻煩他。

    “蘇姐姐,去了好多人啊,我從沒見過那麼多人一起唱歌,她真的好棒。”朵花到底年輕,對剛才的演唱會還念念不忘。祝童在她看來一定不會有事的。

    她從小接觸蠱蟲蠱神,對于祝童醉酒就有些奇怪,在朵花的印象里,接受神傳的人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是半個神了。

    “朵花喜歡熱鬧,記得你說的話,回頭讓李想請客就好了。”黃海對葉兒的關心更多,看一眼熟睡中的祝童;“他沒事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醉成這樣,萬一有什麼事------我留下照顧他。”葉兒臉色微紅,卻是堅決的說。

    黃海沒說話,葉兒一貫保守,蘇娟管的也寬,在外面過夜,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姐姐去跑車了,我給姐夫打個電話就好了,你們去吧,玩得開心點,我們沒事的。”

    “好吧,你自己小心,有事給我打電話。”黃海有些傷感,攬著朵花走了。

    關好門後,葉兒坐在祝童身邊,癡癡看著熟睡的男友,滿滿流下兩行淚水;沒注意滴到祝童手上。

    祝童抖動一下,剛才的一切都是裝的,酒是喝了不少,但還不至于吐更不至于醉倒。他是實在不知道怎麼面對黃海和葉兒的關心,從小到大,小騙子也從來沒有用心感受過這樣的溫暖。

    他只有逼著自己嘔吐;葉兒和黃海說的每句話他都聽在耳中,不是拼命壓抑住自己,他幾乎要瘋狂的呼喊了,幾乎要坦白自己做的一切。

    但他同樣很明白那樣做的後果,現在才明白,欺騙不只是一種樂趣和藝術,有時候,受傷更重的是自己。

    真能睡去、醉去、也是好的,偏偏祝童晚上是睡不著覺的,碟神被酒,活躍的更厲害,翅膀嗡嗡煽動,小騙子腦子里分外清醒。

    于是,他只有僵硬的躺在那里,臉上滲出汗珠,肯定不是溫度的原因。

    葉兒守著他,用毛巾為他擦拭汗水,看祝童安靜了,到衛生間收拾殘局。祝童能聽到葉兒在低聲哼唱著,她在洗衣服。

    終于,葉兒睡著了,半躺在祝童旁邊,手里還拿這方濕巾。

    半個小時後,公寓里的角色顛倒了,葉兒躺在床上熟睡,薄毛毯蓋在她青春的軀體上,祝童左手支著頭,在一邊癡癡的看。

    在小騙子眼里,睡夢中的葉兒美得不可方物。

    烏黑長發散在枕上,細細的蠻腰修長的雙腿,連成了一個起伏美妙的起伏;身體稍稍側臥,將她優美的曲線暴露無疑。

    江南女子肌膚本就細膩白皙,淡黃的床燈照射下,葉兒的肌膚閃爍著瓷器般的光澤;就如欣賞一副煙雨風情畫,祝童沒有一絲邪念,心里只有安靜和感動。

    祝童慢慢伸出手,輕輕貼在她的發稍,心跳得十分厲害,生怕她忽然睜開眼睛醒過來。

    但是,想保持眼前的所有美好,祝童要面對很多關口,現在最迫切的就是要幫助王覺非穩定住海洋醫院院長的位置。

    祝童輕輕起身,抓起黑色三星走出房間,輕輕帶上房門,換上另一張卡撥通戴毛子的電話。小騙子與自己出錢雇傭的所有幫手都有個約定,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主動聯系他,即使是十萬火急的事情也不行。

    戴毛子已經睡了,接到電話迷糊一下,才苦惱的說:“今天我出去十個人還是沒發現有價值的線索,吳主任一家除了云珠酒店之外只有兩套房產,最值錢的還是云珠酒店那套。我下午找同行問過,他老婆這些年炒房,云珠酒店是她前年貸款頂下來的。歐陽凡好象沒問題吧,要不然就是他太小心了,存款只有十萬多一點,房產就只一套,他現在住的那套,價值不過百十萬,是幾年前買的。資料顯示歐陽院長是清白的,我們的人跟蹤調查了多次,他的生活很簡單。”

    是很意外,祝童以前調查歐陽凡的時候就沒發現什麼疑點,這次也沒抱多大希望;但是吳主任會如此乾淨,說什麼他也是不信的;王覺非這次送錢固然讓吳主任抓到小辮子,祝童何曾不是也同樣知道了他的貪婪?

    “云珠酒店的房產現在價值多少?他還欠銀行多少?”

    “云珠酒店是三層樓,至少也值五千萬。銀行的朋友說:當初他們頂下來是只用了一千萬,貸款是六百萬,現在應該還欠五百來萬。上海這幾年房價上漲很快,很多人都炒房炒成富翁了;只要眼光好有本錢,賺到這個數不是不可能。連我都賺了一百多萬。還有,云珠酒店的老板陳芳小姐,是吳主任的女人,昨天晚上吳主任就住在那里。”

    戴毛子是個很付責任的偵探公司老板,只要收錢就盡量替客戶辦事,從這一點來說,比很多的生意人都講信用。

    吳主任的緋聞不值錢,殺傷力有限,更主要的是現在這樣的事太平常了。

    但炒房炒成千萬富翁?有那麼容易嗎?小騙子可不相信,既然沒疑點,查查曆史總可以吧?

    “毛子,讓你的人繼續跟蹤,你找關系替我查查吳家所有的炒房交易記錄,需要多少錢你抱個價。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1 02:28 PM

第四卷、半潛 七 黑色鑽云燕(下)

           
    電話那邊遲疑著,調查個人的行蹤是一件含糊的事,法律對這一點沒有具體規定;調查房屋所有權人也不算違法,但是調查吳家所有的炒房交易記錄,那牽扯的東西太多了,那樣的記錄只有一個地方有:房產局下屬的房地產交易中心。

    “這件事我做不了,不是錢的問題,我們沒本事侵入政府數據庫,那是違法的。”戴毛子拒絕了,不過他總算是有良心,對祝童道:“吳家有個遠房親戚在靜安區開一家房介公司,吳們家炒房都是委托他們辦的手續。”

    “名稱,地址、電話。”

    “五千。”

    “可以。”

    “誠城物業,他們有自己的網站------。”戴毛子以標准的普通話,緩慢清晰的把這家公司的情況敘述兩遍,五千元就到手了。

    這是上海人的生意經,任何信息都要收費的,祝童理解並且尊重;如果是自己出錢,他可能還要討價還價兩個回合,現在是王覺非出錢,祝童懶得費這份口舌。

    有網站就代表有數據庫,象這種小型公司,上網電腦中八成就儲存著客戶資料。

    祝童打開手提電腦,找到誠城物業的網站瀏覽幾個來回,用幾個簡單的黑客軟件試探一番,滴水不漏,看來他們還是很小心的。

    不過這難不倒職業騙子,只要有門戶就有出入的通道,祝童能找到開門的人。

    QQ是祝童很少使用的東西,他今天上來的目的很明確,聯絡黑色鑽云燕。

    從兩年前開始,祝童就想學習黑客們的本事,自由入侵世界上的每一台電腦。但是他很快就發現,入門級的黑客很容易做,想精通這門技術,要學得東西太多了。

    祝童沒那麼多時間學習枯燥的基礎知識,也沒必要;他是生意人,能以錢解決的東西最好借助別人的智慧和技術。這是社會的潮流,一個人的精力總是有限的,不可能成為樣樣都精通的全才,那不是人,也不是神,是妖魔是怪物。

    黑色鑽云燕就是祝童的黑客老師,據說曾經成功侵入過某國政府網站;祝童在某黑客網站混跡半年才選定這個老師,開始時他是個菜鳥,現在雖然還是個比菜鳥高明不了多少的准黑客,與黑色鑽云燕的關系卻變了;祝童的網名叫水中火,在某些時候是老板,兩個月前,黑色鑽云燕就從祝童這里得到了三萬元,海洋醫院的財務資料就是他提供給祝童的。

    黑色鑽云燕的頭像永遠是黑的,但不證明他不在線。

    信息發過去後,很快就得到了回複。

    黑色鑽云燕:小火來了,找師父什麼事?

    黑色鑽云燕總以師父自居,把祝童的水中火叫小火。

    水中火:有事,給你錢。

    黑色鑽云燕:嘎嘎,老板有有生意了?

    馬上,彼此的地位就轉換了,黑色鑽云燕顯得很興奮,發過來一只飛翔的黑色燕子。

    水中火:一萬銀子,到誠城物業轉一圈,我要他們所有的客戶資料和交易記錄。

    祝童想說那幾個吳家人的姓名,終究不敢冒險,那樣指向性太強;又打上:越詳細越好,我要誠城物業五年內的所有記錄。

    黑色鑽云燕:沒問題,銀子一萬,可以。

    屏幕上,黑色的燕子飛翔的更活躍。

    水中火:明天晚上給交貨,88。

    祝童飛快的下線,關閉電腦,連最後的告別都不接受。他可不想被黑色鑽云燕在這台電腦上動什麼手腳;以前和這個黑客師父聯系,都是在網吧里使用公共電腦。

    十七層的黎明來的比十五層早些,窗外有鳥兒吵吵鬧鬧,鴿哨聲“嚕嚕”響,光亮從窗簾下曼延進來,天亮了。

    葉兒睜開眼,看到祝童正坐在身邊俯視著她,美麗的螓首稍微地向後仰起,嬌美的臉頰頓時充滿了羞澀。

    畢竟,與一個男人在一個房間里度過一整夜,對她還是第一次。

    “你---早醒了?”葉兒又閉上眼,低低問。

    祝童沒說話,這一夜根本就沒睡;他不想欺騙葉兒,只有沉默。

    “看什麼呢?嗯?”葉兒還閉著眼,聲音軟軟的。

    “看什麼,你說呢?”祝童輕笑著湊上去。

    感受到祝童的呼吸,葉兒的臉更紅了,嚶嚀一聲,把薄毛毯拉起來。

    祝童把她連毛毯一起抱在懷里,撥開一角露出一只耳朵,含住輕輕吹氣。

    葉兒不甘刺激,在毛毯里顫抖著,不能再抓緊也不再抵抗,輕輕呻吟著。

    毛毯一點點滑開,額頭、眼睛、鼻子、嘴唇一點點露出來;小騙子的嘴唇追逐著毛毯,一點點占據每一片肌膚;當唇齒相接時,葉兒伸展手臂環住侵犯她的男人,溫柔挺立的玉峰爭脫出毛毯,貼上祝童。

    兩人在寬大的圓床上翻滾著,毛毯早已經被蹬到床下。葉兒還是那套家居便服,線衫在翻滾著掀起,祝童的手接觸到裸露的背部,皮膚下柔軟的脂肪層,隨撫摸的深入燃燒著。

    葉兒一直沒再睜開眼,喃喃低語著:“別---我----別,李想,你-----。”

    清晨時刻,陽氣最盛,祝童的男性之根自然勃起硬挺,兩個人糾纏在一處,葉兒自然能感受到他的沖動,想推開,卻渾身乏力。

    祝童的右手本能的向更好的目標靠攏,終于握住一團堅挺,頂部那點蓓蕾被擠壓、撥動,葉兒更軟了,手指插進祝童的頭發,呢喃著。

    此時,她已經完全失去反抗的力量,迷茫在陌生的刺激之海;但引導她前進人沒有完全沉淪;祝童停下來時,葉兒的線衫已然掀起大半,兩點驕傲紅潤在微微顫抖著,肌膚是驚人的白皙。

    “對不起,我太沖動了。”祝童坐起來,拉下線衫遮蓋住香軟的誘惑。

    “沒關系的,只要你不---那個。”葉兒還在喘息著,總算能睜開水波蕩漾的眼,看著剛才還在放肆的男人,伸手取下他的眼鏡,觸觸他的嘴唇;“吻我。”

    祝童又一次撲上去,有不能抗拒這樣的要求,只是這個吻溫柔了許多。

    “葉兒。”

    “嗯?”

    “你剛才說,不那個,那個是哪個?”

    “什麼?---你壞蛋。”

    葉兒掙脫出來,一腳把祝童踢開,自己從另一邊跳下床,跑向衛生間,緊緊關上門。

    神傳琥珀在兩人纏綿時,滾落到床上;祝童捏起來,竟發現里面有個淡淡的影子,蝴蝶的影子。又是件奇怪的事情,難道葉兒身體內的蠱蟲正被它吸收?異或,又一個蝶神在孕育?

    等她梳洗好走出來時,看到窗簾已經拉開,祝童打坐在清晨的陽光下,上身赤裸,雙手擺成一個奇怪的姿態,怎麼看,怎麼想他教給自己寫的那個“靈”字。

    沒帶眼鏡的祝童另有一番氣派,濃眉舒展英氣逼人,肩平背直肌肉緊蹦,皮膚被陽光照射,散出絲絲熱氣;右肩膀上那只黑色的蝴蝶,是生上去的嗎?隨血液的流動微微顫動,蝴蝶的眼睛似有勾魂之力。

    葉兒抱膝坐在他對面,癡看著,怎麼也看不夠。

    七點半,祝童修煉完畢,精神恢複九成。

    葉兒聽到他的動靜,在外面叫道:“快去洗洗,吃早點了。”

    白米粥,小咸菜,煎蛋、煮豆。

    葉兒坐在餐桌旁,笑著道:“材料有限,包涵,客官隨便用點。”

    “很好了,沒有更好的了。”

    祝童喝一口白米粥,眼睛潮濕:“很多年沒喝過這樣的粥了。”

    “小傻瓜,別太感動了,我可不會天天來給你熬粥。”

    “我知道。”祝童喝完一碗,葉兒給他添上。

    “你每天早晨都要做那樣的功課?很辛苦吧?”

    “習慣就好了,學中醫的不練養身功就等與沒學。葉兒,你也練。”

    “我才不練呢,把肩膀上練出個蝴蝶來,丑死了。”

    祝童眨眨眼,才想到蝶神留下的印記;胡扯嘛,練的又不是蝴蝶功。

    電話響了,是葉兒的。

    “梅姐來接我們了,她就在樓下,要要請她上來。”葉兒捂著電話,故做緊張的問。

    “不好吧,你這樣怎麼見人?”

    “我哪樣?”

    “小媳婦兒樣。”

    “哼,不給你說了,快點吃,我去換衣服了。”

    葉兒橫他一眼,跑進去換衣服;祝童抓過電話一聽,早就掛了;葉兒根本就沒想要梅蘭亭上來。

    祝童把盤碗收拾起來送進水池,打開水龍頭沖洗著,這樣的活計在他幾乎是全新的體驗。

    與煙子在一起的兩年里,兩個人根本就沒做過一頓飯;早晨那一頓自然是不吃的,中午和晚上都在餐館里解決,大連公寓連雙筷子也沒有。

    臥室里,葉兒剛套上羊絨衫,看到祝童笑著靠在門上,臉一紅,嗔道:“看什麼看?色狼!”

    這樣也叫色狼?祝童心里冤枉,在過去的日子里叫他色狼的女人不少,但是都是在另一種情形下。

    所以,色狼撲過去把羔羊抱住,一陣啃咬。

    葉兒掙紮這叫道:“別---鬧,梅姐在下面等著呢。”

    祝童其實也不是如此色急,不過被叫做色狼做個樣子吧了。還是吧手伸進葉兒兒懷里,輕按兩下,抽出那條紅線,把神傳琥珀栓好:“這東西可不能丟,好生注意了。”

    “知道了。”葉兒低聲回道,把色狼推開;“你也快換衣服。”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1 02:29 PM

第四卷、半潛 八 假還真(上)

           
    梅蘭亭是開著輛奧迪車來接葉兒的。

    這一款是奧迪A4,帶天窗,比A6少了些莊重,多了分靈動,正適合她那樣的女孩子。

    “怪不得葉兒讓我到這里,原來是李醫生回來了;好羨慕啊,葉兒,李醫生欺負你沒?”

    梅蘭亭一見面就把葉兒說個大紅臉,祝童搖頭道:“梅小姐真羨慕的話,也好辦,晚上回來在這里住一夜就好了。”

    葉兒扭他一下:“亂說啊,梅姐才看不上你呢。”

    “誰說的?李醫生風流倜儻,又有份好職業,不是你下手快那麼一點點,也許啊,現在羨慕的就是你呢。”

    兩個江湖中人口無遮攔,卻是話里有話,手勢作為補充,只一照面梅蘭亭幾告訴祝童知道:竹道士也在蘇州。

    奧迪A4駛上滬甯高速公路,兩個女孩在前面說笑,祝童躺在後座假寐。

    假寐當然是假的,小騙子心里在思量著:見到竹道士該怎麼說?自己乃至祝門都欠人家個大人情,竹道士還在梵淨山紅云金頂與索翁達活佛激戰一場,還受了重傷;如果竹道士提出和馬夜類似的什麼要求,該怎麼應對?

    周末,滬甯高速上車流量很大,梅蘭亭開起車來就向她的人一樣,一點也沒女孩子的溫柔。

    一個半小時後,奧迪A4已經停在蘇州郊外的一所莊園外,青磚灰瓦壘就門樓,懸掛一黑色匾額:碎雪園。

    從外面看,誰也不會想到這所不起眼的院子里會有那麼廣大的一片花園,也想不到里面的裝飾比星級賓館的中式廳堂還雅致。

    整個碎雪園就象一副中國山水畫,景物布置疏密有致,疏處可以走馬,密處不使透風;水池,山石、樹木、亭榭等錯落在二十多畝的園子里;花草更不必說,瘦竹曲梅樹多。連擺放在角落里的盆景,都是曲干老梅。

    葉兒不是第一次來,祝童能感覺到她十分喜愛這處園林,看著葉兒行走在曲折石徑上,翠竹怪石間,似乎她本來就屬于這里。

    碎雪園的古雅,因為葉兒這樣的江南仕女而活潑;葉兒的鍾秀氣質,在碎雪園中更加升華。

    馬夜在撫琴,靜水之上的山水樓亭,是架在池水中的三間水閣;悠閑的古琴聲從水閣中漾出,就是小騙子這樣的標准俗人,心情為之一寬,感覺自己也高雅了許多。

    順小橋進水閣,窗外是幽靜的水庭,可靜觀穿閣而過的綠水與壁牆前的竹石;轉眼邊見池內四面亭,馬夜就坐在四面亭內,一掛長衫飄然若仙,正專心撫弄琴台上的古琴。

    竹道士立在水畔,低頭望水靜思。悠悠,有浮起聲輕笛;祝童看去,眉目如畫的竹道士已把一管笛子橫在口側。

    梵香燃在琴台側,只這意境飄逸,誰也遲疑,莫非步如仙境?

    琴聲錚嗡,笛聲悠揚,總有到頭的時候。

    馬夜住手後望著水閣微笑:“葉兒來了,快些進來,莫著水涼。”

    葉兒叫聲“老師好”就走進去,看著古琴贊道:“好美的曲調,我沒聽過呢,叫什麼?”

    “竹石雨。”馬夜看向竹道士:“道兄,可是此名?”

    “正是此意,卻應該叫石竹雨。馬老琴技堪比頑石擊鼓,道士的絲竹水韻是比擬不了的。先生有客人,道士先告退。”竹道士說完,豔紅的唇邊浮出縷微笑,恭半恭深視祝童一眼,轉出水閣去了。

    “老師,他是誰?”葉兒好奇的問。

    竹道士生得錦繡皮囊,男兒身卻比女子嬌,即使女人看到他也要被迷醉的;祝童就感到身邊的梅蘭亭在顫抖,想來,這丫頭對竹道士早已種下情苗。

    馬夜笑著收起古琴,接過葉兒的作業:“他啊,是個道士啊,我的朋友;葉兒來是學畫的,咱們開始吧。李醫生,先跟小女去云軒喝茶;回頭再深談。”

    一老一少在水閣內開始上課,祝童跟著梅蘭亭,轉過幾座假山,風景一變,入眼是所飛簷畫棟的小樓,上題:系云軒。

    竹道士正坐在樓上涼亭內煮茶,青色道袍隨風水擺,臉上一抹豔紅;連祝童看去也心疼,這時,才看出他的虛弱。

    梅蘭亭把祝童送到云軒外,推開門就走;祝童邁步進去才看到,底樓內還有一人,衣黑色天鵝絨旗袍,胸墜珍珠項鏈,正含笑看著自己。

    “祝童,你總算來了。”

    她,是夜女人;祝童搖搖頭才清醒過來,進入碎雪園後,小騙子一直在考究這所園林價值多少,暗暗打算也要弄這麼一處,只為葉兒喜歡。

    “人生何處不相逢,上海還是太大了,到這里才看到個半熟不生的熟人。”

    “到底是陌生人還是熟人呢?”夜女人為祝童的話,嘎然失笑,擺著折扇護在胸前;這個動作強調了她驚人的成熟曲線。

    “你知道我是誰,我卻連你的名字也不知道;究竟是生是熟,我也說不清爽。”祝童這樣說著,腦子里急速轉動。

    這個女人二十多天前才差點成為自己的一夜情人,當時她說什麼來著?永遠有多遠,還說她的情人在遙遠的地方曬太陽。哼哼!她的情人八成就是那個在上面煮茶的竹道士,要不然梅蘭亭也不會一看到她就走。這樣的女人還是少招惹為妙,太危險了,自己竟差點給竹道士這樣的高人戴頂綠帽子。

    想是這樣想,祝童還是打出問訊:“請問大姐芳名?”

    “八品蘭花第一朵,柳伊蘭。”夜女人莊重起來,既然祝童以江湖規矩行見面禮,她是絕不能含糊的。

    柳伊蘭,神秘的八品蘭花大姐頭;祝童對她早有耳聞,只知道柳伊蘭如今有多家夜店,在上海、北京、青島、廣州都有生意,是娛樂行業的超級潛水艇。據說,八品蘭花蘭花調教女人的手段高明,凡是在他們的夜總會、酒吧、演藝廣場里的女人,都是精品。

    面前這個就是精品,女人中的女人,豐腴媚豔,只那襲黑色天鵝絨旗袍的裁減手工就非凡品。不過這樣的女人對現在的祝童絲毫沒有吸引力,他只打個禮:“原來是伊蘭姐,您請,我上去看看竹道士。”

    “你去吧。”柳伊蘭輕柔的說,再沒有一點誘惑,好象一個安靜貞潔的少婦。

    順著樓梯走上二樓的涼亭,小騙子一步一心機,如果說過去的那些奇怪事情是柳伊蘭在背後搞動作,祝童是不相信的;以他的眼光,柳伊蘭的雖有一顆七竅玲瓏心,還沒高明到能讓馬夜和竹道士為她賣命的地步,況且,八品蘭花的名聲一直都不是很好,娼門從來就以美色誘世,在江湖上的地位有限的緊。

    柳伊蘭固然美豔,現在的社會也夠開放,在上海那樣的地方,曆來就有笑窮不笑娼的優良傳統,如今上海灘滿街的風月場所更是前所未有之興旺,想來八品蘭花借開放的春風也賺了不少;但是,所有這些不代表江湖八派會被一個女人玩弄在股掌之中。

    涼亭上,竹道士的茶剛煮開,看到祝童展說一笑:“坐,且喝道士一杯苦茶。”

    “謝道長垂顧,七品祝門弟子祝童見過竹掌教。”祝童一點也不敢怠慢,規矩的施禮。

    誰要是被竹道士的外表欺騙,以為他是個小道士,那才真的愚蠢呢;竹道士出道三十多年,早已經聞名江湖道,現在至少也要四十多歲了吧?

    竹道士也不阻攔,也不回禮,等祝童直起身,一杯茶已遞過來:“祝童,如果你來此只為感謝我援手祝門,那該感謝的是我;貴前輩祝藍師叔帶給我們的‘道’字,已經超過我做的一切。都說江湖八派一體連枝,從那個‘道’才知道,原來道宗與祝由門系出同宗。”

    “何解?”祝童疑惑的看著懸掛在涼亭西側上的那副字,正是師叔手筆,他可看不出其中的玄妙。

    “道非無情,道就是愛啊,是天地最深沉的關懷;祝藍師叔是解得其中滋味的,這個字筆畫輕容,包涵了甚多關愛之情。它在告訴我們,自創世紀以來,這個星球一直在等待人類的繁榮,一直在孕育、包容著人類的進步;空氣、陽光、山川、河流、大海、高原,無處不是自然為我們造化的舞台。餓了,有豐饒的土地為我們提供糧食,有溫順的草食動物為我們提供肉食;困了,樹木可以遮陽避雨,可以讓我們建造房屋高閣。絲竹之樂、天籟之聲,都是造化的恩賜。

    “道法自然,這句話是錯的,其實自然就是道,自然之愛就是道;是自然在教化我們一點點進步,也教育我們,要懂得互相關愛。道之愛深不可測,自然從不恐嚇人類,有時候它會懲罰人類的愚蠢,但絕不會使人類滅絕。可怕的是,人卻不懂得愛,越來越自私自戀自我;他們在走向一條滅亡之路,人類對自然的肆虐、破壞、瘋狂掠奪終究會毀了人類自身,歎。”

    祝童真的似懂非懂,喝下那杯茶也品不出滋味;小騙子一直在想竹道士會說出什麼要求,卻沒想到是這麼一派宏論。不過,聽來不錯,至少比以往印象中的道家高明不少。

    “原來,竹道士是要以環保為劍,破開籠罩在道宗身上的霧讕;很好啊,這個切入點很好。”祝童奉承一句,道家講求清淨無為,本就落後與時代的,如果加上環保的招牌,怎麼說也是順應時代的進步之舉:“愛比道好理解,也好接受,不錯,不錯。”

    “道士無劍,只有竹刀。”竹道士微微一笑,清澈的眼光閃些稱許,沒理會祝童的調侃,抽出尺半竹刀。

    這是祝童頭一次看到這把神秘的道器,據說,竹道士走遍千山完水,在川東竹海坐觀風云,于竹林大雨中悟得道家真解,點化他的就是一捧千年竹根。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1 02:30 PM

第四卷、半潛 八 假還真(下)

           
    後來,竹道士以三年時間磨礪竹根,終于得到這把尺半竹刀,同時也悟出山水刀法,一躍而為道宗第一人。

    “這只竹刀有一百零八水渦紋,我看到它時,正見諾大一盤竹根上生出一百零八只竹筍。它曾經飲過百種水,最愛的還是烈酒與濃茶,可惜,它需要休息了。”

    竹道士把一碗茶倒上尺半竹刀,清冽的茶水順刀身蔓延,竟沒浪費半點,全滲進刀身一百零八個水渦紋內。

    “當!”,茶碗跌落,竹道士顫抖著放下竹刀:“見笑。”

    祝童伸手搭上竹道士的腕,神色大驚,閉目沉思好久才說:“道長,我幫不了你。這貼膏藥能護住心脈,短時間內還好,拖得久了------。”

    竹道士身體內的情況糟糕之極,全身經脈只奇脈還算勉強通暢,其余八脈盡皆斷裂。維持他生命的,是精純的先天真氣,也是翠綠色的條條溪流,流淌在不複存在的經脈中。

    按照西醫的理論,竹道士早該死了,脈搏微弱的幾乎摸不到,如果用血壓計量一下,一定是驚人的低血壓。

    “哈哈,祝兄不必替道士操心,這點傷還要不了道士的命。”竹道士不在意的掀起道袍,讓祝童在他背部貼上狗皮膏藥。感覺一下:“溫暖,祝兄的膏藥神奇。”

    抽出竹笛,吹出一串滑音,清越卻虛弱;“好久沒這麼靜過了,梅長老是有福之人,他讓我對祝兄說一件事,不巧,卻忘了。忘了好,忘了好,正好不說。”

    說不說對祝童都沒什麼分別,他注定是不會答應的,但是卻想為眼前這個高人做些什麼,也許,請師叔來?

    “道長,您能在此住多久?”祝童問。

    “叫我道士,修道之人要懂得感謝供養他的人和自然,我們是學生啊,不能稱長。”竹道士又奉上杯茶;“江南適合修養,我會在梅長老這里呆些日子,三兩月內不會離開。”

    “那,我就叫您道士了;道士啊,我會請本門師叔來,可能只有他能治道士的病了。”

    “好啊,能拜會祝門前輩,就是在這里等個十年八年也是值得的。”

    兩人相視一笑,各自喝茶;祝童這才發現,手里的茶杯是堅硬的竹雕,連那掛在炭火上的茶爐,也是竹根雕就。

    “請問道士,在紅云金頂之上究竟誰勝了?”

    祝童從小就羨慕那些叱吒江湖的英雄,現在當然不那麼想了,他已經被老騙子改造成個徹底的功利主義者,對那樣的虛名的不在乎的。但是,竹道士與索翁達活佛那一戰還是讓他血脈沸騰,想多知道些當時是怎樣一種情形。

    “我敗了;”竹道士輕聲道,臉上依舊坦然:“索翁達活佛想求一敗,他已經很高明了,如果真讓活佛如意,江湖上再沒他的對手。佛門功夫很奇怪,有些剛猛直進,有些綿綿無聲;祝兄,我在想,他們終究會達到怎麼一種境界呢?道士不怕活佛高明,怕的是他入魔啊。”

    “竹道士,您,何苦如此?他自入魔他自狂,超度了他,您不是少個對手嗎?”祝童仔細想一會才明白其中的玄妙處,竹道士是故意求敗,不想幫索翁達活佛再進一步。

    “不是那樣的,我沒把握勝過他;活佛的印法已入化境,道士是不想讓他如此輕松就超脫出去,呵呵,只有自己受點苦了。你可能不知道,十三歲之前,我一直是佛門沙彌。”

    “道士曾經是小和尚?”這可真是個新鮮消息,祝童興致大增。

    “是啊,我的師父其實很好的,不過他一直說不好好念經,不誠心供奉佛祖,要下阿鼻地獄的。我念經書很用功,念的多了就疑惑了,地獄與佛祖真的存在嗎?”竹道士邊品茶邊輕談,祝童聽得入神,連詢問都忘了。

    “如果佛祖真的法力無邊,真的慈悲憐人辛苦,那地獄早該湮滅了,那是多大的功德啊?佛滅地獄,世界不是一片祥和?如果說佛法滅不了地獄,就不應該是法力無邊了;如果說佛祖是不想滅地獄,就不應該說是慈悲為懷了。那時,我斗膽問師父,卻被命入室靜思。呵呵,就是被關進小黑屋。道士自小怕黑,只關了一晚就跑了,這個問題到現在才明白一點,卻再不敢問和尚們了。”

    祝童好奇的問:“明白什麼了?”

    “不是佛不滅地獄,是佛家需要地獄,沒有了地獄,誰還信佛呢?哈哈,假還真?”

    “確是假還真。”祝童不信佛也不信道,對竹道士這樣的有趣道士卻很佩服。

    地獄那玩意兒,聽起來就不是好東西;竹道士說的很客觀,佛家真的需要個地獄來襯托,就如美人需要丑陋對比一樣。

    “道士我啊,在梅長老這里呆著也好,本宗不少老前輩受佛教影響太甚,也以因果報應之說應對世間的不公平;難啊,一千多年的習慣,都已經根深葉茂深入道門骨髓。祝藍師叔說的不錯,道門錯過了太多的機緣。丹道之說早已落後陳腐,是回歸道家本源的時候了。現在再不下重藥,也許道門就真的沉淪下去了。”竹道士需要的是個聽眾,受傷後,堅強的道士也軟弱不少。

    “如果沒有病人,醫生就沒用了,是不是這個道理?”祝童醫術不高明,功夫也膚淺,但傾聽的功夫一流,這是騙子的基本功,胡攪蠻纏也是本門一絕。

    “那是不同的,人的肉體自然是要生病的,所以你們需要你們醫生;人的精神也是需要信仰的,所以宗教就產生了。中國人的信仰可虛可實,可進可退,如同太極一樣空靈玄奧。青年時代積極進取時,信奉的是入世的儒學,但是儒多權謀,仕途江湖走,誰能潔然一生?必定會在心里積下痼疾;他們遇到挫折時,或年老退隱時,或失望與廟堂,或尋求心靈的解脫,多退隱到佛道兩家。道士現在為難的是,如果把佛祖拉下神壇,勢必會造成人心混亂;道宗還沒作好准備,得便宜的只會是洋人的基督教,那樣更不好。傳播信仰需要錢啊。”竹道士歎息一聲,又默然。

    做什麼都需要錢,祝童想問竹道士需要多少錢,感覺自己沒那個資格,就跟著歎息一聲,很知己很理解的樣子。

    “我能為您寫個字嗎?”祝童虔誠的說,這在他是很少見的。

    “好啊,祝門治字是了不得的神通,道士正想見識一下。”竹道士含笑點頭;“需要我做什麼?”

    “您不必做什麼,只要相信我就可以了。”

    “道士明白,請祝兄隨便。”竹道士又吹起竹笛,嫋娜的笛音扶搖直上,充滿對生命的熱愛。

    這是第一次以治字救人,祝童取銀針在手,閉目涵養片刻,回憶著師叔祝黃說的每一句話,刺破右手食指在空中虛畫出個“氣”字。

    碎雪園內山水玲瓏,正是一方靈氣彙聚之地;祝童得祝黃師叔傳道“氣”字決不過半月余,總共也不過寫了幾百次,其精妙之處體會尚淺。

    但“氣”字最後一勾寫完,祝童胸口如受重擊,虛脫脫四肢無力靠在椅上。

    虛無中氣息陰涼,撲上竹道士胸前。笛聲弱一下,漸轉高亢,竹道士站起身,饒涼亭急走;十多分鍾後才立在祝童身前,眼中光芒閃閃。

    “祝門治字果然高明,道士氣機受益,修養受益,謝祝童兄援手。再來,也許只要三次,道士就全好了。”

    “不需謝,這個字啊,我可再來不了,會要命的。”祝童揉著胸口,才喘息過來;要命不是說要竹道士的名,是要他自己的命。不是修煉的蓬麻功精純,這一次也許就要受重傷。

    小騙子這才真理解師叔的偉大,他竟能每年寫七個字救七個人!祝童自感渾身如被抽空般,氣息衰弱,這次損失之大,沒個一兩個月是緩過不來的。

    怪不到老騙子不寫治字,今後,小騙子也不會以這個東西治人!

    柳伊蘭走上來替祝童捶背,膩聲道:“休息幾天也好,下周,等你的小情人來學畫時再為竹道宗治病,需要什麼補藥,只要說個名字,我去找。”

    祝童享受著,歉然看向竹道士:“治字不須藥石,耗費的寫字人本身的修為,相信道士能理解。”

    竹道士傾聽著,體會著,對于他來說,這是門陌生的功夫,是比符咒更古老神秘的功法。

    “現在能寫治字的,只有五個人,但是,一個要等一年後,一個在監獄里,一個是不會有這個好心寫的,只剩我二師兄祝云。他也只能寫一次。”祝童掰著指頭算給柳伊蘭,師叔祝黃不用說功夫最深,但是一年只能寫七次且已經寫完回山,就是來也只能想別的辦法;老騙子這輩子是從不寫治字的。

    二師兄好說,只要有需要一定會出手;還有一個,大師兄的蓬麻功深厚,只要稍加練習就能寫,不過還在監獄服刑。

    柳伊蘭聽完,走到竹道士身邊挽住他的手,笑道:“我會想辦法把祝門大師兄撈出來。竹道宗的傷不能再拖了,祝童啊,快些把逍云莊主叫來,我正找他有事。”

    竹道士凝視柳伊蘭:“何必?”

    “但願不晚。”柳伊蘭依著他。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1 02:32 PM

第四卷、半潛 九 何為醉(上)

           
    葉兒跟馬夜學的不是寫意山水畫,是最費功夫的工筆畫;要呈現工整、工細與工麗的畫風,須以細致的刻畫、准確的造型和精微的色彩來描繪花鳥魚蟲,最漂亮的,當然還是傳神的古典美人圖。

    碎雪園是學習工筆化最好的所在,江南園林處處風景,每一個細節都被精心設計。

    葉兒在水閣內伏案學畫,面對的是盆瘦梅;馬夜也沒閑著,以葉兒為模特,帶著眼鏡畫一張侍女圖。

    午飯自然是在碎雪園吃,卻分成兩桌。竹道士和柳伊蘭在系云軒那邊,柳伊蘭不想與葉兒照面。

    馬夜對葉兒真的很好,對祝童就有些冷淡,溫一壺黃酒在碎雪園側暖房里,為的是照顧葉兒的身體。

    回程的路上上,葉兒還在打趣梅蘭亭,說是梅姐愛上那漂亮的道士了,是不是其中有什麼緣故呢?

    梅蘭亭只笑沒回答,問的多了,就把話題引到祝童這里。

    回到上海,天已經黑了,梅蘭亭要請客,也不管客人願意不,一直把車開到錦江飯店內。

    她似乎是這里的常客,沒費周折就進到三樓包間里。

    “有錢很了不起嗎?”梅蘭亭喝下兩杯酒後,腮邊升起紅暈,看著祝童問。

    “有錢是了不起啊,但是,別人有錢與你何關?梅小姐也有錢啊。”祝童陪她喝一杯,底下拉住葉兒的手;一天兩個人都沒說幾句話,現在最想的是快些回家。

    “她要給我八百萬,把我梅蘭亭看成什麼了,把我們梅家看成什麼了?”

    梅蘭亭這一句可把祝童驚住了:“誰要給你八百萬?”

    “還有誰,柳伊蘭,她要入股我的畫廊。”

    “好事啊,葉兒,有錢人真虛偽啊,錢找上門都不要。”祝童不管葉兒的掙紮,只纂著柔軟的玉手不放,手指還在葉兒手心輕劃;當然就把敏感的少女弄的意亂情迷;現在梅蘭亭的話有些敏感,他不想讓葉兒聽太多。

    “她的錢-----哼!李醫生,她如果給你八百萬,你要不要。”梅蘭亭也感覺到不能在葉兒面前說很多,反問道。

    是啊,沒有人會憑空給出那麼多錢,小騙子總是陰謀論掛帥,不會輕易落人口實;沒回答梅蘭亭的話,轉頭看著葉兒清澈的眼眸:“我只要能在葉兒身邊,別的都不重要。”

    葉兒終于不再掙紮,反握住祝童的手。

    這個夜晚,梅蘭亭喝得酩酊大醉;祝童知道,不全是錢的原因。

    最後是祝童和葉兒把她送回去的。

    祝童問的最後一句話是:“你需要這八百萬嗎?”

    “誰不需要錢?你因為畫廊那麼好做啊?包裝畫家需要錢,收藏好畫需要錢,組織展覽也需要錢,做廣告更需要錢;不做就是等死;我不能總靠賣爸爸的畫支撐吧?”梅蘭亭有點失神的看著手里酒杯;“她說八百萬要我三十的股份,還要派個副經理來,我可以拒絕嗎?可以嗎?”聲音越來越低。

    “回頭給我電話吧。”祝童借葉兒去衛生間的機會對梅蘭亭說,她點點頭,明白祝童的苦衷,葉兒到底不是江湖中人,這樣事說得多,對小騙子的身份不利;他一個醫生不應該有那麼多的見識。

    梅蘭亭的畫廊在黃浦江畔,距離外灘不遠,位置很好,面積也不小,重要的是房屋產權是馬夜的;梅蘭亭就住在畫廊附近的高層公寓內。

    又一個醉鬼,葉兒又一次心軟,要留下來照顧梅蘭亭,所以小騙子暫時自由,出門就攔住輛的士。

    “找家大些的網吧。”祝童對司機師傅說。

    大型網吧都有貴賓包房,祝童做的事見不得陽光,自然要躲在隱秘的角落。

    的士司機一連跑了三家,祝童才找到尖合適的包房,周末的上海,到處都是人。

    黑色鑽云燕好象二十四小時都在線,祝童剛一呼叫,對方馬上呵呵笑著鑽出來。

    水中火:拿到了嗎?

    黑色鑽云燕:小意思,這樣的錢掙得太容易了。

    水中火:有難的,國務院難,你敢去嗎?

    黑色鑽云燕沉默一會,才發過來個苦笑:燕子要飛,不想進監獄。

    祝童下線,先把黑色鑽云燕發過來的資料庫殺毒,還不錯,只發現兩個木馬;黑客們都具有強烈的好奇心,這很正常,基本上屬于他們的本能。

    殺完毒,祝童先把資料庫倒一份進隨身攜帶的優盤,才開始查看。

    誠城物業的數據庫不小,什麼信息都有,但祝童優盤里有數據庫搜索引擎,覆蓋上去就能搜索任何一個客戶的資料。這也是黑色鑽云燕的作品,不過這樣的小玩意兒是他送給徒弟的禮物,沒收錢。

    吳家幾個人的資料很快就被搜索出來,交易是很活躍,但是,祝童看不到任何一宗交易的成交價格,也看不到交易的房屋具體位置。

    沒辦法,祝童只有再次聯系黑色鑽云燕。

    水中火:這份東西不對,退我銀子。

    黑色鑽云燕:怎麼會??燕子可是把他們的老底都兜出來了。

    黑色鑽云燕不相信,祝童發過去一份不行吳的吳家人的交易記錄。

    五分鍾後,黑色鑽云燕再次傳過來信息:銀子不退,你要的是資料庫,這份被修改了,但我作到了該做的。

    水中火:不管,師傅不能騙人。

    黑色鑽云燕:師傅沒騙人,小火不能耍賴哦。

    水中火:師傅才耍賴,拿了錢辦不成事,不是好師傅,我不要這樣的師傅。

    黑色鑽云燕:別著急,讓師傅再想想辦法。

    又是五分鍾後。

    黑色鑽云燕:恢複不了,除非師傅把人家的電腦搶過來,退你錢好了。

    水中火:不要錢,要東西。

    黑色鑽云燕:那,我就沒辦法了。

    水中火:哼哼。

    黑色鑽云燕:你哼什麼?

    水中火:我要房產交易中心的數據庫。

    黑色鑽云燕:你是個瘋子,不干不干,你去死吧。

    祝童發過去個冷笑,點起支煙再不回話了;進入一個聊天室看一群披著馬甲的流氓打屁。

    對這個師傅的脾氣,小騙子早掌握得一清二楚,他是受不了誘惑的。

    果然,十分鍾後對方就沉不住氣了,不斷發過來信息,都是些勸他遵紀守法的說教,還教育祝童說,作為一個黑客,要有良心,不能侵犯公眾利益。

    祝童沒理會他,只不過隔一會兒發個冷笑過去,似乎在嘲笑對方的無能。

    半小時後,黑色鑽云燕終于投降了。

    黑色鑽云燕:你這個徒弟太過分,燕子早晚會被弄死的,好了,別生氣了。

    水中火:師傅答應了?

    黑色鑽云燕:有條件的答應。

    水中火:什麼條件?我知道師父是最厲害的。

    這次,輪到對方冷笑了。

    黑色鑽云燕:別丟馬屁了,一、要五萬銀子。

    水中火:錢不是問題,誰讓師傅帥呢。

    黑色鑽云燕:你怎麼知道師傅我是帥哥呢?

    水中火:別臭美了,我是說師傅的本事帥。

    黑色鑽云燕:其實,師傅我長的是很帥。

    水中火:算你帥,五萬銀子可以,還有條件嗎?

    黑色鑽云燕:把名單給燕子,我替你采集資料。

    祝童思量著要不要把名單傳過去,這是冒險,如果這樣做,有暴露自己真實意圖的危險;對方的信息又過來了。

    黑色鑽云燕:我不能考出全部數據庫,太危險。你如果不相信師傅,今後就別在找燕子。

    祝童只有冒險,現在也沒別的路可走了。

    名單發過去後,黑色鑽云燕沉默了有半小時,才再次回信。

    黑色鑽云燕:他們下班了,數據庫進不去。

    水中火:那要什麼時候?

    黑色鑽云燕:周一。

    水中火:不行,太晚了。

    黑色鑽云燕:你讓他們開機,或者讓他們明天加班。

    水中火:我又不是市長。

    黑色鑽云燕:燕子是市長嗎?

    水中火:周一上午,十點以前。

    黑色鑽云燕:可以。

    水中火:晚一分鍾扣一千銀子。

    黑色鑽云燕:提前一分鍾加一千銀子。

    水中火:嘿嘿,信你一回。

    黑色鑽云燕高興了,發過來只低飛的燕子:其實燕子真的很帥的。

    水中火:不信,發張照片過來。

    黑色鑽云燕:那就當燕子不帥好了,記得給燕子打定金。

    對話結束了,祝童關上電腦,坐在那里沉思。

    黑色鑽云燕吹噓過,能控制住與他交談的對手的電腦,能偷偷打開對方的攝像頭,小騙子不管真假,關上電腦總不會錯的。

    以往每次做“生意”之前,他都需要安靜的把整個過程多次在腦子檢驗,仔細衡量手中的籌碼是不是足以制服對手。這次是個以外,可是說是小騙子遇到的新挑戰。

    就如黑色鑽云燕經受不住他拋出的誘惑一樣,祝童也被這樣的挑戰誘惑著;但是,這次不同,他不能考慮失敗的事,那將是災難性的。王覺非一旦被吳主任換掉,就代表著這個人完了,祝童的手續還沒辦完,也許需要一個月的時間;現在出一點意外,都會讓這件事半途而廢。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1 02:33 PM

第四卷、半潛 九 何為醉(下)

           
    最怕的是王覺非經受不住刺激,他消除受賄痕跡的事情還沒進行完,現在就離開海洋醫院是災難性的,如果對方想徹底整誇王覺非,神仙也保不住他。

    王覺非不是個堅強的人,連帶著,祝童以前在他身上做的事八成就暴光了,小騙子的嘴臉將浮出水面。

    戴毛子對吳主任的調查好象走進死胡同了,祝童只嗅出一個突破口,還只是個假設。

    要證明這個假設的正確性就需要具體的大量的資料,小騙子曆來相信自己的直覺,誠城物業資料庫被修改證明,這個假設的方向是正確的。

    但是,周一是王覺非權利交接的最後一天,如果交接之前拿不到數據,會出現什麼情況,祝童可沒把握。他很不喜歡這樣的局面,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寄托在一個虛幻世界的黑客身上,時間還卡得那麼緊,這樣的生意祝童從沒做過。

    有別的路嗎?難道只能冒險?

    祝童坐在網吧的貴賓包房里思索了兩個小時,結果只有一個,等待黑色鑽云燕的結果,相信那個虛擬世界中的師傅。

    黑色三星響起來,音樂是那麼清幽悅耳,這是葉兒昨完給他設定的彩鈴:漢宮秋月。悠揚的古箏聲奏起,就代表葉兒在召喚。

    “梅姐睡了,我好倒黴啊;兩天照顧兩個醉鬼;李想,你在做什麼呢?”

    “想你。”祝童移動一下身體,更舒服的坐在軟椅上。

    “騙人呢,我打到公寓里,電話沒人接,你還沒到家嗎?”

    “查房啊?”祝童輕笑著:“我在網吧,查點資料,公寓里的寬帶還沒通,無線太慢了,正好出來散散心。”

    葉兒有些內疚:“都怨我。”

    “小傻瓜,怎麼能怨你呢,我正在感謝上天的恩賜。”

    “別亂說了,剛才姐姐打電話問我昨天為什麼沒回家,唉,好為難噢。”

    “你怎麼說的?”

    “實話實說了,還能怎麼說?”葉兒是不喜歡騙人的,面對黃海的媽媽就感覺很別扭。

    “姐姐沒怪你?”

    “她沒說,只是讓我注意點啊;還有啊,姐姐到你們醫院了,還好,人家都說李想醫生很好的,沒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要不然姐姐非罵死我不可。”

    “嘿嘿,嘿嘿。”小騙子干笑著,腦袋上的汗可是瞬間滲出兩層,騙子實在是件高風險的職業啊。

    蘇絹是跑北京到上海的列車長,這次竟然到同仁醫院去調查自己,這可真是沒想到的突發事件;以前的李想在那里究竟表現的怎麼樣?現在的李想可不清楚,還好她沒拿照片去比對。

    猴子說,李想是吸毒而死的,連身份都賣了,表現會很好嗎?奇怪了,蘇娟問的是同仁醫院的哪個醫生呢?明天上午蘇娟就回來了,中午,見不了面了;葉兒要去黃海應酬一下黃海的母親;晚上是注定要去葉兒家吃飯的,到時候要好好問一下,看李想的表現有多好?

    其實,正經的談戀愛滿有意思的。

    葉兒又說一句:“對不起。”

    “沒事,只要對你好,只要你覺的好,我相信你。”

    “你早點休息吧,晚安。”

    兩個人似乎真的心有靈犀,同時想到明天中午的尷尬事。

    說是不在意,祝童還是有些煩躁,掛斷葉兒的電話後,順手撥通王覺非的電話,語氣就有點生硬。

    “王院長,你要做一件事,明天上午給吳主任打電話,要求他周一到你的辦公室;最好把時間安排在下午。理由你來想。”

    “你有把握嗎?”王覺非那邊有些嘈雜,似乎有一群人在交談。

    “只要吳主任到你的辦公室,你就沒事了,我來和他談,到時候,你要把所有人都引開;和他的談話只能我們兩個在場。”

    “明白了,我會安排。”王覺非對祝童的厲害領教頗深,對祝童言辭的鋒利更是佩服,知道他要親自出面對付吳主任,聽祝童如此有信心,本還提著的心撲騰一下落地;“李想,有沒有興趣過來一起輕松一下?”

    “不去,我需要安靜。”

    “明白了,周一見。”

    王覺非的電話也掛斷了,祝童舉著電話在搜索,他現在有傾訴的欲望,想了半天竟找不到合適的對象。

    不知不覺,他撥起秦渺的號碼,忍了忍,還是放棄了。都在一條街上,海洋醫院的好多醫生還在海洋醫學院教學帶學生,與秦渺的見面幾乎是必然的,但是他就是沒想好該怎麼面對那個女孩,也許,逃避是現在唯一的選擇。

    最後,祝童撥通了另一個號碼,半小時後,秦可強的的士停在網吧門前。

    “秦哥,我請你喝酒。”

    “好啊,去哪里?”

    “你是上海通,隨便到哪里都可以,只要有二鍋頭,花生米就行。不過先找家書店,買幾本書,秦兄知道這麼晚哪里有書店營業嗎?”

    “你想買什麼書?”

    “經濟類,最好是時效性強的。”

    一小時後,秦可強帶祝童到一家北方菜館,找個靠牆的座位坐下,點幾個涼菜,要兩瓶二鍋頭。

    祝童一直沒說話,扭開瓶蓋與秦可強一人執一瓶,碰一下就喝。

    大半瓶酒下獨,秦可強才說:“喝酒不能解決問題。”

    “喝酒就是喝酒,沒問題。訴說也同樣解決不了問題。”祝童苦笑著:“秦大哥,上海這麼大,我只能找到你這個不是朋友的朋友。”

    “蘇小姐警官,你是江湖騙子;我只能看到一種結果。”

    “我不是騙子。”祝童低聲吼到;“你要記住,我是醫生,醫生。”

    “秦渺也許會接受你以前的身份,蘇小姐如果知道你的過去,只會把你送進監獄。”

    “我只是想找個地方喝酒,不想找人廢話。”

    “好吧,你自己喝。”秦可強喝完自己那瓶酒,起身就走。

    于是,這個夜晚小騙子真的喝醉了,也真的酣睡一夜。

    清晨醒來,卻發現自己躺在的士後座上,秦可強躺在前面,兩個人在狹窄的出租車上擠了一夜。

    車窗上蒙著白色的水氣,滴答聲和過往車輛激起的水聲表明:外面下雨了。

    睡著了,這可真奇怪,幾天來祝童還是頭一次睡得如此香甜;搖搖頭感覺一下印堂穴內的黑色蝶神,它也安靜了。

    上一次睡著是什麼時候?于藍那里,與她云雨後睡了三天好覺。酒色,原來蝶神吃這個。

    祝童揉著腦袋坐起來,伸手在車窗上畫出個圓,小小的,只容一只眼睛。

    外面的行人不多,有支著雨傘的,有穿著雨衣的,行色匆匆,這就是上海的早晨;這個時候,祝童強烈的希望能看到葉兒,他希望溶進這樣的人群,但願自己從沒有過以前的江湖經曆。

    “李想在北京有過一段戀情,對象是他的病人;”秦可強在前面說話了,頭也沒回,也不管祝童聽不聽;“他曾經想以自己的醫術治好她,但是,她得的是喉癌;一年前終于不治。那以後,李想一直很消沉,大家都不知道的是,他開始吸毒了。作為醫生,他有很好接觸毒品的管道,這件事也掩飾的很好。但是,李想半年前請假後再沒回到醫院,一直到十幾天前,才有人替他辦理調出手續。北京同仁醫院的同事都以為,李想是不想回憶起過去的戀人才離開的;所以蘇娟去調查李想的過去時,兩個大夫說的都是好話,也很含蓄。”

    “李想現在怎麼樣了?死了嗎?”

    “他,現在不是世俗中人了,中醫厭世只有兩個歸宿,一是出家,一是出塵,他現在是道宗弟子,在蓬萊仙霞道觀里潛修丹術。道號凡星;李想以前的戀人叫李星茹。”

    “謝了秦兄;”祝童揉著眉心推開車門,的士就停在紫金豪苑前面;“你們究竟想做什麼?我不再是江湖騙子了,別再跟著我。”

    “你的電話。”秦可強搖開車窗,遞或祝童的黑色三星;“蘇小姐打電話找你,我說你喝醉了,在我車上睡了一夜。”

    “什麼時候?”祝童停下腳步,接過電話翻看著。

    “兩分鍾之前,她說要下來接你。”

    果然,葉兒出現在紫金豪苑大門前,奔跑著撲向這邊。雨水掛在她臉上,直到她撲進懷里,祝童才感覺到她在顫抖著。

    “我不去了,不去了,李想,我不去黃海家,你也別再這樣。”

    “不是你想的那樣。”祝童干巴巴的辯解。

    “先生,您的書。”秦可強遞出只紙袋。

    回頭對秦可強點點頭,落雨的冬季,氣溫還是很冷的;葉兒沒穿外衣,單薄的羊絨衫又被打濕大半,祝童脫下外衣給她披上,走進紫金豪苑。

    回到公寓時,葉兒還緊緊抱著祝童:“是我不好,不該讓你受委屈。好不好?我不去黃海家了,明天就對她說,我不是黃海的女朋友,李想才是我的愛人,好不好?”

    小騙子口齒被凍結,不知道如何勸說才好,只能抱住她。

    心里,七瓶醬油也被打碎了,心竅全被淹沒。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1 02:35 PM

第四卷、半潛 十 備戰(上)

           
    勸女孩子上床對小騙子不是什麼難事,把葉兒哄高興,卻真不容易。

    祝童只好使出絕招:“我餓了,想喝粥。”蝶神清醒了,又開始在印堂穴內舞蹈。

    葉兒捶他一把,乖乖的到廚房熬粥,祝童這才放松心情,擦著頭上的汗看書。

    白米粥熬好了,噴噴散發著米香。

    葉兒端過一碗,看祝童在看書,湊過去瞄一眼:“你怎麼看這種書?”

    “為什麼不能看?”祝童合上書,拉住葉兒的手,讓她伏在背上;“我想炒房啊,不能總住在這里吧?上海好多人炒房炒成富翁了,我現在只有一百萬,買不到很好的房子。”

    “不好不好,如果為房子------。”葉兒要說,被祝童橫抱在胸前,以唇相接,把余下的話都吃下;好久才放開。

    “我知道葉兒不喜歡那些,但是如果不能給葉兒所可心的房子,我心里難受;放心好了,我只是看看房價還能漲多久。”

    指針轉到十點鍾,黃海來了。

    剛進公寓他就感到氣氛的冷淡,葉兒在臥室的畫案上埋頭描繪一只蝴蝶的骨架,還是一身家具便服,絲毫沒有准備出門的摸樣,連出來招呼一下也沒有。

    祝童手握一卷醫術,不好意思說:“她情緒不好,都怪我,昨天夜里又喝醉了。”

    “我不去了,今後也不去了。”葉兒頭也不抬,說話時也沒停下手里的畫筆。

    她今天一早葉兒就從梅蘭亭處趕到這里,本想為祝童熬粥,卻發現公寓里半個人影也沒有。

    打電話知道祝童喝醉了,還在的士上睡了一夜;葉兒又是心疼又是自責,她以為祝童是因為不滿意自己要到黃海家去扮演未來兒媳婦,完全沒想到小騙子喝悶酒還有別的可能。

    李想,在北京有一份很好的職業,為了自己來到上海,事業肯定要受影響。

    到上海的幾天里,祝童再沒到公安局門前去過;葉兒在大家面前還是被當成黃海的女朋友,同事也經常拿這件事開玩笑,問她什麼時候嫁進黃家。

    “你是我什麼人?我又是你什麼人?黃海,你為什麼總要干涉我們的生活?”葉兒終于抬頭看著黃海;“明天我就告訴大家,黃海和我已經沒關系了,蘇葉的愛人是李想;我們的事今後不需要麻煩黃警官再操心,你剛到刑警總隊,多操心點工作上的事吧。你們隊長整天說忙死了,你到是很清閑,別忘了,你父母都快離休了。一個大男人總被人捧著、照顧著,不難為情嗎?你還要養著朵花,就是為她著想,你也要努力了。”

    “黃海,別在意,葉兒------。”祝童不好意思,黃海伸手攔住他:“她說的對,我是太不懶散了。”

    “不是懶散,黃海,這些話我早想說了。你是個很好的人,有責任心,忠厚誠實,沒有你那些朋友身上的壞毛病;但你是個被慣壞的孩子,沒有上進心,你說想做警察,就能上警校,一畢業就能進警隊,才兩年就能做中隊長,想當刑警就能進刑警總隊。這是你自己努力得來的嗎?比你優秀的同事很多,別人不會當面對你說這些,但是你知道別人背後會怎麼說?我也一樣,不是你們家的照顧,這個工作不會輪到來做。我很感激你以前為我做的一切;李想剛到上海,一切都很陌生,這幾天都虧你幫他安頓下來。

    “但是,我們畢竟有自己的生活,你出現的太多了,不知道李想怎麼想,我感到壓抑。黃海,我們已經結束了,我和李想再困難,也是我們兩個承擔。你應該想想朵花會怎麼想,一個女孩子,從大山里出來跟著你,一定會感覺孤獨的;你今後要多陪陪她,早些讓你母親接受她。還有啊,要多跟同事學習業務上的東西,干刑警靠的經驗,你的脾氣要太沖動,沒有經驗隨時會出危險的;你如果出什麼事,朵花怎麼辦?這麼大的上海,她能依靠誰?”

    葉兒說一句,黃海點一下頭,等葉兒說完了,連在一邊聽著的小騙子都臉紅;他想的是:如果自己出什麼事,葉兒怎麼辦?現在看來,出事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是,這些我都知道;”黃海老老實實的說;“我會努力,你說的一切我都會照辦,只有一個,你也不能沖動;你們需要你的職業,李想是醫生;但是這里是上海,你們不能在這間公寓里住一輩子;買房子需要錢,你轉正後能才能享受到公務員待遇,我給你看好一套房子------。”

    “說過了,今後不要你替**心,李想就是要飯我也會跟著他,我不要他再受委屈。”葉兒倔強的打斷黃海,指著門的方向:“黃警官如果有時間,可以去陪朵花,可以回家陪你母親,可以回刑警隊,我記得刑警是沒周末的,我們不需要你的照顧。再說了,你的照顧能維持多久?沒事業的男人怎麼去照顧別人?”

    黃海被祝童拉著走向門口,祝童低聲說:“我從沒想到她會這麼厲害,別在意,過兩天她就好了。”

    “但願她的選擇是對的,李醫生,說實話,我對你很不放心。”黃海歎息一聲走了,留下這句話炸雷一樣,轟擊著小騙子的自信。

    哪里露出馬腳了呢?祝童扶著眼鏡回憶著與黃海接觸的細節,朵花應該不會,她是知道深淺的。

    客廳的鏡子中,是個溫文而雅的年輕男士,從外表看不出任何不妥當的地方。難道是警察該死的直覺?或者是對葉兒關心過甚?

    葉兒從背後抱住祝童,輕聲道:“現在你放心了吧?李想啊,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種女人。”

    “我沒那麼想過,要不然也不回到上海來。”祝童摸著環在胸前的手,終于想到,是自己到上海的行為本身讓黃海懷疑了。

    大醫院的醫生到上海來沒什麼,問題在海洋醫院,那里沒中醫立足的環境;這個社會里,誰會為一個女人做如此大的犧牲呢?不只黃海會懷疑,蘇娟一樣在懷疑,也許蘇娟對同仁醫院的探詢就是黃海的主意。

    “葉兒,我要對你說我的過去。”

    祝童回身把葉兒抱起來,擁到沙發上。

    “兩年前,我有個病人,她------。”小騙子開始敘述另一個愛情童話,一段不屬于自己的只屬于李想的淒美悲劇。

    故事說完後,葉兒已是淚流滿面。

    “直到看到你,我才徹底忘掉她;葉兒,我到上海來不是為躲避,是希望能和你------。”葉兒用熱吻堵住祝童的話。

    感情的事本就是亂麻一團,鑽進去容易,脫身最難;小騙子在騙人的同時,手腳被束縛得越來越深。

    中午飯還是要回家吃的,蘇娟連著打三個電話催促,盡管葉兒不滿意,姐姐就是姐姐,權威就是權威。

    祝童知道,蘇娟一定和黃海通過電話了,葉兒對黃海可以很厲害,對蘇娟,誰更厲害還很難講?

