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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不游泳的小魚 -【望門閨秀】《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4:43 AM     標題: 不游泳的小魚 -【望門閨秀】《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4-23 12:45 AM 編輯

【書名】:望門閨秀

【作者】:不游泳的小魚

【內容簡介】:

    她,外表賢良,端莊溫厚,實則腹黑,狡詐如狐。

    酷愛扮豬吃老虎,調節牙祭。  

    庶母庶妹外加親生祖母連番施計,

    不是想要害她性命,便是要毀她名節。  

    她哪是任人宰割的綿羊,

    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宗旨,

    懲庶母,罰祖母,護親娘,在藍家活得風聲水起。  

    也如願嫁給一個自己相對滿意的俊俏郎君。  

    但是,生活總是不肯事事如人意,

    嫁過去後,她才知道,

    一切,並不是她想像的那樣,

    一切的陰謀,鬥爭,不過才是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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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4:44 AM

  第一章:交鋒1 
 
  藍素顏身穿一件單薄的素色對襟棉夾,雖說也是正宗宮紡緞面兒的,卻是洗得有些發白,如若細看,袖邊領口都有些毛邊,一條素色細花羅裙料子還算輕軟,卻是有些短了,裙邊蓋不住繡花鞋尖,這一身,看著可真有些寒酸,但她此時沒心思顧及這些。
  
  大夫人身懷六甲,卻被老太太禁足在梓園裡不許出門,素顏想想前世時,孕婦必須多運動,才會對生產有利,大夫人被禁足,連走動的地方也受了限制,又加之心事鬱結,怕是會影響胎兒發育呢。
  
  時值金秋十月,金菊開遍了全府,滿目澄黃艷紫,陽光下炫爛奪目,但素顏卻無心欣賞。
  
  一大早大夫人身邊的青凌來報信,說大夫人昨兒又沒吃什麼飯,她聽了心裡著急,忙往大夫人院裡趕,穿過月洞門,前面便是大夫人的院子,素顏不由加快了腳步。
  
  「大姐,怎麼,今兒又不去給老太太請安?」從西邊路上緩緩走來藍府二姑娘藍素情,她大約十五歲的年紀,比素顏只小了幾個月,是父親平妻二夫人王氏所生。
  
  素顏無奈地頓了腳,轉回頭來,就見藍素情身披一件簇新湖綠色絲絨錦披,裡著淺綠色宮綢對襟繡金邊的掐腰長襖,下著一條百褶長擺羅裙,亭亭玉立,裊娜而來。素情生得嬌艷美麗,因著身體較弱,通身便流露出一股柔弱溫婉氣質,看著令人生憐,而那一身穿著,更是比素顏要強了不止百倍,不知道的,還以為素顏是藍家的某個窮親戚。
  
  「我先去看過母親後再去給老太太請安。」素顏不想在這個時候與素情生事,便耐著性子,淡淡地說道。
  
  素情鄙夷的看著素顏,半挑了眉,臉上陰陽怪氣的:「大姐姐真是孝順,對大娘可算是關懷得無微不至呢,不過,若是妹妹這樣,二娘可就要罵了,說妹妹長幼順序都分不清,不尊祖母,反倒先去看望自家母親,如此做派,若讓人知道,可是會丟藍家的臉面的呢。」
  
  言下之意便是在罵素顏不按長序,把母親放在祖母之先了,素顏心中又急又惱,卻惦記著大夫人,低了頭,懶得理她,轉身繼續往前走。
  
  「大姐果真無禮呢,眼裡還有人麼?妹妹好生跟你說話,你甩袖子就走,莫非,大娘平素便是如此教你對待妹妹們的麼?」藍素情卻是不肯放過素顏,冷冷地在她身後說道。
  
  這分明就是在故意找茬,一股怒意往頭上直冒,自已母親是藍家嫡室正妻,乃是京城望門顧家之女,因著顧家老太爺顧太師在爭儲中遲遲不肯站隊,被正當權的大皇子打壓,尋了個小錯罷免了官職,百年望族一時芨芨可危,而嫁給藍大老爺的顧氏失去了娘家的依仗,便遭大老爺冷落,二夫人構陷,如今不旦失了當家主母的地位,更是身懷六甲時都不得自由。
  
  素顏神色端肅地看了眼素情,語氣也變得冰冷了起來,說自己可以,辱及母親,那便是大大的不該了,「母親如何教導於我,不由你一個晚輩來置喙,你只管做好自己本分就行了,我如何做,不用你一個庶女來教。」
  
  一旁的紫睛見了便輕扯了扯素顏的袖子,大夫人在藍家早已失勢,二夫人掌著家裡的大權呢,大姑娘若在這時候與二姑娘起了爭執,倒霉的只會是大姑娘。
  
  素顏就回頭看了紫睛一眼,紫睛微震,大姑娘的眼神並不怎麼凌厲,卻給人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扯著衣袖的手不由就鬆了。
  
  「庶女?哼,大姐姐,我母親也是平妻,憑什麼說我是庶女,我與你一樣是藍家嫡女,況且,如今老太太和父親不過是看在大夫人肚子裡的孩子份上,才沒有休了她,如若再生個女兒出來,哼……」
  
  方纔還留些情面,這會子原形畢露了,藍素情眼中鄙夷之色更甚,她最恨藍素顏拿嫡庶身份說事,以母親的家世才貌,怎麼能永遠屈居顧氏之下做一個側室呢,而且,自已又哪一點比藍素顏差了,頂著個嫡長女之名,卻是從小腦瓜子就木,學什麼都是半吊子,一樣也不精,哪像自己,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就是身為大學士的老太爺也一再的誇讚自己是京城才女呢。
  
  素顏聽得心中一酸,素情的話並沒有錯,父親原就不太喜歡溫厚端莊的母親,嫌她太過無趣刻板,二夫人王氏也是出身名門,又是老太太的內侄女,性情活潑開朗,又心機深沉,慣會耍手段……如若母親生下嫡子還好,若又是女兒,只怕父親真的會休了母親而將王氏扶正。
  
  「母親一沒犯七出,二沒做任何不賢不孝之事,父親憑什麼要休了母親?」
  
  「憑什麼?哈哈哈,大娘已經拖累了藍家,你不知道嗎?如今顧家早已今非惜比,不但幫不了父親,更是因著姻親之故,差點將父親的五品之職都免去了,若非我表姐深受大皇子寵愛,在大皇子跟前說盡好話,如今怕是藍家已遭魚池之殃了。哼,就憑這一點還不夠麼?」素情拿帕子掩嘴譏笑,那眼神,就如看著一個白癡一般。
  
  素顏正要再說什麼,眼尾就瞟見老太太屋裡的張媽媽正朝這邊走來,便譏誚地看了素情一眼道:「你當祖母和父親都如你一般齷齪無恥麼?藍家怎麼說也是百年世族,詩禮傳家,如此捧高踩低的小人行徑,也只有你才能想得到。」說著,轉身便走。
  
  但才走兩步,身後的衣服便被素情扯住,「你……說誰齷齪無恥?你給我說清楚。」素情到底是女孩子,哪裡聽人如此罵過她,心一急,便揪住了素顏的衣服,用力往回一拉,只聽呲啦一下,素顏身上的素色夾棉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自己可是只剩幾件能穿得出去的衣服了,藍素情竟然……素顏回過頭,眼神冰冷如霜直視著素情,素情自己也嚇到了,一時吶吶地站著,素顏的眼神讓她生出一絲畏懼之意來,她平日裡欺負大姐早是家常便飯,每天不找素顏一點茬便覺得渾身不自在,更在欺負素顏的過程中,找到了身為庶女的自信。
  
  往日的素顏一般都是忍著,小心翼翼地讓著她,很少還口,可今兒她不但回罵了自己,那眼神還磣人得很,像是要用目光將自己戳穿了似的。
  
  「你可真是丟人,還嫡長女呢,竟然穿件如此破舊的衣服,不知道的,還以為藍家養了個叫花子呢。」作威作福慣了,素情不想在素顏面前示弱,硬著頭皮罵道。
  
  素顏仍只是冷冷地看著素情,眼看著張媽媽走近了,她眼睛一濕,兩行清淚無聲無息地就下來了,捧著破了的那塊衣擺,手輕輕顫抖著。
  
  「二姑娘,中山候夫人到了,老太太讓奴婢支會你一聲,說是請二姑娘打扮齊整一些,換上莊重點的衣服去見客呢。」素顏的眼淚來得太快,素情還沒弄清她怎麼一下子由只小豹子突然便成了小綿羊,正訥訥地不知道如何是好,張媽媽已然走了過來,微歎息了一聲後,對素情說道。



  第二章:交鋒2
  
  素情一聽,如釋重負,對張媽媽點了點頭,又深深地看了眼素顏,提了裙子,逃也似的走了。
  
  中山侯夫人?是要給素情議親了麼?素顏淡淡地看著素情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作為長姐的自己,親事還沒著落,倒是老二素情就開始看人家了。不過也好,這種包辦的婚姻她也不想要。
  
  張媽媽快速地在素顏身上掃了一眼,眼裡閃過一絲不忍,自二夫人掌了中饋,二姑娘在府裡便越發的輕狂了。
  
  對素顏福了一福,張媽媽眼裡閃出同情之色,大姑娘穿得……可真比有些奴才還差呢,「奴婢那裡還有老太太平日裡賞的幾塊料子,也有玉環幾個給奴婢媳婦的舊衣裳,大姑娘若是不嫌棄,就都拿去吧。」
  
  話聽著很客氣,卻含了絲憐憫,素顏心裡一陣苦笑,「怎麼能要媽媽的東西,多謝媽媽了。」她含淚給張媽媽還了一禮,轉身抬腳繼續往大夫人屋裡去。
  
  「大姑娘……」大姑娘這個樣子去見大夫人,只怕又會惹了大夫人傷心,而且,中山候夫人與大夫人可是手帕交,一會子來了怕是會去大夫人屋裡坐一會的,若是看到藍府嫡長女身著破衣,那藍家的臉面可真要丟盡了。
  
  素顏回了頭,張媽媽緊追幾步走上前來,:「還是跟奴婢去換件衣裳再去看大夫人吧。」說著,不由分說,拉了素顏的手就往老太太院裡走。
  
  大姑娘就穿成這樣去給老太太看看也好,哪裡有正經的嫡女穿得比下人還破舊的。
  
  紫睛一路走,一路腹誹著,為素顏打著抱不平,府裡頭自二夫人當家主事之後,大姑娘的吃嚼用度便一再被剋扣,不是不及時,便是將別的姑娘挑剩下的,最差的送給大姑娘,大姑娘原也沒這麼寒酸的,只因著她孝順,將自己的體已銀子都給大夫人買了補品不說,最近大夫人病了,她更是變賣了自己首飾細軟,換了銀子給大夫人抓藥。
  
  老太太因著大姑娘八字太硬,被說成克父克母的掃把星,一直便不待見大姑娘,就算知道大姑娘被虐待著,也是睜隻眼閉只眼的,沒當回事,如今,也只盼著大夫人的肚子能爭氣,給大老爺生個嫡子出來,大姑娘也能跟著沾點光了。
  
  素顏被張媽媽一路拖著,到了老太太院裡,老太太屋裡的玉環正好出來,看到素顏身上那塊露了絲棉的裌襖,不由怔住,張媽媽忙對她道:「快,給大姑娘換件體面些的衣服。」說著,眼睛往老太太屋裡瞟了瞟。
  
  玉環立即會意,笑著上前來扶住素顏:「大姑娘這是摔著了麼?來,奴婢那裡還有幾件看得過去的衣服,大姑娘您要是不嫌棄,就穿了去吧。」
  
  素顏卻是不著痕跡地推開玉環的手,臉上帶著端莊的笑容,禮貌地對玉環道:「不麻煩了,即是到了老太太院子裡,自然得先給老太太請安的。」
  
  說著,便抬腳往老太太屋裡走去,這可正合紫睛的心意,她緊走幾步,到了前面給素顏打了簾子,孫媽媽和玉環想攔也攔不住了。
  
  藍家老太太身材微胖,長得慈眉善目,神態寧靜中,帶著淡淡的疏離,頭上戴著個綠寶石抹額,乍眼看去,很是和藹可親,此時,她正與一位衣著端莊體面,神態優雅的中年夫人說著話兒。
  
  素顏走上前去,給老太太行了一禮:「孫女給老太太請安,老太太萬福。」
  
  老太太微抬了眼,一看是素顏,臉色便有點發沉,揮了手道:「起來吧,今兒怎麼沒先去你娘那裡?」
  
  素顏依言站了起來:「回老太太的話,孫女聽張媽媽說您起了,便先過來給您請安。」言下之意,平素沒先來,是怕老太太沒起,擾了老太太的休息,可不是自己不孝。
  
  老太太微訝的睜大了眼睛看向素顏,平素這個大孫女可沒這麼會說話,今兒話裡還拐了點彎兒呢,一轉眸,瞧見了素顏穿了件破衣,心一沉,臉色立即黑了。
  
  氣得放在扶椅上的手就有些發抖,沉著聲說道:「你母親沒教過你,出門要衣著整齊嗎?」當著中山候夫人的面,竟然穿了件破衣服進來,是故意丟藍家臉面來的吧。
  
  中山候夫人自素顏一進門便注意到了她,當看到素顏身著一件破舊的衣服時,臉色也變了變,不過,當著老太太的面,她也不會說什麼,臉上又掛上了溫和的笑意,只是眼底卻露出一絲不屑來。
  
  「回老太太的話,孫女出門時這一身還整齊得很,只是方才被人扯破了,原是想要回房換件再來的,不曾想,張媽媽一片好意,非要拉了孫女來換衣服,孫女可是藍府的嫡長女,就算穿得再破,也絕沒有穿下人衣服的道理,沒得失了身份不說,還丟了藍家的臉面,便只好就著破衣來給老太太您請安行禮了,老太太您該不會因孫女兒穿著太寒酸,就覺得孫女兒的孝心也失了誠意吧。」
  
  如若嫌棄,便是嫌貧愛富,而且,話裡話外的意思,也在告訴別人,她藍素顏,藍家嫡長女,穿得比一個下人還差,衣服被人欺負,扯破了,還要下人支助。
  
  老太太越聽臉越黑,一時也不知如何在中山候夫人面前回還,尷尬地看了眼中山候夫人。
  
  中山候夫人卻是看著素顏,剛才覺得素顏穿著破衣服見客確實有些失禮,但這會子聽她說話,神情端肅從容,氣質優雅柔靜,眼神清明,看不出半點自卑自棄,一個嫡女被打壓至此,卻沒失了自己的身份和氣度,這讓中山候夫人生出幾分感佩來。
  
  早就聽說大夫人顧氏在藍家失寵,但她教導出來的女兒卻是出色得很,倒底是百年望族之女,家教就是不一樣。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4:45 AM

  第三章:交鋒3
  
  張媽媽是跟著素顏進屋的,這會子聽素顏點了自己的名,背後立即冷汙潸潸,小意地□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正好拿眼戳她,她嚇得立即低下頭去,老太太見了便微歎了口氣,對張媽媽道:「你去庫房,找幾塊好料子,交給針線房,讓她們盡快給大姑娘做幾身像樣點的衣服來。」卻是根本沒有問,究竟是誰扯破了素顏的衣服。
  
  張媽媽聽了忙拿帕子擦了擦汗,應聲退了出去,素顏這才給中山候夫人行了一禮。
  
  素顏給老太太道了話,又靜靜的立在一邊。
  
  中山候夫人笑著拉住她的手關切地道:「你娘身上可好些了,懷了有八個月了吧,一日三餐用得如何?」
  
  老太太聽了就有些著急,警告地看著素顏,素顏唇邊便帶了絲譏誚,眼睛卻濕了:「謝夫人關心,我娘身子還好,只是最近不太吃得下飯。」一副著急心憂的樣子。
  
  中山候的臉色便沉了幾分,待又要問,老太太長歎了口氣道:「她也是憂心娘家呢,顧家老太爺也太執著了些,為著子孫後代,一大家子好幾百口人的日子,也應該認清形勢才對,怎麼就……」『
  
  是在為大夫人不吃飯的原因作解釋呢,素顏拿帕子拭著淚,也沒反駁,中山候夫人便提出來要去見見顧氏,老太太聽了也不太好反對,她知道素顏方纔的行為讓中山候起了疑,如若不肯,反而顯得心虛,只好吩咐玉環在前面帶路。
  
  中山侯夫人正要起身,外面便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哎呀呀,我來晚了,侯夫人可別見怪就好。」
  
  說著,人隨音到,二夫人王氏身上一件灑地金的紫色印暗紋緊身長襖,梳著一個吊馬髮髻,額頭邊綴滿金鑲玉的亮片,整個人金光閃亮的進來了。
  
  一進來,便先給老太太行了一禮,又恭敬地給侯夫人福了一福,然後親親熱熱地在老太太下首坐著。
  
  抬眸看到素顏衣著不整地立在一旁,臉色微變,再看老太太眼裡有了責怪之意,心下更是著惱,但礙於侯夫人在場,發作不得,便不露聲色地裝作沒事人一樣,與侯夫人攀談了起來。
  
  「世子也到了前院吧,聽說世子文韜武略,俊逸非凡,夫人可真是好福氣,有個這麼出色的兒子,羨剎旁人哦。」王氏快人快語,說話聲音爽利,笑容親切,侯夫人先是笑容有些疏離,但聽她誇讚自己的兒子,臉上還是露出幾分與有榮焉來。
  
  老太太趁機便道:「到了議婚的年紀了吧,也不知誰家的千金會有這福份呢,夫人又個是最賢達開明的,能給夫人做兒媳,那也是三生修來的福份呢。」
  
  侯夫人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她沒有直接回答,卻是微揚了臉,看了眼立在一旁的素顏,二夫人一見之下,眼裡閃過一絲不豫,對素顏道:「大姑娘平日這個時辰不是該在大姐姐屋裡麼?」
  
  素顏聽得心中冷笑,是怕自己搶了她的乘龍快婿吧,孰不知,越是萬人誇讚的孔雀男越是花心無用,自己才不想嫁進侯門大戶裡頭給人作小媳婦,為爭一個男人,與一群小妾窩裡鬥呢。
  
  不過,今兒既是不顧了面子進了老太太屋裡,那就得將自己應有的福利都討了回去,正好趁著侯夫人在,某個小三要顧面子的時候開口,成功的幾率才會大幾分。
  
  於是裝作要告辭的模樣,卻是對老太太躬身一禮,小聲問道:「奶奶,孫女有一事不明,請奶奶訓導。」
  
  老太太看了侯夫人一眼,心裡也有些擔憂,不知道素顏會問出什麼失禮的話來:「有何不明之事,且明日再問,今兒屋裡有客呢。」
  
  就是屋裡有客才要問的,平日問了也沒用,素顏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腳卻寸步不移,一點也沒有告辭的意思,「對不起,孫兒不問不快,正好侯夫人也在,也請侯夫人教導教導素顏。」
  
  侯夫人饒有興趣地看著素顏,看她一臉的古怪,眼裡卻是一派堅毅之色,隱隱猜出些什麼,她也很想聽藍家老太太要如何解釋。
  
  「哦,是何事讓侄女如此鄭重,你且說來聽聽!」
  
  素顏聽了對侯夫人又行了一禮,心裡卻在笑這位侯夫人好生八卦,竟然對別人家裡的**也感興趣呢。
  
  「素顏下月便要及芨,又沒有學過中饋之事,便想要請教老太太幾件家常事務,不知,素顏身為藍家嫡長女,每月可有月例,每年可有四季新衣,每餐花費定銀幾何?」
  
  「大姑娘可真是越大越糊塗了,你每月月例二十兩,四季衣服各兩套,每餐定例二兩,這是府裡的老規矩了,怎麼連這個也不懂?平素都是誰幫你管著錢呢?如此不會理事,將來嫁了,如何能做當家主母啊。」二夫人王氏不等老太太出聲,便搶先回道。
  
  其實,明眼人一聽便知素顏問那話的意思,她的嚼用不是沒給,就是被剋扣了,不然,她也不會故意如此露拙,可二夫人果然厲害,一席話不旦抹了自己刻薄嫡女之嫌,反倒將之責怪成嫡女太過糊塗愚笨,正好趁機在侯夫人面前打擊素顏,影響素顏在侯夫人心中的形像。
  
  素顏聽得一臉的驚詫,回過頭來就指著跟來的紫晴罵道:「二娘說的可是真的,我平素的銀子帳本都由你管著,你怎麼說,我沒有月例,一年到頭也只做了一套春裝,每頓嚼用才五錢呢?是不是你這丫頭貪沒了?」
  
  紫睛自然知道素顏的意思,不過是要借她的嘴來證實二夫人醜陋行徑而已,她忙嚇得跪到了老太太面前,大呼『冤枉。』正要開口細說,二夫人卻是手一揮道:「來人啊,將這大膽貪沒主子月錢的奴婢拖出去打十板子,這還得了,仗著主子信任,便為所欲為了。」
  
  紫睛一聽大喊冤枉,哭了起來,立即有兩個粗使婆子凶神惡剎得走了進來,就要拖了紫睛走,素顏卻是上前一步攔住,眼神凌厲地看著二夫人道:「二娘急什麼,紫睛好歹也是我的丫頭,就算要處置也得我說了算,我還沒問清楚呢,二娘如此心急,不會是紫晴要說的話讓你害怕吧。」
  
  「素顏,當著客人的面,你怎麼能用這種語氣對你二娘說話,你的一應用度,我會著人好生查問的,藍家還會少了自家嫡孫女的嚼用不成?好了,你娘身子也不好,你且換身衣服後,去看你娘吧。」老太太看這事再鬧下去,真的會將藍家臉面丟盡,傳揚出去,藍家在京城門名望族裡頭,還真抬不起頭來,便想熄事寧人。



  第四章:議親1
  
  既然老太太開了口,藍素顏相信二夫人應該不會再剋扣自己的銀錢了,心裡也著實惦記著大夫人,便行禮退了出來。
  
  剛走到抱廈處,便看到藍素情果然又換了一套衣服,在貼身丫頭的陪伴下走了起來,一看素顏仍穿著那件破衣服,還自老太太屋裡出來,眼裡便閃過一絲慌亂,輕咬了嘴唇,看著素顏目不斜視,當沒看到她一樣的自身邊走過。
  
  素顏人還沒走出老太太的院子,便聽到老太太屋裡傳來一陣陣笑聲,其中,尤其以素情的笑聲最歡快,嬌聲細語,偶爾也傳出幾聲侯夫人的笑來,她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帶著紫睛先回了自已院子,換了身衣服,再度起身去看大夫人。
  
  帶著紫睛行至假山處,看到前面垂花門前,幾個小廝正簇擁著老太爺和一個長相俊美的華服少年往二門裡來,素顏忙將身子往假山後隱了隱,紫睛見了很不明白,大姑娘為何要躲老太爺?
  
  看樣子,老太爺竟是要帶著那華服少年去老太太的院裡,等老太爺和那華服少年走遠了,素顏才又至假山後出來,紫睛便在一旁嘀咕:「大姑娘幹嘛要躲著老太爺啊,老太太雖然對您……可是,老太爺還是很疼你了,您心裡有委屈,正好可以跟老太爺說說的。」
  
  素顏低頭沉思著,沒有注意紫睛的話,紫睛卻是扭著頭,等那一群人拐了彎,進了月亮門,她才回過頭也,「那個人就是中山侯世子麼?確實長得英俊瀟灑呢,大姑娘,你方才應該去給老太爺行個禮的,你都十五歲了,按說,早該議親,中山侯可是公卿之家,世子又是那樣出色的一個人兒,若是能夠……」
  
  「那我一會子去跟老太太說,把你給二姑娘素情好了,讓她帶著你陪嫁去。」再讓她說下去,素顏估計紫睛能設計一出公子小姐花園偶遇相愛,然後結婚生子的愛情佳話。
  
  紫晴立即被她弄了個大袖臉,嬌嗔地一跺腳,「大姑娘,我要有那心思,就要天打五雷轟我……讓我……」
  
  「得,開玩笑呢,走吧,一會你去大夫人屋裡,幫我把這點燕窩給燉了,我要親眼看著她吃下去才能放心。」素顏一看紫睛急了,便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大夫人正仰靠在大迎枕上,聽丫頭說素顏一來,瘦削而蒼白的臉才露出一絲笑意來,素顏進門後,先給大夫人行了一禮,然走急切地坐到大夫人床邊,拉住大夫人的手問道:「娘,你怎麼又不肯吃東西了。」
  
  大夫人聽了便看了眼正進去給素顏沏茶的青凌一眼,「你別聽她們瞎說,娘只是吃得稍少了一點罷了。」
  
  說著,就要坐起身來,素顏忙去扶她,手摸到大夫人的背脊,只覺好硌手,鼻子一酸,眼睛就濕了:「娘,外祖父家的事情您也別太放在心上了,您還是先顧著自個吧,就是……心裡再悲傷,也要想想肚子裡的弟弟呢,都八個多月了,您這不吃不喝的,弟弟將來怕是會落下胎病呢。」
  
  大夫人聽著再也忍不住,眼淚噴湧而出,眼中蘊滿悲憤之情,「當年,你祖父外放西南多年,若不是你外祖父在皇上面前力薦,哪裡能夠調回京城,如今還得了個大學士的官位,娘真的沒想到,世情涼薄如此,一見你外家失了勢,遭了難,你祖父和父親不說幫襯,還生怕連累,如今竟是連娘親也不肯放過,若非懷了這個孩子,怕是早將娘親休棄了……」
  
  素顏聽著也心酸,祖父與父親這種過河拆橋,捧高踩低的行為著實令人生恨,但她一個閨閣女兒,也沒辦法幫到母親什麼,祖父和父親因她的八字太硬的緣故,一直就不喜歡她這個嫡長女,如今大夫人再一失勢,更加不待見她了。
  
  「娘,事情已經成這樣了,您再抱怨也於事無補,先將身子養好了,把弟弟安全順利的生下來,外祖父家也只是一時遭難,世事無常,無水輪流轉,指不定哪一天,外祖一家又會再起來呢。」
  
  女兒的安慰並沒有讓大夫人轉顏,她仍是嚶嚶哭泣著,青凌沏了茶出來,看見這幅情景便直歎氣,素顏便吩咐紫睛拿了燕窩去燉,大夫人身體太弱,就是因為心情鬱結太過,又茶飯不思的緣故,若好生將養,也不至於懷著個肚子還經常不下床。
  
  母女正相對落淚,外面便有小丫頭來報,說是中山侯夫人來了。
  
  大夫人聽得一喜,眼睛都亮了起來,掙扎著就要起來,又吩咐青凌給她淨面,素顏拭乾了淚,忙起了身到外面去迎侯夫人。
  
  侯夫人在玉環的帶領下,帶著自己的兩個丫環進來了。
  
  素顏看得微怔,以為會是老太太或者二夫人陪著的,沒想到,二夫人竟是放心讓侯夫人單獨來見大夫人。
  
  心中雖疑,臉上卻掛著禮貌的笑,將侯夫人引進內室。
  
  大夫人也已經下了床,侯夫人一見大夫人那形容消瘦的模樣,眼圈就袖了,「淑貞妹妹,你怎麼……怎麼成這個模樣了。」說著,緊走幾步便上前去握住了大夫人的手。
  
  她不問還好,一問之下,大夫人好不容易止了的淚又流了出來,「秀蘭姐姐……」
  
  素顏在一邊看著便覺得無奈,看青凌忙著沏茶,她便看了玉環一眼,生怕大夫人當著玉環的面對侯夫人說出什麼不好的話來,便去拉了玉環的手道:「先前在老太太屋裡忘記多謝姐姐了,姐姐沒有因我受罰吧。」
  
  說著,臉上便露出一絲愧意來,身子,卻是正好擋住了玉環的視線。
  
  玉環在老太太跟前服侍多年,早養成了察顏觀色的本事,自然看得出大姑娘的用意,便笑了笑道:「大姑娘言重了,你又不曾得了奴婢東西,自然無須道謝,侯夫人既然已經送到了,那奴婢便先回了,世子爺在老太太屋裡,奴婢還得吩咐人去備好點心呢。」說著,很有眼力介的轉身出了門。
  
  素顏很慇勤地送到了穿堂外,撥了頭上的一根玉簪子遞到玉環的手上:「姐姐好走,見了老太太自管說,大夫人在屋裡好生養著胎呢,唉,若是能給父親生下個兒子,那便是藍家的福氣哦。」
  
  大姑娘是在暗示,若大夫人生下兒子,那母憑子貴,大夫人保不齊又起了勢,再度成為藍家當家主母呢。
  
  玉環想了想,看了眼手裡的那根玉簪,卻是不露聲色地送了回來,「這是自然,大姑娘放心,奴婢方才看大夫人氣色就很好,與侯夫人也相談正歡。」
  
  素顏心知玉環這種一等大丫環自然是看不上自己的這點東西,不過,對方很知趣,便鬆了一口氣,目送著玉環走開。
  
  回到屋裡,便聽大夫人驚訝的大聲說道:「你是來給世子提親的?先前可是聽說,那世子最是玩世不恭,行為放蕩無忌,吃喝嫖賭,好色荒淫,老太太一定不會同意這門親事。」
  
  侯夫人卻是笑了,拉著大夫人的手拍了拍道:「侯爺可是皇后親弟弟,他家世子再不濟,那皇親的身份在那,又是請了我來保媒,算是夠給藍家面子了,如今又是最每感之時,藍老太太就是再怎麼不願意,也不敢推辭的。」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4:45 AM

  第五章:議親2
  
  「那倒是,只是向來與藍家並不親厚,怎麼會突然想到要向藍家提親?」大夫人眉間凝著一絲擔憂,不解地問道。
  
  「這個就不太清楚了,聽坊間傳聞,說是世子在護國寺偶然遇到藍府二姑娘,回去後便鬧著寧伯侯要來提親了。」侯夫人不以為意地說道,唇邊帶了一絲譏諷。
  
  原來是給二姑娘和寧伯侯世子保媒來的,可為何要帶了自家兒子來藍府呢,素顏在一旁聽著很是不解,但她知大人說話,小輩只有聽的份,便優雅地立在一旁,靜靜的聽著。
  
  侯夫人看抬眸看了她一眼,眼中帶著一絲愛憐,轉過頭,對大夫人道:「你我當年的約定仍是不變,我們侯爺也是守信之人,今兒我來,便是帶了兩份庚貼,一份是寧伯侯世子的,一份便是我兒明昊的,大姑娘幾年不見,出落得越發的漂亮大方了,我看了很喜歡。」
  
  大夫人聽得一陣狂喜,猛地握緊了侯夫的手:「秀蘭,你……」話未出口,聲音已經哽噎,侯夫人也拿另一隻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哭什麼,是喜事呢,我特地將庚貼送到你手裡來,你家大姑娘的庚貼呢?拿來,我一併帶回去。」
  
  聽到這個時候,素顏若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她的耳根一陣發熱,臉上浮出兩朵袖雲,羞得眼睛都不敢朝侯夫人看,侯夫人看著她這樣子,越發的喜歡了。
  
  可是素顏內心卻是矛盾得很,那個男子長得確實俊逸,但是,那樣的男子必然會有很多女子喜歡,他會是個專情之人嗎?古代講求三妻四妾,他會不會也娶幾房妾室呢?自己真的要接受這樣的婚姻嗎?可是,不接受又如何?藍家定然會將她再嫁給另一戶更不知底細地人家,指不定,還不如中山侯府呢,最多嫁過去做個米蟲好了。
  
  老太太屋裡,上官明昊臉上帶著溫潤優雅的笑容,身姿筆挺地端坐在椅子上,小丫頭送端著沏好的茶,袖著臉放到他身邊的小几上,一雙俏目不時的往他身上瞟,他不以為意,神態自然閒適,端起茶來,喝了一口。
  
  自他進來,藍素情便被老太太趕到碧紗櫥後面,隔著紗櫥,她一雙美目膩在上官明昊身上便錯不開眼,一顆芳心撲撲直跳,先前娘親說,中山侯夫人可是來提親的,而且,老太太還特地讓自己去換了衣服來見侯夫人,那便是給自己……越想心中越甜蜜,沒想到,中山侯世子如此俊逸非凡,只是一眼,便讓她芳心大動,如今再聽說他會是自己的未來夫婿,心情更是難以平復。
  
  藍老太爺送了世子過來後,便有事走了,上官明昊坐老太太屋裡便有些不自在,他著實不明白,為何藍老太爺會親自帶了他來到內宅,如今被藍老太太和藍家二夫人盯著看,越發的覺得於禮有虧,正要起身告辭,那邊小丫頭打了簾子,藍素顏送了侯夫人進來。
  
  上官明昊一回頭,便觸到一雙明澈而寧靜的眸子,但只是與他對視一眼,便將目光移了開去,眼底閃過一絲羞澀,他微微一怔,看清那眸子主人有張清麗絕俗的面容,高挑玲瓏的身段,秀雅端莊的氣質,一時目光被吸引住,定定的看著那人,那雙眸子便又看了回來,只是眸中含了一絲惱意,他忙收斂心神,轉開眼去。
  
  兒子的神情看在侯夫人眼裡自然高興很,只是兒子不是在前院向老太爺討教史經麼?怎麼會坐在內宅裡?眉頭不由皺了起來,責怪的看了兒子一眼,太失禮了,哪有外男隨意進入人家內宅的道理。
  
  藍素顏被上官明昊看得好不自在,尤其又知道那人是自己的未婚夫,便更是羞澀不已,儘管自己是從千百年後穿過來的,但被一個俊美無儔的男子盯著看,怎麼也會害羞的,她忙垂首斂目,靜靜地退出老太太屋裡。
  
  在碧紗櫥後的藍素情看到這一幕,眼裡露出嫉恨之色,心中暗罵藍素顏不要臉,不顧男女大防故意到世子面前來現眼,好勾引自己的心上人,不過,她自信得很,上官明昊只是沒有看到更美的,所以,才會一時被藍素顏吸引了,一會子找個機會讓他見上一見,他必定會為自己而傾倒的。
  
  侯夫人說明來意後,便將寧伯侯世子的庚貼拿出來,遞給老太太,又親自提出與藍家結為秦晉之好的意思,老太太也不知是沒聽清楚,還是不瞭解寧伯侯世子的為人,總之是二話沒說便將婚事應允了,並讓二夫人拿了藍素情的庚貼來交給侯夫人。
  
  侯夫人見事情辦完,便又閒話了幾句就起身告辭,倒是讓如坐針氈的上官明昊鬆了一口氣,起了身,給老太太和二夫人行了禮後,便扶著侯夫人一起告辭出來。
  
  二夫人慇勤地送出了門,親親熱熱地拉著侯夫人的手:「承蒙夫人看得起藍家姑娘,這親事議定之後,咱們兩家便是親家,以後可得常來常往才是。」
  
  她這一握侯夫人的手,上官明昊反倒不好意思再扶著侯夫人了,只好放慢了腳步禮貌地慢走半步,在後面跟著。
  
  「那是,我與大夫人原是世交,以後結了親後,二夫人可以和大夫人常來我有走動走動。」侯夫人淡笑著回道。
  
  藍素情一見上官明昊走了,便立即從碧綃櫥中出來,自偏門出了屋,見二夫人正大送侯夫人,心中一喜,便裝作偶遇的樣子,在後面嬌呼了一聲:「娘親……」
  
  二夫人回頭,一看自己家女兒的神色便知她的意思,她也著實很中意上官明昊,便很配合地說道:「素情,侯夫人要走了,你來陪娘送送夫人。」
  
  侯夫人早就見過藍素情,在老太太屋裡時,藍家的二姑娘很很乖巧的在自己跟前獻慇勤,這會子出現原因,她不用猜也明白,不由看了兒子一眼。
  
  上官明昊也回了頭,對面走來的女子讓他眼前一亮,同樣天姿國色,只是與方纔那位女子氣質不同而已,先前那一位從容大氣,端莊優雅,最是難忘那雙明淨純澈的眼睛,就那樣淡淡地看過來,像是能看穿人的心靈一般,而這位姑娘,柔弱嬌俏,通體自有一股風流之美,雙眼似嗔還喜,美眸含情,他不由心中一震,忙移開了目光。
  
  「娘親怎麼不留了夫人用過飯了再走?也好讓素情學習夫人的當家理事之道啊」素睛嬌嗔地依在二夫人身邊,眨巴著美麗的大眼,笑道。
  
  
  第六章:議親3
  
  「娘可是一百個想留了夫人在家裡用飯呢,只是夫人可是公卿之家,家裡人事繁多,怕耽擱了夫人家裡之事哦。」二夫人笑得爽朗,兩眼也不時的往上官明昊身上□,看上官明昊果然在女兒一出現時便露驚艷的神色,心中更是得意,越發確定了與中山侯家聯姻的決心。
  
  侯夫人禮貌地對二夫人道:「二夫人不必客氣,以後孩子們若是好了,來往的日子就多了。」說著,看了上官明昊一眼。
  
  上官明昊心知侯夫人想快些離開,便對二夫人拱手一輯道,「二夫人客氣,寧伯侯夫人還在府中等母親的消息,讓侯夫人久等可是擔待不起的,還請二夫人和二妹妹海涵。」
  
  他的聲音清朗溫和,聽在耳中有如春風佛面,很舒服,藍素情嬌羞地低著頭,不敢抬眼看他,芳心卻如飄在五天雲裡,浮浮蕩蕩找不到著落點。
  
  侯夫人見了嘴角邊噙了一絲譏笑,拉了兒子的手,向二夫人再點了點頭,轉身向前走了。
  
  老太太打開侯夫人遞來的庚貼一看,頓時涼了半截,怎麼會是寧伯侯世子的庚貼!侯夫人不是口口聲聲說藍家與中山侯兩家結為秦晉之好麼?
  
  大夫人自從知道了素顏的婚事有了著落後,心中一喜,胃口也好了很多,一口氣便喝了兩盅燕窩,素顏看了心中高興,眼前浮現出上官明昊那溫文爾雅的模樣來。
  
  心中雖然對包辦婚姻仍是牴觸,卻也稍感安慰,不管怎麼樣,這個男人長得還算過得去,也沒缺胳膊少腿,更不是半拉老頭子,只是不知道人品素質如何。不過,這已經很好,超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穿來後,她便明白,這是個等級禮教森嚴的社會,女子尤其沒有地位,想要與命運抗爭,便只能徐徐圖之,父母之命,非聽不可,你沒有反抗的餘地,別說什麼穿越女利用現代知道做生意經商什麼的,那都不過是癡心妄想,女人家出個門都三請四報的,好不容易出去了,周人還邊圍著一大群的丫環婆子侍衛,見到陌生男子便必須要避開,不然便是有違禮儀規矩,會壞了自己的閨譽,而女子和名聲,比生命還要重要。
  
  所以,她還算是能接受這個婚姻的,最多那個男人若也是只種豬,自己嫁過去後弄很多花花草草在府裡,便想法子和離,藍家總要陪兩個鋪子,幾個田莊給自己做嫁妝吧,以後,就守著嫁妝過日子好了。
  
  打定了主意,她的心情也變得愉悅了起來,服侍完大夫人用飯後,又給大夫人探了脈,聽了聽胎音,覺得一切正常後,便起身離開。
  
  大夫人則早就習慣了藍素顏這一番古怪舉動,第一次素顏抓住大夫人的手腕探脈時,大夫人非常震驚,一點也不相信素顏會懂醫術,結果,素顏開了方子,又讓人抓了藥給她吃了,她身體也著實比以前好了很多,也就不得不信了,虧得有素顏看顧著她的身子,給她適當的調理著,不然,肚子裡的孩子怕是早就流掉了。
  
  大夫人也問過素顏醫術是從哪裡學來的,素顏回得含含糊糊的,只說是在書上看到,然後拿自己身邊的丫頭們做試驗,慢慢摸索出來的一套經驗而已,大夫人聽了將信將疑,不過女兒能幹一些總不是壞事,她也就欣然接受了。
  
  素顏回到自己屋裡,奶娘陳氏正拿著素顏開始換下的那件破衣縫補著,一抬頭,看素顏進來了,忙起了身,「大夫人可好些了,燕窩都喝了麼?」
  
  紫睛那丫頭一臉喜色,不等素顏回答便道:「大夫人今兒心情可好了,不止是喝了燕窩,還用了幾個瘦肉餃子呢。」
  
  陳媽媽眼睛一亮,口裡念了聲阿彌砣佛,高興地說道:「這就好,只要肯吃東西,那孩子就能保得住,老天保佑大夫人生下大少爺,藍家有後,大夫人也可以脫困了。」
  
  素顏看著陳媽媽手裡的那件破衣,心中一酸,說道:「不用補了,奶嬤,明兒起,若我屋裡的用度銀子沒撥下來,就直接去老太太屋討就是,她可是當著中山侯夫人應了我的。」
  
  陳媽媽聽得微怔,看向紫睛,紫睛眉眼裡都是喜色,邊幫素顏脫著外袍邊道:「是呢,著實是老太太親口應下的,不過,還有件更大的喜事媽媽不知道哦。」
  
  陳媽媽聽得一喜,放下手中的衣服問道:「莫非老爺解了大夫人的禁,大夫人又掌了家了?」
  
  紫睛聽得一撇嘴,搖了搖頭,隨即又笑眼瞇瞇地說道:「老爺如今正寵著三姨娘,哪有功夫管大夫人,再說了,大夫人就算被解了禁,大著個肚子也管不了家的,媽媽再猜,猜三次,三次不准媽媽就要請我吃榮仁堂的栗米糕。」
  
  陳媽媽聽著就急,拿著手裡的針線梆子作勢要打紫睛,紫睛見了忙躲到素顏身後,「呀,媽媽猜不到就打人,太霸道了。」
  
  「就打死你這促狹鬼,快說。」陳媽媽打不著人,乾瞪著眼罵道。
  
  素顏見了也是笑,只是笑容裡隱著一絲憂鬱,陳媽媽就越發的擔心起來,問素顏:「莫非……是大姑娘的親事有著落了?」
  
  素顏臉一袖,羞澀的將目光看向別處,臉上並無不豫,紫睛聽了便大聲笑道:「啊,媽媽明明就能猜中嘛,正是這事呢,中山侯夫人親口跟大夫人提的親,還換了庚貼呢。」
  
  陳媽媽聽得一喜,拉住素顏的手,激動得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大姑娘……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否極泰來啊,您的親事一定,大夫人也能放點心,心事也能松活些……」說著又問:「議的可是中山侯世子正妻?」
  
  素顏被陳媽媽的真情感動,自己背著個克父克母的掃把星的名聲,京裡有點子名頭的富貴人家誰都不肯要這樣的閨女做媳婦,老太爺以前托人給她提過幾次親,人家一聽她這名聲,便都拒了,所以,她拖到了快及芨了,還待字閨中,無人問津,倒是給二姑娘素情提親的來了不知幾撥,流水似的來,都被二夫人左挑右選的推拒了。
  
  所以,陳媽媽一聽說素顏的親事有了著落,就難免喜極而泣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4:46 AM

  第七章:討公道1
  
  「咦,怎麼是把庚貼交到大夫人手裡,而不是老太太那?」陳媽媽突然覺得不對,「這可不合禮數,畢竟老太太才是府裡的最尊貴的夫人呢,中山侯夫人也是公侯大家裡的主母,怎麼如此行事呢?」
  
  素顏也覺得奇怪得很,難道侯夫人是怕老太太不同意,會從中作梗,所以,越過老太太直接跟大夫人提親?
  
  最奇怪的便是大夫人也沒說什麼就將庚貼給收了,這裡真的透著古怪,素顏一時也想不明白,乾脆明天再去問大夫人好了。
  
  忙了一上午,素顏肚子也餓了,這時,素顏的另一個丫頭紫綢打了簾子進來,手裡正好提著食盒。
  
  紫睛拿了帕子給素顏淨面淨手,陳媽媽便幫著擺飯,素顏便抬眼朝那小几上的飯菜瞧去,兩葷兩素,一湯,渾是一碟小炒干魚,一碟瘦肉炒筍尖,兩素是一盤油煎豆腐,一盤青菜,湯是肚條燉香菇,比起平素來,要好得太多,只是,這些菜,怕不夠五錢銀子吧。
  
  陳媽媽和紫睛幾個看著卻很是歡喜,紫睛笑嘻嘻地給素顏盛了碗湯,「大姑娘,奴婢聽人說,吃肚條對女兒家可好了,大補呢,您多喝些湯。」
  
  陳媽媽聽了便笑著拿手戳她,「就你話多,姑娘還沒出嫁呢,補那做啥。」
  
  古人作興吃什麼,補什麼,陳媽媽的意思是肚條能補宮益氣,但是對已婚生了孩子的人才好,素顏心知這沒什麼科學依據,卻也不說破,笑著坐下端起湯喝。
  
  陳媽媽便問紫綢,「你去廚房時,廚子們怎麼說的,怎麼這麼快就給大姑娘改了伙食,大夫人那裡也改善了麼?」
  
  紫綢正拿了素顏那件破了的衣服看,見陳媽媽問起,微楞了一下,臉上帶著絲苦笑:「這湯原是大夫人的,我去時,正好碰到劉媽媽也去提飯,她看到大姑娘食盒裡沒湯,就倒了一半給我拿來。」
  
  陳媽媽哦了一聲,怪道廚子會將肚條湯拿來給大姑娘喝羅,原來是大夫人的吃的,抬了眼,便看向素顏。
  
  素顏聽了不動聲色地喝完手裡的那碗湯,放下碗,紫睛正要給她送上飯,她卻將筷子放下了:「紫晴,你去二姑娘屋裡走一趟,就說她上回畫的繡花樣子我很喜歡,讓她借給我做樣子。」
  
  大姑娘什麼時候跟二姑娘親近起來了,還要借二姑娘的東西?二姑娘肯不肯還是兩說,這個時候去,二姑娘正在用飯吧……
  
  紫睛猶豫著看了陳媽媽一眼,沒有用,素顏便抬了眼冷冷地看著她,紫睛感到一股涼意自後頸升起,脖子一縮,點頭應是,抬腳就走了。
  
  素顏便靜靜的看著桌上的飯菜,不吃,也不動,端坐如山,陳媽媽和紫綢兩個面面相覷,陳媽媽幾次開口想問,但看見素顏冷肅的神情都忍住了,沒敢問出來。
  
  一時屋裡的空氣有些壓抑,素顏坐了一會子也感覺出來了,便對紫綢到,「我的衣裳也沒幾件能穿得出去的,今兒還被二姑娘扯破了一件,一會子紫睛回來,你便到針線坊去,把我今年的秋衣領兩套回來。」
  
  紫綢聽得怔住,領兩套秋衣?大姑娘今兒是怎麼了?她不是早就知道針線坊沒給她做秋衣嗎?怎麼這會子要自己去領?去了領不回來不說,又會遭人白眼,那些人保不齊又要給大姑娘沒臉的。只是大姑娘的語氣很堅定,一副不容置喙的樣子,她也只好應了。
  
  沒多久,紫睛兩手空空的回來,一臉沮喪的樣子,一看便知道在二姑娘屋裡遭人奚落受氣了。
  
  「奴婢沒用,東西沒借回來。」紫睛垂頭喪氣的說道。
  
  「二姑娘是不是正在用飯?」素顏卻不以為意,一副早就知道是這結果的樣子。
  
  「是呢,二姑娘正在正屋裡用飯,袖秀姐姐先前還檔著門不讓我進,是二姑娘親自叫了我進去問話的,二姑娘好像心情很好,奴婢看她喝了一碗參雞湯,又吃了幾個袖燒獅子頭,還用了一些石斑魚呢,屋裡的人都喜氣洋洋的。」
  
  素顏聽了便冷笑一聲,慢慢地自椅子上站了起來:「你可看清了,二姑娘桌上有幾個菜,都是什麼菜?」
  
  紫睛錯愕的看著素顏,隨即便有點明白大姑娘的意思了,「六菜一湯,四渾兩素,渾的全是緊著上好的材料做的,奴婢只看著都流口水呢。」
  
  「那好,把桌上的菜給我放回食盒,湯留著,跟我來。」素顏淡淡地說道,抬了腳便往外走。
  
  陳媽媽一下急了眼,忙過來扯住她勸道:「好姑娘,不能去啊,二夫人待你苛刻,奶嬤知道你心裡苦,可如今不是跟她爭的時候啊,大夫人被禁了足,老太太又只幫著二夫人說話,而老爺更不是待見姑娘你,就是老太爺……雖然會憐惜你一些,但太爺是不管內院裡的事的,你去了也只會得罪人,只會挨罵,都忍了這麼久了,再忍忍吧,等大夫人生了就好了。」
  
  「若大夫人再生個女兒呢?是不是我們母女幾個就要被藍家趕出去,或者,不給半點顏面的苟活著?奶嬤,正是因為大夫人要生了,我才要去爭一爭,再不爭,等生了就沒機會了。」素顏語氣仍是淡淡的,眼裡卻是一派堅毅之色。
  
  陳媽媽聽得愕然,她從來都沒想過大夫人會再生個女兒,一直以來,心裡便盼著大夫人能生兒子,只要有了嫡子,大夫人在藍家的地位才能回升,二夫人再怎麼受老太太的寵,再怎麼長袖善舞,沒生兒子就無法在藍府站住腳,又是個側室,名份上原就比不得大夫人,大夫人一定會翻身的……可是,這一切全都建立在大夫人能生出兒子的基礎上,是啊,生的不是兒子怎麼辦?
  
  「奶嬤陪你去。」陳媽媽心中一陣發酸,扶住素顏的手臂道。
  
  「奴婢也去針線坊了。」紫綢收拾手食盒,將之交到紫睛手裡,身板站得筆直,眼睛直視著素顏。
  
  素顏在紫綢的眼裡看到了支持和信任,她微點了頭,帶著紫睛向老太太院裡走去。



  第八章:討公道2
  
  老太太屋裡,老太爺正面色嚴峻地坐在屋裡喝著菜,剛用過飯,老太太便支開了身邊的人,將中山侯夫人送來的庚貼遞給老太爺看。
  
  「寧伯侯世子怎麼會突然看上咱們家二丫頭?還請了中山侯夫人來保媒,妾身原想著等您來了再做決定的,可是,如今朝局正亂,這兩家都是不咱們藍家能得罪得起的,所以,當時便接過庚貼,將親事給訂下來了。」老太太斟酌著,小意地看著老太爺的臉色。
  
  老太爺惱怒地看了眼自己的老妻,在心裡歎了口氣,活一輩子了,還是這樣喜歡擅弄權謀,目光又淺,事情都做下了,連個回還的餘地都沒有,現在才來告訴自己,不過是走過場罷了。
  
  不過,他也知道老妻也並沒做錯,就算當時自己在,也會收下庚貼,定下這門親事的,就如老太太說的,那兩家都是藍家得罪不起的人家,只是,她怎麼也得先問過自己一聲才合情理吧。
  
  「這事定了就定了吧,雖說世子名聲不太好,但倒底是皇親,寧伯侯在朝中又位高權重,如今大皇子和二皇子都不敢輕易得罪了他,何況是我們藍家,指不定,結了這門親後,還可以讓侯爺在大皇子面前說些好話,幫一幫顧家,唉,當年,若不是顧老爺,老夫我怕困在那窮山溝裡,永遠都沒出頭之日呢。」
  
  老太太聽了鬆了一口氣,但嘴角卻露出一絲不屑來,老太爺總念著顧家當年的好,這些年,藍家也沒少幫襯顧家,誰讓那顧老爺子冥頑不靈,非要與大皇子作對,還差點連累了藍家。只是老太爺如今是大學士,要顧著在清流裡的名聲,藍家也不能對顧家太過落井下石,能幫一點,就幫一點吧,不能幫,做個樣子給別人看也行,官場這點子事,老太太在官夫人中間混了幾十年,自然也是明白的。
  
  「老太爺您說得是,妾身也希望親家能早些脫了困境呢。」老太太皮笑肉不笑說道,只是二姑娘怕是會不樂意這門親事呢,就今天看二姑娘對中山侯世子那態度,老太太也明白,她的心裡在想些什麼,只是……
  
  「老爺,二丫頭怕是不太願意,您要不要再打聽一下,若只是寧伯侯家想與藍家結親,那嫁哪一個過去也是一樣的,若是……認定了二丫頭,我們也沒話可說,只能壓著二丫頭認命就是了。」老太太試探著對老太爺說道。
  
  「是認定二丫頭了,這事你別再往歪裡扯,寧伯侯可不比別家,那出爾反爾的事可不能對他們家做,我可警告你,你對顧氏做的那些我睜隻眼閉只眼就算了,畢竟顧家如今正處在刀尖兒上,這樣做反而間接的保護了她,但大丫頭那裡,你不能再讓她的婚事受委屈了,不然,鬧出去,我真沒臉見故人。」老太爺冷冷地對老太太說道,素日溫和的眼神也變得凌厲了起來。
  
  老太太聽得心一噤,她正是有那想法呢,沒想到就被老太爺看穿了,只好垂了首,老實地應是,說話間,就聽金釧在外面大聲地說道:「大姑娘,你不能進去,老太爺和老太太正在議事呢。」
  
  「金釧姐姐,請進去稟報老太爺和老太太,就說我有事求老太爺。」素顏的話說得雖然客氣,語氣卻很冰冷,金釧原想著老太太既然將人全都轟了出來,定然是不方便別人聽的事,這會子進去回事,老太太定然會不高興,指不定就會罵自己一頓,可是……看大姑娘這架勢,似乎不進去,她就會硬闖,要是鬧將起來也是自己做下人的吃苦,如此一想,她只好說道:「那大姑娘您先等等,奴婢進去稟報了。」
  
  她話音未落,裡面便傳來老太爺的話:「請大姑娘進來。」
  
  素顏便帶著陳媽媽和紫睛魚貫而入,素顏有日子沒見到老太爺了,見他鬢間添了幾絲白髮,眉間蘊著一絲憂色,忙上前恭謹地行了一禮,「孫女給老太爺和老太太請安。」
  
  以往都是叫爺爺的,這會子卻是改了口叫老太爺,分明就是生分了,是因為她娘親的緣故吧,老太爺聽了心中微酸,柔聲說道:「起來吧,你急著找我有什麼事?」
  
  素顏聽了便親手自紫睛手裡拿過食盒,又在老太爺面前跪了下來:「孫女不孝,打憂老太爺和老太太了,只是,這件事情有關藍家的體面,孫女不得不說。」
  
  老太爺的眼睛便落在素顏手上的食盒上,「你可曾用過飯了?」
  
  素顏其實來時,心裡就有了成算,上午她偶然間遇到了老太爺帶著中山侯世子進了內院,而中山侯夫人又與藍家議了親,便判定今兒老太爺必定會在老太太屋裡用飯,不然,她也不會明知老太太不待見自己還硬拿著食盒來鬧了。
  
  「用了一碗肚條湯。餘下的,都提來了。」素顏老實地答道。
  
  一聽肚條湯,老太爺的臉便有些發沉,轉過頭看老太太一眼,老太太臉上也顯出尷尬之色,忙掩飾著轉了話題,關切地對素顏道:「只喝點湯怎麼行,你這孩子,越發的瘦了,就是平素吃得太少的緣故。」
  
  素顏便將拿盒打開,將食盒裡的菜一樣一樣的擺在了桌上,老太爺一看,臉色更黑,「怎麼就這幾樣菜色?」轉過頭,怒視著老太太。
  
  老太太臉一白,心中暗罵二夫人王氏,明明先前自己當著中山侯夫人許過諾,不許再剋扣大姑娘的嚼用的,她怎麼還是這樣,也怪不得大姑娘如此氣勢洶洶了。
  
  「許是廚房裡發錯了,素顏啊,你且先回去,奶奶這就著人將廚房管事的人罵一頓,你可是藍家大姑娘,怎麼能這樣待你呢。」老太太語氣很和藹,笑容也很和煦,只是目光很冷。
  
  「廚房的人說了,今兒是給孫女改善了的,平素孫女用的還沒這個好呢。」素顏很無辜和委屈地看著老太爺,她穿來十多天,吃得一直就很差,只是沒機會找老太爺告狀而已,不過,她也學了女訓,晚輩不議長者錯,這一條,她可是正在犯著呢。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4:47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7-9 08:23 PM 編輯

  第九章:討公道2
  
  「孫女也沒別的意思,只是早上來時,孫女穿著一件破衣來見老太太,正好撞見了中山侯夫人,在侯夫人面前失了體面,侯夫人說,做為嫡長女,每月的月例都有定數,吃食也是有規制的,藍家百年望族,書香門弟,詩禮傳家,連這點子規矩都亂了,要是傳揚出去,真會對藍家聲譽有損啊。」藍素顏神態從容,眼神裡卻含著絲委屈和愧意,一副自己來說這些,有違禮儀規矩,又為家聲擔心,不得不說的樣子。
  
  藍家老太爺最在乎的就是聲名,他如今可是當朝大學士,門下學生也多,隱隱有京城清流之首的態勢,人說治國先治家,堂堂大學士,家風如此鬆散不正,如讓人知道,確實會遭人恥笑。
  
  他不禁又轉頭瞪了老太太一眼,今兒藍家已經在侯夫人跟前失了臉面,老妻不知悔改,仍在大姑娘吃食上剋扣,真真是氣死他了。
  
  「糊塗!這都是些什麼事?」老太爺的聲音都有些發抖了,指著老太太就喝道。
  
  老太太也覺得委屈,這些並不是她的意思,她只是知道了裝不知道,睜隻眼閉只眼罷了,但王氏倒底是她的侄女,能如此大但不顧臉面,做得如此過份,自然也是仗著自己的,更知道自己會護著她,心下便將那不懂事的侄女罵了千百回,囁嚅著想跟老太爺解釋什麼,那邊老太爺已經發了話:「把王氏叫來。」
  
  金釧被老太爺那聲喝斥嚇得一震,忙提了裙就往外走,親自去請小王氏了。
  
  老太爺便讓素顏起來:「別跪著了,一會讓廚房再給你做幾個菜,先吃了飯再說吧。」
  
  老太爺便問起大夫人的一些事來:「……你有了閒就多去陪陪你你娘,讓她放寬心,好生養著胎就是。」
  
  素顏聽了眼圈兒就袖了,水霧般的大眼亮晶晶的看著老太爺,眼底露出濡慕之色,老太爺看著心中生暖,指了一旁的杌子讓她坐,素顏哪裡敢坐,一會王氏來了她又要起來,不如就站著好了,老太爺見了便暗暗點頭,是個識大體的。
  
  王氏很快便來了,臉上帶笑,進門便利索地給老太爺行了一禮,低眉順眼地低著頭,一副聽訓的樣子。
  
  老太爺便看了眼老太太,畢竟是內院的事情,他作為公公也不好直接過問媳婦的事,老太太心裡早就有氣,又是當著老太爺的面,也想做給老太爺看,聲音便故意撥高了幾分,:「說說,為何給大姑娘只備這幾樣菜?一大早不是跟你說過,不可剋扣大姑娘的份例麼?」
  
  王氏進門便看到桌上的幾樣菜,她先前有些迷茫,她只吩咐管事娘子大姑娘每餐的定例大概是個什麼規矩,具體是什麼菜式她並不清楚,這會老太太一問,再看老太爺的臉色和立在一旁的素顏,便明白了,心下便有絲慌張了起來,臉上的笑容卻仍是不減:
  
  「回老太太的話,兒媳這也是只從老太爺的教導,以勤斂持家,不能太過奢華,所以,每個姑娘的用度便清減了一些,三姑娘四姑娘屋裡也都是這個用度,兒媳並沒有偏心虧待任何一個姑娘,老太太若不信可以使了人去查問。」
  
  只說三姑娘和四姑娘,卻不說二姑娘,王氏好生狡猾,可是三姑娘和四姑娘都是庶出,庶女原就比嫡出的用度份例要低一些,怎麼能夠相提並論?大夫人的嫡妻之位並沒有休棄,她憑什麼就將自己貶得和庶出之女一樣?
  
  老太太聽了臉色卻是放鬆了一些,柔聲對素顏道:「你二娘說得也沒錯,勤斂持家可是美德,她並非故意薄待於你,你年紀小,做事會衝動也是有的,這一次就算了,以後可要三思而後行。」言下之意,素顏在家長面前言長輩過失,行告狀之事仍是犯錯,不過念在她年輕,便不責罰,下不為例。
  
  這話讓素顏聽得心火直冒,籠在袖中的手便緊緊握成了拳頭,當著老太爺的面老太太也敢粉飾太平,真當自己是傻子呢。
  
  她沉默著,卻是抬了頭,靜靜地看著老太爺,她在等老太爺的反應,果然老太爺橫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立即又改了口氣:「不過蘭珍你也是的,就是要節省,也不該讓大姑娘和其他幾個姑娘分出區別來,嫡庶之間怎麼著要有也差別的,以後注意些,在這基礎上給大姑娘再加個渾菜。」
  
  王氏聽了忙小聲認錯,低頭應了,老太太便想要打發素顏回去,「還沒用飯吧,你先回去,一會子祖母讓人將飯菜送到你屋裡。」聲音親切和暖,一副殷殷關切的樣子。
  
  素顏聽了眼裡便帶了絲譏笑,她又恭敬地福了一禮,卻並不沒有退下的意思,「老太太,是孫女無狀了,謝老太太寬容,想來,二娘對孫女應該還是仁厚的,可能是下面的人看孫女的娘親如今落了勢,便捧高踩低,不把孫女看在眼裡也是有的,孫女最近在府裡也沒少受委屈,就是一個粗使的婆子也敢給臉子孫女兒瞧,趁著老太爺也在,孫女想立個威,出口氣,求老太爺和老太太恩准。」
  
  老太太和王氏聽得臉色都變了一變,說是下面的人苛刻了她,言下之意還不是在指責老太太和當家主事的王氏?下面的人哪一個不是看主子的臉色行事,又有誰真敢逆了當家主子的意,給正經地大姑娘臉子瞧,可素顏的話說得漂亮,明說了王氏是仁厚的,若再阻止她出氣,不是欲蓋彌彰了麼?
  
  老太太的臉黑沉了下來,但老太爺正端肅地坐在屋裡,她就是再惱火,也不能當著老太爺的面斥責素顏,只好乾笑著,裝成非常氣憤的樣子,大聲說道:「是哪些個沒長眼的奴才,竟然敢對大姑娘無禮,你說出來,奶奶替你做主,打那奴才幾十板子去。」
  
  「謝老太太,這首先欺負孫女兒的自然是廚房裡的管事,請老太太將她叫了來,孫女兒要與好當面對質,問她為何眼裡就沒孫女這個主子。」素顏又是曲膝一禮,眼睛直視著老太太說道。
  
  老太太便看了王氏一眼,意思是事情是你鬧出來了,你自己看著辦吧,有本做刻薄事,就要有本事將事情包瞞緊了,如果連這點子御下的本事也沒有,她也別再當家理事了。
  
  王氏心領神會,她確實有幾分把握讓那幾個廚房裡的管事將責任全都擔了起來,便含了笑,自信的對自己身邊的丫頭秋玉說道:「你且去將那幾個沒眼力介的婆子叫了來,她們竟敢背著我對大姑娘無禮,真是反了天了。」
  
  沒多久,兩個廚房裡的管事婆子被叫來,一進門便跪下了,一副誓死如歸的樣子,看來是被秋玉提先打了招呼,有了心裡準備了。
  
  王氏剛要開口,素顏卻是走到了屋中間,和顏悅色地對那兩個婆子道:「是王媽媽和趙媽媽吧,你們可是身份的管事媽媽,怎麼一進門就跪了呢,快快請起」



  第十章:小贏
  
  兩個婆子被素顏的態度弄得迷糊了,秋玉方才明明說大姑娘要尋了她們兩個的錯,要懲治她們兩個,怎麼又……
  
  莫說這兩個婆子,就是王氏也沒弄清楚素顏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不由皺起眉來。
  
  「起來吧,我不過想問你們一些事情而已,你們也知道,我是再過幾個月便要及芨了,中饋之事半點也不懂,正想請幾位精明能幹的管事媽媽提點一二呢。」素顏笑如春風,親手扶了兩個婆子起來。
  
  兩個婆子面面相覷,心中雖仍是忐忑,但不用挨打了,自然大鬆了一口氣,王媽媽便低了頭,恭順的說道:「大姑娘折剎奴婢幾個了,有什麼吩咐,大姑娘儘管開口就是,快別說提點之類的話來。」
  
  素顏聽了很是滿意,感激地看了老太爺一眼道:「老太爺不介意孫女就在此處問些府中中饋之事吧。」
  
  老太爺眼中精光一閃,唇邊便含了絲鼓勵的笑,別人或許不清楚,老太爺隱隱地猜出幾分孫女的意圖,他端坐於堂,便是想看看這個以往並不怎麼起眼的孫女會如何變著法子來告訴自己,她所受的委屈,又如何在王氏的嚴管之下找出王氏的錯處來。
  
  得了老太爺的鼓勵,素顏的神態變得更加隨意了些,一點也不像是在找茬挑錯的樣子,「請問媽媽,您管著的可是府裡的大廚房,專職府裡幾個主子的吃食,對吧。」
  
  那王媽媽聽了點了點頭,藍府下人吃用是另設了廚房的,她們幾個體面一些,便管著主子用的廚房。
  
  「那媽媽可知今日一天,您所管著的廚房裡,進了多少隻雞,多少只鴨,幾板豬肉,多少條魚,用了之少油鹽醬醋,多少香匆蒜料,多少斤乾貨?」素顏淡笑著問道。
  
  問起她手頭上最熟悉的事物,王媽媽自然沒了戒心,她可是廚房的管事,若連這個都答不出來,那可就丟了王氏的臉了,一張口,便豪無顧及的說道:「今兒倒是沒買幾隻鴨,雞卻是買了四十隻回來,三煸豬肉,三十斤鮮魚,干貝,靈芝,香菇之內的乾貨十斤,香蔥十斤,蒜二十斤,還有各種調料共兩斤。」
  
  「哦,那中午是正餐,這些食材應該耗了不少了吧。」素顏一副受教的樣子,很好奇的接著問。
  
  王氏在一旁已經感覺到了不對勁,當著老太爺的面,又不好說什麼,只好乾咳了一聲。
  
  王媽媽聽了便看了王氏一眼,一時猶豫了起來,素顏便笑道:「這麼多的食材,按方才二娘說的,我們幾個姑娘可是一隻雞都沒吃到,就算二娘和幾位姨娘一人用了兩隻雞,加上老太太和老太爺屋裡燉湯又去了幾隻,廚房裡因應該至少還剩了二十五隻雞,一會子我跟媽媽去瞧瞧,看看燉一碗雞湯得用多少隻雞去。」
  
  「沒有,廚房裡只剩十五隻雞了。」王媽媽的汗都出來了,垂了頭,不敢看素顏。
  
  「咦,怎麼可能,除了幾個姑娘,滿打滿算府裡也只剩幾個主子的,用不了那麼多啊,除非,你們貪沒了食材!」素顏笑著圍著王媽媽打了個轉,聲音越發的冷冽了起來。
  
  「哪裡啊,二姑娘一人就用了五隻雞,她今兒吃的茄子可是用一雞煨湯勾出來的,還有那袖燒獅子頭,也是用了一隻雞的熬的高湯做汁的,再剩兩隻燉了人參雞湯。」雖說二姑娘一人也吃不了那許多,但做這幾道菜,確實要耗這些食材的。
  
  「咦,不是說每位姑娘吃食都是一樣的麼?二娘方纔還說要勤斂持家,怎麼二妹妹吃頓飯要用這麼多雞啊,怕是比老太太的花費還有大些呢。」素顏一臉驚訝的說著,人卻是退回了一旁,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老太爺也應該明瞭個中實情了,王氏是長輩,她的錯處,由不得自己來置喙,她只需點明即可。
  
  老太太這時臉上一陣袖一陣白,眼神像刀子一樣向王氏剜去,王氏更是氣得差點咬碎一口銀牙,腦子裡習快轉著,想著要怎麼在老太爺面前來回還。
  
  老太爺卻是一掌拍在了八仙桌上,將屋裡的人震得一驚,一時間,整個屋都裡靜得連一口針落地都能聽得見。
  
  「這就是你所說的持家有道的兒媳?這就是她所說的勤斂寬仁?連對一個嫡女都如此刻薄,府裡其他的庶女們還不知道會被她折磨成什麼樣兒,對自己親生卻放縱奢糜!如此刻薄寡恩,大膽妄為,嫡庶不分,自私自利,還兼狡詐虛偽,我藍家自來家規嚴謹,家風正派,怎麼能容如惡婦掌家,你給我聽好了,你親自主持中饋,三日之類整肅家風,若讓我再聽到什麼風言,可別怪我不顧幾十年的夫妻情面。」
  
  老太爺說罷便怒氣沖沖的拂袖而去。
  
  該有的效果達到了,素顏恭謹的對老太太行了一禮,昂道挺胸,優雅地退出了老太太的屋裡,臨出門時,眼角餘光瞄到二娘王氏頹然地頓坐在地上。
  
  陳媽媽和紫睛也跟著素顏出來了,一出門,陳媽媽便掏出帕子擦汗,追著素顏的步子勸道:「大姑娘,你今兒可是連著老太太一起得罪死了啊,唉,著實也是出了一口惡氣,可是,如今大夫人手上無權,你的嫁妝可還捏在老太太手裡呢,你應該再忍不忍的。要知道,女兒家嫁出去後,手裡的那點子活錢可全靠嫁妝裡的收成啊。」
  
  素顏聽了心有所感,她腦子裡仍有這個身體以前的一些記憶,也明白這個社會裡女子嫁娶的風俗,若老太太不肯給自己嫁妝若者刻扣嫁妝,她也是沒法子的,總不能硬討吧,算了,老太爺最是愛面子,自己若是嫁到中山侯府去,藍家再怎麼著也不能做得太寒酸了,最豈碼的嫁妝還是要給自己備齊的,不然,丟的也是藍家的臉面。
  
  如此一想,她心裡便鬆活了許多,想著方才二夫人王氏那一臉灰敗的樣子,心裡便覺得特爽,來了這麼久,一直就被她打壓著,心裡別提多憋屈了,總算是贏了一回,哼,以前是不太懂這裡的遊戲規則,所以,才老實的任她欺負著,如今她也模清了很多規矩,只要是照著遊戲規則來,不給把柄人家拿,那她就不怕會被二夫人和老太太怎麼樣。
  
  心情一好,腳步都輕快了一些,但剛出老太太的院子,快到月洞門時,卻看到老太爺正背了手站在不遠處,像是專門在等她。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4:48 AM

  第十一章:親事1
  
  素顏忙收了臉上得意的笑,小意地上前給老太爺行禮,老太爺眼中含笑,伸了手摸了摸她的頭,聲音有些感概:「不知不覺中,幾個孫女都長大成人了。」
  
  素顏一時有些不適應老太爺的親近,臉上露出一郝色,低了頭恭謹地站著,小意地問道:「老太爺是在等孫女麼?」
  
  「嗯,是在等你,以前爺爺忽視了你,今兒才發現,我家素顏聰慧過人,對付你二娘時,可是連兵法都用上了,哈哈哈,知道用彼之矛攻彼之盾,使對方的謊言不攻自破,你做得好。」老太太笑得老懷快慰,一副很欣賞的樣子,看素顏的眼裡也露出滿滿的親切來。
  
  素顏臉更袖了,頭快垂到胸前去了,知道自家老太爺是個精明睿智的人,果然自己的那點伎倆早就被他看穿,只是,她的目的還只是初步實現,深宅大院裡就有如前世的職場,你想要過得更好,就必須手上有權,她很想要在自己出嫁之前,給大夫人創造一個好一點的生活環境,至少,得幫她將府裡的掌家這權給奪回來。
  
  「只是,還要懂得內斂一些,有時候鋒芒太露可是會吃虧的。」老太爺笑容不減,抬了腳往前走著,一副要邊走邊聊的樣子,素顏忙跟了上去,邊應道:「是,孫女知道了,謝爺爺教誨。」
  
  嗯,肯叫自己爺爺了,看來,倒是個寬仁的孩子,並不記仇,以藍家現在對大夫人的作派,可算得上是涼薄,她心裡為母不平,有怨氣也是正常,但願她能明白自己的苦心就好,自己那兒子不爭氣,藍家子嗣又一直艱難,兒子那幾個妾室沒一個是好相與的,若不將大夫人禁足,只怕肚子裡的孩子活不到現在。
  
  「放心吧,你的嫁妝爺爺不會少了你的,怎麼說也是藍家的嫡長女呢,怎麼能夠太寒酸呢?」老太爺歪了頭看著素顏,見她又窘又羞,笑意便更深了,挑了眉,老太爺難得像個老頑童一樣小聲咐在她耳邊問道:「今兒爺可是特地將人帶進內院來了,你可看到了?還滿意吧。」
  
  素顏聽得一陣錯愕,原來,老太爺是知道自己與中山侯府訂親之事的,怪不得會帶了上官明昊到內院來,原來是給自己看的麼?一陣暖意襲向胸膛,素顏第一次在府裡感受到了除大夫人以外的親情,臉上忍不住就掛上了甜甜的笑意,只是老太爺的話她怎麼回啊,羞死人了。
  
  老太爺看著孫女那張亦喜亦嗔的臉,不由又笑了幾聲,那邊府裡的管家急急地走來,像是找老太爺有事,素顏便曲膝行禮告退了。
  
  老太太屋裡,王氏正委屈的抽泣著,老太太惱怒地瞪著她罵道:「枉你自詡精明,早上就提醒過你,叫你不要再對那幾個孩子刻薄了,你不聽,看吧,如今是吃了啞吧虧了吧,你以庶女身份進了藍家,能得個側室之位早就該安心了,有我在,怎麼著也會讓你有個安樂的日子過的,可你呢,一心只想往上爬,想做到正室位子上去,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機會,顧氏娘家出了事,我也幫你得了掌家之權,你就是裝也要裝出幾分賢良淑德出來吧,卻一再的打壓幾個嫡庶女,與幾個妾室爭風吃醋,目光短淺……你可真是讓我失望透頂了。」
  
  王氏聽得羞愧難擋,眼淚汪汪地跪爬到老太太腳邊,悲悲切切地喚道:「姑姑,蘭珍知錯了,蘭珍知道姑姑是最疼蘭珍的,求姑姑幫我。」
  
  老太太看王氏那個傷心的樣子,又氣又憐,王氏是她娘家兄長的庶女,她的娘親原是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頭,被兄長看上後就收了房,但生了王氏沒多久就死了,王氏在娘家也是受盡了冷待的,好在老太太還算心疼這個侄女,又念在王氏的娘曾經服侍過她一場,便做主讓她嫁給了自己的大兒子做側室。
  
  顧氏太過端方,不會討老太太喜歡,老太太自己又沒有生女兒,王氏的乖巧討喜讓王老太太很是喜歡,老太太既把王氏當成兒媳又當成了女兒一般的疼愛,自然是巴不得王氏能成為藍家的嫡氏正室,所以,王氏在藍家耍的一些陰謀手段,老太太都或多或少的知道卻又放任其行的。
  
  「莫要再哭了,看看這個吧,看完了,再想法子怎麼讓二丫頭認命。」老太太讓一旁的玉環扶了王氏起來,王氏只是暫時失去了掌家之權,這沒什麼,只要自己在藍府一日,王氏就還有翻身的機會,她如今更擔心的是手裡的這份庚貼。
  
  寧伯侯世子在京城可算得上是臭名遠揚,許多顯達人家都不願意將女兒嫁與寧伯侯府,有那貪圖富貴,想利用女兒攀高枝的,寧伯侯府又瞧不上,寧伯府也有自己的驕傲和體面,一般的人家的女兒想嫁入寧伯侯府還走投無門呢。
  
  那世子雖然浪蕩無形,眼界卻是高得很,一般的閨秀他還看不上,誰知他怎麼會看上了二丫頭,竟然還請動了中山侯夫人來保媒,如今庚貼都換了,若是二丫頭不肯,要鬧出什麼妖娥子來,那整個藍家都會遭殃。
  
  王氏仍在哭哭啼啼的,見老太太遞了大袖的灑金庚貼過來,不由楞住,「您不是應了中山侯家的世子麼?這庚貼是世子的?」
  
  邊問邊打開,一看人名,立即傻了眼,怎麼會是寧伯侯世子葉成紹?
  