    蘇娟准備了一桌好菜,但是一看到兩個人進來就把葉兒拉進里屋。

    祝童只能陪蘇娟的兒子玩耍,十多歲的小孩子正淘氣,與祝童見過幾次面,接受過不少禮物,對他的存在已經習慣了。拉著祝童到電腦前打游戲,這玩意兒祝童從來不碰,就被小孩子說成是大笨蛋,把他的眼鏡都抓去玩耍。

    蘇娟的丈夫在家里的地位是最低的,從廚房探出頭不好意思的對祝童說:“小孩子不懂事,別在意。”

    祝童根本就沒在意,他一直在關心里屋的情況,那里傳來的聲音忽高忽低,以祝童的聽力,大半的對話都沒漏過。

    蘇娟最關心的葉兒這兩夜是怎麼過的?與李想的關系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知道沒出什麼實際意義上的大事,蘇娟開始拉著葉兒憶苦思甜,姐妹倆在里面哭成一團;最後的勝利者還是姐姐,她的話很實際也很有道理。

    葉兒只有答應不再任性,盡量在黃海媽媽面前遮掩到見習期結束,也答應盡量不在外面過夜。

    不過,葉兒堅持,不再如以前那樣每周都到黃海家吃飯。

    “去叫他進來,有些話我要當著李想的面對你說。”蘇娟最後對葉兒說。

    祝童有些拘束的跟葉兒進里屋,蘇娟換上副笑臉拉他坐下。

    “沒想到,李醫生還是個多情種子呢。這次車上正好遇到兩個你以前的同事,他們對你的印象不錯,說李想醫生因為一個女病人很不開心。我們家葉兒和你以前的女朋友長得很象嗎?“

    “不像,葉兒就是葉兒。”祝童假笑,葉兒不滿意了:“姐姐,你做什麼啊?”

    “我是想啊,只要你能象對她一樣對我們葉兒,我這個當姐姐的就放心了。”

    “她已經死了;”祝童故做黯然,歎息一聲;“姐姐可以放心,我是醫生,心里沒有陰影,就是有,也被葉兒驅散了,她是我的天使。”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1 02:36 PM

第四卷、半潛 十 備戰(下)

           
    “肉麻。”蘇娟笑著推祝童一下,“你的情話留到沒人再說,葉兒敢不就是這樣被你騙了?我要說說你,喝酒我不反對,但別再喝醉了;你們要對黃海好些,他以前對葉兒是真心的。”

    “知道了。”祝童老實的點頭,總算有過一關。

    吃罷飯沒多久,祝童就告辭,葉兒不舍,只能用眼睛表達,目送他離開。

    一離開這個小區,祝童就變成另一個人。

    先是到徐家彙電腦城買一只新型MP4,型號過時的一款,最重要的是功率夠大,有靈敏的FM接受功能。再配上只小型藍牙耳機,今後的環境不比以往,這些東西要早做准備。

    四點鍾,祝童從公寓取出兩只竊聽器來到海洋醫院信息中心;他需要提前檢測一下這套設備的功能。

    今天值班的IT管理人員是秋詩,台海言是每天都在的,他的宿舍就在隔壁,王覺非特批的。

    祝童裝摸做樣的到機房轉一圈,順手安下一只竊聽器。

    台海言還是趴在電腦前,對祝童這個新領導不聞不問;秋詩沒想到副主任這個時候會光臨,連忙關上自己電腦的屏幕,怯怯的站起來:“主任,您有什麼事?”

    “沒事,就是過來看看。”祝童知道她八成在玩游戲,整個海洋醫院的三百多台電腦中只少數能上網,這里的就有三台。

    “領導好,值班記錄在那邊,今天沒什麼事。”台海言總算知道領導來,回頭招呼一聲,沒等領導說話又趴回去了。

    祝童點頭笑笑,回到自己辦公室關好門,把MP4拿出來,調試好;機房那邊的聲音有些嘈雜,想來是電器干擾。

    “海言,你要對李主任尊敬點,沒聽說嗎?他是有來頭的,那麼年輕就做了副主任,連王院長都對他好客氣呢。”秋詩的聲音與平時不一樣,對台海言的稱呼也不一樣;祝童想:難道他們兩個之間有什麼曖昧?辦公室戀情?

    “恩,知道了。”台海言漫不經心的回答,想來還在忙自己的事;祝童奇怪:他這麼天天守在這里,黑色鑽云燕是怎麼鑽進來的呢?台海言的本事他第一天就領教到了,至少比自己厲害不只一點,醫院里任何科室的電腦故障電話打進來,台海言都能在半分鍾內給出解決方案,他能隨時監視每一台電腦的運行。

    “也許李主任會做院長助理呢?我媽媽說,王院長昨天對許助理發火了;前天李主任在急救中心接了個病人,沒錢的那種。許助理問王院長怎麼辦?王院長說許助理是小人,是拉幫結派,還說既然許助理連這點小事都管不好,今後就不要再管急救中心的事了。”

    海洋醫院的急救中是院長直接領導,許助理祝童沒見過,據說是開會去了;沒想到這個沒見過面的人竟然會在背後做這樣的動作?

    “這和咱們沒關系,我靠技術吃飯,只要給錢,誰當官都一樣。”台海言很瀟灑,話里透這自信。

    “不一樣的;”秋詩的聲音大了,可能走到台海言身邊了,竊聽器就在那里;“你的桌面管理系統做好兩個月了,對許助理也說過幾回了,他是怎麼說的?如果李主任做院長助理------。”

    “是我自己說沒做好,今後你就別操這種心了;當官的都一樣,哼!老子過兩個月就辭職自己干,不是這里的設備一流,我早走了。”

    這是祝童聽到從台海言嘴里說出的最長的一句話,卻是人家要辭職,無論從那個角度說,對他這個副主任都不是個好消息。秋詩和周東的本事誰都知道,台海言一走,海洋醫院的網絡信息中心一定會癱瘓。

    再找這麼個人?容易嗎?祝童可不知道。

    “那,我怎麼辦?”秋詩的聲音,水分更濃。

    “還能怎麼辦?想跟我走就走,不想走就留在這里。”

    “我是說,我們怎麼辦?”

    “什麼我們?”

    兩個人有爭吵的趨勢,小騙子不關心下面的進程,檢查完自己的家伙後,開門離開辦公室,到樓下才撥通周小姐的電話。

    周日的醫院比平時還忙一些,來往的醫生護士有認識李副主任的,有的笑臉問好,有的故意裝做沒看到他。

    祝童可不在意這些,態度問題是膚淺的表面現象,他關注的是方向問題。

    “李主任,你好清閑啊,周末不用去女朋友家做牛馬?”周小姐愉快的聲音傳來,

    “主任,我在醫院呢;”祝童感覺周小姐的聲音里甜潤更多了,平時她可是很嚴肅的。

    “怎麼?醫院有什麼事嗎?李主任好敬業啊。”周小姐笑著說。

    “是路過,來轉一圈;主任,我看台海言一個人太辛苦了,網絡信息中心只有怎麼一個懂行的人,怕是不太好吧?萬一他生病了,或者有別的什麼事。我是不放心。”

    “這件事我們決定不了,辦公室的編制有限,網絡信息中心配備三個人是院委會決定的;不如你對王院長說說?”周小姐的話說到一半,祝童就知道自己犯錯誤了,他不知道這件事該對誰說,但對王覺非說肯定是不合適的。周小姐知道周東和秋詩的本事,還提醒過他;這是個陰謀嗎?小騙子開動腦子思索著。

    “我只是有些擔心,給領導彙報一下,既然這樣,回頭再說吧。”祝童掛斷電話,明白還是王覺非的問題,關于王院長要走的消息一定吹到周小姐那里了。

    醫院里不只有白大褂、白衣天使,還有白眼狼,周小姐就是一只;自己的調動手續,她八成也沒上心去辦。

    ***,還是江湖好些,最少知道誰是對手誰是朋友;這個世界看似一團和氣,打的都是迷蹤拳,誰也不知道暗地里多少人在准備背後捅刀子。

    祝童有些沮喪,冒雨走出醫院大門隨便打輛車就走;門診大廳里,秦渺跑出來追到門前,看著遠去的車影發呆。

    秦可強開著的士滑過來,打開車門讓秦渺坐進去,沒有說話,開車就走。

    的士一直開到金山海擯,秦渺下車走向沙灘,找一塊離海最近的礁石坐下。

    秦可強撐把黑傘走過來,站到秦渺身後。

    “秦大哥,為什麼對我這麼好?”秦渺回頭看著身後的男人,淚眼婆娑。

    “因為我們都姓秦。”

    “噗嗤!”秦渺笑了,擦著眼淚捶打秦可強:“每次問你都是著一句,你就不會說點新鮮的;騙女孩子都不會。”

    “我不會。”

    “不會什麼?”

    “騙女孩子。”秦可強很正經,少女拉著他坐下:“秦大哥,如果我們早些認識多好啊。”

    “你忘不了他?”

    秦渺望著雨中的海,低聲說:“是忘不了他,明知道他在騙我,可就是忘不了啊。”

    “聽大哥一句話,如果他不找你,別主動找他。”

    “我知道,我如果去找他,會讓他更討厭我的。”

    “他不是討厭你------。”

    “別說。”

    兩人再沒說話,海浪拍打前面的礁石,揚起漫天水舞。

    晚七點,祝童回到公寓,手里掂幾個巨大的購物袋,里面的是蔬菜、牛羊排、日常用品。

    半小時後,一頓簡單的晚餐已擺在餐做桌上;祝童做飯的手藝還湊合,自我感覺而已。以前,他可沒想過要看菜譜做飯。

    明天是關鍵,這個夜晚祝童根本就沒睡;前半夜的時間消磨在看書和瀏覽網頁上。互聯網真是個好東西,只要你去找,就能得到各種奇怪的答案;任何事情只要關系到百姓生計,基本上都能被隱藏在各處的神人,從內到外,自上而下,剝成赤裸裸的兩個字:利益。

    十二點,與戴毛子和王覺非通過話後,搬張軟椅坐在落地窗前。

    房間里是黑暗的,燈光全被關上,只空間里流淌著輕柔的樂聲。

    他需要黑暗,眼看著外面的萬家燈火一盞盞熄滅,夜上海從輝煌沉入夢鄉。

    王覺非確定了,明天吳主任將到海洋醫院,通行的還有歐陽凡和吳主任的兒子吳天京;但是,時間是上午,王覺非沒給祝童爭取到足夠的時間。這是沒辦法是事,他畢竟只是個醫院院長。

    小騙子在心里一遍遍預演著將要扮演的角色,考慮各種情況下自己的最佳應對。

    天亮後,將面對一個毫無把握的的局面,時間要計算的十分精確,即使這樣,也不能確定能擊倒對手,他沒有足夠的彈藥,這在祝童是第一次。

    與以往任何一次准備充分的生意不同,只為葉兒,這一次他不能失敗。

    黑色鑽云燕信心十足,表示一定能為弟子搞到那些資料;但是,虛幻的世界里,哪個不是字符英雄?

    無聲的雨水在玻璃上幻出奇怪的圖形,整夜沒有重複。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1 02:37 PM

第四卷、半潛 十一 跳神(上)

           
    九點鍾,海洋醫院又開始忙碌的一天。

    對這所醫院的大多數醫護士來說,院長的更迭多他們的影響不大。

    最關心這件事的,是那些不靠技術吃飯的後勤部門,包括守大門的保安。

    九點半,兩輛黑色房車駛近海洋醫院大門;四個年輕的保安動作整齊的打開正面的大鐵門。

    黑色房車穿過門診樓、住院樓,緩緩停在辦公樓前。

    王覺非沒出現在門前的人群中,院長辦公室主任周小姐帶幾個人舉著雨傘跑上前,三個副院長伸手拉開車門。

    微胖的吳主任鑽出來,很有風度的與眾人握手,環視一圈笑臉,點頭示意。

    其實,今天這樣場合他不應該出現,為自己的兒子上任交接,做老子的即使不為避嫌,總要講究個臉面問題。但是人老了,臉皮就分外厚實,加之幾個教委幾個副主任都“忙”,王覺非堅持要見他,吳主任只有勉為其難,站好這“最後一班崗”。

    歐陽凡出來了,與以往一樣,他還是那副安靜的表情,誰也不知道他今天的心情究竟如何;畢竟與王覺非是同窗,又在一個導師門下多年,無論在學術界還是這座醫院里,彼此地位也差不多。

    最後下來的是吳天京,他應該是最高興的,年不過四十就能坐上三等甲級醫院的院長寶座,在全國也不多見;所以他的表情最生動,沖向他的笑臉也最真誠。

    樓上窗戶里,更多沒資格下來迎接的人探頭看著下面,頂層的院長辦公室內,王覺非也在看;院長助理許站在他身後,小心的問:“王院長,您是不是到電梯前迎一迎?”

    “你去吧。”王覺非坐回自己的大班椅;“許助理昨天晚上還和吳天京一起吃飯喝酒,迎一迎是應該的。”

    九點四十分,許助理離開房間到電梯前恭身迎候,王覺非拿起電話:“李主任,他們上來了。”

    網絡信息中心辦公室內,祝童靠在椅子上,一只耳朵架著藍牙耳機,一只耳朵聽電話,眼睛直視著桌子上的電腦顯示屏,說:“關上門。”

    “什麼?關上門?”王覺非意外的要叫起來了。

    “對,關上門,我需要二十分鍾;如果你沒把握拖到十點種,就先不見他們。”

    “我不能關門,你有把握嗎?”

    “相信我,不會放你鴿子。”

    “放鴿子?什麼意思?他們到門外了。李想,我拖到十點,你快些。”

    電話掛斷了,祝童耳朵上的藍牙耳機傳來熱情的寒暄、問候、客氣聲,諸如天氣不好、今年病人多之類的廢話也不斷傳來。

    九點五十五分,黑色鑽云燕那邊還是沒有動靜,周東敲門走進來,卻看到一向和氣的李副主任冷冷看著他:“有事?”

    周東被李副主任的眼光看得腦後冒冷風,訕訕道:“吳主任------。”

    “我知道,關上門回自己的崗位,還有,下次進來前先請示。”祝童說著,冷不仿一陣沖動上湧,狠狠的一個噴嚏打出,把個胖胖的周東噴出房間,門重重關上了。

    “威風什麼?回頭還不是跟著王覺非一起滾蛋。”周東擦著臉上的唾液,恨恨道。

    祝童無奈的看著一顆黑點滲入周東的胖戀,耳邊傳來許助理的聲音:“王院長,時間不早了,吳主任、歐陽院長都挺忙的,您看是不是------。”

    “這里什麼時候有你說話的份?”王覺非已沒什麼理由再拖延了,正好對著許助理出氣:“別以為我走了你就不能出頭,現在看清你也不晚,回頭你就到環衛科報道去。”

    “王院長,消消氣,許助理說得對------。”

    九點五十八分,黑色鑽云燕終于飛翔起來:久等了,不晚吧?

    水中火:太晚了,快給我。

    黑色鑽云燕:嘿嘿,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拿到你要的東西?

    水中火:注意時間,現在、九點五十八分。

    黑色鑽云燕再不廢話了,飛快的傳過來一串資料。

    黑色鑽云燕:你要這些有什麼用?我看不出它哪里值五萬銀子?

    水中月:是五萬二,謝謝。

    祝童急速掃視屏幕上滾動的數據、人名、時間,金額;對比早記在心里的資料,快速歸納總結。他在和時間賽跑,要在盡量短的時間里找到出擊點。所以忘了以前的習慣:下線。

    黑色鑽云燕:哈哈,這次你跑不了了,我抓到你了。

    水中月:我不會跑,台海言,想發財,嘴巴就閉緊點。

    這次逃跑的是黑色鑽云燕,機房里,台海言飛快的跑出來,正和李副主任走個碰頭。

    “小心點,台海言。”

    “我會的,李主任。”

    台海言看著年輕的李主任走出網絡信息中心,問坐在門口擦臉的周東:“誰來了?”

    “這你都不知道?王覺非要完蛋了,吳主任送吳天京來做我們的院長。”周東惡毒的看著走進院長辦公室的李副主任的背影;“他也要跟著滾蛋。”

    “吳天京?”台海言搓搓紛亂的頭發,嘿嘿笑起來。

    周東終于擦乾淨胖臉,奇怪的看著周東:“你笑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我潛水。”台海言干笑著又走回機房。

    “潛水?神經病。”周東聞聞手上,有淡淡花香。

    海洋醫院的院長辦公室內,歐陽凡拿出份信函,正要拆開念,門被推開,走進個年輕人。

    “歐陽院長,請稍等,我要和吳主任談談,只要幾分鍾。”

    王覺非看到祝童終于出現,長長喘口氣,站起來:“歐陽兄,我們到會議室聊會兒,這位是我的新助理,北京同仁醫院的剛調來的李想李先生。他有事情要單獨向吳主任彙報。”

    歐陽凡沒說話,看向吳主任父子。

    “我不認識你,為什麼------。”

    “不,吳主任貴人多忘事,以前我們通過電話。”祝童走到吳主任身前,上下打量著吳主任:“您應該記得,我不是個高尚的人。”

    轉身看著吳天京:“這是令公子嗎?果然一表人才。吳助理,您還很年輕,看上去比我也大不了幾歲,有大把的機會,不要太著急。”

    吳天京還沒說話,許助理先過來拉祝童:“你是誰?有什麼資格找吳主任彙報工作,出去。”

    但是,幾個人都沒看到祝童有什麼動作,許助理先彎下半個身體,歪這嘴說不出半句話,連叫聲也沒了。

    祝童看著許助理,嘲諷道:“我要是你,就不會如此不知道輕重,這麼沒耐心。一步走錯沒什麼,如果不知道回頭,毀掉的就是一世前程。”

    這句話雖是說許助理,卻讓吳主任開口了:“你們先到會議室等著,我和李主任談談。”

    房間里終于只剩下兩個人,祝童坐到吳主任對面,摘下眼鏡擦幾下,又架上。

    “我們有什麼可談的呢?”吳主任先開口了,面對這個年輕人斯文、整潔,還有點幼稚也感覺,但不知為什麼,他竟感到心虛。

    祝童把眼光定在吳主任臉上,緩聲道:“可以談的很多,但是,任何一次談話總要有個主題;吳主任,我想向您彙報一下上海的房地產問題。”

    “放肆!我們這是醫院,將要進行的院長的交接,哪里有時間談什麼房地產問題?那也不關我們醫院什麼的事。”吳主任受不住祝童的注視,有些惱怒;他身居高位,東拉西扯是習慣,但是現在時間不對,對象也不對,不同世界不同階層的人沒什麼好拉扯的。

    “是不關醫院什麼事,醫院是治病救人的,只有生病的人才會進醫院,但是我聽和尚說過:一個人如果真的想要求得福壽善終,平時就一定要廣行善事。每個人都行善,可以免除一家人的疾病災難,那我們醫院就可以少點壓力。呵呵,這是佛家的道理,對我們凡夫庸子來說,肯定玄而又玄。說實話,我是不信這些和尚的鬼話的,和尚們生病的也不少啊,我們醫生是知道的。俗人得什麼病和尚就會得什麼病,一點也不少。

    “所以啊,別看和尚們念經念的好聽,廟堂布置的輝煌漂亮,那都是給外人看的。咱們海洋醫院修的也不錯,就是為了讓病人知道,進來是要多掏錢的。看,又扯遠了,咱們還說和尚,對,和尚回家後吃肉喝酒的是佛祖心中留,該抱女人的是一顆不染心;找這麼多理由,證明和尚們也沒幾個相信佛經上寫的鬼話。

    比如您吳主任,這些年是經常出現在台面上的大人物,報告做的一定不少了;如果是和尚,念了這麼多經怎麼說也是高僧了,馬上要功德圓滿修成佛身。但是,您真是照你說的那些大道理做的嗎?特別是現在要成佛了,這最後一步一定要小心。豈不聞: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摔倒在終點線上的,都是善跑的,瘸子可沒機會跑到那里去現眼,要飯的乞丐也沒機會貪汙腐敗------。”

    祝童繼續胡說八道,越發口無遮攔侃侃而談,吳主任卻再不打斷他,臉上的表情變幻,從惱怒到狐疑,又到安靜。

    “您同意嗎?”祝童忽然不說了,停下來問。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1 02:38 PM

第四卷、半潛 十一 跳神(下)

           
    “同意什麼?”吳主任根本就沒聽清祝童說的話有什麼重點,都是些含沙射影的東西,讓他如何表態?

    “看來,是我的錯,不該對牛彈琴;有些人厚道的是鬼神不認油鹽不進的,只憑幾句話是不成了。吳主任時間緊,我就抓緊些彙報。對啊,我是要向您彙報房地產的。上海的房價真***高,我拿一百萬,有人竟說我買不到什麼房子。這點錢在您看也許沒什麼,可是上海幾千萬人,大多數人一輩子也掙不到這麼多錢,他們就該睡馬路嗎?您是官員,請問,對這個問題怎麼看?”

    吳主任又是一愣,考慮再三才冷冷的道:“現在是市場經濟,一切都是需求拉動價格,房價高自有高的道理。”

    “說的好,市場經濟,但是市場經濟究竟是什麼?你不管我不管,你不決定我不決定,難道市場是由鬼來管、由鬼來決定的?由市場決定,聽起來很公平的。***,光棍跳神蒙傻孩子啊,世界上有哪個市場不是由少數人操縱的?”

    “我說過,這和我沒關系。”

    “有關系,你就是鬼。”祝童臉色瞬間由輕松變冷漠,伸手點著天上;“蒼天在上,我希望是報應不爽,但是,天沒長眼啊,該出太陽的時候卻在下雨,少不得容我放肆一回,扒下跳神人的鬼面具。”

    吳主任豁的站起身走向門口,祝童繼續道:“你只要能走出去,就要想想後果;你們能炒房,我就能炒人,把你吳主任一家炒成火眼金睛、運氣沖天的炒房神人,也費不了多少時間。”

    “炒房?你說,你是什麼意思?”吳主任還在克制,卻不敢真走了。

    “我的意思很明白,吳主任還要裝糊塗就請走;從你走出這扇門開始算,四個小時內,吳主任的精明將傳遍全中國;讓大家都看看,你是如何以一套價值三十萬的房子起家,三年時間反手正手二十三次,賺到價值五千萬的三層樓的,還有大筆存款。”

    “我沒有炒房,即使有也是合理合法的,上海的房價漲是溫州財團在炒,是上海市民在炒------。”

    “小孩子才會相信你的鬼話,上海不是溫州,他們有多大的本事把這麼大的盤子炒起來?比如你英明的吳主任,第一次炒房就賺到二十萬,以後,總能以很便宜的價錢拿到房子,轉手就是幾十萬上百萬的利頭,最快的那次前後不過三天時間,連過戶都省了。世界上有那樣的傻子嗎?高價買來房子低價賣給你,馬上就有人再高價買回去。上海的房價才漲了幾倍?你能把三十萬翻到一百六十倍的五千萬,應該是個奇跡了,這還沒算你的存款呢;也許我該替您吳主任去大世界申請吉尼斯記錄,那可是大大的露臉機會。您馬上要離休,想要繼續跳神,估計沒什麼人看了,哈,您可以去教人怎麼炒房,演講也是很掙錢的。”

    “你---你,胡扯,血口噴人。我們家哪里有那麼多房產?”吳主任顫抖著走回來,臉色通紅。

    “別侮辱我的智慧,也別以為中國人都是傻瓜。”祝童冷冷的看著他,看著這個將要倒在自己腳下的官吏,心里湧起繼續羞辱他的沖動;但是理智告訴他,這個老人經受不起太多的刺激,也許會要人命的,那就太不值得了。

    “吳敘容,女,五十六歲,您的親妹妹,云珠酒店的房產所有人。請問:她有怎麼資格什麼本事賺到價值五千萬的房產?過去的三十年里,她連個針也沒賣過,現在已經下崗在家;還有啊,吳敘容一輩子沒有結婚,社會關系簡單的就象這杯水;唯一的親戚就是您這個哥哥了。過去的兩年里,城城物業的老板一直在以她的名義買賣房屋;云珠酒店那里以前是什麼地方?吳主任,應該是所學校吧?是您做主把一所學校遷到郊外;而那片風水寶地上,馬上就蓋起商住樓。我調查過,與云珠酒店隔壁的那套同樣面積的單位,起價就是三千七百萬,而您妹妹只不過用一千八百萬就頂下來了。她可真有福氣啊,不用摔倒就坐在金山之上。這里面沒什麼貓膩吧?我是不清楚的,但是,自有人去調查。”

    吳主任衰弱的喘息著,癱軟到沙發上;雙手抱在胸前,臉色發紫。

    “揚曼娜,女,二十八歲,云珠酒店老板;請問,她有什麼資格讓裝修公司無償為她裝修那麼大的酒店?好氣派!上下兩層金碧輝煌,裝修那樣一個豪華酒店,怎麼也要一千多萬吧?揚曼娜只不過是個教師,對,是音樂教師,歌唱的不錯。她每月能開多少薪水?吳主任,沒有貴人幫忙,她能開起云珠酒店嗎?您今天氣色不錯,昨天晚上一定過的很爽。需要照片嗎?讓我們看看您這個伯伯是怎麼照顧可愛的揚曼娜小姐的。”

    祝童把一疊照片拋到吳主任身上,輕蔑的啐一口:“跳大神的都知道敬鬼神,你,竟是個不見棺材不回頭的主!把你脫光了讓大家看,不過是個蹩腳豬頭三。把這些發給媒體、記者們,發給紀委,發給檢查院,也許會沒什麼效果。但是,您沒有敵人嗎?把這些散到網絡上,會有人那起這塊石頭,砸下來,就不是一個院長的寶座了。您老了,沒力量了,會有人感興趣的,王院長隨時可以出國,他如果在海外開個新聞發布會,說是被某個貪官逼走的,那可是個大新聞啊;請問,吳主任還能如此瀟灑嗎?”

    這一輪說得痛快,祝童喝口水,長長的舒口氣。

    吳主任嘴邊流出白沫,掙紮著嘟囔著:“不要了,我----什麼也不要了,請叫---醫生來,救命---救---命。”

    看來,總算擊中對手的要害了,但太嚴重了,吳主任被刺激的明顯有生命危險,恩,是心髒病發作。

    小騙子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倒杯水送過去:“您別著急,有藥嗎?年紀大了,要小心點,自己的身體自己不當心難道也要鬼來愛惜?對不起,看我這張嘴,我這就打電話;您放心,這里就是醫院,醫生很快就到,你想死也死不了。”

    銀針滑出,祝童忍著對這堆肉的厭惡,發揚人道主義精神扯開吳主任的衣服,運針刺入他的胸口膻中穴,邊彈壓為他松弛緊繃的肌肉,邊拿起電話呼叫:“急診嗎?這里是院長辦公室,盡快派最好的醫生過來;吳主任病了,什麼病?看來是急火攻心,啊,西醫來講,就是心髒病。快,麻煩你通知心血管科,讓他們主任盡快趕來,吳主任來視察工作,犧牲到這里可不怎麼好看。怎麼說,咱們也是醫院------。”對方是知道輕重的,沒等小騙子說完就掛上電話,這使他有些不滿。

    祝童也怕出人命,得到資料的時間短,根本就沒時間仔細分析;只不過粗粗查看其中幾樁交易,成交人的姓名一看就是兄弟或親戚。卻沒想到吳主任如此脆弱,竟被弄成心髒病突發。

    “你需要什麼?房子?官?”

    “您病的真及時,我損失了五百萬?***,老子不喜歡鬧鬼的房子。我只要王覺非安全。”

    “好,好,一定,一定。”

    “我警告過,你沒權利高尚,這都是你自找的。醫生馬上就來,我去把你兒子叫過來,該怎麼做,你應該明白。”

    吳主任身體的感覺好些,氣息漸漸正常,精神卻更頹廢,無奈的點點頭,應承下這筆交易。

    祝童抽出銀針在他手少陽經脈上紮幾下:“這就對了,我這次就不收您稅了。”

    “什麼?收稅?”吳主任虛弱的問。

    現在對與小騙子來說,收到收不到錢是小事,重要的是心情舒暢;此刻,是小騙子到上海一周來,最開心的時刻。

    “吳主任,您要記得,我救了您一命,也就是說,我是您的救命恩人;做人要厚道,今後還請多多照顧。”祝童說完,轉身走向門外;“我去把您的兒子找來,您應該有話對他說。”

    王覺非的秘書陳小姐也是心神不定,她能聽到里面傳來的微弱的聲音,門突然開了,年輕的李副主任走出來,微笑著端起她面前的水杯:“吳主任不舒服,你先照顧一下,醫生馬上來。”

    “是。”陳小姐忙跑進去,還不忘會給李副主任一個微笑,甜甜的,據說,他就要做院長助理了。

    會議室里,王覺非與歐陽凡在輕聲交談,吳天京與許助理站在一起,都在操心對面的動靜。

    “去吧,吳主任病了。”祝童推門走進來。

    會議室內的四個人都跑向院長辦公室,祝童閃身讓開。

    院長辦公室內,吳主任指著兒子吳天京:“你還是再等---幾年,這次的任命作廢。”

    說完,吳主任昏過去了,也不知道是真昏假昏。

    走廊里傳來奔跑聲,至少有二十個白衣人提著大包小箱子,抱著氧氣袋乾坤圈之類的寶貝跑過來。

    祝童讓過大部分人,一把拽住吳醫生:“人家是心髒病,你個外科大夫來湊什麼熱鬧?”

    “不是,主任要我們都來,說是有重要領導病了。”

    “他死不了。”祝童把吳醫生拉進自己的辦公室;“來,我這里清淨,咱們好好聊聊。”

    吳醫生無奈,外面亂成一團,面前這個院長辦公室副主任怎麼會如此清閑?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1 02:39 PM

第四卷、半潛 十二 隱(上)

           
    海洋醫院所有的領導都聚集到院長辦公室前的走廊里,與他們一牆之閣的網絡信息中心內,吳醫生大致明白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擔任解說的是胖子周東,聽眾還有台海言。

    祝童歪著身子坐在沙發上,邊聽周東不斷打聽來的實況轉播,邊聽耳機里傳來的隔壁實況直播。

    吳主任的病情穩定,基本上沒有生命危險,但是醫生建議他住院治療,這是周東說的。

    祝童聽到卻是:吳主任自己要求住院治療。

    無論是周東還是祝童都得到了同樣的信息:這次吳主任和歐陽凡到海洋醫院是為視察醫院的危機反應機制,關于王覺非要離開海洋醫院的說法,純屬謠言。所以,吳主任這次發病算是“倒在工作崗位上”。

    十一點十分,吳主任被轉移到高干病房繼續治療、觀察,海洋醫院里漸漸恢複正常的工作秩序。

    十一點三十分,祝童面前的內部電話開始忙碌了,先是周小姐打來的,說是院長辦公室要到病房去慰問吳醫生,請他一同去。

    祝童拒絕了,理由是自己很忙,網絡信息中心有很多事要處理,吳醫生那里就請周主任和別的副主任去就行了,反正是走形式而已,不如讓周東去代替?

    回頭就對周東說:“周主任請你過去。”周東就球一樣滾著跑去了。

    海洋醫院在祝童腦海里變成一張巨大的網,王覺非和周東就是兩個坐標,在這張網上移動。

    祝童很好奇的體會這種陌生的感覺,兩個人身上都付有蠱蟲,隨著蝶神揮舞的翅膀,他們的每一個移動都映照在祝童眼前。

    區別是:王覺非的黑點更大些;他一直在移動,從後面的高干病房到前面的藥房,做個醫院院長真不容易。現在,祝童感覺到他回到辦公室。

    周小姐的電話剛放下,王覺非的秘書陳小姐又打進來,要李副主任准備一下,中午隨院長陪歐陽凡和吳天京一起吃飯;人家既然來檢查工作,招待一下是應該的。

    但是李副主任又拒絕了,理由一樣,因為是年輕的陳秘書打來的,語氣緩和了不少;祝童說:他有些事情要處理,中午實在走不開,下午再找時間找王院長彙報工作。

    第三個找李副主任的是許助理,他也是想請李副主任吃飯;這一次祝童最不客氣,只回答道:“我不在失敗者身上浪費時間。”

    最後一個電話最奇怪,竟是歐陽凡打來的,時間已經是十一點五十分,他只說想見見李副主任。

    祝童想了想,才說:“我要先見過王院長。”

    掛上電話後,祝童對吳醫生和台海言說:“是該吃飯了,你們兩誰想請我吃飯嗎?我很忙的,你們都看到了,機會難得啊。”

    台海言對年輕的李副主任只有兩個字:崇拜。

    他是知道點內幕的,比醫院里大多數的人都真實的內幕;這,是知識的力量!

    “今天我請客。”小伙子豪爽的說。

    吳醫生見識多,看到連歐陽凡都打電話來找李副主任,聽說這個年輕人與吳主任單獨交談後,就解除了王覺非院長的危機,還把吳主任氣病了,對祝童多幾分好奇。

    “該我請,上次就說好的。”

    “哈,看來我的人緣是不錯;”祝童站起來收拾東西,笑呵呵拍著台海言的肩道:“今天先讓他請,這小子剛掙一筆不義之財,該出點血。吳主任,你一定想不到他掙錢是多麼容易。”

    于是,海洋醫院多雙敏感的眼睛都看到:今天大家議論的中心人物,新來的院長辦公室副主任李想,和海洋醫院最不招人喜歡的吳醫生,還有不常露面的網絡信息中心的台海言,三個人說笑著走出辦公室樓,饒過住院部和門診大樓,走出醫院,進到隔壁巷子里的小餐館。

    祝童需要的是時間和空間考慮如今的情況,吃飯就是吃飯,沒說幾句話;所以,活躍氣氛的工作就由吳醫生來完成。

    海洋醫院旁小餐館的顧客多是醫院里的護士,環境還算乾淨,只是包間很少。祝童坐下沒多久就感覺不習慣,四處投過來的目光太多了;總算吳醫生對這里熟悉,包間里的客人一吃完,老板就招呼他們進去,順便又加了幾個菜。

    台海言是不善于交際的,他在網絡世界內靈氣非凡,到現實世界里連應酬話也說不好。不過,這不影響吃飯。

    “海言先回去吧,機房里沒人值班,萬一有什麼事------。”祝童終于想清爽後,對台海言說。

    “沒關系的,秋小姐在隔壁休息,我打電話讓她起來。”台海言有些木納,不明白祝童的潛台詞是,要私下和吳醫生談談。

    祝童只好明說:“這餐飯我來請,你先回去,有時間和秋小姐親熱一下,我和吳醫生有話說。”

    機房隔壁是台海言的宿舍,秋詩既然在那里,就是說昨天晚上根本就沒回去;台海言自知說漏了,嘿嘿笑著走了。

    “抱歉,只知道吳醫生尊姓,請問您的名字是?”祝童把目光轉向吳醫生,問的是不好意思的話,臉上卻很好意思。

    “我是小人物,比不得你李主任,一來就讓醫院全認識了。我叫吳瞻銘,瞻仰的瞻,銘記的銘。”吳醫生自嘲的笑笑,加起塊雞翅。

    “好名字啊,吳瞻銘;恩,請問吳瞻銘先生,有沒有想過轉到管理部門?”

    “轉到管理部門?”吳醫生意外著看祝童,搖搖頭:“我是外科醫生,治傷開刀還行,不耐煩去和那些人精們斗心眼。”

    “吳醫生今年有四十了吧?這樣的年紀在醫生來說是黃金時間,但我看你做的很不開心;不如換個環境。功夫在詩外嘛,也許對你有好處?”祝童耐心的勸著,吳醫生還是搖頭:

    “我這個人沒什麼野心,看不慣的就說,所以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特別是你們院長辦公室的那些大爺大奶們,我可沒興趣去看他們的臉色。還是憑本事吃飯來的得安心,做醫生是我的最愛,只要能為病人治病,這輩子就沒想過要轉行。”

    “他們啊;”祝童想著前幾天晚上吃飯時吳醫生的癲狂,確是沒把那些人看在眼里;“我的意思是,你不用看別人的臉色,只要你答應,辦公室那些人今後還要看你的臉色行事,好生巴結你的。包括你們急診科主任?”

    吳瞻銘已經把雞翅送進嘴里,聽祝童這樣說,筷子一松,油膩的雞翅掉到桌上。

    “李主任---別開玩笑了,我們科主任巴結你是做樣子呢,你還當真了?嘿嘿,不是因為你是王院長調來的,他才不會在乎你呢。你知道背後大家在怎麼說你?”

    祝童認真的說:“我無所謂,現在說的是你,只要吳瞻銘先生答應,你和你們主任的位置就會顛倒,他今後要看你的臉色行事。”

    “別開玩笑了,快吃吧,這里的雞翅不錯,吃完我還要值班呢。”吳醫生說著,執筷子的手卻顫抖著,怎麼也夾不起好吃的雞翅。

    “是雞翅好吃還是魚翅好吃?你這個急診醫生吃雞翅就滿足了?我是不相信的。考慮一下,許助理已經完了,如果你願意,我會推薦你做王院長的助理。那時候,就不是雞翅魚翅的問題了。吳醫生不是從胸外出來的嗎?跟王院長做助理,能解決正高職稱問題,過兩年還可以回去。你吳瞻銘就厲害了。呵呵,到時候你可以隨便選科室;想去胸外去胸外,想去普外去普外;想做主任做主任,想做教授做教授。”

    “院長助理?”吳醫生的嘴張開就合不攏了,那不是傳說中李副主任將要去的位置嗎?

    “是院長助理,院長辦公室和急診中心都歸院長助理負責,沒錯吧?吳瞻銘先生,你資格夠、經驗夠、能力也夠,就是缺少機會。知道周小姐為什麼找我嗎?她知道許助理已經完了,正惦記著那個位置呢。這樣的機會不多啊,好好考慮一下,我先回去了。”

    祝童站起來,伸手把吳醫生的嘴合上:“現在是一點半,兩點半之前你要做出決定,我等你電話;記得結帳啊,這頓飯該你請。”

    吳醫生迷糊著眼看祝童走出包間,半晌才狠狠掐自己一下,他捏鼻頭做夢也沒想到會有這樣是好事。

    餐館老板聽到,包間里傳出一聲慘叫,連忙走進去,正好沖出來的吳醫生走個碰頭。

    吳醫生鼻頭紅紅的,支吾著指著桌子上:“不用找了。”

    那里,有兩張百元大鈔;餐館老板連聲感謝,平時這個吳醫生可沒如此大方。

    祝童回到網絡信息中心,進到自己的辦公室關上門,套上耳機聽著音樂閉目養神。

    上午的一切都是無奈,不是吳主任逼得太緊,這樣事最好是私下解決,他希望那樣。

    但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自己和吳主任在王覺非辦公室的半個小時,已經傳遍海洋醫院,甚至海洋醫學院或整個系統。後果是:吳主任屈服了,被迫收回對海洋醫院院長寶座的野心,更嚴重的是,吳主任被自己刺激得心髒病發作。

    祝童是事情過後才後怕,當時只有興奮和滿足;王覺非擺明了要讓自己做他的助理,這可是個災難。

    醫學界其實不大,互相之間的交流、會議之類的機會很多,許助理前幾天就是到北京去開一個什麼會議。

    如果北京同仁醫院的某個專家或官員在某個場合與小騙子碰上,不想就知道,一定是非常尷尬非常危險。

    把吳瞻銘吳醫生推上去就不一樣了,那是另一個新聞,至少能沖淡人們對李想副主任的關心;一個不得意的副主任醫師忽然做到院長助理,醫生們、科室主任們會被驚呆的,護士們也許------。

    小騙子正為自己這招神來之筆得意,門被推開,王覺非的秘書陳小姐高挑纖柔的身體出現在門口,無聲說著什麼;周東站在她身後,貪婪的注視著那段象牙般秀美的玉頸。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1 02:40 PM

第四卷、半潛 十二 隱(下)

           
    祝童摘下耳機,才聽到陳秘書稍高的話語:

    “李主任,王院長找你半天了,打了幾個電話都沒人接,原來是睡著了?”

    “啊,對不起,我這就過去,麻煩陳秘書跑一躺,實在不好意思。”

    陳小姐嫣然一笑,優雅的轉身消失在門外;祝童抬腕看手表:兩點十分;吳瞻銘怎麼還沒來?

    祝童剛想打電話,吳醫生就跑進來,白大褂不見了,換成一套筆挺的西服。

    牌子不怎麼樣,領帶的顏色也不對,皮鞋上還有灰塵;發型不錯,看得出是剛用小護士的發水整理過。

    “果然不一樣。”祝童奉承一句,讓他坐到自己座位上;“先歇會兒,喘口氣,喝杯水,我這就去找王院長。”

    “啊,好好。”吳醫生還在激動中,呼吸急促,話也少。

    祝童笑笑:“你這樣可不行,我只是引見,如果吳瞻銘先生這個狀態去見王院長,結果想都不用想。你平時怎麼樣還怎麼樣,不用緊張。周東,給吳醫生泡茶。”

    “好,好,我明白。”吳醫生鎮靜一些,祝童伸手扯下他的領帶,笑笑才離開。

    王覺非很高興,看到祝童進來轉過寬大的辦公桌迎上來,拉他在沙發上坐下。

    “李主任---不李助理,真是謝謝你了;我就知道,你是有本事的。”王覺非微笑著等待祝童的感激,作為他的助理會擁有很大的權利,薪水也要翻一翻,這是對祝童的感謝,或者說是獎勵。

    但是,他沒看到預想中的激動;祝童只是笑笑,問:“吳主任還好吧?”

    “別提那個老家伙,他死不了,躲進病房是遮羞呢;誰都知道他在這里觸黴頭了;老家伙馬上就退,這出戲唱砸了,這輩子就算玩完。我的朋友說,老家伙到處打電話解釋,就是沒人聽,哈哈,你是怎麼做到的?咋不氣死那老東西?”

    “氣死人要倒黴的,你也會受牽連;”祝童接過王覺非遞過雪茄,放在鼻下嗅嗅;這玩意他很少吸。“上海人很精明,連行賄都那麼藝術;王院長,你如果有吳主任那樣的心計,我們是不會認識的。”

    “說說看,他是怎麼收錢的?”王覺非沒在意祝童話里的嘲諷;更關心的是吳主任的受賄藝術。

    “吳主任很少接受現金,朋友也是極少數的幾個;他們求他辦事錢,會買套房子,再低價賣給他;如果房子一時不好脫手,吳主任會再賣給他們中的某個人,每一次進出都是幾十萬。外人看來,那都是正常的交易。”

    祝童緩聲說著,腦子里想是是自己還沒套合適的房子,真發愁啊,本來他還希望從吳主任那里敲一套。

    “還有,他是主管教育系統的,每所學校為職工集資建房都會給吳主任留一兩套,價錢當然是便宜的;這是他的另一個渠道。吳主任很狡猾,他都是讓親戚朋友出面完成交易;王院長,這一套你是學不了的,你沒有吳主任那麼大的權利,你的客戶也沒那麼……優秀。”

    “是啊,是啊,真厲害啊。”王覺非不斷點頭,又拍著祝童的後背;“不過你更厲害,他這麼精明都被你識破了,證明我沒看錯人,是上天派你來幫我的。今後你就是我的助理了。哈,經過這次教訓,誰還敢來動我的腦筋?連歐陽都問你呢。”

    “王院長,你的好意我明白,但是助理這個位置不適合我。”祝童搖頭拒絕;“我初來乍到,無論資曆、聲望、支撐、經驗都不適合做您的助理。”

    “不用怕,只要我給你撐腰,沒人敢說閑話的;現在是院長負責制,我是法人,不怕的。”王覺非以為祝童是客氣,拿出一張支票;“這是你的費用,先收起來,你只要做到我的助理位置上,自會有大批人討好你。”

    “二十萬,多了,謝謝院長。”這種錢祝童收得心安理得,為王覺非擺平吳主任,成本是就十多萬,算來,小騙子賺的並不多,只是辛苦錢而已。

    “但是,我還是不能做你的助理,也不會收別人的錢;今後你也不能收這樣的錢,知識分子喜歡秋後算帳,那樣,我們都不安全。”

    王覺非這才知道祝童是認真的:“你要什麼?院長辦公室主任?也好,就讓周小姐做我的助理,你接替她。”

    “我沒那個本事,做這個副主任就很好,網絡信息中心離您近,也清閑,我正好多看看書,跟您好好學習。還有,周小姐不能做您的助理,她太精明了,您就不怕------。”祝童說到這里停住,等王覺非自己思考。

    “你說的對,周小姐是比許助理精明,這樣的人要防,要防;但是,你認為誰合適呢?我沒有助理不行的,事情太多了,我還要帶學生,還要去外面交流,不可能管太細。”

    “吳瞻銘可以。”

    “吳瞻銘?你是說急診上那個?今天中午你們一起飯的那個癟三?”

    “對,就是他;”祝童嘿嘿一笑:“他不是癟三,是您最合適的助理人選;一來,吳瞻銘在醫院人緣不好,只要您提拔他,他會對您絕對忠誠;二來,吳瞻銘資格夠老,資曆也夠,別人不會說閑話,對您的形象有好處。第三點,他是個正直的人,短時期內不會腐化到那里去。”

    “晤;是。”王覺非被打動了;“這一段風聲不好,可能國家要出新政策。吳瞻銘膽子夠大不怕得罪人,讓他出面,我也有回旋的余地。不錯,好,就是他了。”

    “那,我把吳瞻銘叫來。”祝童知道,王覺非會把吳瞻銘當槍使。

    “叫來吧,我還要和他談談。你真的沒別的要求?”

    “院長,你要相信我。”

    祝童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對吳瞻銘說:“去吧,王院長在等你。”

    下午,海洋醫院里傳出另一個消息:王覺非在院長辦公會上提名吳瞻銘做院長助理。

    這一來,小騙子的目的達到大半,大家似乎忘了上午的事情,注意力全被落魄的吳瞻銘吸引過去了。

    是啊,誰能想到:被幾個科室趕出來的吳瞻銘會一飛沖天,成為海洋醫院的大人物呢?

    小騙子害怕了,他是不能太出名的,到海洋醫院只為找個容身之處。他很不習慣這樣的局面,以往的每次生意結束後,祝童都會遵循老騙子的原則,在第一時間離開,然後在遠處觀察。

    現在可不一樣,他需要在上海有個合法的身份,根本就無處躲避,只能以另一種方式掩蓋曾經的痕跡;太冒險了,正常情況下,祝童才不會做這樣費力不討好的生意呢。

    台海言一直在等候祝童,黑色鑽云燕鐵了心,要拜水中月為師。

    祝童真清閑下來,已接近四點,周小姐的弟弟周東湊過來想說點什麼,卻受不住祝童挑剔目光,正好聽到台海言叫:“外二護士站系統崩潰,誰去覆蓋?”

    周東忙跑過去:“我來,我來。”抓起光盤和工具包跑了。

    “進來吧,坐。”祝童對站在門前的台海言說,他看起來有點緊張,不知道怎麼面對突然陌生的李副主任。

    “對現在的工作滿意嗎?”祝童輕松的笑笑,想使台海言放松一些。

    “還行,沒什麼不滿意的,也沒什麼滿意的。”台海言聲音還是緊張,手緊握在一起。

    “他是被你支走的吧?”

    “嘿嘿,是。”

    “這麼說,所謂的系統崩潰也是你在搗鬼?”

    “嘿嘿,是。”

    “你除了傻笑,還會什麼?”

    “嘿嘿,嘿嘿。”

    “我看,你離開電腦就是個傻子。”

    “嘿嘿,不是。”

    “滾,回你的電腦上去。”祝童指指自己的屏幕;“咱們用它說話,可以了吧?”

    “嘿嘿,是。”台海言飛快的跑會機房那邊,馬上,黑色鑽云燕又飛舞在屏幕上。

    黑色鑽云燕:師傅,你是我偶像啊。

    水中月:------。

    黑色鑽云燕:我要拜你為師,收下我,求你了。

    水中月:好象,半年前我就是這樣說的吧?師傅。

    黑色鑽云燕:那是我不懂事,師傅,您一定是要罩著我啊。

    水中月:怎麼罩,你又不是小白。

    黑色鑽云燕:我不管,你強奸了我,所以要負責任。

    水中月:胡扯,我對男人沒興趣。

    黑色鑽云燕:你強奸了我,在精神上,但是,我感到興奮。

    祝童啪的關上電腦,起身離開辦公室。

    奇怪的家伙,在現實世界里是塊木頭,在虛幻世界里,竟是個變態狂。那也是個江湖嗎?至少台海言是深陷其中。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1 02:41 PM

第四卷、半潛 半潛號外——江湖惑影蝶青衣

           
    下班時間到了,祝童走出海洋醫院大門。

    街邊滑過黑色奧迪A4,車窗搖開,梅蘭亭笑盈盈招呼道:

    “李主任,請您吃飯可以嗎?

    “不好吧?你們兩個,我只一個,要知道,我是個很老實很老實的好男人。”

    小騙子故做遲疑,梅蘭亭身邊還坐著個女人。

    女人中的女人,八品蘭花大姐頭,夜女人柳伊蘭。

    “放心吧,我們兩個只會把你吃個半死,留半條命,好去應付蘇警官。”柳伊蘭嫵媚的一笑。

    祝童只好拉看後門坐進去,他不怕被吃,就怕漏底。

    “需要我給蘇小姐打個電話嗎?”梅蘭亭開著車回頭沖祝童微笑。

    “好啊,我正想著怎麼對葉兒說呢。”

    祝童順水推舟,梅蘭亭“哼”一聲,只能拿電話。

    “葉兒,猜才我在哪呢?咯咯,你真聰明啊,李想在車上,我要請他幫忙;有個朋友病了,看西醫沒用,讓他去瞧瞧。別謙虛了,李醫生如果沒本事,會把美麗的葉兒迷得在沱江邊哭的要死要活的?好了好了,我不說了。其實是死馬當做活馬醫,我那個朋友啊,本就沒抱什麼希望的。好啊,葉兒要和你說話。”

    祝童接過電話,葉兒溫柔的聲音傳來:“還好嗎?”

    “好,你呢,下班了?”

    “正在想你呢,本來准備去給你做飯呢,既然有人請,我回家了。姐姐後天才跑車。不多說了,別太累,早點回去休息,別喝酒。”

    “知道了。”祝童把手機遞還梅蘭亭,梅蘭亭轉頭道:“真是甜蜜啊,祝童,你准備瞞她多久?”

    “如果可能,我希望是永遠,一輩子。”

    “永遠是多遠?我不相信呢。假的永遠比真永遠要堅實嗎?”

    祝童馬上變副表情,生硬的答道:“柳大姐,如果誰在後面搗鬼,我會讓他知道後悔和永遠哪個更真實。”

    “算了,鬼也懶得管你們的事呢。蘭亭妹妹要你做證人,她只相信你。”柳伊蘭感到無趣,哼一聲轉回頭。她雖然依舊明眸皓齒,在祝童眼里卻失去了誘惑的力度。

    車內氣氛變得沉重,三個人再沒說什麼;梅蘭亭放出一首民樂,正是馬夜與竹道士合奏的那首仙曲——竹石雨。

    奧迪A4的後座狹窄,絕對沒有前邊舒服,祝童干脆和前天去蘇州時一樣,半躺在後座上,雖然不雅觀,卻很舒展,正好欣賞兩位世外高人的作品。

    梅蘭亭的畫廊到了,奧迪A4停好後祝童坐起來身,看到畫廊外還停著一輛房車;黑色的奔馳600,駕駛席上坐著位衣著講究的司機,五十左右年紀。

    助手席上,也是位明眸皓齒的女子,三十來歲,風情如畫且精明練達。

    她應該是又一朵蘭花,看到柳伊蘭,從奔馳上拿下只精致的黑色皮箱遞過來,很大的那種,里面的東西看來也不少。

    夜色深沉,雨還在不緊不慢的淅瀝著,祝童對南方都市里的雨很不滿意;如果這樣的雨落在山青水秀處,還能添些許朦朧。祝童以為,城市的節奏適合陣雨,來的痛快,去也無情,這般纏綿,很虛偽且無趣。

    梅蘭亭的畫廊外觀簡潔明朗,兩個穿旗袍的年輕女郎在門里側佇立,她們本身就道風景。

    內部布置得色彩醇厚;一條隔斷把畫廊分成了左右兩條走廊形展示區,左邊是大大小小的油畫;右邊走廊上都是中國山水畫,配著拙樸的實木門、車馬輪,野性的動物標本、孔雀羽毛,也所以算得精美雅致。

    梅蘭亭的辦公室在最深處,很小的一間,只勉強擺下一張桌子,加兩只皮椅就有些擁擠;出于禮貌,唯一的男性祝童只能站在那里。

    “可以開始了嗎?”柳伊蘭打開黑皮箱,取出厚厚一疊文件,飛快分成三份;“按照梅小姐的意見,我們的律師已經做出修改,你可以再看看。”

    柳伊蘭也遞給祝童一份:“你是證人,江湖的代表,看看吧。”

    祝童翻看個大概,他對于這樣的東西很敏感,都是以前功課做的多的緣故;只看條款,柳伊蘭給梅蘭亭的條件很寬松,副總撤消了,只派來個會計監督資金往來。

    “八百萬買三成股份,不包括房屋產權,不干涉你的經營;梅小姐,你遇到散財童子了。”

    “這叫風險投資,我相信梅蘭亭小姐的眼光和經驗,蘭亭畫廊一定能成為全上海最有影響的畫廊。”柳伊蘭在文件上簽下自己的名字,蓋上圖章;梅蘭亭也簽上名字,蓋上圖章。

    輪到祝童:“你們應該知道,我是個江湖騙子,你們相信騙子的信譽嗎?”

    “我相信祝門的信譽。”柳伊蘭道,又看向梅蘭亭:“梅小姐也相信,對嗎?”

    梅蘭亭想笑,笑不出來:“我相信祝童,他不是騙子。”

    “那好,我可簽了。先說話,有糾紛別找我,先讓法院判完再說。”

    小騙子寫下自己的名字:祝童。他注意看了一眼柳伊蘭名字下面的圖章,是東海投資四個字。

    怪了,馬夜到山東小鎮時,不就是代表東海投資去找老騙子談合作的嗎?條件是自己當東海投資的執行人;難道柳伊蘭現在是執行人?

    “有人放著大錢不賺做醫生,只好便宜我了;祝童、梅蘭亭小姐,這是我們東海投資的第一筆投資業務,希望合作愉快。”

    柳伊蘭又從黑皮箱里拿出一瓶香檳,蘭花指輕旋,就把緊密的木塞拔下。

    這也是需要本事的,小騙子估計,柳伊蘭修煉的本事不比自己差。

    皮箱里還有什麼呢?小騙子撇一眼……。

    梅蘭亭取出三只高腳玻璃杯,倒上金黃色的液體:“合作愉快。”

    黃浦江畔有間安靜的西餐廳,因其環境幽雅,廚師鼻子高,對客人的挑剔,所以價格昂貴。

    東海投資與蘭亭畫廊簽約後,簡單的慶祝議事就在這里舉行。

    路易十三是梅蘭亭點的,柳伊蘭看來是這里的常客,藍眼睛的侍者取來一支藍方讓她檢驗,里面還有半瓶。

    祝童不喜歡洋酒,柳伊蘭替他要了瓶酒鬼,這是這間餐廳里唯一的白酒。

    梅蘭亭很落寞,一點也沒有得到八百萬投資後的興奮。

    柳伊蘭喝酒是優雅的,還加了些冰沖淡酒味;而梅蘭亭拒絕侍者的建議,接連與祝童碰杯,整瓶濃烈的白蘭地竟沒到結束就喝干了。

    “你送梅小姐回去嗎?”柳伊蘭擔憂的問祝童,遞過張藍色卡片;“我還有事,今後可以到這里找我。”

    卡片入手沉重,上方凸印著南海宮瀾的徽章,下面是一串數字:75243168;開頭是大寫的LH。

    “憑這張卡,你可以在那里無限制消費;南海宮瀾是我個人的產業。”

    柳伊蘭微笑著說。

    “這串數字我見過,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嗎?”祝童當然吃驚了,且不說南海宮瀾那個私人俱樂部的華麗,王覺非就是它的會員;只這張卡的價值,肯定也不是個小數字。

    “有時候有意義,對于你來說,它只是一串數字。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們的大師兄兩個月後就能出來。”

    “該怎麼些你呢?柳大姐。”

    “叫我伊蘭或者柳小姐,大姐不是你叫的。”

    奔馳車滑過來,柳伊蘭在助手伺候下坐進去,伸出手:“再見了,我的小情人。”

    梅蘭亭坐在奧迪A4里搖擺著,祝童只有把她移到助手席上,自己坐在駕駛位置,他今天喝的不算少,也已半醉微醺。操控起奧迪A4自我感覺都危險,幾次差點撞上前面的車尾;還好,沒遇到警察。

    這不算最壞的,把梅蘭亭送進公寓後,才是災難的開始。

    梅蘭亭喝下一杯水後,忽然清醒了,拉著祝童不讓他離開。

    “我給你唱幾句戲吧?好吧,好久沒唱了,怕忘掉。”

    祝童這才想起來,梅蘭亭是六品梅苑的弟子,出與對這個門派的好奇,留下來坐到客廳沙發上等候。

    梅蘭亭的公寓是複式結構,樓上樓下五間;確定祝童不會偷偷離開,梅蘭亭跑到樓上。

    燈光忽然熄滅,只在客廳中間留一盞射燈,照出一片圓。

    屋角的金屬音響突然啟動,音箱里傳出梆子聲,絲竹聲,鼓點聲。

    樓上轉出個古典美人,如在戲台上迤儷行走,淡天青色的灑花戲服,貼身、樸素、明豔,梅蘭亭甩起水袖在射燈下翩翩起舞,那份陌生而古老的婉麗嫵媚,使小騙子湧起驚才絕豔之慕。

    梅蘭亭似是清醒的,隨絲竹聲婉轉低回的吟唱,悠揚婉轉在似斷似續的連綿起伏中,她唱到高亢處轉入低回,神情也自黯然。

    此刻的梅蘭亭顯得嬌憨純真,祝童對戲曲沒興趣,聽不太清她在唱什麼;但梅蘭亭的雙眼傳神,把個少女遇到心上人的芳心激蕩、相思時的愁腸百結、夢斷後的傷心悲涼、展示得活靈活現;流淌在空氣里的美妙聲音,眼睛更要被魘住般,把個小騙子迷的如夢如癡。

    “斜陽外,芳草涯,再無人有伶仃的爹媽。奴年二八,沒包彈風藏葉里花。為春歸惹動嗟呀,瞥見你風神俊雅。無他,待和你剪燭臨風,西窗閑話。”

    燈光熄滅,最後一句,祝童是聽明白了,梅蘭亭已坐到他懷里,以悠揚的曲牌輕語低吟,念的是正宗的國語。

    香唇舌尖滑移向祝童耳側,柔柔的呼吸吹動絨毛,梅蘭亭兩排玉齒輕咬祝童耳垂,舌尖鑽入耳內舔著。

    蝶神本以半醉,此時比祝童還興奮,揮舞翅膀激烈旋轉;颯颯風聲刮過腦海,吹蕩起滿腔雄性激情。

    青衣軟薄,遮不住滾燙的少女肌膚;麻麻癢癢的感覺讓小騙子無法忍受,梅蘭亭呼吸急促聲,靠近耳邊轟轟作響,還有香舌婉轉的蠕動怯語。

    “是哪處曾相見,相看儼然,早難道這好處相逢無一言?竟有如此狠心腸。師兄,難道蘭亭就不值君一抱一垂憐?”少女的體香包裹過來,蝶神更加興奮。

    祝童忍了再忍,終于轟塌理智,雙臂把梅蘭亭收緊。

    她看起來結實,入手處卻軟如棉;黑暗里響起粗重的喘息;兩個人在沙發上下擁抱、撕扯著。

    燈光又亮了,青衣散亂在一旁;梅蘭亭害羞的蒙住雙眼,仿佛行將受宰割的羔羊,潔白無瑕的肉體赤裸裸便展現在祝童眼前。

    軟靠在懷里的女孩,身材非常均勻、肌膚細膩滑嫩、曲線婀娜,看那小腹平坦嫩滑、玉腿渾圓修長。祝童有沉重負罪感,心疼起來,畢竟她是梅蘭亭。

    祝童哼一聲,梅蘭亭掙起來,在他胸前被狠咬一口,惱得祝童在她裸背上拍一把,伏身壓上去。

    “竹君,望憐惜蘭亭。”

    原來自己被這丫頭當成竹道士了。

    祝童清醒了,咬一口舌尖抵抗不舍美味的蝶神,勉強抽身站起來,從亂陣里找到自己的衣服。

    梅蘭亭還閉著眼,纏過來,低聲呻吟著:“竹君,熄了燈火,好嗎?”