  「姑姑,怎麼會是……會是寧伯侯世子?」王氏一臉的驚詫,雙手撰著著那庚貼,強忍住內心的震驚才沒將之撕碎,「怎麼不是中山侯世子?姑姑,是不是弄錯了,我明明聽中山侯夫人說,我們兩家要結為秦晉之好的啊。」
  
  老太太的眸光凝了凝,沒有說話,中山侯夫人上午確實說了一句,上官與藍家會結為秦晉之好的話,但卻沒有留下上官明昊的庚貼,這讓老太太也很奇怪。
  
  可如今再問這些也沒有用,中山侯夫人先前也明說了是寧伯侯世子,只是王氏當時的心神都被上官明昊給吸引,沒有聽到罷了,老太太還是聽到了的,只是一時也被侯夫人所說的另外一些話弄糊塗了,如今兩家庚貼都換了,老太爺也明說了,不許反悔,那便只能讓二丫頭認命了。
  
  「以後不許再提中山侯世子了,我們藍家得罪不起寧伯侯,也得罪不起中山侯,親事已經訂下了,容不得反悔,你還是好生勸了二丫頭認命吧,她那性子你是清楚的,可不要在成婚前鬧出什麼事情來才好。」老太太鄭重地對王氏說道。



  第一十二章:親事2
  
  王氏萬般的不情願,不甘地又問老太太:「中山侯夫人若不想與藍家聯姻又何必帶了世子到藍家來,還讓世子進了內院,分明就是看中了我家二姑娘,怎麼一下子又變了卦呢?」
  
  老太太臉上露出疲憊之色,揮了揮手道:「不管她說過什麼,又做了什麼,如今的事實是二姑娘已經許給了寧伯侯世子,這是不容置疑和更改的,你還是快點早些回去給二姑娘備嫁妝才是正經。」
  
  王氏還待再說,老太太已經起了身,在玉環和金釧攙扶下進了內室,王氏無奈地拿著庚貼退出了老太太的屋裡。
  
  京城最大的一家吟鳳閣酒樓裡,三樓湖的雅間,幾名身著華服的世家公子正在一起飲酒斗詩。
  
  其中坐於首座的公子,大約十七八歲的樣子,頭戴紫金髮冠,身著一件煙青色宮錦長袍,長眉入鬢,目若燦星,俊臉如雕刻斧削一般五官分明,立體而有形,薄唇微微翹起,帶著一絲玩世不恭的淺笑,此時他正慵懶地歪靠在黃梨木椅上,右手端杯,左手中勾著一名絕色佳人的腰肢,將那杯中酒正往美人檀口中送去。
  
  「世子爺,奴家再不能喝了,您饒了奴家吧。」女子渾身嬌柔無力地坐在公子身上,媚眼如絲,聲音如灌了蜜一般的甜得膩人,她一手纏著公子的頸脖,另一隻子卻是素指纖纖地輕撫公子的下巴,接口喝了杯中酒,卻是口含美酒,嘟嘴向公子唇邊送去,而男子卻是將頭一偏,讓了開去。
  
  在坐地其他幾位華服公子各人身邊都有一位美人相伴,看到這一幕,都哄聲調笑了起來:「成紹兄,最難消受美人恩啊,你快快接了啊。」
  
  那公子唇邊笑意更深,淡淡地看向那美人,一雙燦若星辰的桃花眼裡卻射出冰冷地寒光,讓那美人渾身一抖,口中的酒不小心便吞入自己喉中,頓時嗆住,一時嬌咳連連,那樣子我見猶憐,更添了幾分撫媚風情,男子很溫柔地挾了筷子菜送入那美人口中:「好凌霜,吃了這筷子菜你會好過一些,怎麼這麼不小心呢。」
  
  好一個溫柔多情的風流公子模樣,似乎剛才那冰寒凍骨的眼刀是別人發出來的一般,女子不敢怠慢,張開粉唇,忍住喉間的辛辣,乖乖地將菜吃了。
  
  席間的公子們發出一陣哄笑聲,其中一名著藏青色華服的公子斜睨著葉成紹道:「成紹兄,你可真是艷福不淺啊,誰不知道凌霜是百花樓的花魁,向來潔身自好,賣藝不賣身,為了你,竟然肯出樓相陪,這滿京城也就你葉公子面子最大,真真羨剎我等啊。」
  
  那名為凌霜的女子聽了嬌羞地垂了頭,一雙剪水雙瞳卻是偷偷的只往葉成紹身上瞟,含情脈脈,目露深情,葉成紹桀然一笑,卻是不露痕跡地推開凌霜纏在脖子上的皓白玉臂,逕自再倒了杯酒,對那青衣公子道:「錢兄,你若喜歡,我便將她買了送你如何?」
  
  凌霜一聽,嫵媚的笑容便僵在了臉上,俏目浮上盈盈淚滴,一副傷心欲絕,楚楚可憐的樣子,那錢姓公子見了忙起了身,連連拱手作揖,陪罪道:「不敢,不敢,在下哪敢奪成紹兄所好,再說了,凌霜妹妹一顆芳心可全繫在成紹兄身上,兄弟這點子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桌上其他公子看了笑聲更大,指著葉成紹說:「你看你,都把凌霜美人弄哭了,快哄哄她吧,不然,下次可就請不動她了。」
  
  葉成紹聽了卻是收了笑,正要說什麼,雅間門打開了,一名長隨模樣的少年走近葉成紹,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什麼,葉成紹的唇邊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容又浮現出來,卻是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對方纔那發話的錢姓公子一伸手道:「一萬兩銀子,拿來。」
  
  錢姓公子聽得一震,莫名其妙的看著他,「什麼一萬兩?」
  
  葉成紹聽了眼中笑意立斂,手中杯子毫無預警的便向那錢姓公子擲去,那錢公子嚇得一跳,忙抱頭蹲身,那杯子擊他的手臂下,他立即『哎喲『一聲,哇哇大叫起來:「成紹兄,我的世子爺,你要銀子,也得跟在下說清名目啊,在下真不知道是打的哪一樁賭約啊。」
  
  「你不是說,誰娶到了那位藍家二姑娘就賭五千兩銀子嗎?還說若成紹能成功,他的銀子便翻倍,錢兄,這話可是當著大傢伙說的哦,成紹兄找你要的,怕就是這一筆吧。」旁邊一位年紀稍長,容長臉的白衣公子笑著說道。
  
  錢公子立即露出一臉苦笑來,不可置信的看著葉成紹道:「不會吧,成紹兄,你不是說她是只母孔雀麼?怎麼會真的提了親,你……不會是開玩笑的吧。」
  
  葉成紹懶懶地站起身來,手中折扇點向身後的小廝:「墨書,收帳。」說著,也不管旁人怎麼看他,自己抬腳就往外走。
  
  那錢公子忙道:「急什麼,兄弟既是賭了,願賭服輸,一定不會賴了成紹兄的賭帳,只是成紹兄你確定要娶那只藍孔雀?不會後悔?」
  
  葉成紹緩緩回過頭來,臉上那抹玩世不恭卻不見了,迷人的桃花眼一片清明,眼底露出一絲罕見的溫柔來,正當所有人以為他對藍家二小姐動了真情時,他卻緩緩地說道:「為何後悔,最多娶了她再休就是了,總之你的一萬兩銀票快些付清才是正經。」
  
  說著,再不回頭,懶懶地向雅室外走去。
  
  留下一屋子的俊男美女面面相覷,這個葉成紹,連娶親都是如此兒戲,屋裡又有人嘲笑起錢公子來,「錢兄可是看清楚了,以後可再也別胡亂跟成紹那廝打賭了,那小子,你們誰也摸不清他究竟在想什麼,就不是一正常人。」
  
  他的話立即便有人附合,但錢公子卻是心有餘悸,不敢接他們的話,捂著剛被酒杯打得袖腫的手腕苦著臉說道:「你們坐,小弟我回家找老頭子哭銀子去。」
  
  素顏回到屋裡,紫綢還沒有回來,陳媽媽很是不安,而紫睛卻是大感快慰,大大的杏裡透著興奮,看素顏的眼睛閃閃發亮:「大姑娘,你今兒好厲害哦,二夫人這會子怕是氣肝都氣痛了。」
  
  素顏聽了臉色微沉,紫睛這丫頭人不錯,就是沒心沒肺,說話也沒個顧及,這樣的話放在心裡頭就好,這院子雖說是素顏的,但難保有那捧高踩低,想討好賣乖的人會將話傳了出去,到時候,又是事非。
  
  陳媽媽見了便剜了紫睛一眼,紫睛的笑臉立即垮了,歪了頭□了素顏一眼,「奴婢去給燒水了。」說著,一溜煙兒跑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4:49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7-10 07:45 PM 編輯

  第一十三章:日子
  
  陳媽媽就說道:「奴婢再仔細教教她,心性是不壞的,也忠心,只是嘴不緊,再調教個兩年,應該是把好手,只是姑娘怕是跨過年就得嫁了,到時候,看情形,好就跟著一起過去,不好的話,姑娘再想法子給她尋條出路得了。」
  
  素顏聽了點了點頭,也只能這麼著了,一會子紫綢拿了個小包袱進來,臉上帶著絲怒意,素顏瞟了她手裡的包袱一眼,還好,至少沒有空手回,已經是最大的心收穫了。
  
  果然紫綢打開包袱,拿出裡面的衣服抖開來,是一件青花藍的杭綢長襖,看厚度該是鋪的絲絨,領口胸襟袖口都繡了愅絲金線花邊,面料和樣式都不錯,做工也精細,應該是意外的收穫了,紫綢怎麼還不滿意呢?
  
  「奴婢去跟針線坊的管事媽媽一說,那媽媽當時就沒給好臉子瞧,只說大姑娘說晚了,今年的春秋兩季地衣服都做完了,如今在做的是老太太和二姑娘幾個的冬衣,沒閒暇再做過季地衣服。
  
  奴婢當時就惱了,便和她爭辯了幾句,她著了惱就把奴婢往外轟,奴婢也不是怕事的,正要與她理論,老太太屋裡的玉環姐姐來了。
  
  看見奴婢在,問清情況後當時就把那管事婆子罵了一頓,說讓她把府裡頭其他的衣服便擱下,先幫大姑娘將春秋兩季的衣服做好,不然就要罰那管事婆子云云。
  
  奴婢覺得詫異,既然老太太屋裡的人發了話,那便不怕針線坊的人再打推辭,便要離開,誰知那管事婆子竟給奴婢陪了罪,還拿了這件衣服來,說原是給二姑娘做的,但二姑娘不喜愅絲,所以就放在針線坊了,若是大姑娘不嫌棄,就先穿著,剩下的她們會趕工做。」
  
  紫綢的嗓音糯糯的,語速也不急不慢,口齒清晰有條理,聽著很舒服,陳媽媽和素顏知道原委,便相視一笑,知道這一次老太太再不會慢待自己了,心下也覺得爽快,拿了那絲襖在身上比了一絲,她的身材比素情略高一些,這衣服既是按素情的樣子做的,只怕短了。
  
  「衣服要上身試了才知道,不如奴婢幫姑娘換上去看看。」紫綢見自己說了一大通,素顏和陳媽媽只是笑,心裡隱隱也猜著了一些,便也不再細問,熱情幫素顏更衣。
  
  哪知,穿上身後,衣服果然身合身,素顏皮膚細膩如瓷,又白中透袖,青瓷藍的衣服更是襯得她芙蓉粉面,艷麗嬌俏,加上她通身有種淡定從容,冷肅疏離的氣質,一件看似普通的絲襖便穿在她身上便有如有站立雲端的仙子了。
  
  紫綢看得兩眼發亮,陳媽媽更是笑得眼都瞇了:「咱們大姑娘就是長得美,衣架子又好,穿什麼都好看,就像仙女兒一樣。」
  
  「可不,先前奴婢也看三姑娘有過一件這個色兒了,穿著就沒我們大姑娘好看。」紫睛端了茶從後面進來,看著素顏就錯不開眼,說話又沒個輕重了起來。
  
  陳媽媽一聽便拿帕子甩她:「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三姑娘體子弱,穿衣服和大姑娘那是不同的味道,小蹄子,以後少說話,多做事,不然,把你隨便配個小廝去。」
  
  紫睛被罵得眼圈兒都袖了,低了頭,老實把茶呈給素顏,素顏沒接茶,只是淡淡地看著紫睛,紫睛楞怔在屋裡,端茶的手一直伸著,也不敢收回,好半響後,跪了下來:「大姑娘,奴婢錯了,以後再也不敢胡亂說話了。」
  
  素顏這才接了她手中的茶,喝了一口,紫綢忙過去扶她,陳媽媽卻是拿眼瞪紫綢,紫綢雖然不忍,但也知道,這是大姑娘的陳媽媽在調教紫睛呢,也就放開了手。
  
  那天以後,紫睛變和沉默多了,就是小丫頭幾個在一起閒聊時,她也很少插嘴說話,只是當素顏問起她時,她才回答,說話時,還會思慮一會子才開口。
  
  素顏第二天梳洗整齊後便給老太太請安,她吸取了頭天的教訓,就算再擔心大夫人,也要按禮數來,免得讓別人抓了把柄。
  
  老太太屋裡,二姑娘素情,三姑娘素麗,四姑娘素容都到了,二姑娘臉色有些憔悴,眼睛通袖的,一看便知道是哭過了,素顏進去時,素情正拿眼瞪三姑娘素麗,三姑娘是三姨娘的女兒,今年才十三歲,性子活潑好動,口齒伶俐,又會察顏觀色,很得老太太的喜歡。
  
  她圓圓的臉,柳葉眉下一雙靈動的大眼補閃補閃的,一笑,兩個酒窩便若隱若現,一派天直爛漫的樣子。素顏也很喜歡這個妹妹,不過,深宅大院裡頭的女孩子,又是個庶出的,能得了老太太的歡心,又能讓大夫人和自己都不討厭,便絕不能用天真來形容對方。
  
  果然素麗被二姑娘瞪了一眼後便委屈地閉了嘴,怯怯地退到了一旁,縮回原位站著。
  
  素顏低眉順眼的給老太太請了安,老太太點了頭後,她也退到了素麗的一邊,和她一同站著,素麗便拿眼□她,臉上綻開一朵友好的笑容。
  
  素顏對她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
  
  素麗左右歪了頭,細細打量著素顏身上的絲棉襖,嘖嘖讚歎了起來:「大姐姐的身段可比我好多了,前兒我也穿了這樣一件衣服,怎麼就沒這麼好看呢?這衣服還是要人穿啊。」
  
  素顏就想起紫睛說過素麗也有這樣一件衣服的事情來,便淡淡地笑了笑道:「三妹妹也是美人胚子,你只是身量還沒長齊罷了,等再過兩年,你再長高一些,便是穿什麼都好看了。」
  
  素麗聽了眼睛都笑成了月芽兒,對素顏福了一福道:「謝大姐姐,大姐姐就是厚道,總說好聽的話兒哄我呢,我娘就不高,再長兩年,怕也不能有大姐姐這身量,怎麼穿也沒大姐姐好看的。」
  
  素顏聽了摸了下素麗的頭,笑了笑,沒再說話。
  
  老太太正與府裡幾個有體面的管事婆子在商量著什麼事情,二夫人王氏將對牌和鑰匙都交還給了老太太,老太太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來處理府中的鎖事。
  
  老太太明知孫女兒都會在這個時候來給她請安,卻沒有避開孫女了意思,想來,也是想言傳身教,讓幾個孫女都學些管家持府之道吧。
  
  素顏低眉順眼地看在屋裡,細細地聽著老太太與幾個管家娘子的談話,將有些自己不太懂的規矩儀制都用心記了下來,她前世是個醫生,管著一個科室,但人少,管起來也簡單,不想現在,藍府上上下下有兩三百口子人,等級又多,每個主子的吃食定制都不一樣,丫環婆子也分等級有定例,再加之各人的習慣,口味也不一樣,都要顧及得到,那便真的是要很細心,也很繁瑣。



  第一十四章:日子2
  
  老太太雖說年紀大了,但畢竟是當了幾十年的當家主母,分派事務時,條理清晰,簡單明瞭,大繁小事到了她這裡,都化繁為簡,管事婆子聽得也明瞭,她們一個個領了差事下去,素顏也在老太太與管事婆子的對話間知道了一些府裡的事務。
  
  九九重陽節那天,怡親王府要大辦一個重陽賞菊會,京城有些頭臉人家的公子小姐都收到了貼子,邀了一同去怡親王府賞菊,藍府有三位小姐收到了貼子,方才王大總管已將貼子送到了老太太手上,老太太便分派針線坊的管事娘子給三個收了貼子的姑娘做身出門的衣服,再加訂幾件首飾,離九月九還有些日子,但衣服款式,首飾花樣兒還是早些訂出來,到時也不會出錯。
  
  回事的人都走了後,老太太才有空喝了口茶,神情有些疲憊地掃了一眼屋裡的孫女,目光在素顏身上停留了片刻,「素顏,你方才可學到了些東西。」
  
  是要較考自己吧,看老太太臉色溫和,神情親切,就像根本沒將昨天的事情放在心上一般。
  
  「老太太您精明能幹,化繁為簡,將一應鎖事安排得井井有條,孫女大受裨益。」素顏很誠懇地說道。
  
  老太太聽了點了點頭,眼裡露出一絲讚許之色,自昨日起,總感覺大孫女好像變了個人似的,明明還是以前那副模樣,只是精氣神與以前不同了,以前淡漠怕事,個性木訥,而今清明細緻,狡黠多計,昨天那場變了相的告狀,精靈古怪,卻步步為營,硬是生生將二夫人拉下了馬,只憑這一點也不能小覷了她。
  
  「那你以後便天天來幫著奶奶處理一些鎖事吧,奶奶年紀大了,一天兩天的還好,時間長了便沒那精神應付哦。」老太太一付慈祥可樣的樣子,語氣略感悵然。
  
  素顏卻是聽得一震,老太太怎麼一下子對自己改了態度,來了個九十度的大轉彎?還當著眾姐妹的面一副要培養自己的樣子,心裡警玲大起,臉上卻不露半點,一副受寵若驚的神情:
  
  「這可是難得的學習機會,謝老太太抬舉,孫女一定會用心學習的,哪怕只學了老太太您的三分之一,將來孫女出了門子,也能在家事上得心應手了。」
  
  素顏的話禮貌裡帶著絲討好,讓人聽著很舒服,但老太太眼裡卻是精光閃爍,這丫頭,話說得好聽,卻仍是叫自己老太太,並沒隨了自己剛才的話稱奶奶,可見心裡仍對自己有著戒心啊。
  
  「奶奶,那孫女明兒也來聽您理事,孫女也要好好學習當家理事之道。」素麗聽了也嬌聲說道,她的聲音清脆悅耳,有如珠玉相碰,叮咚作想。
  
  老太太卻像沒聽見一般,端了茶又喝了一口,一旁的素情便冷哼了一聲,斜睨了眼素麗,一臉的鄙夷之色。
  
  素麗眼神黯了黯,但隨即又恢復了笑,自袖袋裡拿了個香囊出來雙手呈上:「奶奶,這是素麗費了好幾天功夫才做好的香囊,孫女採了野菊花,百合,千日袖,洗淨晾乾後做的,能安神清火,奶奶您要管家,也太辛苦了,要多多休息才是呢。」
  
  老太太聽得笑了,嗔了素麗一眼道:「你這孩子最孝順了,心眼子又多,快拿來吧,奶奶呈你的情了。」
  
  素麗聽得眼睛都亮了,雙手捧著,小心亦亦地送到老太太面前,老太太拿著香囊細細看了遍,「嗯,繡功又大有長勁啊,比你二姐的手法可是只強不弱呢,你姨娘可有指點?」
  
  素麗聽了臉色略顯郝色,微垂了首:「底下的邊都是姨娘指點著絞的,孫女兒絞花邊還是不太理手,我會用心在練的。」一副勤奮好學的乖寶寶模樣。
  
  素情的臉色去是更黑了,只是,她又瞪了眼素麗,冷哼一聲的轉過頭去,一副不想與她為伍的樣子,素麗目光閃了閃,臉上卻仍帶著笑意。
  
  老太太便笑著讓玉環拿東西來賞她,當然,屋裡的幾個孫女個個都有份,素顏得了兩朵宮制絹花,素情的是一個珊瑚簪子,素麗的最好,是一對玉蝴蝶小簪,素容才六歲,老太太便賞了她一對琉璃做的金魚,晶瑩剔透,栩栩如生,把個小丫頭喜得兩眼亮晶晶的。
  
  從老太太屋裡出來,素顏便帶著陳媽媽一起往大夫人屋裡走,陳媽媽若有所思的跟在素顏後面,看素顏走得遠了,便追了上來:「大姑娘,你不覺得奇怪麼?老太太可是一直不待見你的,今兒也太熱情了些,難道是老太爺放過話了?」
  
  素顏聽了不由笑了起來,微駐了腳道:「不用擔心的,總比成天叫我掃把星的好,最多我每天去了就聽看著,不發表意見就好,反正我是學中饋,又沒權,人家也不見得會聽我的意見,只當自己是旁觀者就好,就是有什麼事情也鬧不到我頭上來。」
  
  陳媽媽想想覺得也有道理,大姑娘如今比以往機智多了,老太太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目的,就算現在看不出來,以後大姑娘也會隨機應變的,只是……
  
  總覺得心裡還是不安,陳媽媽想了想便道:「算了,一會子問問大夫人吧,大夫人畢竟給老太太做了十幾年的兒媳婦了,肯定很瞭解老太太的。」
  
  「還是別告訴娘親了,以免她擔心,她心裡的事情夠多了,我想盼著她能放開懷了才好,不然,肚子裡的孩子也會受影響的。」素顏卻是搖了搖頭道。
  
  大夫人今天的精神要好多了,素顏進去時,她正坐在小几旁用了一碗雞湯,還吃了兩個小籠包子,見素顏進來,臉上就帶了笑:「可用過早飯?」
  
  素顏上前給大夫人行了禮,青凌搬了個繡凳過來給素顏,「我用過了,才先去了老太太屋裡,給老太太請了安,再來看您的,您今兒可好些了。」
  
  素顏挨著大夫人坐下,眼睛卻看著小几上的幾個菜色,一籠小湯包,一碟麻油炒搾菜絲,一盤涼菜,罐雞湯,還有一碗蓮子羹,很豐富,只是大夫人沒用多少,大部份都剩下了。
  
  「今兒的湯包很鮮,你還吃一個吧?」大夫人夾了個包子問素顏。
  
  「平時的湯包都是不沒這麼好吃麼?」素顏笑著隨口問道。
  
  青凌聽了臉上就露出忿忿之色來,「平日裡有時也有湯包,但一般都是前日吃剩下的,夫人當初當家理事時,廚房裡哪有存貨,一般都是當天的當天吃完,有剩的也是賞給下人們吃的,哪裡有拿剩食給主母的理。」
  
  這話又觸動了大夫人的傷心處,她臉上的微笑隱了下去,素顏忙轉移話題道:「今兒老太太教了女兒不少持家的學問呢,女兒正有些不明白的要向母親討教。」
  
  一問到大夫人最熟悉和事物,大夫人的臉色又明亮了起來,將碗筷一推,拉著素顏的手便絮絮叨叨地說起管家理事的事情來,素顏認真的聽著,偶爾也問一兩個問題,大夫人便一一為她解答,母女倆難得愉快地在一起交談,坐了小半個時辰,大夫人便吩咐青凌:「你到大廚房裡去看看,可有新鮮的桔子,給我弄一些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4:50 AM

  第十五章:日子3
  
  青凌聽了應身去了,大夫人的另一個大丫頭青楓見了便說道:「夫人,難得今兒你們母女都開心,奴婢到後面去給大姑娘做些山藥糕來吧。」
  
  大夫人笑瞇瞇地點了頭,屋裡便只剩下了陳媽媽,素顏便看了陳媽媽一眼,陳媽媽臉一袖,正要出去,大夫人卻道:「你留下來吧,你的為人我信得過的。」
  
  陳媽媽聽了眼裡就浮了淚,輕輕地哎了一聲,走到門口處站著,眼睛看著穿堂外。
  
  大夫人起了身,從枕頭低下將兩張袖庚貼拿了出來,遞給素顏,神情嚴肅:「二姑娘許的是寧伯候世子,以你二娘的性子,定然不會甘心將她的寶貝女兒嫁給那樣一個浪蕩子,二姑娘也不是個容易就犯的,只怕過不了多久,這府裡就會弄出大事出來,娘管不了她們如何,只想讓你平安嫁了就好,這是你和中山侯世子的八字庚貼,你偷偷拿去給老太爺,讓他幫你找人排了。」
  
  若是排的不合適,難道這樁婚事就得告吹?素顏對這種將婚姻幸福寄望於八字的做法很是不屑,不過,這是習俗,每一對夫妻都是這麼著來的,她也沒法子更改。想著老太爺先前神神秘秘的跟她說過的那幾句話,她的耳根不由發熱,老實地將庚貼袖在袖袋裡。
  
  「娘,老太太還不知道女兒的親事吧。」素顏覺得這件事很納悶,老太太怎麼說也是府裡最地位最尊崇的當家主母,大夫人怎麼能將自己的婚事瞞著老太太呢?
  
  「昨兒侯夫人說,老太太的意思是想將二姑娘許給她做兒媳,她當時沒應,就說起了你,老太太當著侯夫人的面就說你的八字太硬,是克父克母的命,侯夫人當時就生了氣,你和明昊的八字其實在你們很小的時候就排過,八字很合的,為這,她還去護國寺問過文虛大師。」大夫人沉著臉,眼裡露出一絲悲憤之色。
  
  問過文虛大師,然後又來了藍家提親,就說明自己的八字還是很好的,並不剋夫,所以,侯夫人才會不顧自己掃把星的名聲來提親的吧。
  
  「是怕老太太從中作梗,所以要瞞著她嗎?」素顏仍有些忐忑不安,她雖然對這樣的婚姻有幾分牴觸,但自己既沒反抗的本事,嫁個自己看得過去的人,總比一個一抹黑,完且陌生的人好,而且,侯夫人看著很通達賢明,給她做媳婦應該不會受很多苦的。
  
  「你奶奶可是個有本事的人,我們能防得一時算一時吧。聽說那寧伯侯世子可是出了名的浪蕩公子,侯夫人也是怕你的庚貼會被換了才這樣做的。」大夫人歎了口氣,支著腰站了起來,她坐得久了,腳便有些腫,素顏忙站起來扶著她在屋裡小步走。
  
  心下對老太太更添了幾分好奇和戒心,再聯想她今天對自己的態度,就更加小心了起來。
  
  兩人正邊走邊說著,站在窗前的陳媽媽輕咳了一聲,大夫人的話便立即轉了題,模著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道:「下個月怕就要生了,你再給娘診診脈看,這幾天小傢伙在肚子裡老踢娘,害得娘晚上都沒睡好覺。」
  
  素顏聽了便扶著大夫人坐下,三根纖細的手指搭在大夫人的脈上,仔細聽著,脈相很正常,她又附在大夫人的肚子邊聽了一會子,胎音也強勁有力,便笑著道:「很健康,你以後要在屋裡多走動走動,生的時候才能順利一些。」
  
  話音未落,青凌端了一時新瓜果進來了,臉上笑意吟吟:「是老太太賞的,奴婢方才去大廚房,廚房裡人也就給了奴婢幾個桔子,奴婢正拿著桔子往回走,就碰到了老太太屋裡的金釧,她聽奴婢說大夫人想吃水果,便笑著拉了奴婢端了一大盤來,說是老太太關心大夫人,特意留下的。」
  
  「你可有替我謝過老太太?」大夫人笑著拿了個鳳梨遞給素顏:「鮮著呢,吃吧。」素顏笑著接過吃了起來。
  
  「謝過了,老太太還說,請夫人您多保重身體,等日子到了,她便給您解禁。」青凌笑著給大夫人剝了個桔子,大夫人都有八個月身子了,卻還是喜歡吃酸,一個看著青澀的桔子,沒幾口就吃光了。
  
  素顏又叮囑了大夫人幾句,勸她多吃水果,多運動,便起了身告辭,大夫人要送,素顏卻將她按住,「您就歇會子吧,讓青凌姐姐送我就成了。」
  
  青凌聽了便放下手中的桔子,笑道:「大姑娘說得沒錯,夫人您就歇著吧,奴婢幫您送送。」說著,緊走幾步,幫素顏打了簾子。
  
  素顏出了大夫人的屋後,突然頓住腳,回了頭,一言不發,只是目光凌厲地看著青凌。
  
  青凌被她看得莫名,低了頭,裝作找身上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半晌後,抬起頭來,見素顏仍是陰冷地看著她,不由訕訕地笑了笑,硬著頭皮問道:「大姑娘,您這是……奴婢若是犯了什麼錯,您儘管說明,您這樣看著奴婢,讓奴婢好生惶恐。」
  
  「惶恐什麼,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青凌姐姐細心服侍母親,我當謝你才是,怎麼會挑你的錯處呢?」說話間,素顏已是滿面和風,笑容可掬,似乎方纔那神色端厲看著她是另外一個人,青凌不由打了個寒顫。
  
  垂首連連應道:「不管當,服侍大夫人是奴婢的分內之事,謝大姑娘誇獎。」
  
  素顏聽了便點了點頭,「就送到這裡吧,母親方才吃了不少東西,你回去陪著她散散叔吧,記住,別讓她再動針線了,也別讓她抬高手拿東西。」
  
  青凌一一應了,素顏這才抬了腳,走出了大夫人的院子。
  
  「大姑娘這招使得好,也算是敲山震虎吧,如今大夫人要生了,若是身邊之人出了岔子,那可就是要人命的事啊。」陳媽媽拿著帕子擦了擦頭上的汗,方才素顏那看人的樣子,連她都覺得週身都壓著,有些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大姑娘如今越發的有氣勢了。
  
  「看娘親那樣子,定然是覺得青凌是有問題的,她的吃食用度都在青凌和青楓手上,只要她們兩個隨便哪個動了歪心思,那便會造成不可估量的後果,我不得不防啊,最好的法子就是……媽媽,我得想個法子讓您留在大夫人身邊才是,如今我也只相信你一個了,有您幫我顧著我娘,我也放心一些。」素顏秀眉深鎖,她越發的擔心起大夫人來。
  
  大夫人屋裡,其他幾個姑娘都離開了,藍素情卻坐在老太太身邊垂淚:「奶奶,那寧伯候世子可是出了名的惡人,家裡大大小小的妾室通房都有好些個,正妻還沒進門,就弄了滿屋子的花花草草,聽說,最近還總流連在酒肆花樓之中,實在不是孫女的良人啊,孫女……死都不嫁給他。」
  
  老太太聽了便沉著臉道:「這事由不得你,庚貼都換了,你以為,藍家能向寧伯侯府退親麼?」
  
  「那去找表姐吧,讓她請大皇子幫著說說話,寧伯侯再大,也越不過大皇子去吧。」素情以淚洗面,袖腫的俏目正滿懷希翼地看著老太太。
  
  「哼,皇后娘娘還是寧伯侯的妹妹呢,你說大皇子會聽了你表姐一個側妃的話,跟他舅舅作對?」老太太毫不留情地潑了一瓢冷水到素情頭上。
  
  「那讓大姐嫁給他好了,大姐不是八字硬麼?正好克得住他,指不定,大姐和寧伯侯世子就是良配呢。」素情也是病急亂投醫,只要自己能擺脫那個浪蕩子,藍家誰嫁到寧伯侯府都好。
  
  「庚貼上可是指明了是你藍素情,連八字都排了,這豈是咱們隨便能改的事情?」老太太拿這個孫女真是頭痛,心裡不由又在罵自己那不爭氣的侄女,恨她將素情推到自己這裡來吵鬧,讓自己不得安寧。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那怎麼辦嘛,難道,您就忍心看著孫女往火坑裡跳嗎?奶奶,我不嫁,死都不嫁,誰愛嫁誰嫁去。」素情氣得自椅子上站了起來,大聲哭泣著,一跺腳,一甩袖,掩面奔了出去。



  第十六章:波瀾1
  
  老太太氣得手都有些哆嗦,素情越發的沒規矩了,竟然敢在自己面前摔臉子,也是自己平素太過嬌慣了些,才縱成了她現在這樣的性子,就她這個樣子,任是嫁到誰家去,都會跟公婆妯娌處不來,最後弄個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一旁的張媽媽忙端了熱茶給老太太,好言勸道:「喝點熱的進去,壓一壓吧,兒孫自有兒孫福,主子您也別太揪心了,慢慢兒教,二姑娘會明白您的苦心的。」
  
  老太太吃了口茶,果然氣息勻了些,看了張媽媽一眼,歎了口氣道:「我平素是不是太慣著她了,才讓她變成如今這個性子,這樣嬌橫,到了別人府裡頭,可怎麼做人啊。」
  
  張媽媽聽著就垂了眼,二姑娘是主子,老太太可以說她的不是,自己卻不能說,不過,就昨天二姑娘對大姑娘那張狂的勁,還真是讓人看不過眼去,確實有違藍家書香門風。
  
  「二姑娘不是還小麼,磨一磨就好了,趁著日子還遠,您親自調教調教,以主子您的學識風範,還怕教不好一個孫女兒?」話只往好裡說,卻也是變著法兒的承認,二姑娘的性子確實嬌橫了。
  
  老太太聽了便點了頭,「我只道她是個知禮懂事的,她平素在我跟前又乖巧得很,若非給她議親,還真看不出來她這樣任性無禮,你怕是早就發現了吧,我知道你是個嘴緊的,不怪你,只是她這樣,著實讓人擔憂。」
  
  張媽媽聽了就有些不自在,看了老太太一眼,囁嚅著,欲言又止,似是下了大決定才說道:「大姑娘昨兒個那衣服就是二姑娘扯破的,奴婢還親口聽二姑娘對大姑娘說……」
  
  說了一半又打住,一副怕老太太聽了會受不了的樣子,這樣倒是老太太更心焦,重重地將茶杯往桌上一放,喝道:「若是連你也不肯跟我說實話,那我不成了個有耳的聾子了?」
  
  張媽媽驚出一身冷汗,拿了帕子擦自己額頭的汗:「二姑娘說,只等大夫人的孩子一生,主子您和大老爺就會把大夫人休了,還說,大夫人連累了藍家,若非大皇子身邊的王側妃幫襯著,只怕藍家也要遭殃了。」
  
  老太太聽得臉都青了,坐在椅子上差一點暈過去,張媽媽嚇得忙給她撫著背,歎氣道:「奴婢也是怕主子受不了,所以才沒敢說,要不是看二姑娘今天又氣了您,我斷不敢說出這些來的,這話好在是奴婢聽了,若是讓那些多嘴惹事的聽了去,只怕又會傳到老太爺耳朵裡,到時候……」
  
  「我自然是信得過你的,但是,她可是當著大姑娘的面說的啊,你也看到了,大姑娘這兩天像是變了個人似的,看著老實,實則比誰都精明厲害,二姑娘如此辱罵了她娘親,她不想法子報復?看著吧,老太爺一准就知道這事了,明兒又會來責怪我沒教好人。」素顏的厲害老太太昨天可算是領教過了,以她的手段,肯定揪住素情這個錯處不放的,老太爺可是最愛護羽毛,在乎名聲的,似這等誅心的話叫他知道了,還不氣得爆跳如雷?第一個受責的便是自己了。
  
  「奴婢看倒是未必,大姑娘看著雖厲害了些,但也是個孝順通達的人,她若要說,昨兒當著中山侯夫人的面就說了,當時就能給二夫人一個沒臉,也不用等到現在,昨兒她只說衣服破了,可是隻字也未提二姑娘一句的。」張媽媽忙斂神說道。
  
  老太太聽了這話沒再說什麼,若有所思地坐著,張媽媽知道她把自己的話還是聽進去了的,但願老太太對大姑娘能改觀一些,最好是能將大夫人也解了禁,二夫人那人太過刻薄嚴厲,又貪財好利,處事不公,府裡不少婆子丫環們都不喜她當家理事,倒是懷念起當初顧氏的溫厚大氣來,只是老太太被親情蒙了眼,看不清楚這些罷了。
  
  「你派兩個婆子去守在二姑娘院子裡,好好看著她,有什麼風吹草動就來報我,庚貼一換,過不了多久,寧伯候府怕是就會送納采禮來,接著就是小定,成親前,可不能讓她弄出什麼妖蛾子出來。」老太太想了想還是覺得不放心,吩咐張媽媽道。
  
  寧伯侯府裡,喝得微醺的葉成紹正在小廝地攙扶下往自己所住的院子裡去。
  
  迎面走來一位三十幾歲的端莊雍容的中年美婦,她在一群丫環婆子的簇擁下正款款向葉成紹走來。
  
  葉成紹懶懶的抬眸,長入鬢間的劍眉便微微蹙了蹙,臉上隨即露出一副吊兒郎當的無賴模樣,整個身子更是垮在了小廝身上,一副醉得連路都走不穩的樣子。
  
  「紹兒,你怎麼又醉成了這樣,都是要成親的人了,怎麼還是成天花天酒地的呢,一會侯爺回來,又要罰你了。」來人正是寧伯侯夫人,她看見葉成紹醉成一攤爛泥的樣子,秀麗的遠山黛眉就擰了起來,搖了搖頭,關切地說道。
  
  葉成紹醉眼惺忪地搭著腦袋,垂著眼皮,似乎根本沒有聽到侯夫人的話,更別提給侯夫人行禮了。
  
  扶著葉成紹的小廝想給侯夫人行禮,奈何葉成紹整個人都攤在他身上,雙手不得空,只好微屈了膝道:「見過夫人。」眼睛卻是不敢朝夫人臉上看,不是讓茯苓回來打探過了,說夫人去了中山侯府了麼?怎麼又被撞見了,真是倒霉啊。
  
  「墨書你好大的膽子,早就跟你說過,要看住世子爺,怎麼還是讓他又去喝花酒了?我看你是挨的板子太少了吧,總拾掇著主子不干正經事,你們也好跟著花天酒地的胡混,來人啊……」侯夫人被葉成紹無視,窩了火沒處發,陰沉著臉就要叫人來處罰墨書。
  
  話還沒完,伏在墨書身上的葉成紹突然長眉一皺,手捂胸口,哇的一下,將方纔吃進去的酒菜劈頭蓋臉的就朝前噴去。
  
  侯夫人身邊的丫環婆子在看葉成紹皺眉時,就有了準備,很見機的將侯夫人往邊上一推,險險的避過了那酒菜之殃,一股難聞的酸味瀰漫在空中,侯夫人嫌惡的摀住嘴,一臉鐵青的退開數步之遠,對墨書罵道:「還不快快將世子爺扶回房裡清洗,全都是些個沒用的廢物,這麼些人連個主子都服侍不好,明兒叫了人牙子來,全都拉出去賣了。」
  
  墨書倒底身量沒長成,一個人扶著葉成紹很是吃力,侯夫人身邊的兩個婆子便上來幫忙,將葉成紹扶回了屋裡。
  
  侯夫人看著軟成泥一樣的葉成紹,氣得臉都白了,她身邊的管事杜媽媽便勸道:「夫人也回去清洗換件衣裳吧,沾了一身的污濁氣,一會侯爺聞著會不高興的。」
  
  侯夫人著實被那酒菜味薰得難受得很,原本要去前院的,想想又轉身回了自己屋裡。
  
  侯夫人屋裡,葉紹成十六歲的弟弟葉紹揚,與他同胞所生的妹妹葉文嫻正對坐著下棋,看見侯夫人一臉陰沉著臉進來了,葉紹揚舉棋子的手微頓:「娘,又被大哥氣著了麼?」
  
  「大哥又去喝花酒啦,娘,您別氣了,大哥就是這樣,您越是管他,他便越是氣你,還不如少管一些,您也能少受些閒氣。」葉文嫻一聽說自家大哥的名字就很有些無奈,溫柔地笑了笑,輕輕勸道。
  
  「大妹說得對,您還是少管些大哥吧,他都十八歲了,又不是小孩子,又是那樣的脾氣,您管得過來麼?」葉紹揚也接口說道。
  
  侯夫人聽了便歎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苦楚來,眼圈兒也濕了:「你們當我願意拘著他呢,還不是你爹爹,我若不管,他會說我不賢,待你大哥不用心,管多了,又討了你大哥的嫌,娘的心為你大哥操碎了也沒人憐惜啊。」
  
  葉成紹伏在墨書身上進了自己的屋子,他屋裡的大丫頭百合和芍葯一見這情形,忙放下手裡的活計走了過來,接了墨書和婆子的手,將葉成紹往裡屋扶:「爺怎麼又喝成這樣了,墨書,不是我們說你,你也不勸著點,你們進來時,夫人可看見了?」
  
  墨書身子一鬆,人也總算是吐了一口囫倫氣,喘了半響才回道:「好姐姐,快扶了爺去換衣服吧,一會子侯爺就該來了,方才可是跟夫人碰了個對面呢。」
  
  百合一聽臉都白了,忙扶了人進去忙呼,將葉成紹扶到床上,芍葯進去打水給他淨面,百合便給他換衣。
  
  一件衣服還沒脫完,葉成紹的小呼嚕已在響了起來,兩個丫環只得將他身上的袍子換下手,輕手輕腳的退了出來。
  
  屋裡人一走,才還小呼嚕打得震天響的葉成紹卻睜開了眼,一雙星目清朗如星般燦亮,哪裡還有半點醉意。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4:51 AM

  第一十七章:波瀾2
  
  中山侯府,侯夫人正坐在屋裡跟婆婆太夫人稟報:「……正跟藍家老太太說話,大姑娘就進了來,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了我一跳,竟是穿了件破舊的衣服,下擺還被扯掉了一塊。」
  
  太夫人原是半躺在睡榻上,半瞇著眼睛,侯夫人拿著繡捶在一旁恭敬的邊輕輕幫她捶著腿,邊含笑說話,聽了侯夫人的話,她的眼睛微睜大了些,眼底有不屑閃過:「藍老爺自詡家風嚴正,哼,竟然連嫡庶都不分,就算顧家遭了禍,也不該就此落井下石吧,只是再如何,那孩子也不該穿了破衣去見客……太不合禮數了。」
  
  侯夫人聽了嘴角笑意更深,卻是忙解釋道:「她倒是撞進來了,怕是不知道我在,說是在路上被人扯壞了,雖是破衣爛卦,神態卻是不卑不亢,大家嫡女的氣度還是在的,又很禮數也周全……」
  
  太夫人聽了便將搭著的雙腿放平,仰了仰身子,侯夫人忙放下手中的繡捶托了太夫人的腰一把,將她扶了起來,太夫人滿意的笑著,眼裡也就有了絲深意:即是幫她解釋,那就是看中了,「你可想好了,我年紀一把了,活不了多少時候,媳婦進了門,可是要跟你過日子的,你覺得好就成。」
  
  侯夫人聽了便鬆了一口氣,眼裡露出感激之色,端了一旁小几上的一碗藥吹了吹:「不燙了,您趁熱喝了吧。」又道,「娘,您可長命百數,孫媳進了門,第一個就是要孝敬您。」
  
  太夫人接過後,一口氣喝了,侯夫人又忙拿了小碟裡的蜜餞遞了過去,太夫人吃了一顆,感覺口裡的苦味淡了些,「張太醫這方子用著還不錯,這幾日感覺頭沒那麼暈了。」
  
  侯夫人聽了便點頭:「等吃了這幾劑讓他再給您看看,覺得好,就再多吃幾劑就是,娘身體好了,我們做小輩的心裡也踏實。」
  
  太夫人笑著點了頭,又問:「昊哥兒不是要親眼看看麼?他可中意?」
  
  侯夫人聽了眼裡便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剛要說話,太夫人便眼神犀利地看了過來,侯夫人一震,垂了首道:「路上媳婦也問過了,他是願意的。」
  
  侯夫人邊說,腦子裡就回想起回來時,問上官明昊的情形來,「……藍家老太爺有心,特意讓你親眼看過了,你可滿意了?」
  
  「娘親問的是哪一個,兒子看到了兩位藍家姑娘……」上官明昊目光有些晦暗不明,似在衡量著。
  
  「自然是先前在屋裡碰到的那個,送娘進老太太屋裡的。」侯夫人面色就有些發沉,藍家二姑娘也長得美艷絕倫,但她不喜歡她那矯情的樣子,看著就顯得輕浮,偏還一福很有心機的樣子。
  
  上官明昊晦暗的星眸便亮了起來,語氣裡帶了絲興奮:「那就是大姑娘麼?兒子……很喜歡。」後面三個字說得有如蚊納,幾不可聞。
  
  「願意就好,能娶個處得來的媳婦,你這個婆婆也能松活一些,但也是明昊的正妻,重要的是他們小兩口過日子,既是說定了,一會子侯爺回來,你就去告訴他,三媒六聘的不能少,藍家踩著顧家往上爬,做那不顧臉面的事,咱們家可不能這樣,當年顧老太爺也曾幫過侯爺,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一應禮數都要齊全了,絕不能有半點怠慢。」太夫人鄭重的吩咐道,說完這一番話,便覺得有些乏了,揮了揮手道:
  
  「你也累了一天了,不用在這服侍了,回去歇著吧。」
  
  侯夫人聽了便行了禮,躬身退下。
  
  過了兩日,中山侯府請了平南伯夫人做媒人,正式跟老太爺和老太太提了大姑娘藍素顏的婚事,老太爺自然是當場就應下了,老太太則是楞在堂中半晌沒有說話,只是臉色黑得嚇人,被老太爺瞪了幾眼才緩了神,不然,真是連待客的禮數都難全了,平南伯夫人當時便有些下不來台,好在老太太自己反應過來,忙慇勤地說著好話兒,扯了別的話頭將事情掩過,平南侯夫人離開時,雖是面上帶了笑,倒底心裡有幾分不豫,到中山侯府回話時,語氣便不是很善。
  
  侯夫人聽了卻是笑得眉眼都彎了,當日她幫寧伯侯世子提親時,故意語焉不祥,藍家老太太果然是有誤會的,這也算得上是為淑貞出了一口氣麼?
  
  素顏得知中山侯正式請媒下聘的消息後,心中大定,心知這樁婚事應該不會有什麼變故了,便努力在屋裡拿起針線來學著做女袖,前世她可是連扣子也不會釘的,這世的腦子裡雖然還有些女袖的記憶,但倒底是換了個靈魂的,怎麼也熟練不到以前的那個程度,拿著針線的手笨拙得很。
  
  陳媽媽在一旁看著便不停地歎氣,背著素顏嘮叨:「怎麼真像變了個人似的,性子比以前好了,腦子也清明聰慧了,怎麼反倒把女袖給忘了呢?這要是下了小定,那成親的日子就不遠了,有好些個的嫁妝可得自己親手做才成啊,怎麼著也得親手給新姑爺做兩身穿得出去的衣服吧……」
  
  紫綢聽了在一旁就笑了起來,故意歪了頭問道:「那您是想姑娘變得聰明一些,還是變回原來的樣子,會做線一些呢?」
  
  陳媽媽就想起素情在老太太屋裡,幾番唇槍舌戰,變著法兒將二夫人拉下馬的樣子來,唇邊不由勾起一抹欣慰的笑,想也不想的說道:「自然是現在這個聰明的樣子了,最起碼,不會任人欺負了。」
  
  「那不就得了,最多咱們幫姑娘做嫁衣就是了,您的手藝可是這府裡數一數二的,當初大姑娘的針法還是您教的呢,你再教她一回就是了,以姑娘如今的腦子,用不了多久應該就學會了,也不是什麼太難的物事。」紫綢拿起一塊細葛布料子,邊說就邊往正堂走。
  
  「你做什麼?換塊布給她練手吧,葛布可得三錢銀子一尺呢,她都弄壞四塊料子了,拿塊舊衣,剪了做料子吧。」陳媽媽一把將紫綢手裡的葛布搶了過來,「這布留著給姑娘做件中衣去。」
  
  素顏看著手裡繡得皺成一團的花樣,摸著硌手得很,再看看一旁紫晴繡的一塊衣襟邊,那梅花盤枝點點,俏立如生,不由洩氣得很,甩了手裡的料子便長歎:「為什麼我非要學會這個啊……」
  
  紫晴聽了便捂著嘴笑,「哪個女兒家不會繡花的,何況,您還是名門閨秀,這些女袖的事更應該樣樣精通了,不然,嫁出去了,會在婆家做不起人的。」
  
  素顏也知道紫睛的話沒錯,只好又拿了塊料子重新開始,只盼著這一次起碼能繡出一件成形的繡品來。
  
  正當素顏在屋裡為女袖苦腦時,素情卻在屋裡哭得直抽氣,屋裡碎瓷片砸了一地,「奶奶騙人,中山侯夫人明明看中的是我,怎麼會是那個掃把星,我要去找奶奶評理去。」
  
  身邊的丫頭被她的話嚇得面色蒼白,忙小聲勸道:「二姑娘,其實,寧伯侯府不比中山侯差,還是皇親國戚呢,這婚事既然定下了,您就接受了算了吧,再鬧只會讓老太太更不開心。」
  
  素情哪裡聽得進,正哭著,二夫人王氏進來了,一看女兒哭得肝腸寸斷的樣子,心都絞了一起,一把將素情攬進懷裡:「我苦命的兒啊……」



  第一十八章:波瀾3
  
  素情伏在母親懷裡哭得更凶了,似乎要將滿腹的傷痛全都在發洩出來,王氏抱著素情,也是淚如雨下,她嫁進藍家後,只得了這麼一個女兒,生素情時出現血崩,雖然撿回了一條命,但大夫說,她再也無法生育了。
  
  果然,十多年過去,她再也沒有懷孕,原以為,只要大夫人也沒生兒子,她在藍家還是能站得住腳的,甚至有可能奪到嫡妻之位,卻沒料想,顧氏老樹發新芽,又懷上了,而且,府裡有經驗的婆子都偷偷地說,顧氏這次懷的可能是兒子,她又嫉又恨又怕,就想著法子陷害顧氏,打壓顧氏。
  
  好不容易有了成效,卻突然冒出一個變了性子的大姑娘,將她苦心經營的成果差一點就毀滅怠盡,但她還有希望,那就是懷裡的這個女兒,只要素情能嫁得好,找個好婆家,在藍家還是能給她撐腰的,可是,寧伯侯府聽著富貴無比,世子爺卻是那樣的一個人物,她怎麼能讓自己拼了命才生出來的寶貝女兒往那火坑裡跳呢?
  
  她雖想富貴,但更捨不得讓女兒一生痛苦,所以,素情的痛,也是她的痛。
  
  「素情,別哭,咱們再想想法子,一定有法子的,或許,寧伯侯世子並非如傳聞中的那樣,其實是個不錯的男人呢?」王氏柔聲哄道。
  
  素情聽了伏在王氏懷裡猛搖頭,瘦削的肩膀一聳一聳的,哭聲更大了,好半晌,好才抬起朦朧淚眼:「娘,你沒聽老太爺身邊的小順說嗎?聽人說他昨兒還在吟鳳閣裡與那百花樓的花魁廝混呢,那樣的人,怎麼會是女兒的良人?」
  
  消息這麼快就傳到素情耳朵裡了,王氏由回頭橫掃了眼屋裡服侍的人一眼,素情的貼身丫頭白連和白霜兩個立即將頭垂了下去,大氣都不敢出。
  
  這樣的流言按理,在這個時候實在是不適合傳給二姑娘聽,但她們也是十幾歲的小丫頭,正是八卦的年紀,又關乎到主子的婚姻大事,聽到後,難免考慮不周全,傳到了二姑娘耳朵裡,二夫人那一眼讓她們膽戰心驚,主子正是找不到出氣口的時候,誰撞上了誰就會倒霉啊。
  
  「娘,不怪她們,是女兒自己打聽到的。」看出了王氏的意圖,素情忙解釋道,又對白蓮和白霜兩個遞了一眼色,那兩個便很機靈的退了下去,並將另外的幾個丫環婆子全都拉走了。
  
  屋裡只剩下了素情母女兩個,素情也不哭了,抬起頭來,拿了帕子自己抹了把臉,如水洗過般的烏亮的眸子裡閃過一道毅色。
  
  王氏看女兒一副有了主意的樣子,心頭一震,忙走到門簾子處看了看,見秋玉和白蓮兩個一左一右守在門外,便又走了回來,拉起素情的手,往裡屋走去。
  
  王氏與素情母女兩一起究竟商量出了個什麼法子,暫且不表,卻說素顏因著與中山侯府訂下親事,整個府裡上上下下對她的態度大為改觀,連原本要禁足三個月的大夫人也被老太太提前解了禁,素顏便每日裡都會去大夫人屋裡,陪著大夫人到園子裡走動,月份越大,孕婦便越應該多運動,這樣有利於生產。
  
  自從上回素顏警告過青凌一次後,青凌做事變得積極主動了起來,素顏也再沒拿那樣的眼神看過她了,每日見了,她都很溫和的對待青凌和青楓,青楓原就是個本份踏實的,素顏倒對她沒什麼戒心,不過,越是到了後面,便越要小心謹慎,所以,素顏還是叮囑大夫人屋裡的管事王媽媽,讓她小心看著點,謹防有心人在大夫人身上使手段,王媽媽是大夫人的陪房,她的忠心毋庸置疑,而且,為人也精明厲害,想來,她應該是能照看好大夫人的。
  
  老太太自那日教過素顏一些中饋之事後,每日素顏去給她請安時,她都要留了素顏在屋裡,讓素顏繼續跟著她學習如何當家理事。
  
  這一天,素顏如平常一樣,去了老太太屋裡,奇怪的是,在屋裡鬧騰了好些天的素情倒是比她還到得早,素顏進去時,素情正在老太太跟前抹淚兒。
  
  就聽老太太說道:「你能想通是最好的,奶奶也是看你心裡不痛快,才由著你的性子,讓你鬧了一場,以後再不可任性了胡來了。」說著,又摸了摸她的頭,「你屋裡的青瓷,琺琅彩,素三彩都沒幾樣了吧,一會子跟張媽媽去庫裡看看,撿喜歡的挑幾樣拿回去擺了。」
  
  素情眼睛一亮,由她選,那就是說,她一下子可以得不少好東西了,府裡最好的東西可都在老太太庫裡鎖著呢,這算是老太太對自己的補償麼?於是轉顏笑著道謝,一把勾住老太太的手,頭依在老太太肩膀上,撒嬌道:「還是奶奶最疼我,孫女兒知道錯了,再也不會讓您老人家操心了。」
  
  老太太便慈愛的拍了拍她的背,素情見素顏進來了,直起身來,一反常態的給素顏行了一禮,「大姐姐好,妹妹給你請安了。」
  
  這前倨後恭的,也不知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素顏心裡不由提了幾分戒備,但面上卻是帶著欣喜的微笑,忙托住素情的手道:「前些日子聽說二妹妹身子不太舒服,如今可是大好了?老太太還一直惦記著呢。」
  
  素情因對親事不滿而在府裡鬧騰,這事若是傳到寧伯侯府了去了,定然會引得寧伯侯及世子的不滿,婚事也許會黃,但卻將寧伯侯府給得罪了,藍家因此樹一個大敵,那就太不划算了。
  
  所以,老太太對外便稱她是身子不好,免了她的辰昏定醒,但府裡對事實全都心知肚明,素顏這麼說,卻是全了素情和老太太的面子,畢竟素情那樣做太嬌蠻任性了,能幫她圓著,倒顯出素顏的厚道和友好來。
  
  「好多了,謝大姐姐關心。」素情聽著臉色微郝,笑容卻是難得的真誠。
  
  老太太見兩姐妹難得關係融洽了,臉上笑容便更親切了,「你們都用過早飯了沒,奶奶這裡多燉了幾盅燕窩,讓玉環端來,你們一人喝一碗吧。」
  
  素顏和素情兩個求之不得,玉環笑著下去,端了燕窩來,兩人便高高興興的喝了。
  
  一會子小丫頭來報,說是廚房裡的管事鄭婆子來了,老太太聽了便讓傳,那鄭婆子手裡拿著對牌進來了。
  
  「……過幾天就是重陽,奴婢請老太太示下,府裡要不要請客擺席,要擺幾桌,大約是個什麼規制的,奴婢好回了外管事,早些採買,晚了搶購的人一多,菜價就貴了……」鄭婆子神態恭謹,話語利索,對手中事情很是熟悉。
  
  老太太聽了便想了想,「幾個姑娘都被壽王請過去了,咱們府裡就請些親戚來熱鬧熱鬧算了,那就準備六桌的席面吧,到時,就請舅老爺一家來一起樂合樂合。」
  
  素情一聽,喜出望外,又撲進老太太懷裡道:「奶奶,要請舅老爺一家來,那東成表哥還有靜寧表妹都要來麼?孫女好久都沒有見過他們了。」
  
  「是啊,你東城表哥今年可是通過院試了,奶奶早就想請他們一家來聚聚,大家一起慶賀慶賀。」老太太一臉的慈愛,扶著素情的頭說道。
  
  老太太的舅家本就是王氏的舅家,說是請親戚,卻是言都沒有言到顧家身上去,雖說顧老爺被罷了官,但顧家還沒有被抄家,門楣還在,顧大爺也就是素顏的舅舅,可是進士及弟出生,曾經官居正四品,因著顧老爺的緣故而受牽連,也一併被罷免了,但人還是都在京城,往年九月九是顧、王兩家都要請的,同是藍家姻親,老太太今年只請王家,不請顧家,做得如此明顯,讓人好不齒冷。
  
  那鄭婆子先是微怔,即而露出明瞭的笑來,以前同時要請兩家,最少也得擺十桌,今年顧家遭了禍,老太太自然是不請了的,同是孫女,二姑娘的舅家被重視,大姑娘的舅家無人問津,親疏立判,自然二夫人和二姑娘在府裡的地位比大姑娘仍要高出許多來。
  
  她不由微轉了頭,看了大姑娘藍素顏一眼,卻見大姑娘靜靜的站在那裡,臉色平靜無波,像這事與她無關似的。
  
  「素顏,從明兒起,廚房就由你來主事,奶奶年紀大了,沒精力管那麼多事,九月九那天的菜單便由你來訂,需要用多少食材,要用多少銀子,都列個單子來報給我,你來準備那日的晏席。」老太太也像沒事人一樣親切地對素顏說話,似乎半點也沒覺得她的做法有哪裡不妥。
  
  素顏只覺心裡悶悶的堵得慌,但她也知道,現在不是跟老太太爭這一時長短的事情,請不請顧家也不是老太太一人能說了算的,這麼大的事情定然是要通過老太爺同意的,顧家如今像是個麻瘋病人,誰也不敢往近了靠,都躲得遠遠的,藍老太爺看著一派清風明月般的儒雅清高,實則也是現實得很。
  
  看素顏半晌沒吱聲,老太太眼底閃過一絲厲色,唇邊卻仍是帶了笑,一福慈愛鼓勵的口吻:「中山侯家的納彩禮都送來了,過不了多久,你就要嫁了,奶奶這可是在教你如何主持晏席,這些事,你再不經手一段時日練熟了,他日嫁出去後,少不得也要晏請親朋的,到時候,你一個世子夫人,連幾桌晏席也操持不出來,那可就丟盡藍家的臉,也會讓你娘親沒面子的。」
  
  老太太這話說得合情合理,又是一片好意,素顏就算心中戒備,也不敢不應。
  
  她忙應了,又謝過了老太太,一旁的素麗就一臉的婉惜:「那天大姐姐會很忙麼?那她還去不去參加壽王家的宴請啊。」縮著脖子,垮著肩,怯怯的,惴惴不安,一副素顏不去,她也不敢去的樣子。
  
  老太太聽了倒是笑出聲來,指著素麗罵道:「就算你大姐姐不去,不是還有二姐姐跟著麼?你怎麼人還沒出門,就怕起來了,哪裡有半點藍家姑娘的氣度,倒像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丫頭。」
  
  素麗聽了也不氣,只是傻呼呼的拍了拍自己的頭道:「是哦,倒是忘了還有二姐帶著呢,二姐可是參加過好幾屆壽王府重陽晏請了,她又是京城有名的才女,結識的貴友定然很多,到時,我就躲到二姐姐身後不說話就好了。」
  
  說著,用一絲崇拜和討好的眼神看著素情,素情卻是拿了手指戳她的腦袋:「你可真是個木頭腦瓜,大姐姐那天怎能不去呢,她可也是接了壽王府的貼子的,不去不就是潑了壽王府的面子麼?以大姐的聰慧能幹,頭兩天就能把九月九的晏席都安排好了,不過是主個事,又不用大姐親手做飯做菜,吩咐下去,鄭媽媽們都會做好的。
  
  壽王府那天請的人可多了,聽說,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會去呢,還有不少京裡的名貴公子,少爺都會參加,名門閨秀更是不勝其數,她們,可都是奔著好姻緣去的,指不定那天你也會被哪個高門貴戶給看中呢?」說話間,素顏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那雙似水的烏黑眸子就熠熠生輝了起來,先前略顯憔悴的小臉也明亮了起來,整個人也變得亮麗嬌艷了。
  
  素麗訕訕的摸著被素情戳著的腦門,憨憨的笑著:「也是哦,還是二姐姐聰明,咱們家的晏席一般都是晚上,大姐完全可以在壽王用過午飯後,再趕回來主持晚飯就是」又想起素情說會有高門貴戶看上她的話,臉也跟著袖了起來,又喃喃道:「兩個姐姐都仙女兒一樣,哪會有人看上我啊?」
  
  素顏卻是淡淡的看向老太太,明知道那天自己要參加壽王晏請,卻還突然提出讓自己主持中饋,鄭媽媽等人又是二娘和她用慣了的,就算自己在廚房裡守上幾天幾夜,廚房裡的人要動什麼手腳,自己也防不住,是真心要教自己當家理事,還是另有他意?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4:52 AM

  第一十九章:中饋1
  
  九月初七這一天,素顏一大早便起來了,紫睛在幫她梳頭,素顏一頭如雲般的秀髮絲滑亮麗,披洩在肩上,有如黑綢一般。
  
  「大姑娘的頭好可看好看,像綢緞一樣的,今兒梳個祥雲髻好嗎?」紫睛纖細的手指輕輕穿過素顏的髮際,邊梳邊問道。
  
  「梳個簡單些的吧,也別插太多的物事到頭上,頂著累呢。」素顏想著今兒的事多,便催促紫睛道。
  
  紫綢打了熱水來時,紫睛已經給素顏梳了個簡單些的髮型,只在頭上輕輕挽了個纂,插了根碧璽石簪子固定在一側,戴了一對綠曜石耳墜,看著清爽俏麗。
  
  淨過面,收拾停當,素顏便帶著紫綢去了老太太屋裡,果然,老太太正在屋裡等她。
  
  素顏給老太太行禮請安後,老太太指了一邊的椅子讓她坐:「一會子鄭婆子會拿採買的單子來,你仔細瞧著,看落了什麼沒,份量夠不夠,這些,你都要查細緻了,別到時東西沒買齊,又慌忙急火的去買。」
  
  素顏聽了躬身應諾,一會子素情和素麗素容三姐妹陸續進來了,三姐妹齊齊給老太太請了安。
  
  不多時,鄭婆子果然拿了採買單子來了,素顏便問老太太,每桌席面的規格是多少,正席前,要配幾色點心,幾色涼菜,要用什麼酒,都來什麼樣的客人,每個客人對吃食有沒有忌諱等等。
  
  老太太聽了便點了點頭,眼裡露出幾許讚賞之色,「那天來的,都是你大舅爺家的人,都是自家親戚,沒那麼多講究和忌諱,只你大表哥吃不得麻油,而你舅母是不吃無鱗魚,那天你就配桂花魚吧,那魚大家都愛吃。」
  
  素顏聽了忙記住了,拿了鄭婆子的單子看,每桌六點心,八涼菜,十四個正菜,所要買的東西列得都很詳細,她便將單子遞還給鄭婆子:「媽媽,麻煩你把每種菜的市價都寫上吧。」
  
  鄭婆子聽得微楞,這些菜都是臨時去買的,菜價每日都會有浮動,以前不管是哪個主子當家,她們都是擬了單子給主子看,主子看完了最多就是添減幾樣東西,從來沒有要求要標上菜價的。
  
  她怔怔的看著素顏半晌都沒說話,素顏淡淡的與她對視著,眼裡有著不容置疑的堅持。
  
  她可是深閨大院裡的小姐,從沒有離過府,外面的世界對她來說陌生得很,更不可能知道這個時代的物價水平,老太太這差事又交得突然,她自然是要將所有事情都牚握清楚,不然,若是採買的人從中搞點鬼,看她是個生手,趁機混水摸魚,貪沒了銀子怎麼辦?到時,誰知道老太太會不會藉機當她的錯處來拿捏。
  
  鄭婆子便囁嚅著:「……這個,奴婢從來都沒寫過價錢的,而且,如今菜價也一日一個變,這一時半伙的,奴婢也難寫個定價……」
  
  「那我派了紫綢跟採買的媽媽跑一趟,問過菜價後再寫上去好了。」素顏神色淡靜,跟本就不容鄭婆子推托,一臉笑容地說道。
  
  老太太聽了眉頭微挑,瞪了鄭婆子一眼道:「雖說菜價一日一變,但變化也不會大,你在單子上寫個大概之數就成了。」
  
  「還是老太太精明,您這法子好,孫女怎麼就沒想這點呢,既輕鬆又實用。」素顏立既從善如流,說著討巧的話。
  
  其實,她哪裡是真的要紫綢去跑菜市場,要的不過就是老太太這句話罷了,只要鄭婆子將菜價寫明在單子上,她就按單子上的價錢算撥銀兩,是便宜是貴,是否有人從中貪沒就都與她無關了,反正價錢是鄭婆子當著老太太的面定下的,就算是出了問題,也是老太太容許了的。
  
  老太太聽了便笑了笑,指著素顏罵道:「你個小精怪,別以為奶奶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素顏臉一袖,眼裡露出一絲嬌羞來,「孫女說得沒錯嘛,今兒可算是又在老太太這裡學了一招了,不然,以後我出了門子,每天叫個貼心的丫頭跟著採買上的人跑,人家會罵我不會管事不說,指不定還以為我有什麼貓膩呢。」
  
  老太太發了話,鄭婆子雖是百般不願,但也不得不照做了,菜價寫完,素顏讓鄭婆子又照著騰了一張單子,一張給鄭婆子拿著去採買,另一張自己存,並將日期名目都寫清楚了,以後備查。
  
  鄭婆子殃殃的拿了單子辦事去了,素顏又請教了老太太一些中饋上不懂的問題後,便起身要離開,素麗見了忙道:「大姐姐,前兒你穿的那件滿地銀紫鈴花褙子真好看,尤其是那紫鈴花繡得好,你也教教我怎麼繡吧。」
  
  素顏聽了就笑道:「三妹妹,今兒姐姐可沒時間教你,等忙過了這幾天後,你再來吧。」
  
  她看到素麗眸光閃爍,似有事情要跟她說,可是實在是抽不出空來接待這位看似憨純的庶妹。
  
  素麗聽了眼裡便露出急切之色,「那大姐我只去拿樣子,讓三姨娘教我繡去。」
  
  話說到這份上,素顏不答應也不行了,便只好點了點頭,素情卻在一旁扯了素麗一下,罵道:「你就是要學那繡花樣子,也不在這兩日吧,大姐都跟你說了,過兩天再教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呢。再說了,你可是養在大娘名下的,沒事別老往姨娘那裡去,不合規矩。」
  
  這話說得就有點重了,素麗眼神黯了黯,老實地垂了頭應了,只是低頭的那一瞬,又□了素顏一眼。
  
  素顏聽了不由半挑了眉看向素情,她這幾日表現得太過平靜,對自己也很友好,像變了個人樣的,讓素顏心裡很不踏實,總覺得她平靜的表面下,正在醞釀著什麼陰謀。
  
  素情罵過素麗後,起了身告辭,說是要回去繡嫁妝,老太太聽了這話自然高興,當著素顏幾個姐妹的面,又賞了她幾塊好料子,只在素容,看著玉環托著幾塊色彩華麗的布料出來,烏黑的大眼裡露出艷羨之色,巴巴的看著玉環將布料遞到白霜手上,素麗見了就扯了扯她的衣襟,素容回神,抬眸間,便看到了素情眼裡的鄙夷之色,素容便咬著唇,低下頭去。
  
  素顏沒將老太太這點子偏心放在心上,向老太太行了一禮後,便退了出來。
  
  又去了大夫人屋裡,看大夫人氣色很好,聽著胎音也正常得很,加之又留了陳媽媽在大夫人的院裡,便放心的往自己屋裡走。
  
  路過一片小竹林時,素麗突然自林子裡轉了出來,她不由皺了皺眉,臉上卻帶著笑,「既然來了,就隨我去拿花樣子吧。」其實,那花樣子是素顏自己畫的,但卻是紫綢幫著繡的,她繡的東西,自己都不敢穿出去。
  
  素麗聽了臉上的小酒窩一閃一閃的,笑得很可愛,她親親熱熱的上來挽了素顏的手,伴著她一起往前走。
  
  素顏不太習慣一下子與她這樣親蜜,加之素麗年紀小,身量才齊了她的肩膀,挽著走路就有點不太舒服,正要將手臂抽出來,就聽素麗小聲說道:「九月九那天晚上,大姐姐屋裡可一定要留一個精明點的人,還有,千萬不要單獨在圓子裡走。」
  
  這是在示警嗎?素麗知道了什麼?素顏不由低了頭,看向這個平素自己不怎麼注意的庶妹,只見她漂亮的圓臉上還帶著一絲稚氣,大而圓的眼睛清澈如水中的黑曜石,燦亮如星。



  第二十章:中饋2
  
  素顏一臉的疑問,素麗卻是轉了眸,看著前在的一根石榴樹大聲說道:「呀,大姐,那樹上結了好多石榴哦,你個子高,摘一個給妹妹吃吧。」
  
  說著,提了裙向那石榴樹跑去,陽光灑在她圓圓的俏臉上,如春花一樣明媚,一派天真爛漫的樣子,彷彿剛才那些話是另一個人說的一般。
  
  素顏見了便笑著走了上去,指著最大最袖的那個石榴問素麗:「摘那個好嗎?」
  
  素麗笑著拍手道:「好啊,好啊,姐姐幫我摘這個,哦,那邊的那個也好大,也幫我摘了吧。」
  
  素顏便提了裙,踮著腳,鑽到石榴樹枝葉裡,摘了最先看到的那個石榴,隨手丟給素麗,素麗高興地笑著接了,素顏又去摘另外一個,那個卻是在樹枝的裡面一些,素顏有點夠不著,便攀上樹枝,一隻腳踩到枝叉上,努力伸手夠著那個又大又袖的石榴,突然,她感覺左腳腳踝上一陣劇痛,隨既又傳來一陣麻木感,腳一滑,人便自樹枝上直直的摔了下來。
  
  素麗便嚇得一聲尖叫,紫綢臉色蒼白的衝了過來,快速地將素顏扶著坐起:「大姑娘,你怎麼了,摔得重不重?」
  
  石榴樹並不高,素顏倒是並沒有摔傷,但左腳處的麻痛感越來越強,她不由朝自己方才踩腳的地方看去,果然有一條泥黑色帶著暗紋的蛇正爬向草地。
  
  素顏倒抽口冷氣,掀起裙子,脫掉自己的襪子,向傷口處看去,果然,腳踝處有兩顆清晰的牙印,好在秋寒料峭,素顏穿的襪子較厚,那牙印只是淺淺的,並不深,只有一顆牙印破了皮。
  
  素麗卻是嚇得哭了起來,「大姐,你……你怎麼了,怎麼會摔了?啊,大姐,你怎麼能光天化日的脫襪子,叫人看了去可怎麼得了?」
  
  素顏此時顧不得理她,忙吩咐紫綢道:「撕條破布來,幫我綁住腿。」
  
  都是她引得大姑娘被蛇咬了,這個時候還談什麼失禮不失禮,紫綢不由瞪了素麗一眼,順手將自己袖子一扯,撕下一塊布條來,在素顏指定的地方牢牢的包紮了起來。
  
  麻痛感減弱了些,素顏知道,會痛,那蛇便是有毒的,被毒蛇咬中,一般要十到二十分鐘毒素才會傳到心臟去,先將傷口靠近心臟處的地方綁緊,減少血行速度,爭取一些自救的時間,
  
  看著傷口開始變腫,並伴有烏青出現,素顏心中更急了,腦子裡飛快思索著自救的法子。
  
  素麗也終於看到了素顏腳上的傷口,一時嚇得大哭了起來,「大姐,你……你被蛇咬了,啊,我去稟報老太太,快去請太醫來才是。」
  
  說著,便哭泣著提了裙往老太太屋裡跑,素顏忍著痛,看著那像在逃跑似的背影,不由歎了口氣,對紫綢道:「去,找個小刀片來,用火燒一下。」
  
  紫綢身上哪裡會有刀,這裡離素顏住的院子還有一段距離,左近又沒有人經過,三姑娘跑了,她再一走,就只留了大姑娘一個人在……紫綢不禁猶豫了。
  
  「快去,以最快的速度跑。」素顏將紫綢一推,大喝道。
  
  傷口周圍已經出現了紫斑,蛇很毒,再遲了,毒氣攻心,就是回到現代那醫療設備先進的時代,只怕也難以有救。
  
  紫綢猛地爬了起來,眼裡露出堅毅之色,果斷的抱住素顏的腳,附下頭去就要吸毒,素顏用盡最大的力氣再次將她推開,「你……不要命了嗎?快去找刀來,我能救自己。」
  
  被推開的紫綢淚盈於睫,抽泣著叫了聲:「大姑娘。」卻也不敢再遲疑,爬起來瘋一般的向住處跑去。
  
  傷口已經越腫越大,素顏的麻痛感也越來越強,難道,就這樣被一條蛇奪了生命嗎?她好不甘心,突然靈機一動,隨手拔了頭上的玉簪子,咬咬牙,向那袖腫的地方劃去,黑色的血水立即沖濺出來,素顏鬆了一口氣,又豎著在傷口上劃了一條道,然後雙手掐著傷口上部,用力將黑色的毒液往外擠,額頭上痛得滿頭大汗,一頭秀髮傾洩如瀑布,烏黑亮澤。
  
  「你很有經驗,以前曾經被蛇咬過嗎?」一個磁性的,低沉,略帶一絲沙啞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素顏聽得一震,卻無暇回頭,手仍死死地掐在傷口上部,用力擠壓著毒血。
  
  「嗯,遇險不亂,沉著鎮定,膽大細心,勇敢堅韌,你這樣的女子,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真有意思。」那人又說了一句,這一次,聲音有些慵懶,還帶了絲吊兒郎當的味道。
  
  素顏仍是沒有回頭,對那人的評語置若罔聞。半晌後,她鬆了手,將綁在傷口上頭的布帶解鬆了些,怕系得久了,會讓腿上的組織神經壞死,鬆一鬆後,再繫緊,只盼著素麗是真的去請太醫了,她雖然將黑血擠得變袖了,但不能保證沒有餘毒留在身體裡,古代醫療條件太差,一點傷寒都能要了人命,何況是蛇毒。
  
  看素顏抬頭看向素麗離開的方向,那個男子又道:「別看了,不到一個時辰,太醫請不來的。」
  
  素顏這才回了頭,看到一個黑色勁裝男子,臉上戴著一個冰冷的鐵面具,正懶懶地歪靠在離她不遠的一根楠竹上,手裡拿著一柄明晃晃的長劍,劍尖卻正挑著一條泥黑色暗紋的蛇身。
  
  素顏一陣錯愕,這畫面怎麼像武俠小說裡的那樣啊,女主遇到危險,便會出現一個蒙面英雄來救美?
  