    “好!”祝童抓起水杯,把半杯涼水澆到梅蘭亭身上:“看清楚了,我不是竹道士。”

    說完,抓起青衣把梅蘭亭遮一下,抱起來走進臥室,扔進松軟的床鋪內,掀起松軟的被褥蓋上。雖然有些不舍得,總算把誘惑降低到最小。

    梅蘭亭從枕頭下伸出頭,仔細辨認一下:“我知道你是祝童。”

    “那為什麼叫竹君?”

    “這是我的事,你很在意嗎?”

    “我是很在意。”

    梅蘭亭想想,紅著臉說:“那我叫你祝童好了。”

    “梅小姐,你把我當什麼了?”祝童走到外間穿衣服;“我就是我,不是誰的替代品。”

    “等等;”梅蘭亭聽到開門聲,披著青衣追出來;“你希望怎麼樣,要我叫你李想嗎?別忘了,在葉兒眼里,你不是你,你是李想李醫生。那不是演戲嗎?”

    祝童頭一昏,轉身看向梅蘭亭,張張嘴說不出任何言語。

    “真假,你就如此在乎?走出去還不是要演戲,好好想想吧,你是祝童,千面獨狼,江湖上最有名的騙子,不是什麼高尚的中醫師,也不是海洋醫院的副主任。假的就是假的,我剛才唱的昆曲青衣怎麼樣?美好嗎?真實嗎?誘惑嗎?才子佳人也要生活在現實里。你難道能欺騙葉兒一輩子?真能在李想的世界里夢游一生?葉兒冰雪聰明,早晚會看穿你的虛偽。”

    單薄的青衣半棉半絲,遮不住梅蘭亭窈窕的曲線,她說這些話時,聲線也是柔美的。

    祝童失神的看著她一步步走近,陣陣的少女幽香撲鼻,由她牽著手走回臥室,被按倒在軟軟的床上。梅蘭亭拉開胸襟,把祝童的手按在只溫軟的突起上。

    “戲子無情,只因為我們知道,那些不是情。別忘了,你本是個江湖浪子。我是喜歡竹道士,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的世界里沒有我的空間;你也一樣,葉兒早晚要離開你,她屬于另一個世界。”

    梅蘭亭低語著,柔若無骨的手指,輕輕解開祝童的衣服,熄滅燈光,纏上。

    “溫柔些,竹君。”最後一聲,是青衣最微的呢喃。

    兩排細密的牙齒,咬上黑色蝴蝶。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2 06:02 PM

第五卷、副歌 一 誘(上)

           
    厚重的米色窗簾布,把外部的一切隔絕在不可感知的世界里。

    梅蘭亭臥室內的床鋪尤其的舒適,松軟的被褥和枕頭,人躺在上面像埋進了云朵里。

    “是為了八百萬嗎?”祝童仰躺著,梅蘭亭雙手環抱著他,把臉挨進他胸前。

    “你想到哪里去了?祝童,把我當成煙子好了,但我不會向她一樣纏著你。”

    “柳伊蘭給你八百萬,一是讓你離開竹道士,二是勾引我上床,是嗎?”

    “祝童就是聰明,我早知道騙不過你;”梅蘭亭沒有否認,抬起頭直視祝童:“難道你不覺得我們在一起是最合適的嗎?剛才的一切是那麼美好;為什麼要------。”

    “我習慣了。”祝童用棉被打斷梅蘭亭的美好,將她包裹住,推開;“以你梅小姐的身份,真需要區區八百萬嗎?”

    “錢,當然需要,誰不是呢?我說過,蘭亭畫廊不能只靠賣爺爺的畫,碎雪園每月的花消也不少,還有我父親在湖州鄉下的藏書樓和梅家班子戲社,那里都要錢。我需要這八百萬;柳伊蘭沒要求我離開竹道士,她想錯了,我們之間根本就沒有開始;竹道士,他的理想太高遠,任何女人對于他,都象浮云那樣輕飄。柳伊蘭是要我拉住你,但我還不至于下賤到只為錢才勾引你上床。你沒看出來嗎?我一直在遷就你,一點點接受你,因為你身上有竹道士的影子,但是,你比他更不可琢磨。”

    梅蘭亭干脆坐起來,美好的上身裸露在橙黃燈光里,兩點櫻紅在明暗間跳躍:“蘇葉愛的不是你,她自己都不清楚愛的是現實中的李想,還是藏在背後的祝童,也許是他們兩個混合體。但是,那樣的完美是虛假的,你只有兩個選擇,祝童或者李想。我知道,你不可能帶著面具生活一輩子,我更知道,你早晚會厭倦現在的世界,江湖才是你舞台。”

    “果真是陰謀。”好半天,祝童才吐出一句。

    梅蘭亭眼看祝童跳下床,一件件穿好衣服。

    “告訴柳伊蘭,別在我身上玩什麼花樣;竹道士做不到的,我能做到。誰敢壞我祝童的事,最好有膽量先把我殺掉。要不然,我必讓他生不如死。梅蘭亭,你強奸了我,這次我就不追究你的罪過了。但願,這樣的事情不再發生,走出這扇門後,我將忘掉剛才的一切,希望你也如此。”

    “你是個流氓。”梅蘭亭憤怒抓起枕頭砸過去,眼眶里盈著淚花。

    “流氓?”祝童接過枕頭,歪著腦袋思索著;“過去我算是個流氓,但是我正在學習做個好人,所以,如果梅小姐還有愛心的話,請幫助我學習做好人,別再誘惑我。要知道,我以前真是個流氓。最後勸梅小姐一句,我不是竹道士的替代品,什麼時代了?你也完全不必吊死在一棵樹上。還有,你的戲唱的很美,真有演戲的天分,雖然,我沒聽出真假,真的很美。”

    “祝童,剛才你不感覺美好嗎?”梅蘭亭做最後的努力,松開裹在身上的織物,裸露出美好的上身。

    “晤;梅小姐,我收回剛才的話,你不是強奸,是誘奸。”

    “嘭”的一響,關門的聲音讓梅蘭亭一震,這才知道祝童真的離開了。

    臥室里,響起淒婉的清唱:

    “偶然見人似繾,在梅村邊,似這等花花曹操由人戀,生生死死隨人原,便酸酸楚楚無人怨。待打並香魂一片,陰雨梅天,守個梅根相見……最撩人春色是今天,少甚麼低就高來粉畫垣,原來春心無處不下懸,……恰便是,花似人心向好處牽……。”

    赤裸柔美的少女在大床上舞蹈,腳踏一片混亂,更有幾點嫣紅,沾處處桃花。

    四點了,凌晨的上海街頭依舊燈火闌珊,白天擁擠的車流不見了,人流也回歸各自屋簷下。

    祝童搓把臉,走在空曠的街道上,腦子里依舊昏沉沉,實在是想不清楚柳伊蘭所為何來。

    他很不喜歡這種感覺,曆來,陰謀論者最怕自己成為陰謀的對象;如今已經很明顯,柳伊蘭好像就是那個一直在背後的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那麼奇怪,有時要拉自己下水,有時甚至對自己很照顧的樣子,但是為什麼呢?

    南海宮瀾,更是個奇怪的地方,王覺非就是……莫非,一切是從那里開始的?

    一輛夜游的的士滑過來,司機搖開車窗:“先生,坐車嗎?”

    祝童搖搖頭,要坐車的話,身後不遠處就有;秦可強的的士一直在二十多米外跟著,坐那輛車是不用花錢的,他是想靜靜的想一想,凌晨的黃浦江畔,最適合放飛思緒。

    一千米,也許兩千米,祝童走過第二十個路燈後,站在路旁;等秦可強的的士開到身邊,拉開車門坐進去。

    “紫金豪苑,麻煩你快點,我趕時間。”祝童說完,舒服的伸展腰肢靠向椅背,腰部有些酸軟。梅蘭亭剛才表現的很瘋狂,祝童雖然在多數時間都處于被動,但這次交歡卻是他感覺最累的一次。最得以的還是蝶神吧?那小精靈在貪婪的吸收濃烈的生命之能,兩只翅膀上已經顯示出淡淡的紋理。

    七點鍾,葉兒將打電話到公寓里叫祝童起床,他不敢給葉兒留下夜不歸宿的印象,那真的是很流氓的習慣。

    路上基本沒什麼車輛,秦可強把的士開得飛快,卻還遵守交通規則,紅燈停、綠燈行。

    “秦兄,你為誰工作?”祝童閉著眼,冷不防冒出一句。

    秦可強沒有回答。

    “或者說,江湖八派,秦兄屬于哪一家?”

    依舊沒有答案,秦可強就象沒聽到一樣,只專心開車。

    “秦兄這樣辛苦,掙的一定不少吧?每個月能拿多少薪水?五萬、十萬?”祝童還在試探,他確實很好奇;秦可強似乎無處不在,但祝童刻意尋找過,多數時候又真的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這證明,秦可強受過嚴格的訓練,以祝童的經曆和敏感,能瞞過他的人不多。

    “你是在保護我嗎?”

    “對,我負責你的安全。”秦可強終于回答一句,祝童睜開眼看過去。

    “負責我的安全?難道我很危險?”

    “我只負責你的人身安全。”秦可強強調一遍,沒看祝童。

    “我現在有危險嗎?秦兄,是不是有人要對暗算我?”

    “暫時你是安全的。”

    “暫時?”祝童想著自己的對手,不過是大火輪他們,沒什麼可怕的;但是,秦可強是那個打黑槍的人嗎?“秦兄,我曾經有過危險嗎?”

    秦可強又回歸沉默,似乎這在他是十分自然的事情,絲毫不應該奇怪。

    的士里又安靜下來,強調著車論與地面接觸的沙沙聲。

    祝童想著這個奇怪的人;他是什麼時候開始出現在自己身邊的呢?酒吧,對,是與青梅見面的那個夜晚;那時候,自己還沒到南海宮瀾,難道他和青梅有什麼聯系。

    好長時間沒和青梅通電話了,她……。

    想到青梅,祝童似乎抓到些線索,想了會兒,臉上浮起絲微笑。

    五點鍾,紫金豪苑到了,祝童下車前問:“要付您錢嗎?”

    “坐車付錢是規矩,先生,三十四塊,謝謝。”

    “我不付,你可以告我;還有,今後我會經常坐你的車。八點鍾在這里等,送我到海洋醫院。”

    小騙子說完,甩手就走,留下秦可強愣愣的在的士內;等祝童的背影消失後,嘴角才浮起一絲苦笑。

    公寓里到處充斥著葉兒的氣息,祝童一進門就直奔衛生間,把身上的衣服全扒掉扔進洗衣機,打開水仔細沖洗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膚。

    與梅蘭亭春風一度後,蝶神很享受,祝童感覺身體更輕盈,腳步更靈便;心里卻有強烈的罪惡感,是對葉兒的負疚;以前享受性愛的美好時,小騙子從沒過這種感覺。

    熱水刺激到肩膀處,有陣陣麻痛,扭頭看去:黑色蝴蝶的雙翅上各有一排咬痕,微腫突起;不仔細看,與原本的花紋倒也配合。

    我就不信,你真是不可戰勝的精靈!

    祝童想起昨夜的一切,對蝶神深惡痛絕,抄起銀針刺向自己的肩膀,對准黑蝴蝶的頭部。

    細細的銀針刺進肌膚,印堂穴內的蝶神顫抖一下,果然老實一些;祝童自己的頭也開始痛了,針紮一樣痛。

    小騙子只有飛快的抽出銀針,雙手抱住頭,好半天才緩過來。

    看來,這個辦法是不成了。

    祝童昏頭昏腦的打開熱水,水流滑過,思維漸漸清晰,再不敢去嘗試對付蝶神;弄不好會要命的,自己的命。

    梅家小丫頭真夠野的,梅蘭亭似乎---很做作,她在刻意模仿某些------;媽的,莫非那丫頭還是個雛?

    祝童從洗衣機里翻出內褲,痕跡不明顯,看不出什麼。祝童回憶著當時的經曆,竟有些沖動的感覺。

    梅蘭亭的戲唱的很美,人也確實漂亮;只是她平時不加修飾,永遠是一派素面朝天的野小子樣;穿著也多是中性,那身材可當真不錯。

    洗完擦干,祝童回到臥室躺下,在蝶神的嗡嗡中,沒多久竟呼呼睡著了。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2 06:03 PM

第五卷、副歌 一 誘(下)

           
    清晨七點,海都小區的保安隊長揚輝剛交接完值班手續,門前停下輛的士。

    揚輝走過去拉開車門:“秦大哥,我想好了,現在就跟你走。”

    “開始會很苦的。”秦可強讓他坐進來,面無表情的說。

    “我不怕苦,就怕沒機會;只要能成為秦大哥一樣的人,我能忍。”

    “對家里怎麼說的?”

    “家?”揚輝有些猶豫,還是搖頭道:“既然出來就不會再回去了,農村太苦了,我回去也呆不下去;我們村里幾乎沒什麼人了,河被汙染,井水也不能吃;我不是出來的早,也會和爹媽一樣得上癌症。”

    “你還有個妹妹。”秦可強拿出個紙袋扔到他懷里;“這里是十萬,你有三天時間,回來後你就是另一個揚輝,五年內不能有任何牽掛。”

    的士開走了,揚輝拿著紙袋站在海都小區門前;青梅開著車從外面回來,按一聲喇叭:“帥哥,愣什麼呢?發財了?”

    “青梅姐,我要走了。”揚輝走到車前,看著青梅濃豔的面孔,有些不舍。

    青梅拉開車門:“上來,姐姐給你看樣好東西。”雖然是冬季,青梅的一襲旗袍還是強調著標准的模特身形,鼓脹的胸撐出驚人的曲折。

    揚輝在遲疑,青梅笑道:“姐姐不會吃人的,你不上來,我進去了。”

    揚輝咬咬牙:“青梅姐,我要趕火車。”說完,扭頭就跑,似乎在逃避莫大的誘惑。

    “過關。”青梅舉起手機說一句,開車進入海都小區。

    祝童在做夢,滿山的蝴蝶繞在他周圍翩翩起舞,下面是清澈的泉水,身邊的花的海洋。

    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好象他也是只蝴蝶,泉水上映出個黑色的影子,一只巨大的黑蝴蝶,蝶之王者。

    唇邊癢癢的,擴散到人中位置。

    睜開眼,看到身穿警官服的葉兒,捏兩根頭發在他臉上繞。

    “懶家伙,起床了。”葉兒喜滋滋的躲開伸來手;“還以為你在練功呢,原來你也會偷懶;給你送早點呢,快起來吃。”

    真睡著了?祝童坐起來感覺一下,印堂穴內靜悄悄,小精靈也睡著了;剛才究竟是誰在做夢?有這麼個東西真麻煩,連多年的習慣都被打亂了。

    今天葉兒帶來的是生煎饅頭,還有生豆漿,正在火上熱著。

    七點半,祝童坐在餐桌前吃飯,生煎饅頭沒吃兩個,擺放在那里的四只蘋果卻被他全部干掉了,還有兩個蜜橘。

    這是怎麼了?大清早啃水果,還啃的那麼貪婪,祝童以前可沒這個習慣。

    葉兒也是九點上班,紫金豪苑距離公安局不遠,時間還早,她在衛生間收拾祝童的衣服;抽空和祝童又一句沒一句的說話。

    小騙子有點緊張,怕葉兒看出點什麼來,同時也是不好意思。

    長這麼大,只山東海邊小鎮的俏寡婦為他洗過內衣,平時都是換下就丟,浪跡江湖其實是很費內衣的。

    “昨天的病人怎麼樣?”

    “什麼?”祝童沒反應過來,葉兒問的是哪個。

    “你不是和梅姐去看病人了嗎?”葉兒的警服放在沙發上,里面是緊身羊絨衫,從衛生間里探出半個身,奇怪的看著祝童。

    “那個啊,是個精神病。”

    “精神病?嘻嘻,梅姐說是神經病,好治嗎?”

    “不好治,晚期,沒治了。”祝童後怕,隨口一句差點說漏,原來葉兒和梅蘭亭通過電話了。

    “精神病也有晚期?”

    “恩。”祝童又剝開只橘子塞進嘴里。

    看來,要盡快提高業務水准了,只為應付葉兒,或者將要出現的病人,也要多看點醫術,多掌握些專業術語。

    “梅姐誇你呢,想知道嗎?”葉兒有把頭探出來。

    “不想。”祝童看出葉兒臉上的頑皮,知道梅蘭亭說的一定不是什麼好話;為了不出紕漏,馬上拒絕。

    “咦,你好能吃啊,水果都吃完了?怎麼不吃饅頭?”

    “你還沒吃啊。多吃水果好,我喜歡素食。”祝童不好意思的說這瞎話,葉兒一定是起大早趕過來,在路上買的這些想和自己分享這頓早餐。

    “沒關系的,我喝碗豆漿就好了。”葉兒坐到他身邊,還以為是愛人的體貼,輕啜自己那碗豆漿,滿足的笑著;祝童吃完她買的早餐,好象比自己吃了都高興。

    “李想,你在醫院做的開心嗎?”葉兒還是擔心。

    “開心啊,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沒什麼不開心的。”

    “我是說,你的專業。別怪我,李想,你也許該跟王院長學點東西。西醫有西醫的長處,中醫……。”

    “葉兒想說什麼盡管說。”祝童笑呵呵的把手伸過去;“我們之間不用這樣。”

    “我想,你現在清閑,如果借這段時間准備一下考王院長的研究生,將來一定會有更大的成就。這對你的中醫專業也是好事。”

    幸福嗎?但是有點累,也許,幸福本來就不是輕松的東西。

    “還是葉兒好,我是該好好學學西醫。”祝童歎一聲,把大半個橘子全吞下去。

    八點鍾,祝童和葉兒走出南海宮瀾,門前,秦可強的的士正等著。

    真夠實在的,不過,有葉兒在,祝童只能老實的去擠地鐵,然後轉的士。

    九點半,台海言看到祝童走進辦公室,飛快的跑進機房,但是祝童這個上午就是不上線;拿本醫術專心學習,把個黑色鑽云燕在他眼前晃了幾圈,卻不敢主動說什麼。

    蝶神懶懶的,祝童現在感覺不到王覺非的位置,也感覺不到周東的位置,他就坐在門外,這個上午,網絡信息中心最老實的就是他;祝童想:應該是周小姐對他說什麼了。

    祝童本不會那麼小肚雞腸,早晨給周小姐的只是輕微的警告,目的是讓她盡快把自己的工作、落戶手續辦好。

    十一點半,祝童接到陳小姐的電話:王覺非剛回到辦公室,就打個電話過去:“院長,中午有安排嗎?”

    “你是---李主任啊,一起吃飯,我沒什麼事。”

    祝童掛上電話收拾東西,看也不看台海言,他決定晾著這只燕子,距離太近了,危險。要收服他,先要磨去台海言身上的厭氣。

    王覺非整個上午都在開會,對醫院的人事進行了一次大調整,祝童只參加了辦公室的每周例會,他的任命還在口頭階段。

    通過這次沒有成功的換院長事件,王覺非發現不少潛在的對手;他下手也夠狠的,換掉了兩個科室主任和醫務處長;一個副院長也被趕回海洋醫學院教書去了。

    得利最多的是吳瞻銘吳醫生,儼然成為海洋醫院的一顆新星,跟在王覺非院長身邊,很是揚眉吐氣一把。

    海洋醫院有自己的職工餐廳,比外面的更便宜,但是醫生護士只有一半在這里吃飯,主要還是飯菜不可口。吳助理上任第一槍就是對職工餐廳,把餐廳主任撤掉,謀劃著要為醫生、護士們做點好事。

    院長來吃就不一樣了,祝童跟著王覺非坐進小包間,馬上就有人送上四菜一湯。

    “我想知道,南海宮瀾是誰介紹您去的?”祝童等王覺非說完這次人事調整後,問出句不相干的話;他對那些爭權奪利的權謀興趣不大,聽來雖也頗受教育,但更想知道的是另外的東西。

    “青梅小姐的一個朋友介紹的,那里環境不錯,還能交到不少朋友,所以就去了;青梅小姐朋友很關照的,他們只收我二十萬入會費;聽別的朋友說至少也是三十萬,有的是五十萬呢。我們這些人啊,就希望有這麼個地方,人的層次高些,彼此能談的來。整天在餐廳啊、酒樓啊,太鬧也太沒面子。”

    王覺非對自己能成為南海宮瀾的會員很自豪,拿出張金卡讓祝童看。

    “不是每個人都能進的,每個會員都是被邀請才能成為南海宮瀾的會員;只有錢是不行的;更重要的是要有高尚的社會地位和職業和素質;素質,重要的是素質。我在那里交了幾個朋友,准備過幾年合資開家私人醫院,到時候你也來,做我的副院長。”

    “我也有張卡。”祝童取出柳伊蘭給他的藍色卡;“見過嗎?它有什麼權利?”

    “啊,這是貴賓卡,你是南海的董事?”王覺非吃驚的看著祝童。

    “什麼,董事?”

    “藍色貴賓卡只有董事會成員才有,能在那里無限制消費。”王覺非接過祝童手里藍色卡,端詳一番,肯定的說:“不錯,就是董事卡,你------?”

    “這張卡不是我的,是一個朋友的送的,他喝多了;我跟院長去過那里,所以想問問,太值錢就不要了。”

    “您的朋友是誰?出手這麼大方的人可不多見,這張卡至少要一百,也許更多,我不知道。”王覺非羨慕的看著那張藍色卡片:“這是有錢也買不到的,有了它你可以隨時訂到最好的房間,隨時,很厲害的;我們都需要提前預約。”

    祝童收回藍色卡片,放回口袋里,笑笑沒回答王覺非的問題;他需要在這個人面前保持必要的神秘。

    王覺非小心的問:“李想先生,您在北京有朋友?”

    “為什麼這麼問?”

    “你不是干這個的吧?對不起,冒昧。”王覺非比劃個開槍的姿勢。

    祝童皺起眉頭,轉幾下腦筋才明白,王覺非把他當成某種神秘的職業中人了。

    也難怪,能把身處高位的吳主任送進病房,還不敢聲張的,一定不是普通人。他的朋友出手就是價值不菲的藍卡,為人還那麼低調,送上門的院長助理都不做,以王覺非的視野來做出合理的解釋,只有認為祝童身負特別的使命。

    “我是你朋友。”小騙子決定裝糊塗。

    “院長,你那些朋友除了有---素質,應該都是富人吧?”

    “當然了,南海宮瀾的環境好,服務好,消費也很高,一般人不會擺那個排場,他們也沒機會進去,每個會員都有千萬身家。”

    王覺非頗為自豪的說,他忘了,眼前坐的這個人,曾經在南海宮瀾敲詐他二百多萬。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2 06:04 PM

第五卷、副歌 二 鳳卓青羽(上)

           
    “我想求院長幫忙,今年報考您的研究生。”

    “你?考我的研究生?”王覺非愕然,他很懷疑,眼前這個人有沒有那個基礎。

    “我需要這個文憑。”

    “改天到學院登記報名,我和歐陽打個招呼。”

    飯吃到一半,王覺非接個電話先走了,還在奇怪,李想究竟是什麼人?

    祝童沒吃多少飯菜,倒是把餐廳送的水果干掉大半。此時才意識到,自己這頓飯根本就沒動任何葷菜。

    怎麼變成素食主義者了?小騙子走出餐廳還在奇怪;以前他可是個無肉不歡的饕餮之人,如今似乎對肉類有些厭惡的樣子。

    路上,不斷有醫生護士和他打招呼,這些人他少有面熟的可是人家都認識他。特別是那些小護士,眼睛忽閃著,一個比一個有靈氣。

    總算拐到辦公樓前的小路上,人少、也安靜;祝童走進路邊小花園,取出手機撥通青梅的電話;多天沒聯系了,現在看來,以前真小看這個三流模特了。

    “哥哥哪位?”青梅剛起床的樣子,聲音都臃懶,透著曖昧的氣息。

    “我是李想,不是什麼哥哥。”

    “原來是老板啊,聽覺非說你從良了。”青梅咯咯笑著。

    祝童毫無辦法,如今彼此的合作已經結束,青梅也是老板,代理著海洋醫院的幾種常用藥,是王覺非的掙錢工具。也就是說,青梅已經是個獨立的存在,與祝童沒有任何關系。

    “我想請你轉達一句話:離我遠點,別太聰明。”

    “離你遠點?老板,你糊塗了吧?這句話要轉給誰呢?覺非還是煙子姐?”

    “你現在的老板。”祝童說完掛斷電話。

    小騙子出手試探,他現在懷疑青梅是八品蘭花的人。

    台海言終于忍不住了。

    看到小騙子的身影出現在辦公室,馬上跟著祝童的腳跟進去,伸手為他打開電腦:“你必須上來。”

    “好吧。”祝童看著台海言熟練的替自己登陸上QQ,警告道:“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再刺探我的秘密,你會後悔的。”

    “我盡量。”台海言拋下句不是承諾的承諾,跑回機房,緊接著,秋詩被趕出來。

    黑色鑽云燕:師傅,考慮好沒有?

    水中火:什麼?

    黑色鑽云燕:收我做徒弟,罩著我;你在醫院是老大。

    水中火:第一,我根本就沒考慮過收徒弟;第二,我不是老大。

    黑色鑽云燕:我能為你做很多事的,收下我吧,求你了,師傅。如果你不答應的話,哼------

    水中火:威脅嗎?

    黑色鑽云燕:不是威脅,絕對不是,只是請師傅想想後果。

    不是威脅?難道在虛幻世界里威脅有別的定義?祝童沒回答,真在想後果,想來想去也沒想出什麼特別的。

    水中火:這樣的徒弟,我不會收。

    黑色鑽云燕:師傅,師傅,師傅,我錯了,你好好考慮一下,最好還是收下我。

    對方發過來一只漆黑的燕子,兩只大大的眼睛里閃著凶光;祝童能想象到,台海言現在一定是一臉得意。

    水中火:堅決不收,你能怎麼樣?

    黑色鑽云燕:別忘了,我知道你的底細,師傅---

    水中火:你可以去告我啊,什麼地方都可以。

    黑色鑽云燕:別以為我不敢,師傅絕情,弟子一定會無義的。

    水中火:隨便,不過你想好了,我只是出錢人,進入那些地方偷東西的是燕子你;你就是告贏了,我也不過是個嫖客,你,是妓女。

    這次,台海言被激怒了,屏幕上飛舞出數清的燕子,黑色、紅色、蘭色的都有。

    黑色鑽云燕:無恥、流氓、混蛋。

    水中火:才知道?

    黑色鑽云燕:------,師傅,你又強奸我一次-----慘---啊。

    水中火:別來這套,這次是你自找的,爽不爽?

    黑色鑽云燕:怒!怒!怒!不爽!

    屏幕上飛舞起更多的燕子,一串串汙言穢語潑灑過來。

    祝童不理會他,下線、關上電腦,拿起醫書鑽研。

    機房門響,台海言氣呼呼的走出來,在辦公室門前站直怒視著他;祝童只當沒看到,專心看書的樣子。

    台海言終于泄氣了,走出網絡信息中心,祝童聽到秋詩一聲驚叫,後來就是台海言宿舍的門被重重關上的聲音。

    “怒!”祝童想著台海言的樣子,心里好笑,憑他的本事,對付那只小燕子游戲一樣簡單;祝童估計,台海言一定有什麼事有求與他,卻又放不下面子;這樣的人啊……。

    祝童腦袋里靈光一閃,翻出鳳凰面具,果真在背面找到個怒字,篆寫的字都十分難認;現在,鳳凰面具上他只認識三個字:靈、氣、怒。又翻出被丟在一旁的《鬼門十三針》,良久對照比試著,猶豫好一會兒,以銀針運靈字覺,從十三針第一針法,在自己人中穴上紮下。

    “轟隆”幾聲雷震,本在懶散階段的蝶神驚起,兩條觸須鞭子一樣抽打著,把個莽撞的小騙子疼的渾身抽搐,勉強拔下銀針,已是渾身大汗淋漓。

    從此發誓,再也不在自己身上實驗什麼鬼屁針法了。

    蝶神安靜了,卻又一次精神起來;祝童後悔,無緣無故把它刺激精神,不是自己找罪受?今天晚上注定又要失眠。

    周東背著工具包回來了,祝童又一次感受到他身體內的蠱蟲,眼珠一轉,招手把他叫進來。

    “小周,這幾天總看你勞累了,感覺怎麼樣?我看你臉色不太好。”

    周東胖胖的身子扭動著,對于李副主任突然降臨的關懷很不習慣。

    “是啊,今天早晨就差點遲到,昨天到現在一直在胃疼,剛去要了點藥。”周東拿出一堆藥瓶,展示在祝童面前;“可能是昨天晚上喝的酒太雜,我從來沒這樣難受過,總想吐。我們從酒店喝到酒吧,最後還去唱歌,折騰到三點……。”

    周東與台海言截然不同,生就一張老婆嘴,沒事都要找機會說些廢話,現在得到領導的關懷,自然激動得口水四溢,說起來云山霧罩了無重點。

    “把手給放這里,我給看一下。”祝童拍拍桌子,把醫術墊上去。

    “好啊,謝謝主任。”周東伸出胖胖的胳膊,笑的眼睛都沒了。

    “沒什麼,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記得,今後叫我副主任。”

    “那還是叫你領導好了,現在誰還叫副主任、副處長、副院長?那不是找別扭就是不想干了;人都要有個面子,對不?咱們醫院這麼多副主任副科長,都說要叫副某某,操!那是正頭在時的官面話;如果沒人時你叫一聲副主任試試?臉一定拉的比驢還長------。”

    祝童只當沒聽見,真想一腳把他踢出去,但這家伙一身橫肉好身板,明顯是好塊上好的試針---恩—-說人比較准確。所以忍受著他的胡說八道,伸手搭上周東的脈。

    把脈不過是走個過場,其實只要周東在十米內出現,祝童只要願意,就能感覺到他身體內的一切,包括什麼時候要放屁。

    這小子的症狀與葉兒當初的症狀類似,王覺非就沒反應;但是,祝童也沒刻意去催動過蠱蟲。男人是沒有子宮的,蠱蛹躲避在周東丹田下,還很脆弱。

    這是我種下的,應該能清除吧?

    祝童試探著以蝶神聯系蠱蛹,盡力打通周東身體內從印堂到手少陰一線通道,蝶神早感受到蝶蛹的存在,扇動翅膀舞起怪異的舞蹈。

    陣陣暖流,由印堂穴穿進周東身體,小胖子舒服得眉開眼笑,連聲說:“主任高明,”

    是高明,蝶蛹已經蘇醒了,正一點點蠕動,祝童把這只蠱蛹催活了。

    有追求的人,時間就失去了重量。

    轉眼二十天過去,都市的節奏慢慢改變著祝童,他漸漸習慣朝九晚五的生活;除了時常出現的秦可強,一切都很平淡。

    黃海這些天再沒出現在祝童眼前,葉兒說:黃海越來越象刑警,正在隨重案組偵破一個大案,朵花也很少看到他。

    兩個人畢竟有超呼常人的感情,葉兒開始照顧朵花,去馬夜那里學畫也帶上她。

    祝童的公寓內經常是三個人一起晚飯;午飯祝童是不回來的,朵花上的補習班就在附近,兩個如花少女午餐就在朵花的住處吃。蘇娟跑車的時候,葉兒就搬來和朵花做伴;連祝童也沒辦法,朵花是朵嬌豔的山花,不由人不憐愛。

    海洋醫院新上任的院長助理吳瞻銘也在適應嶄新的生活,他的辦公室在另一邊,與祝童之間隔著王覺非的院長辦公室;開始的幾天還時常來找祝童聊天,訴說當官的不容易;後來就來的漸少,因為吳助理的應酬多了,到處交流的機會多了。

    這期間,台海言再與祝童交鋒幾次,都以被“強奸”收場。

    憤怒過後,台海言漸漸冷靜下來,知道斗不過李副主任,幾次想找機會再和他交流;無奈只一猶豫,時間就不對了。

    祝童找到新的樂趣,整天和周東泡在一起,小胖子甚至連維修都不去了,一上班就鑽進祝童辦公室,台海言一點機會也沒有。

    有兩次台海言忍不住推門進去,都看到小胖子周東躺在沙發聲,半裸著上身;而李副主任正在他身上紮針,旁邊還擺放著一副塑膠人體經絡模特,這是周東從資料室借來的高檔貨,按一比一比例,每個穴位都標注的清清楚楚。

    台海言眼看著周東一天天在改變,最主要的就是,身上的肥肉迅速消失,據周東自己說,自從李副主任開始給他紮針後,每天至少能減少一公斤的體重,最厲害的一天整整減輕了六公斤。

    而最得意的周東卻不知道,自己只是個實驗品,被他整天稱頌的李副主任,得到的更多。

    二十天內,在祝童仔細培養下,周東體內的蠱蛹已發育成碟,白白胖胖,一點也沒蝴蝶的輕盈飄逸,與一只大蛾子最象。

    周東只所以迅速消瘦,是因為身體內的脂肪被消耗在培育蠱蟲成熟的過程中;祝童以針行陣,把蠱蝶從周東的丹田一點點驅趕到眉心印堂穴附近,只差一步,但是蠱蟲怎麼也進不了印堂穴。

    經過實驗這一段的實驗,祝童得出一個結論:靈字訣確是驅邪扶正的好東西,他隨時都可以把周東體內這只蠱蝶毀掉;但是,祝童想從周東身上找到制服自己體內蝶神的辦法,所以才拖了這許多天,也成全了周東重新做人。

    不用限制進食,不用鍛煉,不用流汗,祝童以靈字決配合鬼門十三針,摸索出一套高明的減肥針法。前提是,這個人身體內有蠱蟲。

    肉這東西具備這樣一種特點,能堆積成屏障,遮蓋主人原本天然存在的優點。

    僅僅半個多月的時間,一米七七的周東從一百八十五斤的大胖子,變成一百二十六斤的勻稱人;眼睛顯得大了,臉型也酷了,鼻子挺起來,行走起來虎虎生風;最重要的是,廢話明顯的少了。

    據說,周東想起了少年時的美好時光;他更自信了,不需要借助廢話強調自己的存在。

    這一來,醫院里就有些轟動了,特別是那些愛美的小護士們;眼看著胖子周東一天一個樣,從一個滿臉滿身贅肉的討厭鬼,變成個濃眉大眼的英俊小生。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2 06:05 PM

第五卷、副歌 二、鳳卓青羽(下)

           
    到網絡信息中心串門的人,就象流水一樣,整天沒斷的時候;這嚴重干擾了網絡信息中心的正常運行,也干擾了小騙子對周東身體內蠱蟲的培養與探索。

    所以,周五下班前,周東在網絡信息中心立下塊牌子:護士與胖子不得入內。

    醫生們對此的感覺就很不以為然,他們都具備科學的素養,對這樣的東西是不相信的;因為,沒有嚴謹的科學理論能證明,周東的減肥效果,真的是那個掛中級職稱的李副主任妙手施針的結果;退一步來講,就是那是事實,也不證明有普遍適用性。

    幾個醫院著名的胖子被拒絕就是證明,李副主任如果心里沒鬼,不會只治周東一個人;在海洋醫院里,比周東有影響的胖子多了,比如說趙副院長。

    又是周末,葉兒要到蘇州碎雪園學畫,這次祝童無論如何是躲不過去了。

    為了不與梅蘭亭見面,前兩個周末,祝童借口醫院有事沒去;葉兒理解,畢竟新到一個單位,很多事情要適應,還要准備考試,忙是應該的,整天無所事事的人才討厭呢。

    善良美麗的女警官可不知道,小騙子是去加班,卻是在研究怎麼對付神秘的蠱蟲。這無論如何都不是件有現實意義的正經事,但周東十分配合,雖然痛苦,祝童威脅一停針他的肥肉就反彈,甚至更胖。

    鬼門十三針的兩路針法,配合以“氣”字決和“靈”字決心法,祝童已經完全掌握;“怒”字決心法,由于是在摸索,經常出現偏差。

    受苦的是胖子,周東被紮昏過去,幾乎是經常的事,有一次祝童一個組合針紮下去,小胖子渾身顫抖,休克了。

    但他嘗夠了肥胖的苦楚,竟咬牙忍受下來,周末也堅持到醫院隨小騙子折騰。這份毅力與承受能力,把祝童都感動了。

    某天,王覺非下班前拐進信息中心,現場觀摩李副主任的針術並自己親自體驗後,問;“李主任,不如到整形外科做副主任?這樣可以提前解決副高職稱;他們的主任說起過你,現在減肥是很掙錢的。”

    小騙子斷然拒絕,蝶神什麼時候爆發,他可掌握不了。

    于是,連周東享受李副主任針術的機會也少了;祝童桌子上擺上兩摞參考書,專心複習考研究生的功課,主要是外語,差的不是一般的多。

    但是今次不去不行,逍云莊主祝云來電話,將陪師叔祝黃到碎雪園探視竹道士。

    清晨八點,梅蘭亭的奧迪A4准時停在紫金豪苑門前;女人出門都比較麻煩,先出來的是祝童。葉兒昨天晚上又住在朵花那里,她讓祝童先下來。

    “我有了。”上車後,梅蘭亭第一句話就把小騙子驚出身冷汗。

    二十天沒見,梅蘭亭還是那副中性打扮,眉眼間多了絲嫵媚,似笑非笑的看著祝童。

    “你確定?”祝童心虛的問,他實在是懷疑,一次就中標,可能性不是沒有,不過,看梅蘭亭的表情,十分值得懷疑。

    “來,我給你看看。”祝童伸手要抓梅蘭亭的右腕。

    “做什麼?男女有別,這里是大馬路,人多嘴雜的,尊重些。”梅蘭亭輕巧的躲過。

    也許都是江湖中人,兩人還裸裎相對過,祝童面對梅蘭亭是最放松的,笑笑:“你說有了就有了?我不相信。”

    “沒讓你相信,我只是告訴你一聲;你也不用害怕,我梅蘭亭不會纏著你,更不會對葉兒說。”

    “哼,我根本就沒射。你哪里會有孩子?”祝童冷著臉,冒出一句。

    “你---無恥。”梅蘭亭“噗嗤”一聲笑罵道:“流氓,我又沒說懷孕了。”

    “那你說有了,有什麼?”

    “我有些想你了,不行嗎?”葉兒和朵花走過來,梅蘭亭彈一下祝童的頭:“你們男人啊,都不是好東西;周一晚上我在家等你,到時候再讓你看看我是不是真有了。反正,我感覺不對。”

    祝童一顆跳動的心才放下,又被提起在半空。

    奧迪A4開動,這次是祝童開車,葉兒坐在助手席;三個女人一台戲,朵花漫爛天真,梅蘭亭出身真正的梨園世家,這出戲就更熱鬧了。

    已近年底,上海的市面上充斥聖誕節的氣氛,帶尖角紅帽的店員一早就在馬路上招攬顧客;朵花是新奇的,她最喜歡熱鬧,連連向葉兒和梅蘭亭問這節日的來曆,甚至還讓祝童停車弄個帽子帶上。

    碎雪園到了,時間剛是十點半,祝童一路上都在注意,沒發現秦可強的影子。

    也是,今天碎雪園聚集了江湖上有數的高手,沒誰敢在這里搗亂,馬夜親傳的六個弟子就住在碎雪園內。

    柳伊蘭的奔馳車也停在碎雪園門前,兩個穿黑西裝的年輕人坐在門廊內喝茶,祝童的師侄祝成風也在那里。

    小伙子夠機靈,剛想起來行禮,看到祝童擺出的手勢;馬上裝模做樣的走到奔馳車旁,與坐在里面的司機說笑起來。

    准確的說來,朵花也算半個江湖中人,唯一的外人是葉兒;進入碎雪園內後,葉兒照例到水閣隨馬夜學畫;朵花去釣魚,馬夜養在荷花池內的金魚。

    梅蘭亭乖巧的打個掩護:“李醫生,去看看道士好些沒?”轉過小徑到後園,一路上梅蘭亭再沒說話。

    系云軒下,十多株梅花已綻開粉色花瓣,梅香繞靜水浮動。

    梅樹下,竹道士與一老者把酒清談,祝云與祝成虎站在老者背後,柳伊蘭立在竹道士身左,她身邊還有個俏麗的少女,不過十六、七年紀,捧只托盤,白錦罩著,看不出里面是什麼。

    “師叔安好。”祝童緊走幾步,跪下對師叔祝黃行大禮。

    “起來吧,你很好,竹道宗說你靈動,梅長老誇你見識超群,柳家大姐贊你有情有義。祝門有你這樣入世的弟子,福也,命也。”祝黃看去真的很高興,伸手扶起祝童,端詳他一下;“那東西在里面還好嗎?”

    “謝師叔關愛,除了睡不安穩,一切都好。”祝童不敢放肆,師叔祝黃在他看來固然有些迂腐,甚至不合時宜,但是他有一身浩然正氣,正是小騙子尊重的東西。

    祝童雖然老實的低頭說“謝各位抬舉”,腦子里轉的全是另番念頭。君子可欺,別人說什麼您老都信嗎?

    馬夜說小騙子見識超群,那是一定的,在山東碰一鼻子灰回來後,馬夜見到祝童從來就是帶著三分氣;這是場面話而已;見識也是分好壞的啊;祝童知道:在梅長老看來,自己是一腦子陰謀,再超群也不是什麼好玩意兒。

    靈動?竹道士怎麼也虛偽了,這里最靈動的應該是他;道宗掌教原來也有違心的時候。

    看柳伊蘭的樣子,誰會相信她在暗中算計自己呢?有情有義,那要看對誰,這個詞有時候是對傻子的另一種表述。

    不得了!祝童忽然想到,現在的碎雪園里,竟聚集了江湖四派中的頂尖高人,在這樣的場合,客套是應該的,也許人家真的是客套呢。

    柳伊蘭轉身從身邊少女手里接過托盤,捧到祝黃身前:“前輩,謝您為竹道士醫傷;伊蘭准備點小小心意,請務必收下。”

    祝黃向竹道士看去,果然,氣息空靈,籠在他身上的滯澀之感幾乎消失,看去飄然若水。竹道士的傷已經被師叔調理,看師兄祝云虛弱的樣子,剛才少不得一場勞累。

    “那是應該的,祝門為人治病一向不圖回報,竹道宗又是因我祝門受傷;該說謝的是我們,禮物是萬不能收的。竹道宗的傷還沒痊愈,祝門會盡力的。”

    祝黃不要,看也不看柳伊蘭,君子勿視,她今天的裝扮端莊中透出秀美;祝童看去也感覺賞心悅目。

    “您是書中行家,看看總可以吧?幾年前,我在倫敦拍賣會上見到這支筆,感覺喜歡就買下,卻不知此筆是什麼來曆。看到您我才知道,好筆更需明君賞。”

    柳伊蘭拉開白錦,紅色描金托盤上,是一管古樸的毛筆。

    粗看,這就是個值錢的寶貝,仔細一看更了不得;筆身稍微彎曲,長八寸,似以冰雪凝就,青色鳳凰盤于筆管上部,半隱于潤玉琢成的白云間;頂部鑲明珠,手握處,綴七顆豆大紅藍寶石;筆頭是青翠的絲毛,看似輕柔,風吹過,梅花搖,青翠絲毛動也不動。

    “鳳卓青羽。”祝黃師叔胡子顫動,祝童知道,柳伊蘭出手的東西一定不是凡品。

    “瞧,還是您老慧眼識寶,它在我身邊多時,誰也不知道原來還有如此雅致的名字呢;祝前輩,這只筆就當我蘭花一派送與祝門的禮物。”

    “我要了。”祝童以為師叔要拒絕,誰知他竟開口收下了。

    “鳳卓青羽本就是我祝門之物,柳家大姐,這份人情祝門記下了。”祝黃站起身,拱手一拜;祝云祝童連同祝成龍都跟著行禮。

    “我可受不得這個;”柳伊蘭連忙拉著竹道士;“竹兄,這可怎麼使得?”

    “江湖一脈,互相照顧是應該的,這樣的筆也只有祝門用得上。柳妹,前輩的人情是對你那些姐妹的,當得。”竹道士沒替柳伊蘭客套。

    祝黃又問:“請問,柳家大姐可見過出讓此筆的人?”

    “沒有,前輩如果想知道,我可以請朋友查問,有消息一定報于前輩。”

    “柳家大姐多費心了。”祝黃又謝一謝。

    “竹兄說過,江湖一脈理當互相照顧,前輩不要再客氣。”柳伊蘭從少女手中又拿過只錦匣,打開遞給祝童:“這對小玩意兒就送給你了,別拒絕,祝黃前輩就比你爽快;這可不是給你的,是給蘇小姐用的。”

    匣子里躺著雙盈白的竹筆,祝童不懂這東西,第一眼看上去就賞心悅目,葉兒看到一定更喜歡。這是一對精工制作的細筆,筆頭圓潤,潔白純淨嬌柔,似含苞欲放之玉蘭,觀之有秀美之感,正適合學習工筆畫的葉兒用。

    “多少錢?”祝童問出句大剎風景的話,此等風雅之事,在這風雅之時,確不合適。

    柳伊蘭沒想到他會有此一問,笑而不言;師叔祝黃皺皺眉頭,舉杯酒遞過來:“竹道士釀的竹花酒道門一絕,十年才得一壇,喝一杯,或許對你有些好處。”

    祝童只有喝下這杯苦酒,心里埋怨著迂腐的師叔:江湖一脈是什麼玩意?好東西都是要錢買的,八品蘭花的人情能輕易欠得?

    柳伊蘭的禮物早不送晚不送,自己一來就出手,八成是做給自己看的。

    祝門混上海的沒別人,這份人情少不得還要自己來還。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2 06:06 PM

第五卷、副歌 三 祝門三器

           
    碎雪園外,竹林旁,祝童送師叔和師兄回程。

    祝成風和祝成虎在周圍巡視,祝童師兄弟都恭謹的聽師叔教誨。

    他們清早才來,為竹道士治病後就走,連頓飯也不在這里吃;這是江湖習慣,君子之交淡如水,高級人物見面,時間越短越好。

    “鳳卓青羽、鳳凰面具,鳳骨鬼鞭,是祝門三器,如今總算收回一件;柳伊蘭太過聰明,如果早拿出鳳卓青羽,竹道士就不用等你們大師兄出來,再忍受兩月的傷痛,祝云就能治好他的傷。”

    師叔一開口,祝童就明白他根本就不迂腐;能進入祝門的,哪個不是經曆過千挑萬選、千錘百煉的人精?老人明白,柳伊蘭如此厚禮的目的是祝童。

    “這是有錢也買不來的,祝童,別怪師叔為難你,你今後要和柳伊蘭多聯系,她有什麼事,能幫忙就盡量幫;鳳卓青羽本在你們師姑祝紅手上,咱們還要靠柳伊蘭打聽她的消息。”

    祝黃抽出鳳卓青羽,愛惜的撫摩著筆端明珠:“鳳卓青羽,神鳥鳳凰頸下青羽為鋒,雪山云獸玉犀牛角為杆;這顆寶珠是紫云珠,能凝練精氣鎮定心神。落到不識者眼中,它不過是只古筆,書法大家是用不得這支筆的。青羽滴水不沾,尋常的凡墨根本就不能浸入筆鋒。”

    “祝紅師姑?”祝童和二師兄同時驚問;在他們的記憶里,從沒有這個人的影子,第一次聽說這個師姑還是在鳳凰城天王廟內;卻沒想到只鳳卓青羽是她所有。

    師父有鳳凰面具,師姑有鳳卓青羽,那麼,鳳骨鬼鞭應該在眼前這個師叔手里吧?祝童把老人上上下下看幾遍,除了那杆汗煙,沒看到有別的與“鞭”類似的東西。

    “小子,瞧什麼?鳳骨鬼鞭不在我這;本們前輩祝天蔭惹下那麼大風波,憑借的就是以鳳骨鬼鞭;天蔭去後,鳳尾鬼鞭也下落不明。本門兩位師叔祖為尋找鳳尾鬼鞭在華山住了五年,一點消息也沒有;那是一把黑色玄金鞭,長一尺七寸,嵌九環墨玉為九宮。”

    老人說著,走到竹林深處最粗壯的一叢翠竹旁,以鳳卓青羽在三株翠竹上點畫。

    清氣暗湧,勁力滑動;酒杯粗的翠竹瞬間枯黃,鳳卓青羽卻閃出熠熠寶光。

    紫云珠內浮起煙霞,青色鳳凰沖破白云的束縛,活潑潑盤旋在筆身上;筆鋒處的青羽絲毛合攏,射出晶瑩的翠光。

    “以鳳卓青羽書寫祝門治字,一筆能救千百人。百年前,中原瘟疫大災,祝門前輩祝月以鳳卓青羽救下兩縣災民,她也耗盡心血,回到師門就故去了。”

    祝童與祝云都露出不信的神色,老人沒有解釋,以鳳卓青羽筆鋒在自己左指間輕點,鳳卓青羽吸吮到老人一股精血,七顆寶石閃耀紅芒。祝黃臉色本黃,這一下更黃了;他右手握上筆杆,與尋常書法家不同,五指正按住五顆寶石,在祝童眼前寫下個“風”字。

    “你可知道了?”老人搖擺一下,祝云忙上前攙扶。

    “風”吹進祝童胸口,鳳卓青羽上兩顆寶石射出兩道光,穿透祝童雙目。

    祝童如被電擊,昏沉沉木立著,頭腦里回旋著奇怪的影子,胸前升起暖流,蔓延到周身。

    “知道了。”九息後,祝童回過神,月前為竹道士寫治字消耗的精氣瞬間恢複,自覺修為大增,總比以前高了不只兩、三成。

    “你是祝門弟子,梅長老說你想退出江湖;我不干涉你的自由,但只為鳳卓青羽,只為祝門對你養育之恩,你要替祝門還上這份人情。”

    “是。”祝童掏出鳳凰面具:“這是鳳凰面具……。”

    “祝云說過你們師傅的事了,你做的很好,鳳凰面具既然在你手,你就先拿著吧。做完你該做的,如果你兩年後還想退出江湖,再把它交還祝門。”老人看也不看鳳凰面具,轉身就走。

    “但是師叔,我不會用啊。”祝童追上幾步;這東西看起來雖然精巧,他真弄不明白有什麼神通;不過感受過鳳卓青羽的神力後,想象著師叔祖祝天蔭以鳳骨鬼鞭血染江湖的威風,小騙子對鳳凰面具的好奇大增。

    老人已經走出十丈,頭也不回留下一句:“你們師叔祖祝天蔭也不知道鳳骨鬼鞭有什麼妙用,卻以它做出驚天血案;鳳凰面具的神通,只有你自己去發掘。祝童,你多留意些,把鳳尾鬼鞭找回來。”

    多說一句話,又多個任務;二師兄祝云搖搖頭,在耳邊比劃個聽電話的手勢,跟著老人去了。

    祝童跟老騙子時可沒如今這麼狼狽過,也沒受到多少限制,所謂的師門使命規矩那樣的東西,更是從沒被他當成回事。但是面對師叔祝黃,小騙子心里更多的是敬畏,連俏皮話也不敢說,還乖乖應承下來去找鳳骨鬼鞭,價錢也不敢還一還。

    “恭喜祝兄。”竹道士看到祝童,笑吟吟祝賀道。

    “有什麼可恭喜的。”祝童心里不痛快,坐下喝茶。

    增長功力對一般江湖中人來講,確實值得恭喜,但小騙子卻不在意這些。

    祝童本想再給竹道士寫治字,但師叔得到鳳卓青羽後竟然裝糊塗,一定有他的道理;外人是不知道祝門的規矩的,所以小騙子決定裝傻;他想:比起師傅的精明外露,也許師叔祝黃的貌似迂腐,更厲害些。

    “如果一千萬放在這里,一成功力放在這里;道士會要哪樣?”祝童把兩只茶杯分左右,一只青,一只白,問竹道士。

    “這可是個難題。”竹道士沒有正面回答,把兩只茶杯又擺一下;“如果這只代表蘇小姐的愛情,這只代表江湖道,祝童,你會選擇哪個?”

    祝童剛要去抓代表葉兒那青茶杯,想說自己選擇與葉兒在一起,猛感覺不對;竹道士出招,凶險的緊,此時自己心神不定,道士真會選時候。

    “您以為,我會選擇哪個?”

    “只要你喜歡,怎麼選都是對的。道士略通卦象,很少弄這些東西,今天破例一試,對不對的只當玩笑。”竹道士眼射奇光,端詳片刻才緩緩開口:“祝兄是至情至性之人,與道士年輕時相類;但是,性情中人都有個弱點:自我。祝兄,什麼時候能跳出自我,忘我忘情?”

    “……,道宗。”

    竹道士以抽出竹笛,笛聲如空谷輕云嫋嫋升起;不遠處,柳伊蘭癡癡的聽著。

    祝童再不知說什麼,沉浸在笛聲里,感受著竹道士對生命的熱愛,對自然的感激,一時物我兩忘,精神遨游在月闌風清的廣闊世界中。

    笛聲止,竹道士低語道:“天下人,天下事,天下路;祝兄可想過,江湖道存在的基礎是什麼?江湖人走的是什麼路?”

    “什麼?”

    “是自由,”

    “自由?”祝童疑惑的問。

    “是自由!幾十年前,江湖道就如夜生活一樣死氣沉沉。如今江湖道與夜生活為什麼又複興旺?祝兄想過沒有,王覺非那樣的人以前是不存在,佛道兩門以往也沒現在的發揮空間。自由是人的本性,好還是壞?比起以前的消沉生活,如今的紙醉金迷究竟是好還是壞?”

    “不知道?”祝童又老實了,與竹道士在一起,總能讓他感到受教育。

    “沒有自由人,類就不能進步,太過自由,人類就會瘋狂。禁錮思想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但是,不能沒有規矩;江湖道的傳統藐視權貴,又離不開金錢,這是自由還是不自由呢?道家的陰陽太級精神講求平衡,萬物失去限制就要打破平衡,必定會引發抗爭,那是物極必反了。所以,道士以為,任何事都要有界限的,權利、自由、情愛,莫不如此。無條件的空談自由是不道德的,剝奪別人的自由,是對生命的褻瀆。如今的塵世,道德落後與自由,思想混亂。江湖道才再次興盛。”

    “道士為什麼有此說?”

    “本門江西太玄觀主修習邪術,月前,火長老去端正門規,沒想到,當地信眾和政府出面包庇;火長老一行三位道友被汙為妖道關起來,日前才放出來。門內還有聲音支持太玄觀,認為傳播道信可以使用非常手段。祝兄,道士在想,如今是非常時期嗎?道士還在想,伊蘭捐建的山水道觀,我能拒絕嗎?”

    原來道宗內部也那麼難纏,柳伊蘭要為竹道士修山水道觀,算是她自己的呢,還是八品蘭花,亦或是東海投資的。

    不過,竹道士卻是需要一個超然的道場,柳伊蘭出手,一定是大手筆。

    笛聲又起,祝童沉入深思:竹道士能拒絕嗎?他為什麼對自己說這些?

    吹笛人也在深思,祝童功力大進意味著什麼,可能如今看透的只有竹道士一人。祝童雖然年紀不大,卻隱隱為江湖焦點;這一切當然有人在暗中引導,一步步把他拋進風尖浪口摔打琢磨。

    祝門前輩祝黃也是厲害家伙,看到鳳卓青羽立即透悟背後玄機,干脆耗費修為對他傳功,而祝童似乎還渾然未覺。

    竹道士看不透的是:曆練出如此一個人,究竟是為什麼?

    “祝兄,找地方閉關三日,好處多多。”風落梅花,笛聲住。

    “也許吧。”

    回去的路上,三個少女熱鬧成一團,祝童一直在沉默:閉關?三日?做夢吧,上海灘有那樣的所在嗎?他有那樣的空閑?就是閉關三年也不可能趕上竹道士的修為,高人還不是為俗物騷擾。

    有些東西想想就罷了,小騙子可沒做英雄的打算。

    奧迪內外兩世界,人也各有心思。

    看祝童眉頭微蹙,葉兒關心他,摸摸他的頭:“怎麼了?”

    “沒什麼,你們三個太鬧,我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才能保證你們的安全。”

    “誰信你的話?”梅蘭亭在後面推他一下;“晚上讓李醫生請我們吃飯、看電影、泡吧、唱歌;要不要?”

    “要得。”朵花喜歡熱鬧,最先舉手贊成;葉兒與祝童相對苦笑,都怕梅蘭亭再喝醉了。

    上海的夜生活之豐富,當為全中國冠。

    黃浦江在夜色中依然光影閃爍,無論你是迷戀夜上海的燈火璀璨,還是喜歡呼朋引伴的喧囂高歌,抑或是沉浸于杯光交錯的曖昧,上海的夜色中總有能夠滿足你的一切想象的所在。

    奧迪A4被提前送回梅蘭亭公寓下的停車場,葉兒堅持如此,她是警官,對明顯要違法的事情堅決反對。

    祝童為照顧朵花,專門挑選了一個湘菜館;其間,朵花給打電話要黃海過來一起熱鬧,卻得到否定的回答,本來高漲的興致立即低落下去,坐在那里低著頭,要落淚的樣子。

    “黃海是警察,你應該理解他的職業。”葉兒攬住朵花,低聲勸說著。

    少女的淚如六月雨,來的快,去的也快;紅紅火火的剁椒魚頭端上來時,朵花歡呼一聲,不顧別人的驚詫,也不客套,抓起筷子就夾一大塊到自己身前碟子里。

    葉兒嚇一跳,與祝童和梅蘭亭一起哈哈大笑,朵花恍然不覺,嘴里吮著塊魚骨,轉眼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很奇怪的樣子。

    “很好吃,師傅的手藝一級,你們吃啊。”

    當然又引來一陣笑聲。

    午夜時分,上海灘夜生活的的高潮在震耳欲聾的音樂的搖滾中到來。

    鼎燃星空是間由古老的別墅改建的迪吧,梅蘭亭對這里比較熟悉,吃完飯,直接把他們拉到這個熱鬧所在。

    “想K歌,二樓有包房,朵花我們先活動一會兒……。”

    梅蘭亭與朵花走進鼎燃星空立即被強烈吸引,跑進擁擠的舞池里,隨著音樂搖擺。

    領舞台上,衣著暴露的女郎誇張而激情四射的身材被DJ引暴,進而隨鐳射激光燃燒到全場。

    祝童不喜歡“非常”熱鬧,葉兒也不喜歡激烈,兩個人在角落也互相凝視片刻,才漸漸適應里面的環境。

    在這個場合也只能如此,強烈的節奏以壓倒一切的氣勢,驅逐所有不屬于它的東西,想要說出句讓對方聽明白的話,只有大聲呼喊;那樣很傻的,葉兒這樣認為。

    不過,對于熱戀中的男女,這樣的凝視也是銷魂的;手兒相握,自然與周圍的喧囂隔絕,祝童和葉兒在屬于他們的世界里無聲交流。

    樓梯在哪里?暫時對于他們是個迷,鼎燃星空太大,燈光古怪,第一次來的人根本就抓不到任何線索;身邊穿梭的服務生捧著一堆堆酒類,只把他們引到個角落里接過錢送上啤酒,說的什麼也搞不清。

    響掣全場的音樂聲和狂野的大合唱嘎然而止,“啊呀,梅姐被人欺負了。”朵花跑過來,抓起支啤酒就跑,

    兩個人這才清醒,忙跟著跑去。

    鋼板制作的彈性舞池中已空出塊地方,梅蘭亭與三個“帥哥”對峙,地上還躺著一個,抱著下身來回翻滾,還哼哼唧唧慘叫著。

    今天是周末,這家名為鼎燃星空的搖滾俱樂部里滿是“帥哥美女”,但梅蘭亭和朵花的美還是那麼出眾,一群“帥哥”為梅蘭亭加油打氣“再來一腳,揣死丫的癟三。”

    但祝童一出面,局勢馬上就變了。梅蘭亭撲到祝童身邊,弱弱道:“他們耍流氓。”

    以梅蘭亭的身手,會被這樣的小場面難住?小騙子很是懷疑;如果在擁擠的人群中放倒幾個人最方便,現在在眾目睽睽之下,讓他怎麼出手?