  不對,自己倒是美人,那人卻不是英梭,因為他絲毫就沒有要來救她的意思。
  
  藍府可也算是高門大戶,府裡的護衛可不少,這裡又算不得偏僻,怎麼不見半個丫環婆子經過,更沒有巡查的侍衛到來,如此突兀地出現一個蒙面男子,而且是在深宅內院裡,竟然沒有半個人發現。
  
  素顏隱隱的感覺有些不對勁,腦子裡就浮現出二夫人那張笑容爽朗,眼神卻尖利的面孔來,最近幾天,二夫人像是消沉了,很少在老太太那邊出現,將手裡的掌家權交了後,更是連面也難得現一次……
  
  如此一想,嘴角就勾起一抹自嘲譏笑,二夫人果然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啊,先前那一回合自己贏了,奪了她的掌家權,這會子便來要自己的命了,已經是秋天,俗語說,三月三,九月九,無事不往江邊走,因這兩天是蛇出洞和進洞的日子,也就是說每年到了九月九前後,蛇便要冬眠了,自己竟然在這個時候被蛇咬了,如果不是人為,那便是惹了天怒,連老天都要算計自己了。
  
  「有意思,這個時候還笑得出來,哈哈哈,今天這一趟也不算沒有收穫。」那人饒有興趣的看著素顏,面具外,一雙墨玉般的星目幽深如潭,如點點碎星。像發現了一個很有趣的玩具了一般。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4:53 AM

  第二十一章:禍事1
  
  「你笑完了沒,笑完了就滾蛋,本姑娘沒空給你表演苦情戲。」素顏被那樣的眼神看得光火,她討厭這個男人那洞察一切的神情,像是萬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這讓她缺乏自信,心裡隱隱的就有一絲著慌,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她向來很沉靜,最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她怕這個男人再呆下去,她會撿了東西砸他,這種感覺比被蛇咬了時還難受。
  
  是最脆弱的那一刻被人發現了,所以才會惱羞成怒了吧,那男人驟然止了笑,他感覺地上的這個女子與他有些相似,一樣喜歡用另一種外表來武裝自己,人前一個樣子,人後又是一個樣子,方才對他破口大罵的那個,才是真正的她吧,先前看她緩緩走過來時,還是一副端莊高雅的樣子,如今卻像個小辣椒了。
  
  面對自己這樣一個陌生的,突然出現在身邊的男子,她沒有表現出半點驚慌,似乎根本就不擔心他會對她怎麼樣,是太過自信,還是太過單純,完全沒有戒心?或者……相信自己?
  
  他不由走近了她,在她身邊蹲了下來,伸手向素顏的傷口處戳去。
  
  素顏感覺有陰影籠罩在頭頂,她下意識的就想要移開,可惜腿又麻又痛,無法挪動半寸,再一抬眼,便看一隻乾淨修長的手指向自己的傷口去戳去,她不由大聲尖叫起來:「啊……」
  
  黑衣人不過嚇嚇她而已,卻怎麼也沒想到像她這樣冷靜淡定的女子也會尖叫,不由被唬得一怔,慌亂地摀住了她的嘴,「你幹什麼?」
  
  自他眼裡看到了驚慌,素顏眼裡便有了一絲得意的笑,秀眉半挑,一副得了勝,扳回一局的樣子。
  
  他不由哂然一笑,心裡某處像是被人掐了一下,有點輕痛,卻很舒服的感覺,眼裡露出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注意的憐惜來。
  
  素顏被他捂著嘴,也不掙扎,一雙美麗的大眼亮晶晶的,清澈乾淨,卻帶著絲狡黠的笑,被這樣的眼神注視著,他感覺自己臉上的面具像要被洞穿一般,吶吶地鬆了手,喉嚨也有些發乾:「你……你不要再……不要再叫了。」
  
  等他手一鬆,素顏就變了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莫名其妙的登堂入室,潛入他人內宅,對女子手動腳,實乃禽獸所為,你娘沒教過你,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嗎?」
  
  黑衣男子劍眉一皺,眼神突然變得冰冷了起來,如六月飛雪,驟然寒徹骨髓,「我娘的確沒教過我,因為,她早就死了。」
  
  素顏聽得一怔,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傷人莫傷骨,罵人別罵傷心處,這是她在現代養成的一種禮貌,就算再恨再討厭一個人,也不要罵人痛腳。就像人有眼疾就罵人瞎子,人有腿病就罵人瘸子,人家坐過牢,就罵人牢改犯,這是最不道德的。
  
  剛想再說什麼,就聽見紫綢哭喊著過來了:「大姑娘,大姑娘……」
  
  那男子匆匆扔一個瓷瓶在素顏的腳邊,嗖的一聲,便不見了。
  
  嗯,還知道顧著姑娘家的聲譽,就不算太壞,素顏笑了笑,將那瓶子撿起,揭開蓋一聞,竟然有血清的味道,不對,這個時代哪裡會有血清,應該是解蛇毒的藥物吧,管他是真是假,死馬當活馬醫吧,那個人說得沒錯,沒有個把時辰,素麗不會將太醫請來,如此一想,便將那藥粉往傷口處灑,果然自傷口處傳來一股清涼的感覺。
  
  這時,紫綢已經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大姑娘,你怎麼樣了,可有好一點。」
  
  素顏看她滿臉混雜著淚水和汗水,清秀的小腰脹得通袖,眼裡全是焦急,心中不由感動,忙安慰道:「無事的,我再休息一會子,應該就可以起來走動了。」
  
  紫綢聽了仍不放心,忙低了頭去看她的腳,手裡還拿著一把小刀,一看那傷口血淋淋的,口子比先前更大,不由絲的一聲,倒抽一口冷氣,感覺身上的肉一陣陣發緊,紫綢雖是奴婢,但是藍家的家生子,哪裡見過這種血肉淋漓的陣仗,大姑娘……那傷口是自己劃開的?
  
  大姑娘真是變了一個人似的,竟然變得好勇敢了,曾經有一次,大姑娘自己削梨,不小心被小刀劃破過手指,當時便哭了起來,可現在,被蛇咬了沒哭也沒叫,更沒慌,有條不紊地自救,一想到那皮肉翻滾的傷口是大姑娘自己劃開的,紫綢就一陣心痛。
  
  「三姑娘不是說請大夫去了麼?怎麼還沒來,就是來幾個婆子抬您進屋去也是好的啊。」紫綢看了眼老太太院子的方向,四周冷清寂靜,就連平日在此處打掃的粗使婆子也沒了蹤影,又後悔自己方才走得急,只顧著拿了刀就跑,忘了叫上幾個婆子跟著來……
  
  「沒事,你扶著我,我能走回去的。」素顏單手扶著紫綢,試圖站起來,可惜一條腿受了傷,另一條腿卻是坐久了發麻,人沒站起,反倒又摔了下去。
  
  紫綢忙將她扶住,幫她把腿放平了,「順順血了再起來吧,您的腿傷成這樣,怎麼能走。」想了想,乾脆脫了自己外面穿著的那件藕荷色青花褙子鋪在地上,讓素顏坐了,「您等等,我去叫兩個婆子來抬您回去,地上濕寒,再坐下去怕沾了寒氣,會著涼的。」
  
  紫綢做事雖然不太有章法,但她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素顏抬眼打量了下紫綢,好在脫了褙子外面還有一件素色短襖,倒也是件外套,穿著也不失體面,便點了點頭。
  
  塗了那黑衣人丟下的藥粉後,傷口處果然不見了黑色,只是口子太大,血沒止住,素顏也打算著讓血多流掉一些,免得身體裡還余了毒素,看紫綢說了走,卻沒動,知道她不放心自己一人在這裡,便忍著痛笑了笑:「無事的,你快去快回就是,這裡可是內宅大院,青天白日的,任誰也沒那麼大膽子對我如何的。」
  
  其實這話素顏說得半點底氣也沒有,方纔那黑衣人不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此處麼?若那人真存著壞心,自己怕是早死一百回了,那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何會如此大膽出現在大學士內院裡?他來此的目的又是什麼?素顏都不得而知,看那人穿著打扮都不俗,又有一身高深的功夫,只怕來歷並不簡單,莫非,藍家犯了什麼事,正被人調查?



  第二十二章:禍事2
  
  如此一想,心裡又擔心了起來,她雖不喜歡藍家,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她這樣的官宦之下的女兒,家庭一遭劇變,不是被流放就是會被賣到教坊……一樣也不會有好結果。
  
  正思索著要不要將見到黑衣人的事告訴給老太爺,便聽見有人在哭著喊:「大姐,大姐,我請了大夫來了。」
  
  紫綢抬眼看去,只見三姑娘素麗提著裙子,滿頭大汗的正往這邊跑,身後還跟著幾個粗壯的婆子,和一個大夫模樣的人。
  
  雖說沒有一個時辰,但也過去了小半個時辰,自己若半點醫術也不懂,此刻恐怕早已被毒死了,素顏看著因跑得急切,小臉脹得通袖的素麗,唇邊勾起一絲冷冽的譏誚。
  
  「大姐,你還好吧,對不起,妹妹沒用,費了好些力氣才把人請來,你……」素麗邊跑邊哭,嘴裡不停地陪著不是,但一觸到素顏那冰冷的眼神,便再也說不下去,一臉愧色地閉了嘴,眼中露出無奈又痛苦之色,拿著帕子掩嘴,似乎在拚命壓抑著自己,不哭出聲來。
  
  那大夫倒是個爽利人,一聽說是被蛇咬了,便也不顧及什麼男女大防,直奔素顏身邊,蹲下查看素顏的傷口,素顏也沒什麼避諱,扯開蓋在傷口處去的裙擺,將傷口顯露出來。
  
  只聽連著幾聲抽泣,莫說那些粗使婆子,就是那大夫也是一臉的驚赫,素麗湊近來看,便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大姐……我該死,我不該讓你摘石榴的,對不起……」
  
  「傷口是大姑娘自己處理的?」大夫仔細查看著傷處,見流出來血鮮袖不見一絲濁色,倒是鬆了一口氣,不可置信地問道。
  
  「確實,若不自行處理,等大夫您來,我怕是魂歸九幽了。」素顏冷冷地看了一眼正哭得肝腸寸斷的素麗一眼,慢悠悠的說道。
  
  那大夫見她傷得如此重卻面色沉靜鎮定,並不如一般閨中女兒般嬌氣膽怯,心中不免讚歎:「大姑娘乃女中豪傑也,遇到此等危險,一般男兒恐怕都沒有大姑娘如此本事和氣度,姑娘的膽色和見識下官佩服之至。」
  
  又見素顏腳上似灑有藥粉,便拈了一點灑落在她傷口外的乾粉放在鼻間嗅了嗅,立即臉色一變,看素顏的目光便變得複雜了起來,素顏心一驚,那藥有什麼問題?或者說是,來歷不一般?
  
  素顏正等那大夫發問,她好隨機打聽一點那黑衣人的來歷,誰知道那大夫卻是立起身來道:「大姑娘既已自救,蛇毒已是清掉了的,在下再給大姑娘用些止血的藥,開些清毒的內服藥便可了。」
  
  半點也不提那藥粉之事,素顏不由抬眼向那大夫看去,這才看清,這大夫三十多歲的樣子,相貌清瘦,眼睛卻是炯炯有神,雖著一件儒袍,但看那通身氣度作派,根本不像普通民間大夫,不由問道:「大人可是在太醫院供職?」
  
  那大夫聽得微怔,臉上卻帶了絲笑意:「大姑娘好眼力,下官正是太醫院陳醫正。」
  
  素顏聽得微驚,看向一旁仍在哭泣的素麗,藍家雖是京城望族,但平素最多能請到一名六品太醫進府,醫正乃太醫院之首,以藍府的身家地位怕還請他不動。
  
  素麗卻眼露迷茫之色,看了看那醫正後喃喃道:「……老太爺不在府裡,老太太……倒是派王管事去請醫了……正好在垂花門處遇到了這位大人……我說怎麼來得這麼快……」
  
  意思便是這陳醫正是不請自來的?素顏雖是一肚子的疑問,但仍按下疑問,行禮致謝,正想問清原由,那醫正卻是身子一偏,拿出一瓶藥粉來遞給一旁的紫綢,「大姑娘將此藥灑在傷口處,便可以止血。來個人,跟本官去拿清毒的方子。」說著,像是怕素顏多問,再不停留,大步朝外院走去。
  
  紫綢忙照那醫正的話給素顏上了止血藥,又使了個婆子去跟著那醫正去拿藥。,有兩個粗使婆子便架了素顏回了屋。
  
  素麗一直哭哭涕涕地跟著素顏回了屋,看著紫綢幫素顏處理了傷口,包紮好了後,才止了哭,卻是站在素顏床前不肯走。
  
  素顏聽著就有些煩,躺在床上斜睨了眼素麗:「我想歇會子,三妹妹你走吧。」
  
  這話聽著就是在趕人了,素麗聽了臉上更不自在,眼裡又浮出淚來:「我知道大姐姐必定是惱了我,可是,我可以對天發誓,若我有那害大姐姐的心,叫天打五雷轟,方纔我去叫人,到了老太太院子裡,玉環姐姐卻不肯讓我進去,說是老太太忙了一大早,累壞了,正在歇息,我急著說大姐你被蛇咬了,玉環姐姐聽著才急了,忙去稟老太太,老太太讓玉環姐姐叫王管事去請大夫,我在老太太屋裡等了好久,也沒看太夫來,心中著急……跪著請老太太再使人催一催……玉環姐姐見了就撥了幾個婆子給我,說是先幫著把大姑娘你抬到屋裡去了再說?還好,碰到了這個太醫……大姐,你不知道,我怕來不及救你,幾次衝到老太太屋裡去,都被金釧姐姐擋了……」
  
  像是怕素顏不信她,素麗還特地扶起裙擺,擼了褲子給素顏看,膝蓋處,果然兩塊青紫,看印子的確像是跪久了所致。
  
  聽素麗的口氣,她是將自己被蛇咬之事稟報了老太太的,但老太太似乎並不太著急上心,只派了個外院的管事去請大夫,如果剛才的陳醫正不是老太太請來的,那麼,老太太請的大夫呢?為何還沒來?……自己命懸一線,也不見老太太來探望自己。
  
  如此說來,若是自己沒那自救的本事,老太太此刻是不是在等著自己毒發身亡的消息呢?若真是如此,那這蛇……會是老太太而不是二夫人使人放在石榴樹上的?可她又怎麼會知道自己會去摘那石榴?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4:53 AM

  第二十三章:禍事3
  
  再或者,是老太太使人將蛇放在了石榴樹上,然後指使素麗引自己去摘那石榴……可這也說不通,如果真是這樣,素顏與老太太就是同謀,那她就不應該說出方纔這一番話來才是,這不是在出賣同謀麼?她明知道自己有驚無險,不怕事後自己會跟老太太鬧,最後穿幫,兩頭都得罪了麼?
  
  越想越糊塗,素麗還待要補充,外面小丫頭來報,說老太太來了。
  
  素顏眼睛黯了黯,看了素麗一眼,素麗臉上卻露出委屈和怨憤之色。
  
  老太太扶著張媽媽的手急急地進來了:「素顏,我的兒,你怎麼樣了,你嚇死奶奶了。」語氣親切,一副傷心著急的樣子。
  
  素顏仰靠在大迎枕上,看老太太走近,作勢要坐起身來給老太太行禮,老太太緊走幾步按住了她,「快躺著,遭這麼大罪了,還講究那些個虛頭巴腦的禮幹啥。」
  
  說著就要揭了被子看素顏的傷口,素顏忙道:「不礙事,只是個小傷口罷了,已經包紮好了。」
  
  老太太這才罷了,又問:「太醫院的陳醫正怎麼說,要不要緊?你爺爺和爹爹都不在府裡,他跟我一個老婆子也沒說什麼話,只說看過了,沒什麼大礙就走了。」
  
  素顏聽了唇邊便露出一絲譏笑,嘴裡卻是恭順地回道:「讓老太太憂心了,為孫女這一點小傷,竟然煩勞您把陳醫正也請了來,讓孫女心裡好生過意不去,聽說那陳醫正,可不是一般人家能請得動的。」
  
  老太太臉上果然閃過一絲郝色,眼神卻是坦然:「陳醫正一般除了皇室貴族,便只有公卿之家才能請得動,你爺爺不過二品……也是你命大,陳醫正不知為何今天突然來府裡拜訪你爺爺……他來了,奶奶就放心了。」
  
  果然不是藍家請來的,素顏腦子裡不由閃過那黑衣人的身影,莫非是那個人……那人的身份定不尋常,不然也不會如此快便請了太醫院的劉醫正來……
  
  「只是小傷罷了,老太太不必為孫女兒擔心,孫女兒福大命大,沒那麼容易死的。」素顏臉上帶著淡淡的笑,一雙清澈的大眼卻是一瞬也不瞬的看著老太太,想在老太太臉上看出一絲端倪,可惜,也不知道是素麗在撒謊,還是老太太演技太高,除了關切和疼惜,她沒在老太太眼裡看出半點異樣來。
  
  「說什麼死不死的,你好生歇著,你娘那邊,我讓人封了口,不許傳到她耳朵裡去,就怕她著急,動了胎氣可就不得了。」老太太拿著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淚,輕斥了素顏一句。
  
  素顏聽了忙謝道:「多謝老太太想得周全,確實不能讓母親知道了。」
  
  老太太又問她被蛇咬中的情形,聽說是為素麗摘石榴而被蛇咬的,立即便罵道:「你這丫頭也是,想吃石榴不會讓奴才們去摘麼?跟著你的人都是死的,不讓她們去,倒是使喚起你大姐姐來了?」
  
  素麗聽得臉色一白,忙跪了下去,卻不反駁,只是垂首抹淚,臉上的委屈和怨憤之色早已不見,倒是一副做錯事,老實聽訓的樣子。
  
  素顏忙道:「也不怪三妹妹,她也不知道那裡會有蛇,後兒就是九月九了,誰會想到府裡還會有蛇啊。」
  
  老太太聽目光微閃,隨即笑了笑道:「這事聽起來倒是有些蹊蹺,不過,老話也說了,三月三,九月九,無事莫往江邊走,怕的就是遇到蛇,你下回可要注意著些,莫往草深的地方走就是,過了九月九,府裡就不會有蛇了。」
  
  這理由說得免強,但素顏心中就算再懷疑,沒有證據,也不能對老太太如何,只能如她說的,以後得多多提防一些,不過,也別當她是傻子就是。
  
  「奶奶,您不知道,我剛才好害怕,一個人坐在冰冷的地上,等了好久都不見有人來救我,左近連個灑掃的丫環婆子也找不到,孤苦無依,傷口又黑又腫,我以為,我會就要死了的。」素顏眼圈兒一袖,委屈的哭了起來,一副傷心可憐的樣子。
  
  老太太聽了忙將她摟進懷裡,拍著她的背道:「傻孩子,你自己不是才說過,福大命大嗎?再別說什麼死啊死的話了,奶奶聽著揪心。不過,那地方應該有兩個灑掃的人啊,怕是偷懶去了吧。」說著,回頭看了眼跟著她一起來的玉環一眼:「你去查查看,今天小在竹林這邊當值的是哪幾個,若是真是偷懶耍滑,拉出去賣了就是。」
  
  玉環點頭應了,但卻站著沒走,素顏不由看了她一眼,她突然在素顏床前跪了下來:「大姑娘,奴婢該死,三姑娘來報信時,哭哭涕涕的,語焉不祥,奴婢聽半天,以為是您只是從樹上摔下來了,便只跟老太太說,您是從石榴樹上摔下來了,陳太醫給您看過病,再去見老太太時,老太太才知道您是被蛇咬了……一聽便嚇到了,立即趕了過來,大姑娘,老太太是真心疼你的,你可千萬別誤會老太太才好,您如今已經跟中山侯府訂了親,以後身份可就貴重了,您的親事可是藍家的驕傲,老太太再如何,也不會自毀長城……」
  
  「玉環,退下去,你僭越了,越發沒規沒矩的,這些話也是你能說的?」老太太不等玉環說完,大聲喝道。
  
  素顏便在心裡笑,玉環的話很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老太太你也是,你覺得她僭越了,怎麼不早制止,要讓她說了這麼大一通之後才喝止?分明就是希望玉環將那些話告訴自己嘛。
  
  她靜靜的注視著地上跪著的玉環,好一個忠心為主的奴婢,既維護了老太太,也將素麗的一半責任攬到了她自己的身上,素麗就算有故意托延之嫌,那也只是因為她年紀小,話說不清,害得聽者誤會。



  第二十四章:禍事4
  
  這樣一來,差點置自己於死地的這一樁事情,便只能是個神仙局,設局的人很多,但都不是商量好了的,只是都湊了巧,又都有心想要自己死,所以,才會一時齊了心,毒蛇可能只是個偶然,必然的就是素麗去報信時的延誤,老太太聽到信後的冷漠和不重視,反正自己死了,對她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想到這裡,素顏不由苦笑了一聲,對玉環道:「姐姐可能年紀大了,聽不清三妹妹的話也是有的,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口裡說著不怪,聲音確是帶著無盡的委屈和悲哀,一雙漂亮的大眼裡淚水盈盈,雙手摀住嘴唇,一副悲苦無助,又不敢申訴,極力壓制的樣子。
  
  你們會作張拿喬,裝可憐,裝弱勢,我就不會嗎?
  
  老太太聽了果然下不來台,沉著臉對著玉環便罵道:「以前看你還是個機靈的,所以才選了你在我身邊當差,卻不知,這兩年來,你看我倚重你,便越發的張狂懶散,連大姑娘受傷如此重大的事情也不跟我說清楚,差一點就誤送了大姑娘的命,雖說你並非有意,但也罪不可恕,來人,將玉環拖出去,打……二十板子。」
  
  玉環臉色一白,眼裡卻是一派視死如歸的堅毅之色,她既然敢當著大姑娘說那一番話,自是存著犧牲自己保全老太太的名聲的意思,老太太將那打字拖得長,便是希望素顏能意思意思勸自己一勸,她好順驢下坡,免了玉環的這頓打,誰知道素顏全當沒聽見,只是無聲地啜泣著。
  
  她只好手一揮,大聲喝道:「人呢,都死哪裡去了,都不聽我的話了嗎?」
  
  一時進來兩個婆子,拖了玉環便往外走,素麗在一旁看著被倒著拖出去的玉環,嚇得面無人色,戰戰兢兢的站著,眼睛躲閃著,不敢朝素顏看。
  
  外面很快便傳來玉環的慘叫聲,素顏聽著眉頭一皺,猛地抬起頭來,像是才知道老太太正在處罰玉環,一臉的驚惶:「老太太,您怎麼在打玉環,她又不是故意的,快讓人她們別打了吧,哦,紫綢,你快到外面去,讓那些人停手,不要打傷了玉環,玉環可是老太太身邊最得力的人啊。」
  
  紫綢聽得眉頭一皺,不解地看著素顏,出了這麼大的事,大姑娘差點連命都給她們玩完了,卻只是打了玉環二十板子,根本就不解恨……
  
  素顏見紫綢還楞在那,不由瞪了她一眼道:「還楞著做什麼,快去外面看看,叫她們別打了啊。」
  
  紫綢這才心領神會,吞吞地出去了,老太太原本想就著素顏的話停了玉環的板子的,一聽素顏說玉環是自己身邊最得力的,就不好開口了,最得力將如此重要的信息報錯,那不更該死?只好咬了咬牙,對著外面喝道:「誰也不許說情,打,跟我狠狠的打!」
  
  素顏讓紫綢去外面,不過是怕老太太的人會偷奸,那板子會聽著響,其實沒落到實處,實在難消自己心頭之恨,不打傷老太太身邊個把人,老太太不會心疼。
  
  果然,那兩個婆子原是跟玉環相熟的,她們板子舉得高,卻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紫綢這一處來,倒是不好再裝,再下的板子便開始帶著血跡提上來了。
  
  玉環的慘叫聲變得真實了起來,素顏看到老太太的臉越發的暗沉下去,而素麗而死咬著嘴唇,雙手不停的絞著自己的衣擺,小臉慘白慘白的,素顏想起自己被蛇咬之前她說的那句話來,到現在她也不明白,素顏為何突然要對自己示警,示完警後,又引得自己被蛇咬,難道,那說那句話只是想要消除自己對她的戒心?
  
  她決定今天不懲處素麗,倒要看看,九月九那天晚上,還有什麼妖蛾子在等著自己。
  
  於是,當外面的慘叫聲漸弱,玉環被兩個婆子血淋淋地拖進素顏的屋裡時,素顏對老太太表示了萬分的愧疚之情後,又讓紫綢幫著去拿創傷藥給玉環,再便是打了個呵欠,很不好意思地對老太太道:「老太太,孫女的腳傷了,原想著在您跟前學了這麼些日子,九月九那天能展示下自己的本事,沒想到……」
  
  「那你就歇著吧,我這把老骨頭暫時還能用,等你好了再來幫奶奶的忙就是了。」老太太忙接口說道,看素顏一副疲憊的樣子,便起身告辭,又說讓婆子將玉環拖回去,別污了大姑娘的地方,臨走時,瞪了素麗一眼,罵道:「你害得你大姐姐還不夠麼?還要站在這裡惹她生氣?」
  
  素麗只好低垂著頭,跟著老太太走了。
  
  人一走,素顏便將紫綢叫進來,問道:「你是這府裡的家生子,你娘老子在哪裡辦差?」
  
  「奴婢的娘在二門上守門,老子在回事處呢,大姑娘您想問什麼?」紫綢不解的問。
  
  「那你可知道平素都是哪些管著小竹林那片的灑掃,讓你娘幫著查一查。」老太太那話雖說得圓,但她傷得不明不白,她總要弄清楚,究竟想要她的命的有哪幾個,又是為何要對自己下殺手。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4:54 AM

本帖最後由 lilahsu 於 2012-7-9 04:57 AM 編輯

  第二十五章:養病1
  
  紫綢聽了便點了頭,看素顏身邊沒個服侍的人,便道:「等紫睛回來了,奴婢再去吧,您腳疼著,別一會子連口茶都喝不到嘴裡。」
  
  素顏聽了也沒反對,閉著眼睛便睡了。
  
  許是當時痛得太厲害,這一覺便睡到了第二天早上,醒來時,紫睛正在睡榻邊歪著,見床上有了動靜,猛的驚醒過來,「大姑娘,您醒了。」
  
  紫晴昨日被素顏派到大夫人屋裡去了,所以,素顏被蛇咬一事也是回來之後才知道的,這會子素顏一醒來,她忙去打了熱水來:「大姑娘,奴婢幫您清洗下傷口吧。」
  
  素顏聽了依言坐了起來,抬了抬自己的那只傷腳,還好,不是很痛,解開布條查看傷口,赫然發現,昨日那兩條十字傷印竟開始結痂,只留兩條粗粗的袖痕,她心中不由大喜,想那陳醫正果然不愧是太醫院院首,他留下的傷藥不只是止血,對癒合傷口也是很有作用。
  
  「姑娘這傷口好生嚇人,這……以後留下疤痕可如何是好?還是得買些去疤的藥塗了才行。」紫晴看著素顏腳上如爬了兩條肉蟲,甚是磣人,心中很是不忍。
  
  古代女子最重容貌,又講究個完壁之身,完壁不但只是貞潔方面,也在身體,若有破損,實為不雅。
  
  素顏身世時,小時調皮,沒少磕碰,身上大大小小還是有些疤印的,所以,不以為忤,只讓紫睛快快用鹽開水幫她清洗傷口,又將昨日陳醫正留下的傷藥再灑上一些,重新拿白紗布包好。
  
  「姑娘今兒就在床上歇息,還是不要起來的好,這兩日府裡忙著明天去的晏席,姑娘既是不肯管事,那還不如多養幾日吧。」紫睛拿了熱巾子給素顏擦臉,笑著勸道。
  
  素顏聽了便抬眸看她,她最近有些冷著紫睛,就因她話太多,有些口無遮攔,不過,紫睛天真爛漫,並非心思不純之人,少的,不過是磨勵而已,方纔這一番話,倒讓素顏刮目相看,似是懂事了不少。
  
  紫睛被素顏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神有些躲閃:「大姑娘,奴婢……是想,這幾日府裡定會再出些什麼事,大夫人如今又懷著孕,沒人護著,不如借傷遠離了那些事情才好,也好過幾天安生日子。」
  
  素顏聽著便笑了起來,接過她遞來了帕子抹了一把臉,身子卻是向後一仰,重重地倒在大迎枕上,「嗯,好,就聽我們紫睛姑娘的,這幾日,我傷痛未癒,不能走動,一會你代我去給老太太請安,到大夫人屋裡時,只說我正主持明日晏席,無暇去看她就是了。」
  
  紫睛見大姑娘聽了她的意見,滿心歡喜,心下暗下決心,以後沒思慮好就不開口,但對姑娘有用的,該提醒的還是得提醒。
  
  紫睛出去後,紫綢端了早飯進來,放了個小方幾到床榻邊,將早飯擺了,其中還有一碗熱氣騰騰的藥。
  
  素顏一看中藥就頭痛,指著那藥道:「其實,昨兒那蛇毒也解得差不多了,這藥……就不用喝了吧。」
  
  紫綢將藥端起來,試了試溫度,送到素顏面前:「姑娘,陳醫正說,您身上還有餘毒,不清除怕留下遺症,您還是喝了的手,奴婢聽說,蛇毒中得久了,便使人手腳抽筋,腦子變壞,人變癡呆,臉上的皮肉都會變得僵木,還有……」
  
  「我喝了就是。」素顏無奈端過藥碗,屏氣一頓猛灌,再讓紫綢說下去,她最後定然會變成個癲癇癡呆症去。
  
  看著乖乖喝了藥汁的大姑娘,紫綢唇邊漾開一抹微笑,拿了帕子幫素顏拭著唇邊的殘汁,將藥碗接過,又挾了幾筷子泡菜給素顏裝在碗裡,讓她吃了壓壓苦味。
  
  看素顏慢慢舒展了因喝苦藥而緊皺的眉,她才悠悠的說道:「奴婢昨兒讓老子娘打聽了,昨兒在小竹林裡的那兩個灑掃的,一個說是前兒晚上吃多了酒,第二天早上沒起得來,想著那裡也算偏避,就偷了懶,下午才去掃的,另一個也說是家裡的媳婦發作了,請了半天假……所以,昨兒上午也沒做事。」
  
  「還真是湊巧啊,那她們兩都由誰管呢?」素顏咬了半個□餃在嘴裡,聽了這話便停了下來問道。
  
  「這園子裡的灑掃都是由張媽媽的兒媳婦王昆家的管著。」紫綢臉上就帶了絲苦笑,張媽媽一家全是老太太帶過來的陪房,都是王家人,與二夫人更是親厚,以前大夫人管事時還好,內院裡還有些藍府過去的老人在掌著事,後來二夫人掌了家,府裡的幾個管著緊要事的便全是王家的人了,老太太的陪嫁就有好幾房人,二夫人又陪了幾房人過來,王家在藍家的勢力便成了主導,大姑娘想找昨天害她的證據,只怕很難啊。
  
  素顏聽了卻不置口否,又挾了個蝦餃丟進嘴裡,「今兒這蝦好新鮮,早飯是你去大廚房裡提的麼?」
  
  「不是,是廚房裡派人送過來的,說是老太太吩咐了,大姑娘受了傷,怕咱們屋裡人手不夠,這幾天的飯菜便都由廚房派人送來。」紫綢的秀眉微鎖著,「奴婢感覺有些不妥,姑娘,昨兒那採買單子是你定下的吧,明兒的晏席要是出了什麼差子,會不會還怪到你頭上來啊?」
  
  素顏不由楞住,停了筷子:「不會吧,我腳傷了,就算東西是我定下的,但制辦席面時,我沒參與啊,難不成,買來的東西在做時別人做了手腳也怪到我頭上去?」
  
  「說得也是,不過,奴婢總感覺有些不妥當,姑娘你還是小心些為妙。」紫綢自昨天素顏莫名其妙被蛇咬了,人就變得越發謹慎了起來。
  
  「不管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我這兩天就躺床上了,哪也不去,看她們怎麼把髒水往我身上潑。」素顏聽了又繼續吃飯,用過飯後,便坐在床上繡帕子。



  第二十六章:養病2
  
  不多時,老太太又派了張媽媽送了補品來,「……老天有眼,讓大姑娘逢凶化吉,昨兒老太太一宿沒睡著,就在心疼大姑娘你,還說大姑娘是幾個姑娘裡最精明能幹的,原想著趁您還未出嫁,大夫人待產這當口,讓您慢慢在府裡掌幾個月家,她也好輕省些,誰知道,又碰上了這事,唉,真真是天有不測風雲啊。」
  
  素顏聽了便覺得好笑,也跟著唏噓感歎了番,又道:「老太太謬讚了,二妹妹三妹妹幾個其實也很聰慧的,老太太大可把中饋之事交給二妹妹執掌,她可也是要嫁到寧伯侯府去的人,老太太也可以讓她在家裡練練手嘛,等我腳傷好了,再跟著向老太太學習就是。」
  
  「唉,二姑娘自是沒話說的,以前二夫人掌家時,就沒少帶著她手把手的教,她這幾日說是要趕嫁妝,要給新姑爺做四季衣裳呢,老太太怎麼好剝了她的時間,沒得她嫁到寧伯侯府去被公婆輕看不是。」張媽媽聽了便笑道,眼睛□向素顏被子下面的傷腿、
  
  感情她要趕製嫁妝,自己就不用?自己就是閒人,就不怕舊習慣到了中山侯府會被公婆看輕?素顏在心裡冷笑,嘴上卻說,「那也是的,我可沒二妹妹能幹,女袖又好,我這繡了好幾天,才繡了條帕子出來呢,要說衣裳,那還只是扯了布,都沒動過剪刀,唉,看來,我的嫁妝怕是要煩勞針線坊的人羅。」
  
  張媽媽聽了這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臉上就有點訕訕的,就問起素顏的傷來,把話題扯開了去。
  
  素顏也大方,見她總看她的腳,便將被子揭了開,索性給張媽媽看。
  
  張媽媽看著她左腳腳踝上包得厚實,又唏噓了幾句,才告辭走了。
  
  她走了沒多久,二夫人也打發人送了補品來,更難得的是,二姑娘素情帶著素麗和素容親自來看她了。
  
  素顏乾脆就把那傷腳露在外面,讓每個來看她的人瞻觀一番,素麗還是很不自在,進門後,看了眼素顏的腿,便立即將目光閃開了去,倒是送上了一個錦盒,「是三姨娘托我送來的,裡面是支上百年的老參,大姐姐是為我而受的傷,三姨娘心裡過不意去,求您原涼。」
  
  素麗說著聲音便有些哽噎,素顏微笑著將那盒子打開,果然裡面方著一支上好的人參,不過,是不是有百年的年份,那就不得而知了,三姨娘很得大老爺的寵愛,會賞她如此貴重的藥材也是有可能的。
  
  笑著讓紫綢收下,素情親親熱熱地坐在素顏的床邊,也讓白霜遞上了幾盒蟲草之類的補品,「大姐姐也忒不小心了些,怎麼去做那些個粗活,以後快別再往草深的地方跑了,府裡那些管花草的也該罰,定是他們耍滑偷懶沒好好清理花草,讓些爬蟲倒處亂跑,差點就要了大姐姐的命呢。」
  
  素顏看她臉上帶著笑,眼睛卻不肯與自己直視,不由笑道:「說得也是,二妹妹以後走路可得小心些,千萬別碰到了蛇蟲鼠蟻之類的東西,你大姐姐我是知曉一些救命的法子,要是換做是你,啊呀,怕是真的會一命嗚呼了去。」
  
  聽了這話,素情臉上的笑便有些掛不住了,水杏般的大眼睛閃過一絲戾色,微沉了臉,乾巴巴地說道:「大姐說得是,一會得跟奶奶說說,讓園丁好生清理清理園子。」
  
  素容才不過幾歲,她進門時老實地低著頭給素顏問過安,便坐到一邊去了。看紫綢端了果子上來,便趁人不注意,偷偷地抓了幾把果子放在自己兜裡,然後又若無其事地再抓幾粒瓜子吃了起來,根本就沒往素顏床邊靠。
  
  素情又說了些閒話後,便說還有事,起身告辭了,素容又抓了把果子在手裡,站起身來也向素顏辭行,素情拿手戳她腦門:「就知道吃,小心長蟲牙疼死你。」
  
  素容臉上便露出幾許憨憨的笑,討好的看著素情,「不會長蟲牙的,四姨娘天天讓我刷兩遍牙呢。」說著,眼睛還盯著桌上的一盤乾梅,紫綢見了便乾脆連盤子一起塞她手裡:「四姑娘若是喜歡,就拿去吃吧,我們大姑娘不愛這個,放著也沒人吃。」
  
  素容就歡天喜地的接了,素情轉身要走,見素麗期期艾艾地看素顏,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身子也往牆邊蹭,她便扯了素麗一把道:「你害得大姐姐還不夠慘麼?還在這裡招人恨,老太太昨兒罰你抄的一百遍女訓你就抄完了?」
  
  素麗聽了眼裡便閃過一絲慌亂,垂了頭,老實地跟著素情走了。
  
  中午吃過午飯,素顏打算睡一覺,卻聽小丫頭來報,說是中山侯夫人派身邊的孫媽媽來了。
  
  素顏聽得一怔,中山侯府怎麼這麼快就得了消息?大夫人不會也知道了吧,她忙坐起,讓紫睛幫著快速地給她隨便挽了個纂,剛剛收拾好,就聽見張媽媽的聲音:「侯夫人可真是細心又體貼,才我們老太太還說,大姑娘以後有了這樣的婆婆,可是前生修來的福份呢。」
  
  「也是大姑娘和夫人有緣份,夫人一見大姑娘就喜歡上了,一聽說她被蛇咬了,就急得不行了,非要派老身來看看,說是看過後才放心呢。」
  
  紫綢聽了忙出去把人迎了進來,素顏還是第一次見,只見她長得白白胖胖的,一身福態,穿著件墨綠色杭綢對斜襟長襖,玄墨兩色團花褙子,頭上插著一根喜登枝的金釵,雙腕上戴著一對雙股絞絲綴寶石銀鐲,舉止大方有度,通身上下透著貴氣,相比和她一同前來的張媽媽就顯得有些寒酸和小家子氣了,倒底是侯府出來的,只是個有頭臉的奴婢,就要比一般小官吏人家的主媽還要穿得體面。
  
  「喲,這就是大姑娘吧,長得可真俊啊,怪不得我們世子爺回去了就有點茶飯不思呢,嘖嘖嘖,還真是仙女兒一般的人呢。」孫媽媽一見素顏,便躬身福了一福後,親親熱熱地走到床邊來,拉著素顏的手說道。
  
  素顏一聽臉就袖了,這個孫媽媽也是個嘴巴爽利會說話的,幾句話,便讓她產生了親近感。

  「媽媽真是個妙人,一句話就把咱們大姑娘說得臉都袖了哦。」張媽媽應景的咐合道。
  
  孫媽媽拍著素顏的手,讓人將侯府的補品抬了進來,足足有十好幾盒東西,都是上好的名貴補藥,素顏忙向孫媽媽致謝,又問候了侯夫人和侯爺,以及太夫人,態度誠執大方,孫媽媽越看越喜歡,看張媽媽還在屋裡,又拍了拍素顏的手,才起身告辭。
  
  張媽媽忙跟著送了出去。
  
  素顏張開手,看著手裡的一個小紙團,不由哂然失笑,這孫媽媽果然是妙人。
  
  展看張團,竟有兩張,兩張字跡不同,一張一看便知道是女子所寫,字體纖細秀美,筆力輕柔,而那內容,卻令人臉袖心跳:「相思本是無憑語,莫向花箋費淚行。」那落款處,卻是寫了個情字。
  
  另一張,字體飄逸灑脫,人說字如其人,那上官明昊就是個溫潤如玉謙謙君子模樣,寫出來的字也是俊逸有餘,遒勁不足。裡面的意思,卻是看得素顏心火直冒,上官明昊信裡,先是表達了慰問關切之意,然後再隱約的表示,前兩日藍府人有人碾轉給他送去一張紙條,上面就寫著那兩句暖昧情詩,還問她腳傷是不是很重,要是能走動的話,明日壽王晏請務請參加,他有話要跟她當面祥談。
  
  素顏看完上官明昊的信箋,不由陷入了沉思,她原想著借躲開府裡的一些事情,但如今看來,那要害死自己的人幾乎召然若揭。
  
  原來,素情對上官明昊一往情深,竟然作出私傳信箋,暗通外男之事,這種事情,在現代根本不算什麼,但在這個禮教森嚴的社會裡,那便是傷風敗俗,如此大膽妄為,也不怕那上官明昊瞧她不起嗎?
  
  而那上官明昊處事也考慮不周,自己與他以有婚約,成婚前按禮是不能私相會面的,明日真要去了,也不能真如他所說,與他私會,看他連同素情的情詩一同送來,無非就是向自己表明心跡罷了……
  
  眼前又浮現出上官明昊那俊美的臉龐來,她不禁心跳加速,那樣清風明月,溫潤如玉的男子,也怪不得素情會一見傾心,就是自己,兩世為人,也忍不住會為他心動,明天,真的要去嗎?
  
  去還是不去,腦子裡在打著官司,但人已經試著下了床,趿著鞋走動了幾步,腳上其實也只是破了皮,蛇毒清了後,還真算不得什麼大傷了,走動時,只是不能太用力,會震得傷口痛。
  
  剛跟著張媽媽去送人的紫綢進來看到她踮了腳下了地,不由氣急,忙上前來扶住她道:「這又是怎麼了,不是說好了要好好將養幾天的麼,怎麼又下了地了,姑娘,你就算不為自個兒,也為大夫人想想吧,如今大夫人是被老太太瞞著的,可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這傷不養好,將來真要落下個什麼病根來,大夫人知道了得有多傷心啊。」
  
  素顏聽了忙陪著笑臉,扶著她的手上了床:「我就試試,看看能走不,算了,我還是回床上休息吧,免得聽你嘮叨。」
  
  紫綢環顧四周,沒看到紫睛,不由罵到:「那死蹄子又去哪裡了,也不說在姑娘身邊服侍著,就緊著自己玩呢。」
  
  素顏聽了笑道:「我讓她幫我採些野菊花了,曬乾了泡茶喝,清熱解毒的,做好了,以後你們也跟著我喝,對身體有益處的。」
  
  到了黃昏時,陳媽媽回來了,一進門,便喝到一股藥味,心中一咯登,人就衝進了裡屋。
  
  素顏正懶懶地坐在床上與繡花針和絲線做生死搏鬥,她的女兒還是停留在七歲女童的水平上,想著自己都要嫁了,以後真的連朵花兒都繡不好,只怕真的會遭人嫌棄喲。
  
  「怎麼了,誰在吃藥?大姑娘,你還好吧。」陳媽媽衝進床頭,抬手就摸向素顏的額頭,還好,體溫正常,又看素顏的胳膊,素顏忙將她的手捉住,鼻子一酸,眼裡就浮了淚:「沒事,沒事的,都好了。」
  
  「是病了還是傷著了,你倒是給奴婢一個話,媽媽心裡著急呢。」陳媽媽的手顫巍巍的,手心裡也急出了汗。
  
  素顏忙讓她在床邊坐好,叫了小丫頭紫玉進來給陳媽媽沏了茶,拍著陳媽媽的手道:「安啦,安啦,是不小心被蛇咬了,身體裡沒毒,只是傷口還有些疼罷了。」
  
  陳媽媽一聽便淚就來了,急巴巴地又去看素顏的傷腿:「大夫人就說這兩日老覺得眼皮子跳得厲害,就怕你有什麼不好,讓奴婢來看看,奴婢想著大姑娘如今變得精幹了,倒是勸大夫人來著,說這府裡再沒人能隨便害了你去,卻不曾想,你還真的……就又遭陰手了。」
  
  再看素顏腳上的傷,便又鬆了口氣,只是兩條袖痕看著嚇人,還真是小傷,又聽素顏說蛇毒清了,便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以後再不可亂來了,人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是藍府有大小姐,將來的侯府世子妃,那些個粗活,就讓下人去做,自己再不可輕易犯險了。」
  
  素顏聽了忙老實地點頭應諾,陳媽媽看她面色袖潤,神態安寧,也就放了心,看她手裡的繡活,這回倒是沒有歎氣,也沒有抱急,反倒說:「繡不好就算了,反正中山侯府乃豐鼎之家,也不靠你繡東西養家餬口,他們家的針線坊可不是咱們藍家能比的,再說了,紫睛和紫綢兩個的女袖在府裡也是頂尖兒的,你以後,就做做樣子,真真拿到檯面上的衣服,還是讓她們兩個幫著做好了。」
  
  素顏聽得淚眼婆娑,頭埋在陳媽媽懷裡就不肯起來,不停的拱啊拱的,陳媽媽便笑著拍她的背道:「都多大的人了,還像個小孩子。」
  
  素顏抬起頭來,勾著陳媽媽的脖子道:「在奶嬤面前,素顏永遠是長不大的孩子。」
  
  陳媽媽臉上的笑便更舒展愜意了,問起當時被蛇咬的經過,素顏想了想,還是將當時的真實情形一五一十的告訴了陳媽媽,陳媽媽氣得手腳發抖,罵道:「這是存了心的要害死你啊,真真狼心狗肺,你也可是藍家正經地嫡女,也是她的孫女兒,心腸都叫私心薰黑了,大姑娘啊,你可真得小心防著點,再不可讓任何人鑽了空子了,只要熬到出了嫁就好了,這個家,真太讓人寒心了。」
  
  看來,陳媽媽也覺得老太太的嫌疑最大,但素情現在煩惱的不是這事,真兇究竟是誰,她現在就算查出來了,也沒法子處置,況且,她也找不到有力的證據,府裡上上下下都是老太太和二夫人的人,她想要在府裡有所行動,怕剛動一步,就被人發現了。
  
  看了上官明昊的信,讓她一時拿不定主意,正想找個貼心的人商議下,陳媽媽又是她最信得過的,便將信裡的事跟陳媽媽說了,陳媽媽一聽,簡直暴跳如雷,拿了素顏手裡的紙條就要去找老太爺,素顏忙拉住她道:「就算是告訴了老太爺又如何?素情如今跟寧伯侯府有了婚約,老太爺知道了也只會暗著罰她禁足之類,為了藍家的名聲,斷不會將這事鬧大,再者,上官明昊給我傳私心也很是不妥,您去告了,只會將我也牽連出來。」
  
  陳媽媽一聽也是,又坐了下來,驚得一頭的冷汗:「還是大姑娘想得周全,老奴浮燥了。」
  
  「奶嬤,您說,明天我要不要去?」素顏皺著眉頭問道。
  
  「你腳上還有傷呢?怎麼能亂動?不行,你不能去,可是……明天二姑娘是要去的,若是她又對中山侯世子使什麼手段,那可怎麼辦?」
  
  陳媽媽先是斬釘截鐵的否定,隨即又擔起心來,「二姑娘可是最像二夫人了,你看著二夫人像是爽利直率一個人,其實骨子裡可是陰狠得厲害,又會討男人歡心,當年,你娘與你爹原是琴瑟和鳴,夫妻恩愛,她是你爹的表妹,未出嫁時,便常到藍府來玩,竟然就與你爹爹有了首尾,那時候,老太太其實也是很生氣的,畢竟丟了王家的面子。
  
  可是她心裡還是向著二夫人,就逼著你娘同意,讓你爹娶了她做平妻,自從她進了門,你爹就像變了個人,什麼事情都依著她,她又慣會拿張作喬,使了百般解數去討你爹的寵,三姨娘原是她身邊的大丫頭,她為了固寵,硬是讓你爹收了房,只是,這麼些年,她倒是看左眼了,長年打獵,也被雁啄了眼,三姨娘生了三姑娘以後,她就拿捏不住了,又想著法子給讓你爹收了四姨娘。」
  
  原來爹的妾室都是二夫人硬塞的,真不知道二夫人心裡在想些什麼,又把她的男人看做了什麼?既是一心想要嫁給大老爺,哪怕只做側室也在所不惜,那就應該對大老爺有情才是,卻是拱手將他送人,送了一次不算,還要送第二次,這樣的女兒,不是太愛權,就是跟本不懂得愛情是何物。
  
  「所以啊,大姑娘,你的腳要是沒大礙,你還是去吧,別讓二姑娘真弄出什麼妖蛾子來,你丟了這樁好姻緣,到時後悔都會來不及了。」陳媽媽看素顏在沉思,以為她被自己說動。
  
  「若他是那樣容易被人引誘的人,這樣的男人,不要也罷。」素顏卻是不以為然地說道。
  
  「哎啊,我的傻姑娘,男人哪有不吃腥的啊,二姑娘長得花容月貌,又慣會裝嬌柔,哪個男人看到了都會憐惜的,再說了,她又是自已投懷送抱,就算世子爺人行得正,但抵不過流言菲語啊,就算他們什麼事情也沒做,只要二姑娘設個局,讓很多人看見,到時候,世子爺就是不想認,也得認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4:58 AM

  第二十七章:赴宴
  
  這話倒是讓素顏有些動容了,不是她捨不得這樁婚姻,捨不得上官明昊那個人,而是氣不過素情和二夫人的作為,而且,以種種跡像看來,自己被蛇咬一事很可能就是素情和二夫人設的局,謀的,就是與上官明昊的這樁婚姻,既然原就是屬於自己的,憑什麼讓她們得了懲去?除非自己不要,否則決沒有讓仇人如了願的道理,不對,素情對自己如此狠毒,就算自己不要了,也不能便宜了素情,哪怕是毀了這樁婚事又如何?
  
  「奶嬤,您幫我弄些細白紗來,好生用水煮了烘乾,我包在傷口上,走路時,傷口應該就不會痛了。」
  
  素顏的話跳躍性太大,陳媽媽先是愕然,聽到後頭時,便笑了起來,忙點了頭道,「嗯,我這就親自去給你尋細紗布去,只是,要煮了再烘乾做甚?煮過的會硬磣一些,會不會硌著疼?」
  
  「呃,你別去了,陪我再說說話,讓紫玉去就好了,煮了好生烘乾,不會硌腳的。」素顏覺得不好意思起來,口一快就吩咐陳媽媽做事了,看來,自己穿來這許多日,真的沾了不少大小姐習性,連老幼都不太分了。
  
  陳媽媽卻已經起了身,進內堂翻箱奩去了,不一會子出來了,卻是拿了一截白色細軟綢,「細紗還是沒有軟綢好,再縛些軟膏子在傷口上,傷口應該不會疼了才是,只是你還是盡量少走動,怕崩了口子,那就麻煩了。」
  
  素顏聽著陳媽媽嘮嘮叨叨的話,心裡暖暖的,笑著問:「你才過來時,母親不知道我傷了的事吧,可千萬別驚了她才好。」
  
  「放心,奴婢也是看紫綢的樣子不太對才過來的,紫綢去時,大夫人正歇著,奴婢沒讓大夫人見著人。」陳媽媽手裡拿了針,將白綢捲著邊正絞著,看素顏擔心大夫人,唇邊就帶了笑,大姑娘比起以前可真是孝順通情得多了,再不似先前的冷漠孤避,就是對著自己這些個下人,也有人情味了些……只盼著,她能平安嫁到中山侯府去,再也不受那腌臢氣就好了。
  
  陳媽媽足足在素顏屋裡呆了兩個時辰,還是依依不捨的,不肯走,素顏擔心大夫人會疑心,又將她做好的白綢綁帶綁在了腳上,試著走給她看,她才又叮囑了紫綢和紫晴幾個小的幾句,放心的走了。
  
  用過晚飯,素顏正坐在床上拿了繡花棚子與針線搏鬥著,紫綢陪在一邊繡喜登枝的花樣兒,外面小丫頭紫玉來報:「大姑娘,二姑娘來看你來了。」
  
  不是白天才來了麼?怎麼這會子又來了?素顏微皺了眉,將手裡的繡棚子收了,對紫綢使了個眼色,自己滑到被子裡去了,紫綢會意地出去了。
  
  就聽見紫綢在說:「這大冷的天,難為二姑娘晚上也過來了,可真不巧,大姑娘說不舒服,早早兒就安置了呢,二姑娘您可是有急事?」
  
  「不舒服?白天看著還好呢,許是你們這起子奴才服侍不周,讓大姐又受了寒了吧,快讓我進去看看。」素情的聲音有些急切,一副很關心的樣子。
  
  但她一來就訓斥紫綢,紫綢幾個聽著心裡便不舒服,「奴婢幾個雖不如二姑娘身邊的白霜妹妹幾個能幹,但對主子還是忠心體貼的,大姑娘可不是受了寒,而是餘毒未消,頭暈而已,所以,才歇得早了,昨兒夜裡大姑娘原就睡得不安穩,好不容易今兒早歇了,二姑娘您看……」
  
  又聽素情道:「那算了,我只是特地讓人燉了參湯來,想給大姐補補,既是歇了,那我就不打擾了,這湯一會子大姐若是醒了,就給她喝吧。」
  
  沒多久,紫綢就提著食盒進來了,素顏一咕嚕爬了起來,看了她手裡的食盒一眼。
  
  「姑娘,睡前喝湯可不好,這湯還是……」紫綢臉上不豫,話卻說得委婉。
  
  素顏輕輕一笑,招手讓她過來:「也別倒了,拿到後院去餵貓就是,前陣子咱們伙食差,連著貓兒都跟著受苦了。」
  
  紫綢聽著會意,喚了紫玉將食盒拿了出去,只說是大姑娘喝剩下的,捨不得倒了,給貓喝。
  
  夜深時,紫綢悄悄去後院看,喝了湯的貓正懶懶的倦成一團睡在窩裡,並無異樣,回來稟了素顏,素顏啞然失笑,怪自己草木皆兵了,暗想,素情應該也不會耍這樣低級的手段才是,真想要害自己,斷不會親自送有問題的湯來。
  
  第二天起來,素顏因著要去壽王府赴晏,便讓紫睛好生給她妝扮了一番,所謂妝扮,也只是穿得講究了些,素顏上輩子便不喜在臉上塗塗抹抹的,而這世的化妝品雖是天然之物,但比起前世的東西來,實是粗燥了不少,便更不喜了。
  
  她上著柳色銀錯金雙鳳織錦短襖,下著淺碧色輕柳軟紋腰長裙,頭上綰著雲式的朝月髻,上只束著一條累金絲嵌寶石金帶飾,整個人如一枝白玉蘭花苞一般,簡潔大方,又偏生秀麗端莊,還帶了一抹小俏皮。
  
  紫睛和紫綢看了便在一旁嘖嘖稱讚,暗想,大姑娘只是不喜妝扮,真要拾掇起來,莫說府裡的幾個姑娘,就是全京城,也沒有幾個能蓋得過大姑娘的美貌去。
  
  正要出門,小丫頭紫玉卻自後院進來,神情有些怪異,紫睛看著便不喜,瞪了她一眼,紫玉是二等,但並不負責素顏屋裡的事情,平素也管著通傳報信的事,但一大早兒,沒人傳喚,她卻是自行進來了,卻是有違規矩。
  
  紫玉卻看著紫綢,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紫綢平素最是和氣,又素喜紫玉的憨實,便對她點了點頭,紫玉便身素顏屈膝行了一禮道:「大姑娘,昨兒那貓……睡著了……怎麼鬧都不醒呢。」
  
  素顏聽得一怔,深深地看了紫玉一眼,這丫頭,看著老實嬌憨,卻像是個有心的,昨兒晚讓她拿了湯去餵貓,今兒也沒怎麼在意這事,沒想到,她倒還真惦記上了。
  
  紫玉看素顏看她,黑亮的大眼裡閃過一絲怯意,素顏卻是笑道:「你去抱來我瞧瞧。」
  
  紫玉聽得眼裡就閃出喜色來,方才紫睛拿眼瞪她,她便知道自己是僭越了,紫睛最不喜她們幾個小的往大姑娘跟前湊,而她看那貓出了問題,又著實著急,聽紫綢昨天的意思,大姑娘該也是喝了那湯的,她也是怕大姑娘有什麼事,才急著進來的,這會子見大姑娘果然沒有怪她,還信了她,自然高興得很,忙轉身就往後院而去。
  
  不一會子,紫玉抱著小黃貓兒進來了,倦在紫玉懷裡,睡得正憨,卻並無別的異樣,素顏便拿手指戳它,貓兒頭朝一邊歪了下,又接著呼呼大睡,眼皮都沒抬一下,素顏又擰它耳朵,貓兒的耳朵抖了兩抖,仍是繼續睡著,素顏便看地紫綢一眼,紫綢眼挾了冰寒,「姑娘,咱們還是快些去老太太屋裡請安吧,二姑娘這會子應該也在,您正好可以與她姐妹一起同路。」
  
  素顏笑著點了頭,卻對紫玉道:「這貓太懶,中午別給它飯吃。」
  
  素顏帶著紫綢一路到了老太太屋裡,素情素麗兩個果然也在老太太屋裡,見素顏進來,素情的臉剎時慘白。



  第二十八章:赴晏2
  
  素顏看了嘴角微微翹起,卻是關切地走近素情道:「二妹妹今兒看著氣色不大好,可是身體不適,莫不是風邪入體了吧,不若今兒你就別去壽王府了,身子要緊。」說著,眼睛在素情身上滴溜了一圈兒,看素情的面色由白又變黑,心中便覺快意,也不等素情回話,又道:「我原還想著,我腿腳沒好利索,一會子去壽王府時,得二妹妹照看一二的呢,看來,只能倚重三妹妹了。」
  
  素麗先是聽得一怔,隨即眸光閃亮地看著素顏,眼裡滿滿的都是意外和驚喜,嘴角翕動著,想說什麼,又撇了眼素情,到底當著素情的面,沒敢說什麼。
  
  素情臉上陰睛不定,並未注意素麗的表情,她眼睛閃爍著,並不與素顏對視,再聽素顏說她身體不適,不宜參加晏會時,臉便陰沉下來,緊張地看向老太太,果然老太太聽了素顏那話便看向了她,眉頭皺了起來。
  
  「情丫頭若是身體不適,那就好生在屋裡養著,明兒寧伯侯府就要下小定禮,小定的日子都定下了,有了婚約,這樣的晏席,你還是少參加的好,有你大姐姐和三妹妹去就成了。」老太太原就對素情不太放心,心知她對自己的婚事不滿,怕她這會子出去鬧出什麼事來,正要借了素顏的話,將她拘在家裡,省得出事。
  
  素顏一聽,眼圈兒都袖了,水洗般的在大眼可憐兮兮的望著老太太,嬌嗔的跺著腳道:「奶奶,我身子好著呢,您就讓我去吧。」說著,垂了首,拿帕子試眼角,嘴裡喃喃著:「也就這麼一回了,以後,到了別人家裡,再不會有這番自由,奶奶,您怎麼忍心啊。」
  
  又看向素顏,目光垂向素顏的傷腳,嘟著小嘴,狀似撒嬌道:「大姐的腳還沒好利索呢,您許她去,怎麼不許我去?大姐不也定下了中山侯府了麼?奶奶,你也太偏心了些。」
  
  素顏聽了覺得牙酸,老太太是偏心,但她不是偏向自己好不,她若有半點心思在自己這個嫡孫女身上,也斷不會看都不看自己的傷腳一眼。
  
  老太太最是看不得素顏哭,一番話說得她心軟不已,面色就有些鬆動,素情趁機走向前去,挽住老太太的胳膊搖了起來,「奶奶,您看在我一大早兒就起來妝扮的份上,也不能就奪了孫女兒的興致啊。」
  
  老太太終是受不住她的嬌憨模樣,點了頭道:「那你得應了我,去了得注意著些,要給咱們藍家長臉,讓你姐姐和妹妹照應著你些,人多的地方別去湊哈。」
  
  素情大喜,忙不迭的應了,老太太似是這才想起素顏的腳是受了傷的,轉了眸問她:「腳可好些了?看你能走過來,想必也無事了,昨兒中山侯府送的東西,可還喜歡?」
  
  素顏聽得一怔,這會子怎麼問起中山侯府的禮來?那些個東西,老太太沒有過目麼?心中雖疑,臉上卻是溫順得很,垂首應道:「謝謝老太太關心,孫女兒的腳已無大礙了。」
  
  說著,又袖了臉,微抬眼看了眼老太太,狀若羞澀:「得虧了侯夫人心細體貼,送來的都是上好的藥材,孫女兒自是喜歡的。」
  
  老太太聽了嘴角便抽了抽,卻是凝了眼,沉吟著說道:「說起來,那些東西也是以你的名目送進來的,你留著也是該的,但是,你也該知道,這走來的禮,都得要在公中還的,因此上,你便撿些好的留了,其他的,便入了公中庫裡吧,若是府裡其他人要用時,也便宜一些。」
  
  素顏聽得心火直冒,素來看病的禮都由病號由了的,哪有入公中的道理,老太太這是在明搶啊。
  
  但她面上不顯,清澈的美眸定定地看向老太太,眼裡挾著冰霜,臉上卻是帶了笑,仍是一派恭順的模樣:「老太太說的是,不過,您說晚了些,昨兒個晚上,孫女兒就將能用的留了些,其他的,就送了些到母親屋裡,又分了些備著,打算送些個去老太爺和父親,這三分兩分的,就沒余多少了,原想著還要送您一份的,又想著您身子向來康健,定是百病不侵,長命百歲的,那些個藥材,您也用不著,就沒送送過來。」
  
  這話夾搶帶棒,偏生還說得禮數周全,你還不能說她不孝,幾個長輩都有了份,只是沒有老太太的,明明就將老太太擺得沒了地位,但她話說得討喜,讓老太太發作不得,只氣得臉都脹袖了,瞪著眼看她。
  
  素情在一邊聽著也氣,卻也無話好說,寧伯侯府最近也沒少給她送東西來,光那納彩時,單給她的禮就抬了好幾箱,也沒看她分給誰過,況且,她還心虛著昨夜那湯,素顏進來後,一直就沒言起那事,也心知素顏定是沒喝那湯,只是不知道,她是否發現了湯裡的問題,心下忐忑著,也不敢正面對著素顏來了。
  
  屋裡的氣氛一下子緊張了起來,素麗看著就有些緊張,胸口悶得很,看老太太幾個都不言語了,便扯了絲笑容道:「看著時辰也不早了呢,大姐姐,二姐姐,不若咱們就啟程了吧,聽說,壽王府今兒請的人多,別一會子咱們去了,馬車還得在門外排隊等人來迎,那就不美了。」
  
  這話倒是不錯,素顏和素情難得有同一致地看向她,也正好解了老太太的窘,三個孫女兒便一同向老太太行禮告退,老太太臉色雖仍是不好,卻也吩咐跟隨地婆子丫環們好生地服侍幾個姑娘,在壽王府要規行矩步,不要讓人笑話了藍家的人。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4:58 AM

  第二十九章:赴晏3
  
  壽王其實年紀大了,是今上的皇兄,平生不愛理朝政之事,最喜呤詩作畫,只喜風雅,是朝裡有名的閒散王爺,也正因如此,皇上倒是對這皇兄尊敬有加,富貴榮寵不斷。
  
  壽王每四季都會在王府裡大開筵席,遍請京中宗室王公子弟,或有才名的青年才俊。
  
  而壽王妃便會在同一天邀請官宦親貴人家的女兒去王府花園開茶會。據說,不論是前頭宴席還是花圓裡的花會,吃的喝的全是珍希之物,若能得王爺王妃的賞識,青年們會得王爺珍藏的古畫珍本,而姑娘們也能得了王妃的賞賜,且王妃最喜那作配拉媒之事,指不定,就會給賞識的姑娘說一門好親呢。
  
  能得了王妃作媒的姑娘,不管是其家裡還是姑娘本身,都是一件很得臉的事情,所以,京中才俊閨秀們對壽王府的茶會自然是趨之若鶩的。
  
  馬車裡,素麗一張小臉袖通通的,眼睛閃閃發亮,一臉的希冀,她是藍家的庶女,母親雖然在大老爺跟前得寵,但畢竟身份太低,在老太太跟前又不得重視,自己就比不得大姐的嫡出,二姐的得寵,若想要尋門好親事,便得自己多多努力一番才行,壽王府一般不會給庶出的女子下貼,今年卻是例外,讓她和素情兩個也得了貼,這讓素麗如何不興奮?她放在膝上的小手緊緊的揪著衣襟,想著一會進了壽王府,要如何表現,才能讓壽王妃注意到自己才好。
  
  而素情就坐在素麗身邊,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素顏歪靠在車壁上,饒有興趣地瞧著面色各異的兩個妹妹,看素情雖然神色端莊衿持,那雙水眸中卻也透著些許興奮和期盼的,只是她一抬眼,發覺素顏再看她,臉上便有些不自在,擠了絲笑容道:「馬車有些顛,大姐姐的腳還好吧。」
  
  素顏淡淡地回了一句:「無防,那蛇雖毒,卻咬不死我,就這傷口,也是好得極快的,怕是讓那毒蛇失望了。」
  
  素情聽素顏話裡有話,臉色微變了變,訕笑一聲道:「大姐姐說笑了,想來,那蛇也是因著大姐踩著它了,它才咬了你,原也是自衛之舉,不過是隻畜生,大姐又何必與它一般見識。」
  
  素顏聽得不由哂然一笑:「那倒是,都被斬成兩斷,一命烏乎了,自然不用計較。」
  
  這話透著股威懾,素情的額頭就有些冒汗起來,眼裡露出陰戾之色,一旁的素麗感覺到了兩個姐姐之間的火藥味,也收起興奮的小心思,小心地挪開了一些,生怕被波及到了。
  
  素顏卻是微睨她一眼道:「說起來,那日原是想請三妹妹吃石榴的,卻無端被毒蛇咬了,倒是讓三妹妹美食沒享用得成,反而嚇到了,以後再見了好石榴,大姐再選兩個好的與你吧。」說著,抬了手,在素麗滿月般的圓臉上愛憐的摸了一把。
  
  素麗卻是聽得心驚肉跳,只覺得素顏摸在臉上的手如帶了針一般,刺得她臉上一陣陣的驚痛。
  
  壽王府前,車水馬龍,前來赴宴的人果然很多,長長的胡同裡,馬車擺起了長龍,跟著的藍家管事婆子早到前面稟報去了,藍家三姐妹貌合神離地坐在馬車裡,大眼瞪小眼。
  
  約莫過了近三刻鐘時間,那領路的管事婆子才走近前來,帶著壽王府的家僕,將藍家三姐妹引起壽王府後院裡去。
  
  壽王府後院果然很大,園子是典型的京城園林風格,大氣宏偉,並無江南的小橋流水,卻也是亭台樓閣,林立有致,雕樑畫棟,長廊假山,精妙優美,園中各色菊花爭香鬥艷,鋪天蓋地的,開了滿園,藍家三姐妹在壽王府家奴的帶領下,規行矩步,體態優雅,眼睛直視腳前三塊磚的地方,目不斜視。
  
  園子裡,早來了不少京城中的名門閨秀,三三兩兩的,或在園中小亭子裡,或在假山旁,或在觀花,或在閒聊,或在賞魚,那引她們進來的侍女道:「王妃在中園裡招待幾位貴夫人,各位小姐請暫且在園中歇息,奴婢一會著人送上茶點,晏會還得過些時辰才能開始。」
  
  素顏倒沒什麼,這園子裡的閨秀們也沒幾個是她認得的,她向那侍女點了點頭,便打算走到就近的一個亭子裡坐會,卻見素情卻趕上那侍女,自袖中拿了個包塞到那侍女手裡,在那侍女耳邊小聲說了些什麼。
  
  那侍女笑著小聲回了幾句,便躬身離開了。
  
  素麗小心亦亦地跟在素顏身後,看素顏徑直往亭子裡走,而素情卻是向前面前個不太相熟的小姐走了過去,忙扯了扯素顏的衣角道:「大姐姐,咱們……還是和二姐在一起的好,還是……不要走開了吧。」
  
  素顏聽了便看向素麗,只見她眼裡閃過一絲擔憂,還有一絲怯惄,不由笑道:「就算我想要跟著她,她怕也未必願意我跟著吧,你若擔心,便跟她去好了,我無事的,就在這邊坐坐就好,你要走乏了,也可以過來陪我坐坐。」說著,再不看素麗一眼,自己到亭子裡坐下,眼睛看向園中開得正妍的菊花。
  
  素麗呆怔在原地數秒,遲疑著不知道該如何選擇,她咬了咬嘴唇,還是跟上了素情,素情正兩個穿著講究的兩個小姐說話,見素情過去,頗有些不猶豫,眼中閃過一絲不耐,但還是向那兩位小姐介紹起素麗來,素麗臉上帶著羞怯又可愛的笑,很快便融入到幾人的談話中去。
  
  素顏百無聊賴地坐在亭子裡,眼角不時地關注著素情,腦子裡又浮現在上官明昊信裡的話來,環顧四周,並未見到有男賓出現在園子裡,如今禮法森嚴,怕是男女賓相是分開了的,素情真想要在這裡弄些什麼事來,怕是很難吧。
  
  正暗自沉思,有人在耳邊輕語:「這位姐姐,沒有打擾你吧。」
  
  素顏聽了抬頭,不由眼前一亮,一個十四五歲的花季少女,正笑吟吟地歪著頭,一雙明眸帶著俏皮的笑意正看著自己,樣子很是可愛。
  
  素顏忙起了身,對她做了個請的手勢,「請坐,此乃壽王府,小姐隨意就好。」
  
  那女子聽了也不客氣,挨著素顏坐了下來,素顏眉頭微皺,因著壽王府將各家帶來的僕從另行安排,所以,她們兩人身邊都無僕從跟著,這個亭子裡只有她們兩個,亭子大得很,看這女子穿著打扮便像大家之女,兩人素味平生,這女子卻自來熟的坐得如此之近,讓她很有些不自在。
  
  那女子看出素顏的不豫,卻是臉上笑容不減,笑道:「姐姐看著比我大上一兩歲,妹妹性劉,乃靜北伯家五姑娘婉如,姐姐可是藍家大姑娘素顏?」
  
  素顏聽得微怔,這女子果然出自公卿之家,自己不過是大學士家的孫女而已,身份上比起靜北伯府來相差太遠,不知她為何不去與園中眾多宗親貴族親近,倒是要來找自己,心中雖疑,但臉上不顯,禮貌地笑了笑道:「原來是伯爵府的千金,素顏失禮了。」
  