    葉兒走出來:“我已經報警了,有什麼話一會兒對警察說。”

    “帥哥”們似乎感受到祝童的壓力,觀眾也都為這個小子能有三個出色的美女同伴眼紅,都開始起哄,為那三個“帥哥”鼓勁:“他就一個人,上去造翻他,三個大美女啊。”

    酒精與被眾人煽動起的強烈沖動,泯滅了對方的理智。

    三個“帥哥”叫一聲,同時撲上來,祝童手里已經轉起銀針,剛准備放倒一個。對手的動作是那麼清晰、緩慢,祝童從未對自己有如此的信心,他感覺有充裕的時間在同時撲來的三個年輕人身上做手腳,甚至連對方想要做什麼動作、目標是那里都一清二楚。

    朵花“啊也”叫著跳出去,兩手揮舞兩只啤酒瓶,炸開在兩個“帥哥”面門;下面一腳揣在另一個下體。

    “哈哈,厲害,再來一個,啊歐啊------。”

    朵花身體之輕盈,讓那些人都看呆了;她就如一只蝴蝶,動作優美協調,把三個人放倒後,依然一副天真爛漫的受害者形象。

    祝童從剛才著狀態中清醒過來,明白了,地上躺著的那個是朵花的作品;現在怎麼好?又躺下三個,其中兩個“帥哥”已經不帥了,滿臉是被啤酒瓶砸出的血。

    鼎燃星空俱樂部的保安沖過來,十幾個黑衣青年迅速分開人群,舉著長手燈大聲呵斥著:“閃開,請各位回避。”

    一分鍾後,警察也沖進來,人群終于散開。

    四個“帥哥”,連同梅蘭亭朵花都被帶走,祝童和葉兒只有跟著去。

    路上,葉兒亮出自己的證件,同時給黃海打電話。

    沒想到,黃海還是不來,說是一切都沒問題,只管跟著去,他會找人打招呼;但是他不能來,正在執行一件任務,抽不開身。

    結果不用想祝童就明白,四個“帥哥”盡管吃了大虧,到派出所後一點講理的機會也沒有。

    葉兒是市局財務處的,值班所長客氣的與見領導一樣,他們的經費都從財務處出,那里的人可得罪不得。

    黃海的電話是打給兩個刑警,于是,四個“帥哥”被拖到臨時駐留室;祝童在外面都能聽到從里面傳來的慘叫聲,關在里面的都不是善良人。

    鬧夠了,四個人再沒興致夜游,梅蘭亭的失落感最強;葉兒扯著她:“不如去我們那里,我新買兩張好碟,大家回家熱鬧好了。”

    祝童知道,葉兒本來想用剛得到的那對筆以自己為模特畫像,她是不喜歡太熱鬧,就說:“如果梅小姐有事------。”

    “好啊,我去拿兩支紅酒,怎麼繼續熱鬧。”梅蘭亭狠狠扭他一下,小騙子禁聲、咬牙。

    可憐祝童,這一夜躺在床上做睡覺狀,整忍到四點,朵花和梅蘭亭才安靜下來。

    周一上午,祝童揉著眼睛打著哈欠走進海洋醫院網絡信息中心,做上海人的毛腳女婿似乎是不要錢的義工。

    祝童昨天一天最辛苦,跑到葉兒家幫蘇娟照看孩子;將近年底,人家要去看望幫助他們姐妹的長輩;孩子功課緊,馬上要考試了,所以不能去。

    小學生的功課也太……,祝童昨天下午被課本上的兩池子水和三個動物折磨了好久,放出流入的,走前走後的,不只是簡單的計算,重要的是解析方法。

    小騙子到最後也沒搞得很明白,他是沒上過小學的,被這樣的功課難住感覺很不好意思;想著:孩子從小就受這樣的訓練,長大後想不聰明都難。

    台海言和周東幾乎同時踏進辦公室,祝童剛拿出鳳凰面具參詳,皺一下眉頭,腦子里竟回蕩出這麼一段思緒:你們來做什麼?耽擱老子的好事。

    “海言,你先出去一下好吧?我找李主任彙報。”周東機靈,先開口占位;他現在一天不受祝童的折磨就不舒服,何況已經兩天沒被紮針了,怕肥胖卷土重來。

    “我也找李主任有事,你---你----啊,先出去。”台海言也堅持,他平時話少,猛一厲害起來,周東有點氣餒。

    但仗著這一段與李副主任培養出的良好關系,周東就是不退:“有事就說嘛,大家都是同事,工作上的事沒什麼好隱瞞的,私事最好別在工作時候說。”

    “你不出去?”

    “不出去。”周東坐在沙發上,蹺起二郎腿;如果不是這里不允許抽煙,也許就點上支香煙炫耀了。

    祝童沒什麼話,一派無可無不可的樣子,笑看自己的兩個手下斗。

    “那好,好,我要辭職。”台海言氣得臉色通紅,嘭的冒出一句厲害的;把個李副主任和周東都嚇一跳。

    老實人發起火來,威力當真是驚人;周東還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如果台海言因為自己辭職,事情可就大了;海洋醫院的網絡信息中心離開誰都可以,就是離不開人家台海言。

    “海言老兄,我不過是給你開個玩笑,哈哈,別在意,有什麼事情你們先談,我去下面抽口煙------。”

    周東減肥成功後,動作靈便身體輕快,話沒說完,人已經消失在門外,還細心的帶上房門。

    “我要辭職,不干了,太欺負人了。”

    “誰欺負你了?”祝童嘿嘿笑著,起身倒杯水送到台海言眼前;“喝杯水慢慢說,有什麼困難可以說,有什麼要求也可以說;有什麼事大家商量著來;小台,你的薪水比我這個副主任都高,院長和各位領導對你的器重、賞識,大家都知道。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祝童如今說廢話的水准提高的頗快,這一番四平八穩的下來,台海言還是不為所動。

    “我就是要辭職,你不收下我,明天我就離開這里。”

    “這個問題沒的商量,我能教你什麼呢?大家同事一場,雖然我是你的領導,很多東西還不如你;比如說機房里的那一套,我就搞不明白。再說了,你就是辭職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什麼事都要有規矩的。醫院規定,任何人辭職都要提前三個月提出申請;如果醫院領導同意,你也要在我們找到合適的人以後,在不影響網絡信息中心正常運行的情況下,辦好所有交接手續才能離開。

    “小台啊,年輕人要懂得分寸。世界上沒有誰是不可缺少的,人才市場上兩條腿的狗不好找,兩條腿的人到處都是。你如果不管不顧的撂下著一攤離開,先想明白後果;這里是醫院,如果因為你的原因引起什麼事故,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會被追究刑事責任的。還有,你離開這里能到哪里去呢?年輕人心氣高是好的,如果有更好的發展,我不會干涉你的自由。你還在供樓吧?我聽說你那套房子還沒交工;離開這里你住哪里?現在競爭這樣激烈,你的存款能用幾個月?這些問題都------。”

    祝童慢悠悠說著,台海言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頭越垂越低;祝童走過去摸摸他的頭。

    “回去吧,好好工作,想明白了再來找我。”

    “我不管,反正你要收下我。”台海言倔強的站起來。

    “哼,你本來就沒打算辭職,想用這一招來要挾我,你還嫩點。醫院又不是我的,你辭職關我屁事。”小騙子終于忍不住,放一句實在話。

    桌上的電話響了,周主任通知李副主任,到樓下辦公室參加每周例會。

    “你還要辭職嗎?我馬上要去開會,要不要把你的事彙報上去?”

    “你混蛋,又在強奸我。”台海言灰溜溜的低頭認輸,乖乖回機房工作了。

    弦繃太緊了,祝童怕台海言再出什麼怪招,出門前到機房,拍拍台海言的肩膀:

    “有什麼事要我幫忙最好明說,想想吧,虛幻世界里東西終究還是要回歸現實。”

    台海言點點頭,祝童才安心去開會。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2 06:07 PM

第五卷、副歌 四 姍姍(上)

           
    院長辦公室每周一的例會都是由吳瞻銘主持,無非是那套程序性的東西,吳助理現在很習慣被尊重的滋味,坐在中間,從衣著到神態,都有些大人物的派頭。

    上任時間雖短,吳助理已經表現出對後勤系統養活的閑人不利傾向;這一切有他出身醫生的原因,更主要的是王覺非在後面支持、引導。吳助理剛做官,還沒體會到其中味道。

    醫院的後勤每月消耗的資金太多了,這也是不爭的事實;所以,每周一的例會,院長辦公室這些人膽戰心驚,今天,車隊隊長倒黴,被查出高額修車保養費後面的花招,大家都飽含同情的看著他。

    下一槍會打向哪里呢?祝童掃一圈會議室內的人,他是最輕松的一個;吳助理這杆槍怎麼打,也打不到信息中心去。

    散會後,周小姐叫住祝童。

    “李主任,有時間嗎?”

    “主任有事,當然有時間了。”祝童笑呵呵和吳瞻銘打個招呼,跟周小姐進入主任辦公室。

    周小姐請祝童坐下後,泡茶,取出個文件袋來。

    “調動手續已辦好了,李主任,你要請客啊。我給你爭取了十萬元的安置費。”

    引進個騙子這樣的人才,還能得到十萬塊安置費?祝童竟有些驚喜的感覺,接過文件袋看:“應該的,應該的,謝主任操心。改天,一定請主任好好吃一頓。”

    有了它,就證明自己在上海有合法的身份了,祝童想把這個消息盡快通知葉兒。

    “別著急,還有件事,要確定一下落戶的問題,李主任准備把戶口落到什麼地方?”周小姐抿嘴一笑,接過文件袋;“這是你的擋案,不能打開的。”

    “落戶?”祝童不解。

    “是啊,如果你有親屬或朋友,戶口可以落到他們家里,如果不方便呢;先入咱們醫院大戶口上,等你買房結婚了,再遷出去。”

    “好好,先落到醫院吧;謝主任操心了。”祝童沉吟一下,落到葉兒家肯定是不合適的,別的也沒地方去。

    “別謝我,我要謝謝李主任對周東的關心呢。他現在對李主任是十萬分佩服,甚至說你是再生父母呢;我爸爸也說要來謝謝你;他那身肥肉簡直就成我們家的大事了,周東這些年也沒少受罪;沒先到李主任妙手神針------嘻嘻,北京大醫院出來的,就是有本事。”

    周小姐是另外一個不怕吳助理的人,吳助理開展的這些,都是在周主任配合下完成的;小騙子“旁聽”過王覺非在辦公室的具體布置。

    “沒什麼的,主任沒什麼事,我先回去了。”

    “等等,李主任的身份證、駕駛證給在身邊嗎?我去換快些。聽說台海言最近情緒不穩定,你最好找他談談。他是院長親自招聘來的寶貝,不成就找院長彙報一下。”周主任最後提醒一句,讓祝童有些不痛快,周東的嘴也太快了。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祝童剛喝口竹道士送的竹葉茶,准備研究鳳凰面具,門又響了。

    王覺非一上午都沒到辦公室,秘書陳小姐沒事做,過來找李副主任聊天。

    無奈,小騙子只有從俗。

    好在,與個賞心悅目的漂亮小姐閑聊,時間過的就快,其間周東也加入進來;他對陳秘書垂涎以久,卻總沒機會接近,平時的陳小姐對誰都不理會。這一段周東漸感身輕貌俊,想法就多起來。

    其間,祝童無聊,順手在自己腿上畫起三個字:靈,氣,怒。

    某次,畫到靈字時,腦子里莫名其妙的冒出些齷齪的想法,竟是在垂涎陳秘書的玉體;仔細一體會,竟是周東那家伙的心思。

    感覺一瞬即逝,祝童微笑這掃一眼,周東心里有鬼,目光躲閃,被李主任這一眼看得不自然起來。

    中午時,祝童和葉兒通電話,說了自己手續辦好的事情;葉兒也為他高興,兩人約定,晚上慶賀一番。

    梅蘭亭好象說今天晚上要祝童去,小騙子才不會自投羅網呢;不過想起那一夜的風流,總有點心猿意馬的感覺。算起來,好些天也沒機會和葉兒親熱了。

    祝童奇怪的審視自己的心境,與葉兒在一起時,雖然經常有生理沖動,但葉兒一個淺笑,就能粉碎他的進攻。她也很享受彼此的熱吻和愛撫,祝童的手可以有限度漫游她的上身,親吻她;再進一步就不行了。

    葉兒說,她要把自己完整的保留到最神聖的時刻,在愛情最濃烈的那一天與愛人分享幸福。祝童的機會其實是有的,他試探過撫摸那雙修長的玉腿,只是怕葉兒不高興------。

    午餐後的遐想被手機鈴聲打斷,祝童按開電話,還想著是不是換個號碼,這個月的電話費竟高達兩千多,總是漫游狀態確實費銀子。以往,小騙子可從沒操心過這些小錢。

    “小情人啊,我是柳伊蘭。”

    她打電話來做什麼?祝童拋出金針,射在門上;辦公室的木門關閉,四周安靜了。

    這套針當然是周東奉獻的,長短、粗細、輕重共一百零八枚;工藝考究材質精良,還有九枚金針。小騙子最喜歡的就是這九枚金針,手感夠勁能用上力量,時常拿來練飛針。不過門關上後,祝童還是吃一驚,他以前可沒本事只憑一枚金針就把重重的木門關上。

    難道是功力提高的原因?果然方便不少,至少今後關門不用走那幾步路了。

    “柳大姐,別叫我小情人,你有竹道士那樣的風云人物,我可是自歎不如;這樣叫容易引起誤會的,如果讓竹道士或道門五大長老知道,不要我的小命也要你的小命。”祝童懶洋洋的回擊,在搞明白這個女人的底細前,最好是敬而遠之。

    “竹道士又不是我的丈夫,怕什麼呢?我想,就是讓人知道了,也沒誰敢說閑話;七品祝門的威風別人不知道,道門感受最深。我一直在後悔呢,外灘之夜是那麼美好,為什麼那時要退縮呢?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也許會在記憶里留下精彩的一夜呢。”

    柳伊蘭聲音就如她的人一樣,在碎雪園是端莊內斂的少婦,在上海就成為誘惑的密糖。

    “過去的事再說也沒意思了,也許我陽痿呢?柳大姐,這個時候找我,有什麼吩咐?”祝童隨著柳伊蘭調整自己的狀態,與這樣的女人做對手,正經人一定吃虧,這是小騙子混江湖的經驗。

    “嘻嘻,我都不信你會是軟銀槍;梅小姐對你很滿意呢。”

    柳伊蘭又打出一張牌,祝童狠狠的回擊道:“這種事是要講眼緣的,有些人外表看起來珠光寶器,脫了衣服,誰知道是不是一堆垃圾?對不起,我可沒說您柳大姐。”

    “哼,我在今豪二樓等你喝杯咖啡,半小時就夠了;小情人,不會不賞光吧?”柳伊蘭果然有些惱,還是壓抑著情緒說出見面地點,沒等祝童回答就掛斷電話。

    今豪西餐廳在海洋醫學院對面,與海洋醫院隔一條街,祝童與秦渺的第一頓飯就是在那里,來海洋醫院快一個月了,祝童一直沒敢再去,他連海洋醫學院的正門都沒去過。

    現在不成了,柳伊蘭不會無緣無故來見自己;祝童看在鳳卓青羽的面子上,也要去應酬一下,這是師叔祝黃的吩咐。

    需要請假嗎?祝童走出辦公室時,也沒想好該對誰說一聲。

    網絡信息中心里,他是最高領導,似乎沒必要向下屬請假吧?院長辦公室主任周小姐,也沒問過祝童整天在做什麼,好象網絡信息中心根本就不屬于辦公室的下屬機構;前幾天添置一批電腦耗材,祝童簽上字後也沒別人審查就過了。

    走到醫院門口時,祝童總算想到該向誰說一聲,打通吳瞻銘的電話。他不確定這次見面要多久時間,總感覺長時間不在自己的崗位不合適,雖然坐在那里也沒什麼事可做。

    吳瞻銘很吃驚,笑著說:“李主任有事盡管去忙,我才不管你到哪里去瀟灑呢。”

    “呵呵,為了對吳助理的尊重,還是說一聲好,也許一下午呢。”祝童知道,自己做的不合適了,卻不知道為什麼。

    “其實你不需要向我請假,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請假;辦公室那些規定是約束一般科員的。你現在可以到辦公室看看,那些主任副主任有幾個在崗?只要做把本職工作,你是自由的;只要不遲到就行。”

    “知道了。”祝童掛斷電話,正常社會原來如此舒服,比混江湖舒服多了;早知道這樣,他才不會整天這麼老實呢;每天呆在網絡信息中心,雖然清閑,但太悶了。

    今豪西餐廳二樓,柳伊蘭坐在靠窗的包廂里,她不是一個人,身邊是前天出現在碎雪園的少女。

    祝童在柳伊蘭對面坐下,摘下眼鏡放到身前桌面上,掏出香煙點上。

    “柳小姐好清閑,找我來要說什麼?”眼睛打量著柳伊蘭身邊的少女,這也是個美人,身材高挑、勻稱,眼大膚白,圓圓的臉帶著質樸的氣息,只是,眼睛里的東西不美麗。

    “她是姍姍;”柳伊蘭指間夾一支細長的女士煙,優雅的揮一下;“今天約你來,是想請你幫個忙。”

    姍姍略顯羞澀的笑笑,她眼睛里還是有股淡漠,絲毫沒有因為這個笑而減輕。

    “我給你點了藍山咖啡,可以嗎?”

    “可以;”祝童收回對姍姍的注意,這個名字,怎麼有些風塵味道?“要我幫什麼忙?柳小姐在上海的局面那麼大,什麼事能難倒你呢?”

    侍者送上咖啡,輕輕退下;柳伊蘭按滅自己女士煙,臉上的淺笑消失了:“黃海警官是你的朋友吧?”

    “應該算是,不過,我們之間沒很深的交情。”

    “我的要求不高,請你想辦法拖住他一個小時。”

    “他是警官,我有什麼本事調動一個警官?”祝童拒絕;“對不起,這件事我幫不了你。”

    “我要殺掉鼎燃星空的老板趙永兵,黃海一直在跟蹤他,我的人沒時間動手。”柳伊蘭輕輕吐出一句,讓小騙子吃驚不小;這個女人說殺掉一個人,就和殺只雞一樣輕巧,似乎那不是一條屬于人類的生命。

    姍姍一直坐在柳伊蘭身邊,祝童奇怪,如此敏感的話題,柳伊蘭為什麼要在第三者在場的情況下說?

    “昨天晚上,你們去鼎燃星空時,黃海就在里面;本來我以為他會出面,或者跟著你們到派出所,但是------。”柳伊蘭搖搖頭;“我實在沒辦法,所以才請你幫忙。”

    怪不得黃海那麼放心,自己的女朋友被人欺負都不出面,原來他一直注視著現場的情況;祝童回憶著昨天的一切,去鼎燃星空是梅蘭亭的提議,出事時他不在場,後來聽朵花說,似乎那四個“帥哥“對她們也只是輕微的騷擾;是梅蘭亭先出手扇對方一個大嘴巴。

    “姍姍以前就在鼎燃星空上班,她七月才從江西鄉下來上海,姍姍,你對他說吧,那畜生都對你做什麼了?”

    姍姍沒說話,解開胸前的紐扣,拉下潔白的胸罩;祝童看到,白嫩的香肩下,原本應該驕傲的堅挺的少女的美好處,是一片淒慘的傷痕,姍姍的乳頭不見了,乳溝里刻著個歪斜的“兵”字。

    “他是個畜生,姍姍也不是第一個被他糟蹋的女孩子,姍姍拼死不從,才落得這個下場。”柳伊蘭為姍姍拉上衣服,把她攬在懷里;姍姍沒有流淚,臉上的表情是那麼淡然,似乎剛才展示在祝童眼前的不是自己的身體。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2 06:08 PM

第五卷、副歌 四 姍姍(下)

           
    “三個月前,我的人從黃浦江里救起珊珊,她就沒對任何男人說過一句話。到現在,她只對我一個人說話。不錯,姍姍到上海來是准備出賣自己的青春,她要為哥哥掙錢上大學,要掙錢為奶奶治病。這一切是她的錯嗎?男人都死絕了,把這樣的擔子壓在個女兒家身上。但是,她遇到的第一個男人把姍姍騙到上海賣給鼎燃星空就一走了之,只給她留下五十元錢,在這大上海,你讓她如何生存?姍姍在鼎燃星空三樓KTV包房陪人唱歌,但是堅持不賣身,她還希望能保留一個完整的身體回到家鄉,希望能有一個幸福的未來。但是那畜生把她毀了。”

    祝童無話可說,看著姍姍,除了心痛,再沒別的感覺。

    “不錯,我們八品蘭花是以娼妓為生,那也是你們男人逼出來的;幾百年來,八品蘭花沒有逼任何一個女人走上賣身之路。蘭花在幫助我們的姐妹,對于她們來說,最怕的不是年老色衰,在她們眼里,社會是不相信眼淚的,她們只有自己獨撐一只紙傘,哪怕紙傘再小再脆弱,下面也有一片遮風避雨的小小空間。

    “幾百年來,權貴們看重的她們的青春美麗,誰想過一個女人賣笑的難處?社會把她們逼上絕路,卻從來就不把她們當人看,也不會幫助她們。蘭花是她們的信仰,是她們的避難宮殿,也是她們的依靠。從古代到現在,你看到過幾次妓女告狀有好下場的?但姍姍去告過,到法院、公安局都告過,把自己的傷痛展示在那幫更高級的畜生面前;結果是,她不自殺就要被那畜生的手下殺掉。趙永兵有錢有勢,她一個三陪小姐怎麼能斗得過?在趙永兵手上死掉姐妹至少有三個,都被沉入黃浦江,連個屍體也沒有。”

    祝門戒殺,祝童從來沒有殺過人,這時卻有把那個趙永兵干掉的沖動;姍姍的淡漠是震撼的,一點點撕開小騙子一直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血性。

    “姍姍,你叫聲大哥,我就替你干掉那畜生。”祝童最後一次試探,怕姍姍是啞巴,柳伊蘭以前給他的印象實在不好。

    “大哥,我要親手殺掉他,我的一個姐妹就死在他手上,他是個變態狂。”

    姍姍終于說話了,眼睛里也有點神采。

    祝童點點頭,看向柳伊蘭,他需要一個解釋。

    “我要送姍姍出國去整形,但是她不走。我們蘭花不缺錢,十年來,八品蘭花已經聚集了大筆財富,有足夠的力量幫助我們的姐妹;東海投資里就有我們蘭花基金的錢,那是她們未來歲月的保證。其實,我們的很多姐妹都不知道自己的價值,對于大多數的姐妹們來說,她們有別的出路的嗎?她們根本就沒認識到,自己的身體可以賣到更高的價錢。蘭花會教育她們誘惑的藝術,培養她們認識自己的美麗,告訴她們怎麼讓嫖客為她們脫下的每一件衣服付錢,告訴她們如何在一年內掙到一百萬。不錯,是一百萬,有些能掙到更多。但只要二十萬,她們就可以換張面孔,八十萬就可以讓她們重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多數姐妹委托蘭花基金為她們管理這筆錢,幫助她們安排今後的生活。”

    柳伊蘭指間轉動一張潔白的銀卡,正面雕一朵絢麗的幽幽蘭花,背面是精巧的紙傘:“蘭花現在有十九家夜店,上海有六家,北京、青島、杭州各三家,廣州、武漢各兩家,里面工作的都是我們的姐妹;我們夜店里的女人是價格最高的。如果你幫忙殺掉趙永兵,蘭花付你十萬元辛苦費。”

    “柳小姐,你完全不用說這些,我幫你對付趙永兵不為錢,不是為你們蘭花,只為姍姍叫我那聲大哥。”祝童不想聽柳伊蘭後面的話,也不想了解八品蘭花的內幕。不過,八品蘭花調教女人的本事當真高明,姍姍就是證明,現在從她身上看不出一點受過那麼大禍害的樣子。

    一個女人掙一百萬,十九家夜店總要有幾百個小姐吧?聽柳伊蘭的意思,里面的女孩多是蘭花調教出來的;八品蘭花已在這一行打拼十年,聚集起的財富豈不是驚人的數字?小騙子心里算著帳,外表卻沒什麼變化。

    “我需要詳細資料,關于趙永兵的一切。”祝童取出MP3擺在姍姍身前;“越詳細越好,抱歉,我要錄音;殺人這樣的事,不能委托給別人調查。”

    姍姍開始說話了,說著說著就泣不成聲。

    柳伊蘭拍著珊珊的背對祝童說:“這是她第一次哭,女人是水啊,把苦水哭出來,就能忘了那些苦難。”

    果然與祝童估計的一樣,整個下午都被消磨在今豪西餐廳的包廂里了;姍姍知道的不多,柳伊蘭到是下了不少功夫,把調查來的所有資料都提供給祝童。

    “還是不夠啊;”祝童看著窗外的馬路低聲道;“柳大姐,把你的人都撤回來;他是黑社會,警方在調查他。你們不能在警察眼皮底下殺人。民不與官斗,這會觸犯他們的底線。”

    “不是警方在調查他,是你的朋友黃海在調查他。”柳伊蘭糾正祝童的判斷;“趙永兵以前是個街頭癟三,曾經三次被判刑,但他每次出來都變得更狡猾。六年前,趙永兵帶著一幫地痞承包這個區的拆遷工程,讓他攀上幾個大人物。趙永兵心狠手辣,又舍得花錢;所以很有幾個人在背後幫他,不論是不是被迫,警察是不會動他的。黃海是個愣頭青,他抓到趙永兵的手下在鼎燃星空里賣毒品,後來處理時碰到了軟釘子;被抓現行的是個馬仔,趙永兵請黃海吃飯,還有幾個大人物出面說情,所以事情最後不了了之。但是,你那個朋友明顯不安心被他們涮,現在黃海整天盯著趙永兵。因為黃海,這一段趙永兵深居簡出,輕易不會離開鼎燃星空。”

    “原來是這樣。”祝童微笑起來,他能想象到黃海的心情,那是個被寵壞的的孩子,遇到趙永兵這樣的癟三,有證據卻只處理個馬仔,對他的自尊心的傷害是巨大的。

    祝童隨手抽出支煙,姍姍乖巧的拿起火機為他點上。

    “珊珊,你今年多大?“祝童感動于這個動作,姍姍一定曾這樣在KTV包廂里伺候男人,鼎燃星空的包廂------。

    “十九歲。”

    “這件事情過後,有什麼打算?”

    “大姐說要送我去讀書。”珊珊靦腆的悄聲回答,祝童看向柳伊蘭。

    “蘭花的事業一天比一天大,需要大量管理人才,但是她們不相信男人,比較起來,女人更可信任,也更忠實。珊珊基礎不錯,本來已經考上大學,就是因為沒錢才不得不出來;這件事情結束後,珊珊將到美國讀書。我早勸珊珊早些離開,是她自己堅持要看到結果,趙永兵對她的傷害太大了。”

    珊珊咬緊牙齒,看樣子,真有把趙永兵嚼碎的意思。

    小騙子想到些由頭,閉上眼安靜的抽完一只煙,對姍姍道:

    “還有幾天就是聖誕節了,鼎燃星空在平安夜一定很熱鬧;姍姍,你會唱歌嗎?為大哥唱首歌,我讓趙永兵見不到明年的太陽。”

    “真的?”姍姍被男人騙怕了,不相信眼前這個人會有那麼大的本事。

    “一切在于你,從你見到柳大姐起,他的死活都在于珊珊一念間。”祝童微笑的看一眼柳伊蘭;“即使沒有我的幫忙,八品蘭花也能幫你報仇。”

    柳伊蘭相信祝童,拉著姍姍的手:“他是江湖上的高手,如果他對付趙永兵,會把那畜生治得生不如死。”

    姍姍輕聲唱起首被唱爛的情歌,她沒有美妙的歌喉,情歌也被唱成哭歌。

    祝童暗自警惕,他只這樣對付過一個人,柳伊蘭一定知道那件事的。

    三年前在青島,祝童當時女友的同學被強暴;那是個有實力的房地產公司老板,說是喝醉了,不明白究竟發生過什麼。

    事情過後沒多久,老板就被閹割了。出手的不是祝童,是個喝醉酒的乞丐。

    法院這次可沒那麼軟弱,判乞丐入獄十年,但是很多人都看到,乞丐對這樣的判決很快樂的樣子。至于幾十萬的附加民事賠償,說笑吧,乞丐哪里賠的起?雖然乞丐知道,在某個號碼下面,有屬于他的十二萬元。

    “把你的人撤出來,這幾天不要打擾趙永兵;還有,我需要鼎燃星空的詳細地圖,柳小姐,這對于你應該不困難吧?”

    “這好辦,你想在鼎燃星空里面動手?趙永兵手下養著幾十個人,他身邊還有兩個高手,我能給你的人手有限。”

    “高手?”

    “是高手,江湖高手,也許是八派中的,如今還沒搞清楚,他很神秘;還有兩個西邊來的槍手,所以我們很為難。刺殺容易脫身難,趙永兵怕的是黃警官,只要黃海帶他的人離開,趙永兵一定會離開鼎燃星空,他想躲到外面散心。”

    “黃海能阻止他出去散心?”祝童懷疑,黃海身份不過是個中隊長,似乎沒那麼大的本事。趙永兵身邊有江湖高手,祝童反而不太在意,不就是為了錢嗎?高手不會真正因為一個黑社會的錢,得罪整個江湖道。

    “趙永兵做的是偏門生意,鼎燃星空里有些東西是需要隨他一起離開的。趙永兵怕的是路上出事。”

    祝童閉目思索片刻,緩緩搖頭又點頭:“人多是沒用的,我要秦可強,可以嗎?總之,我不想讓太多的人參與這件事。”

    這幾天沒看到秦可強,祝童心里空落落的,應該是去對付趙永兵了。

    “可以,他一個人能行嗎?太危險了吧?我們只殺趙永兵一個人,不想太血腥。只有你們兩個去,不行,太冒險了。”柳伊蘭沒有否認秦可強是她的人,不過,還是擔心。

    祝童沒理會柳伊蘭的疑問,轉頭問姍姍:“你敢殺人嗎?如果趙永兵躺在你面前,你會怎麼對付他?”

    “我---我要咬死他。”姍姍說這句話很激動,身體卻很穩定;祝童滿意的點點頭,受害越深,承擔事情的能力就越強,這證明姍姍有做殺手的素質。

    “你錯了,是姍姍去,秦可強負責保護姍姍的安全,我從不做這樣的事;你替姍姍在附近租間房子,這幾天我教姍姍怎麼用火機。”

    柳伊蘭卻猶豫了,擔憂的問小騙子:“你---不會是想把鼎燃星空燒掉吧?那會死很多人的。”

    同時,柳伊蘭打出江湖手語:為什麼?珊珊不適合做這樣的事。

    祝門手上功夫多,回應的也快:她總想著報仇,不轉移一下關注點,會瘋掉的。

    大面上,正常對話還在繼續,柳伊蘭露出釋然的表情,看小騙子的眼光溫存許多。

    “哪能呢?我不是屠夫,也不是狂人,只是個騙子而已。在什麼地方動手還沒想好,需要好好謀劃。啊,已經五點了,要下班回家,明天給我電話。”祝童看看腕上的CK表,起身撫摩一下姍姍的短發;“你是個好姑娘,能不殺人最好別那畜生的血染髒了你的手;大哥會有別的辦法對付他。想想吧,是讓他變的一無所有更好,還是殺了他好。”

    “我要殺了他,他不是人。”姍姍咬牙,倔強的堅持。

    “這件事沒那麼簡單,柳大姐,珊珊,殺人是容易的,重要的是殺了他後,八品蘭花不受到牽連、不受損,唔,還能得到好處。我說的對嗎?柳大姐。”

    “他必須死,蘭花的姐妹們可以付出代價。”柳伊蘭堅持,看來,女人報複起來是比較瘋狂。

    祝童只有苦笑,開門走出包廂。

    姍姍注視祝童的背影消失,眼睛浮出一絲生氣。

    柳伊蘭掏出手機讓人在附近找房子,心想:“小騙子能讓趙永兵那樣的人變成窮光蛋,吹牛吧。”資料是秦可強帶人調查的,是她提供給祝童的,怎麼沒看出里面有什麼讓趙永兵破產的線索?

    回到紫金豪苑小區時,已經快七點了,路上人多車多,祝童耳朵上掛著耳機,心思全在另一個世界里沉浮,沒注意就坐過了站。

    黃海是現在唯一的問題,祝童不知道他在鼎燃星空內的具體位置,怕就怕動手時,黃海突然出現會壞大事的,如果秦可強與黃海沖突起來,吃虧的一定是黃海。

    另一個擔憂就有些多余了,祝童怕趙永兵的死連累到黃海,畢竟,葉兒和朵花的感受是需要考慮的。

    祝童還擔心,柳伊蘭是借這件事拉自己下水;但是,能拒絕嗎?只為祝門欠人家的人情,祝童也只有咬牙跳下去。

    哎!還是混江湖痛快,現在的煩惱究竟是苦還是甜?

    不過,這也許是個機會,操作的好,也許能引出隱身柳伊蘭背後的高人?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2 06:08 PM

第五卷、副歌 五 陰陽

           
    嗯,終于也要上架了,今天更新一整章節。別的不多說,有能力的同志們多多支持、多多訂閱下吧!蘑菇謝謝了。

    小騙子來回算計著回到紫金豪苑,看到十七樓的燈火,想到葉兒在公寓內等自己吃晚飯,剛才的顧慮一掃而空,加快腳步。

    將要進入電梯時,手機響了,祝童還以為是葉兒的電話;平時,葉兒很少給他打電話,只有在傍晚或者早晨,才會催他早些上班或者回家,很溫馨的感覺。

    進到電梯里,照例手機是沒信號的;祝童看一眼手機上的電話號碼,竟是梅蘭亭打來的,心里馬上“撲通”起來。

    電梯一直升到頂樓,祝童上到這座高層建築的最高處三十六層,萬家燈火出現在腳下。

    “梅小姐,我要回家了,你找我有什麼事快說,葉兒在等我。”

    “我也等你吃晚飯啊,前天就預約過了,李醫生不會是當了主任人就金貴,學會大人物的臭毛病了吧?”梅蘭亭說到這里,停頓一下,壓低聲音道:“我說過晚上等你,你要不來,我就到你那里去。”

    “哼!只怕梅小姐現在就在我那里吧?”祝童意識到梅蘭亭如今就在自己公寓內,這點小花招根本就瞞不過他,梅蘭亭從來就叫他祝童,只有在葉兒面前才叫他李醫生;但是,葉兒也在,想來朵花也在,又是個熱鬧的場面。

    “哈哈,知道了還不快回來,我們都餓了。”柳伊蘭飛快的掛斷電話。

    小騙子連電梯也不坐了,腳步沉重,皮鞋下象是踩著沼澤,拖拖拉拉順樓梯走回十七樓。

    葉兒,你為什麼是警察。

    祝童做這樣的事,心里感覺愧疚,以前小騙子可沒如此的心理壓力。

    公寓里十分熱鬧,不只是梅蘭亭在,葉兒唯一的閨房好友蕭心梅也在,還有朵花。

    黃海的出現就是意外了,自從葉兒說過那番話後,祝童還是第一此見到他;而據柳伊蘭說,黃海在跟蹤調查鼎燃星空的老板趙永兵。

    “黃警官,稀客啊,前兩天朵花還說你不喜歡她了。”

    祝童換上便鞋坐到黃海身邊,說這句話時還要大聲半吼著;朵花霸占住音響唱卡拉OK,她喜歡唱歌,聲音也如她的人一般:清純甜美。

    “再不回來就不像話了,聽說你現在混得不錯。”黃海憨厚的笑笑,與祝童一同抽起煙。

    朵花白黃海一眼,看得出,這個少女與葉兒一樣,適當的反對抽煙。

    蕭心梅本來在廚房與葉兒忙乎著,聽到祝童開門的聲音,跑出來,卻不說話,站在梅蘭亭身旁直直的看著祝童。

    “lily;”祝童想起她的另一個名字,醫院的小護士里很有幾個不正經說中國話的;“好久不見,歡迎來參觀。”

    “是要好好參觀一下,李醫生究竟有什麼本事?把葉兒迷的都不知道北了;還有啊,黃海竟然也能與您坐在一起,聽說您還到海洋醫院做副主任了。我才一個來月沒見葉兒,李醫生的本事叫人不佩服都不行。我堅持要來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蕭蕭;”葉兒跑出來,要拉蕭心梅;這個時候說這樣的話確實不合適,主要是黃海有些尷尬。

    還是梅蘭亭善解人意:“你不是想求李主任幫忙嗎?再這樣說,可把人都得罪完了。”

    “哼!他敢不幫忙。”蕭心梅還是穿一套標准的職業套裝,領口開得很低,露一片潔白細膩;“這是我的名片,今後還望李主任多多關照。”

    恒田醫療器械有限公司,業務經理,lily。

    祝童把玩著手里的名片,笑笑:“lily經理,我只是個剛到不久副主任,還是院長辦公室的,具體業務可插不上手。”

    葉兒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啊,李想剛到上海,蕭蕭別讓他犯為難。”

    “放心吧,我lily從不打空槍;葉兒,人家李主任在海洋醫院可是個大紅人,連王院長都給他面子。你們不知道吧?他本來可是要做院長助理的。”

    “別亂說,李想怎麼會有那本事。”葉兒雖然這樣說,還是看向祝童。

    公寓里的的幾個人都看著小騙子,黃海好像也不意外,只有葉兒,李醫生的女朋友吃驚。

    “我是學醫的,過一段希望能下科室去,做官就荒廢專業了。王院長對我是不錯,但院長助理可沒我的份,lily,別聽外人亂講。”

    “你是中醫哎,海洋醫院可沒有中醫科;”蕭心梅好像有些缺心眼,也不看祝童與葉兒的臉色;“我聽說你好久了,都說以前的院長助理被一個副主任給干掉了,下午葉兒說起來才知道,原來那個李想就是你。”

    “lily說笑了,我這樣子怎麼能干掉人,莫非你說的是屠夫?”祝童一句屠夫,暫時使氣氛松弛下來;“lily小姐有什麼事,明天到辦公室找我,你是葉兒最好的朋友,能幫忙的一定幫。”

    “一言為定啊,這下我lily要發達了。”蕭心梅湊上來,以西式禮節在祝童臉上喯一口,高興的拉著葉兒去廚房做菜;“我今天給你們露一手。”

    “我也聽說你現在很滋潤。”等三個少女離開客廳後,黃海才對祝童說;“林所長,是我父親的戰友。他說這次王覺非差點被趕回學院,是你救了他。你以前和教委吳主任認識嗎?”

    上海不小了,幾千萬人口的大都市,大小醫院也有上百座;但在祝童現在想來,竟與個小縣城差不多,怎麼誰都和海洋醫院有聯系?

    林所長是王覺非搞的那個海洋病研究所的所長,祝童只見過一面,印象中是有些軍人氣質。經過這些天的了解,海洋醫院的研究所與海軍是有幾個合作項目,畢竟,海軍士兵常年在海上生活,得海洋病的幾率很大。

    “不認識,只是有個朋友認識。”祝童含糊的說一句,在這個問題上說什麼都是不好的,所以,小騙子馬上把話題引導到黃海身上;“你現在怎麼樣?前天我們需要你的保護,呵呵,不過……。”

    “多虧你們照顧朵花,我今天也呆不長,吃完飯就回去。”黃海把手放到朵花腰間,有些愧疚的說:“朵花,過幾天就好了,別生氣啊。”

    “做警察會那麼辛苦?連家也不能回,我看,朵花今後早晚要哭鼻子的。”祝童想打聽點關于鼎燃星空的事,故作調侃道。

    “才不會生氣呢;海哥只要每天打個電話就好了,我和李大哥、葉兒姐在一起,別提多開心了。”朵花回頭燦然一笑,她是那麼的單純,黃海看她的目光里也是柔情一片。

    “這是我進刑警總隊的第一個案子,不做好,別人又要說閑話了。”黃海臉上有些惱怒;“現在的社會真不好理解,還是醫院好啊。”

    “以你黃警官的身份還會碰釘子?我不相信。”

    “葉兒說的對,我一向都太順了,所以這次要多操心才行。一個癟三,仗著有幾個錢胡作非為,我就不信抓不了他。連我們大隊長都勸我放手,哼!惹惱了我,叫幾個水兵砸了他的場子。”

    黃海是有些莽撞,說完笑笑:“李醫生,我是不想看著他用毒品害人。”

    “還是小心些好,你也是剛到新單位,與我一樣,要注意影響啊。”祝童泛泛的勸一句,心里可就撲騰開了。

    叫幾個水兵去砸鼎燃星空,那麼大的俱樂部,保安就有幾十個;黃海不會闖禍吧?在他嘴里的幾個水兵,不會那麼簡單。黃海的父親是海軍基地的少將,據說是剛提拔上去的少壯派。真叫一群水兵去砸鼎燃星空,也許……。

    祝童飛快的解析這其中的變故,據柳伊蘭給的信息,趙永兵的保護傘有分局副局長,還有市局治安隊的民警;黃海是市局刑警總隊的,現在只是個中隊長,手下只有三個人,帶著幾個線人輪流駐守在鼎燃星空內外。

    如此看來,趙永兵身後還有人,黃海遇到的阻力不少,要不然也不會說要找水兵去砸鼎燃星空。

    真是少爺啊,祝童與黃海應酬著,這樣好不好不是他操心的事,但是他想知道黃海究竟什麼時候會惱?什麼時候會叫水兵去砸鼎燃星空?那將是個絕好的機會。

    要不要讓趙永兵再刺激他一下呢?小騙子幾乎忘了梅蘭亭的威脅,整個晚上都在思考著這個問題。

    黃海果然吃完飯就走了,臨出門還依依不舍的對朵花說了幾句悄悄話;蕭心梅一直在偷偷注意著朵花與黃海,祝童看在眼里,上了份心思。以葉兒的清淡性情,與這麼一個火辣性格的女孩子成為密友,一定有一方在忍讓,而葉兒是不太可能的;蕭心梅八成早就看上黃海了。

    分析別人的事,對小騙子幾乎成為本能了,但對于自己的狀況,他除了頭疼幾乎毫無辦法。

    好在,梅蘭亭是個專業青衣出身的戲子,表演得不錯;吃完飯就與朵花在客廳里你一首、我一首的充當麥霸。

    將近十一點,蕭心梅才首先告辭,她本是准備搭梅蘭亭的車回去的,誰知道梅蘭亭被朵花留住了,今晚住在十五樓。

    葉兒不好意思在密友面前表現的與祝童太親密,就與蕭心梅一起離開。

    祝童送他們下樓,總算蕭心梅有些眼色,故意跑到前面去,留兩個戀人慢慢走,說幾句話。

    “我一會兒回來。”葉兒塊到門口時,才微紅著臉說。

    “我等你。”祝童稍微有些失望的心,又一此火熱。

    的士司機是秦可強,他的車停在門前,正好被蕭心梅抓住了;祝童與他交換個眼色,目送的士載兩個女孩消失在街角後,轉身拐進紫金豪苑內的小花園。

    角落里躲著一團黑東西,明顯是個活物;祝童不想上樓,也許會遇到梅蘭亭的騷擾,從這里能看到紫金豪苑大門前的燈火,正好等葉兒坐秦可強的車轉一圈回來,所以就走近去研究,那究竟是只狗,或是貓。

    可憐的小東西渾身在戰抖著,祝童把它從花壇里捧起來。

    是只小狗,比貓大不了多少,深色的毛發上沾滿汙跡,看不出本色。眼睛里的閃光證明,這是條有旺盛生命力的小狗。牙齒顯示,它不會超過半歲。

    “小東西,你叫什麼?”祝童從來不太喜歡小動物,在流浪的童年、少年時光,偷雞套狗改善生活是兩個師兄弟的最愛,當然,狗皮就被做成狗皮膏藥了。

    小狗沒叫,伸楚細細的舌頭在祝童食指上添幾下,輕聲呼嚕幾聲,似乎是威脅,也像在尋求保護;但是圓圓的眼睛里,卻沒有一絲恐懼或乞求。

    祝童手指上還粘有晚餐時的排骨味道,蕭心梅做飯的手藝其實不怎麼樣,味道清淡,骨頭也沒燉爛,祝童漸漸不喜歡肉類,為了照顧面子才抓了一小塊。

    小狗不停添著那只手指,看得出,它餓壞了;邊添還用小小的爪子嘩啦幾下。

    祝童從未如此細心的觀察過一只小狗,小小的生命是那麼脆弱,在這冬季的上海,也許過不了幾天就會變成一團皮毛被掃進垃圾車。

    “好吧,如果你沒有主人,今後就跟著我混好了;咱們都是沒爹媽的苦兒。”

    祝童說出這些話後,心里竟充滿的愉悅,好像被救的不是小狗,而是自己。

    “真偉大,心靈中充滿了博愛,上帝會看到你的善與美。”梅蘭亭出現在身邊,搖著車鑰匙:“你大可不必躲著我,難道我連這只小狗也不如?”

    小狗這時張牙舞爪的叫起來,沖著梅蘭亭,它還真有些靈性;能從手指的抖動感覺到新主人的不安。

    “葉兒還回來嗎?”

    “一會兒就回來,梅小姐要走?”

    “是啊,你不上來,我只有下來了;朵花困了,看著她的單純,我忽然想去喝酒。你放心,我不會隨便找地方鬼混,柳伊蘭給了張南海宮瀾的貴賓卡,我還一次沒去過呢;聽說,上海真正的夜生活從十二點開始;我去看看,那里有沒有合適的伴。”

    祝童嘿嘿干笑兩聲:“去吧,那里有不少高貴、有教養、有紳士風度的…老頭子,他們也許會喜歡你的青衣。”

    “你是個沒良心的混蛋!”梅蘭亭終于忍不住,抓起車鑰匙砸過來。

    祝童輕巧的接住,又丟回去:“梅小姐,你要明白一件事,不是我,你得不到那八百萬。”

    “無恥,流氓。”梅蘭亭轉身就走,十多步後有回頭嫣然一笑:“祝童,葉兒早晚會知道你的真正身份的,你啊,早晚要回歸江湖;那時,別哭鼻子就好,本小姐到要看看,祝門公子被踹是什麼樣子。”

    秦可強載著葉兒就回來了,祝童站在花園的黑暗處,看著葉兒急促的腳步,能感覺到她淤積在心里的熱情。心里陣陣發冷,是啊,他能瞞多久呢?

    欺騙一時與欺騙一世,有本質的區別,那是大師與高手之間僅差的一小步,也是致命的距離。

    電梯門將要關閉,祝童閃進去,把葉兒嚇了一跳:“你一直在外面等?”

    “是啊,看到這個小家伙,挺可憐的,我想收養它。”

    “多可愛啊。”葉兒輕輕撫摸一下小狗,身體靠進祝童懷里;“我們一起養,它叫什麼?”

    “你取吧,不如叫葉兒?”祝童一只手攬在葉兒腰間,輕笑著。

    “去,我看叫李想好,它的眼睛好像你啊。”

    祝童連忙把小狗的頭轉過來,與它來個眼對眼。

    “咯咯,你還真信?”葉兒笑得花枝亂顫,祝童才知道上當了。正要把她擠壓在電梯上懲罰,十七樓到了。

    公寓的衛生間里,祝童與葉兒一起精心為小狗梳洗去身上的汙漬,竟是只黑底白斑的漂亮小狗。毛發不長,也很乖巧,躲在溫水里,很舒服的樣子。

    “我知道它為什麼被拋棄了。”葉兒端詳一番;“瞧,它是個陰陽臉,都說這樣的狗養來不吉利的,克主。”

    果然,小狗的臉上一半是黑,一半是白,正是標准的陰陽臉,像帶著個面具一般;與道家八卦里的陰陽魚十分想象,兩只眼睛忽閃著,正在相對應的兩點上。

    據說這樣的狗能看透陰陽兩界,會為主人招惹來鬼神之災與黴運。

    “它一定吃了不少苦,你看,這些毛被染過;狗販一定把它染成純白的小狗了。假的就是假的,還是被人識破了;啊,可憐的小家伙,那不是你的錯啊。李想,你要養嗎?”

    “作假不是它的錯,我要養,總是條性命啊。”祝童被葉兒那句“假的就是假的”嚇一跳,還是把小狗抱起來,愛撫著:“你就叫陰陽好了,放心,你不會沒家了。我命硬,不怕那些。”

    “陰陽,怪怪的,不好不好,還是取個溫柔些的名字;嗯,叫毛頭好不?”

    “就叫陰陽,這是種破法,物極必反,叫開了,反倒沒事。”祝童堅持,一半是因為這個名字確實是種破法,卻是破咒之法;一半是因為,他從小狗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祝童何嘗不是游走在江湖與現實之間的陰陽人。

    葉兒是溫柔的,卻會在這樣的事情上與愛人故意起爭執,那是樂趣的一種,哼一聲:“我就叫它毛頭,你叫它陰陽好了,咱們互不搭界。”

    小狗可不知道這些,它對這個陌生的新家充滿好奇。

    葉兒為它准備了一碟牛奶,而祝童那邊是一碟排骨湯和兩根骨頭。

    于是,小狗搖著小尾巴在兩人之間來回跑動,喝兩口奶,啃幾口骨頭,對排骨湯卻沒多少興趣;還時不時站在中間思索一會兒,兩邊看,很為難的樣子,尾巴搖得更急,把葉兒逗的咯咯笑。

    夜深了,小狗終于疲倦,爬在葉兒懷里睡去。

    “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葉兒靠在祝童懷里,輕聲問。

    “什麼?”祝童享受著與葉兒一起的溫情,沒反應過來她問的是什麼。

    “王院長真想要你做院長助理?”

    “也許吧,以前那個院長助理幫助外人,王院長沒明說;但是我學的是中醫,這輩子也不想做官;所以沒答應。”

    “是啊,我很喜歡。”葉兒抬起頭,看向小騙子,眼睛里滿是柔情;“我也希望你做個好醫生,做官時間長了,我怕。”

    “怕?為什麼?”

    “怕你會變懷啊,你沒聽說嗎?做官的人都是冰冷心腸,花花肚腸,不會疼老婆的。我希望你能高興輕松,一做官就變壞了啊。”

    “我不冷嗎?我不壞嗎?”

    祝童的手探進葉兒胸前,那里的鼓脹柔軟,是永遠的誘惑。

    “你……也懷,但不冷。”葉兒咬住唇,微微紅了臉,在祝童的刺激下,眼神漸有迷霧。

    “葉兒,你是我的信仰。”祝童俯身過去,把葉兒抱進懷里。

    “旺旺。”陰陽狗被壓在兩人之間,驚醒了,掙紮著跳開,急促的叫著。

    此時沒人再理會它。

    細微的呢喃與粗重的呼吸交彙,纏繞成串,漸漸在屋子里蔓延成溪流。

    陰陽狗歪著腦袋看一會兒,終于感到無趣,找個床角趴下。

    但是,這個位置也是危險的,小狗被一只腳掃下床;好在同時掉下來的還有被褥。

    陰陽狗抗議幾聲,看沒什麼效果,乖巧的跑到屋角找處安全所在,把兩只爪子蓋在耳朵上,睡去了。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2 06:09 PM

第五卷、副歌 六 針對刀

           
    夜晚,注定是江湖人物活躍的時間。

    最後一班地鐵駛過,上海的地鐵午夜時分停開。

    五、六個人走上地鐵出口,剛呼吸幾口夜上海的空氣,面前就閃出三個黑影。

    “今後離地鐵遠點,這片碼頭歸我們了。”

    說話的是個中等身材的壯漢子,陰笑幾聲:“看樣子幾位收成不錯,真是個好地方,比火車上的生意好多了。”

    “癟三,也不打聽打聽,咱們地鐵幫的名頭是怎麼來的?”

    “刷刷”幾聲嘯響,說話的那個頭一偏,才看到對方手中旋轉一把撒花彎刀,絲絲冒著寒氣;摸摸頭,滿頭黑發才瑟瑟散下來。

    “我不是來找你們商量的,今後上海灘上沒地鐵幫這號招牌了。”

    壯漢的眼里閃出凶光,逡巡一周,緩緩舉起手。

    撒花彎刀旋轉的更急,漸漸成為個虛虛的影子,只刃處的寒芒在街燈照射下耀出殺氣。

    “明天早晨,你們如果還在上海,別怪我們刀下無情。”

    壯漢又陰笑幾聲,也沒見他有何舉動,輪刀又一次消失。

    這次,沒人敢再說話,等到身前沒人時,才同時癱坐在地;都抓緊腰帶互相打量著,臉上全是驚恐的神色。

    “大哥,他們是什麼來路?”

    被叫做大哥的人還有些見識,從地上摸起個皮包打開,里面有一疊鈔票和幾張火車票。

    “我們走吧,別的兄弟一定也被清場了。”

    “為什麼,我們為這塊地盤死了兩個兄弟,不行,我……。”

    “你要拼命?只怕人家還沒動手,你的命就沒了。還是走吧,我們不是人家的對手;知道江湖嗎?人家是江湖高手,做的都是大生意。怎麼這幾十號兄弟加到一起,也不夠人家一個人做的。”

    大哥心灰意冷的歎息著,舉目望一眼繁華的街景:“你們可以打電話問問別的兄弟,看他們還好嗎?如果遇上千萬別反抗,沒用的。”

    十多分鍾後,各個堂口的消息傳來,幾乎每個團隊都遇到類似的情形,傷了十四個兄弟,兩個傷重的,手被斬斷了。不過,對方在各處都留下個皮包,里面有錢,還有火車票。

    “江湖是什麼?大哥,咱們不是混江湖嗎?”

    “咱們是混日子,靠,你沒看到嗎?人家玩的是真功夫。”

    “他們究竟是什麼人?大哥,你出道久了,知道嗎?不如咱們也靠過去?”

    “說的容易,你坐過火車嗎?我聽說,有一群專門在火車上生活的江湖好漢,哪個都是高手。叫……四品紅火,對就是這個名字。有一次,我的兄弟在車上做了趟活,還沒洗乾淨手指就被斷了。”

    “啊,這麼厲害啊。怪不得大哥不讓我們在火車上干活。四品……紅火,你是說,上面還有更厲害的?”一個年輕點的念叨著,眼睛里充滿對江湖的憧憬。

    這麼厲害的高手才不過是四品紅火的一員,那一品二品不都是神仙嗎?

    “是啊,所以我不讓你們動手,惹惱了他們,咱們連走都走不了。”大哥心灰意冷,掏出必備的繩子紮好腰帶,站起來。

    “那我們怎麼辦?”

    “他們下車,當然就是我們上車了。臭小子連這也不明白,這些火車票就是人家的說的話,今後,咱們混火車。”

    “好啊好啊,我最喜歡做火車了。”

    幾個人都站起來紮好腰帶,蹣跚著走向火車站方向,大哥的腳步里灌注著生活的艱辛,年輕人腳步里卻充滿希望。

    清晨,陰陽狗離開被它折騰的屎尿狼籍的屋角,爬到床上去睡了。

    葉兒開門走進來,探頭看一眼坐在客廳地板上練功的祝童,羞羞一笑,到廚房去准備早餐。

    昨天晚上葉兒還是退縮了,半夜掙紮起來跑到十五樓朵花那里;祝童有七成以上機會讓兩人之間關系發生實質性變化,甚至連葉兒的上衣都被解脫掉了。

    是女孩一直呻吟般的請求,讓小騙子最終沒去觸動最後的聖地;也許,祝童是不能面對葉兒清澈的眼神,她雖然羞澀,這具半裸的胴體自然是極美的天地傑作,鍾秀的水鄉氣息給予她驚人的柔軟潔白,嬌而不媚才是青春少女的特質,但在情濃時,葉兒卻保有罕見的純淨。

    葉兒對彬彬有禮的謙謙君子滿懷感激,兩個人從認識到現在還不到兩個月,她的猶豫是應該的。

    祝童可就受苦了,他以往的生活雖然說不上放蕩,身邊卻從沒缺過女人。幾天前與梅蘭亭春風一度後,心里竟有罪惡的感覺;盡管,梅蘭亭也是位出眾的美人,一切都被掩飾在她的中性裝扮上,但與葉兒比起來,少了份柔美的靈氣。

    他不屑出沒夜店那樣的買春場所,以小騙子的相貌氣質,以及被金錢包裝出的從容自信,加上一口胡說八道的本事,對女生甚至年輕的少婦都具有吸引力。

    這次到上海後,祝童連酒吧都沒去過,他是那麼珍視這份感情,肉欲在很多時候都升華為貌似高尚的忍耐;剛過去的這個夜晚,小騙子把個蓬麻功修煉了一遍又一遍,偏偏興致越來越高,只有沖了幾個涼水澡,天將曉時,才勉強入蓬麻功境。

    葉兒一直在他的知覺中,十七樓與十五樓只差不到十米的距離,葉兒朵花那里的每一個翻身,祝童都能清晰的感覺到。

    蝶神蝶神,有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小家伙後,祝童慢慢對每個身體內有蠱蟲或類似東西的人,都開始有份直覺。

    朵花也背著書包上來了,這一段只要葉兒在,她都會跑上來一起吃早餐;似乎這是很自然的事情,朵花從沒感覺到有什麼別扭。

    陰陽狗比祝童醒得早,跟在葉兒身後,搖擺著小尾巴,圓鼓鼓的大眼睛討好的看著她,直到喝上一碟牛奶。

    朵花驚喜的叫一聲,把個小狗嚇的飛快的跑回臥室,終于,它還是擺脫不了被這個熱愛自然的少女“蹂躪”的命運。

    “蕭蕭的事,你別太為難。”臨出門時,葉兒歉意的對祝童說:“她就是那樣的,我不好勸她;你剛到醫院,王院長對你好,你……。”

    “我有分寸;”祝童接過皮包,就像丈夫出門一樣,與葉兒輕輕吻別,心里當即充滿陽光。

    “陰陽,乖乖的,再見。”祝童與小狗揮揮手道別;朵花一直抱著它,吃早餐時也沒放手;“瞧它的小臉啊,我要叫它貝殼。”

    “隨便。”祝童知道說不過,只有回避。

    小狗也漸漸習慣了朵花,不過有三個名字的小狗,可不多見。

    上海早晨地鐵里的人是最多的,祝童估計,運黑奴的船也許還寬松些。鼻子碰鼻子,肩膀磨肩膀,甚至是小腳踩大腳,這個時候,汗臭、狐臭、口臭,不是很有規律地交集在起彌漫了整個車箱,一陣那種氣味,一陣這種氣味。

    他疑惑的是,這麼多人從車廂里下來後,怎麼還能一個個都保持著衣裝整潔的高級模樣?

    在地鐵或公交車上搶位子,可是技術含量很高的動作;要反應快,要會卡位。以小騙子的身手,竟沒有一次占到過位子;這真的很奇怪,盡管他上車的地方人還不算多。

    第一次乘地鐵時的經曆最動人,就在開門的一剎那,絕對不超過三秒鍾的功夫,空空的車廂瞬間就坐滿了人。

    祝童甚至沒能看得清楚人們是怎麼沖進去的,尤其是坐在位置上的女孩子,平平靜靜的,從天而降般的,就從門外一下子坐到了位置上。

    小騙子自歎弗如,除了目瞪口呆之外,還是目瞪口呆,唯一能做的,就是裝作與她們一樣的平靜,僅此而已。

    下車更是力氣活,稍不注意就被外面湧進來的人流推向更深處;在這里,靈活的身手幾乎沒什麼用,重要的是卡位與勇氣,連性別都成為次要的東西。

    不過,現在小騙子已經習慣了,這是個極度虛榮的城市,公交車和地鐵里隨時可看到一身名牌的男士和垮路易•威登的摩登女郎。比如今天,祝童身邊這位,身材窈窕,皮膚細白,衣著規整時尚,用的香水高雅舒心;但是時間不對,煙子在大連上過幾節時尚課後說起過,這樣的香水應該是晚間用的。

    生活在上海的市民印象里,這個清晨與平時沒什麼分別,地鐵開過三站,車上的人越來越多,女孩漸漸被擠到祝童懷里;軟軟的細發觸到鼻尖,癢癢的。

    祝童伸右手捂住嘴,他又有打噴嚏的感覺,這可不是個好習慣;如今是在地鐵里,誰知道這個噴嚏會不會再帶出個神秘的蠱蛹?

    這個簡單的動作,在周圍還是引起些不便;女孩回頭白他一眼,抓著扶手的右手放下,換左手。

    纖細的手腕上,是一塊雷達男表。

    這個女孩不簡單,連手腕上都是名牌哦。祝童壓抑住這個噴嚏後,右手放下去,指間轉出兩枚銀針。

    黃海丟失的那塊就是雷達表,一個女孩子戴男士表本來就奇怪,牌子也一樣,就更引起他的警覺。

    “锃!锃!”兩聲細微的金屬聲響,細微的在擁擠的地鐵里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祝童心里叫苦,懷里的女孩竟是位高明的刀手。

    從雷達表引起他的注意,到感覺到女孩指間的刀片,小騙子的反應時間只有兩秒鍾,但是已經夠了。

    鋒利的刀片與兩枚銀針觸碰幾下後,女孩癱倒在祝童懷里,伸在下面的右手已經失去知覺,刀片也掉在地上;而小騙子的右手食指背部,也被劃開道口子,深可見骨。

    地鐵上的人沒誰注意到發生在她們身邊的爭斗,動作實在是太隱蔽,只在兩人之間身體之間狹窄的縫隙里進行。

    “小姐貴姓?”祝童封住傷口,已經斷定,懷里的這個就是在火車上潛入包房的女賊,身高一樣,頭發也是微黃顏色。

    “你最好放開我,不然,我叫了。”女孩眼角掃著祝童。

    “你盡管叫好了,我做流氓好多年,從來不怕別人誤會。”祝童把流血的食指在她臀部擦幾下,感覺結實且富有彈性;“馬上就到站了,你信不信?我能讓你睡上三天。”

    “小姐,需要幫忙嗎?”還是有好人啊,祝童懷里的女孩頗有姿色,裝扮也是標准的白領文員,怯怯的,嫩嫩的。站在身邊的年輕人擠過來,懷疑的看著祝童。

    在地鐵上吃女孩子豆腐人想來不少,對,文雅些叫性騷擾,但是今天他看走眼了。

    “滾!”祝童和女孩同時喝一聲,年輕人搖搖頭,不再理會他們。

    “你做的不錯,但是,如果再有人過來,我會讓你這輩子都癱在床上。”祝童的銀針刺進女孩腰眼處,左右有兩個穴位,只要他手勁一偏而已,在這個地方下針,真有把人紮癱的可能。

    女孩臉上顯出絲慌亂的神情,眼睛不自覺的瞟一下左後方。

    不用看,祝童早知道她有同伴,但是,小騙子不會被這個小小的暗示欺騙;笑嘻嘻貼進女孩的耳邊:“你是四品的人,但我不明白,這樣漂亮的小姐,怎麼會找個和尚做幫手?”

    “你……。”女孩真的怕了;“我叫鴻佳欣。”

    “四品大小姐啊,玲瓏刀是你名號吧?”

    女孩點點頭,她已經有些到神志恍惚;祝童剛才的針紮在她虎口穴,藥效就會慢些。

    “對不住,你不該招惹我。”祝童擦乾淨手指的鮮血,半攙扶著女孩向門口移動,她已經完全昏迷了。

    還有人在靠近,祝童印堂穴內的蝶神急促抖動幾下,運行中的地鐵在他腦海里浮出個坐標;一個黑點在坐標上快速移動。

    祝童掃一眼,看到大火輪擠進這節車廂,兩人眼光接觸,彼此都加了分小心。

    大火輪,四品紅火二當家,他身上有祝童噴出的第一枚蝶蛹。

    從鳳凰城天王廟那次見面到現在有一個多月了,祝童感覺大火輪身體內的蝶蛹還是初級階段,靜靜蟄伏在大火輪肩井穴,一點也沒成長。

    怎麼會在哪里?祝童借助蝶神探查著大火輪身體內的情形;肩井穴系手少陽、足少陽、足陽明與陽維脈之會。

    也許,那里是他的罩門?大火輪修煉的功夫很奇怪,算得上內外兼修,氣息流動最旺盛的的就是肩井穴;只是,他全身經脈只通了陽維脈一條,別的經脈根本就沒刻意修練。

    混火車的人到底有一套,在如此擁擠的空間里,大火輪健壯的身體如游魚般快速在空隙里游動,嘴角閃出冷酷的笑,祝童能感覺到他在聚集內力,甚至能感覺到他右手上的輪刀。

    祝童也笑了,大火輪還看到他眼鏡片後面的雙眸射出縷黑芒。蝶神扇動翅膀,一點點喚醒大火輪身上的蝶蛹。

    更近了,兩人間只有三個人,大火輪隨時可能出刀。

    但這短短的距離再也縮短不了。大火輪先是頭在搖擺,緊接著,肩井穴內大跳幾下,整個上半身麻木,軟軟的立著,一絲氣力也用不出來了。

    車窗外再次光明一片,地鐵靠站,小騙子順著人流走出車廂,把號稱玲瓏刀的鴻佳欣放站台上的長椅上。

    大火輪沒能走出地鐵,他還在車廂里擺頭,撥浪鼓一樣,再也停不下來;好像,吃了搖頭丸。

    祝童回頭看著大火輪的背影邪邪的一笑,才有時間打量懷里的女孩。

    鴻佳欣是四品紅火掌門汽笛鴻濤的獨生女,從小就跟在父親身邊闖天下,還混出個玲瓏刀的名聲;祝童這一段才開始留意那些江湖知名人士,其中就有玲瓏刀;意思是,刀過玲瓏,寸草不生。卻沒想到,自己能有機會把她放倒了。

    “施主,你有點過分了。”

    標准的普通話,聲音清冽明晰,中氣充足;祝童轉過身,果然看到位端莊的年輕人,濃眉劍目,鼻直口方,堂堂一表人才,左眼角一顆黑痣稍微過分些;他穿一件灰色風衣,頭發不長,明顯看出不久前那里是一片荒蕪,頂門上還有五顆香疤,那十八羅漢不過三顆香疤。

    祝童站直身體,嘿嘿一笑,暗中警惕:五顆香疤,意味著,他是個無字輩高手,與山東的無處大師、在鳳凰城出面的無虛大師一個輩分;不過,他如此年紀就能在一品金佛內有這麼高的地位,一定有過人之處。

    “和尚怎麼稱呼?”

    “無情。”和尚雙手微一合什,人已經站在鴻佳欣身邊,手撫她的背後;“施主,無虛師兄、無處師兄都說起過祝兄的厲害,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火輪兄已經栽了,可否給無情個面子,放鴻小姐一馬?”

    “無情大師,想不到您如此……英俊。”祝童嘿嘿笑著轉出支沒喂藥的金針,插進鴻佳欣清明穴,撚幾下;“無處大師日前賣我個人情,這次就算還上了。但是,勸你的朋友今後出手時注意點,別那麼狠毒。”

    小騙子抽出金針,把受傷的手指放進口中吸吮幾下;取出最小的那貼狗皮膏藥裹上;玲瓏刀的刀太鋒利,傷口竟有一厘米多長,還微微發麻,莫非上面也喂有毒藥?

    “施主難道不知道?玲瓏刀的地盤就上海的地鐵?”無情和尚英俊的臉上浮起微笑。

    “不知道。”祝童真是不知道,地鐵雖然也有鐵軌,但是與火車有明顯的不同。

    “難怪,昨天晚上開始,玲瓏刀帶人清掃了上海地鐵,把那些小賊都趕出上海灘,如今這里是四品紅火的地盤。”無情環視一圈;“她的眼光不錯,地鐵果然是塊風水寶地,無情可勸不動玲瓏刀放棄這片地盤。”

    “果然好眼光;無情大師,只怕僅憑玲瓏刀或四品紅火,還沒這樣大的本事吃下如此大的地盤?”祝童坐地鐵上下班有段時間了,常在這里混的那些小賊幾乎都照過面;他們中很有幾個厲害不要命的角色,數人頭也至少有幾十個。清掃這一段就要不少人力,清掃整個上海地鐵,沒幾個高手,只靠四品紅火的力量,還差點。

    “貧僧確實也幫了些小忙。”無情沒有否認,祝童對這個和尚頓生好感。

    一品金佛如果出幾個高手出來,清掃這些不入流的小賊就容易多了,面前這個無情就是個高手。

    “如此說來,是我冒失了?哈哈,好好,今後,我盡量不來打擾玲瓏刀的生意。但是,你們也別打擾我的生意。”

    “貧僧會對鴻小姐說的。”無情和尚名雖無情,人卻很活泛,好像只關心鴻佳欣的安全,別的都是無所謂的事情。

    “她五分鍾內就會醒來,放心,本門戒殺不戒毒,玲瓏刀中的是軟藥,不會有任何後遺症。如果下次遇上,說不定本人心情不好,用點硬藥或鬼藥,就沒這麼容易了。”

    祝童半真半假的威脅兩句,以金針在手腕上紮兩下,轉身走向出口;這段時間只十分鍾,受傷的食指又麻木、火熱,變為清涼,狗皮膏藥成功抑制住玲瓏刀上的毒藥。

    表面上祝童占上風,但鴻佳欣竟然把地鐵給占了,這個,可是老江湖遇到新情況。如果按照規矩,自己每次坐地鐵,都算是借道?

    地鐵里人來人往,無情眼看著祝童離開沒再說話;從另一個站台炮過來幾個人,無情道:“告訴小姐,我能幫的只是這些,今後金佛不再介入你們和祝門的事。二當家大火輪還在車上,找幾個人去把他接下來,快些送到普賢寺。”

    無情一直在觀察祝童,玲瓏刀和祝童交手時他就在三米外,隨時可以出手對付這個名動江湖的祝門弟子;如果不是大火輪出意外,也許無情和尚已經出手了。現在,當然是想也不敢想,無情和尚摸不透祝童的深淺,甚至沒看到祝童有任何舉動,大火輪就變成廢物了。

    無情和尚如今想的是:原來祝門弟子的名聲真不是蓋的,只一個眼神,高手如大火輪就被制住,說是邪術卻也沒見有什麼邪氣。在沒弄清對方底細之前,還是客氣點好。

    另一邊,祝童走出地鐵站上到秦可強的的士上,臉上還帶著笑。

    “今天天氣不錯。”小騙子看這車窗外霧蒙蒙的都市晨景,胡扯一句。

    照例,秦可強應該是不理會他的,不過今天卻開口了。

    “昨天晚上,上海地鐵幫被掃,紅火來了二十四人,帶頭的是玲瓏刀。”

    “知道,還有大火輪;還有無情和尚。”祝童剛占便宜,特別是催動蠱蟲制住大火輪後,心情相當不錯。這應該是個很厲害的神通了,只是有些麻煩,也不是隨時都可以用的本事。

    剛才面對無情和尚時,小騙子十分努力,還是沒打出半個噴嚏。

    “玲瓏刀與煙子出自同門,都是峨嵋派弟子,她們拜的是同一個師父;你先傷了煙子,再傷玲瓏刀,只怕緣寂師太會找上門來。”

    “緣寂師太?沒聽說過,很厲害嗎?”

    “你最好給竹道士打個招呼,他會為你解決的。”

    秦可強提出建議後,專心開車;祝童仰在座位上閉目不語;的士拐上海洋醫院那條街時,才睜開眼道:“我能要求你對付紅火的人嗎?”

    “不可以,除非他們要對付你。”

    “可是,剛才他們已經出手了。”

    “那只是試探,玲瓏刀和大火輪都被人當槍使了,你就是不動,他們也不會怎麼著你。”秦可強的自信與判斷,使祝童好久沒想明白是為什麼。

    “您到了,房子已經租好。”秦可強遞給祝童只卡片。

    “秦大哥,你好像什麼都知道。”

    “我只知道該知道的。”

    “比如……?”

    “比如說,玲瓏刀最厲害的本是不是用刀,她最拿手的是玲瓏刺;比如說,李主任該去上班了。”

    秦可強臉上露出絲笑,很罕見的。

    “玲瓏刺是什麼?”祝童本來已拉開車門,聽到玲瓏刺又坐回來。

    “蜂毒刺,很細小,半寸長短;玲瓏刀只用過一次,用舌彈出,傷人于無形。你今天沒見識到?”

    “沒有,只是挨了一刀。”祝童舉起右手食指;“她刀上也有毒。”

    “今後別坐地鐵了,我送你。”秦可強注視片刻,說。

    祝童搖搖頭,他准備在上海安靜的生活,人家已經找上門來,逃避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2 06:10 PM

第五卷、副歌 七 萌動(上)

           
    剛到十點,蕭心梅就找到網絡信息中心,祝童正對周東紮針。

    今天運氣不錯,也許是功里大進的原因,銀針到處氣息充盈,十幾針下去,周東哼也沒哼一聲就昏過去,腦袋里的蝶蠱沖破印堂穴的壁壘,進入那個相對廣闊空間。

    剩下的就是培養了,小騙子要在周東身上尋找到自己解脫的鑰匙。

    “對不起,累蕭小姐…不,lily小姐久等了。”祝童放周東起來,才坐下來應付蕭心梅。

    “他就是你的作品?”蕭心梅好奇的看著剛醒來的周東,把他的臉也看紅了;“主任,你們說話,我去下面看看。”

    周東受不住蕭心梅的眼光,落荒而逃,辦公室內兩個人笑一會兒;蕭心梅湊上來:“李醫生,我也想減肥呢。”

    “lily小姐,你到底是想做生意,還是想減肥。”祝童撚著銀針,在自己虎口穴輕刺著,這有助與提醒他:蕭蕭是葉兒的密友。女人的氣息現在對他幾乎就是毒藥,稍一刺激就有反應。

    “當然是都要了。”蕭心梅放肆的笑笑;“反正你是葉兒的老公,減肥的事先放一放,工作要緊.”

    蕭心梅打開手袋,把一疊疊產品文件拿出來。

    祝童看也不看:“我給你找個人,一會兒你們談。”說著,拿起電話撥通吳瞻銘辦公室的電話,好在,吳助理正好在。

    “吳助理,我是李想,有時間嗎?”

    “什麼事?李主任找我的次數可不多,說。”吳瞻銘那邊似乎有客人,祝童斟酌一下:“我有個朋友,是做醫療器械的,你看……。”

    吳瞻銘馬上明白祝童的意思,爽快的說:“我馬上過去。”

    “別,那樣不太好吧?請吳哥幫忙,應該我過去才對,你那邊方便嗎?”

    “過五分鍾,讓你的朋友過來吧。”吳助理這一段混得不錯,每天都有飯局,開始還來叫祝童;但是小騙子沒去過一次。時間長了,吳瞻銘也就不再叫;但是祝童說有事,他還是很上心。

    吳瞻銘畢竟是清楚的,如今這個助理的位置本來是祝童的,王覺非可沒想到過他吳瞻銘。

    祝童放下電話:“lily小姐,你也看到了,我暫時只管信息中心這點事;一會兒你去找吳先生,我只能幫你這麼多。”

    蕭心梅有些失望的樣子:“你不去?”

    “我很忙。”祝童看著這個剛入行的小白領,有點不忍:“他是院長助理,應該能幫上忙的。”

    “啊,我就知道你是好人。”蕭心梅高興了,收起東西;“李先生有愛心又有本事,怪不得葉兒會被你騙到手,她可是有名的冷美人;我很奇怪呢,你和黃海之間好像沒什麼不愉快……。”

    媽的,原來這小丫頭和吳瞻銘是一路貨色,都有一張貧嘴;祝童邊想葉兒為什麼會有這麼個朋友,邊抬手看表。

    “時間正好,lily小姐可以過去了,吳助理就在出門左手第二間辦公室。”

    “好嘛,中午請你吃飯,李醫生不會拒絕吧?”蕭心梅站起來收拾東西,還客氣著。

    “我很忙,吳助理也很忙,lily快去吧。”祝童也起身與她一起走向門外。

    蕭心梅以為是送她去吳助理那邊,但出門後祝童笑一笑就走向電梯那邊,小白領lily只有自己去找吳助理,當然就把李醫生嚼了幾此舌頭在心里。

    柳伊蘭租的房子果真距離海洋醫院不遠,走路也就是十多分鍾。

    上海這樣的樓房已經不多了,外表燦爛,內部處處顯示出舊日的蕭索。

    四樓到了,祝童剛站住,房門就無聲的打開,秦可強掃一眼樓梯,閃身讓他進去。

    “隔壁那間也租下了。”秦可強引祝童走進客廳,交代周圍的情況。

    只一天的功夫,柳伊蘭就把這套房子的臥室布置成ktv包廂里格局,還是最豪華的那種,酒櫃、轉角沙發、電視、K機一樣不少。

    “你們老板真啃下本錢。”祝童贊一句,舊式樓房的客廳都不大,珊珊立在客廳兩張沙發之間;表情比昨天好些,有點激動的潮紅。

    “祝童要的東西,我哪里敢怠慢?”柳伊蘭從里屋轉出來;“怎麼樣,這是按鼎燃星空貴賓房布置的,這里是地下室,趙永兵每天就躲在這里。”

    牆上掛著幾張建築圖紙,以紅字標明鼎燃星空各個區域。

    “依蘭姐也在?”祝童沒感到意外;“正好,我需要和你單獨談談。”眼睛卻停留在鼎燃星空的圖紙上。

    “好大的地下室,趙永兵真夠下功夫的。”

    柳伊蘭走過來:“這不是趙永兵的功勞,鼎燃星空以前是湖州商人的別墅,這個地下室本來就有,不過,地下第三層是十幾年前才發現的。當時還引起過轟動,後來發現里面除了幾張老式木床什麼也沒有,逐漸就被人遺忘了。趙永兵四年前把它盤下來,改造成俱樂部,也許看重的就是它下面的這些地下室。”

    祝童在柳伊蘭指點下,熟悉鼎燃星空內部的結構,它的地下室有三層,竟與上面的建築面積一般;趙永兵就躲在地下第二層。

    “珊珊,你到過這里嗎?”祝童腦子里轉過幾圈,扭頭問珊珊。

    “只去過一次,里面……看不清路,像迷宮一般,有很多門。”珊珊似乎那片區域有些恐懼,祝童不忍心再問。

    “進來吧。”柳伊蘭引祝童走進小間,順手關上門。

    房間里是一張大大的圓床,只有這張床,沒有任何別家具。

    “趙永兵怕死,他住的房間只有床,門外隨時都有兩個手下守著,與這間一樣。”柳伊蘭坐在圓床上,身體扭曲成曼妙的S形,腰肢偏偏又挺得筆直,把胸前的高聳又突出一分。

    八品蘭花有種媚功,舉止間都能顯示出柔性的誘惑,柳伊蘭無疑已深得其中三味。這樣的女人一定是最好的床伴,但小騙子可沒那個心情。

    “我想,伊蘭姐殺趙永兵還有別的目的吧?”祝童站在門前,抽出支香煙點上。

    他可能被一時的沖動迷惑,但經過一夜時間的全盤思量後,久經訓練的思維方式使小騙子對整件事情認識變了。

    鼎燃星空雖然不是上海灘頂尖的夜店,但是這個區內機關事業單位眾多,高檔寫字樓多;在從事娛樂夜的人看來,應該是塊寶地。

    在小騙子想來,柳伊蘭要干掉趙永兵,也許還有吞並鼎燃星空的意思。

    “就知道瞞不過你,祝童,以你的智慧,做個醫生真是浪費啊。考慮一下,東海投資才是發揮你的本事地方,我一個女人家那里能撐起這樣大局面?蘭花姐妹們的事情就夠纏手了,只要你點一下頭,東海投資總裁的位置就是你的。”

    “別誘惑我;”祝童噴出口煙,放肆的掃射著柳伊蘭上下;“我只是幫珊珊,別的與我無關。不過,這次過後,伊蘭姐要答應我一件事。”

    柳伊蘭輕輕笑兩聲,在這狹窄的空間里,女性的氣息隨著笑聲撲過來;“什麼事啊?姐姐都答應你。”聲音低低震蕩,如魔咒的音符,直擊小騙子心神。

    厲害!蘭花媚功。

    祝童拇指屈曲按點合谷穴,頭腦才回複清明。

    “替我找到祝門前輩祝紅的下落。”

    “祝紅?那是誰?”柳伊蘭簇起眉頭,似乎真不知道這個名字。

    祝童早領教過她的演技,如果說自己這個千面獨狼是別人硬加上的,柳伊蘭可算是當之無愧的千面妖姬。

    “伊蘭姐既然能拿出鳳卓青羽,會沒聽說過祝紅是誰?罷了,事情辦好後你看著辦。我要確定一下,你只要趙永兵死,是嗎?”

    祝童不糾纏,柳伊蘭當然也不再問:“趙永兵手上有一些官員的把柄,所以黃海才會碰釘子。他一死,鼎燃星空勢必會成為一塊肥肉,我雖然有把握拿下來,多少也要費些周折。祝童先生,昨天你說能讓趙永兵破產,是嗎?”

    “也許吧。”祝童不置可否。

    “說來聽聽。”

    “什麼?”

    柳伊蘭站起來,靠近祝童,柔軟的手撫上來:“我想知道,你怎麼能讓趙永兵破產?”

    祝童指間的半截香煙被柳伊蘭夾過去,含在紅唇間;這是個很好的道具,柳伊蘭身體沒別的動作,只一支煙就使她妖豔惑蕩,眼神里飄忽出點點水色,當真有禍害眾男子之魅。

    “你還是費些周折吧。”祝童拋出誘餌後,馬上轉換話題:“以鼎燃星空位置、面積、人氣,該值多少錢呢?對夜店這一行我是門外漢。我猜,伊蘭姐早就盯著這塊肥肉了吧?也許在暗地里流口水的還有不少人;八品蘭花的人能那麼巧救到珊珊,一定盯了不少時間。我再猜一下,鼎燃星空里,一定有你們的人。柳大姐,蘭花是否在找個介入的借口呢?你們一定早就在監視鼎燃星空。”

    “趙永兵是畜生,只為珊珊,蘭花的姐妹也容不得他活在這個世界上。我們都一樣,誰也不會叮無縫的雞蛋,這是江湖傳統。”柳伊蘭對于被看破無所謂的樣子;“千面獨狼以前做的生意,與我們有分別嗎?嘻嘻,沒有他們這些畜生和敗類,咱們就是真正的賊寇了。”

    “我可不這麼認為,伊蘭姐,我出手很有分寸的,沒有你們狠毒;還有,既然蘭花將得到那麼大的利益,我可不能白為你出力。”祝童說完開門走出去;“珊珊,咱們開始上課。”

    柳伊蘭無奈的站在門前,眼看著祝童取出支精巧的ZIPPO火機。他腦子里一定在轉著什麼鬼念頭,偏偏猜不到。

    祝童心里在想什麼?小騙子自己都被自己腦子里的東西驚住了,所以才離開柳伊蘭,他要使自己冷靜下來。

    這個念頭是那麼……詭異,卻又充滿誘惑,可以說,是被柳伊蘭的妖豔和鼎燃星空的神秘觸發出來的。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2 06:11 PM

第五卷、副歌 七 萌動(下)

           
    “珊珊一定會用火機,但是火機和火機不一樣,用法也不一樣。從現在開始,你就是睡覺也要拿著它;不是那樣攥著,像我這樣,輕輕用手指夾住……。對,你很聰明,這幾天你需要學會三個動作,一點也不能錯,瞧……。”

    精巧的火機被祝童以更精巧的手法帶動,如有生命般,在指尖流轉。

    火焰明滅,如此精細的手上功夫,把珊珊看得驚異莫名,連柳伊蘭和秦可強都看呆了。

    祝童取出一只遞給珊珊,仔細指點她拿捏好,把三個動作分解成十二步,真的開始教珊珊使用火機。

    一個小時過去了,三個基本動作教完,祝童收起自己的ZIPPO火機:“看起來很難?只要用心,其實很簡單,但是到時候是一點也不能錯的,珊珊,每天至少要練五百遍。唔,也許女孩子不適合這樣的火機,先練吧,回頭我想想辦法。”

    “你就這樣走了嗎?”柳伊蘭檔在門前。

    “是啊,我還在上班,不能出來的時間太長,下午再來。”

    “我等你。”柳伊蘭讓開路;“祝童,你是個人才,不能總是回避。”

    “這就不勞伊蘭姐操心,我樂意。”

    回到辦公室,祝童頭一次鎖上門,閉目仰在椅子上,腦子里飛快轉著一個個陰謀碎片。

    間或,小騙子打開電腦,在繁雜的信息流里搜索著。

    陰謀的框架容易搭建,把一個個碎片拼接上去,形成完整的騙局,是件十分費腦子的事情。

    大家混江湖,如竹道士那樣有高遠理想的,畢竟是少數;多數人為的還是名利二字。

    小騙子思索著,手無意識的拋動銀針,四品紅火來了,一品金佛來了,八品蘭花在上海,六品梅苑在這里,竹道士在蘇州,他身邊的幾個道門高人也在附近。江湖八派幾乎到齊了,祝童還弄不明白為什麼都聚到上海來,怎麼想,都不是好事。

    祝童要把身邊清理一下,唯一的辦法就是讓這些看來閑著沒事干,在上海灘轉悠的的江湖高手忙起來。

    午飯時間就這麼過去了,祝童甚至忘了吃飯,臉上的表情時而苦惱,時而平靜,周東在外面,還隱約聽到些得意的笑聲。

    下午,祝童走出辦公室轉在醫院門前買幾個水果,啃著水果,在醫院里來回晃悠悠散步。

    海洋醫院花草茂盛,畢竟不世公園;醫生護士們奇怪,李主任今天太清閑了,竟轉到醫院的太平間,蹲在門口看幾個剛故去病人的家屬哭喪,還陪著人家抹幾下眼淚。

    四時許,祝童笑呵呵走進柳伊蘭租的房子。

    秦可強看祝童也奇怪,他似乎很恍惚,臉色隱隱透著潮紅。

    珊珊一直在練習,簡單的三個動作已經初具章法;這雖然不是很難,重要的是順序和技巧,錯一點都不成。

    柳伊蘭又來了,這讓祝童很不滿意,徹底清醒過來。

    “伊蘭姐,你不能再來了。”祝童當著秦可強和珊珊的面沉下臉;“你這樣裝扮、身份的人,出入這樣的小區是很顯眼的;這里不能再用,明天換個地方。”

    柳伊蘭很尷尬,看向秦可強,他也點點頭。

    “好吧,我只是想找你聊聊。”

    “我們今後也要少見面,有什麼事電話里說。”祝童穿上外罩走向房門處,絲毫不給柳伊蘭留面子;“我既然答應珊珊,就一定做到;但你這樣招搖是逼我退出。”

    “好了,別生氣了,我今後注意。”柳伊蘭嫵媚的一笑就解除了尷尬,攔住祝童;“今天既然來了,就委屈你一會兒,咱們好好談談。”

    “我說過,馬上換地方,現在不是談話的時候。”祝童拉開門就走,砰一聲帶上房門。

    小騙子是要給柳伊蘭點顏色看看,更是為自己的安全,以往的經驗與直覺告訴他,這塊地方不能用了。

    上海這個地方,勢力的人到處都是。

    柳伊蘭出入名車、衣衫高貴,人又豔麗,到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這樣的小區里進來一輛奔馳車就很顯眼,再有這麼一個美人,沒人注意才怪!

    柳伊蘭也確實看到了顏色,祝童剛出門,柳伊蘭就惱怒的罵一聲:“狂妄!”

    “小姐,他是對的,這次是你冒失了。”

    “我?”柳伊蘭點著自己的鼻子,又看向珊珊。

    珊珊也在點頭,雖沒說話,眼里的意思很明白,錯的就是她。

    “對不起,是我的錯,咱們馬上換地方。”柳伊蘭到底是有擔當的八品蘭花大姐大,知道錯了,絕不堅持,那樣做比犯錯誤更愚蠢,會失去人心的。

    出小區沒多遠,祝童看到街角轉過兩個身影,那是——秦渺;還有她的同伴,眼鏡。

    小騙子眼利動作快,立即攔下輛的士鑽進去。

    秦渺眼睛近視,沒看到三十多米外的祝童,與眼鏡說笑著走近。

    “先生去哪里?”的士司機職業性的問。

    “海洋醫院。”祝童注視著秦渺的身影,頭也沒回說一句。

    “可是……”司機師傅有點疑惑,海洋醫院就在街角外,不過幾百米,走路也要不了幾分鍾。

    “莫非你不想掙錢?我累了,快些。”祝童這樣一說,司機再不說話。

    有錢不掙當然是傻子,在斤斤計較的上海灘,這樣的客人可不多見。

    短短的路程轉眼就到,祝童付錢下車,站在海洋醫院的大門前,看著走出來的同事們才想到:下班時間到了,自己應該回紫金豪苑的公寓。

    不過,自己是副剛回來的樣子,是不是先回辦公室轉一圈?雖然沒什麼活計,總要做出個勤奮工作的姿態吧?

    祝童走進醫院大門,與面熟的醫生護士打著招呼,感覺,十分之虛偽。

    走進自己的辦公室才長出口氣,秦渺的情緒似乎很好,梔子樹下,她臉上的笑還是那麼甜美。祝童回憶著剛才的一瞥,對錦江的兩天兩夜深為自責,他也許傷害了一個純真的少女?

    以前,小騙子可沒這樣的感覺,難道因為葉兒的緣故,自己變的善良了?

    “主任,您有時間嗎?”台海言推門走進來。

    祝童伸手讓他坐下,辦公樓里該下班的都下班回家,王覺非還在隔壁,祝童能感覺到他,是蝶神的感應。

    “我…想和你談談。”台海言有些緊張,祝童起身關上門,周東已經走了,秋詩也不在,網絡信息中心只有他們兩個,正適合這樣的談話。

    “有什麼事盡管說,我們曾經是很好的朋友。”祝童把一杯水放到他身前,台海言雙手握住,還是有些緊張。

    “不是的,這件事,只有你能幫我。是……但是,我想……。”

    “燕子,你要走出來,網絡的世界不是生活的全部;在那里怎麼樣,現在還怎麼樣。我不相信,語言與符號之間有太大的隔閡。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你知道我的,完全可以把心里想的都說出來。只要能幫上忙,我會全力幫助;但是,我不收你的銀子。”

    祝童這番話才讓台海言輕松下來,抬起頭與祝童對視片刻。

    “主任,我想賣給醫院一套軟件。”老實人一說話,小騙子立即刮目相看。

    “說說看,什麼軟件?”

    “我編寫了一套軟件,可以在這里控制全醫院的任何一台電腦。”

    “你以前就可以控制海洋醫院的任何一台電腦;”祝童不明白,以台海言的本事,這樣的事情還用說?

    “那是不一樣的,以前是在檢驗這套軟件,經過半年時間……。”說起專業知識,台海言的語言漸漸清晰,節奏與邏輯也合理了。

    但祝童聽起來卻越來越吃力,半個多小時後,經過台海言反複解說,祝童才明白,這個整天不出門的呆子,似乎真做出件好東西。

    簡單的說,台海言做出的是個遠程桌面管理平台,在這個平台上實現了對海洋醫院所有三百多台終端設備的遠程支持、控制,安裝軟件也不用到現場操作,不僅能大幅度減少IT人員到現場支持的次數,同時能夠確保軟件和應用升級的順利進行。其涵蓋的范圍包括了整個海洋醫院所有IT設備的統計和追蹤、軟件和操作系統的安裝、日常維護、安全監控和管理、應用監控和服務器管理等。

    通過這個桌面管理系統,所有終端設備都可以自動根據管理人員在網絡星系中心控制台上做的設定進行安全修訂,非常快捷,使IT管理員從大量的重複工作中解放出來。

    “很好啊,台海言,我就知道,你是有本事的。”祝童由衷的贊歎,台海言做的這個東西如果是真像他說的那樣,確實是個好東西。

    “但是,需要我幫什麼忙?這是好事啊,不止我會支持,王院長也會支持你的。”

    台海言這時又扭捏起來,張了幾下嘴,才鼓足勇氣道:“我問過,這樣一套軟件在別的地方要賣幾百萬,我是想請主任幫忙……。”

    “把它賣給海洋醫院?”祝童有些明白了。

    “是,我會給你30%回扣,不,給你40%,這已經很高了。”台海言急促的說完,把頭低下去。

    “幾百萬?”

    “是幾百萬。”

    台海言站起來走到祝童身邊,熟練的打開電腦,登錄上一個網站。

    “他們這套要三百八十萬,我開發的藍精靈比它更好,使用更便捷,操作起來也簡單。他們的要三個工程師日常維護,我這套更穩定,只需要一個工程師值班就夠了。”

    祝童仔仔細細把網站上的產品看一遍,想著:這個黑色鑽云燕整天泡在機房,原來在搞這麼個玩意兒。

    賣給海洋醫院?可能嗎?海洋醫院需要嗎?

    “海言,我需要搞明白,確切的說。”祝童離開電腦,看著台海言;“你這個……”

    “藍精靈。”

    “對,你的藍精靈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好?”

    “我反複檢驗過了,市場上買的管理軟件都有一個弱點:他們不了解醫院,滿足不了醫院的特殊要求。我的藍精靈只專門為海洋醫院定制的,不需要再添置任何設備。現在醫院里的十台電腦上,就跑著我的藍精靈。還有,它可以自動收集最新的醫療信息,只要列出目錄,就可以自動歸類。以前王院長說過,網絡信息中心收集信息的功能幾乎是擺設,通過它就可以,只要有人每天管理一下就可以的。”

    “財務處那台,也裝著你的藍精靈?”祝童對收集信息不很在意,網絡上的信息真假難辨,整理起來一定是海量的工作量;如今信息中心的這些人,做不了這個;小騙子更關心的是控制力。

    “嘿嘿,是,那台本來是不聯網的,我做了點手腳。”台海言不好意思的笑笑。

    “你想要多少錢?哦,銀子。”

    “這個,師傅你知道,我要買房子,要買車;我老家在蘇北鄉下,還要給父母留點;加上你的那份,二百萬?也許一百五十萬?……”

    “不用考慮我,滾回去吧,兩天後給你答複。但是,我不保證能成功。”祝童笑著推開台海言,他實在距離自己太近了。

    “嘿嘿,只要師傅出馬,沒有辦不成是事,我對師傅有信心。”台海言總算還會拍馬屁,恭維兩句渾身輕松的跑回機房去了。

    祝童整理一下思想,拿起電話撥通王覺非,他不在辦公室,今天下午是到醫學院講課的時間。

    “院長,我是李想,有時間嗎?”

    “李想,時間?有的有的,正好,咱們一起去應酬一個飯局。過十分鍾,我去叫你。”

    王覺非爽快的答應著,從聲音里能聽出,他的感覺相當好。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2 06:12 PM

第五卷、副歌 八 飯局(上)

           
    祝童與王覺非已經十幾天沒照面,臨近年底,各個方面的檢查團、考核組都擁到海洋醫院里來,多數都是吳助理和周小姐出面接待;由于吳瞻銘的介入,負責後勤的副院長這一段不得意,稱病在到外地修養。

    王覺非做為海洋醫學院的副院長,年底還要參與學校的一些重要事務,對于檢查組們只能應酬幾個敏感部門,卻也忙得滴溜亂轉,就是講課代學生也要抽空;也不知道今天要去見哪個?

    祝童想安靜的和他談談,也許飯後會有機會?先要給葉兒打個招呼,蘇娟今天回來,葉兒照例是要回家住的。

    “晚上我有應酬,要陪院長出去。”

    葉兒聽完祝童的彙報後,笑著道:“李想,不用這樣的,我不是那樣小氣的。你盡管忙你的,只要心里有我就好了。”又小心的問:“是不是,我給你的壓力大了?”

    “我只是想聽聽葉兒的聲音,笑一個好不?”祝童也在想,是有壓力,卻是自找的,葉兒可有過什麼要求?他是做賊心虛。

    “今天好倒黴啊,在巴士上被賊偷了。”

    葉兒如此一說,祝童心頭一緊:八成又是紅火搞的名堂,忙問:“怎麼樣,受傷沒有?”

    “賊偷東西啊,不敢傷人的。”葉兒感覺到祝童的緊張,心情不錯,似乎丟點東西也不很在意了;咯咯笑著道:“皮包受傷了,很重的傷,被拉個好大的口子;不過我不怎麼帶錢,丟了幾張卡,已經掛失了。”

    這是警告嗎?祝童判斷著自己如今的行程;如果江湖人真想找到自己,又尋到葉兒身上,應該不是很困難,他根本就無可躲避。

    原本祝童還為自己的自私稍微不安,此刻,僅有的一點愧疚,由于葉兒被竊而蕩然無存。

    這是你們自找倒黴,怨不得老子把你們兜進去!

    小騙子心里使勁,嘴里卻安慰著葉兒。

    兩個人甜蜜的閑聊著,直到王覺非的秘書陳小姐來敲門。

    受這個刺激,本來模糊的計劃漸漸清晰,碎片聚集成雛形;不過,先要搞出點動靜,看看對手都是誰?有幾張底牌?

    王覺非的坐車是輛奧迪A6,司機是位乾淨利索的大伯,陳小姐乖巧的坐在助手席,祝童隨王覺非坐到後座;小騙子這一段都沒如此近距離和王覺非接觸過,經過早晨大火輪的事情,對隱藏在王覺非身體內的蝶蛹分外好奇。

    為什麼會這樣呢;大火輪的蝶蛹隱藏在肩井穴,而王覺非身體內的,卻老老實實的呆在小腹下關元穴內;周東的在丹田穴,三個被祝童有意無意種下蠱種的人,情況全不想同。

    奧迪車在街道上疾馳,高級音響中播放著小提琴舒緩的旋律,沒人說話,正好讓小騙子安靜的體會、思索。

    看著車流在馬路上游動,每個十字路口都有紅綠燈;祝童嘴角浮出笑紋,終于明白了其中的緣故。

    蠱蛹應該是能在經脈中移動的,它最喜歡的是氣血流動最旺盛的地方。周東是年輕小伙子,氣血旺盛,最旺還是丹田內,所以蠱蛹呆在那里。

    大火輪修習的是奇門武功,氣血流動最旺的是肩井穴;而王覺非,這一段緊張,關元穴是與性有關系的穴位,想來他沒少青梅那里放松,蠱蛹就呆在聚集精力的關元穴內。

    三人里,王覺非是年紀最大的一個,蝶蛹的發育最不好,想來是氣血虛虧的緣故。

    奧迪駛出市區,順大路走一段後拐上條安靜的小道。

    天剛黑透,背後的夜幕被都市的燈光染的昏黃,而喧囂都被越來越密的樹木過濾;小路的盡頭出現在車燈里,原木搭就的門樓,上面掛塊原木招牌:江南水鄉。

    奧迪A6在上海算不上什麼好車,但是這個停車場里,多數車都是奧迪A6或大別克,進口車也有幾輛,停在角落里。

    沒有殷勤的服務生,沒有明亮的燈火,眼前是兩座小樓,三層,外表很樸實,占地卻很大。

    陳小姐到吧台上交涉幾句,拿把鑰匙過來;她似乎對這里很熟悉,引著祝童和王覺非轉兩圈,停在二樓一間門前。

    “院長、主任,我去點菜,迎一下甘局長,你們先喝茶,慢等。”

    陳小姐打開門,按開房燈和廳燈,帶上門出去了。

    王覺非招呼祝童坐下:“來過這里嗎?”

    “沒有。”祝童打量著房內陳設,只能以簡潔來形容,家具都是紅木的,室內布置也以厚重為主,樸實中顯出不凡。

    “陳小姐的哥哥是這里的老板,來這里吃飯的圖的只是個清淨而已,除了傳菜的小弟,沒人會來打擾你。能到這里吃飯的,多是政府官員國企老板。不容易啊,陳小姐的哥哥是厲害人。”

    王覺非介紹過這里的背景,問祝童:“你找我有什麼事?”

    “是有些事。”祝童整理著思想,把台海言的事說一遍,最後道:“院長怎麼看?”

    “不好辦,台海言屬于醫院工作人員,他開發的這套軟件使用的是醫院的設備,占用的也是工作時間。按照規定,醫院頂多給他一些獎勵。”王覺非微微一笑;“現在的年輕人只知道索取,台海言應該想想:海洋醫院是需要這套軟件,但是,沒有在醫院的這段經曆,沒有醫院為他提供的寬松條件,他不可能搞出那個什麼……。”

    “藍精靈。”祝童補充一句。

    “對,藍精靈;如果我給他二百萬,醫院非亂套不可。別人可以說,他這些是在工作時間做的,也可以說,那是他的本職工作。醫院頂多給他十萬塊獎勵。李主任,你最好別幫台海言,他的工作很好做,不理他就好了,過不了多少時間,他自己會想明白的。”

    “有沒有別的辦法?”祝童還是不死心,對于台海言,他有別的想法。

    “只有一個辦法,把這套軟件交給一家軟件公司包裝一下,那時,你就可以以采購的名義提出申請,名正言順的把這筆錢劃出去。不過,這里面有風險,一旦出事,你的責任最大。”

    王覺非到底是在醫院院長的位置上,視野也比小騙子開闊。

    祝童想到過以別的公司的名義運作這件事,卻沒想到自己還要擔風險。

    “什麼風險?藍精靈已經被台海言多次測試過了。”

    “是新東西就有風險,按照你剛才說的,藍精靈可以設置多層管理;醫院各科室主任想來會歡迎,他們可以坐在辦公室里監視下屬的活動,但醫生護士們可就要有意見了,這是內部的矛盾。還有,如果藍精靈如此優秀,別的醫院看到後,也許會到市場上找;那時,你怎麼解釋?別人會懷疑你在這里面有什麼好處。”

    “嘿嘿,這我倒不擔心。”祝童嘴角浮起笑紋,王覺非當即感覺心驚肉跳,他見過這樣的笑紋,兩次,都是在某個特定場合。

    “院長不用擔心,可以讓台海言辭職。前提是,找到一個合適的替代者。”

    “你的意思是……?”王覺非疑惑的看著祝童,他猜到台海言辭職的意思,是要建立個電腦公司;猜不到的是,面前這個李想到底在打什麼算盤。

    “不錯,我的意思是收購一家電腦公司,把台海言推到前線,我們兩個在後面操作。一定很賺錢的,你在醫療界有關系,我也有關系,只要藍精靈能賣出去十套……。”

    王覺非眨著眼睛,搖幾下頭才明白小騙子的意思:“可以嗎?”

    “完全可以,台海言是個人才,但在現實世界里就是個廢物;他只適合做技術開發,外部的世界對于他是陌生的。”

    “那,股份比例怎麼分配?”

    “院長占三成,我占三成,台海言占三成。可以嗎?”

    “啟動資金需要多少?”

    “我們各出五十萬,應該足夠了,為安他的心,前期先給台海言二十萬;估計收購一家公司要不了多少錢,三十萬應該足夠了,剩下的五十萬做為流動資金。”祝童邊說邊想,腦子轉的飛快;“我們也許在開發一個金礦,上海的醫院那麼多;咱們把藍精靈做好了,王院長臉上也有光彩;或許還能成個典型,那樣別的醫院都會來學習,哦,取經。”

    “可以。”王覺非握住祝童伸出的手,這是個明顯賺錢的買賣,以王覺非的人脈,賣出十幾套沒什麼問題。他相信面前這個人不會騙他,再說,五十萬對于他不是什麼大數目。

    “誰出面合適?李先生也要辭職嗎?”

    “我說過,咱們都躲在暗處,找個職業經理人就可以了;剩下的一成股份就是留給他的。這個人不要太精明,也不能有太大的野心,關鍵是他要貪財。王院長,我們只要控制住財務就可以了,院長想必清楚,賣給醫院這樣的東西,回扣是少不了的;他有足夠的自由,如果出什麼事,就讓他做替死鬼。”

    “你很厲害,如果做生意,一定能發大財。”王覺非歎息一聲;“就這樣辦,我把青梅那里的會計派過去,找經理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全靠院長關照,如果沒有您,這樣的公司一筆生意也做不成,藍精靈再優秀也沒用。”祝童順勢一個馬屁拍過去,王覺非當然十分受用,笑著抬手看看表:

    “還是你厲害,眼光厲害,我怎麼就沒發現台海言有這個本事呢?呵呵,不說了,甘局長快到了,我今天只是陪客,甘局長要見的是你。”

    “甘局長?”祝童意外的問。

    “是甘局長,大家都知道吳主任在我這里觸黴頭;有幾個人知道是你替我出面後對你很感興趣,甘局長指定要見你,我想,這是好事。”

    王覺非很自豪的樣子,想來上次送禮後,王覺非與甘局長的關系一定前進一大步。

    祝童不想摻攪到這樣的事情中去,他來上海只為葉兒,理想的狀態是做個令人尊敬的中醫師;網絡信息中心清閑,他這一段刻除了研究周東身上的蝶蟲,就是苦攻讀王覺非的海洋病論著,學習高深的考試資料,准備報考王覺非的研究生。

    “他為什麼要見我?”祝童話里帶出點不滿;“王院長,我不想太出風頭。”

    “我也沒辦法,是甘局長指名要見你。你就看我的面子,應付一下好了。”王覺非對祝童有些忌諱,看到他冷下臉,竟感覺精神緊張。

    “沒什麼,今後這樣的事能推的替我推掉;院長,我准備考你的研究生,時間緊啊。”

    “你……真要考我的研究生?”

    “是啊,我想在院長指導下學習些專業的東西,畢竟,我是醫生啊。”

    祝童滿臉真誠,王覺非滿臉懷疑,上次兩人談過後,他還以為祝童是隨便說說;中醫研究生的課程雖然有不少西醫的東西,但是畢竟有區別,醫學研究生不是那麼容易考的;他,有這個實力嗎?

    “不是開玩笑?”

    “不開玩笑,我真要做你的學生;已經在醫學院報過名了,怎麼?歐陽院長沒對您說?”

    研究生考試報名時,王覺非正好外出開會,祝童是通過吳瞻銘幫忙,據說,海洋醫學院的歐陽院長知道。

    “只提過一句,嗯,你有個中醫研究生學位,再有個西醫研究生學位,前途不可限量。”王覺非掩飾著,他不相信祝童有考研究生的水准。既然已經報名了,馬上為祝童想辦法:“明天還有課,我再對歐陽說說,放心,你想進步,我們都會支持的。學習是好事啊。”

    “謝謝院長。”祝童乖巧的應一聲,估計到以前王覺非可能沒當成回事。

    考試當然要到海洋醫學院考,有王覺非出面找歐陽凡操作,考試幾乎就是走過場了。

    “不過,你還是要好好複習啊。”

    “我會的。”

    兩個人對視良久,同時哈哈大笑起來,都感覺,這個世界真的好複雜。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2 06:14 PM

第五卷、副歌 八 飯局(下)

           
    門開,甘局長來了,他是個標准的南方人,個子不高,瘦瘦的,衣裝簡單渾身上下沒有什麼打眼的東西,眉眼間透著精明強干,南方口音也頗重。

    陳秘書送甘局長進來,等王覺非介紹過後,就輕聲告退了;這個場合,明顯沒有女人和秘書的位置;甘局長就沒帶秘書來。

    “李想先生,早就聽覺非院長說起過你,今天這次見面是我要求的,冒昧了。”

    甘局長握手的動作想來也是練習已久的,有力又不張揚,上下搖三下就放開。

    “甘局長看的起,是我的榮幸,今後還請多關照。”

    祝童對他的了解只在戴毛子的偵探報告,據說,他上升的空間有限,是個十分務實的官員。收受賄賂的膽子不大,且講究方法,王覺非送給他的那筆錢,就是經過兩層手續才到他的手上。

    由于雙方是第一見面,氣氛還算和諧,彼此都很小心,所以,這頓飯沒談什麼實質性話題;大多數時間都在閑扯上,但閑扯也有閑扯的意義。

    甘局長在試探,祝童何嘗不是,兩個人說的話都點到為止,王覺非就聽了個云山霧罩。

    “據說,北京來了個金融工作小組,知道嗎?組長是原某部副部長王向幀,看來,他們要在上海呆一段時間。”酒過半酣,甘局長貌似隨意的說出一句,眼光有意無意的觀察著祝童的反應。

    王向幀這個名字祝童從來沒聽說過,但他知道甘局長不會無緣無故說起這件事和這個名字;至于甘局長提起這人的目的,小騙子著實想不明白,只在嘴角閃出絲微笑,有些神秘,也有不在意的意思。

    “他不是要升部長了嗎?怎麼會插手到金融領域來?”王覺非對這個名字還有些印象,也許是都姓王的緣故。

    “王向幀是以退為進,到上海來避風頭;想做部長的人不只一個,我聽朋友說,這次他的局面很不好。這個金融工作小組也不簡單,據說華易基金會董事長向華是副組長。李想,你剛從北京出來,有什麼消息嗎?”

    甘局長猛然把話題轉到祝童這里,小騙子舉起酒杯:“我只是個醫生,對政治不感興趣。”

    “向華以前是你們醫學界的,他可不是什麼人都跟的;李想醫生不會連他也不知道吧?”甘局長話里話外隱含深意。

    但是,祝童對向華和王向幀兩個名字同樣陌生,腦子里飛快的轉一圈,猛然想起在猴子提供的李想的背景資料上,同仁醫院曾經有位院長姓向,卻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向華?

    王覺非先說話了:“向華博士,他……李想?”

    這就夠了,祝童喝下杯中酒:“向院長在時,我這個小醫生才剛進醫院,說不上熟悉。”

    甘局長試探不出什麼,呵呵笑著轉移話題道:“昨天吳主任正式離休,我去送行時,吳主任說的一句話很有意思,王院長知道吳主任說的是什麼嗎?”

    “他能說什麼好話?”王覺非提起吳主任就來氣,知識分子脾氣被酒精催動,不滿的撇撇嘴。

    “吳主任說:王院長有貴人相助,這輩子注定一帆風順;上海灘沒誰有王院長那樣的的福氣。”

    這次,不只是王覺非在心里罵吳主任,連小騙子都在詛咒這個老不死的家伙;有貴人相助這句話是能隨便說的?落到官場人耳朵里,不就是說王覺非有很深厚的根基嗎?

    “甘局長以為,他們來上海有什麼意思呢?”祝童不輕不重的問一句,他再不說點什麼,任憑甘局長這麼扯下去,誰知道會不會扯到哪塊牛皮上去?

    “上面的意思總是猜不透的,咱們喝酒,干杯,今天能認識李想醫生,很高興。”甘局長順風轉舵,他是個明白人,知道有些事只能心里明白,萬萬說不得的。

    但是,甘局長實在是太明白了,明白的有些過頭,比小騙子都明白他自己的身份。在他的猜測里,李想與那個金融小組之間一定有聯系,要不然,吳主任也不會說那樣的話。

    最不明白的是王覺非,他本來對祝童的身份有點猜測,吃了這頓飯後,似乎也明白了不少。

    回去的路上,祝童依舊和王覺非坐在奧迪A6後;陳秘書換了身衣服,把本來窈窕的身材勾勒的更具風情。

    “要過年了,李主任,你們網絡信息中心准備搞什麼福利?”

    “不知道?”祝童看著車外的行人,有點心不在焉;腦子里想的是:怎麼盡快搞輛汽車。

    四品紅火進駐地鐵,這條路還是少走為妙;還想著,是誰出手在葉兒身上做活兒?

    至于甘局長的這次見面,他是不怎麼在意的,那家伙一定有什麼事情,也許對李想的身份有什麼猜測,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

    “還是要搞一下,我准備把網絡信息中心獨立出來,你來做主任。先給你通個氣,下周院務會上過一下,你到時候要出席;小陳,這幾天幫李主任准備一份資料報上來。”

    “好的,恭喜李主任了。”陳秘書回頭一笑,嫵媚的瞄一眼祝童。

    這個人情代表什麼意思?今後自己就和院長辦公室主任平起平坐了?祝童說聲謝謝,還沒回過味兒來,王覺非又說話了。

    “辦公室往年為網絡信息中心列的預算是每年四十萬,我看這些錢真正花到你們那里的沒幾個,這幾天你想想,具體多少合適?需要增加人員就增加,房子不夠就把隔壁的資料室搬到樓下,設備缺什麼就補上,有什麼困難也可以提。年底的總結還沒結束,現在正是時候。”

    “謝院長對我們的關心。”小騙子明白了,王覺非是在給自己送禮,不過這方式嗎,有些特別。

    “不要說感謝,信息時代,我們醫院需要更完善的信息條件;這幾天你可以到別的醫院考察一下,人家複旦醫院做的就比我們好,是全國最先進的信息中心,北京的醫院都去取經學習。海洋醫院以前的網絡信息中心很不完善,今後要把醫院網站搞好,還要注意收集國內外同行業最新信息。錢不是問題。我希望,別人做得到的,你們也要做到。”

    原來是在是在為兩人飯前策劃的電腦公司做鋪墊,祝童知道這個詞,此刻才理解到這個詞代表的意義與金錢。海洋醫院網絡信息中心,基本上就是管理內部IT設備,早就建立起來的醫院網站一直是個擺設,只秋詩有時維護一下。

    如果真的獨立成科室,一定要加上收集行業和學術信息,那樣一搞工作量就大了,至少要增加幾個人。

    祝童對目前的工作環境很滿意,如果像王覺非說的那樣,豈不是要忙碌起來?不過,台海言明顯馬上就要離開,他的位置沒兩個人還真頂不下來。

    “主任能有配車嗎?”小騙子終于提出第一個要求,心里怯怯的。

    “你需要用車,可以向辦公室要,醫院的車輛有限,三個副院長有車,吳助理也夠不上配專車,更不可能每個主任都配車。這幾年醫院效益不錯,好多醫生都自己買車了,周小姐那台也是自己買的。”王覺非笑吟吟拍拍祝童的手;“你可以先到車隊借用一台,這一段你要忙著網絡信息中心的大事,我明天給吳助理說一下,讓周小姐先撥給你一台。”

    看來,這個福利自己是享受不了了;祝童知道自己剛才的問題有些傻。

    奧迪A6把祝童送到紫金豪苑門前,陳秘書要下車開門,祝童攔住了。

    “陳小姐別客氣,我不是領導。”

    “我不只為領導服務,李主任,我能到您的手下工作嗎?”

    陳小姐甜蜜的笑著,大大的眼睛里注滿無聲的祈求。

    “王院長會舍得您這樣的美人離開?陳小姐是我們醫院的招牌,到我那里明顯是明珠暗投,糟蹋人才啊。”祝童打著哈哈。

    “只要您點頭,王院長的工作我來做。”陳小姐雖然沒下車,輕柔的手卻撫上祝童的胳膊。淡淡的女人香襲來,小騙子心里一蕩;陳小姐……只能以精美來形容。

    “這樣也好,陳小姐做我的秘書一年多了,也該安排個地方;李想,就讓陳小姐做你的副主任吧。”

    王覺非沖祝童輕微眨眼,意思卻是:注意點,她是個厲害角色。

    “跟著我可沒這麼好的車坐,陳小姐會不習慣的。”祝童最後一次拒絕,理由自己都感覺牽強。

    “那就一言為定,明天我就到李主任那里報道,我早想跟李主任學學本事了。”

    陳小姐嫣然一笑,如春露花雨般甜美。

    奧迪A6開走了,祝童拍一下腦袋,提醒自己,陳小姐這樣蘊含貴氣的精美白領佳人,不是為一個普通醫生服務的,也不是為一個海洋醫院的副主任主任能消受得起的。

    王覺非好像對她也有些忌諱,也許,應該調查一下她的背景?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2 06:15 PM

第五卷、副歌 九 空木斗蠱(上)

           
    官員們吃飯,為保持風度、形象、距離,一般是喝不多少酒的。

    祝童只喝了三兩左右五糧液,走進紫金豪苑的小花園,卻感覺頭腦里昏沉沉的。

    小騙子如今,頗有些草木皆兵的狀態,感覺任何人接近自己都有陰謀。思前想後,陳小姐的事情總是縈繞不去,本來很單純的網絡信息中心突然來了這麼一位副主任,王覺非似乎還很在暗示什麼。

    祝童走到花園深處,撥通戴毛子的電話。

    “又有生意了,調查一個人,王覺非的秘書陳小姐。”

    “范圍?”戴毛子好像隨時都是清醒的,說話也不像別的南方人那樣羅嗦,簡練、直接。

    “家庭背景,以前的經曆,能搞到的一切我都要。”

    電話那端沉默片刻,祝童知道,戴毛子在算賬。

    “這次送你,不收錢。”

    戴毛子的報價一出來,祝童大為吃驚:“理由?”沒有多說,他知道戴毛子一定會給他個合理的解釋。

    現在不是以前,賺錢不容易,能不花錢總是好的,但是陳小姐真如此不值錢嗎?小騙子很是懷疑。

    “李先生,你這樣的生意我做起來害怕,所以,今後你的生意我不做了;這次不收錢原因只有一個,我要親自出馬,這樣的生意不能再交給手下去做。李先生,這個理由還滿意嗎?”

    “我是不是要保證,一旦出什麼事,與你沒有任何關系?”

    “是,這是我答應接你生意的條件。”

    “好吧,我答應了。”祝童尊重有職業素養的人,戴毛子明顯就是一個。

    “我給你個新號碼,今後別再打這個電話。後天這個時候給你回信。”

    戴毛子乾淨利落,新電話號碼後,立即掛斷與小騙子通話。

    想來,人家已經聽到什麼風聲了;以戴毛子的精明,會很快聯系到自己;這次戴毛子做的對,是自己大意了;為了彼此的安全,是不應該再聯系。

    祝童思索著戴毛子的奇怪處,取出另一個電話卡,撥通師兄的電話。

    “我要個人,師兄,讓成虎跟我一段時間。”

    “遇到麻煩了?”祝云關切的問,對于這個小師弟,他更多的是愛惜。

    “不算很麻煩,我想,咱們祝門早晚要離開江湖走上正軌,我要在上海弄個公司,讓成虎過來邊幫忙邊學習。”

    “好啊,師叔也說你不會離開祝門,我這就為成虎准備一個新身份,三天內去找你。”

    “這與我離不離開祝門是兩碼事,成虎性格活潑,不適合跟著你混和尚。師叔……算了,替我問他老人家好。另外,師兄向江湖上散點消息,就說四品紅火吞並了上海地鐵,玲瓏刀就在上海,很是賺了筆大錢。哼!我就不信沒人眼紅。”

    “太狠了吧?”祝云到底穩重些,對師弟的這個建議有些猶豫。

    江湖上不只八派,那些沒排入八品序列的幫派也在活躍著,只不過做事多不講江湖道義,特別是東北出來的那群扒手,與四品紅火的沖突由來已久。以前紅火的人全國各地到處跑,沒個確切落腳點,如果把玲瓏刀就在上海的消息傳出去,上海的地鐵想必要熱鬧一陣。

    “隱蔽些,沒關系的,這個消息早晚要傳出去,咱們不過是提前一點罷了。那女人早上還來試探我,你不是說玲瓏刀曾經傷過幾個東北高手嗎?現在正是時候,江湖債遲早要還,我不想她再打擾我。”

    祝云答應了,這件事對祝門本身也有好處,大火輪帶人無端找上門去,本身就在挑戰祝門的底線。

    “還有件事,需要師兄幫忙演場戲。”祝童斟酌再三,低聲道:“師兄,我遇到麻煩了,你找個人向外面放點風,就說,祝門到上海,是在尋找什麼寶貝;這個消息要散的隱蔽些,別牽扯到你身上。”

    “你的意思是……?”

    “不錯,讓大師兄裝作無意透出一點,他關在里面,身邊一定有八派中人。”

    電話那邊沉吟無語,祝云也在思量,小師弟到底在打什麼主意?這樣做,不是要擺明讓人去找祝童麻煩嗎?

    最後一個電話,是打給山東,對方接到祝童的電話一點也不意外,大小兩個騙子在電話里閑扯幾句,沒說任何事,嘿嘿笑著各自收線。

    祝童掛斷電話後走向公寓,十七樓的窗戶內亮著燈,里面有個心愛的女人在等著自己,這就足夠了,什麼江湖,都滾遠點去。

    公寓里,朵花抱著陰陽狗在看電視,葉兒坐在側面,以朵花或陰陽狗為模特,練習素描。

    “你不是……。”

    “朵花叫我來,只好回來了。”葉兒羞羞一笑,今天本來要住在家里,還是想看到愛人才回來;說是朵花,借口罷了。

    “喝多了沒有?”祝童換下葉兒准備好的便裝,去衛生間梳洗,葉兒跟進來,關心的問。

    “根本就沒喝酒。”

    明顯是睜著兩眼說瞎話,葉兒在後面羞著祝童:“臉都紅了,渾身酒氣,還說沒喝酒?手指也傷了?”

    “我真沒喝酒,不信,你試試?”祝童不好解釋手指上的傷,開始耍賴。在葉兒面前,撒謊,這個小騙子的本能漸漸變得遲鈍。

    “怎麼試?”

    “這樣試,很簡單的。”

    祝童反手把葉兒樓到胸前,兩唇相接。

    葉兒輕叫一聲,掙脫幾下,慢慢把手臂收攏到祝童腦後,沉浸其中。

    “旺旺。”陰陽狗跑進衛生間,好奇的叫兩聲。

    葉兒推開祝童,緋紅著臉低聲道:“算你沒喝酒,壞蛋。寬帶接好了,你去試試它吧。”

    “陰陽,在家乖不乖?”祝童抱起陰陽狗走進書房。

    寬帶果然已接好了,祝童打開電腦安裝各種需用軟件。

    防火牆是必須的,雖然防不住台海言那樣的黑客;MSN和QQ也是必須的,這是最快捷的網上通訊工具,雖然不一定安全,但如果是台海言那樣的人使用,自有防范的辦法。

    搜索軟件也是要的,祝童第一個搜索的就是三個名字:王向幀,向華,華易基金會。

    奇怪,只王向幀的名字有簡單的幾個新聞詞條,以前曾任某地副市長,書記,副省長,前年調進北京,背景模糊;向華和華易基金會根本就一點消息也沒有,難道他們是隱形人?