  說著,起身要行禮,劉婉如忙抬了手拉住她,笑吟吟地將她按到椅子上坐下:「我原看姐姐似是不愛熱鬧,喜靜之人,甚合婉如的心,所以,才腆臉過來主動與姐姐相交,卻不知姐姐也是講俗禮的,倒是婉如打攪姐姐清靜了。」
  
  素顏聽了不得不與她平坐,微笑道:「劉家妹妹言重,妹妹既看得起,姐姐安敢不從?」
  
  劉婉如聽得噗呲一笑,從石桌上拈了塊點心遞給素顏:「宮裡御制的蓮蓉糕,姐姐嘗嘗。」
  
  素顏接過吃了,點心其實早就擺在了石桌上,只是她心中有事,沒心情吃罷了,這會子入口既化,且有餘香繞齒,不由又拈了一塊放到口裡,連聲讚了起來。
  
  劉婉如見了不由擊掌而笑:「姐姐果然妙人,妹妹若不過來,姐姐怕是要錯過這人間美味了。」
  
  她笑容晏晏,動作嬌俏可愛,行止優雅有度,素顏心中對她也添了幾分喜歡,眼裡也帶了笑來,兩人又吃了幾塊點心,喝了點茶,就聽劉婉如道:「其實,婉如也不是盲目來交結姐姐的,你與我家明昊表哥可是有了婚約了,婉如也想幫明昊表哥看看,姐姐是否真如傳說中的那樣……」
  
  「傳說中……?」素顏一聽上官明昊的名字,耳根不由微熱,又聽她說傳說……她自是知道,坊間於她的傳言並不太好,臉上的笑容便有些僵了。
  
  「聽說,姐姐八字很硬,有克父克母之名,又聽聞姐姐性子木吶冷漠,我原不信,方才見了,更是不信了,姐姐溫婉可人,靈秀大方,哪裡會是木吶之人,怪不得我那表哥會一見鍾情,回到家後,便日日思念,要再見姐姐你了。」劉婉如輕輕地注視著素顏,語帶戲笑,但素顏聽得卻有些不舒服,明明看她表情親和,聲音親切,卻感覺她的笑,沒有達到眼底,似是對自己並不真的喜歡,再聽她說克父克母時,音量有些拔高,引得亭外一些正在閒聊的閨秀們側目,心中便更是提了幾分防備。
  
  「所謂八字之說,不過是怪力亂神,那給我算命之人連自己能活多長都算不準,又如何判定他人命運。」素顏微笑不減,語氣卻有些凌厲了,她最恨虛情假意之人,這劉婉如也不知道懷有何種目的要故意接近自己,見過素情的柔弱下的陰狠,素麗的可愛下的奸滑,她再難輕易相信別人。



  第三十章:赴晏4
  
  「這位姐姐高見,所謂八字之說不過是江湖術士騙人的把戲而已,京都天橋下面,多少算命先生風餐露宿,莫說他本人的命數,怕是連他自己下頓晚餐在哪裡都算不出來呢。」
  
  素顏自認自己這番話觀點有悖於現今常理,原想著會遭人攻訐,卻不想,聽到身後有人聲音清脆爽朗,話語比自己更為犀利,不由尋聲轉過頭去。
  
  就看到一位身著湖綠宮裝,梳著吊馬髻,發間只插了根絞股纏絲金鑲玉雀展雙尾釵,眉目宛然,目如點漆,秀雅清麗,大約十四五歲的女子,正向亭子這邊走來,看她這一身,便知身份定是不凡,而她身伴還跟著一位著粉裝長襖,一條素色細花褙子,同色系百折裙,不過十三四歲的清秀女子,這女子卻是正眼含怨氣,斜眼瞪著素顏。
  
  素顏聽那宮將女子接了自己的話,便躬身行了一禮,微笑著說道:「讓姑娘見笑了。」便再無多言。
  
  劉婉如卻是臉色一滯,目光微閃之間親親熱熱地迎了上去,勾住那宮裝麗人之手道:「才婉如還在四處找明英郡主來著,想著好久沒有與郡主親近過了,不曾想,無心插柳,姐姐竟是自己出現了,真真太好了。」
  
  那明英郡主笑著打趣道:「我分明就在你側身賞花來著,妹妹眼睛恁大,偏卻只看到了藍家姐姐,卻是瞧不見我,也難怪啊,似藍姐姐這等神仙般的美人兒,妹妹眼裡只看得到她也是有的。」
  
  說得劉婉如忙不停地道歉作揖,嬌笑著嘟了嘴:「姐姐定然是從靜水閣那邊過來的,不然,小妹定不可能看不到姐姐的。」
  
  那郡主身邊的粉裝女子見劉婉如只跟郡主熱絡,卻冷落了自己,不由又拿眼瞪劉婉如,只聽她小聲嘟嚷:「劉家的人架子好大,不過是個庶女罷了,眼睛卻長到天上去了,只看得到郡主姐姐,怎麼著,我也是侯府千金,身份上,可只有比你高的。」
  
  素顏聽得一驚,這個小丫頭說話火藥味好重,怕也是個不好相與的主,還好自己方才是對她點了頭的,不然,這一噴火怕是會燒到自己頭上來呢。
  
  劉婉如聽了果然臉色尷尬,目光黯了黯後,不但不氣,反而笑嘻嘻地挽了那粉裝女子的手道:「誰敢輕瞧了麗雲妹妹啊,你可是護國府最最漂亮賢達的四姑娘,姐姐不是看長幼有序嘛,正要與妹妹討教幾句呢,妹妹就怪上我了,只怪姐姐見識淺薄,說話不周,得罪妹妹了,還望妹妹原諒則個。」
  
  那粉裝麗人聽了臉上這才有了笑容,眼波一轉,笑著嘟了嘴道:「我說嘛,看姐姐也不似那捧高踩低之人才對呢。」
  
  轉頭又看向素顏,語氣卻是不善:「方纔聽婉如姐姐說,你就是藍大學士府上的嫡長女,那個出了名的掃把星麼?」
  
  果然明槍暗箭都難躲啊,這小姑娘今天怕是吃了火藥出門的吧,逮誰就朝誰噴火,正要說話,眼角卻瞟見劉婉如唇邊閃過一絲幸災樂禍的笑,不由心中一凜,想起這兩位姑娘都是她的話語引過來的,為的,怕就是想讓自己與人鬧將起來,好出自己的醜吧,雖不知她為何要這樣,但沒得讓她得了逞的道理。
  
  於是也如劉婉如一樣,笑容依舊不改,笑道:「正是素顏,不知這位伶俐清秀的妹妹是哪個高門貴女啊?」
  
  侯門四姑娘果然面色一呆,轉而眼裡露出得意之色,揚了下巴指著身邊小郡主道:「說起來,你也是大學士家的嫡女,怎地連陳王府的明英小郡主也不認得,而本小姐呢,是護國侯府四小姐,司徒敏慧,也是,你有那樣的名聲,藍家自然是不大讓你出門的,倒是你家二姑娘素情,我們是早就認得的,方纔還是聽素情說,你也來了,我和郡主姐姐才想著要來看看的。」
  
  自司徒敏開了口,明英郡主就不大說話,聽她對素顏語氣不善,眉頭便皺了起來,看素顏面色不改,並不與司徒計較,眼裡便帶了絲欣賞之色,拉著司徒的手道:「今天難得結識了素顏姐姐,敏妹,咱們不如到亭中坐坐,與素顏親近親近如何?」
  
  司徒敏對明英倒是客氣得很,嬌聲點了頭道:「嗯,我正有此意,原就是想要到看明昊哥哥的未婚妻是個什麼樣子的,如今看長相還過得去,談一談,瞭解下性子和學識也是好的。」她年紀最小,卻是一副老氣橫秋的大家長的語氣,素顏聽得哭笑不得,卻知她這樣的矜貴女子最是嬌蠻任性,但心腸卻未必就壞,倒是一根直腸子桶到底的性子,與她正面對著來,實為不智,倒不如順毛摸順了她,指不定將來還有些好處。
  
  便只是淡笑著,讓過身子,將亭子石桌的主位讓了出來。心中又想,自己原是一人清清靜靜的,卻是接二連三的有人自動找了上來,原來又是素情搞的鬼,來的這三個中,也就郡主對自己說話友善,其他兩個都存著找茬的心來的。
  
  四人重新坐好,有了郡主在,劉婉如倒是不像方才八面玲瓏長袖善舞的樣子了,老實地坐著,只聽那司徒和明英郡主說話,素顏臉上總保持著溫順禮貌,不卑不亢地神情,也只是偶爾答上幾句,並不刻意熱絡巴結,倒是讓明英郡主更就高看了起來。
  
  幾人又坐了一會,卻聽到園中有一陣騷亂聲,再抬眼,看到園中三三兩兩散站著的小姐們全都向一坐假山處圍去,不由詫異,司徒敏眼尖,突然大聲喚了起來:「明英姐姐,是二皇子,還有明昊哥哥,快,咱們也過去吧,別讓那起子人又擠到二皇子跟前去獻媚了。」
  
  明英被她說得臉一袖,不由自主的扯了扯她的袖子,嗔道:「要去你去,我才不去呢,我就在這裡跟素顏姐姐說說話就好。」
  
  劉婉如卻已經站了起來,漂亮的大眼裡閃著炙熱的光芒,一副心急前往的樣子,但小郡主坐著不動,她也不好先行離開,只好笑了笑道:「可不是,明昊表哥可是與素顏姐姐有了婚約的,素顏姐姐倒是不方便過去呢,我們……」
  
  「她不過去就是,我們幾個過去啊,我聽說,明昊哥哥又得了一首好曲子,一會子壽王開晏時,就要當場演奏呢,今兒可真是有耳福了,誰不知道明昊哥哥的琴技是京城第一啊。」話音未落,她已經扯了郡主起來了,拖著她就往亭外走,嘴裡還念道:「姐姐也是,明知道今兒壽王辦晏的主旨,要的,就是給二皇子選妃,全京城誰不知道姐姐與二皇子乃是青梅竹馬啊,沒得讓那起子不知天高地厚的無恥小人花了二皇子的眼。」
  
  劉婉如一見她們兩個走了,抬腳正要也跟著去,卻見素顏還坐在原地,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訕訕道:「素顏姐姐不過去麼?多結識幾個小姐妹也是好的啊。」
  
  素顏還真的不想過去,便用手撫額道:「你過去吧,我的身份倒真不好過去,再者,我有些頭暈,想多歇歇。」
  
  劉婉如再不遲疑,像只聞到花香的蝴蝶一樣,向前面那一團花團錦簇的人群走去。
  
  素顏抬眼看過去,只見上官明昊一身月白色的直綴,腰間鬆鬆地繫了條天青色的腰帶,帶中鑲著一顆圓玉,腰間僅掛了一塊碧色如意,這一身看著簡單,卻是一派清遠高雅,如月似竹般的氣質,只見他,臉上帶著和暖的微笑,眼神溫潤有神,身邊的團團圍著的女子,但有人與他說話,他都是禮貌又溫和地與人侃侃而談,神情淡定而親和,引得一眾女子媚眼如絲,花癡百態,
  
  而他身邊的那位玉冠高束,一身藏青色三爪繡龍長袍,長身玉立,豐神俊朗,應該便是那位二皇子吧,圍著他的女子倒是大多宮裝居多,看得出,那些人都是出身公卿世家,而他卻面色清冷,臉上雖然有笑,眼裡卻閃著疏離之色,渾身上下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勢,使得圍著他的女子不敢隨意與他搭訕。
  
  素顏饒有興趣地看了一陣子,看到素情也圍在上官明昊身邊,正含羞帶怯地拿著一方帕子遞給上官明昊看,應該又是請上官明昊賞析詩詞之類的吧。
  
  她靜靜的注視著上官明昊,按說,這種場合下雖然談詩論詞很正常,但上官明昊既與自己訂了婚約,別的女子的閨中所作他便應該避諱才是,但她清清楚楚看到他微笑著接過了素情手裡的帕子,並輕聲念了起來。
  
  令得一旁圍著的女子眼神如刀般射向素情,素顏不由長歎一口氣,暗忖,自己這個未婚夫不會是個大眾情人吧。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4:59 AM

  第三十一章:赴晏5
  
  心裡微感失望,素顏緩緩轉過身來,前面的喧囂與她身邊的冷清正好形成強烈的對比,她不由哂然一笑,古代男子原就三妻四妾慣了,怕是自小腦子裡就從沒有過專情二字的概念吧,他,不過是自己將來的一張飯票而已,又何必太過認真,如果將來受不得他的多情博愛,最多不要付出本心就好。
  
  如此一想,心裡倒是寬慰了許多,拿了石几上的小瓷壺給自己斟了一杯茶,端起來,喝了一口。
  
  不多時,前面的哄鬧聲小了很多,她覺得詫異,回過頭輕望,卻見那位二皇子與上官明昊正往南邊而去,那面應該是一片梅樹林,但正值金秋,不是梅開的時候,不知道他們去那邊做什麼,一眾千小姐們倒是不好意思跟上前去,有不少人便散開了,仍是三五一群的兀自說起話來。
  
  那明英郡主與司徒敏還有劉婉如卻是不見了,素情也不知道一下子去了哪裡,素顏看著無趣,呆坐在亭中喝了好幾杯茶,好在壽王府的侍女們像是正要人工湖邊的出雲閣裡擺晏,應該過不了多久,就會開席了吧,她只想等用過飯後,早些回府就好。
  
  正坐著,就見素麗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一下拽住她的袖子將她往外扯:「大姐,你快些跟我來,我勸不住二姐姐。」
  
  素顏聽得奇怪,捉住素麗的手道:「出了什麼事,你說清楚些,素情怎麼了?」
  
  素麗神情急切,額頭上都冒出汗來了,央求著她道:「大姐姐,我素知道你不喜歡二姐,但這會子二姐正跟護國侯府的四姑娘正吵架呢,她們……都在欺負二姐姐。」
  
  司徒敏跟素情吵架?怎麼可能,她們不是早就認識了麼?看素顏還在遲疑,素麗都快要哭了:「大姐,出門時,二娘可是叮囑過我的,讓我護著二姐,若是二姐在壽王府裡鬧出什麼事來,回去一定沒有好果子給我吃的,大姐,我說的話二姐姐她不聽,求求你了,這可也關係到我們藍家的臉面呢。」
  
  確實如此,如果素情真在壽王府做出失禮的事來,藍家姑娘的名聲還真的都會受影響,人家會說藍家家教不行,連著自己和素麗的婚事都會受影響,而且,如果自己明知素情出事還袖手旁觀,回去後,老太太也不會放過自己,於是,素顏心中也急了起來。
  
  「別說這有的沒的了,你就快些個領了我去吧。」素顏一扯素麗的手,姐姐兩一同出了亭子,素麗在前面帶路,卻正是向梅林方向而去,上官明昊和二皇子不也在梅林裡麼?難道素情是與人爭風吃醋了不成?
  
  兩人走得快,沒多久便進了梅林,這片梅林很大,壽王府在梅林深處裡還建了一兩處小亭和房舍,似是給賞梅人歇腳喝茶之用的。
  
  經過幾處房舍,在另一處小亭子裡,她聽到素情輕輕的啜泣聲,素顏忙走近前去,便看到司徒敏還有劉婉如,明英郡主幾個都在亭子裡,司徒敏正怒視著素情,指著她罵道:「不是說,你們藍家是書香世家,代代詩禮相傳嗎?怎麼會出了你這等人?」
  
  素情一派委屈柔弱狀,嬌怯地抬起她那雙盈盈淚眼,倒不去與司徒敏爭辨,卻是可憐兮兮地看著明英郡主:「明英姐姐,我沒有做出格的事,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跟著二皇子的,你們……你們誤會了。」
  
  明英聽了眉眼不動,只是臉色微冷,也不看素情,秀目裡閃過一絲不屑來。
  
  司徒敏看素情那模樣更是生氣,一掌向素情推去:「你不要再裝了,方纔我和明英姐姐都看得清清楚楚,你面上是拿了詩帕給明昊哥哥看,身子卻是故意向二皇子靠,還故意將帕子落在二皇子腳跟前,在他們兩個走了後,你又偷偷地跟到這裡來,哼,當我們是瞎子呢?你的手段還真不賴,一面對明昊哥哥獻著慇勤,一面又還想著攀上二皇子,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你不過是藍家的一個庶女,以你的身份,配得上二皇子麼?」
  
  原來是這樣,素顏停了步子,探詢地看向素麗,素麗眉頭也是皺著,卻是小聲道:「二姐是有些過失……不過,應該是無心之過的……」後面的話,她吞到肚子裡沒有說出來,想來說出來,她自己也不太相信。
  
  素顏搖了搖頭,真想摔素情兩個耳光就好,但是,時間地點都不對,無論如何也得先幫她圓了話再說,藍家的名聲要緊啊。
  
  「素顏這廂有禮了,不知我二妹妹怎麼惱著司徒妹妹了。」素顏走了過去,明麗的臉上帶了絲肅然,禮貌地問道。
  
  劉婉如見素顏一過來,忙將她一扯,小聲說道:「大姐姐不是在亭中喝茶的麼?怎麼也過來了?可是不放心明昊哥哥?」說著,眉頭一挑,□了素情一眼,一副既曖昧又看好戲的樣子。
  
  素顏淡笑道:「聽得我二妹妹正與人爭執,所以過來看看,她平素雖然嬌氣了些,但還是識大體的,三位怕是有些誤會了吧。」
  
  「什麼誤會,分明是她不知廉恥,你這個作姐姐的也是無用,你才是明昊哥哥正經的妹婚妻,眼瞧著你妹妹做那下作失禮之事也視若無睹,難道你們藍家喜歡姐妹共侍一夫不成?」
  
  這話說得也太重了些,素顏不由沉了臉:「司徒姑娘也是侯門閨秀,那些個粗詞俗語還是不要亂說的好,沒得失了侯府的臉面和名聲。」
  
  明英也是覺得司徒敏說得太過了些,冷冷地瞪了司徒敏一眼,司徒敏雖是驕蠻,卻是怕明英,不由嘟了嘴道:「我是實話實說嘛,她明明就是……再說了,也不止我一個人看見。」
  
  「那你看見了什麼?不就是我二妹妹請京中才子品詩嗎?這原就是個品詩論詞的晏會,二妹妹寫了詩,請人品評一下又有何不可?何況,她還是當著眾人的面,最是正大光明,怎麼就是下作之事了?若是如此便是下作,那壽王府的這個晏會可不也落了下乘?」素顏面上笑容淡淡,眼神卻是端肅凜然,緊盯著司徒敏。
  
  司徒敏被素顏說得目瞪口呆,小口微張,半晌也不知要如何回復,再說下去,便是指責壽王府開的是個下作晏會了,她一時脹袖了臉,氣得只拿眼睛瞪素顏。
  
  一旁的劉婉如卻是幽幽道:「敏妹妹怎麼著也是為藍大姐姐出氣呢,明昊表哥可是你的未婚夫,再如何素情也不該……」
  
  「你也說了他是我的未婚夫,那我妹妹與我未婚夫討教下學問便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不過是親戚之間的閒聊罷了。」素顏不等她說完便截口道。
  
  素情原在素顏一出現時,臉就袖了,眼睛也不敢朝素顏看,畢竟然是心虛得很,但她沒想到,素顏處處維護她,並將任性驕橫出名的司徒敏說得無話可說,不由抬了眸,感激地看著素顏,素顏卻是看也不看她,唇邊帶了絲譏笑。
  
  明英聽了卻是笑了起來,倒是拉住素顏的手道:「姐姐果然明事理顧大局,你的胸襟和氣度都讓妹妹佩服,今日能結識姐姐,也不枉來這一趟。」說罷,卻是不屑地看了眼素情,拉了素顏的手便要出亭子:「這裡怪冷得慌,外面怕是晏席要開了,莫要讓人尋我們才是。」
  
  司徒敏仍是氣得鼓鼓的,但看明英郡主對素顏很是親近,倒不好再發作,跺著腳跟在明英身後也走了出來。



  第三十二章:宴會
  
  劉婉如看了眼素情,眼裡唇邊露出一絲不甘,也跟著出了亭子。
  
  素麗扯了扯素情的衣袖:「二姐姐,咱們也走吧。」
  
  素情卻是一屁股坐到亭中石凳上,眼睛看向梅林深處,一改方纔的柔弱可憐的模樣,冷冷地對素麗道:「誰讓你把她叫過來的,讓她看我的笑話麼?滾開!」
  
  素麗不由氣急,張口欲辨,卻見素情又橫了一眼過來,聲音森冷:「還不快走,小心我對大姐姐說些好聽的來。」
  
  素麗臉一白,氣得一扭身衝出了亭子。
  
  素顏與明英幾個出來後,晏席果然要開始了,明英便邀請素顏一同入座,司徒敏卻是在一旁冷笑道:「明英姐姐的坐位可是排在前面一排的,區區藍大學士的孫女可沒有這麼好的位置。」
  
  素顏聽得好笑,只覺得身邊這個小羅利幼稚得很,不由轉過身去,拿出自己特製的,一個卡通兔形的小掛飾來,手指勾著掛扣兒在司徒敏眼前輕晃,那掛飾畫得誇張可愛,做工又精巧,小兔的眼睛是用兩顆黑珍珠鑲嵌的,霎是可愛,前世時,素顏就喜歡自己動手做這些小東西玩,原還打算著開家網店的,卻因著工作太忙耽擱了,平素拿出去,最得小羅筣的心了。
  
  司徒敏果然一下子便被小兔子吸引住,眼睛膩在素顏的手上便錯不開,素顏卻是將手一收,笑道:「敏妹妹倒是和這小兔子一般可愛,只是我的兔子眼睛是黑的,敏妹妹卻是袖眼的,啊,原想要送給你的,這下倒是看著不配了呢。」
  
  司徒敏愛剎了這個小兔子,就是一旁的明英眼裡也露出喜愛之色,但司徒敏剛和素顏鬧了一場,面子上拉不下來,聽素顏說要送她,臉色一鬆,卻聽素顏說眼睛顏色不配,便知她在打趣自己,也是在變相求和,倒是不由意思地笑了起來,嘟嚷道:「兔子原就是袖眼珠的,藍家姐姐這個本就做得不合理嘛。」
  
  「哦,原是我不懂呢,兔是袖眼睛的嗎?」素顏忍住要笑的心思,歪了頭逗司徒敏。
  
  「自然是袖色的啊,再者姐姐看,我的眼睛哪裡是袖的,姐姐眼神也忒不好了些。」話一開了頭,司徒敏倒放輕鬆了,說話也隨意了起來,語音裡還帶了絲嬌嗔,素顏其實比交喜歡她這種直來直往,還帶了絲俠義心腸的個性,原就不想得罪了她,這會子看她一派天真模樣,倒是更想要逗她子。
  
  「嗯,送給你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呢,敏妹妹素來聰慧過人,不若我說個謎你猜,若是猜中,不止送你這個,還送你一隻小豬如何?」說著,素顏便自袖袋裡又拿出一個小豬模樣的掛飾,這種卡通形式的小掛件在這個時代還是第一次出現,可愛又討喜,十四五歲的女孩子沒有幾個能擋得住這誘惑的,司徒敏眼睛都直了,明英卻是搶先說道:「不行,這個給我。兔子給敏妹妹。」
  
  司徒敏看了眼明英,嘟了嘴道:「明英姐姐,那也得咱們猜了謎才行吧,素顏姐姐,你說話可要算數哦,你的謎呢,快快說出來,我第一次猜,猜中兩樣東西便是我的。」
  
  明英也知道不能明搶她的,無奈道:「那好,猜錯了,便是我的。」
  
  明英原是一派穩重端莊的樣子,這會子也被素顏勾得童心大發,清麗的眸子眼巴巴的看著素顏,素顏不由又歎了口氣,不過都是十四五歲的年紀,放在現代還只是個初中生,卻偏生讓深宅大院裡的生活給磨去了她這個年齡應該有的恣意和天真,那所謂的德容功法,貞靜賢淑,壓得這個時代的少女們失去了原有的青春和活力。
  
  「藍姐姐,快說啊,謎語是什麼?你不是忘了吧。」司徒敏看素顏有些走神,拉著她的手搖道。
  
  素顏這才回神,笑道:「你們聽好了哦,這是個字謎,三個金字叫鑫,三個人水叫淼,三個火叫焱,三個人叫眾,那三個鬼叫什麼?」
  
  司徒敏先一聽是字謎臉上便露出胸有成竹之色,後來聽到前半部份,更覺得素顏這謎出得太簡單了,當素顏說到火字是,她差一點一口氣要說出自己所知的所有三字疊成字了,但聽到謎面時,她不由傻眼了,哪裡見過有三個鬼疊成字的?她撓著頭,努力思索著,想半天也沒想出來,額頭汗都出來的,不由看向明英,明英也是一臉的困惑,正低頭沉思,右手指尖還在左手心中劃寫著,卻是怎麼也想不起來,那是個什麼字,司徒敏覺得圓滿了,她素來也小有才名,詩書禮經之類的沒少讀,而明英才智比她更勝一籌,明英都猜不出,那她猜不出也不算是什麼丟臉的事了。
  
  想了半晌,兩個小姑娘怎麼也想不出來,只好又眼巴巴地看向素顏,素顏忍著笑,「兩位妹妹可是有了答案?」
  
  這邊兩位同時搖了搖頭,司徒敏急得臉都袖了,扯著素顏的胳膊猛搖:「快說嘛,三個鬼是什麼字,我們可從來都沒見過呢,指不定根本就沒有這個字呢。」
  
  明英也是一臉熱切地看著素顏,素顏忙道:「三個鬼疊在一起嘛,當然是……」說到此處,她故意停住,眼睛在明英和司徒敏臉上看來看去……
  
  兩個更是急了,「三個鬼是叫什麼嗎?別賣關子了。」
  
  「三個鬼疊在一起,當然是,叫救命囉。」素顏一說完,轉身就跑。
  
  這邊明英和司徒敏兩個聽得像被定住,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正在逃跑和素顏,明英首先回過神來,一時小臉脹得通袖,素手指著素顏便罵道:「藍姐姐使詐。」
  
  司徒敏也反應過來,卻是笑得前附後仰,「明英姐姐,藍姐姐也不算使詐啊,你要是看到三個鬼了,肯定是得叫救命啦。」不過,卻也是跟著明英在後頭追,又喊道:「藍姐姐,小兔子得給我,你這算不得謎語。」
  
  三個女孩子嘻笑著跑了,而從花亭旁的假山後走出一名華衣男子來,一冷峻的眸子裡閃著戲謔和有趣,薄唇微微上翹,卻是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如此有趣的女子,不知明昊兄可懂得欣賞。」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5:00 AM

  第三十三章:晏會2
  
  明英和司徒敏追上素顏後,自是鬧了一陣,素顏原也只是想逗逗她們兩個玩兒,笑鬧過後,便將那小兔子和小豬掛飾給了司徒,卻另給了明英一隻小老鼠和小貓兒的掛飾,二女拿著兩樣小東西愛不釋手,素顏忙央求著她們將東西收起,她帶來的可不多,一會子若再有人討,她可沒得了,豈不會平白得罪了人去?
  
  二女聽了更覺得素顏待她們不一般,高興地收了,經過這一番玩鬧,三人關係融洽多了,二女也更親近起素顏來,壽王府的侍女忙忙碌碌的正在擺晏,素顏環顧四周,卻是沒看見自家兩個妹妹的身影,不由暗惱,只盼著素情別又再弄出什麼丟臉的事情才好,也不枉自己刻意交好明英和司徒一番,依著素情先前所做之事,若明英和司徒傳將出去,必定會壞了藍家女兒的名聲,如今她們與自己親近,看在自己面上,應該不會再亂說才是。
  
  但素情若再做些出格的事情來,自己怕就再難遮掩得過去了。如此一想,她心裡便有些著急,與明英兩個只說自己要出恭,告了個罪,又向梅林處尋了過去。
  
  還沒到梅林,迎面便遇到一行男子,素顏一見,忙向路旁一顆粗壯些的大樹後避去。
  
  只見幾名男子的穿戴都很講究體面,其中一人身著華服,長眉入鬢,目若燦星,俊臉如雕刻斧削一般五官分明,端的是相貌堂堂,不過,卻是一副懶懶和玩世不恭的模樣,手中折扇輕搖,明明一副紈褲子弟橫樣,卻偏還要裝出幾分文人的風骨來,似乎拿著折扇的,便都會生出風雅來,素顏便想起袖樓裡林妹妹第一次見寶哥哥時的印像:只道他,腹內草莽人輕浮,卻原來,骨胳清秀非俗流。但這個男子怕是要將這句話翻個個了。怕是外表清秀腹內草包一個吧。
  
  正暗自尋思,便感覺身上無端有股凜冽之氣,她不由打了個激凌,抬眼看去,感覺那華服男子那雙燦亮的清眸正向這邊看來,分明一副吊而郎當的模樣,偏那眼神卻犀利得很,彷彿看穿她的心思一般,素顏心中一凜,忙將臉上的輕蔑之色斂去,將頭縮回,身子掩在樹後。
  
  便聽那幾個中有人說道:「成紹兄,今兒可有相得中的佳人?」
  
  另又有人說道:「成紹兄哪天無美相伴?再說錢兄,你莫非忘了那一萬兩銀子了?」
  
  先前說話之人忙作輯回道:「啊,是了,在下真是嘴賤啊,成紹兄如今可是有了婚約之人了,而且,那藍家二姑娘端得是貌美如花,成紹兄有了如此傾城美眷眼裡自然是再難瞧得進別的庸脂俗粉了。」
  
  素顏聽到藍府二字,心中奇怪,莫非他們口中所說的名為成紹的人便是寧伯侯世子麼?她忍不住又探出頭去,正好看到那華服公子拿著折扇在其中一名公子肩上敲了兩下,唇邊帶著幾分戲謔:「本世子的未婚妻豈是你等能夠置評的?莫非,你家銀子太多,還想孝敬本公子一萬兩不成?」
  
  那公子的臉上立即露出一絲若笑來,伸手便打了自己一嘴巴子,一輯到底道:「成紹兄,你且饒了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嘴賤了。」
  
  一邊便有人調笑道:「錢公子,你那一萬兩出得也不虧,不然,你今兒也進不得這壽王府來了,可知進這園子裡的公子小姐,至少也得是三品大員家的親眷,你家雖是有錢,卻只是個小小皇商,成紹兄可是給足了你體面了,若今兒有貴親相中了你,於你錢家的好處又豈是一萬兩銀子可比?」
  
  這話說得太過露骨直白,很有些看不起那錢公子的意思,那錢公子臉上一陣訕然,卻是笑容不改,嘴裡說道:「那可就托兄台吉言了,若是真尋得一門貴親,兄弟定當大謝各位兄台。」轉身又對葉成紹行禮:「謝成紹兄抬舉。」低頭的一瞬,眼裡卻閃過一絲壓抑的陰戾。
  
  葉成紹懶懶的將長臂一伸,半個身子倚在那錢姓公子身上,一副哥兩好的樣子:「咱們是兄弟,什麼抬舉不抬舉的,只要你以後有了好事多想著爺就是了。」說著,嘴湊到了那錢公子耳邊,狀若親膩,「聽說,鳳翠樓裡來了新人,甚是擅長西域舞,那腰扭得就像是水蛇似的,最是**蝕骨,今兒晚上,帶爺幾個去樂合樂合如何?」
  
  聽到這裡,素顏全身都變得冰涼了起來,這個葉成紹果然是個浪蕩紈褲之人,怪不得素情先前拼了死也不同意這樁婚事,這樣的人也確實不能托付終身啊,可是,難道因為她的婚姻不如意,就要搶自己的嗎?
  
  正想著,葉成紹一行人已經走了過去了,她這才從樹林後走了出來,向梅林裡尋去,一時又暗自慶幸了起來,上官明昊雖然看著像大眾情人,但至少還算溫潤乾淨,不似這等浪蕩無形。
  
  梅林裡的再無行人,深秋的寒風瑟瑟發寒,清冷而寂靜,她不禁加快些腳步。
  
  但是,直至走過先前遇到素情幾個的小亭子,仍未看到素情和素麗的身影,再往前,便是一個小山坡,似是到了路的盡頭了,也許素情姐妹早就出了林子吧,看著前方略顯陰森的小路,到底只是個女孩子,就是加了前世的年紀也不過是二十多歲,她也有些害怕起來,轉身便往回走,途經一坐歇腳的小房舍時,她隱約聽到屋裡有人在說話,不由詫異,先前自己來時,曾細心傾聽過,這屋裡並無人聲啊,怎麼這一會子又有了人在呢?不由走近那屋側。



  第三十四章:晏會3
  
  素顏仔細聽著,隱約感覺屋裡有男女對話的聲音,聲音很小,聽不真切,只感覺偶爾聽有女子的嬌笑聲,聽著卻不似素情的,她不由鬆了一口氣,轉了身,正要離開,卻聽得有人喝道:「誰!」她嚇得一跳,忙閃身到了屋後的一叢灌木裡躲了起來,這屋裡分明是有一對男女在私會,若發現被自己撞破,那可真是惹禍上身啊。
  
  她剛藏好,便看到有名侍衛模樣的人自屋前轉了出來,虎目巡視著她方才走過的地方,她嚇得忙又縮緊了頭,那侍衛抽出長劍向尋了出來,邊走邊還用劍挑著路旁的草叢,素顏渾身肌肉都緊繃了起來,那明晃晃的長劍就在自己身邊揮舞,再往前一步,但要挑開自己身邊的灌木了,與其讓那人不明不白的殺死,不如自己站出來表明身份,保不齊還有一線身機,她腦子一急,正要站出來,卻見她身側不遠處的一個花叢裡,有人細聲尖叫著:「不要殺我,我……我出來。」
  
  原來這裡還藏得有人,既然有人出來頂槓,那自己就不用出去送死了,素顏提得老高的心這才放了下去,但待抬眼看那走出來的女子時,她的臉又剎色蒼白起來。
  
  那正哆嗦著走出來的女子長著一長圓圓的小臉,明亮的大眼裡撲閃著驚慌和惶恐,不是素麗又是誰?她不由在心裡大呼倒霉,那一個還沒防得住,這一個又出了事,自己這是踩了狗屎麼?
  
  那侍衛鐵青著臉,一柄長劍直指素麗,喝道:「鬼鬼祟祟躲在此處作甚?」
  
  「別……別殺我,我……我藍大學士家的姑娘,只是路過……想……想進屋討杯茶喝而已,我……我什麼也沒聽見,我……我什麼都不知道。」素麗那張滿月臉上全是恐懼,嚇得話都說不利索,嗚嗚的哭泣著,渾身抖得厲害。
  
  「藍大學士府上的?」那侍衛問了一聲後,臉上露出古怪的神情,回頭瞟了眼小屋,長劍卻還是指著素麗,卻沒有要再進一步行動的意思,似在有些難以決斷。
  
  這時,從屋裡又走出一名男子,卻正是先前在園中見過的那位二皇子,素顏眉頭一皺,心想,這一次素麗可真是闖大禍了,怎麼會惹上了皇家的人啊。
  
  還好,那二皇子看著冷利,但似乎並未生氣,只是不解地看著素麗,素麗一見,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公子,我……我……」我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了,只是渾身不住的抖著,大大的杏眼直直的盯著那柄長劍。
  
  素顏很是奇怪,素麗明明知道那是二皇子,怎麼會叫他公子?難道真的被嚇傻了不成?
  