    朵花照例在客廳里霸占著音響唱歌,她的嗓音柔美,樂感也很好,什麼歌聽幾遍就能唱的有模有樣。

    葉兒呆在臥室畫畫,祝童在書房看書,公寓里一片祥和,就是有些鬧。

    上海近郊,有一所安靜的寺院,曰普賢寺,與蘇州霞光寺齊名,是蘇滬地區曆史最悠久、規模最大、建築最雄偉的兩座佛教寺院,可惜,蘇州霞光寺如今被七品祝門占據。

    晨鍾暮鼓中,普賢寺頗為肅穆莊嚴;金銀堆砌出的佛家聖地,與周圍的水鄉風景渾然一體。不遠處幾個窩棚里居住的拾荒者,最羨慕的就是廟里的和尚門;出入名車,來往貴客,功德箱里每天都能收不少錢。和尚們只是念念經而已,比拾荒舒服多了。

    普賢寺的大門是三門並立,中間一大門,兩旁各有一小門,稱為三門殿。步入三門殿,兩旁各塑有一座手持金剛杵的夜叉神。

    第一重殿叫天王殿,殿中間供奉未來佛彌勒,天王殿的兩側供的是為佛護法的四大天王。彌勒的背後,與彌勒背靠痛的是為僧眾愛戴的韋馱塑像。

    此刻,外面已經黑透,天王殿內韋陀像前,大火輪神情萎靡的趟在軟椅上,頭還在不停的搖擺。想來,他這樣狀態已經一整天了,嘴角枯枯一串黃色的粘液,眼神疲憊,喉嚨里輕輕嘟囔著:“大師救命。”

    大火輪叫的大師不是無情和尚,在他身邊另有一位老和尚,素衣布鞋,頭烙九枚香疤;瘦小的臉上肌膚灰白,偏偏一雙眼睛里閃著異樣的光彩。

    “唉,施主的病在肩井穴封閉不暢,氣脈淤積在那里才造成如今的狀態。老衲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事情,小徒無情為助施主打通肩井穴穴已經累的被迫修整,老衲的修為有限,也打不通這個穴位,好像淤塞住施主肩井穴的是個活物。”

    “大師救命……。”大火輪神情恍惚,只會這一句,說著,嘴角還滲出唾液。

    “空木大師,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玲瓏刀鴻佳欣用手帕替大火輪擦拭嘴角,不甘心的問。

    眼前這個木和尚,是一品金佛三大高僧之一,與掌門空寂大師平輩;在金佛寺潛修多年,修得木魚神術後才出山傳道,是名動江南的高僧,無情和尚就是他唯一的弟子。大火輪的怪病連他也沒辦法,鴻佳欣想不到還能去找別的什麼人。

    “是非終有緣,祝門鬼神術直屬曆來神秘莫測,去招惹他們本來就是很危險的事;阿彌陀佛,老衲是對他的病真真束手無策。”

    “大師,您這樣說就不對了;我們火紅是受無虛大師之托才出面的,出了事,金佛不能一推了之。”玲瓏刀有點著惱,本來,四品紅火和七品祝門相安無事,大火輪受師妹煙子之惑,與無虛和尚一拍即合強出頭,才落的如此下場。

    鴻佳欣到如今還在為早晨的那次交手後怕,祝童的身手雖然不錯,但是也不是特別高明,玲瓏刀雖然早晨吃了些虧,也摸清了祝童的路數;她有把握在下次交手時勝過那個可恨的小騙子,怕的是,如果祝童以這樣的手段對付自己,變成大火輪這幅丑陋樣子,那是多麼恐怖的事情啊!

    “梆梆梆梆……”空木大師盤坐在地,以一只黑色木槌虛敲,大殿里竟響起清脆的木魚聲。

    鴻佳欣也算是有本事的,她在峨眉山學藝多年,對佛家木魚聲早已熟悉;但是空木法師只以木槌敲擊空虛處就發出實質的聲音,這種神通可是高明的緊。

    空木法師的的黃木槌長只半尺,粗不過食指,木槌頭部也不過雞蛋大小,偏偏敲出的“梆梆”聲是震懾心神的,玲瓏刀在“梆梆”聲中安馨平靜,大火輪的神情也松弛了,頭搖擺的漸漸緩慢。

    同一時刻,在紫金豪苑十七樓的祝童,忽然感覺眉心跳動,印堂穴內的蝶神雙須伸展,翅膀急速舞動;第一次,祝童感受到蝶神的焦躁,它旋轉多圈後,把雙須指向西北方,呼呼扇動著翅膀,無形的能量從雙須傳送出去。

    “怎麼了?”祝童閉目暗查,剛運轉蓬麻功;“梆梆……”的震動隱約傳來,蝶神的兩只翅膀就如雷達般,吸收、強化著遠處的微弱信息。

    “李想,怎麼了?”葉兒推門進來,手里捧著杯茶;“是不是今天太勞累?”

    “沒什麼?”祝童睜開眼,感覺到腦袋上濕漉漉的,身上也在流汗。

    “你臉色很不好,是不是病了?”葉兒伸手試試祝童的額頭,卻馬上縮回去,捂住小腹就要倒下。

    祝童伸手接住她,葉兒太魯莽了,蝶神正在與什麼東西斗法,葉兒的手冒然插進,接收到蝶神的殺氣,身體內的蠱蟲被觸動了。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沒事。”祝童在葉兒腹部急刺三針,震懾住蠢蠢欲動的蠱蟲,順手摘下她的神傳琥珀;“我可能需要這個。”

    葉兒這一段天天練習寫“靈”字,身體內的蠱蟲被靈氣洗滌,黑色早已散盡,變為純白色的小東西;三針下去,它安靜下來。

    “好吧,我扶你到臥室休息。”葉兒要攙扶他,祝童笑笑:“沒什麼,我沒事,可能是酒喝多了,睡會兒就好了。”

    說是這麼說,走路可是在搖晃,印堂穴內的蝶神舞動的越發厲害,連帶著,祝童整個頭都在“嗡嗡”作響,真跟喝醉酒的人一般,腿軟腳麻手臂僵硬。

    朵花看到祝童被葉兒攙出書房,連忙拋開話筒過來幫忙。

    “你們去休息吧,我沒事,睡一覺就好了。”祝童躺在臥室的床上,左手捂在額頭,右手按在小腹,緊抓著神傳琥珀。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2 06:15 PM

第五卷、副歌 九 空木斗蠱(下)

           

  祝童這個樣子,葉兒是怎麼也不會走的;連陰陽狗都跳上床,以小舌頭添試他的手背。

  “葉兒姐,咱們還是走吧,讓李大哥安靜的睡一覺。”

  朵花知道的到底比葉兒為多,她母親就是個高明的養蠱人,祝童剛才還對她眨了幾下眼,看葉兒要喂祝童喝水,站起來拉她;“走吧,莫非你要陪李大哥睡這里?”

  葉兒被朵花說紅了臉,但身體卻沒離開的意思。

  “你們去吧,我是醫生,沒事的,關上外面的音響,讓我安靜一會兒,睡醒就好了。”小騙子睜開眼,微笑著看著葉兒;“要不然,你睡這里?”

  “那,我…們去了。”葉兒到底臉皮薄,被朵花拉走了,臨走還沒忘把小狗抱走;小家伙把祝童舔的麻酥酥的,早想一腳把它踢開。

  外面的音樂聲停止,燈光熄滅,門響兩聲,公寓里安靜下來。

  祝童立即掙紮著下床,褪下上身的衣服,面朝西北打坐。

  先以絲線把神傳琥珀栓到額頭,固定在印堂穴正前方,閉目涵養片刻,運轉蓬麻神功。

  神傳琥珀散出黃色冷光,隨真氣映照進祝童全身,運轉三周,身體的不適慢慢減輕,身上的汗水消退,思維漸漸清晰明朗。

  普賢寺天王殿內,大火輪也是渾身汗水,肩井穴周圍的肌肉顫抖;呼吸間,肌膚汗毛空內,濃重的臭氣一股股冒出,把玲瓏刀鴻佳欣熏的退後三米。

  空木法師依舊不緊不慢的敲擊黃木槌,表情安詳,看不出有得意的神情。

  “啊呀!”大火輪爆喝一聲,身體僵硬的站起,劈頭一掌掃向空木大師。

  老和尚正用木魚神術為大火輪扶正驅邪,本感覺到占據他肩井穴的活物逐漸萎縮,沒防備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大火輪的外門功夫本就厲害,這一掌結結實實擊在空木法師胸口。

  空木法師丟下黃木槌,仰頭吐出口鮮血,歪倒在伏魔天王韋馱像前。

  鴻佳欣口一張,舌尖輕彈,射出只玲瓏刺,刺進大火輪肩井穴;普賢寺的僧人被這里的叫聲驚動,也跑過來。

  大火輪沒躲避玲瓏刀射出的無影神針,卻沒如預料中的倒地,一步步逼向鴻佳欣,桀桀狂笑著:“大師救我……啊,大師救我……。”

  到底是女兒家,鴻佳欣名頭雖響身手高強,此時也亂了方寸,她怎麼也想不到一向對自己關愛有加的大師兄,怎麼變的如此恐怖?難道,這就是祝門隱藏不露的“神術”?她渾身酸軟,忘了躲避,也被大火輪一掌擊在胸前。

  總算鴻佳欣在最後一刻驚醒,知道躲閃不及,左腳輕點地面,右腳踹向大火輪小腹;整個人借力橫飄,青影閃動滾落門外;嘴角也滲出絲血跡。

  無情和尚第一個踏入天王殿,從背後點住大火輪三處大穴。

  “大師救命……啊。”大火輪好像對任何點穴之類的東西失去感覺,叫著救命,回身一拳擊向無情面門。

  無情雙手關門封檔,大火輪這一拳勁頭十足,把無情震的後退三步。

  普賢寺的和尚們都跑進天王殿來,看無情步步退守,看主持空木法師口吐鮮血萎頓在地;發一聲喊撲向大火輪。

  好漢不敵人多,這是江湖真理。大火輪雖然不懼痛苦不懼擊打,但是身體僵硬動作遲緩,被兩個和尚抱住摔倒,一群和尚撲上來,抓手的抓手、按腿的按腿,繩索加身被捆成粽子模樣,嘴里還嘟囔著:“大師救我……啊。”

  “扶我去金殿。” 空木法師指指大火輪,“把他好生看管起來,莫傷他,他是被邪魔附身了。”

  一般寺院的正殿,或稱大殿,多是尊奉佛祖釋迦牟尼的大雄寶殿。有的大殿雖然供奉的只是一尊佛像,但卻不是釋迦牟尼佛,而是報身佛毗盧佛,這是華嚴宗的祀奉形式。在大殿里供奉阿彌陀佛的,是淨土宗的寺院里。

  還有的寺院大殿里塑的是五尊佛像,稱為正方佛。這是密宗的供奉形式法。

  普賢寺的大殿供奉的是釋迦牟尼佛,兩旁立著佛的兩位弟子,年老的名迦葉尊者,中年的叫阿難尊者,這很正常。

  佛像後還有一小門,無情和尚把空木法師扶進去,燃起哦展油燈,照亮一片小巧方正的密室。

  密室乾淨整潔,內有聖壇,三柱檀香嫋嫋不絕,上面供奉的不是如來佛、不是毗盧佛,也不是阿彌陀佛,是兩位並肩而坐的金燦燦法身。

  左邊那個手捏佛印,氣勢古樸、粗獷,面相豐滿軀體肥胖,神態莊重含蓄。

  右邊是個比丘尼,面相豐滿圓潤,軀體苗條,手持金錢樹,神情端莊聖潔,衣著繁複自有雍容貴人像。

  他們共有一個名字:金佛;是一品金佛秘密供奉的神像。

  空木法師在金佛前盤膝坐下,調息照想片刻恢複些精神,對無情和尚道:“把他帶進來。”從香爐里撚起香灰,澄心默念金剛經。

  紫金豪苑里的小騙子,此刻是一派得意洋洋,蝶神借助神傳琥珀傳出訊息激活了大火輪身上的蝶蛹;祝童借助蝶神控制著大火輪的身體,才在普賢寺鬧出那麼一場風波。

  祝童看不到現場的情景,只是憑蝶蛹傳回的微弱感覺做出判斷,勝負對他來說只是玩笑,大火輪或別的什麼人與他沒任何關系;他看重的是體會控制別人身體的感覺。

  蝶神是用靈性的,天然能借助祝童的力量和神傳琥珀,它本身能量有限,本能的知道只有主人幫助它,它才能幫助蝶蛹,這是個奇怪的組合。

  公寓門又開了,葉兒到底不放心,在朵花處什麼也睡不安穩,還是上來看看祝童的情形。

  臥室內,小騙子迅速爬上床,拉起毛毯胡亂蓋在身上。

  葉兒推門進來,借助外面的燈火查看一番;祝童很安靜,似乎已經睡著了,有微微的鼾聲。

  葉兒伸手試探一下他的額頭,這一次沒什麼異樣;她是聰慧的,早些時候自己身體內的異動使她想到,自己的愛人也許在面對另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祝童從來就沒有對葉兒解說過她身體內的蠱蟲代表著什麼,也沒說過那個世界的凶險;葉兒幾次要問,都被小騙子輕輕避過,只是說:中醫里有很多神秘的理論,說也說不明白。

  “咚!”一聲大震,祝童頭腦一麻,差點昏過去。

  蝶神本來已占據上風,突然傳來的這下攻擊讓它無可抵擋;蝶神到底還弱小,失去祝童的支持,失去神傳琥珀的庇護,被這下神秘的力量擊昏過去。

  葉兒終于走了,祝童再次坐起來,卻再也找不到大火輪的蹤跡。

  祝童抽出銀針,以氣字訣運轉鬼門十三針,第一次催動本身精氣補充將養蝶神。

  濃烈的精氣中,蝶神受用良多,稍微清醒一些,搖擺著再次飛起,借助神傳琥珀搜尋良久,也沒有結果,它也累了,合起雙翅又一次沉入休眠。

  鴻佳欣在普賢寺的禪房里等待,四品紅火此次來上海是她的建議,第一次與七品祝門的人對上就出了這樣的事,對玲瓏刀的自信是個絕大的打擊。

  門開,無情和尚走進來。

  “無情,師哥他怎麼樣了。” 鴻佳欣焦急的問。

  “師父帶他回山了,暫時不會有性命之憂;鴻小姐,您再仔細想想,祝童當時真的沒有什麼異常舉動?”無情和尚坐在禪房唯一的椅子上,他也勞累半夜,疲倦的樣子。

  “你當時也在,他們之間根本就沒接觸,祝童與師哥對視幾眼,他就那樣了。無情師兄,那是什麼法術?”

  “我也看不出來,師父只是說,在他回來前不要與祝門的人有任何接觸;他要回山與掌門師叔好好參詳一下。”

  禪房里歸于寂靜,兩個人都在想著一件事:祝門,江湖上最神秘的存在,怪不得一直少人去招惹他們,原來有如此詭異的法術,簡直就防不勝防,無可抵擋。

  “你的傷怎麼樣了?”無情站起來,走到鴻佳欣身邊。

  “沒什麼,師父……。”玲瓏刀伸手推拒幾下,還是軟在無情和尚懷里,嘴角永遠掛著一絲似嘲弄似無謂的微笑。

  鴻佳欣也頗有姿色,幾年前剛入江湖時,確是個玲瓏美人。

  無情揭開她胸前的遮蓋,柔軟綿實的乳肌上印著塊青痕。佛掌撫弄上去揉搓,鴻佳欣輕咬著嘴唇,半閉著眼睛,輕聲的呻叫著。抬起迷離的眼波看一眼,傷處的青痕不見了,是一片赤紅。

  無情和尚念聲佛:“師妹的傷好了,該怎麼謝和尚呢?”頭埋在在鴻佳欣的粉頸、耳根處廝磨嗅吻著,兩只手依舊把玩她豐滿的乳房。

  鴻佳欣只感到一陣子的酥麻從耳際、酥胸一路顛顫到四肢百骸,醉暈暈全身乏力,丹田里慢慢燃起熱情,身體漸如熔蠟般火熱。

  “師父要怎麼謝呢?”兩個人雖然不是第一次,天性里的嬌羞還是讓鴻佳欣依然有些抗拒,有些的放不開,身體微微顫抖;此刻的欲拒還迎正是最好的春藥。

  普賢寺的禪房里,一對慾海男女開始不顧一切禁忌,肆意交歡。

  終于風停雨住,無情趴在鴻佳欣曼妙的身上喘息著,享受著高潮余韻的美感,

  過了片刻,鴻佳欣輕聲道:“你就不怕師父知道?”

  “知道了也沒什麼,金佛入門弟子要持戒,貧僧修煉的是無情結,現在這個階段是不戒色的。”

  無情和尚端身打坐,雙手捏起無情結印,含笑打量著鴻佳欣赤裸的身體:“施主好一幅皮囊,和尚有福了,謝施主慈悲。”

  “上海的地鐵是塊肥肉,一年少說也能弄個幾百萬;該感謝的是我們紅火呢。只要師父不棄,佳欣早晚會讓師父滿意的。”

  鴻佳欣也坐起身體,溫柔的親吻著無情和尚堅強的嘴唇、臉頰。無情結有什麼神妙她很好奇,剛才的交歡中,無情和尚倒地是仙家佛體,勇猛異常,帶給玲瓏刀絕大的享受。

  “你們普賢寺香火怎麼旺盛,每年能收多少?一百萬……還是兩百萬?” 鴻佳欣又想起了什麼,好奇的問。

  “兩百萬?”無情呵呵一笑;“鴻施主,每年只過年初一的幾柱香就不只這個數。”

  “這麼賺?怪不得逍云莊主要做和尚呢;無情,你看,我是不是也出家算了。咱們這一行太危險,今年就折進去十多個兄弟;本來大火輪還想跟煙子學學祝童的招數,但煙子一聲不吭跑回家去,還憑空把七品祝門給得罪了;實在不劃算。”

  鴻佳欣依偎進無情懷里,歎息道:“混江湖有什麼好?膩味透了。”

  “祝童那樣的生意說好做也好做,說不好做還真不好做,你們沒他那樣的心計;玲瓏師妹,你如想出家,貧僧倒是有個主張;西邊有個紫霞庵,主持秀清師伯上月才回歸佛祖駕前,如今她們正在為主持一事爭吵。如果師妹有意走這條路,貧僧可以為你謀劃一下。”

  無情和尚慈悲心腸,出的主意也很實在,紫霞庵也出身金佛一脈,不過自幾十年起就逐漸有淡出的意思。

  “好啊;”鴻佳欣仰頭;“師兄原非無情。”

  “別高興得太早,紫霞庵每年香火功德少說也有三百萬,幾十女尼的吃穿加尋常度用不過百十萬。盯著它的真有不少人,鴻師妹想要走這條路,先得空寂大師的首肯。”

  “空寂大師,他不是你們掌門?我怎麼能說動他老人家?見也見不到呢。” 鴻佳欣搖頭,她是真沒辦法。

  “你是見不到空寂大師,但你父親,鴻老居士能見到,他與空寂大師交情深厚;如果鴻老居士能為你說話,我在聯絡無處師兄出面,事情就不困難了。”

  “真的嗎?”鴻佳欣臉色凝重,提到她父親,事情就不能不慎重。

  玲瓏刀的外號不是白叫的,她可不想被人當槍使。

  一品金佛內部也不安穩,鴻佳欣在父親那里聽到些風聲,空寂大師目前只是表面的權威;一品金佛如今上得台面的有空、無、真三代和尚;空字輩不用說,只有師兄弟幾個,他們弟子們無字輩弟子們中人才輩出,正是如今在台面上呼風喚雨的角色。

  無字輩收的弟子為真字輩,其中受過現代化熏陶的不少,有些還是博士和尚,彼此爭斗的很厲害。

  比如無情和尚門下最著名的弟子真誠法師,以前就是上海某名校的大學生,由于家境突遭意外陷入貧困才被迫輟學投身空門。

  無處和尚門下的真傳弟子更厲害,如今竟混成風流名僧,出入名車派頭十足,在娛樂界廣收弟子,自己還出書立傳,據說還要拍電影。

  無虛和尚為代表的謹守佛門戒律,反對入世太深,對他們的做派頗有微詞

  “無情,你不是想讓我拜在你門下吧?” 鴻佳欣懷疑的笑問。

  “怎麼會如此想?”無情把鴻佳翻轉,壓上去:“師妹,我想多個朋友,多結善緣。無情有情終得破,但憑清水琢玉心。”

  “誰信你……唔,佛家的善緣都是如此……結……呵。”

  玲瓏刀意亂情迷,無情和尚已經寶相莊嚴捏起無情結,雙眸神光外露,面露慈祥微笑。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2 06:16 PM

第五卷、副歌 十 銀槍(上)

           
    第二天一早,葉兒與朵花端著早餐走進公寓。

    祝童端坐在臥室地板上打坐修煉,照例是光著上身的,驚心動魄的黑蝴蝶在結實的肌肉上顫動,絲絲熱氣蒸騰,猛眼看去,生命的野性沛然。

    陰陽狗從朵花懷里跳下,輕叫著撲向祝童;剛到半米外,小狗停下,圓圓的狗眼狐疑的看著他,喉嚨里低低吼叫著,似乎,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

    祝童收功睜眼,神采奕奕精神旺健,抬頭看向站在門前的兩個少女:“很不禮貌的啊,是不是很帥?”

    說著架上眼鏡,披上外衣,低頭在小狗頭上摩挲幾下:“陰陽,她們昨天晚上說什麼壞話沒有?”

    “你才背後嚼舌頭呢。”朵花推一把葉兒:“看呆了?李大哥身材好棒,嘻嘻,姐姐有眼福了。”

    “去,什麼眼福。”葉兒臉色微紅,轉身去廚房准備早餐,朵花跟過去幫忙:“就是啊,李大哥是多好的模特啊,只有姐姐能畫;到時候別被……。”

    “死丫頭,你才……”兩個女孩在廚房邊說笑忙碌,祝童搖搖頭,抱起陰陽狗去洗澡。

    “你看到什麼了?”祝童關上門後,把小狗舉到眼前。

    “旺旺。”小狗恢複尋常的稚氣模樣,小舌頭伸出來,添著祝童的手指。

    狗的語言倒底神秘,人是聽不明白的。

    祝童放下它,在蓮蓬下沖洗。

    這一段每次修煉蓬麻,特別是被師叔以鳳卓青羽提升功力後,印堂穴內的蝶神都要興奮。

    有氣息流過印堂穴時,蝶神的翅膀在氣流中舞動的更舒展;祝童能感覺到它在成長,能感覺到蝶神在吸收自己的真氣,量很少,他也樂意用少量的真氣喂養蝶神,運功每一個周天,蝶神與他的聯系都緊密一些。

    昨夜,蝶神一直在沉睡,祝童第一次想喚醒它,忙碌了一夜卻一點效果也沒有;蝶神還很弱小脆弱,能力有限,也許是被累壞了。

    今天上班,祝童本可以坐秦可強的的士,他的車就停在紫金豪苑外,但小騙子要查看一下四品紅火的動靜,對秦可強打個手勢,又一次走進地鐵站。

    人還是很多,祝童還是沒得到座位,不過也沒找到任何一個四品紅火門下弟子。

    地鐵到底是從地下走的,比上面要快不少;祝童走出地鐵站,秦可強的車沒開過來,柳伊蘭的奔馳車卻停在那里。

    “我就知道在這里能等到你;”柳伊蘭等祝童上車後,點頭讓司機開車:“李師父開慢些,我們有話要說。”

    奔馳車中間升起道透明的隔板,寬敞的後座成為一個密閉空間。

    “喝點什麼?酒,茶,還是咖啡。”

    柳伊蘭拉開小酒櫃,抓起透明暖壺倒杯茶:“我知道你喜歡清茶,特意為你准備的。”

    祝童接過來抿一口,李師父年紀夠大,車開的四平八穩,加上奔馳車的優越性能,在這里喝茶,看著外面腳步匆忙的行人,確是別有滋味。

    “說說吧,你有什麼條件?”柳伊蘭自己喝清水,卻是用只高級玻璃杯倒上半杯。

    “我不喜歡被人當傻瓜耍,伊蘭姐,這件事無論有沒有珊珊,只要你說出來,我都會幫你。”

    “誰敢把千面獨狼當傻瓜耍呢?”柳伊蘭沒料到祝童如此不客氣,就有些尷尬,一口清水差點卡在喉嚨處;“秦可強身邊沒幾個人,我們又不是黑社會,店里的保安是從正經保安公司雇來的,都不能參與對付趙永兵的行動。不瞞你說,如果只為殺了他,確實不用勞動你的大駕;但是這次時間緊,我們想得到鼎燃星空,必須在年底前殺掉趙永兵。你的朋友黃海,真的在檔我們的路。”

    “為什麼非要在年底前殺掉他?”

    “銀行貸款,趙永兵是個惡棍,根本就不會經營夜店;鼎燃星空看似生意紅火,不過是因為占據個好位置;他手下養的打手太多了,加上對小姐殘忍,對顧客不尊重,對跑夜場的藝人苛刻;如果不靠販毒,不靠銀行貸款,鼎燃星空早撐不下去了。明年初,北京要來上海個欽差,也許要整頓上海的金融行業,現在上海的各家銀行都在清查清理。我們和銀行談好了,把鼎燃星空的貸款接下來;但是人家害怕出事,要求這筆交易必須在十二月三十號前完成。我們還有八天。前幾天得到消息,有人要給趙永兵一筆投資,所以,他必須在二十九日前死。”

    “誰要給他投資?”祝童思索片刻,有點理不清其中的關系,只有找最主要的那條詢問。

    “銀槍。”柳伊蘭輕輕吐出個名字。

    祝童搖搖頭,表示沒印象。

    “記得我上次給你的那兩張假幣嗎?銀蛇就是做假幣的,他們想借趙永兵的鼎燃星空洗錢。”

    “銀槍?是個人還是個幫派?”

    “銀槍是從台灣來的,是個幫派,假幣只是他們的小生意,沿海的地下錢莊好多都是銀蛇的,那才是主業;他們心狠手辣;但是,表面上銀槍還不敢正面與我們為敵。”柳伊蘭又倒上杯清水,外面的風景漸漸熟悉,海洋醫院快到了;“祝童,我想知道,你有什麼辦法讓趙永兵變成窮光蛋。”

    “你先說銀槍為什麼不敢與你們為敵。”祝童不是省油的燈,在探尋柳伊蘭背後的人究竟是誰。

    “銀槍以前出身大陸,他們曾經屬于八派品序,如今啊,還想回到江湖中來;銀槍被逐出八品序列後,一直在尋找贖罪的機會,他們也許比如今的江湖八派更尊重江湖道統。做錢莊需要良好的江湖名聲和信譽。”

    越來越熱鬧了,上海的燈火闌珊下,到底還隱藏著多少隱秘的江湖門派?銀槍是從海外來的,與藍石是一路嗎?

    祝童暗自念叨幾遍銀槍這個名字,怎麼也想不出以前的江湖上有那一派會與造假幣的有聯系;不過,說出的話是要負責的,小騙子一口吞下半杯茶,才道:

    “上海外,公海上有艘賭船,叫未來公爵號;你說過:趙永兵嗜賭如命;未來公爵號的老板欠我個人情,如果他發出邀請,趙永兵一定會去赴約。只要趙永兵坐到我對面,我就能讓他傾家蕩產。”

    “獨臂海盜欠你人情?”柳伊蘭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那可是個亡命之徒,怎麼會欠小騙子人情?

    “你也認識他,我叫他一把手。但是,我不能在他的船上殺人,也不能讓大家知道他為什麼死,那會害了未來公爵號的信譽。所以,你要想辦法說服珊珊。”

    獨臂海盜不欠小騙子人情,他欠老騙子人情,欠小騙子和說法;傳出老騙子死訊的,就是獨臂海盜。

    “我想知道,獨臂海盜為什麼會欠你人情,你們祝門……,好了,我不問了,珊珊的工作我來做,你什麼時候動手?”

    “兩件事,一是你要給我准備一筆賭資,二,事情結束後,答應我一個條件。”

    女人都是好奇的,祝童不理會柳伊蘭的探尋,伸出兩根手指,奔馳車開過海洋醫院的大門,卻沒停止,繼續在馬路上繞行。

    “賭資好辦,要多少?”

    “兩千萬,其中現金是二百萬。”

    “可以,兩天內准備好。”柳伊蘭爽快的答應了。

    祝童曲下一根手指:“那就只剩一件事了。”

    柳伊蘭嬌笑一聲:“小情人,你說什麼我都會答應的。”

    “伊蘭姐還是想想再答應,我要你幫我找一個人。”

    “誰能讓祝童如此牽腸掛肚呢?不是又一個葉兒吧?”柳伊蘭說是這樣說,神情慢慢嚴肅,她明白,祝童要求的這個人一定不簡單。

    “鳳卓青羽的主人,祝紅。”

    這句話是小騙子一句一頓的說出,柳伊蘭臉上肌肉僵硬一下,勉強說一句:“我怎麼知道……。”

    “伊蘭姐,我不是傻瓜;鳳卓青羽這樣的東西如果能隨便在拍賣會上出現,才是滑稽天下的事呢;回去問問你身後的那位,如果答應我這個條件;十二月二十九日之前我就替你解決趙永兵。”

    奔馳車又一次開到海洋醫院門前,祝童敲敲隔板;李師父把車停到路旁。

    “你只有二十四小時,明天早晨聽你的回信。”

    祝童拉開車門走了,柳伊蘭咬著嘴唇:“秦師父,回南海宮瀾。”

    在這個清晨,柳伊蘭第一次見識到祝童的厲害,小騙子的出招凶狠突然,柳伊蘭在他說出祝紅這個名字時還有心理准備;在說出她背後有人時,柳伊蘭根本就沒任何防備,臉上的表情已經暴露了一切,再說什麼都晚了。

    隔板又一次升起,柳伊蘭拿起車載電話,撥通號碼,把剛才的事情說一遍。

    對方在沉默著,柳伊蘭有些不自在:“大哥,你在聽嗎?”

    “你根本就不該把他拉進這件事中來,也怪我,沒早些對你說祝童代表什麼。”

    “我只是想讓他別離江湖太遠,這不是你說的嗎?”柳伊蘭不甘心。

    “有很多方式能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你這樣做是最愚蠢的辦法。祝童不能牽扯到人命中,不能背上殺人犯的名聲。”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2 06:17 PM

第五卷、副歌 十 銀槍(下)


   “我不會……。”柳伊蘭還要辯解,對方卻不聽了。

  “你會不會都一樣,怎麼想也沒什麼區別,這件事早晚會傳到江湖上,大家會說,是祝童設局殺掉趙永兵的。蘭花的根基在上海,在那里,蘭花要份外小心,不能太惹人注目,以前順利是因為沒遇到強敵;我一直不讓你動趙永兵,不讓你們打鼎燃星空的主意,是有原因的,你為什麼不聽?鼎燃星空背後很複雜,趙永兵如果出事,會引出大麻煩的。”

  “現在怎麼辦?撤銷這次行動?” 柳伊蘭終于意識到事情的嚴重,卻不明白為什麼祝童不能背上這件事。

  “那樣更不好,唔,事情到這一步只有走下去。你答應祝童的條件,一切按以前的計劃進行。伊蘭,你這一段很不對勁,殺心過重,是不是與竹道士相處的不好?”

  “別管我的事,大哥,你准備怎麼辦?” 柳伊蘭小心翼翼的問。

  “祝童抬獨臂海盜出面,在逼我出面啊,還能怎麼做?我馬上回去。他要唱戲,陪著唄。”

  聽到這句話後,柳伊蘭還想問祝紅是誰,電話里傳來嘟嘟聲,對方已經掛機了。

  “有什麼了不起!” 柳伊蘭恨恨的啐一口;撥通祝童的電話:“就按你說的條件,事成後,我會給你個交代。”

  伸手拍拍隔板,奔馳車加塊速度,飛快離開海洋醫院。

  海洋醫院的網絡信息中心內,陳小姐正在祝童的辦公室內整理內務,桌子上擺上盆文竹,地板清掃的干乾淨淨。

  “呵呵,原來陳小姐真的來了,歡迎歡迎。” 祝童一進網絡信息中心的門,就鼓掌歡迎。

  周東正跟在陳小姐身後轉悠,秋詩坐在自己的崗位上維護醫院主頁。

  “大家都出來,我為你們介紹一個新同事。”

  如此一說,台海言也出來了,都吃驚的看著祝童和陳小姐。

  “今後,陳小姐就是咱們網絡信息中心的副主任了,大家歡迎。”

  又來個領導?三個群眾機械的鼓掌,都不明白,李想不就是副主任嗎?怎麼又來個副主任?聽明白一點玄虛的只有周東,祝童說的是網絡信息中心的副主任,不是院長辦公室的副主任;嗯,要盡快通知姐姐。

  蝶神收集到幾個片段,祝童腦子里又一次映射出周東的思維片段,不經意的看他一眼;周東被看得的一驚,李主任的眼神,有看透一切的味道。

  “別客氣,我們以前就熟悉,還是叫我小陳好了。我是來學習的,向李主任學習,也向各位學習,特別是要跟向台先生學習,你可是我們醫院的一寶啊。”

  陳小姐說完,簡單的見面就算結束,祝童走進自己的辦公室,陳小姐跟進來。

  小騙子欣賞著她那身得體的職業裝,腦子里忽然閃過個念頭:陳小姐的脖子應該叫玉頸,潔白、修長、細嫩,太具有觀賞價值了,只比這部分,連葉兒都稍有不及。

  “李主任,您看……我在那里辦公?”陳小姐想來習慣了男人的注視,對祝童有些放肆的眼光視若未見。

  “你隨便,我還不知道陳小姐芳名呢?”

  “我叫陳依頤,你可以叫我……小依或小琳,朋友們都這樣叫。”

  “還是叫你小陳吧。” 祝童靠上椅背推推眼鏡,與這樣的人做朋友是需要勇氣的;雖然戴毛子的調查結果還沒出來,只看價錢就能估摸出,陳依頤的身份不簡單。

  “陳小姐先在原來的地方辦公,這兩天,去後勤把隔壁的辦公室要過來,我們再計劃怎麼辦公。”

  “好的,我先去准備申請網絡信息中心獨立的報告。這是你的車鑰匙。”

  陳小姐走進兩步,把串車鑰匙遞給祝童。

  “我的車鑰匙?” 祝童奇怪的問,他什麼時候有車了?

  “是這樣,王院長讓我為你先借一輛車用;早晨我問過辦公室,周小姐說這一段事情多,車輛調配不過來,我就找朋友借了輛。”

  “寶馬啊,小陳的朋友好大方。”祝童把帶寶馬公司標識的車鑰匙送回去:“謝謝陳小姐,我還是再堅持幾天,已經托朋友買了。”

  “沒關系,只要您需要,隨時可以對我說。” 陳依頤沒感覺尷尬,微笑著接過車鑰匙,似乎,祝童拒絕是很正常的,接受才不正常。

  “王院長在嗎?”

  “他今天要去醫學院,有兩節課。”

  “好了,沒什麼事了,陳小姐請便。” 祝童伸手送客,蝶神還在催動周東身上的蝶蟲,探尋他心底的秘密,祝童感覺不到王覺非的位置,只感覺到周東的位置。

  不過,陳小姐很奇怪,他為什麼為自己借輛寶馬車?昨天不過是提那麼一句,現在才九點鍾,陳小姐的動作夠快;她為什麼如此討好自己?

  陰謀論者注定不得安甯,小騙子被這個疑惑糾纏著,沒留神就在辦公室枯坐近一小時。

  台海言在門前過幾次,為引起祝童的主意,大聲把周東和秋詩都指派出去。

  祝童被驚動,對台海言笑笑,指指電腦。

  夢想發財的電腦高手飛快的跑進機房。

  黑色鑽云燕:師父出馬,一個頂一萬個,事情成了嗎?

  水中火:別滿電腦跑馬,成不成全看你。

  黑色鑽云燕:我????只要師父說,我一切遵行,絕不打嗝。

  水中火:話別說那麼滿,兩條路由你選;一,藍精靈給醫院,院長答應給你獎勵十萬。

  黑色鑽云燕:抗議,絕不答應,堅決反對。

  屏幕上飛舞起藍色燕子,聚集稱一堆,做抗議狀。

  水中火:那你就辭職吧。

  燕子們停止飛翔,驚愕的搖擺著小頭。

  黑色鑽云燕:師父,你什麼意思?

  水中火:我的意思很明白,想發財就要承擔風險,你辭職後,才能把藍精靈賣給醫院,一百萬也好,二百萬也好,都可以。

  台海言又一次反對,他還沒傻到不會算賬的地步;在海洋醫院,他每年至少也能掙七萬多,加上福利保險什麼的,十萬也不止;重要的是,在這里不用為生病擔心。

  黑色鑽云燕:不好,不是好主意。

  水中火:那,我就幫不了你了,好好想想吧,是做個電腦公司的老板好,還是泡在這里浪費時間好?

  黑色鑽云燕:哈哈,師父什麼意思?難道……難道……。

  水中火:不錯,我的意思你明白。

  黑色鑽云燕:師父是要給我投資辦公司?!!

  水中火:還有個股東。

  黑色鑽云燕:王院長?!?!

  水中火:不錯,你很聰明,這個建議怎麼樣?

  滿屏幕都是歡快的燕子,台海言跑過來:“師父,你說的是真的?”

  “是真的,先給你二十萬,另外八十萬做為啟動資金。”

  “好,太好了,我要發達了。不過,我有多少股份?”

  “30%,只要你做好了,我們一年內至少能賣出去十套。”

  “天啊,天啊,一套二百萬,十套兩千萬,我能分……七百萬;***,老子不干了。辭職,現在就辭職。”

  台海言掰著手指算來算去,激動的滿屋子亂轉,嘴里胡亂嘟囔著。

  祝童彈出枚金針,刺中台海言後頸啞門穴。

  “你想好了,辭職就再也回不來了。”

  “唔,唔。” 台海言口不能言,舌頭僵硬,只能點頭。

  “你聽好了,做大事就要沉得住氣,這件事不是一天兩天能做好的,首先要找到接替你的人;馬上網絡信息中心會獨立出來,你要辭職,也要等半個月以後。”

  “唔,唔。”台海言繼續點頭,祝童走過去拔出金針,台海言恢複正常後,第一件事竟是奪過金針,舉在眼前凝視著:“師父,你要教我這個,這是很高深的功夫嗎?點穴啊!!”

  “這是刺穴,不是點穴。” 祝童收回金針,才想到自己冒失了,不過,以前自己可沒金針刺穴的本事,莫非是修為高、眼光高明敏銳,本事自然就大了?

  還是多虧從小練就的童子功,打穴辨位對于他,快成本能了。

  “想學這個本事也吃苦的。”

  “我不怕吃苦,只要師父肯教。”

  “唔……。”祝童撚著金針,上下打量台海言。

  他適合做自己的弟子嗎?這樣的年紀修煉蓬麻功晚了點,不過……。

  “想做的弟子要接受考驗的。”

  “什麼考驗?”台海言走進幾步,兩眼放光。

  “一,練習寫字。”祝童在光潔的辦公桌上畫下個“氣”字;“把這個字練好,才能看出你適合不適合。”

  “二,你的藍精靈有收集、分析資料的功能?”

  “是。”

  “替我做一件事,把網上有關這個東西的資料給我整理一下。”

  祝童又寫下四個字:江南藏寶。

  “師父是來尋寶的?”台海言是個財迷,看到這四個字,兩眼放光。

  “你說呢?”祝童冷下臉,台海言清醒過來,嘿嘿笑著:“第三是什麼?”

  “第三是最主要的,嘴巴要嚴,不能對任何人說起我們之間的事情,你老婆也不行。”

  “是,是,師父,我連我媽都瞞著。”

  打發走台海言,時間已經不早了,祝童想去看看珊珊,轉到陳小姐那里。

  “我出去一趟,有什麼事情你盡管處理。”

  “是,領導。”

  陳依頤莞爾一笑,小騙子舒服一下,感覺到,做領導真是件很爽的事情。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2 06:18 PM

第五卷、副歌 十一 好車(上)

           
    走在嘈雜的馬路上打電話,是祝童的另一個習慣,這樣可以在某些程度上防止竊聽。

    特別是這次要找的人是經營賭船的獨臂海盜,他是很小心的,不是誰的電話都接,也不是誰都可以找到他的。

    鈴聲響九次,祝童的耳邊才傳來粗豪的招呼聲。

    “千面獨狼,哈哈,你這個名號不錯,我喜歡狼,兄弟,咱們換一下好不好?”

    “換什麼?”祝童不滿的哼一聲:“一把手,你現在可以選擇,是把你這只手給我,還是幫我安排一場賭局。”

    “祝兄弟,你什麼意思?我們之間有什麼誤會都好說,千萬別說……。”

    “你知道我什麼意思。”祝童打斷對方的話;“你兩年前輸給我時,告訴的我的是假消息;老子的師父沒死,你該給我個交代。”

    “你……知道了?”海盜船長再不敢笑了,狠狠的說:“他向我保證過,誰也別想認出他。你要交代應該找你的師父要。”

    “是嗎?一把手,你經營的是賭船,最注重信譽;如果我說你自食其言,江湖上會怎麼看你呢?無論什麼原因,你確是賴賭。門開四方迎豪客,願賭服輸是你的金子招牌,想讓我把它敲破嗎?”

    “這個……。”話筒里傳出粗重的喘息聲,獨臂海盜在尋找解脫的理由。

    兩年前的這個時候,祝童與煙子一道到“未來公爵”號賭船找老騙子;當時,獨臂海盜說只要祝童能贏他一局,就把老騙子的消息說給他。

    祝童從小跟在老騙子身邊,對賭術雖沒仔細研究,耳熏目染多了,對其中的門路也知道個大概;但是,小騙子從來就看不起師父那樣的賭徒,也不認為賭博是什麼好生意。

    “未來公爵”號是艘正規賭船,海盜船長出自江湖上神秘的門派千門,在千門的場子特別是“未來公爵”上是禁止出千的。千門組織的豪賭命傳江湖,在那樣的賭局中,任何賭徒都不能接觸到荷官手下的牌,進入賭局時,身上也要被檢查一遍。

    所以,祝童在看似公平的環境下輸去了一百萬,這是當時兩人約定極限賭注,也就是一局的終點。

    三天後,祝童與煙子又一次進入“未來公爵”的VIP貴賓房,這次,祝童不僅撈回了一百萬,還得到了老騙子墜海身亡的消息。

    一把手當時說,老騙子是在“未來公爵”上與人對賭,被監視器查出在牌局中出千,才被幾個對局者扔進大海的。獨臂海盜當時還出示了一段錄像資料,證明他說的是事實。

    祝童信任獨臂海盜,才相信了這個說法。

    曆來,千門中人雖然在別的方面名聲不好,願賭服輸這一條卻是他們混江湖的金子招牌;一旦失去這塊招牌,獨臂海盜就不能在從事這一門。據說,他的那條胳膊就是在某個賭局中失去的,當時他可以選擇退出江湖。

    “我猜,你一定是輸給我師父不少錢,才會替他傳這個話;一把手,我以前就奇怪,以我師父的身手,怎麼會在你的賭船的出事?祝門中人如果出千,就憑你那些玩意兒也能看出來?”

    祝童不緊不慢的壓迫著對方的精神,獨臂海盜吭哧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只有屈服:“這件事是我的錯,你要我做什麼?”

    “不是很為難,替我安排一場賭局。”祝童慢悠悠說出自己的要求,目的是強調自己這個要求的合理性;老騙子最好混跡在沿海的幾艘賭船上,他說過:與千門中人打交道要讓他們明白,你有足夠的資本。

    “你要算計誰?”獨臂海盜問,他對于祝門中人的印象比一般的江湖中人都深刻,老騙子最喜歡的場所就是“未來公爵”號賭船。

    “上海灘的趙永兵,知道嗎?我要你安排一場賭局,把他叫到你的船上。”

    “什麼局?”

    “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一切按照你的規矩來,我不會讓你為難。”祝童打消獨臂海盜的疑慮。

    做為“未來公爵”的主人,獨臂海盜還是不放心,老騙子在他的船上已經折騰了好幾年,雖然看不出出千的痕跡,但是從來沒輸過錢的顧客,任何一個賭船都不會歡迎的,如果不是老騙子資格夠老,背後的勢力夠大,獨臂海盜早把他扔進海里去了。

    如今,老騙子不來了,小騙子又來折騰,獨臂海盜如果放心才怪呢。

    只是現在人家手里捏著自己的把柄,獨臂海盜沒有選擇的權利,只好提條件:“只這一次,下不為例。”

    “可以,我知道江湖規矩,不會再去麻煩你。兩年來我去過你們的賭場嗎?這次是為了做局,無論勝負,不會有下次了。”

    “那就好,以什麼名義邀請趙永兵?”

    “不能以我的名義,時間你來定,參與賭局的不能有江湖以外的人。如今上海灘熱鬧,你放出點消息到江湖上,會有很多人去湊熱鬧的;我不限制你的客人,只有一個要求,趙永兵必須坐在我對面。”

    這麼說,小騙子要求的是一場普通的豪賭,這樣的邀請在獨臂海盜是很正常的,他的大部分收益也來自這樣的豪賭。不過,祝童把參與賭局的人限制在江湖人物內,對于賭船就有些風險了。

    關于趙永兵這個人,獨臂海盜只能說認識,在某一段時間里,趙永兵是“未來公爵”號的常客。這家伙賭起來凶狠,出手闊綽且喜歡詐牌;賭品卻是極好的。只是因為他在賭桌上的粗魯,輸急了會不顧一切的以大賭注壓迫對手,所以不怎麼受歡迎。

    千門中人也沒誰會在他身上動腦子,趙永兵是上海灘一霸,手下養著一幫打手,在地方上還有些勢力,對于江湖中人來說,雖然不怕趙永兵,得罪了他終究不是好事。

    唯一在趙永兵身上做過局的,只有一個人,老騙子;獨臂海盜知道,祝童可不知道。

    兩年前,老騙子在一夜間從趙永兵身上贏了三百萬。獨臂海盜還知道,老騙子在沿海的每艘賭船上都做過類似的局;只不過他十分小心,也很知足,只在每艘賭船上做一次而已,平時,也和一般賭客一樣;基本上是個普通的江湖同道。

    還是不正常,他把參與賭局的人局限在江湖同道,老騙子也提過如此怪異的條件。

    獨臂海盜在猜測祝童的意思,小騙子已經撥通黃海的電話,他要試探一下黃海的行動。

    “我是李想,現在有時間嗎?”

    “說幾句話的時間還是有的,只是不能離開;李醫生,多虧你們照顧朵花,改天,我找地方請客。”

    黃海應該是在一間臨街房里,手機里傳來斷續的歌聲和音樂聲、叫賣聲。

    “朵花是個好女孩,她喜歡熱鬧;葉兒喜歡和她在一起,如果你說感謝,不怕葉兒罵你?”祝童說幾句客氣話後,聲音一轉:“知道黃警官忙,我只是想問問,你說的汽車……。上海的地鐵里人太多了,每天上下班都向打仗一樣;我想,還是你說的對,有一輛自己的車到底方便;葉兒周末要去蘇州學畫,總麻煩梅小姐也不合適。”

    “對不起,一忙起來把這件事給忘了;李醫生,我這就打電話問問,以前給他們打過招呼,也該有消息了。等我十分鍾。”

    電話掛斷了,祝童已經走到珊珊新租的房子門前,秦可強開門讓他進去,再輕輕關緊防盜門。

    祝童教給珊珊的三個動作看似簡單卻不好掌握,小姑娘練習的很用心;看珊珊演示兩次後,點頭誇獎道:“不錯,珊珊很用心,這個練習過關了。”

    珊珊的臉色微微紅,得到祝童的表揚,女孩有點不好意思。

    房間里有空調,她只穿著件羊毛衫,誰也看不出衣服下是具被凶殘傷害過的軀體。

    “看看我這只火機,與你那只有什麼不同?”祝童先點支煙,把自己加工過的ZIPPO火機遞給過去。

    珊珊仔細端詳著,翻來覆去,總算找到隱藏在底部的機關;祝童的三個動作都和這個位置有關。

    “珊珊很聰明啊,這里就是關鍵;如果不按這里,這只就是個普通的火機;見到趙永兵時,你可以借點煙的機會把這里對准他的鼻孔,按動這里,三十厘米內一下就夠了,只要十秒鍾,他會失去知覺,任憑你做什麼都可以。你會有兩個小時的時間。”

    “真的啊?”珊珊兩天來第一次開口說話,如此精巧的小玩意會有那麼神奇的效果,不只她吃驚,秦可強也有點驚異。

    “你可以實驗一下,唔,秦大哥,麻煩你坐在這里,對就這樣;珊珊,你去給他點煙。動作一定要按照練習時的要求,不能錯,按動機關時不能太用力。”

    祝童把秦可強按在沙發上,看著珊珊為他點煙。

    銀色的ZIPPO火機在珊珊指間閃出火苗,“啪!”一聲,秦可強嘴角的香煙被點燃,他只吸一口,腦袋一偏,身體歪倒在沙發上。

    “啊!”珊珊驚叫一聲,贊歎的看著手里的ZIPPO火機,小姑娘從沒想到世界上還有這樣的火機。

    手機響了,祝童看一眼號碼,是黃海打來的;沖珊珊在嘴角比劃一下:“別說話,你現在可以查看他是不是真的昏迷。”轉身走進里間,關上門後才按下接聽鍵。

    “李想,成了;我半小時後到海洋醫院門口接你,咱們去提車。”

    “這麼快?現在去不耽誤你工作嗎?”

    “估計今天不會有什麼事,我讓同事盯著;一會兒見。”

    黃海說完,沒等回話就掛機;祝童看一眼腕上的CK表,十點五分;從這里到海洋醫院的大門,步行需要十分鍾,他需要盡快解除秦可強身上的迷幻劑。

    珊珊在客廳里瘋狂的撕扯著秦可強的衣服,可憐的女孩,受到的傷害太深;對世界上的任何男人都有仇視、戒備心理,不覺間把秦可強當成趙永兵了。

    祝童沒想到會是這樣,幸虧這個電話只用幾十秒,黃海如果像吳助理般羅嗦的話,高手秦可強估計就被個小丫頭折騰死了。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2 06:19 PM

第五卷、副歌 十一 好車(下)

           

    銀針刺進珊珊腦後,祝童手指如輪,在她頭部幾處大穴上彈過。

    女孩癱倒在地,臉色潮紅呼吸急促,眼睛里閃爍這瘋狂的冷光;如果不是失去行動的能力,也許會連祝童一起攻擊。

    “幸虧她沒受過訓練,還不知道怎麼殺人。”秦可強悠悠醒來,打量一番自己的情況和珊珊的狀態,馬上判斷出剛才發生了什麼。

    祝童抽出刺在秦可強虎口穴的銀針,掰開珊珊僵硬的手指取出ZIPPO火機,嘿嘿一笑:“我還有事,這里就交給你了;秦大哥,她有心理障礙,你要小心點。”

    “我沒心理障礙,我要殺了那畜生。”珊珊勉力抬起頭:“李大哥,你答應過我,只要能殺掉他,我……。”

    “珊珊,你看清楚,他不是趙永兵。我能教你的只有怎麼用火機,怎麼殺人還要跟秦大哥學。看你剛才的樣子,我不建議秦大哥把那些東西教給你。”

    “你怎麼知道我會教她怎麼殺人。”秦可強站起來整理衣服,脖子上被抓出幾道血痕,外衣也被珊珊撕破了。

    “你今天沒帶手套。”祝童抓住秦可強的手,撫摸中指關節上的厚皮硬韁:“這不是雙開車的手,你受過嚴格的搏擊訓練;秦大哥,謝謝你,我向您致敬。”

    “為什麼?”秦可強平時一直帶著白手套,被祝童看破後,神情也沒什麼自然,話就多了點。

    “謝謝您是為那三槍啊,你救過我的命。致敬是向您的前輩,江湖上有種凶狠神秘的武功:突拳,是石旗門的獨家秘技;我雖然沒見過,但聽師父說過,練習突拳的人中指都會異常堅硬。你是石旗門人。我還聽說,突拳在戰亂中絕跡了,石旗英雄們最後一次出現是在山東;一門四十六位英雄摸黑潛入日本鬼子的軍火庫,殺掉二百多個鬼子後,引爆了那個華北最大的軍火庫,自身也被隨後趕來的鬼子援軍屠滅。秦大哥,石旗門曾位列江湖八派,五品石旗最後一任掌門也姓秦。”

    秦可強隨著祝童的話語,臉上顯出激動的神情;祝童這幾年經常混跡在山東一帶,這些江湖上的逸聞聽說過不少;對于那些在抗擊異族侵略的戰爭中譜寫出血性狂歌的江湖門派充滿敬意。

    “秦大哥,你是好樣的,石旗門都是是英雄。”

    祝童開門走了,秦可強久久不能平靜下來;一方面是由于那些往事對他同樣陌生,他從小生活在另一個環境內,對這些江湖曆史很少聽人提起;一方面是對祝童敏銳判斷力的吃驚;只憑一只中指,祝童就看出這麼多東西。

    “秦大哥,對不起,我剛才太激動了。”

    珊珊終于清醒了。

    十點三十五分,黃海的警車准時出現在海洋醫院大門前。

    祝童拉開車門上車,警車立即啟動,車上只黃海一個人。

    “好威風,黃警官開著警車跟蹤趙永兵,不怕他發現?”

    “我是怕他不發現,趙永兵以前太狂妄,我就是要讓街上的混混都知道,趙永兵不是沒人敢惹的,他的錢收買不了所有人。”

    黃海沒穿警服,眼睛里還有血絲,看得出,這一段很辛苦。但是,祝童不喜歡黃海的如此的敬業的工作狀態,如果獨臂海盜把趙永兵約上賭船,黃海也跟上去怎麼辦?

    “黃海,別太辛苦了,該休息休息,為一個癟三,犯不著把自己累成這樣。”

    “我以前太閑散了,同事們表面不說,背後誰知道會議論些什麼?該趙永兵倒黴,不把他抓進去我不會松手,只要把他的案子辦下來,刑警隊的同事們才會接受我。快了,他已經撐不住了。給他供貨的上家昨天晚上落網,是以前的同事幫忙;等著瞧,趙永兵威風不了幾天,誰也保不住他。”

    說這些話的時候,黃海很興奮,他一步步把趙永兵逼到絕境,在他來說,很有成就感。而小騙子想的卻是,怎麼讓黃海松弛一點。

    十二點半,警車離開市區很遠後,終于駛近一所高牆內,守門的是穿水兵服的戰士,荷槍而立;崗哨里走出位年輕的少校,與黃海年紀相仿,拉開車門坐上來。

    “李想,海洋醫院的醫生;這位是我從小一起玩大的哥們,海軍未來的希望,程震疆。”

    黃海簡單的介紹過後,驅車開進大院。

    程震疆與祝童握手客套兩句,捶黃海一把:“這麼久也不來看我,你小子是不是被蘇葉訓練成綿羊了?”

    “別亂說,阿震,我要的車呢?手續辦好沒有?”黃海掃一眼祝童,飛快的引開這個尷尬的話題。

    “你再不來,那輛車就給別人開去了;別以為我是嚇唬你,前幾天怎麼打電話也找不到你,我說黃大少,這是最後一批了,今後我們沒收的走私車都要移交給地方處理。”

    “別來這套,你說這麼多什麼意思?告訴你,車是他的要的,就和我要的一樣;好處費一分沒有,手續還要給我辦好了。”

    “我怎麼敢要你黃大少爺的好處?”程震疆自嘲的笑笑;“喂,你給老爺子說一聲,讓我上岸吧。聽說過兩天又要出海,我從小暈船,你知道的。”

    “你暈船?我怎麼不知道?李醫生,王院長不是專治暈船的嗎?你與他合作,應該懂這個。阿震,讓李醫生看看,你是不是真有海洋病?”

    程震疆嘿嘿笑著對祝童說:“我們從小就這麼鬧,現在我在他老爹手下當差,想走走路子換個位子都不行;李醫生評評理,黃海是人嗎?”

    祝童只有微笑不答,他第一次進入軍營中,到處能看到年輕的水兵,綠樹掩映下,營房哨所整潔清爽,與上海灘的紙醉金迷形成強烈的反差。

    警車在個操場上,邊上有兩排車庫。

    遠處能看到軍港內停泊的軍艦,海天一色中,水兵在碼頭上忙碌,五星紅旗與八一軍旗迎風飄揚。

    黃海帶頭走下車,等程震疆和祝童跟上後,說:“你小子別不知足,咱們在大院里長大的那群孩子里只你最有出息;誰不知道,在海軍想提升必須要有海上經驗?你踏實干幾年,混到兩顆星再上岸,那時候……,這是我家老頭子說的,他很看重你。”

    程震疆再不說什麼暈船不暈船了,提前幾步走到一扇大門前,打開大鎖。

    黃海走進去一把掀開罩衣,露出一輛精致的轎車。

    祝童只一瞥,就對它一見鍾情;寶石藍車身線條簡潔流暢,即使在暗處也閃爍著幽藍的光芒,寒氣逼人。它如同一個優雅的紳士,但能使人感受到這份雅致下湧動著咄咄逼人的氣勢。兩組頭燈野性而不失風度,仔細看去,卻又凶悍且帶著狡猾。

    “這是最好的一輛了,基地副司令的公子來找過我三次,就是想要它;怎麼樣?該有的都有了,自適應氣囊系統,電子駐車制動,ABS,TCS,DSC,自動巡航、自動調平氙氣大燈,恒溫空調,電動調節方向盤帶記憶,電動調節腳踏板也帶記憶功能;知道你開車莽撞,它有防碰撞頭頸保護系統。6速手自一體變速器,最高時速二百九,可惜了。”

    汽車是男人的伙伴,程震疆撫摸著它的身體,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黃海從程震疆手里抓過車鑰匙,彎腰坐進去。

    低沉的轟鳴聲證明,它有一顆強勁的心髒。

    汽車開出車庫,在廣場上快速穿梭,祝童與程震疆走出車庫,看著黃海玩具般駕馭著它,心里充滿擁有的渴望。

    “程……。”

    “叫我阿震好了,黃海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不必客氣。”

    “那好,我就不客氣了。我想知道,它是什麼車?”祝童對汽車的認識還在初級階段,只看圖標,竟分辨不出它的身份。

    “捷豹,漂亮吧?李醫生,雖然經常在海上抓走私,我也是很少看到如此漂亮的車。”

    祝童念叨幾遍這個名字,捷豹,還真貼切;不過,另外的問題接踵而來。首先,這里無疑是個海軍基地,碼頭停泊的軍艦就是證明,黃海的父親也許是這里的實權人物,但是,這里怎麼會有如此漂亮的車?其次,這輛捷豹就如藝術品一樣精致,卻又野性十足,那價錢當然也不會便宜;祝童估計,少說也要百十萬吧?自己的錢……。

    捷豹咆哮著沖過來,程震疆沒有躲避,祝童有點緊張,也一樣立在那里紋絲不動。

    “哈哈哈哈,好車,真是好車。”黃海走下來,車頭距離祝童的膝蓋不到一公分。

    “阿震,難得你如此好心,過幾天我在錦江好好請你一頓,想吃什麼吃什麼,想玩什麼玩什麼,絕不含糊。不過,你小子老實交代,它的底清楚嗎?”

    “你看到了,全新車,我在海上截住它時才跑了三公里。這兩年海上走私高檔車的人少了,為了這次行動,我和兄弟們整整准備了兩個月。你該請客,完事後,李醫生也要請客。”

    原來,這是輛從走私船上扣留下來的車;祝童的第一個疑惑解開:“好說,我剛到上海來,沒幾個朋友,只要阿震賞光,我是求之不得呢。”

    “聽到沒?阿震,這次你想要多少錢?李醫生可不是那幫少爺們,你小心點,別太黑。”黃海攬著程震疆的肩膀,扭頭沖祝童眨眼;意思是,你別說話,我來搞定他。

    “大少爺,你又不是不懂;我不過是個經辦人,價錢都是死的……。”

    “哼!我就是不懂,怎麼著?”黃海這麼一哼,程震疆苦笑著攤手:“你看著給吧,別讓我太為難啊;周公子出五十萬我都沒松口。”

    “什麼五十萬!二十萬,快去辦手續。”黃海把程震疆推到自己的警車前;“你小子花花腸子我知道,上面那些人懂個狗屁價錢,還不是全在你一張嘴?”

    程震疆無奈,訕訕笑兩聲開起警車走了;黃海拉祝童坐進捷豹:“一會給他兩萬小費,這輛車就是你的了。李想,你是有福的,如果在市場上買,最少也要一百萬。”

    胡桃木與深灰色皮革裝飾出的車內環境,呈現出華麗的質地和古典與現代相結合的奢華情調。儀表盤和行車電腦、顯示屏等行車設備以簡潔而精致的方式排列;小騙子再不管低調不低調,能擁有這麼一輛好車的興奮是無可抵擋的。

    “還不是托你的福,黃海,我不知道說什麼好。謝謝。”祝童連連點頭,這次算是開眼了,價錢還能這樣來談,小騙子只聽說過沒見識過。

    “不知道說什麼就什麼也別說,只要你和葉兒好,比說什麼都好。”

    祝童沒回答,也不知道怎麼回答;黃海對葉兒的關心,實在令小騙子感動,壓力也更大。

    中午,程震疆要在基地餐廳請請他們吃飯,黃海堅決不同意,非要到程震疆的軍艦上吃。小騙子也沾光第一次蹬上軍艦。

    上船後,黃海拋出幾條煙給水兵們,笑呵呵的到處打招呼。

    水兵們正在基地修整,把船上各處擦的一塵不染,祝童有些不好意思踏髒那麼乾淨的甲板。想來,黃海的名頭在這里夠亮,陪他們吃飯的頗有幾個說話管用的年輕軍官。黃海借口警紀條例,沒喝酒。

    整個下午,黃海與祝童都泡在軍艦上,一直到程震疆辦好手續,捷豹車已經掛上副軍用牌照。

    半小時後,黃海的警車在前面開路,祝童駕駛著嶄新的捷豹,駛出基地大門。

    小騙子卻有了分憂慮,黃海刻意在水兵們中說的話,很有問題。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2 06:19 PM

第五卷、副歌 十二 公子脾氣

           
    有輛好車當然是件十分高興的事情,但是,這輛車太好了。

    小騙子按開天窗,外面的冷風緩緩注入車內,興奮的情緒才被憂慮沖淡。

    程震疆要求黃海請客,祝童理所當然的應承下來,邀請這位年輕的海軍少校到市區瀟灑一回;如今,程震疆換上便裝,坐在捷豹車的副駕駛席上,而捷豹車如今懸掛的那副軍牌,也是程震疆剛辦好的。

    據說,這輛捷豹價值不菲,程震疆與黃海都說在市場上至少也要一百多萬;李想這個身份不過是位醫生,現在更是離開專業在院長辦公室當個副主任,開這麼輛好車,是不是太過分了?

    “李醫生,你是從北京來的?”

    “是啊,到上海才知道,以前對上海的印象太片面;這里人挺好的,黃海和你,都是好人。”

    “我們這一群不算是純正的上海人。”程震疆邊指導祝童熟悉捷豹的各項性能,邊與年輕的醫生閑聊;在他們這一群人中,黃海是最另類的一個,為了個蘇葉放棄入伍從軍走軍隊線路,在他看來,很有些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味道。

    眼前的李想,在程震疆眼里也應該是有些來曆的,黃海性情雖然豪爽,卻不會因為個一般朋友如此上心;要知道,一輛捷豹車還不算什麼,黃海要求的這副軍牌,也許比這輛汽車的份量還重些。

    上海實行嚴格的車牌限制,每年能上牌的車輛有限制,還要經過拍賣等程序;這輛捷豹車屬于走私罰沒物品,如果按照程序來,麻煩不說,價錢也不會如此便宜。黃海送給李醫生的人情太大了,以至于程震疆更看重的是他是從北京來,而不是海洋醫院副主任的身份。

    看來,今天晚上又要鬧到半夜才能回去,祝童想到葉兒,把手機的耳機賽進耳朵,撥通葉兒的電話。

    “我晚上有應酬,可能要回去晚些。”由于程震疆坐在身邊,祝童不能叫葉兒的名字,只能含糊的說一句,這讓他很別扭。

    “少喝點酒啊,姐姐今天回來,我回家好了。我打電話叫朵花照顧毛頭,李想,你注意點,別太累了。正好啊,今天蕭蕭要找我,說要感謝你。我知道你不喜歡她,讓她到姐姐家……。”

    葉兒歡快的說著,祝童其實對蕭心梅沒什麼看法,不過是對她的做派不滿意;葉兒敏感的覺察到自己愛人的心思,不過,她這樣一說,小騙子才想到:葉兒會不會接受捷豹?這份禮物來自黃海,說到底還是為了葉兒。

    有時候,吃飯是過程,當然,是在彼此都不在乎吃什麼的階層。

    黃海選擇的這家飯店叫東坡酒樓,位置,就在鼎燃星空的對面。

    三個人剛坐在二樓的包廂里,酒樓老板就跑進來。

    “黃隊長,您今天需要什麼?”

    “把你們的拿手菜只管上來,忙了一天,真想吃你的東坡肉呢。”黃海說話時,頭扭向窗外,注視著對面的鼎燃星空。

    祝童看看手表,八點整;看包房的位置和黃海對這里的熟悉程度,此處應該是他監視趙永兵時臨時休息的地方;不過,這個地方還真挺好,視野寬闊,坐在這間包房里,鼎燃星空門前的一舉一動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飯菜上來後,黃海要了兩瓶茅台,自己不喝,卻勸著祝童與程震疆喝;不到一個小時,程震疆說話還清楚,腦子嗎?在祝童看來已經半暈。

    小騙子不知道為什麼,但是黃海的意思他能看出來,要灌程震疆喝酒;人家幫自己這麼大的忙,讓程震疆吃好喝好是應該的。

    不過,程震疆也不是糊塗人,看到黃海一直在注意鼎燃星空,撇撇嘴問:“就這小子把黃公子難住了?”

    “你別操心,一會兒,咱們去里面樂和樂和;阿震,我們都是軍人子弟,你現在大小也是個副艦長,要注意影響。”黃海又給他倒半杯酒;“他跑不出我的手心,只不過一切都要按規矩來。我就不相信,他能熬的過我!”

    祝童也不相信,他得到的消息比黃海還詳細。

    趙永兵這一段被黃海看的死死的,鼎燃星空里乾淨的就像幼兒園;這還是其次,趙永兵的毒品生意被迫停止,好不容易拼殺出來的市場丟失了大半不說,手下那班威風貫了打手們也被壓抑著;這些人平時有吃有喝有玩有樂,花錢也大方。他們本性……也許能以自由來形容,收斂一時還好說,黃海壓著鼎燃星空二十多天,如今不只是趙永兵受不了,他那幫手下更受不了。

    現在,小騙子在看表演,黃海灌醉程震疆只有一個目的,只是,他真敢那麼放肆嗎?這里是上海最繁華的街道之一。

    包房的門被推開,隨著哈哈的笑聲,進來兩位穿警服的客人。

    前面的三十左右,警銜比黃海高;進門就說抱歉:“抱歉抱歉,黃隊在我們轄區辦案快一個月了,到今天才有時間來見一面。年底了,兄弟們忙了一年,整天沒日沒夜的,怎麼說也要給家屬個交代;獎金一個也不能少,福利也要多少意思一下。哈哈,只顧忙這些了,抱歉抱歉,黃隊,怎麼樣了,今天劉所長也來了,有什麼困難沒有?需要我們幫什麼忙,盡管說。”

    後面的年紀更大一些,瘦瘦的,典型的上海人;進門後卻不言語,小心看一眼包房里的兩個客人;祝童認識後面的警官,幾天前因為梅蘭亭和朵花在鼎燃星空鬧事,在派出所見過這位劉所長。

    祝童明白,他在探尋自己和程震疆的身份。

    黃海也打起哈哈,站起來迎上去:“董局,沒想到,說幾次想見您都沒機會;該說抱歉的是我啊,領導們想的事全面,忙是應該的。我呢,知道在這里是不受歡迎的;但是抱歉,我是警察,吃的是國家的飯,拿的是人民的錢,這次不弄個清爽是不會走的。所以啊,請董局諒解,我可能還要打擾一段時間,如果需要你們幫忙,我是不會客氣的。”

    “怎麼樣?進展到哪里了?這次董局來,就是想與黃隊交換一下情況。”劉所長似乎沒發現什麼異常,走進包房,順手帶上門。

    姓董的應該是這個區公安分局的副局長之類的官員,他的臉皮厚度與語言符合一個政客的條件;黃海的話內隱含鋒芒,董局卻恍如未覺,沒說幾句話,竟坐到黃海身邊,自己倒上一杯酒,微笑著舉杯道:

    “兩位是好黃隊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來,今天董某借花獻佛,敬兩位一杯;改天有機會,我在找機會專門宴請幾位。”

    “對對對,李醫生,上次我就說要請您吃頓便飯,現在遇上了,正好。”劉所長想起祝童的名字,端著酒杯湊過來。

    “董局,您這樣就不對了;”黃海擺手;“公安部有禁酒令,工作時間不能飲酒,穿警服也不能飲酒。我現在是工作時間,您二位穿著警服,就是下班了也不能喝酒。他們是我朋友,路過來看看我,吃個便飯而已;你們可以檢查,我一滴酒也沒喝。”

    包房里的氣氛尷尬起來,祝童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能看出來,黃海對眼前這兩位很有看法,也許,他們就是趙永兵的“朋友”。

    程震疆雖然半醉,見識還是有的,哈哈一笑道:“李醫生,要不然咱們先走一步?黃警官很忙,別在這里耽誤人家工作。”

    “你們在這里不耽誤我工作。”黃海又冒出一句,絲毫不給董局和劉所長面子,意思是,他們在這里才耽誤黃海的工作。

    祝童瞟一眼對面,鼎燃星空前停下幾輛的士,最後一輛上下來的是兩個人,其中一個赫然是久未露面的金佛高手:雪狂僧。

    他沒穿白色僧衣,還是一身醒目的白風衣,皮鞋,褲子都是白色的。

    雪狂僧不是被蝶姨傷了嗎?雪狂僧的眼睛應該沒好利索,下車時,腳底就在地上絆一下;雖然動作輕微,但在雪狂僧那樣的高手來說,是很不正常的。

    祝童注意力剛關注到那里,雪狂僧回頭看向東坡酒樓的二樓,鼻梁上架一副漆黑的墨鏡。

    祝童移開視線,把身體躲進窗簾里;知道雪狂僧感覺到他了,真是個高手啊,感覺就是厲害。

    董局與劉所長似乎沒受什麼影響,很自然的放下酒杯,很自然的轉換話題,說起些扯皮的事。黃海把耳機掛上,也和他們閑扯。

    九點鍾,正是上海夜生活剛剛拉開序幕的時候,鼎燃星空外面忽然騷亂起來,里面的客人都湧出來,一個個驚慌失措的樣子。

    糟糕,里面發生狀況了!祝童第一反應是瞟一眼黃海,他也感覺到情況不對,站起來走向包房門口,嘴里還低聲嘀咕著什麼。

    鼎燃星空里有黃海的人,他一直在聽里面傳來的報告,這一點祝童是知道的;看黃海緊張的樣子,里面的發生的事情八成與黃海的手下有關,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雪狂僧動的手。

    江湖中人不會摻攪進一般意義上的黑社會之間的爭斗,也不會替黑社會出頭,無論他們給出多高的價錢;更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出手,這是江湖道的傳統。

    但是鼎燃星空里發生的事一定與雪狂僧有關,他剛進去不到十分鍾,里面就發生了狀況;黃海現在闖進去也許會吃虧。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2 06:21 PM

第五卷、副歌 十二 公子脾氣(下)

           
    祝童不希望黃海受到傷害,在雪狂僧那樣的江湖高手面前,黃海根本就沒動手的資格。祝童剛要站起來,董局伸手拉住黃海:“黃隊,飯還沒吃完,你這是要到哪里?”

    “吃完吃不完是我們的事,董局,我出去透口氣。”黃海不想多廢話,著急的向外走。

    董局又一次攔住他:“這樣不好吧?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客人到這里……。”

    黃海一把甩開他,推開包房的門,外面站著兩位身材健壯的便衣。

    “你們在這里做什麼?”黃海詫異的問。

    “董局把說你在這里有麻煩,讓我們來關照一下我們刑警總隊的黃隊;這不是,剛到就遇到督查,正說話呢……。”

    便衣的後面還有人,三位帶白頭盔的公安局督查。

    黃海惹上大麻煩了,這是祝童的第一個反應;人家把他的同事叫來,又把督查也叫來,就是為了阻攔他走出這個包房的門;鼎燃星空里,一定在進行什麼事情。

    祝童又看一眼對面,鼎燃星空里面的客人已經散盡,二十多個保安站成兩派,把輝煌的夜店大門守得死死的。

    “我有同事在里面,剛才他們說遇到襲擊。董局,劉所長,白隊,你們再不放我過去,會出人命的。”黃海臉色陰沉,愣著頭要向外闖。

    “對不起,請出示證件,有人舉報你們違反禁酒令。”

    督查走進來,連董局和劉所長一道盤查,黃海當然也就走不出去了。

    好複雜啊!祝童歎息一聲,也不知道趙永兵有多大神通,竟然能讓一個公安分局副局長出面阻攔黃海,他該怎麼辦呢?

    有一個細節引起祝童的主意,黃海的手在褲袋里輕微彈動,那個位置應該是手機;而程震疆的手攏在懷里,他的耳機也掛在耳朵里,兩個人之間雖沒有任何言語也沒有對視,卻有些奇怪的交流;祝童從雙方身體輕微的變化里,感覺到這些。

    “我要去衛生間,可以嗎?”

    程震疆站起來,伸手亮出軍官證:“我不是警官,督查同志,你沒權利限制我的自由。”軍人的特權使督查讓開路,程震疆出門前看黃海一眼,搖搖頭:“黃少,你是越混越厲害了,哈哈,真***長見識。”

    祝童也要出去,呆在這里不符合一個江湖騙子的習慣;這間包房里不是警官就是督查,還有一個是海軍少校,哪一個都不是好惹的,即使他真是個醫生,現在也要告辭了。

    黃海卻說:“李醫生,你再坐一會兒,沒事的,就是有什麼事,你也是個證人。”

    祝童只好做下來,看著三位督查驗看黃海、董局、劉所長的證件,用小儀器檢驗他們是否喝酒,詢問他們出現在這里的原因;等等等等。

    鼎燃星空里依舊毫無動靜,趙永兵的打手很神氣,來消遣的人看到這陣勢,問也不問就走了。

    十多分鍾,一切檢查完畢,督查敬禮,道:“謝謝配合,董局、黃隊,劉所長,我們沒事了,這是個誤會。”

    督查要走,黃海拉住他們:“既然來了,坐下來聊聊;說實話,那些條例我很多都忘了,為了今後不麻煩,請督查說說,刑警在執行任務時的特別條例,什麼情況下算是妨礙公務?”

    督查也不是傻瓜,微笑著沒有回答,明顯的,黃海剛才雖然在配合,如今的情緒很激動,屬于不可理喻的那一類。

    “對對,既然來了就說說,警戒條例里對濫用職權是怎麼定義的。”

    董局也開口挽留,這一來,三位督查更呆不住了,匆匆收拾完筆錄就轉身告辭。

    “白隊,進來吧,關好門;別讓外人看我們警察的笑話。”黃海送督查離開,把兩個來自刑警隊的戰友讓進來。

    “你呀,真是倔脾氣,董局幾次說要請你出來坐坐,沒想到會在這個狀況下。”被叫做白隊的一屁股坐到程震疆剛才的位置,低聲勸黃海:“你剛到刑警隊,我……。”

    他的話黃海沒仔細聽,祝童也沒功夫聽;黃海的主意力在耳機里,而祝童的注意力在對面的鼎燃星空。還有程震疆,他一出去就再沒回頭;祝童還看到,停在東坡酒樓後院的捷豹駛上馬路,飛快的消失在車流里。

    那可是小騙子剛剛到手的新車啊。

    “對不起,我要去衛生間。”祝童又一次站起來,這次沒人阻攔他,黃海說一句:“小心些,快些回來。”

    督查走後,祝童知道自己在這里明顯是個多于的人。

    作證?說笑吧,一會兒要發生的事情小騙子已經估計到個八九不離十,他要盡快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溜達著走出東坡酒樓後,祝童才長出一口氣,行走在人群中時撥通秦可強的電話:“麻煩轉告老板開窗,注意看風向,月亮灣要發水。”

    月亮灣是對鼎燃星空的暗喻,秦可強知道,發水是說這里要出大事;祝童說完,秦可強回一聲“明白”就掛斷電話。

    剩下的事情就與小騙子無關,他在想:黃海和程震疆之間,使用的是密碼嗎?可真是個好東西,比江湖暗語方便多了。

    捷豹車又一次出現在祝童眼前,它沒有開進東坡酒樓的停車位,在鼎燃星空大門前的馬路邊停下,正堵住出入鼎燃星空的汽車通道。

    大街上停車,也只有軍車敢這麼囂張,不遠處的兩個巡警迅速跑過來,看清楚車牌後猶豫一下,互相商量幾句才轉身離開。

    程震疆沒下車,捷豹雪亮的頭燈照射著鼎燃星空的大門。

    也許,該再躲遠點?祝童站在一家婚紗店的二樓,從這里可以斜視到鼎燃星空的大門;捷豹車現在的做派明顯是在挑釁。

    都市里環境複雜,好像那里都可以藏身,但仔細想想,隱藏到那里都不安全。

    小騙子還沒想清爽,就看到黃海跑出東坡酒樓,不顧車流沖過馬路,沖向鼎燃星空的大門。

    捷豹車門打開,程震疆也跑出來,跟著黃海沖過去。

    來了!祝童興奮起來,一輛接一輛的軍用運兵車疾馳過來,根本就不顧馬路上的的車輛和交通標志;低沉的馬達聲,無聲閃爍的警示燈,讓前面的車輛早早的躲避;有一輛不長眼的黑色小車只一猶豫,就被運兵車蹭一下,彈到路邊。

    一輛、兩輛、三輛……;整整七輛運兵車開過來,前後各一輛封鎖住五十米內的街道交通。

    車門打開,一隊隊身穿作訓服的年輕人跑出來,以各車為單位,迅速散開、列隊;只半分鍾時間,鼎燃星空門前就排列起五列縱隊,祝童目測一下,整整六十位彪悍的水兵。

    負責封鎖街道的水兵赤手空拳,只在街道上布下警戒線,任何人和車輛只准出不許進,毫無通融的可能。

    站在鼎燃星空門前的水兵,人手一把甲板斧,腰後掛手燈,另一個匣子里應該是水兵刀。

    鋒利的斧刃在鼎燃星空閃爍的霓虹燈光中散出冰冷的寒光;更加冰冷的,是水兵門臉上的表情。

    “砸!”輛運兵車的揚聲器里傳出聲命令,祝童聽出,是程震疆的聲音;不過,他什麼時候鑽進運兵車的呢?

    祝童還發現另一個可笑的現象,運兵車沒有牌照,編號處被紅紙遮蓋;水兵們的作訓服上都沒有軍銜標志。

    “散開!蹲下!”

    現場只聽到這兩個詞彙,一隊水兵們沖開阻擋在鼎燃星空門前的保安,制服這群貌似凶惡的打手沒費什麼時間與力氣;在軍人面前,穿黑制服的保安連招架也不敢,乖乖靠牆角蹲下,雙手抱頭。

    黃海呢?祝童站在婚紗店二樓,只顧看突然出現的軍人,沒注意黃海什麼時間消失的,他應該是進入鼎燃星空里面了吧?

    幾對正在試婚紗的情侶和婚紗店的服務小姐站到祝童,都緊張的話也不敢說,只靜靜注視著鼎燃星空的大門。

    鼎燃星空內騷亂聲起,二樓的窗戶里傳來吵鬧聲、叫喊聲,“劈劈啪啪”的敲打聲、砍砸聲;三樓拐角的一扇窗戶被輕輕推開;一個白色的影子夾著個黑影閃出,在商鋪頂跳兩下,消失在燈火的暗影里。

    祝童放下大半心,雪狂僧跑了,也許是帶這著趙永兵跑了。

    至少,黃海不會有危險;江湖中人再厲害,也不會公然對抗權利機關,特別是軍隊。這是江湖道第一戒律,如果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會引發影響整個江湖八派命運的大災難。

    十分鍾,也許是二十分鍾,警戒線兩端出現越來越多的警車,越來越多的警服聚集過來,都被水兵們堅決的阻擋在外面。

    運兵車上響起一串嘹亮的軍號聲,水兵們從鼎燃星空大門內跑出,迅速蹬上運兵車;只用了一分多鍾,街道上已經沒有任何一個水兵的影子。

    運兵車啟動,像來時一樣,轟鳴聲震動街道,沖出外面警察的阻擋,消失在街道盡頭。

    街道上原來被驚住的路人,這時才爆出驚歎,空氣里的緊張氛圍消減一些。

    祝童心里叫苦,捷豹還在路邊停著,他們一走,這輛好車怎麼辦?車鑰匙還在程震疆手里呢。

    它可是小騙子用二十多萬剛買來的。

    黃海走出鼎燃星空,嘴角掛著冷笑看對面的東坡酒樓二樓某扇窗一眼,轉身把一個紙箱扔在馬路正中間。

    身後,兩個穿便衣的年輕人持槍逼著四個黑衣人走出來,成一排趴伏到紙箱周圍。

    四個黑衣人抬著副擔架,上面趟著個蜷縮的身影,衣衫散亂在低聲呻吟著。

    燈光下,兩個年輕人嘴角掛著血絲,都是鼻青臉腫的狼狽模樣,但是臉上的微笑顯示,他們現在的心情很愉快。

    黃海走到捷豹前,打開車門,看一眼,伸手去摸手機。

    祝童歎口氣,走出婚紗店,走過馬路鑽進捷豹。

    黃海砸了鼎燃星空,這不是要公然給趙永兵難看,是挑戰某些人的利益。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2 06:23 PM

第六卷、湖秀繁花 一 追殺

           
    “你就這麼走了?”祝童看著四周的警車問。

    捷豹車掛的是軍牌,即使大多數警官都看到黃海在開它,也沒誰伸手去攔一下。

    “讓趙永兵那癟三跑了,可惜。”黃海目不斜視看著前面的道路,專心操控這輛精致野性的汽車;“***,竟敢叫人毆打我的線人,我讓他這輩子做不了任何生意。”

    祝童裝作不明白,好奇的問:“紙箱里的東西還不夠判他的罪?”

    “這世界上有個職業叫律師,剛才在鼎燃星空里,趙永兵的律師已經對我抗議了,說那些K粉、大麻、搖頭丸不是鼎燃星空的;客人在這里交易,與趙永兵沒有任何關系。還要告我損害私人財產,濫用職權。我沒動他,當兵的把他扔進馬桶里去了。我還沒那麼傻,鼎燃星空雖然被砸個稀巴爛,與我可沒任何關系。我現在還奇怪,那些白粉到哪里去了?時間太緊,太緊了,這樣的事要快,要不然,趙永兵也跑不了。”

    “他太狡猾了。”祝童附和一聲;“你就不怕……。”

    “怕?怕我就不會叫人砸鼎燃星空了,程震疆叫來的是海軍陸戰,穿著作訓服,開著基地運兵車;別說沒人敢替一個癟三出頭,找基地的麻煩,就是有人出頭也沒用;他們明天就會出海,半年內不會回基地。就是有人去做樣子能到哪里去調查?唉,我這頓臭罵是躲不過去了。”

    捷豹將要駛上高架橋,黃海忽然想到什麼,把手機拋給祝童:“李醫生,麻煩你替我取下電池。前一段累慘了,這幾天就呆在紫金豪苑陪陪朵花;該怎麼辦隨他們去。大不了脫下這身警服。”

    祝童投過去幾個崇拜的目光,取下黃海的手機電池,這樣,別人再打這個電話會收到機主不在服務區的提示;心里卻在發愁;黃大少爺砸了趙永兵的老窩,那癟三還會到“未來公爵號”去赴賭約嗎?

    江湖上有句流傳很廣的名言,叫做:得意時需防暗算。

    捷豹剛駛上高架橋,祝童腦海里出現個黑點,危險的感覺從印堂穴傳出。

    蝶神勉強支撐起翅膀,在印堂穴內緩緩升起。

    黑點在接近,速度快的讓人吃驚;在擁擠的都市車流里,高架橋上雖然相對快速些,但捷豹的速度絕對不超過時速八十公里;而對應黑點接近的速度,起碼比捷豹快了三分之一,也就是說,它在以一百二十邁左右的速度追過來。

    祝童回頭看去,高架橋是雙向四車道,中間有隔離欄;捷豹的後面是一串炫目的車燈,祝童勉強看到兩輛的士的頂燈。

    來的是誰?上海灘,祝童只為兩個人種下蠱蟲,王覺非和周東都不可能出現在這里啊。

    這時,黑點更近了,祝童再一次回頭,看到緊跟在捷豹後面的兩輛的士間,穿出輛咆哮的大馬力摩托機車,黑點就在機車上。

    上海市有規定,機車不允許上高架橋;黃海也感覺到什麼。

    捷豹的引擎低吼著,速度快速攀升,在車流中急速穿梭,迅捷的真如只豹子般,瞬間加速把後面的車甩開一段。

    但是,上海車多人多,捷豹跑出沒多遠,前面兩輛慢車占據住兩條行車道,捷豹剛一減速,機車轟鳴著追上來。

    祝童知道要糟,機車上有兩個人,坐在後座上那個穿白風衣,雖然帶著頭盔,也能認出,那就是雪狂僧;他身上的蠱蟲也是蝶蟲。這只蝶蟲與祝童無關,是蝶姨種下的,所以祝童能感覺到他的存在,蝶神能也感應到,對方通過蝶蟲穿達過來的濃重的殺氣。

    “慢一點,小心些。”祝童暗中松開安全帶,雖然程震疆誇耀過捷豹車的安全性能,但是面對雪狂僧那樣的江湖高手,他更需要靈敏的身手。

    “李醫生,坐好,有人在追咱們。”黃海終于確定了,後面的機車就是沖自己的來的。他的第一個動作卻是檢查安全帶是否牢固,從懷里抽出一只锃亮的手槍,扳開保險放在腿上。

    機車的接近了,祝童能看到機車上兩個騎手的衣服顏色,一黑一白。都帶著頭盔,看不清面貌,也看不出駕駛機車的家伙竟是誰、身上有本事。

    前面的車依舊不緊不慢的占據著兩個車道,追上來機車與捷豹的距離只一個半車位。

    黃海猛打方向盤;捷豹車身橫轉,堵死機車插進的線路。

    這一招也許對一般的殺手有用,但是祝童知道,雪狂僧要出手了,他的身手根本就不是黃海能理解的,架在鼻梁上的眼鏡早被他摘下來扔到後座,伸手按開電動車窗,包括頭頂的那塊玻璃。

    祝童一直在注意後面,他能感覺到,蠱蟲就在雪狂僧腦子里,印堂穴後面。

    果然,追趕者根本就沒有減速,猛一下巨震,沉重的大馬力機車撞上捷豹的右後門。機車彈開去,油箱破裂,“轟!”的一聲,在車道上爆出一團耀眼的火球。

    捷豹本身就在不穩定的狀態,被機車撞擊後,強大的沖擊力使黃海幾乎失去對汽車的控制。再被雪狂僧這麼一折騰,它掙紮幾下,車身旋轉顫抖;更要命的是,黃海慌亂間踩死了剎車。

    白色風衣飄出,機車上的兩個人同時躍起,身體輕盈飄忽,點一下後面的車頂,落在高架橋兩側欄杆上。

    同時,穿白風衣的乘客拋出一根白色球棒,擊中捷豹車的後擋風玻璃。

    盡管捷豹車上的玻璃據說是具備准防彈功能,但對雪狂僧那樣的高手拋出的球棒來說,玻璃就是玻璃。

    球棒前端擊碎玻璃後,直朝黃海的後腦插去。

    此時此刻,祝童根本就沒有細想的余地,他可沒本事接下蘊含著雪狂僧內力的球棒,能做的,只是伸手把黃海的頭拉到自己懷里。

    球棒順黃海肩膀飛過,重重擊打在儀表盤上,駕駛室里閃起串串火光。

    所有現代化的尖端電子系統都成為擺設,捷豹終于完全失去控制;車身翻滾著撞向前面的兩輛車,把其中一輛沖撞破屬隔離攔的阻擋,推入對面的車道。

    祝童,本應是自私的小騙子;在捷豹車失去控制的霎那,一腳踢開前擋風玻璃,松開黃海的安全帶把他拋出車外。自己隨著失控的捷豹沖也沖進對面的車流中。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同車道後面的車緊急剎車,沒有撞上失火的機車;黃海已經失去意識失去知覺,他還不錯,落在這邊的車道里。

    小騙子可不一樣,對面車道上的車輛雖然不多,有經驗的司機早就提前躲避;剛才被撞過去的是輛黑色豐田轎車,它已經在車流里引起混亂,被兩輛躲閃不及的轎車撞得翻滾回來,與捷豹重重的撞在一起。

    高級車就是高級車,捷豹受到如此強烈的撞擊,車體雖然嚴重變形,到停止時四門卻同時彈開;一個人滾出車廂,掙紮幾下想站起來,還是無力的癱在高架橋中間。

    高架橋上的交通被完全阻塞,所有的事情都在十秒鍾內發生、完成。

    一黑一白,襲擊者站在高架橋兩側隔離帶,此刻同事跳下來,黑色的身影撲向黃海,白色的身影撲向祝童。

    祝童,眼看著白衣人接近,一點辦法也沒有;他的身體雖然多少沒有外傷,但是巨大的沖力和翻轉造成的扭曲力,使他的五髒六腑全部錯位,腦子里一片空白;即使有蓬麻功護體,全身各關節處受力最大,腳踝脫位、雙臂關節脫臼,幾乎連動一下也不可能。

    此刻,他只能勉強壓抑住上沖的血氣,眼看雪狂僧的腳尖點向自己胸前。

    與捷豹同方向車道上,一輛的士內閃出兩點火光,“噗!噗!”兩聲輕響。

    雪狂僧白色的身影在空中顫抖兩下,回頭看一眼,呼哨著打個招呼;沒去再理會癱在路上的祝童,也沒有停止,越過欄杆跳下高架橋,消失在都市燈火中。

    黑衣騎手也放棄對黃海的追殺,正要追隨白衣人從另一側跳下高架橋,的士里又閃出一點火光,他重重跌倒在車道里。

    雪狂僧的身影又一次出現,不過,這一次卻是在的士的車頂位置。他的巨掌已經擊向前擋風玻璃,看到掛在那里的藍色玩偶,嚎叫一聲收回手掌,轉身躍到黑衣騎士身邊,夾起他跳下高架橋。

    祝童這才松口氣,他很不習慣趟在冰冷的柏油路面上,勉強要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的手臂也不聽使喚了。

    司機們紛紛走出來,有議論著圍攏過來;有的歎息著被撞毀的捷豹車,還有的在議論剛才出現的兩個奇怪騎手。其中有幾個好人,拿出滅火器在幾輛車周圍噴著。

    機車已經燒得很危險了,兩輛轎車此刻如果再失火,他們的車也好不了。

    還好,上海的司機都比較遵守交通規則,高架橋上速度也不塊;被祝童撞出去的豐田車本身的鋼板輕薄,對捷豹車造成的沖擊雖大,好在能量已經宣泄大半,油箱沒有泄露,也沒有造成更嚴重的爆炸。

    秦可強第一個趕到祝童身邊,把他拉到路邊,輕輕搬動他的腦袋,撫摸一遍四肢,點點頭:“你死不了。”

    小騙子口角滲血想說話,秦可強搖搖頭,點封他胸前幾處穴道,護住他的內髒。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2 06:24 PM

第六卷、湖秀繁花 一 追殺(下)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同一時刻撥響了110和120的號碼,尖利的警報聲從逆向車道上傳來,多輛救護車、警車趕到出事現場。

    祝童的四肢脫臼的關節已經被秦可強接好,腦子昏沉,又一次掙紮著要站起來,遠遠的,看到秦可強沖他搖頭。

    小騙子放下一半心,看一眼黃海,他沒死,捂著頭滿臉迷茫的看著周圍。

    祝童緊繃的心弦一松,四肢傳來的劇痛讓祝童呻吟一聲,頭一歪,昏迷過去。

    半個小時後,山東半島的某部電話鳴響。

    老騙子從厚厚的絲絨被中伸出手,抓起電話,聽了幾句就跳起來,胡亂穿著衣服。

    周嬸慵懶的問:“這麼晚了,你去哪里?”

    “童兒出事了,我馬上去上海。”

    “傷的重嗎?我跟你去。”周嬸也要起來。

    “別跟著添亂了,你看好家,看好眉兒。”老騙子已經穿好衣服,臨出門前又說:“如果于藍小姐問起,就說我出海了。”

    午夜,奔馳車開出臨海別墅,快速沖向沿海高速,兩個司機被從睡夢中叫醒,不明白為什麼要如此著急的趕夜路。

    但是老板說了,好好開車不許多嘴,路上換人不休息也不許停留,超速也無所謂;罰一百獎一千。

    上午十點,老騙子出現在海洋醫院門前,書畫大師馬夜正在等著他。

    兩個老人走進海洋醫院的高干病房,葉兒和梅蘭亭迎出來:“老師,您……。”

    “這位是我的老友,也是中醫,聽到亭兒說李醫生出車禍了,被我拉來看看。”

    老騙子如今已經是另一副裝扮,身穿寬松布衣,腮下貼著幾縷白胡須,一派仙風道骨的世外高人模樣。

    這個樣子,即使祝童看到,也要迷糊半天才能認出來。

    病房里,吳助理帶著兩個海洋醫院最好的醫生正在商量什麼;祝童陷入深度昏迷,身上插著輸液管,口上罩著輸氧罩,四肢時不時顫抖幾下。

    “你們先出去一會兒,我要給他好好檢查一下。”

    老騙子摸摸祝童的脈搏,皺皺眉頭,對吳助理道:“他不能再耽擱,相信我,只需要十分鍾。”

    吳助理看到馬夜,知道人家請來的一定是高人,帶著醫生護士們走了。

    “你們也出去。”馬夜對葉兒和梅蘭亭擺擺手;“祝老師為人看病需要絕對的安靜。”

    葉兒和梅蘭亭出去後,老騙子卻對他說:“你也出去別讓任何人進來,我真的需要絕對安靜。”

    老騙子抓起床前掛著的鳳凰面具,審慎的看著馬夜:“師門規矩,抱歉。”

    “師門規矩,你不是已經被他逐出祝門了嗎?還要什麼規矩?”

    說是如此說,馬老是老江湖,到底是知道輕重的,後退著離開房間。

    再一次醒來,祝童第一眼看到是葉兒的面孔。

    她穿著便服,臉色蒼白,擔憂的看著祝童。

    “我這是在哪里?”祝童虛弱的問。

    “咱們醫院的高干病房。”吳助理從葉兒身後閃出。

    “李想,你感覺怎麼樣?嚇死我了。”

    祝童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被葉兒握住,溫軟的感覺傳遍全身,傷痛也緩解了多半。

    “好了,李主任已經沒危險,你們聊,我去那邊看看。”吳助理知趣的轉身要走,祝童叫住他:“等一下,黃警官怎麼樣?”

    “他比你要重一些,左鎖骨斷裂,合並血管、神經損傷,背後小面積擦傷,頭右側撕裂傷,傷口不大,已經縫合處理。好在你們倆都比較幸運,內髒沒有異常。很奇怪,我看過那麼多車禍病人,你們兩個的傷最奇怪。你知道嗎?昨天有四個病人送來,最重的是豐田車的司機和你。豐田車上的乘客雖有氣囊保護,但他沒有系安全帶,脖頸處受到沖擊,頸椎脫位,也許就會癱瘓。你們兩個摔出去的卻沒什麼大傷,特別是你,李主任,司機現在還在搶救,而你幾乎可以說是個健康人;你們中醫真神奇,承受那麼大的沖擊都可以自動恢複。”

    “自動恢複?”祝童反握住葉兒的手,搖一下讓她放心。

    “是自動恢複;前天晚上你剛到醫院時,各項檢查都顯示你的內髒有重傷,昨天馬夜馬大師帶著個老中醫來看你,他們走後,你就開始穩定了。現在,已經大半自動痊愈,只有這里。”吳助理點點自己的肝區;“還有幾處血腫,按照以前的經驗,你的肝髒應該承受不住這樣的沖擊。你那輛車上的所有氣囊都沒有打開,李主任,您真命大,是被硬彈出來的,受的傷卻最輕。”

    “呵呵,我是超人。”祝童自嘲的笑笑,“謝謝吳助理親自為**心。”馬夜,他帶誰來了?也許是師父?

    祝童身上穿著病號服,轉頭看一圈,發現自己的衣服掛在衣架上,上衣後部撕開一道口子,褲子還算完整。腕上的CK表,不錯,沒有擦傷。

    感覺一下,胸口處暖洋洋的,那里是鳳凰面具,似乎與自己血脈相連,從它內部緩緩散出暖流,撫慰調理著全身經脈。只是手臂上的外傷,還有些血淋淋的樣子。

    一定是師父,鳳凰面具只有才會用,也只有他才有這樣的本事,把自己從殘廢的邊緣拉回來。

    “這是王院長的意思,除了幾個科室主任,任何人不能進入你們這兩間病房。”吳助理看一眼吊瓶,“我是被指派的醫療小組組長,厲害吧?”

    吳助理離開了,門剛一關上,葉兒就撲到祝童身上:“嚇死我了,李想,你要是出什麼意外,我怎麼辦?”

    “他們說了,我現在很健康。”祝童想要坐起來,關節處麻癢無力,看來,一半天是不會完全恢複的。哼,這樣的軟傷西醫就沒什麼好辦法,只會消炎。

    “今後,不許你跟黃海瞎胡鬧。”葉兒把臉貼在祝童胸前,軟軟的發絲紮拂過。

    葉兒渾身顫抖著哭出來,眼睛里都是紅絲。

    “你一直沒睡?”

    “睡了,就是睡不著。我怕你再也醒不過來,昨天還想,哪怕能醒過來一會兒也好,你那樣子太嚇人了……。”

    祝童鼻頭發酸,眼睛發澀。他害怕了,如果沒有秦可強,他也許就再見不到葉兒,聽不到玉人的喃喃細語。如果沒有師父,這次究竟是什麼結果?

    “我沒事;”祝童堅持坐起來;“葉兒,把我上衣拿來。”

    “要什麼我來拿,你要好好休息,什麼也不要做。”葉兒在祝童臉上吻一口,說聲乖,走到衣架處;有些可惜的說:“好好一件衣服,再不能穿了。”

    這件西服是不錯,價錢也不錯,但是小騙子還不是為可惜這件衣服。

    “內面,左側口袋里有個皮夾,我需要那個。”

    葉兒照祝童的吩咐,找到個精致的皮夾子,走過來遞給他。好奇的看著祝童打開皮夾子,從里面抽出四貼狗皮膏藥膏藥揉搓著。

    “奇怪嗎?”祝童微微一笑,扯下手腕上的輸液針頭,把膏藥貼在肩膀處;“麻煩葉兒一下,把它們貼到這里。”

    祝童指指自己的肘部,那里用力不方便。

    “有什麼奇怪的,你是中醫師,治病是本行啊;唔,是有些奇怪,你隨身帶這麼多膏藥,莫非你知道會受傷?”葉兒細心貼上狗皮膏藥,溫柔的揉搓著,使膏藥更貼切。看到皮夾子里還有幾貼膏藥,還有幾枚金針,真有些奇怪了。

    她怎麼能理解祝童面對的世界?混江湖從來就充滿風險,這些東西是必備的。

    但是,祝童什麼解釋呢?還是不說為好,伸手把葉兒攬在懷里;“說說,外面現在怎麼樣了?”

    “我不知道,前天晚上黃媽媽說黃海出車禍,讓我趕到醫院照顧黃海,沒想到你也……”葉兒幽幽歎息著,搖著頭,當時的情形一定很混亂。

    “前天?”

    “你睡了兩天了,當然是前天。我這兩天都沒走,黃媽媽也知道咱們的事了。”

    “她怎麼說?”祝童擔憂的看著葉兒,這次被追殺不是為殺黃海,是為殺自己;對于未來,祝童漸無把握,他不希望愛人承擔風險,葉兒確實需要一份穩定的工作。

    “不管了,大不了再找一份工作。”葉兒癡癡的看著祝童,手模上他的臉:“只要和你在一起,做什麼都無所謂。黃海太莽撞了,今後不許和他在一起啊。”

    “小傻瓜,別擔心,不過是出車禍了,你不知道,黃海前天晚上叫人把鼎燃星空給砸了。”祝童看到黑色三星放在床頭櫃上,眼鏡卻找不到了,想來,已經成為車禍的犧牲品。

    “啊!怪不得。是不是黃海叫水兵們干的?他太不懂事了。”葉兒抬頭,看一眼門外低聲說;“外面是水兵在站崗,黃海的媽媽很生氣,她剛才還在,看一眼就走了。”

    高干病房里環境不錯,分內外間;床前還有電視。

    祝童讓葉兒打開電視,哪個頻道也沒有關于鼎燃星空的新聞。

    “你們上海真奇怪,出這麼大的事,竟連個消息也沒有。”祝童奇怪著。

    葉兒在一旁為他裝備早餐,微笑著瞄一眼祝童:“李想,你不帶眼鏡很帥的。”

    她這個時候怎麼會想到這個?小騙子搓把臉,感覺舒服一點:“黃海會怎麼樣?不會被開除吧?”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哦,牽扯到軍隊的事,哪次不是低調處理?北京不也一樣?”

    看祝童還有點疑惑,葉兒捧著碗白粥坐到床前:“我聽說,你們是被人故意撞的,還有人要殺你們;黃海的爸爸正在和我們局領導溝通。這樣也好,不會再有人追究這件事了。”

    “為什麼不會追究?”祝童以為,黃海把鼎燃星空砸毀,本身就是很過分的事情。

    “如果一年前黃海做這樣的事,肯定會被勒令調離的;現在,他父親剛升少將,誰會為一個生意人得罪他?黃海的媽媽平時不張揚,但在市局沒誰不知道她的厲害。這次黃海被追殺,已經被定為襲警的大案。”

    “可惜了,那輛車。”祝童嘟囔一聲,喝下葉兒送到嘴邊的白粥。他此刻最想吃的,是水果。

    事情沒那麼簡單,殺手的事被各方面刻意弱化了;祝童不希望葉兒知道,那天晚上還發生了更凶險的事。

    捷豹車啊,他花了二十多萬,只開了半天,就這麼被撞毀了;小騙子心里發狠,再見到雪狂僧,一定要他好看!

    祝童有這個把握,雪狂僧身上有蠱蟲,想來,是在蝴蝶洞被朵花的媽媽蝶姨順手種上去的。只要蝶神恢複正常,制服雪狂僧還不是小菜一碟。

    經過這件事,小騙子有了點明悟:現實的世界與江湖有分別嗎?黃海砸掉鼎燃星空,竟然會沒什麼事,換別人就不一樣,換的別時間也不一樣;看來,一切還是要靠實力說話。

    在救護車來到之前,秦可強已經把祝童各出脫臼的關節歸位;如今的小騙子不過是用力不方便,身上只有幾塊擦傷。

    吃完飯,狗皮膏藥的效力揮,發應和著鳳凰面具,四肢發熱真氣凝聚、激蕩在傷處周圍,一股暖流包裹著傷處;祝童這次能感受到,三只鬼樣的影子在暖流中舞蹈。

    伺候祝童吃完飯,葉兒勞累兩天,心情放松,坐在沙發上就睡著了。

    祝童坐起來把葉兒抱上床,自己坐在沙發上,解開胸前的衣服,赫然看到:鳳凰面具緊緊扣在他胸前膻中穴,十三顆寶石中,有七顆閃耀著微光。

    鳳凰面具周圍,以紫黑色線條畫著三鬼一犬運,最下面,寫著:封穴三日。

    果然是師父來了,祝童默想片刻,運轉蓬麻功,卻怎麼也進入不了狀態。

    渾身的真氣在以鳳凰面具為中心,以一個奇怪的循環運轉。

    即使這具身體是小騙子的,只能作為旁觀者,根本就干涉不了鳳凰面具的運轉。只有跟隨它的調度,用心體會。

    一小時,祝童再次清醒,各關節處酸麻消失,自我感覺,基本上已附和出院的一切條件。

    高干病房外面有間客廳,此時,小騙子耳目清明,聽到客廳里有幾個人在低聲交談。

    能聽出來的只有吳助理的聲音,別的都很陌生;聽了幾句後,祝童明白,他們在商量黃海的治療方案。

    需要報複嗎?向誰報複?雪狂僧表現的很異常,黑衣人又是誰?祝童閉著眼睛思量著。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2 06:25 PM

第六卷、湖秀繁花 二 上香(上)

           
    外面的聲音大起來,小騙子從深思中醒來。

    “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堅持下午就動手術;黃警官的鎖骨需要固定,耽擱時間長了,血腫更嚴重,骨頭愈合慢,對神經和血管的恢複不利。”

    黃海不是骨裂嗎?鎖骨處受傷是很麻煩,但是開刀……。

    葉兒還在沉睡,祝童看看手表,十點半;站起來活動幾下,從門後拿件白大褂披上,輕輕推開房門走出去,又輕輕帶上房門。

    “你好了嗎?”只一個多小時不見,祝童似乎換了個人,精神、氣色都很好,吳助理還不很理解這代表著什麼。

    “好了,我是超人啊,可惜沒眼鏡。”

    黃海的傷確實比較重,祝童與葉兒到他床前時,黃海剛接受完骨科牛主任的檢查,兩個年輕的醫生在為他做手術前的最後檢驗。

    “等一下。”祝童看也不看骨科主任的冷臉,上前伸手撫摸著黃海的鎖骨:“黃海,你堅持一下,有點疼。”

    黃海點點頭,祝童抽出銀針刺閉住鎖骨周圍穴道,輕輕用力,用手法複位讓錯開的骨骼恢複;又取出服狗皮膏藥,輕輕揉搓幾下,敷在黃海鎖骨上。

    “這個病人我負責,你們可以走了。”祝童處理完,示意幾個人離開。

    “不需要固定?李主任,我看,黃警官鎖骨要手術……。”牛主任是醫院四大牛人之首,對年輕的李主任早有看法;醫院流傳的很多言論,都是出自他那里。

    “這個病人我負責。”祝童加強語氣重複一句;“開刀?你們是不是要在黃警官鎖骨上鑽孔鑲鋼板,那樣太痛苦,今後他半個手臂就算好了也用不上力。黃警官不過是半處骨裂,沒有完全斷開,這樣的病人我治過,他不會有任何危險,如果有什麼意外,責任我來付。”

    祝童邊說,手里也沒閑著,以六枚金針封閉住黃海上半身穴脈,低聲在他耳邊說:“你只要堅持兩周就可以了。”

    “謝謝你,李想,我相信你。”黃海吃力的睜開眼,他內髒多少受到震動,精神還不錯;“你救了我的命。”

    “別說那麼嚴重,我不過是把你扔出去了。黃海,你現在不能笑,睡吧,醒過來就不痛了。”祝童下針讓黃海安靜,才喘口氣:“有什麼辦法稍微固定一下?”

    “打上八字帶。”吳助理奇怪的瞄一眼李副主任,他對很嚴重的傷病充滿自信,卻對這樣的簡單的東西好像很陌生。

    護士們開始准備,門前響起人聲,黃海低聲道:“我媽媽來了。李醫生,放心。”

    果然,幾個穿警服的人簇擁著個便裝婦人走進來,很和藹很有修養的樣子,看去是個北方人。

    “海兒,你好些了嗎?”婦人一開口,祝童更確定了這個判斷,黃媽媽口音里的夾雜著曲阜一帶的味道。

    “我很好,媽,他是李想李醫生,昨天晚上如果不是他把我推出車外,也許我就再看不到您了。”

    黃海微笑著介紹李想,黃媽媽上前兩步握住祝童的手:“謝謝您,李醫生。我這個兒子到處惹麻煩,還鬧的被人追殺,如果不是您在他身邊,現在還不知道什麼樣呢。我要向你們院長建議,向市委市政府建議,好好宣傳李醫生舍己為人的光榮事跡。我們的社會需要您這樣的好人站出來,我們公安局也需要更多的像李醫生這樣的好市民。只要有更多李醫生這樣的人站出來,正氣才會得到弘揚,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終究會被社會唾棄。”

    “黃…阿姨,您千萬別這樣做,我不過是個醫生,黃海是我的朋友;如果當時我和黃海的位置換換,相信他也會做同樣的事情。”祝童看到跟在黃媽媽身後的幾個人臉色有點尷尬,知道人家是在借花獻佛,說這些話是為給那些人聽。

    這證明什麼呢?小騙子急速分析著眼前的情況,他一不想被人當槍使,二不想成為某種英雄,那將是災難;三,不想得罪太多的人,特別是警官;這幾位警官的級別都不底,有個還掛著三級警監警銜,銀色橄欖枝和銀色四角星花可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警官。還有昨天晚上的董局也在,他是趙永兵的朋友,當然就是黃海的對頭。

    黃海的母親湊近些,仔細看著自己的兒子,低聲詢問道:“李主任,您有把握嗎?”

    祝童點點頭,手還撫在黃海肩頭,以身體內被鳳凰面具激發出的渾厚真氣,輕輕調理黃海的傷處。

    “媽媽,我相信他,你今後少來幾次,讓我清靜些。”

    黃海身上的疼痛似乎消失,精神健旺,責備著母親。

    當媽媽的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兒子,特別是受傷的兒子。這個婦人四十多歲,臉上的表情說不上慈祥,聽到黃海的話,馬上換副笑臉。

    “好,好,李醫生既然救了你的命,一定會治好你的傷的;媽媽相信他,是怕李醫生太勞累。”

    看來,她也知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了,也許她還對那個飄然而來的老騙子不為自己的兒子治療,很有些不平衡呢。

    祝童笑著沒說話,其實他根本就不欠黃海或是面前這個女人什麼,這樣做,全是為了葉兒。

    骨科牛主任看沒自己什麼事,帶手下一群醫生告辭,如今可與以前不同,祝童是院長辦公室副主任,據說,馬上要成為獨立的網絡信息中心的主任,院長的紅人,連站在一邊的吳助理都沒意見,他沒必要觸這個黴頭。

    “李主任,還有一位病人,您需要去看看嗎?”高干病房的護士長,一位風韻猶存的少婦一直在為祝童打下手,此時才問。她在高干病房呆久了,知道在現在的情況,李想副主任不適合呆在這里。

    “他怎麼樣?吳助理說有可能會癱瘓。黃海,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有你這樣的朋友就足夠了。”祝童微笑著告辭,對護士長的靈巧很感激。

    黃海吃力的點點頭,對媽媽說:“媽媽,您別再操心了,李醫生是我的朋友,也是您兒子的救命恩人,我們應該尊重他。”

    黃媽媽笑著送祝童到病房門口:“真是個好孩子,好醫生,我們家海兒有你這樣的朋友,是他的福氣。”

    到底母親偏愛孩子,黃海也反對,她就不在堅持;關于葉兒的事,做母親的以前很不理解,黃海為了葉兒曾經那麼用心,看到李想,黃媽媽更不理解了。

    明顯的,這個年輕人沒自己兒子優秀,葉兒怎麼會被他勾引走?

    吳助理沒跟出來,祝童走出來時雖然心里微有不爽;但是,他不得不遷就黃海的媽媽,葉兒在轉正前,需要這個身份。

    小騙子還有另一個擔心,怕葉兒沒有警官身份的庇護後,對手在她身上玩什麼花樣。

    “謝謝,抱歉,我還不知道大姐叫什麼呢?”

    祝童走出黃海的病房幾步後,慢下腳步,等護士長與自己並排後轉頭問。

    “叫我夏姐好了,李主任,我們的小護士們都在打聽您呢。我們家阿頤也說,李主任很有本事,也很有魅力。”護士長抿嘴一笑,露出兩排細密的牙齒。

    “阿頤?”祝童念叨一遍,很陌生。

    “就是您的網絡信息中心的副主任啊,以前是王院長的秘書。她是我表妹,最小也最任性;今後還要李主任多多關照。”夏姐如此一說,小騙子恍然一笑,原來她說的是陳依頤。

    “網絡信息中心是醫院的,怎麼是我的呢?夏姐,我是不是可以說,高干病房也是您夏姐的呢?”

    醫院里這樣的關系隨處可見,高干病房的護士長是比一般的科室主任都厲害的角色,果然不簡單。小騙子邊思考邊回擊。

    “那可不一樣,網絡信息中心是我們醫院的小護士都想去的地方啊。李主任,到了。”

    夏姐推開一扇門,臉上的恢複職業性的微笑,溫暖但不親切。

    黃海的病房門前有兩個水兵在站崗,這間病房前沒有崗哨,但客廳里坐了兩個表情冷漠的年輕人,衣著講究,臉帶傲慢。

    骨科牛主任也在這里,正在為病人檢查,祝童走到病床前看一眼,傷者正值壯年,如此粗壯的脖子還被撞擊搞到頸椎脫位,可以想象到當時的力量有多大。

    “李主任,您看?”骨科主任好像要考驗祝童,把幾張X光片和掃描圖遞過來。

    小騙子接過來裝模做樣的看幾眼,伸手傷處輕摸兩下比對著;他對病人有些內疚,人家完全是無辜的,如果有辦法讓患者不癱瘓,是不在乎別人怎麼看的。

    “你們准備怎麼辦?”

    “病人家屬要求我們這邊先穩定住病情,下午,他們會請日本最好的醫生來為池田先生會診。”

    日本人?!怪不得前天晚上占據兩個車道,開起車來不緊不慢的,原來人家的司機在嚴格遵守限速標准。

    “唔!阿嚏!”祝童猛打一個噴嚏,眼看著又一枚蝶蛹噴射到病人胸前的床單上,一點黑影迅速隱沒,進入病人的軀體。

    “不好意思,可能有點感冒。”這次噴射的沖動,小騙子沒有刻意阻止;他雖然不喜歡日本人,但是絕不想以蝶蟲害人,也許這個小東西能幫面前的池田先生點忙?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2 06:28 PM

第六卷、湖秀繁花 二 上香(下)

           
    “八嘎……”坐在客廳里的一個年輕人走進來,低聲咆哮著,做勢要拉祝童出去。

    “我是醫生。”祝童抽出銀針,在池田胸前、下顎處紮下三針,這次,他用的是鬼門十三針法,在周東身上實驗過,功能疏通經脈,扶正化淤,恢複氣血流通。

    “你們出去,這里是中國,你……滾!”

    池田一直清醒著,等祝童紮完針,憤怒的用漢語訓斥著年輕的日本人。他的脖子被固定住,不能用力,說出的話也有些無力,但是漢語的吐字發音十分准確。

    年輕人低頭退出去,池田才看著祝童:“李醫生,您是中醫師?”

    “是,很抱歉,昨天晚上累您受傷的是我。”

    “啊,真是奇跡,我還要求您……李醫生,我要求您做我的主治醫生。”池田眼睛里閃爍出熱切的光芒,懇求著。

    “還是等您的醫生來會診以後再說吧,我就在這里工作,有需要,我一定會盡力幫忙。”祝童摸出貼狗皮膏藥,想為池田貼上,卻不敢打開固定支架,只好遺憾的搖搖頭把狗皮膏藥放回去;“在我們中國,中醫師也在學習科學,有些東西是不被承認的。”

    “我相信您,李醫生,您的針法是神奇的,我能感覺到氣息的流動。我不允許別人在我身上打針穿孔,他們是屠夫,是工匠,不是大師。”

    池田熱切的看著祝童,對身邊骨科醫生的尷尬視而不見。

    小騙子卻警覺了,他紮下三針時確是以氣引針,尋常人也許會感覺麻熱;池田卻能感覺到氣息流動,證明他一定也修煉過內功,是高明的精妙之功,不是街面上流傳的那些粗淺功夫。

    “真***怪了,外國人相信中醫,中國人自己卻在唾棄它。”祝童輕輕蹦出一句,把身邊的一群西醫弄得很有些不好意思;“對不住各位,我沒別的意思,中醫其實很難學的,是國人習慣保守使然,都怕

    自己家的本事外泄。呵呵,傳男不傳女,沒兒沒女便任憑一門絕學失傳,自尋死路怨不得別人。”

    李主任這樣一說,剛才有些怪異的氣氛松弛下來,兩個年輕一些的醫生附和著小騙子,也就是拍馬屁的意思;年紀大些的醫生,自認是憑本事吃飯,沒必要討好這個年輕人,也就告辭離開;說是池田先生如今病情穩定,雖然四肢沒有知覺,也許用些好藥,過一段時間能慢慢恢複呢。

    一般來說,池田先生這樣的頸椎脫位,由于傷到脊髓,即使處理得當,也有八成以上病人會造成癱瘓或半癱瘓。

    祝童在吳助理指導下,慢慢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說實話,對斷脖子的人卻沒死這樣的病,他是真沒遇到過。

    “池田先生,我要用手為您的椎骨調理固定一下,可能會有危險。”祝童再次征求病人的意見,畢竟,對于他來說,這是第一次。

    “先生放心施術,出現任何意外,我都不會怪您的。我問過醫生,他們說我有可能會癱瘓;死亡對于我來說不可怕,怕的是再也站不起來。”

    池田說完,叫過外面的手下:“你們不能打擾醫生,無論他做什麼,都是為我治病。”

    吳助理慢慢解開為池田做牽引的支架,祝童伸過手去,一點點撫摸、辨別椎骨的位置;這個地方不能用蠻力,祝童只能以內力逼迫椎骨複位。

    此時,祝童渾身真氣充盈,鳳凰面具作為堅實後盾,供給著源源不斷的氣流憑他揮霍。

    蝶蟲輕輕被激活,好在池田一熊身體夠胖,祝童以從周東處摸索來的方法,慢慢培育它,引導它,一點點吸收養分壯大自身。只有它長大到一定程度,才能幫得上忙。

    半小時後,祝童松開手,在池田後頸貼上塊狗皮膏藥,示意吳助理把支架固定上;渾身虛脫般用不上一點力氣,汗水濕透了他白大褂下的病號服。

    “先生,您是個真正的中醫師,這貼膏藥是真正的狗皮膏藥。”

    池田也感受到狗皮膏藥的妙處,閉著眼體驗著;祝童要拔出銀針時,他竟然能搖手拒絕:“不,我需要它們。”

    為什麼?吳助理不明白,祝童也有些糊塗:“您感覺到什麼了?”

    “它們是氣機,您的膏藥需要它們的扶持。先生,您救了我,哈哈,池田一雄會再次站起來。先生尊姓大名?

    “我叫李想。”

    “他是我們醫院最年輕的主任醫師,池田先生,您是?”吳助理看過祝童的狗皮膏藥,甚至有些迷信

    ;他昨天晚上檢查過祝童的身體,特別是肩膀處。那里本來是個很深的切割傷,如今連個傷痕都沒留下來

    ,只有一只美麗的黑蝴蝶。

    “我要休息一會兒,李想先生,您是我見過的最高明的人。”

    池田說的是人,不是醫生;這句話只有祝童能理解,池田不認為祝童只是個醫生。

    第二天傍晚,冬日的殘陽剛剛隱入地平線,上海郊外的普賢寺門前停下一輛別克房車。

    車門開,走下位三十來歲的紳士,衣著簡樸卻不簡單,面容沉穩安靜;他身邊只帶個司機,很樸實的

    一個中年人。

    普賢寺的知客僧是眼光最活絡的,看到如此人物早迎上去,殷勤的宣揚本寺佛功,帶兩人進入寺院。

    步入普賢寺天王殿,里面伺候的沙彌以為來了財主,燒起梵香點上香燭,幾個和尚走進來,在香案一

    角坐下來嫋嫋吟唱起經文。

    紳士恭恭敬敬舉起三柱高香,虔心默念片刻,低頭插進香爐。

    知客僧心里暗喜,客人選擇了最粗大的高香,這價錢嗎……

    “我們剛去捐了十萬善款,是給中華慈善總會。”紳士對從後面轉過來的黃衣和尚道:“到這里來不

    是為結佛緣,佛陀尚可以眼見之一草一木度人,佛門弟子為何不能以菩提悲心加入世間慈善事業中呢?”

    “施主所言極是,普賢寺也有資助貧困。佛門弟子不求富貴,善款終究是為利益社會。”黃衣和尚拱

    手唱佛,手起,香燭滅,念經的和尚也退下了。

    既然來客擺明不會出錢,這些東西練的再好也是白給,佛家清靜,節約為上,經總不能白念。

    “我要見空木大師,麻煩通報一聲。”紳士說完,不理會黃衣僧的驚愕,漫步走出天王殿。

    殿前右角有碑,他對碑文上大大的“佛”字不感興趣,蹲下身撫摸著碑座下的青玉座。龜頭直伸,兩

    眼處微眯,口角線條傾斜,似乎對自己背負的東西無奈且毫無敬畏。

    無情和尚從殿角走過來,遠遠的就合什念佛:“哪位施主光臨普賢寺?阿彌陀佛,空木大師日前遠行,有什麼事可對貧僧說嗎?”

    “無情。”紳士站起身,回頭看一眼,繼續注視著青玉龜:“空木大師不在嗎?真不湊巧。無情大師

    ,早聽說普賢寺繁華,今日一來,入眼的只有這龜趺而已。”

    “先生是……?”無情和尚被人叫破名號,卻連對方的來曆都看不出,又加幾分小心。

    “我姓藍,你可以叫我藍湛江。”紳士說這些話時,又蹲下身子。

    “先人造字,起始就是以龜殼燒紋中得到的靈感;有道是:千年王八萬年龜;龜不言,一切卻都看在

    眼里,世間的凶吉禍福悲歡離合在它看來,都是幕鬧劇罷了。世人加諸它身上的崇拜、贊美、希冀、重壓

    ,龜會在意嗎?巫師燒龜,以它的名義指點江山,但是,解釋權還是在人啊。利則喜,傷則怒,與它也沒

    什麼關系。”

    紳士侃侃而談,無情和尚頭上卻淌出細汗;藍湛江這個名字極少有人知道,他是這一屆江湖酒會召集

    人,只憑這個身份,就不會輕易來普賢寺。況且,藍湛江雖然低調,無情知道,他還是三品藍石在江湖上

    的代表,身後代表著雄厚的財力和人際關系脈絡,在江湖上也好,在社會里也好,都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

    。

    藍湛江撫摸著那方碑文,後面就刻著另一個藍姓名字,那是普賢寺的大施主。

    三十年前,是三品藍石出巨資,把原本破敗不堪的普賢寺修繕,還買下周圍百畝田地種上茂密的樹林

    ,把寺院隔離在塵世之外,一品金佛才會在上海有如此局面。

    如今,藍石三十年前種下的樹木,都成參天大樹;一品金佛也如這樹木一樣,承接起流傳千年的禪機

    ,成為江湖第一大派。

    藍湛江身邊的侍從,在無情看來,更是個高手,修為已達返璞歸真之地;無情接近時,看到在藍湛江

    身後青石板留下的一個腳印,從鞋型來看,這有他腳下的那雙軟底布鞋才能留下。

    “藍先生此來,是否是因為雪狂僧師叔之事?”無情不能在高人面前裝糊塗,前天晚上追殺祝童的事

    情,無論怎麼說金佛都不占理。

    江湖八派之間有什麼沖突都好商量,那樣公然的追殺,出在別的門派身上還好說些,出在金佛身上,

    幾乎是前所未有。

    “無情大師痛快,藍某此次前來,正是為雪狂僧;大家都不希望江湖上再出意外,祝門需要個交代,

    它們的心胸比不了佛家的寬廣包容,手段也算不得光明磊落。出了這樣的事,金佛也需要給江湖道個交代。”

    藍湛江又站起身,面對無情和尚:“我不希望幾十年前的慘劇再次發生,江湖道剛有些起色,太囂張會引來政府干涉的,公然在上海的大街上追殺警官和江湖同道,會毀了大家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江湖根基 。”

    “藍先生您錯怪我們了。”無情苦笑道:“雪狂僧師叔自從湘西一行後,就沒和我們聯系過,師叔好像入魔了;他以前的行事也有狂放的時候,卻從沒如這次般不顧一切。”

    他是不能不解釋,事實上,無情和尚對雪狂僧追殺祝童一事也一樣是滿頭霧水,那根本就不是佛門高人以往的做派。

    “入魔?”藍湛江念叨一句,心里閃過一個判斷,莫非是祝童在雪狂僧身上做了什麼手腳?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2 06:29 PM

第六卷、湖秀繁花 三 江小魚(上)

           
    江南夜是濕冷的,無情和尚想把客人勸進僧房,但藍湛江微微搖頭。

    三個人就站在普賢寺院子里,無情把前些大火輪的情況解說一遍,順便就說明白了,空木大師問什麼大火輪帶回金佛寺。

    “只能以入魔來解釋,雪狂僧師叔是和無虛師兄一起去的湘西;無虛師兄回到金佛寺後辭去羅漢院主持,出走西域云游;連那十八羅漢僧也跟著無虛師兄走了一半。雪狂僧是無虛師兄的師父,我只收到消息,師叔的眼睛在湘西受傷,他一直沒回金佛寺。我們得到消息,他最近和江小魚在一起。”

    “江小魚?清洋家的人?”藍湛江眉頭微皺。

    “江小魚是雪狂僧師叔的俗家弟子,他的妹妹叫江小煙。”無情和尚如此一說,藍湛江全明白了。

    江小煙就是煙子,祝童以前的女友加同伴;江小魚也許是為替妹妹找場子,才引出雪狂僧和四品紅火,也許,它們之間是一拍即合,居中聯絡的就是這個江小魚。

    “如此,就更不好辦了,無情大師,您能聯絡到江小魚嗎?我想和他談談。”藍湛江微有沮喪,說來,又是團理不清的亂麻,怪只怪祝童不檢點,招惹到這個麻煩。

    “藍先生,萬不敢如此客氣,無情只是看門面。”藍湛江話語里一直保持著適度的禮貌,稱呼無情為大師,他剛才還沒有注意,此時才想起客氣:“我們也在找江小魚,空木師父走的時候說過要找師叔回山。我們不想和祝門起沖突,空寂掌門傳下法旨,金佛一門不再干涉祝門的任何事。”

    在幾天之前,無情對這道法旨是不怎麼介意的。他是金佛門新一代弟子的代表和尚,對佛門以前的清規戒律不怎麼看重,對老和尚們的保守還有幾分輕視。但是,從大火輪到雪狂僧身上發生的異樣,使無情對祝門多了分敬畏;那兩個與祝童交過手的人,一個幾乎成為廢物,一個癲狂到公然在警察面前追殺祝童,怎麼說都是可怕的變異。

    雪狂僧在金佛門內本來就是個異類,他有個充滿詩情畫意的法號:空雪,是與金佛掌門空寂、空木同輩的高僧;偏偏生性魯莽剛強,不好佛法只好武學,在江湖上一直以俠僧自居,加上胡須皆白且好穿白衣;漸漸,人們只以雪狂僧這個名字來稱呼他。

    雪狂僧有一樣好,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也不爭什麼名利;只是對身邊的幾個弟子偏愛的很,無虛和尚之所以坐到羅漢院主持的位置,是他硬鬧來的。

    在無情看來,祝童與煙子的關系很正常,江湖兒女分分合合是為平常,江小魚如此做本來就是別有用心。

    如今,三品藍石的藍湛江又找上門來,無情對眼前的事加了份小心;話也只說到七分上,大主意還要師父他們來拿,留點余地是很必要的。

    “昨天晚上,有人看到雪狂僧進了普賢寺。”藍湛江身邊的侍從開口道,他移開腳,手里一只強光手電照射下,青石板上赫然一片黑色汙跡;“這是他留下的血跡。”

    “你們在監視我們?”無情臉色一變,語帶戒備;這是無論如何不能容忍的,三品藍石沒權力這樣做。

    “這件事與藍石沒關系,我姓秦,是石旗門人;我們的人在追蹤殺手,他們都受傷了,在這里。”秦司機指指自己的屁股,微笑著道:“我們已經很客氣了,如果不是看在大家都是江湖同道,完全可以把它們留在現場。”

    “石旗門,失敬失敬。”提起這個門派,連無情也肅然起敬。

    那個在戰火中被摧毀的門派是江湖道的驕傲,至少在戰爭年代,大家多在收攏羽毛,盡力在戰火中保留一點香火,只有石旗門頑強的起來抗爭。

    無情還知道,人家說的不是假話,既然能擊中屁股,稍微向下一點擊中大腿,雪狂僧再狂,也是跑不了的。石旗門重出江湖,還與藍湛江一同露面,這可是件大事,也許江湖道又要經曆一次大變故。

    “昨天晚上,雪狂僧師叔是到普賢寺來過,他……二位跟我來,一看便知。阿彌陀佛。”

    無情念聲佛,引領著他們轉過幾道院落,來到普賢寺後院一間僧房前。

    “我說師叔入魔了,就是如此。”無情進去,開啟電燈。

    這間僧房應該是普賢寺的隱秘所在,如今,厚實的紅木門碎裂為幾塊,房內雖然被清掃過,地上的痕跡和四壁的櫥櫃顯示,這里在不久前遭受過洗劫。

    “師叔進普賢寺後沒有和我們打招呼,直接到藥房搶了空木師父煉制的傷藥就走了。”雪狂僧搶劫了普賢寺,是家丑也是意外,無論是一品金佛還是三品藍石,都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以雪狂僧在一品金佛內的地位,他表明身份要求任何藥品或幫助,無情是不敢不給的。

    “對不住,無情師兄,我們會盡量把雪狂僧送回來。”

    藍湛江赫然一笑,只有道聲抱歉告辭;無情和尚已經把這樣的場景展示出來,再說什麼都是多余的。

    他承諾不傷害雪狂僧,是給無情個面子,也是給金佛個面子。

    回去的路上,天已經完全黑透,上海灘的燈火把半個天空映得通明,夜空里也看不見幾顆星星。

    別克車離開普賢寺不遠,路邊閃出個身影;秦叔下車走到後座,秦可強坐上駕駛席。

    “秦叔,您看,雪狂僧是入魔了嗎?”藍湛江坐在別克車前排助手席上。

    “祝門的事,始終都是神秘的,誰知道祝童在他身上做了什麼?我們一直在國外,對這些已經很陌生了。東南亞有降頭術,雪狂僧現在的情況很像被詛咒的樣子。”

    後面的秦叔判斷不出來,藍湛江又問秦可強:“肯,你看,祝童有這個本事嗎?”

    “不知道,他從鳳凰城回來後,似乎有點變化;修為提高還是最近的事情,別的沒看出來。不過,幾天前他從地鐵里與紅火的人有過交手,大火輪與他一個照面就被制住;跟在一旁的兄弟說,沒看到他們之間有接觸,無情也是被祝童這一招鎮住的。另外,這幾天江湖上又出現一個傳言,說是祝門到上海與某個隱藏很深的寶藏有關,已經有不少人注意這里了。”

    “什麼寶藏?消息是從哪里傳出來的。”藍湛江也摸不出頭緒,情況看起來很怪異,具體是哪里怪異,他也不能准確的說出來。

    “還不很清楚,我們正在查,不過大家都對這個消息半信半疑,有人甚至找到紅火的人求證;他們認為,既然四品紅火首先與祝門起沖突,一定是得到什麼消息了。”

    “有人找上祝門求證了嗎?”藍湛江更迷惑了,他怎麼也不會想到,這個消息是祝門祝童拋出來的誘餌。

    秦可強搖搖頭:“在局勢不明朗前,誰敢呢?有一個說法是,這個寶藏是某個江南富豪的藏寶地,里面不只有數不盡的財寶文物,還有神秘的武學秘籍。”

    聽來就像個童話或傳奇,越是這樣,藍湛江反而不信了,臉上浮出絲微笑:“我們今晚去蘇州見竹道士,肯,你回去看著祝童,如果發現雪狂僧或江小魚,嗯,下手不必有顧及。特別是江小魚,調查他,我們以前沒注意過這個人;現在看來,他是個陰險的家伙,手夠狠;能把四品紅火和金佛玩弄在指掌之間,心計也夠厲害的。”

    他現在的話,與剛才對無情說的根本就是兩樣。

    “他販毒。”秦可強回憶一會兒,說出自己的判斷。

    “以前給鼎燃星空供貨的那幫人已經被我們做掉了,江小魚應該是看到這個時機,才找趙永兵聯絡。警察在鼎燃星空里沒發現白粉,只有些K粉和搖頭丸之類的軟毒品。但是,我們在追蹤他們時,發現一包白粉,他們追殺的對象不只是祝童,還有那個警官,江小魚想利用雪狂僧在上海灘各路人馬面前顯示力量。”

    “哦,那些東西值多少錢?”藍湛江思索片刻問,他習慣以金錢來確定一個人的實力。

    “幾十萬吧,如今用白貨的人不多,趙永兵做的多是軟毒品。我們還發現,江小魚剛收購了一家食品公司。”

    “噢?”

    “是專業生產番茄醬的公司,麗聖元食品有限公司,他們的原料大部分來自新疆。”

    別克車駛進市區後,跟上來一輛藍色旅行車,藍湛江示意秦可強下車,卻沒馬上下車。

    “你多注意那些販毒的人,如果五品清洋沾上毒品,以他們傳統販運私鹽的秘術,警方很難發現。這件事也許對江湖道來說是場真正的災難,我需要盡快知會空寂大師。肯,祝童的事我來辦,你的手下從現在開始全力追查江小魚。還有五品清洋,他們一直是保守的,生意還沒徹底脫離開販運私鹽;名義上他們也有家公司,是生產辣椒醬和牛肉醬的,那是為了洗錢。派人去看看,他們現在的生意怎麼樣?但願江小魚販毒只是個意外。秦叔,我想讓阿肯正式打出石旗門名號,下次江湖酒會上,無論是四品紅火還是五品清洋,總要有一家被逐出江湖八派;到時候,石旗門就可以重回江湖道。二品道宗、七品祝門、六品梅苑、八品蘭花,還有我們都會支持石旗門。”

    秦叔臉上現出激動的神色,拱手道:“阿江,我們不是為了這個;當年不是藍公冒死買通關節救出先父,我們石旗一門,也許真就在江湖上除名了。”

    “這樣做不只是為了你們,幫助你們的也不是我們一家;藍石只是出錢,犧牲最大的是八品蘭花,所以這兩年我才讓肯幫助柳家。”藍湛江眼睛在秦家父子臉上轉一圈;“世界在發展,江湖道如果還是停留在以前的世界里,早晚要被淘汰。石旗門重回江湖道,是為了給他們一個警示,讓他們把眼光放到更廣闊的世界里去,內斗終究是小場面。只是,秦叔想好了沒有,石旗門回歸之後,以什麼事業安身立命?”

    秦叔爽朗的一笑,道:“這是他們年輕人考慮的事情,阿強跟著你在國內兩年了,他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孩子,你要多多小心,這里不是地中海,也不是東南亞,得饒人處且饒人。遇事多考慮,出手有留有分寸。”

    “是。”秦可強下車,為他們拉開車門。

    藍色旅行車開走了,秦可強把別克開進一條幽靜的小路,靠街邊停好。

    半小時後,三個身影出現在周圍,別克車燈閃六下,他們才鑽進車內。

    別克車又一次開動,向西,駛出上海。

    秦可強在目送別克車離開後,轉過一條街,從一家停車場里開出輛的士,朝海洋醫院方向駛去。

    藍湛江沒想到,這個突然出現的消息是祝童放出的風向球,更沒想到,祝童正仔細編織一個美麗的傳奇。旅行車開出上海前,他給柳伊蘭打個電話,希望她讓梅蘭亭去勸勸祝童,不要莽撞的出手向誰報複。

    祝門騙術的核心,針對的就是那些聰明人心中的自以為是和僥幸心理。藍湛江出身富貴,見識眼光也是極高的,對任何寶藏秘籍之類的東西,都有天然的免疫。

    而江湖中人,由于曆史悠久的原因,各種神秘的傳說幾乎就是江湖的重要組成部分,他們對這樣的東西是最感興趣的。

    老騙子說過:再聰明的人只要動了一絲貪念,就會一步步走進局中,有時候,只要給出一個幻想,入局者自然會展開豐富的聯想,自動修補騙局的漏洞。

    而小騙子理解得更深,他認為,人只要走入騙局,智商就會漸漸降低;很多明顯看來不合理或奇怪的事,在他們看來十分正常。

    幾年前,祝童就此與一個學問深厚平時自律很嚴的受賄者交流,他是武漢一所高校的校長,思索很久才吐出四個字:自我偏執。

    重度偏執,就是一種精神病;自我偏執是什麼,祝童到如今也沒搞太明白,想來就是有強迫性自虐的意思。

    也是這個夜晚,祝童就是在自虐,在醫院高干病房的衛生間里,小騙子被鳳凰面具的神通嚇壞了。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2 06:29 PM

第六卷、湖秀繁花 三 江小魚(下)

           
    鳳凰面具第六卷、湖秀繁花三、江小魚(下)蘑菇

    “師父,你在我身上做什麼了?”午夜,祝童又一次撥通老騙子的電話,開始照例是說些感謝的客氣話,不過只一帶而過。

    “為了幫你治傷,老子累得現在還沒緩過來,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你知道,快告訴我,怎麼把這個可怕的東西取下來。”

    “你說是鳳凰面具?它怎麼可怕了?”從老騙子的話語里,祝童是聽不出任何破綻的,他根本就沒打算在這里找到破綻:“我現在只剩一只眼睛了,師父您說這夠不夠可怕?”

    高干病房的衛生間里,祝童注視著寬大的進口台鏡,明亮的燈光下,鏡子里只有一雙烏黑的瞳孔,祝童的身體不見了。

    今天是鳳凰面具控制祝童身體的第三天,他正在漸漸享受這個祝門神器的關懷,有它調理身體內的氣機,小騙子自感收益頗深。

    鳳凰面具,奇異的祝門神器,經過三天時間,已經完全控制住祝童的身體;印堂穴是唯一的例外,蝶神以黑色霧障包裹著自己,也把鳳凰面具的控制抗拒在印堂穴之外。

    此刻,華麗的七彩光環,以鳳凰面具為中心,擴散繚繞,把祝童身體周圍一寸內的所有東西都緊緊包裹起來,任何東西只要進入這個光環內,立即會失去蹤影;祝童已經實驗過液體和固體,連他如今使用的手機也一樣。

    只有那一雙黑色的眸子,無論祝童是不是閉上眼,把什麼東西擋在眼前,都不會消失。

    下午,黃海讓護士把祝童叫過去,說是一會兒要有兩個記者來采訪,與祝童提前統一一下口徑。

    這兩天,小騙子的生活過的卻頗為愜意。借這個機會,他認識了海洋醫院的大部分有頭有臉的人物,那些人都到病房慰問過;順便,小騙子還收到一些不知誰送的紅包,夾雜在禮物里的現金,總有三萬多。

    祝童不禁感慨,住院這樣的事,在百姓是花錢,在有些人住院就是掙錢;靠,當官比混江湖舒服多了。

    在高干病房住著,衣食不缺;說來,小騙子在這樣的環境中更輕松些。高干病房的布置與高級酒店沒什麼區別,只多了兩樣東西:護士與輸液架。

    門外的水兵已經撤離,黃海的事情到此為止,這次是功過相抵;但是,得到利益的還是黃海。

    鼎燃星空被砸,砸出的是黃海在刑警總隊的正氣。據說,黃海雖然沒立功,出院後的職位會升一級,黃海也不再追究趙永兵的事,這是妥協的結果。

    網絡信息中心有什麼工作由陳依頤操心,葉兒每天下午都要到醫院來。朵花比較郁悶,她還沒被黃家接受,如果黃媽媽來就在祝童的房間,多數時間陪在黃海身邊。

    只有一樣不好,葉兒一來就催促祝童看書,還把紫金豪苑的書都搬過來。

    研究生考試在一月中旬,距離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專業課沒什麼,王覺非那邊不會有任何問題,主要是通考課程,最主要的是英語和醫學專業。

    葉兒不知道,如今祝童根本就不擔心這場考試能不能過,見過歐陽凡後,他其實有點後悔;如果早知道事情會這樣,當初就應該直接提出考王覺非或者歐陽凡的博士生。

    三點整,兩位記者准時來拜訪,他們看到葉兒都是一愣,直到葉兒知趣的退出去,那位干練的女記者才說出第一句話:“李醫生,你的女朋友是我見過最有魅力的警官。”

    祝童幸福的微笑一下,如果沒有黃海提前打過招呼,他也許會拒絕這樣的采訪;但是現在他不會了,這樣的采訪是拒絕不了的,他們不是普通的記者,今天采訪的結果也不會上任何一家報紙;確切的說,這份由兩個記者編寫的內參,將要被希望了解事情真相的高層人士閱讀,最後的歸宿是個秘密,連黃海也不清楚的秘密。

    采訪進行了兩小時四十分鍾,葉兒走進來時,祝童苦笑一下,在合理的框架下編造謊言,實在是件很耗費心力和體力的高強度工作,特別是還有大量的證人在闡述同一件事實的時候,把所有一切都以謊言的名義解釋清楚,需要的不只是高度的智力。

    所以,今天祝童主動提出兩個人到外面散散心,吃頓飯,順便送葉兒回家。

    做完這一切回到海洋醫院,已經十點多了。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日,祝童回到病房換好衣服,發現床頭櫃上多了一束康乃馨;他心里有所動,走到窗前,樓下小花園里有一個孤寂的身影。

    秦渺,不錯就是秦渺;她幾乎每天這個時候都要來,只站在那里凝視著這扇窗戶。那是團無解的亂麻,到現在為止,祝童還沒想明白如何面對秦渺。

    此刻,祝童又一次想找個地方把自己深深的隱藏起來;下午接受采訪時,他就有這樣的希望,現實就現實,為了葉兒,他需要隱藏太多的東西,包括以前的自己。

    秦渺終于走了,祝童走到衛生間洗浴,無意間看一眼鏡子,才發現自己不見了,連影子也沒有,只有雙瞳孔。

    “隱身術。”老騙子聽完祝童的敘述,驚叫一聲。

    “隱身術是什麼意思?我今後會一直這樣?”

    “嘿嘿,你小子真是越來越有出息了;鳳凰面具到你那里,竟然會出現這個神通?沒想到,沒想到。一定是這樣,你是在逃避,有人追殺你,有人算計你,你內心想的是逃避。哈哈,小子,我可幫不了你,這次是你自己把自己藏起來的,怎麼出來,還是要靠自己;別問我,老子可沒試過隱身的滋味。”

    “我是問您,怎麼把鳳凰面具取下來,讓它停止。”

    “這個說來容易,做起來也不難,你先要奪回身體。”

    還說不難,在打這個電話前,祝童已經試過很多次,要把鳳凰面具從胸前摳下來;無奈,它就像長在上面一樣,無論祝童怎麼用力,也別想把鳳凰面具移開分毫。

    說來可笑,因為胸前有這個奇怪的東西,祝童這兩天都沒敢與葉兒深度擁抱。老騙子畫在祝童胸前的三鬼一犬符,早被洗去,下面的“封穴三日”四個字,只有“封”還保留著,它完全洗不掉。

    也許,是因為這個字?

    祝童惱怒起來,問老騙子:“你到底在我身上做什麼了?那個封字是什麼意思?”

    “說到重點了,你的命是它救的,想要開封,還要看這個字。老子不過學會了讀心術,誰想到你一下就跳進隱身術里去了?”

    讀心術也是鳳凰面具的神通?祝童想一下老騙子的作為,根本就不相信他完全掌握過這門神通;不過此刻最要緊的是脫離出鳳凰面具的隱身術,天亮後自己還不出現,海洋醫院非大亂不可。

    “您行行好,快說怎麼開封。”

    “想開封,先要學會兩個字;一個是封,你肚子上有,練習幾遍,這個字對你不難;還有一個就不容易了,中,你會寫嗎?”

    “中,這有什麼難的?”

    “你平常寫的中字雖然不難,鳳凰面具在你手里有一段時間了,里面最中間那個字是什麼樣?你還記得嗎?”

    “不記得。”祝童仔細回憶一會兒,他這一段的心思根本就沒在鳳凰面具上,雖然他記憶力很好,還是只有一個模糊的印象。祝門術字的每一個筆劃都是很講究的,稍微錯一點就會差到大西洋去。

    “那我就沒法教你了,只能傳你口訣,自己去想辦法:中,內空容萬物,上下通也全無阻塞;引氣中柱直下至湧泉,身披彩翼後引而上,皆入其內為我做為,為你做為……”

    老騙子把口訣重複三遍,快速掛上電話,再不理會小騙子的呼喚。

    祝童知道再問也是多余,老騙子從來就不是個好師父,教東西就是這樣,說幾遍口訣讓弟子自己去體會。

    引氣,說的容易,如今這個身體根本就不能控制。

    祝童首先要做的還是找到“中”字的原形,他躡手躡腳走出病房。

    已是凌晨一點多,護士站那里還有值班的護士,她們是不會注意到漂浮在空中的那雙眼睛的。

    醫院里就清靜多了,祝童快速走進辦公樓,值班的保安也許困了,沒聽到門響。

    電梯是不能坐了,祝童走樓梯爬上頂樓。

    網絡信息中心里還有人在值班,祝童的目的地是自己的辦公室,他需要盡快找到一台能上網的電腦。

    今天是誰值班?祝童悄悄摸過去,果然還是台海言,秋詩在為他准備宵夜。

    祝童又悄悄退出,只有去打開王覺非的房門。

    開鎖這樣的功夫,在精研手上細微功夫的祝門弟子身上不算什麼,用一根金針,祝童能打開任何一把不太複雜的鎖。

    十分鍾後,祝童終于找到與記憶中鳳凰面具上最相近的那個字,最古老的“中”字。

    祝童又順原路回到病房,路上遇到兩次危機。

    第一次是在病房樓外的花園里,祝童看到一個黑影,注視著自己的房間。

    那不是秦渺,身材不高卻很結實精干;穿一身深藍色便裝,明顯是個江湖中人。

    看來,終于有人聽到消息,找上門來了。

    祝童輕輕接近他,如今,小騙子是真正的身輕如燕,直到距離兩米時,對方才有所察覺。

    兩雙眼睛對視在一起,對方起初以為祝童穿著黑色衣服,當覺察到面前空中浮動的只是一雙眼睛時,慌亂的後退幾步,卻沒立即離開,兩手上抬,一雙尖利的分水刺直插祝童雙眼。

    祝童本來想嚇唬他一下,看到分水刺,馬上意識到,這個人是五品清洋的,他使用的招數與煙子一樣。江湖上,也只有水上出身的五品清洋弟子,以分水刺為兵器。

    “砰!砰!”兩聲尖利且輕微的撞擊聲,分水刺被無形的利器刺中尖端;緊接著,來人看到空中漂浮的眼睛快速接近,周圍勁氣激蕩。

    他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擊打過來,卻看不到對方的招數也無從躲避。他終于害怕了,矮身倒地在花草中快速翻滾幾圈,幾乎瞬間就滾出十多米,站起來回頭看一眼,幾個起落消失在樓角。

    是誰?與煙子什麼關系?他的眉眼間有煙子的影子,難道是煙子的哥哥江小魚?

    祝童曾聽煙子說過,江小魚從小就拜在雪狂僧門下為徒,前幾年到西域曆煉,很少與家里聯系;難道是他找上門來了?看他身法,不止是佛門功夫,剛才脫身時使用的招式就很怪異。

    如果真是江小魚,可真是個厲害家伙,只這份膽氣就很厲害。

    再厲害的江湖高手,如果半夜看到一雙眼睛,都要被嚇得尖叫或失魂落魄;而江小魚的第一個動作是後退,然後進攻,看到沒有希望取勝,馬上撤退。

    第二次意外是進入病房樓時,與高干病房的夏護士長在樓梯拐彎處走個對面。

    祝童覺察的早,忙心虛的閃到牆邊;那里有一幅白衣天使照顧病人的宣傳畫,小騙子把自己的眼睛盡量與畫中病人的眼睛重合。

    夏護士長剛查完崗,疲憊的從祝童眼前走過,走到樓梯上時才感覺到一些什麼,回頭看看,好看的眉頭蹙起,沒看到什麼,才搖搖頭,走了。

    祝童等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後,才走進走廊;這次他加了份小心;走廊里有監視器,他順著牆角,快速移動,進入自己的病房。

    凌晨四點,祝童終于把自己的臉練出來了。

    五點,身上的衣服和四肢相繼出現,鳳凰面具的光環一點點收斂,卻沒有完全消失。

    七點,門外響起敲門聲,祝童顫巍巍走出衛生間,渾身濕漉漉的。

    “中”,上下兩部分都簡單,在古老的字庫里好像一面飄揚的旗幟;只有中間那部分的筆劃走向是祝童把握不住的,他費盡心機搞了一夜,胸前部分還是沒弄出來。

    摸是能摸到,穿上衣服,看來也很正常;但是脫下衣服後,脖子以下、肚臍以上是一片恐怖的空白。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2 06:30 PM

第六卷、湖秀繁花 四 情傳(上)

           
    鳳凰面具第六卷、湖秀繁花四、情傳(上)蘑菇

    什麼事情都是需要習慣的,時間會讓人找到平衡。

    上午,海洋醫院又一次開始忙碌,祝童也在試驗多次無進展後,漸漸無奈的適應了鳳凰面具。他也不是一點好處沒有,至少,金針就刺不進胸前的背後的任何一處穴位,用力擊打過去,自有一股軟綿綿柔韌的反擊。

    那里是受傷最重的地方,鳳凰面具給祝童胸前穿上隱性盔甲,也不知,這幅盔甲何時才會消失。

    “李想,看什麼呢?”葉兒推門進來。

    已經是中午,葉兒一身警服,她一下班就趕來;外面客廳里,祝童已叫好一桌飯菜。

    “一會兒要出差,晚上也許就回不來了。”

    祝童又架上副眼鏡,恢複彬彬有禮謙和淡然的君子模樣,這是海洋醫院的眼科主任送來的,據說價值過萬。

    “去哪里?”葉兒脫下外衣,病房里有中央空調。

    “王院長要我陪他去南京,有個會診。”

    “你的身體剛恢複,注意些,別太勞累。”葉兒沒表示出不高興,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五日,她對聖誕節這樣的時段很冷漠。

    昨天晚上的平安夜,兩人只是在蘇杭人家茶樓里吃飯、喝茶、聽音樂。葉兒喜歡那座茶樓,連帶著,祝童也漸漸習慣到那里去消費。

    蘇杭人家的老板說,蘇警官到他那里喝茶,本身就是一道風景,給茶樓增光。

    葉兒只是對王覺非在這個時候還要帶心上人出差有些不滿,豈不知這次出行完全是小騙子安排的。

    王覺非確實要到南京,卻不全是什麼會診,主要是帶青梅去散心。而祝童,晚上要到“未來公爵”號去;他上午接到獨臂海盜的電話,祝童要求的賭局已經安排好,就在今晚。

    “我已經完全好了,不信嗎?”祝童把葉兒橫抱住,拋向病床,一個虎撲壓上去。

    兩個人已幾天沒親熱了,葉兒迎合著祝童,溫軟的嘴唇一點點被點燃。

    葉兒的吻如她的人一般,文靜而不乏熱情,卻不瘋狂。她配合著柔柔地迎合著心上人,她只穿著警裝襯衣,領帶被解下,飽滿的酥胸在襯衣下顫抖。

    祝童的手在擁抱中,尋找到一絲縫隙,葉兒的襯衣滑出褲帶的束縛。

    “別……這里是……有人來……”

    葉兒雖然不反對這樣的愛撫,但是在陌生的環境下,還是有些不習慣。

    祝童親吻著她的耳蝸,靈巧的右手在背後彈開胸罩的扣拌,葉兒幾乎感覺不到;這種本事雖技巧性不高,重在熟悉與練習,在他已經是熟練之極。

    終于祝童含住一點嫣紅,柔軟的潔白緊貼在他的面頰,神傳琥珀的微黃正對他癡迷的雙眼,輕輕滾動到他的唇邊。

    葉兒輕聲呻吟著,手無意識的推擋著,多是出于本能,力氣當然就有限。

    但祝童漸漸變得安靜了,他沒那麼性急,葉兒這幾天太勞累,好像也沒時間去練習“靈”字,身體內的蠱蝶有再次活躍無*^@#%$敵@$龍$*&書屋整理的意思。今天上午,印堂穴的蝶神蘇醒了,扇動黑色的翅膀吸收了祝童身體內旺盛的生命力,傳達給主人強烈的自信,它有足夠的能力為主人服務。

    祝童解下葉兒胸前的神傳琥珀,含在嘴里,印上葉兒裸露出來的肚臍。

    黑色蝶神更活潑,祝童原本因沖動而矗立的生命之根,被琥珀抽去精力,輸送給蝶神。

    隱藏在葉兒身體深處的蠱蟲感覺到危險,想要順經脈躲避;但蝶神早已鎖定它,神傳琥珀射出道光芒,定住蝶蛹。

    “啊……”葉兒大叫一聲,推開祝童,雙手捂住小腹,臉色由緋紅變為蒼白。紅線斷裂,神傳琥珀在祝童手里閃著奇異的虹彩。

    “葉兒,你完全好了。”祝童將神傳琥珀舉到她眼前;“瞧,它被捉出來了。”

    晶瑩的琥珀內,是一只潔白的蝴蝶;雖然還不大,翅膀剛剛舒展開,嫩嫩的細須幾乎是個影子,但能看出,它的確在微微顫動。

    葉兒無力的看一眼神傳琥珀,祝童能感覺她的虛弱;想來,這只蠱蟲在她身體時間不短,猛然被抽離,葉兒嬌嫩的身體承受不了。

    “我,渾身酸軟,沒一點力氣;李想,它是什麼?”葉兒眼睛里神采暗淡,原本閃耀著生命之光的肌膚,也略顯干澀。

    小騙子心疼的捧起她的臉,抽離蠱蝶後,葉兒就如重病一場,少女魅力也失去不少,也許要好久才能恢複元氣。

    “葉兒,這一段沒好好寫字吧?”

    “不喜歡,每次寫完都要頭疼;年底我們那里要彙總,很忙的。”葉兒勉強笑笑,眼角滲出兩滴淚珠,這一次,再沒有蝴蝶的影子;“你不高興嗎?忙完這幾天我就寫。”

    “不是的,只要你高興,寫不寫都可以。”祝童不再對葉兒自己恢複抱有希望,寫字是祝門修煉的一種,那樣的痛苦他從小嘗試過,葉兒的生活中沒有棍棒,也沒有生死考驗,注定受不了那樣的苦。

    祝童又一次把神傳琥珀含進嘴里,將葉兒橫抱在膝上,嘴唇湊上去,深吻。

    蝶神是自私的,對祝童這樣的做法很抗拒;它在抽離白蝴蝶的同時,也得到了莫大的好處;而小騙子如今做的,是要逼它煉無*^@#%$敵@$龍$*&書屋整理化神傳琥珀內的蝴蝶,將能量還給葉兒。

    但是,但是,蝶神抗拒不了祝童與葉兒之間的深情交流。

    祝童眼里閃過一絲藍芒,催動強大的真氣,壓迫著它、威脅著它,鳳凰面具射出一道藍光,在印堂穴周圍旋轉。

    蝶神也感覺到危險,無奈的放棄了。

    神傳琥珀在兩人的唇齒間游移、轉動,在兩人深情的擁吻中,被潮濕濃重的唾液浸泡、洗滌;漸漸變得滾燙、柔軟。神傳琥珀內的白蝴蝶,是被兩人之間炙熱的愛戀融化,最後交融到葉兒身體內。

    葉兒渾身也漸漸滾燙,從神傳琥珀散出的熱流洗滌著她的全身;汗水濕透她的衣服,她只能感覺到,那是一只潔白的蝴蝶一點點融合進她的身體,她的生命。

    不知過了多久,葉兒睜開眼,看到祝童在凝視自己裸露的酥胸;葉兒感到羞澀,勉強看一眼那里:傲然挺立的雙乳間,翩翩一只淡淡的蝴蝶影子。

    不知什麼時候,神傳琥珀滑落在葉兒小腹,祝童臉色潮紅,無力的移開籠罩在琥珀上的手;“葉兒,好些了嗎?”

    “我肚子疼。”葉兒瞄一眼琥珀,跳下床跑進衛生間;輕輕一推,祝童原本沉重的身體就倒在另一側。

    這一次,葉兒在衛生間一呆就是半個小時。

    小騙子啊,此刻卻有些沮喪。從葉兒身上他搞明白一件事,蝶神這東西,不只是需要吃蝶蛹,還需要自己的生命力去喂養。這代表什麼呢?祝童看著神傳琥珀思索著,莫非從此變成個太監!

    這個可能性很大的,蝶姨好像說過,女人養蠱,就不能接近男人;男人養蠱,不會被剝奪人道的權力吧?葉兒,已經開始與她自己孕育出來的白蝴蝶融合,也許會越來越美麗,也許會和朵花一樣,身體像蝴蝶一樣輕盈。

    也許,它還需要濃厚的情愛。

    祝童思索著剛才的全過程,蝶神是自私的,出于本能,它只保護自己存身的這具身體的利益;對祝童剛才那樣“無私高尚”的行為一直在抗拒。

    這算什麼?神傳?也許說是情傳更合適。

    衛生間門響,當她擦拭著潮濕的頭發走出時,已經恢複以往的神采,應該說,比以前更美麗了,腳步輕盈,多了分空靈之美。

    葉兒紅著臉說:“我要出去一趟。”

    “對不起,是我太……”

    “不是那樣,是因為,是因為……不說了;李想,謝謝你,我很好。”葉兒抓起外衣,跑出病房。

    “謝什麼,這是我應該做的。”小騙子嘀咕一句,走進衛生間。

    馬桶邊有一點血跡,祝童拍拍腦門:葉兒原來……

    這,更加重了剛才的判斷;葉兒也許這幾個月都沒來月事了,所以,她剛才那麼喜悅。

    蝶神蝶神,怎麼才能脫離它呢?

    神傳琥珀內的白蝴蝶消失了,印堂穴內的黑色蝶神不輕不重的揮動翅膀,它幫祝童完成了煉化白蝴蝶,不過,它也抽空得到一些好處。

    祝童摸摸胸前的鳳凰面具,據說,這是祝門的寶貝,似乎比那個鳳骨鬼鞭還厲害些。祝天蔭師叔祖以鳳骨鬼鞭做出震驚江湖的血案,聽祝黃師叔的意思,在那之前,他根本就不明白那寶貝有那樣的威力。

    鳳凰面具在師父身邊,似乎也沒什麼大用;傳說中的讀心術,仔細想來,有幾次指點畫三鬼符時,祝童與師父對視的瞬間,確無*^@#%$敵@$龍$*&書屋整理實有被看透的感覺。老騙子不是以這個神通去賭船上摟錢吧?那是嚴重違反祝門規矩和江湖道統的。

    外面響起敲門聲,一定不是葉兒;祝童收起鳳凰面具和神傳琥珀,走過去開門。

    進來的是陳依頤小姐,如今的身份是祝童的下屬,網絡信息中心的副主任;這個任命雖然還沒正式下來,陳依頤已經在履行自己的職責,每天上班前,都來找李主任聽取指示。

    “陳小姐,您完全不必每天都來。”祝童把她讓進來,坐在客廳里;“我在這里住院,你們在外面忙碌,已經很不好意思了。”

    “李主任,您是領導,我是您的下屬,應該來聽取指導。”

    幾天來,兩人之間客氣漸少,陳依頤漸漸顯露出女性的柔情;只是,祝童已經得到陳依頤的底細,對這樣的女人,他抗拒。

    戴毛子的報告前天半夜才完成,小騙子剛聽完時,頭大如斗。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2 06:31 PM

第六卷、湖秀繁花 四 情傳(下)

           
    陳依頤根本就不姓陳,確切的說,她應該姓田;高干病房的護士長夏姐,確實是她的表姐。而她的年齡根本就不是台海言從檔案里查到的二十三歲,是二十五歲。

    陳依頤的父親是去年去世的一位高級官員,她的哥哥是號稱上海灘名公子的田旭洋,是位隱身在多家大公司背後的神人,傳說交游廣闊豪爽好客,頗有戰國公子之風,且身家上億。

    戴毛子這樣評價田旭洋:他是顆大榕樹。

    而陳依頤本人,去年才從國外回來;她的另一個姓名田家宜,擁有工商管理碩士學位;且戴毛子分析,陳依頤到王覺非身邊做秘書,是為正在浦東施工的一家大型私人醫院做准備。戴毛子拒絕調查那家醫院的投資者,只說是合資企業,投資至少三億。

    怪不得她的英語那麼好,似乎還會法語,這是台海言說的。

    陳小姐到信息中心做的第一件事,是和秋詩一起開始啟動網絡信息中心收集醫學信息的功能,為海洋醫院建立內部信息庫;秋詩發現,陳依頤能很順利的把法文醫學論文和信息詞條歸納進相應的科目。

    昨天,祝童還問過王覺非陳依頤的來曆,他說是夏護士長和歐揚凡介紹的;歐揚凡還沒什麼,王覺非知道夏護士長的身份,從來不敢對陳依頤有任何不良企圖。

    換任何人,對這樣背景的女人都會敬而遠之,祝童心懷鬼胎,只有更加小心。說來,兩人有個共同點,名字檔案都是假的;區別是,陳依頤根本就不怕泄露身份,小騙子卻怕的要命。

    “王院長說,您三點要隨他去南京,我為您准備了一套衣服。”陳依頤把手里提著的東西放下;“事情太突然,您一定還沒准備吧?您這是出差,代表的是海洋醫院的形象,所以,我和周主任商量一下,用辦公經費為您置辦的這套行頭。周主任一會兒就來,她去為您選鞋子了。”

    葉兒推門進來,看到陳依頤點頭微笑,隨手把個紙袋放在沙發上;這兩天,葉兒和陳依頤也熟悉了,她甚至在沒人時對祝童開玩笑說:“陳小姐對你是別有用心。”

    至于為什麼別有用心,葉兒就不肯說了。兩人第一次見面時,曾經很微妙的互相打量著,也許是女性的本能,她們好像都感覺到對方的魅力,很在意對方的一言一行。

    “蘇小姐,你們還沒吃飯吧?”陳依頤看到客廳里的飯菜,打開兩個衣袋:“下午李主任要去出差,這是他的衣服。”

    “太客氣了。”祝童和葉兒幾乎同時道,說完,彼此還相視一笑。

    這樣的事情,還是女人比較內行,也比較好開口:“多少錢?李想可沒穿過這個牌子的衣服呢。”

    葉兒這樣說,祝童笑著沒說話,這個牌子的衣服他穿過,不過現在不穿罷了;一套要三萬多,不符合一個醫生的身份。

    周主任進來,提著鞋匣,也是個著名的貴重牌子。

    “發票給我,這筆錢我個人出。”祝童伸出手,臉上帶著笑,語氣卻很堅決。

    “沒什麼,這是應該的;院領導們都有這份開支,你們出去是代表海洋醫院的形象。”周主任和陳依頤一個口吻。

    “問題是,我不是院領導。”祝童堅持,兩個人只有把發票拿出來,總價三萬七千七。哼!陳依頤那張發票沒什麼,周主任這張里的水分不少。

    知道人家吃回扣也沒用,祝童還要客氣:“謝謝二位多操心,時間太緊,我就是想買,也買不到這麼合適的。”

    房間里氣氛有些尷尬,如果這份錢是李主任出,陳依頤和周主任無疑好心幫倒忙;她們是以公款的標准為私人買衣服,李主任的薪水才五千多,這套衣服要花去他半年多的薪水。

    “李想,你做的對,咱們不能沾這樣的光。”

    葉兒送走兩個女人後,看祝童的眼睛里有那麼一絲崇拜的意味;小騙子吃著水果,渾身舒爽;剛才如果沒有葉兒,他也許就順水推舟收下這份“福利”了。只不過,三萬多,嗯,那幾個紅包的里的錢差不多夠了吧?雖然他不知道其中大部分是誰送的,只知道一個兩千的是周東送的,一個五千是台海言送的,早就還給他們了,順便還教訓兩個手下一通。

    換衣服時,祝童躲進衛生間去,葉兒還笑他。她不明白,祝童再也不敢展示自己健壯的胸肌了,那里如今是一片空虛。

    祝童身材不錯,這套衣服穿在身上,果然容光煥發貴氣逼人,一副大人物派頭。

    葉兒撇撇嘴:“不像個醫生,倒像個暴發戶。”

    四時整,祝童出現在市區的一家四星級賓館內,珊珊和秦可強在里面等候著;這是祝童要求的。

    “珊珊,到二樓商場為我弄套衣服,不能太顯眼,要深灰色。”祝童進門就脫衣服,等珊珊一出門,對秦可強道:“秦兄,我要的東西拿來沒有?”

    秦可強指指梳妝台,那里有個精致的黑色匣子。

    祝童走過去,打開匣子;黑色皮面上,躺著張薄薄的面具。

    兩分鍾後,鏡子里的祝童變為另一個人,三十來歲,面色紅潤濃眉大眼,一看就是個爽快的粗人。

    “現在要確定一下,你們的目標只是趙永兵,珊珊跟在我身邊;秦大哥,你在下面,注意在賭船上的人。”

    珊珊化著濃妝,她穿一套稍顯做作的意大利裙裝,看上去就像個活躍在土老板身邊的秘書或者情人之類的角色。珊珊還不習慣扮演另一個人,只有仇恨在支撐著她。

    祝童遞給她一只噴射火機:“珊珊放松一些,你不需要掩飾什麼,只扮演你自己就可以了。它不能點煙,一定要記得。”

    確實,祝童沒時間改造一只火機,只有在街上買只性能不錯的火機,抽空里面的氣體,再注入自己調配的混合氣體。

    五時十分,祝童換上身樸素的衣服,小心的回到紫金豪苑十七樓,在書房行李箱夾層里取出只小巧的瓷葫蘆。

    陰陽狗才不管進來的人長什麼樣,它歡快的搖著尾巴,幾天來,葉兒只在早晨來照看它一下,房間里彌漫著小家伙折騰出的腥臭味。

    祝童逗弄一會兒陰陽狗,正要出門,鑰匙孔里響起輕微的開鎖聲。

    這間公寓有三個人擁有鑰匙,祝童、葉兒、朵花。

    祝童狠狠心,抽出銀針刺進陰陽狗背部,針上有迷幻劑,小狗嗚咽一聲,搖晃著原地徘徊,它將在半分鍾內昏睡過去。

    門開了,祝童躲到客廳沙發後,小心窺視落地窗一角映出的圖像。

    是葉兒,她是回來收拾祝童的衣服;小騙子在心里罵自己一句:太大意了,早估計到這樣的情形,應該在進門前給葉兒打個電話。

    葉兒哼著歌走進客廳,把提包丟在沙發上,嘴里叫道:“毛頭,毛頭。”

    陰陽狗在書房里正迷糊呢,對葉兒的召喚沒應答;葉兒離開客廳走進書房,小騙子飛快的跑到門前,輕輕打開門鎖,閃身走出公寓。

    下一個動作是,取出手機,好在,他在離開王覺非的車子時,已經把黑色三星調到震動位置。

    奇怪,電話一直沒響,難道葉兒發現陰陽狗生病不著急?祝童走出紫金豪苑,坐上秦可強的的士,黑色三星依舊在沉默。

    七點三十分,別克車停留在北外灘國際客運碼頭。

    從外面看,“未來公爵”號郵輪與別的客輪沒什麼區別,只有登上長長的舷梯進入三層以上的客人才會知道,這是怎樣紙醉金迷的一個世界。

    時代在進步,公路業和航空業的發展使沿海輪船交通都快被人遺忘了,除了賭船,真正在沿海開行的客運船並不多。

    “未來公爵”號郵輪注冊地在巴拿馬,世界上很多類似的郵輪都在那個地方注冊;不同的是它有上海客運牌照,登記的是來往上海到溫州航班;但是,沒哪個登上這艘船的人,會以為這艘豪華郵輪真的會開往溫州;它的顧客都是經過精心挑選的,尋常百姓根本就不知道有這麼一個航次,也不可能得到一張登上它的船票。

    郵輪上下七層,六層的一間豪華秘室內,滿臉胡須的獨臂船長坐在一排顯示器前,緊張的注視著陸續登船的客人。

    八點三十分左右,二副通報:“三百四十六位客人全部登船,航行准備完畢。”

    “開船吧。”獨臂船長摸摸發酸的右肩,手下取來雪白筆挺的船長服,為他穿上,扣好兩排金質紐扣。

    祝童沒來,確切的說,獨臂船長沒發現那個小騙子的身影;趙永兵帶著四個人十分鍾前登船,還有另外幾個大客戶,都需要他去應酬一下。

    郵輪剛剛起錨一個小時後,等“未來公爵”航行到公海上,郵輪上真正的生活才算開始。

    九時整,獨臂船長開始一層層巡視著自己的領地;從房間數量上估算,“未來公爵”號郵輪至少可以容納五百人,但獨臂船長每次只最多邀請三百五十位客人。

    這就是賭船和一般客輪的區別了,“未來公爵”只一、二層有客房,三、四層為博彩區,四個大廳十六個小廳里布置有各種賭具。

    五層為休閑區,里面有餐廳、夜總會、酒吧和KTV包房;客人即使輸到一文不名,在五層也能享受到最貼切的服務。

    整個六層被劃為VIP活動區,一般的客人是沒資格進去的;外面都在傳說,那里面的賭注最小的都是十萬。

    甲板上人頭攢動,衣冠楚楚的客人正三五成群欣賞著上海夜景,漂亮的侍女不停送上一杯杯酒類飲料;有些客人是來者不拒,有些就只喝軟飲料,他們要保持頭腦的清醒,聚精會神的准備將要開始的游戲。

    在行家看來,喝酒的多少與輸贏沒什麼區別,賭場賺的是概率,有時候,失去理智的客人會孤注一擲,也許就會成為幸運的家伙;為了賭場的利益,賭船對一般客人的投注設有限制,那樣的豪賭在六層以下是被禁止的。

    “未來公爵”號上的賭博玩法、娛樂都借鑒了港澳那一套,但在大陸行事需講究極度小心,賭船並非像飯店一樣“打開門來做生意”,接待客人首先需嚴格審查客人身份,一般只做熟客或熟客介紹進來的生意,獨臂船長在岸上發展了一批“導游”,專門物色和引領客人上船。經過幾年的經營,還發展了一批會員客戶。

    “船長,好久沒見。”

    獨臂船長巡視到四樓,兩個人引起他的注意,說話的是個壯年人;不過從聲音里,獨臂船長還是認出,這個人就是小騙子。

    事實上,無論是小騙子還是老騙子,獨臂船長現在都搞不清他們的真實模樣。

    “賭局十點開始,按照你們的要求,每人至少帶二百萬入局;祝童,這次我也算一個。”

    獨臂船長邊朝周圍微笑,邊低聲說;他一直不服氣輸給小騙子。

    “我是來者不拒的,船長,這次我們賭什麼?”

    “哼,贏了我再說。九點五十進場,水一閣。”

    獨臂船長在他胸前釘下枚金錨徽章,走了。

    水一閣是這艘船最豪華的包房,有專用電梯。

    祝童進去過,兩次。   

作者: TP6VU3JP6    時間: 2012-2-2 06:31 PM

第六卷、湖秀繁花 五 運氣(上)

           
    中國人好賭,曆來有信命、信運氣不信鬼神之說。

    但是進入信息化時代後,稍微大些的賭場都會安裝各種監視設備,特別是在賭船上。

    出千偷牌、換牌那樣的手段,在正規賭船上是行不通的。賭客的任何一點意外都會被監視器後的賭場技術人員以超慢回放一幀幀分析,也許你的錢還沒拿到,人已經被丟進大海了。

    同樣,賭場也不會以那樣的手段貪小財;他們賺的是概率和賭徒的賭博心理,不怕你贏就怕你不賭,到頭來,輸錢的總是賭徒。

    九點四十分,汽笛鳴響,“未來公爵”號進入安全海域,三層、四層的燈光亮起,客人們蜂擁而入,又一個金錢之夜拉開序幕。

    不過幾分鍾的時間,這里變成另一個世界。近處是老虎機“乒乒”的聲音,遠處是輪盤轉動的聲音。賭桌上男人的笑聲和女人的尖叫聲混為一體。回蕩在大廳里舒緩的音樂,與空氣中彌漫著美酒的醇香、香水的甜蜜,都成為虛幻的刺激。

    祝童站在四層長廊,珊珊挽著他的手臂,從這個位置能俯視全場的賭徒。他手里轉著一杯白水,心里想:一群笨蛋,如果都能戰勝莊家,獨臂船長有必要如此招待你們嗎?

    當然,有運氣好的賭徒,也有運氣差的荷官。

    祝童以為,運氣是微妙而難以把握的,就是開賭場的也很注意運氣。但是,大家都相信:運氣不是不可捉摸、不可利用的。

    在賭桌上沒有人能一直幸運,就如沒有人會整晚倒黴一樣。輸贏的差別在于,在運氣來時,你能不能抓住機會。

    五層走廊上,獨臂船長在注視著祝童,這幾天,他把上次輸給祝童時的錄像資料研究過多次,到現在還一無所獲。

    唯一的經驗是,面對祝童,自己千萬不能沖動,千萬不能貪婪。

    奇怪了,作為混跡賭場半輩子的他,這些初級賭徒身上的毛病,在與祝童對賭的時候,總會無緣無故犯那麼幾回。而他輸的最痛的,也就是在那樣的時候。

    趙永兵出現了,身邊伴著個年輕的男子,瘦削精干;長長的頭發垂在雙肩,引人注目的是,他右臉上有一條傷疤。

    這應該是江小魚了,昨天晚上只看出個大概,如今看去,細長的眉毛,細長的眼睛,與煙子有三分相似。

    又看到個熟人,柳伊蘭也來了;她雖然也換了副模樣,但行走間玲瓏身姿的搖曳度,是祝童再熟悉不過的;柳伊蘭也走進水一閣的專用電梯,身邊還陪著位優雅的紳士,年輕,自信,氣度雍容,祝童見過他。

    九點五十五分,祝童歎口氣,把水杯丟給侍者,帶著珊珊走向隱秘處的電梯。

    祝童在尋找雪狂僧,他明白,無論自己怎麼易容,只要在一定范圍內,雪狂僧一定能認出自己。只是,一直到賭船啟航,也沒看到雪狂僧的影子。

    蝶神還在睡覺,這鬼東西,該醒的時候不醒,不該醒的時候一直嗡嗡;祝童雖然恨的牙癢癢,還是丟一把蝶蛹進嘴里,順便把竹筒丟進垃圾箱。

    進入VIP貴賓房水一閣的賭客只能帶一個隨從或朋友,不允許攜帶任何有礙賭局公平的小零碎;電梯里有透視儀,水一閣門前有客人專用更衣室,里面有禮貌的侍者,但是很堅決;祝童第一次來時,就領教過他們的專業與固執。

    手機、戒指、手表是必須交出來的,這一次,祝童那只精致的ZIPPO火機,也被迫放到銀質托盤里。

    祝童袖子里有六枚銀針,高大的侍者沒要求,小騙子也不會主動拿出來;但是,鳳凰面具祝童是絕對不會取下來的,他也沒本事取下來。

    獨臂海盜走進來,揮手讓手下出去。

    “祝童先生,我能看看嗎?”

    “你?”祝童右手按在胸前,左手扣出一枚銀針;“可以,要看它先讓我把這只針刺進你的膻中穴。這是祝門聖物,比我的性命還重要。”

    “那就算了。”獨臂船長不敢冒險,被祝門弟子紮一針,不是普通的危險;“你能保證,它……不會干擾這個賭局?”

    “我發誓:保證不會破壞你的規矩,這個小東西對別人沒有任何危害。”

    “我相信你。”獨臂船長拉開更衣室的門,與祝童一起走進水一閣。

    水一閣實際上是由豪華的總統套房改建的,鑲嵌大理石的走廊很安靜,這里不像樓下的賭場那樣烏煙瘴氣。走廊的盡頭配有小酒吧,如果是白天,從舷窗里還可以看到蔚藍的海景。

    禮貌的侍者推開蘭白色的雙扇門,真正的水一閣才算到了。

    正廳里引人注目的是一面牆高的古董櫃,里面擺放著精美的中國古瓷,古董櫃正中間是座關公神像。水晶台燈和歐式古典油畫,把氣氛調和的溫和而雅致,如果不是房間正中的那座寬大的賭台,誰會相信這是在一艘賭船上呢?

    十時整,六位賭客准時落座;主持賭局的是個白發歐洲人,傑瑞斯。

    他是“未來公爵”號豪華賭局的招牌之一,從未有過出錯的記錄,任何出千偷牌之類的手法,也不好瞞過傑瑞斯那雙銳利的眼睛。當然,出場費也是最貴的,傑瑞斯主持一場賭局,開價是十萬元。

    正廳的另一面是巨大的玻璃牆,賭客們帶來的隨從朋友都被禮貌的請到玻璃牆後的休息室;他們可以看賭局,也可以看別的;休息室一角有架黑色的三角鋼琴,隨時會有琴師和樂師為他們演奏。

    如今,柳伊蘭就坐在鋼琴邊,端杯咖啡聽英俊的琴師彈奏。珊珊走過去,坐在柳伊蘭身邊,她還不太老練;趙永兵也看到了珊珊,皺著眉頭低聲對江小魚說聲什麼。

    傑瑞斯敲響小金鑼,賭局准備開始,客人們各自入座。大家才知道,這場賭局有七位參與者。

    祝童的左手是獨臂船長,右手是與柳伊蘭一同來的紳士,落座時,紳士對祝童微微一笑。小騙子對他還有印象,月前正是他出現在錦江飯店大廳,提醒自己小心。

    紳士那邊是位中年人,衣著與相貌一樣沒什麼特別之處;他微閉雙眼,也在審視賭局中的每一個人。

    趙永兵坐在祝童斜對面,他的同伴,長發瘦削的江小魚坐在獨臂船長身邊;他們中間坐著賭局中唯一的女子,她是個很難一下子說出准確感覺的女人,年輕嫵媚、美麗、冷傲,有點清高,渾身上下透露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但兩條潔白的玉臂散出青春的活力,誘惑著男人去臆測被遮蓋的美麗玉體。祝童能看出,她沒有易容。

    她穿一套黑色晚禮服,黑發卷盤在腦後,耳邊拉一縷頭發垂下,染為銀白色。晚禮服開口適中,突出著主人乳房完美的弧線。線條簡約卻不乏誘惑,看得出來自名家之手;好像只要輕輕的將肩部的銀結拉開,那雙玉乳就會呈現在眾人面前。

    祝童正猜測著兩個陌生男女的身份,腳尖被輕輕觸動。祝童知道是紳士在提醒他什麼,漫不經心的轉頭看一眼,桌子下,紳士的手打出暗語:

    “她叫謝晶,來自台灣,銀槍的代表;另一個是五品清洋的江小魚。只有我的隔壁,看不出什麼來曆。”

    簡單的暗語,速度也快,只一兩秒工夫;祝童再次抬起頭時,看到謝晶稍大且薄的嘴唇邊掛著一絲冷笑,而中年人此刻也正好把注意力關注到祝童身上。

    “尊敬的小姐、先生們,十點整,我們可以開始嗎?”傑瑞斯以夾雜著異域味道的國語詢問。

    七個人互相打量一圈後,都點頭認可;傑瑞斯帶上雙潔白的純棉手套,七位侍者端著托盤走進來。

    七位賭客面前各自擺上價值二百萬的籌碼,傑瑞斯身邊的侍者把托盤放下,里面是四十副未拆封的撲克。

    “今天的賭局分四節,玩法是梭哈,按順時針方向順序切牌。每九局休息一刻鍾,各位可以到休息室去喝杯酒,也可以到甲板上輕松一下。每人賭資二百萬,最小賭注一萬,輸完征求大家同意後可以加注,不加籌碼的離席。”

    傑瑞斯撕開一副撲克,攤開抽出兩張王牌,讓各位賭客過目後才熟練的洗牌。

    這樣的賭局中,賭客認識就認識,不認識的主人也不介紹;想交談也可以,不想說話悶賭也行,唯一的要求是不許出千。

    第一局牌發出,祝童表面上是看自己的底牌,注意力全在牌桌上的幾雙手。

    獨臂船長的手勢他已經很熟悉了,祝門的功夫小巧居多,祝童對賭術的研究只集中在小節處,特別是對手勢的研究。這不是老騙子刻意傳授的,是他從老騙子和獨臂船長身上悟出來的。

    高明的賭客拿到任何牌都能做到氣定神閑、穩如泰山,唯一不好控制的就是手。

    接牌需要用手,看牌翻牌也離不開手;手勢輕微的變化,也許是最難控制的,在翻牌的一瞬間,情緒的波動首先反映在手上;眼睛與面部表情的變化一般會滯後零點一秒,那是大腦過濾後的結果。

    這樣的判斷說來簡單,其實這需要超強的記憶力和歸納、判斷能力;祝童輸給獨臂船長的那一局,就是因為對手只有一只手;那一局人太少,兩個人只賭了九把,祝童的錢就輸光了。

    第一節九局牌賭完,祝童小輸二十萬,最大的贏家是獨臂船長;他身邊的籌碼有四百萬,最大的輸家卻是祝童身邊的那位紳士。   

作者: 浮水魚    時間: 2012-2-3 04:3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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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浮水魚    時間: 2012-2-3 04:37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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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浮水魚    時間: 2012-2-3 04:3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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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浮水魚    時間: 2012-2-3 04:40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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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浮水魚    時間: 2012-2-3 04:41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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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浮水魚    時間: 2012-2-3 04:45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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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浮水魚    時間: 2012-2-3 04:4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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