  不過,轉念一想才明白,素麗看著是嚇破了膽,其實機靈得很,她稱二皇子為公子的意思便是告訴二皇子,她不知道二皇子的身份,只當他是陌生人而已。
  
  果然,二皇子聽後像是鬆了一口氣,又看素麗一副呆傻嬌憨的模樣,素麗原就只是十三四歲的年紀,個頭又不高,他只當她是小孩子,且這裡倒底是壽王府,他也不好在此地真鬧出什麼事來,便對那侍衛揮了揮手,那侍衛將長劍一收,喝道:「還不快滾!」
  
  素麗立即提了裙便往外走,邊走還邊被裙子絆了好幾下,連滾帶爬地走了。
  
  二皇子又轉身進了屋去,那侍衛又巡視了一遍四周,便也走開了,素顏一直盡理放緩自己的呼吸,生怕被那侍衛發現,好不容易看到他離開了,才輕手輕腳地自灌木裡走了出來,也不敢再走來時的路,只順著草叢往梅木外走,待離得那屋有一段距離時,她才走回正路,剛到路上,素麗便不知從何處跳了出來,一把扯住素顏:「大姐,剛才嚇到了嗎?」
  
  原來,方才素麗看到自己了,素顏臉上不由閃過一絲暈袖,不過,方才二皇子若真的會將素麗滅口什麼的,她還是會走出來救她的,只是沒到那一步,大可不必暴露兩個人的。不過,看素麗的神情卻是像在向自己表功,她方才沒有出賣自己,是要自己欠她一個人情吧。
  
  「你到哪裡去了,我到處找你呢,你怎麼會躲在那裡啊?你二姐呢?」素顏轉移著話題,但她說的也是事實,她確實是在找她們兩個,而且,她也想信,自己先前尋到前面去時,素麗定然是看到自己了的,但素麗卻故意躲了起來,也不知道她在搞什麼鬼。
  
  素麗一聽,小嘴就嘟了起來,眼裡閃出幾絲不豫:「我不也是在找二姐姐麼?先前大姐姐幫她解了圍,我請她跟我一同回園子去,可她卻罵了我一通,讓我自己走,哼……她以為,我不知道她……」說了一半,卻又頓住了,沒有繼續往下說。
  
  素顏也不再追問下去,拉起她的手道:「晏席就要開了,再不去,就會失了禮數,咱們快走吧,指不定這會子素情已經坐到席面上去了呢。」
  
  「她壓根就沒有出林子,怎麼可能去了席面上?」素顏小聲嘟囔道,小臉上全是對素情的不滿。
  
  素顏管不了那許多,反正她該做了已經做了,素情自己再要不顧臉面做那糊塗事,也怪不得她了,扯起素麗,她加快了步子。
  
  「大姐,你知道那屋裡的女子是誰嗎?」素麗一臉的八卦,臉上哪還見到半點驚惶之色,素顏聽了不由搖了搖頭道:「我不想知道,只要不是素情就行。」那些事情知道了,只會給自己惹麻煩,還是不知道的好。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5:00 AM

  第三十五章:赴晏4
  
  「大姐姐,跟二姐姐在一起走的是誰你知道嗎?」素麗臉上的笑容很天真,樣子很八卦,伏在素顏的耳邊小聲問。
  
  「是誰?」素顏問得漫不經心,她心知素麗這是明知故問,過是為了更加激怒自己罷了,可自己又為什麼要讓得逞呢?
  
  「你沒聽二姐姐叫他明昊哥哥嗎?他可就是中山侯世子上官明昊,果然是風流倜儻,玉樹林風的佳公子啊。」素麗語帶艷羨,臉上笑容晏晏。
  
  說得如此明白,就是想讓自己上前去與素情鬧上一場,她好看戲?素顏真的覺得好累,她偏了頭去看素麗,只覺得她俏麗豐滿的圓臉上的笑容很有些討厭。
  
  她躲上大樹後,並未作聲,也沒有要走出樹後與素情和上官明昊相見的打算,素麗覺得詫異,沒想到素顏看到了這一幕竟然會無動於衷,彷彿那漸行漸近的兩個人與她根本無關似的,她垂著頭,眼珠子轉得飛快,眼看著素情和上官明昊走近,她突然大叫一聲:「蛇,大姐,有蛇。」
  
  素顏上回被蛇咬過一次,心有餘悸,嚇得抬腳就往青石路上跑,素麗比她跑得更快,兩人像兩團小旋風似的從一旁的樹後衝到了路中間,把正侃侃而談著的上官明昊和素情兩個驚怔當場。
  
  「嚇死我了,大姐,幸虧發現了,不然,這一回咱們怕是又要被蛇咬了。」素麗雙手扒在素顏肩上,臉上袖撲撲的,像是真被嚇得不輕的樣子,素顏回過頭去,看自己方才站立的地方,也有些後怕。
  
  上官明昊看到素顏後,怔了半晌,但隨既臉上恢復了清朗的笑容,爾雅地走近素顏:「大妹妹,方才可有嚇到?」語氣裡帶著淡淡的關切,禮貌而溫和,卻也並不過份親近,讓人感覺如沐春風。
  
  「還好,沒事,多謝世子關心。」素顏撫了撫自己被草掛皺了的衣襟,給他回了一禮,臉上神情淡淡的,既沒有羞澀之感,也沒有喜悅之情,彷彿上官明昊之於她不過是一個普通人罷了。
  
  素情倒是臉色連著變了幾變,方纔她被素顏撞破與上官明昊私會時,很是著慌了一下,這會子見素顏並沒有生氣的跡像,不由鬆了一口氣,又想起自己今天來的目的時,眼裡反而又有了幾分倔強和挑恤之色,雙腳又向上官明昊身邊挪近了幾步。
  
  上官明昊卻是在看到素顏的一瞬便與素情拉開了一些跑離,這會子感覺素情又靠過來,他又不著痕跡的走向素顏,溫潤的俊眸注視著素顏,抬起頭將素顏發上的一片落葉撫去,「沒事就好,前些日子聽說大妹妹的腳被蛇咬了,讓為兄很是著急了一陣,如今看妹妹行走無恙,為兄就放心了,不過,大妹妹還是不要走動得太多才是,把傷口繃開就不美了。」
  
  說著,手很自然的就扶住了素顏的胳膊,素顏眉頭皺了皺,卻是向後退了兩步,讓上官明昊的手落了空,上官明昊微怔,卻也不介意,隨意地將手負於背後,笑道:「怕是要開席了,此處風大,三位妹妹還是早些入席,免得王府主人著急才好。」說完,自己抬了腳走向前。
  
  看來,上官明昊還是知道自己一個男子與三個女孩子同路有些不合禮數的,所以,他先行一步了。
  
  「明昊哥哥,我們同去啊。」素情一看,忙追了上前。
  
  素麗看得有些發傻,素情的臉皮也太厚了吧,方才偷偷摸摸地與上官明昊私會也就罷了,如今當著素顏的面與上官明昊親近,也太不拿素顏當一回事了,她不由看向素顏。
  
  素顏表情仍是淡淡的,嘴角卻是浮出一絲譏誚,倒是故意遲了幾步才動身,素麗看著就急,前面素情又膩在一上官明昊身邊了,素顏卻是沒有半點生氣相爭的意思,這個大姐明明就不是個好相與的,怎麼這會子倒是脾氣極好了起來,這可是明罷著受素情的欺負啊。難道,大姐根本就不喜歡不在意上官明昊?
  
  不過,這一次上官明昊卻是明顯加快了步子,並不打算與素情走得太近,素情不得不小跑著才能趕上他的步伐,許是沒有被素顏苛責半句,素情膽子倒是更大了,眼看著追不上了,她乾脆伸了手去拽官明昊的衣袖:「明昊哥哥,你等等我嘛。」聲音裡,滿是撒嬌的意味。
  
  上官明昊有些無奈地甩開了袖子,步子又加大了些,卻始終好脾氣的沒有對素情重言半句。
  
  素麗聽得眉頭直突突,忍不住便對素顏道:「大姐姐是泥塑的嗎?二姐姐都這樣了,你都不氣?」
  
  「有什麼好氣的,有些人沒了廉恥,我也沒法子啊,你給她做了臉,她偏不要,那就等人再給她沒臉好了。」素顏神情悠悠的,甚至臉上還帶了絲笑容。
  
  素麗無奈地搖了搖頭,有些失敗地向前走去,素顏卻是拉住她,小聲說道:「你急什麼,慢些走,別破壞了人家的氣氛。」
  
  素麗像看怪物一樣看著素顏,素顏不由好笑,捏了捏她的圓臉,笑道:「你呀,少操些心吧,不然,這張圓臉上沒了肉可不好看了哦。」
  
  素麗一頭黑線地撫著自己的臉龐,莫明地跟著素顏向前走去。
  
  果然沒走多遠,便聽到有人在喊道:「成紹兄,那不是明昊兄嗎?他身後的那位是……不是那個你的……」正是那位錢公子的聲音。
  
  葉成紹瞇了眼,看著在上官明昊身後,花癡一般跟著的素情,燦亮的星眸頓時黯了幾分,揚了眉看向上官明昊,上官明昊卻是一派雲淡風清,像是沒看琶葉成紹眼裡的陰鬱一般,倒是抬手一拱,向圍在葉成紹身邊的一干公子們圍圈兒行了一禮。
  
  「明昊兄,總是魅力無限,就是狂個林子也對找個美人兒相陪,兄弟幾個可真是望塵莫及啊。」葉成紹垮著肩,斜睨著上官明昊,一雙星眸裡閃著危險氣息,嘴角帶著吊兒郎當的微笑,一副標準的浪蕩子模樣。
  
  這話說得輕浮,素情氣得小臉有些發白,但她也看到了葉成紹眼裡的那一抹危險,畢竟是閨中的女孩子,平時見到的世家公子都是禮貌溫文得很,還是第一次遇到如葉成紹這般的紈褲子弟,心下就有些害怕,腳便不由自主的向上官明昊身邊挪。
  
  上官明昊卻是很警覺的走開一步,笑道:「葉兄真是愛打趣,這位是藍家二姑娘,她與藍家大姑娘,三姑娘都在林子裡遊玩,明昊正好碰到,湊巧一同出來而已。」
  
  他故意說是遇到藍家三千金,既摘去自己與藍素情私會的嫌疑,又保全了藍家姑娘的名聲,畢竟遇到三姐妹和遇到其中一個的意思可是大大的不一樣。
  
  葉成紹聽了便向林中看去,倒也看到了正蹣跚而來的素顏和素麗,素顏原本走得很正常,這會子卻是一走一拐的,素麗立即很知機的扶住了她,貼心地問道:「大姐的傷口不會是崩開了吧,妹妹扶著你走。」
  
  這樣,在包括葉成紹的眼裡看到的便是素顏腳痛,沒有跟上素情和上官明昊而已,倒也符合了上官明昊的說詞。
  
  只是素情不太領會上官明昊的苦心,她實在是不喜葉成紹的那副浪蕩子模樣,總覺得葉成紹身上散發著一股危險氣息,不由又向上官明昊挪近幾步,差一點就躲到了上官明昊的身後去了。
  
  「哈,成紹兄,你家娘子好像不太喜歡你呢?」人群中便有些平素油滑慣了的打趣葉成紹道。
  
  葉成紹的臉早就開始變黑了,這會子被人如此一笑,他微瞇了眼,眼神就變得越發的陰戾了起來。
  
  上官明昊臉上終於有了絲尷尬之色,忙閃過身來,對素情道:「那位葉公子可是寧伯侯世子,二妹妹許是還不認識吧。」
  
  這話便是明著告訴素情,叫她不由再纏著自己了,她的未婚夫就在那邊。
  
  素情聽了這話目光連閃,抬眼看了看葉成紹,臉上便露出嬌羞之態來,一福身,作勢要向葉成紹一行人行禮,腳尖卻意外地踩到了自己的裙尖,身子一絆,直斜斜的就向上官明昊倒去。
  
  上官明昊猝不及防之間,忙用手去扶,素情卻是順勢手臂一張,身子嬌柔地倒在了上官明昊的懷裡,這下在別人眼裡看著就像是上官明昊伸手將她抱了個滿懷一樣。



  第三十六:赴晏5
  
  這個情形實在暖昧之極,在場之人全都一時傻了眼,上官明昊也沒想到素情怎麼就會倒在他懷裡了,他向來溫文慣了,懷裡的女子溫軟芳香,但是他卻感覺有如抱了一塊烙鐵般燙手,下意識地就將素情往外推,偏素情似乎嚇得還沒回過神來,身子軟軟地趴在他懷裡,一雙玉臂像纏騰一樣攀著上官明昊的肩膀,上官明昊一時沒能將她推開。
  
  而此時,葉成紹的眼睛已經快要噴出火來了,當著一眾朋友的面,自己的未婚妻對別的男子投懷送抱,這不是將他的臉往泥裡踩啊,寧伯侯世子在京城向來橫行霸道慣了,素來只有他給人沒臉的,那裡受過此等污辱,再聽旁邊的一眾友人嘴裡已經發出唏噓之聲,就如毒箭一般刺進他的心裡,士可忍,孰不可忍,眾人眼前只覺得青影一晃,瞬時過後,又一條粉影被拋向了半空,一聲驚恐淒厲的尖叫隨之而起,卻是在了幾米之外的草地持續了好一會,才停歇。
  
  離上官明昊幾步之遙的素顏忍不住便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再定睛看去,上官明昊像被人點中了穴位一般,呆呆地怔忡在原地,而他懷裡已然空空如也,有反應快一些的,便轉過身,在身側幾米遠的草地上,看到了方才小鳥依人般藍家二姑娘,如今正趴在地上,摔了個狗啃泥,抬起頭時,原本清麗嬌柔的一張俏臉,如今黑呼呼的,小巧的鷂鼻似乎被摔平了,正掛著兩條黑袖色的血跡,原本豐滿潤澤的袖唇如今翻皮向上,如兩根臘腸一樣腫著,發間還掛了幾根枯草,整個樣子滑稽而可笑,如同才從豬圈裡鑽出來的一般。
  
  「噗次……」不知是誰實在是忍得辛苦,捂著嘴偷笑著,素顏也想笑,但她強忍著,葉成紹仍是一臉的戾氣,星眸陰沉如銳利,他緩緩向周圍人掃了一眼,那偷笑之人立即抿堅了嘴巴,兩眼望天,四處張望,裝作根本就沒有看到方纔那一幕的樣子。
  
  那錢公子最是不知機,別人都不敢再作聲,他卻看了看葉成紹,又看了眼一臉尷尬的上官明昊,突然像打了雞血一般,哈哈大笑了起來,邊上的人原就是拚命在忍,他這一大笑,旁人如何再忍受得住,像被傳染了一般,也跟著放肆大笑了起來,素顏卻是將所有的笑意死命地吞進了肚子裡,板著臉,惱怒地看向葉成紹,這個時候,她就是裝也要裝出一點莊嚴端方來,藍素情已經將藍家的臉面全都丟盡了,自己怎麼也要盡力挽回一些,省得被那個不知羞恥之人給連累了。
  
  葉成紹感覺到了素顏的憤怒,他原本陰沉著的臉反而緩了緩,肩膀一垮,兩手抱胸,挑眉向素顏望去,唇邊掛著一絲挑恤的譏笑。
  
  素情先是被嚇住,接著整個身子又被高高拋起重重摔下,一時間,身體像要散架了一樣,渾身骨頭像是要斷裂了一般疼痛,費了好大的力氣想要爬起來,卻看到所有的人全都用嘲弄譏誚的眼光看著她,緊接著,便是哄然大笑的聲音,一股羞憤之情湧上心頭,她不由狠狠地瞪向葉成紹,抬手罵道:
  
  「你……你這個無禮屑小,奸佞小人,竟敢動手打我?」
  
  素顏還真是佩服素情的膽量,到了這個時候,她還敢挑戰葉成紹的火性,她是不是覺得丟臉丟得還不夠啊?今日之事,明天怕是就要傳遍京成,再鬧下去,藍家就不用在京城立足了,不行,得阻止她,至少,得讓葉成紹放個軟才好。
  
  她正沉思著,只見葉成紹正皺了眉,緩緩地向素情走去,他的眼神如一頭被激怒的狼王,彷彿要將素情撒碎一般,他身邊的一干朋友見了卻沒一個人有上前輕阻的意思,其中一人反而輕哼了一聲道:「成紹兄,原來你在人家眼裡竟是此等形像啊。」
  
  此話便如烈火烹油,葉成紹抬腳便要向素情踹去,素顏如旋風一般衝向前去,身子一擋,攔在了葉成紹的前面,清亮的大眼怒視著葉成紹:「世子爺,你可是堂堂男子,怎麼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對女子動手呢?」
  
  葉成紹沒想到素顏的速度又如此之快,方纔還看到這個女子躲在上官明昊身後看熱鬧,這會子倒是出來裝好人了,俊逸的星眸裡忍不住便添了一絲有趣之色,歪著頭斜睨著素顏:「你是在告訴我,好漢不和女人斗是嗎?」
  
  這話分明就是有挑恤的意味,若素顏承認好男不和女鬥,便是承認女子不如男人,這一點在這個社會裡倒是被大家公認,要是換了別人,倒是不會有太大的反應,但素顏卻是受了二十幾年現代文明薰陶的,最恨的便是男人以拳頭征服女子,她認為這是沒有本事的男人最無恥的表現。
  
  若是不承認,葉成紹便會順著她的話,繼續對素情動手,那便有違她想熄事的初衷,只是,這個男人也太囂張了些,今天就算不為了素情,她也很是看不怪他了……
  
  這時,原本都已經坐在席上的不少公子小姐們,被這邊的熱鬧吸引了過來,一下子將梅林的出口出圍將了起來,葉成紹看觀眾越發多了,他像是有人來瘋一樣,更加得意了起來,看素顏的眼光便更為邪戾。
  
  「好漢嘛……自然是不會欺負弱小女子的,就算是一般的世家公子,只要有些修養的,都不會對女子動手才是吧。不過,世子當然例外咯。」素顏聲音響亮,語帶不屑,言下之意,葉成紹不只不是好漢,還是個沒有修著的莽夫。
  
  人群中立即又傳來幾聲低笑,但卻仍無一人上前來相勸,葉成紹聽得眉頭直突突,看素顏的眼睛裡刞挾了一絲惱意。他方才雖是給自己洩憤,又何償不是給素顏出了氣,以當時的狀況,自己和她都是沒臉的那個,她不但不領情,反而為她這個不知羞恥的妹出頭,該死的,真是不知好歹。
  
  「藍大姑娘,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凌弱小了,本世子素來正直不阿,看不得奸滑無恥之徒而已。」葉成紹的臉色一改方纔的陰暗,反倒帶了笑,斜撐著一條腿,歪著頭,一副賴的樣子,比剛才那吊兒郎當看著更惹人厭。
  
  「此處如此多人全都可以作證,我家妹妹不過是不小心踩著衣裙,上官公子出手相扶,乃君子所為,所謂心靈乾淨者,看到的自然便是乾淨之物,而你卻沒有任何徵兆地對我妹妹大打出手……試問世子爺,你如此勇猛彪悍,一身蠻力,卻是用來對付弱女子的麼?」素顏被葉成紹的神情氣到,語氣也變得凌厲了起來。
  
  素情再沒想到素顏會替她出頭,而且是與葉成紹這個惡魔般的人針鋒相對,心中不由生出幾絲愧意和感激來,這會子聽素顏說得義正嚴辭,她立即萬分委屈,悲悲切切的小聲啜泣了起來,而一直旁觀著,站在一旁看熱鬧的素麗也聽出了素顏話裡的意思,忙機警地跑過來,將素情自地上扶起,拿了塊帕子幫素情擦著臉,大眼裡淚水盈盈,哽著聲喚道:「二姐姐,你……很疼吧。」
  
  「三妹……」素情似是忍到了極致,扶在素麗的肩頭便大聲哭了起來,一場景還真像是藍家三姐妹被惡霸欺負了的樣子。
  
  圍觀者有後頭才來的,根本不知到先前是何情形,而葉大世子原就是花名在外,素情素麗姐妹又哭得聲情並茂,大姐一副正氣凜然,便有人小聲議論了起來,有的說藍家大姑娘勇敢知禮,護愛妹妹,又說寧伯侯世子仗世欺人,有知道寧伯侯府與藍府議親者便長歎,藍家如花似玉的姑娘還沒嫁過去,就遭未婚夫婿毆打,實在可憐。
  
  先前見了素情醜態之人又礙於上官明昊的臉面,也不好幫葉成紹爭辨,一時間,輿論倒是倒向了藍家這一邊,而上官明昊這會子才很適時的走到素顏面前,與她並肩站立,臉上一派雲淡風清,眼裡卻是還著一副忍讓寬容之氣。
  
  「大妹妹,葉兄也是誤會了,他平素與為兄關係甚好,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且葉兄與二妹妹也有婚約,他不過是太過在意二妹妹才會如此,還請大妹妹看在為兄面上,不要與葉兄為難。」好一派儒雅的君子作派,他先前站在原地一直沒有動靜,等素顏說他乃出於禮節,以君子之風行事時,他臉上原有的尷尬之色一掃兒空,很是深看了素顏幾眼,這會子看到素顏已經將局勢扳回,便來做和事佬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5:01 AM

  第三十七章:赴晏6
  
  他與素情乃是未婚夫,在場之人也有不少人知道中山侯世子與藍家大姑娘定下百年之約,既是人家的未婚妻親自為其開解,那定然就不會錯到哪裡去,一時間,人們越發的相信上官明昊,覺得他品性高潔,對他生出幾分好感來,畢竟方才葉成紹的行為著實有些粗魯過份,換作旁人,被人如此無禮相對,還能保持溫文爾雅的風度,著實很難。
  
  素顏看了一眼周圍人的臉色,對上官明昊施了一禮,很給面子的微垂了首,「世兄,那位公子既是你的好友,那小妹便看著世兄面上,不再追究,小妹就此帶兩個妹妹回去,二妹身上有傷,還需及時醫治才是。」
  
  「如此……」上官明昊對素顏的態度很是滿意,溫潤的眸子閃過一絲欣賞之色,垂了頭的素顏露出一抹雪白的細頸,如白玉般細潤透明,他不由心神一蕩,細長的眼眸變得幽深了起來。
  
  「大姐……」上官明昊的話還沒說完,那邊哭得淚眼婆娑的素情卻是不想就此罷休,她嬌弱的半倚在素麗的身上,哀怨地喚了聲素顏,卻是打斷了上官明昊的話:「我……我的腳怕是……走不得路了。」
  
  方才明明看到她是整個身子平板著摔到地上的,那個姿式倒是難得傷到腳,素顏不由皺了眉,某人怎麼就不懂得見好就收呢?非要鬧出個名堂來才行?
  
  素顏心中厭惡,面上不顯,轉過身,關切地蹲了下去,細心地向素情的雙腳摸去:「傷了哪只腳,給姐姐看看。」眼角餘光卻看到素情的一雙眼睛正期盼地看著上官明昊,哼,仍是賊心不死啊,是不是得再給她一點教訓?
  
  素情見素顏真的去摸她的腳,她不由心一慌,下意思地就要縮腳,素顏卻是趁勢握住了她正往回縮的左腳,痛心的喊道:「哎呀,像是傷到了腳踝,很痛吧,二妹。」說著,她趁人不注意,兩指一錯,長長的指甲對著素情的腳踝猛掐了一下,傷不了皮肉,卻很應該很痛。
  
  「哎喲……」素情果然嬌聲慘呼了一聲,臉都痛白了,這回可是痛得貨真價實,聲音也是半點也不作偽。
  
  人群裡發出一陣議論聲,事發時在場的幾個人是覺得事有蹊蹺,只覺得素情這個女子太過虛假做作,後來者卻是覺得葉成紹太過粗暴無形了些,竟對如此嬌滴滴的女子下此重手。
  
  素顏霍然站了起來,一張俏臉脹得通袖,憤怒地向葉成紹慢慢逼近,神爭凜然不可侵犯,語氣高亢中帶了幾絲激動,似是氣急而發:
  
  「世子爺,你乃皇親貴戚,身份尊貴,我藍家雖是小門小戶,但父母長輩對我們姐妹幾個都是捧在手裡疼愛著的,可不是給別人任意欺凌打罵的,妹妹如今還沒進侯府大門,你便拳腳相向,他日嫁過府去,不出一年半載,怕就會被你打掉半條命去,似你這等品性如狼之人,我藍家高攀不上,小女子回府之後,便懇請家父向你家退婚,一家養女百家求,便是給二妹妹找個家世平凡之人,哪怕粗茶淡飯,只要妹夫品性純良,待妹妹如珠似寶,妹妹也能康泰一生。勝過侯府千萬倍。」
  
  一旁的素情更是不可置信的看著素顏,她最想要說的,也最想要達到的目的竟被素顏用如此義正嚴詞的方式說了出來,看得出,那葉成紹是個極愛面子的,很大男人,素顏的話說得如此犀利,他定然會被激得答應退婚也不一定呢,她一時狂喜,若不是極力克制,平生第一次想要真真切切地擁抱一下這個她平日最討厭和嫉恨的大姐了。
  
  扶著她的素麗與她站得最近,她眼裡的那抹狂喜自然是沒有逃過素麗的眼睛,素麗撇了撇嘴,斜了素顏一眼,卻是沒有吱聲。
  
  葉成紹怎麼也沒想到素顏敢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他平生哪裡被人如此呵責過,又是當著一眾年輕公子小姐的面,在場的有幾個不是家世顯貴之人,饒是他向來臉皮厚,臉色也是一陣袖一陣白,看素顏的眼神古怪而無奈,還帶了一絲惱怒,這個小女人,竟敢肆意地挑戰他的忍耐度。
  
  他惱火的微揚了下巴,俊眸如冰針一樣刺向眼前不知死活的小女人,卻在她眼裡捕捉到一抹得意得不屑來,他猛然醒悟,小妮子在用激將法!爺這輩子聽的辱罵還少麼?退婚?就憑你這麼幾句軟綿綿的責問?
  
  「你藍家想退婚?」看著故作威嚴的素顏,葉成紹混身泛著冰冷的氣息,如星般的雙眸裡風暴正席捲而來。聲音冷冽如鋼刀磕在石板上一般的冷硬。
  
  「正是,我絕不嫁給你這等紈褲浪蕩之人。」不等素顏開口,素情便迫不及待的大聲回道,她與上官明昊自梅林裡走出來時,明明白白的看到了葉成紹一夥人就在梅林口處的小亭子喝茶,她就是故意要當著別人的面與上官明昊親近暖昧,好坐實自己與上官明昊有首尾的事實,她將自己的名聲全都壓在了此處,相信不管是藍家,還是寧伯侯府聽到了這樣的傳言都會為了面子和名聲而退婚,為了成全自己的名聲,老太太還會將自己改嫁給上官明昊呢,她的算盤打得叮噹響,只是沒想到,一開始,便被素顏的幾句話給輕輕揭過,輕輕鬆鬆就抹掉了她與上官明昊之間的那點子暖昧,還給上官明昊搏了個好名聲,她正焦急氣憤之際,素顏卻又意外的向葉成紹提出退婚,而且,成功就在眼前,這讓她如何按奈得住心中的狂喜和焦急,一直裝著的柔弱此時也丟到了一邊,如一隻看到希望的困獸,眼裡閃著熱烈的灼光。
  
  只見人影又是一閃,下一秒素情的下巴已經被葉成紹鉗住,聲音森冷如地獄中的招魂使者:「你——做——夢,要退婚,也是本世子來退,本世子想要的女人還從來就沒有得不到過,你給爺老實地在藍家待嫁,等著爺來迎娶你,爺如今還給你幾分臉面,給個正妻之位於你,收起你那點子下作伎倆,在爺面前沒有用,若再作那浪行蕩舉,丟了爺的臉面,小心爺將你賣到妓院裡去。」
  
  說罷,手一甩,再一次將素情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轉身揚長而去。



  第三十八章:赴晏7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只覺葉成紹無禮狂妄至極,但京城貴人圈子裡,葉成紹原就是臭名召著,霸道無形慣了的,他會說出此等話來一點也不稀,只是都有些同情藍家姑娘了,好好的水蔥兒似的女孩兒家,卻要嫁給此等如狼似虎的混人,真真可憐可惜啊。
  
  但這些話也只能在心裡說說,誰也不敢將話當著外人說出來,因為寧伯侯在京城的地位正如日中天,得罪寧伯侯就如同得罪了宮中那位……
  
  素情再一次被葉成紹摔在了地上,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痛的,渾身都在發抖,頭伏在雙手上嗚嗚地哭的悲切,趴在地上半晌也沒起來,周圍人都或同情或冷漠或幸災樂禍地看著藍家三個姑娘,素麗忙去扶她,但也不知道是素麗的力氣太小還是素情故意掙扎,總之人沒扶起來,反倒又再一次摔了下去。
  
  素顏看著圍觀的人遲遲沒散,兩個妹妹卻似還有繼續唱下去的嫌疑,心中又生出幾分厭惡,她心只要上官明昊在,素情必定會將柔弱悲苦的弱女子形像進行到底,而素麗懷著什麼心思,她也有些明白,只是,就算是要報復,要惹男人生憐,也不要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好不,很丟臉呢。
  
  伸手一撈,素顏將素情拽了起來,素情軟著身子似是柔弱的站立不穩,素麗卻在這會子出了把真力,與素顏一邊一個將素情架了起來,轉身尋壽王府的侍婢,這晏席藍家姑娘是怎麼也吃不下去了的,還是跟壽王府打個招呼後,回府算了吧。
  
  素顏老早就發現,這裡的動靜鬧得很大,但壽王府始終沒有半個主子出來勸解理事,甚至連個管事的人都沒現身,小奴小婢的,倒是有幾個,卻都站在一邊,並沒出聲,似呼只要沒將壽王府後園子砸了,那便由你怎麼鬧都沒人管。
  
  上官明昊看出素顏要回府,忙走了過來道:「大妹妹,我已經使了人去給壽王妃送信了,也讓人請了貴府的家人來,你們先等一等,一會子我護送你們姐妹回去。」
  
  這還像句人話,方才葉成紹衝上前來對素情動粗時,上官明昊站在一旁連攔都沒攔一下,任由葉成紹動手,似乎很是怕得罪了葉成紹一般,這會子倒是來獻慇勤……素顏的心逐漸往下沉,隱隱升起一股悲涼之感,難道自己便要與這樣的男人共渡一生嗎?
  
  「明昊哥哥,嗚嗚……」素情卻是心頭一喜,柔媚的大眼裡閃著感激和委屈,喚出來的聲音足以讓人牙酸,怕是只要是男人都會忍不住對她生出幾分憐惜來,不過,葉成紹例外,那人估計不是個男人吧。
  
  這樣的嬌呼太過暖昧,當著素顏的面,上官明昊的臉上終於閃過一絲不豫和尷尬來,臉上溫潤的笑容換成了清冷,淡淡的撇了一眼素情後,便看向素顏:「大妹妹,你……很好,且在此處等一等,為兄去去就來。」說罷,當著素情素麗的面伸出手去,握住了素顏的手。
  
  素顏眉頭一皺,這個時候應該是臉袖才是,但是,她的臉卻忍不住白了一白,半晌才極力克制心中的憤怒,抽出手來,臉上的笑也維持不住了,冷了聲道:「多謝世兄。」
  
  上官明昊微怔,嘴角的笑容卻更深了,臉色也變得鄭重了起來,他風流倜儻,俊逸風雅京城少有女子在他面前不臉袖,不動心的,方纔的小動作若是換作別的女子,怕是既羞又喜吧,可是素顏……她真的很好,很正派也很嚴肅,上官家需要這樣的主母。
  
  雙手一輯,上官明昊行了一禮後,轉身離開了。
  
  圍觀的人群看戲也要散場了,便漸漸都散開了,明英和司徒也在圍觀之列,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走了出來。
  
  「藍大姐姐,你一會不參加晏席嗎?」司徒敏仍是不喜歡素情,方纔她在人群裡看熱鬧時,便覺得很爽,藍素情那等為人就活該被葉成紹那樣的人懲治,她也是看出,葉成紹不會對素顏如何,所以才沒出來,不然以她的個性,就算不為素顏出頭,也會幫她一二的,這會子,她有些捨不得素顏就走。
  
  「妹妹受傷,得快些送回家醫治才是,今天有幸結識了四姑娘和裙主,素顏高興得緊呢,以後有機會請兩位妹妹到藍家去玩,咱們幾個再玩猜謎遊戲可好?」素顏當然不會怪這兩個人沒有出來幫腔,她原就是在借勢懲治素情,任何幫忙都會成倒忙。
  
  「那感情好,我們方才……那個不太方便,但是,姐姐不氣,那便是最好,過幾日便是妹妹我的生辰,我會給姐姐下貼子的,姐姐可一定要來哦。」明英郡主因著與葉家也有些親戚關係,倒也不好出來相幫素顏,她心裡還是有些過意不去,這會子見素顏並不見氣,心下歡喜,忙握了素顏的手高興的說倒,卻是自始至終,看都沒有看素情一眼,她也是很不喜歡素情。
  
  幾個女孩子說好下次見面之後,那邊上官明昊也把紫綢和白霜幾個叫來了,白霜一見素情的樣子,嚇得臉都白了,上來就接過素顏的手,扶住了素情,看素顏的眼神很有些不善,素顏只當沒看見,正好歇了手,轉身與明英和司徒敏說話。
  
  上官明昊這時也過來的,司徒敏是個直性子,衝著他便說道:「明昊哥哥,你可要對素顏姐姐好一些,別被那些個做作狐媚的人迷花了眼才是。」
  
  上官明昊聽得微怔,含笑看了素顏一眼,倒是從善如流的回道:「我自是知道大妹妹的好,只是不知道原來敏妹你也喜歡起大妹妹來,先前可是還聽有人說,藍妹妹……」
  
  「那不過是有些渾人說渾話,種傷了藍大姐姐,我不知情,上了當嘛。」司徒敏有些不好意思,但她最有擔當,是她的錯,便立即承認,爽直單純得很。
  
  一旁的素情聽了便臉色一白,幽怨地看向上官明昊,但上官明昊這一次回來,卻是再也沒看她一眼,只是對素顏陪著小心,讓她心裡像堵了一塊大石一樣,先前在梅林裡時,明昊哥哥對她可是溫柔體貼的很,怎麼這會子……她不由又看了素顏一眼,秋日的陽光懶懶的灑在素顏臉上,使她原本就清麗脫俗的臉龐變得更就明妍了起來,尤其是那雙美麗的清眸,正是明亮得很,眼裡的自信和自強是她素情最缺少的,被堵著的心又生出一絲痛意和嫉妒,她很想要抓破素顏那張光潔如玉的臉龐才好。
  
  明英幾個兩個與素顏又說了幾句話,那邊晏席也要開了,便告辭離開了。
  
  上官明昊帶著藍家姐妹僻開了晏會最熱鬧之處,向壽王府後門走去。
  
  梅林中,二皇子帶著那名冷峻的侍衛走了出來,冷厲的臉上帶了絲微笑,「老五,你看成紹如何?」
  
  「花花大少,不足一提。」那名老五的侍位臉上沒有半點表情,連聲音都是冷硬得鋼。
  
  「藍家幾個姑娘倒是有些意思,你說,他怎麼就會喜歡那個做作的二姑娘呢?若是我便會……」二皇子難得有了談興,手裡的折扇無聊的在手上敲著。
  
  「娘娘正在為殿下選妃,藍家姑娘不夠資格。」老王很生冷地打斷了二皇子的話。
  
  二皇子也不以為意,似乎早就習慣了,點了頭道:「那倒是,不過,藍家姑娘做良娣卻是可以的。」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5:02 AM

  第三十九章:家晏1
  
  藍素顏不知道二皇子的想法,她已經出了壽王府,坐上馬車,正在回家的路上,上官明量先是一力要護送她們姐妹幾個回家的,可素顏出了壽王府門後便一再推辭,雖然素情裝得虛弱萬分,巴不得上官明天能直接送她們回府,但素顏神情太過冷淡,上官明昊也不好再堅持,只好慇勤地護上她們上了馬車,再轉了回去。
  
  回到藍府,守門的奴才一看到二姑娘那一身一臉的傷,便惶急火急地去報了老太太,老太太根本沒想到素顏幾個會這麼早就回來,又聽說素情是受了傷回來的,心裡一驚,忙使了人告知二夫人小王氏,她自己倒是不好迎出來。
  
  素顏一進垂花門,小王氏便像陣風了般地捲了過來,素顏微垂首,正要給她行禮,她正眼也沒瞧素顏一下,便捲到了素顏身後的素情邊去了:
  
  「我的兒啊,你怎麼會傷成了這樣,是哪個天殺的傷了你啊。」邊哭,一雙大眼滿含陰戾,如針錐一般向素顏和素麗兩個人輪刺了一番。
  
  素顏神情淡然,只當沒看見,素麗卻是怯怯地低下頭去,額頭上現出密密的汗珠。
  
  素情在馬車上時已經止了哭,哭了沒用,她心裡的觀眾不在,便沒了興趣再裝,這會子一見小王氏,眼淚便止不住的往下掉了起來,哀哀地喚了聲:「娘……」
  
  小王氏心疼的上前將她摟在了懷裡,「我的兒,你們一起出去的,怎麼會只有你一人受了傷回來?是不是……有人故意害你?」
  
  素情聽得嘴唇動了動,看了一旁的素顏一眼,素顏與她對望,眼裡坦坦蕩蕩,素情微垂了頭,撇了嘴道:「娘,我要退婚,一定要退婚,女兒是被那寧伯侯家的渾人傷了……」
  
  小王氏聽得一震,卻沒說話,垂花門處還有不少府裡的下人在,素情這話聽著便不是很有臉面,她忙拍了拍素情的背,幫她擦了眼角的淚,「你別急,咱們到老太太屋裡慢慢細說。」
  
  小王氏身邊的丫頭上前接了小王氏的手,扶住素情,素顏便再懶得與小王氏多呆,只說要去看望大夫人,便要告辭。
  
  「大姑娘,你妹妹傷得如此嚴重,你們又是一同前往的,妹妹受傷,你身為大姐,就沒什麼話說嗎?」小王氏哪裡肯放過她,沉了聲說道。
  
  「三人同時出去,卻只有一人受傷,當然是有原因,二娘還是自己問二妹妹的好,再說,三妹妹也在,是個什麼情形,你問明白就知道了。」素顏唇邊便含了一絲嘲弄,淡淡的說道。
  
  小王氏一聽,看了素情一眼,見素情臉上泛起一絲不自在,便沒再強求,冷哼一聲,當先一步走了。
  
  素顏知道一會在老太太處定然還有不少口舌官司,且讓她們母女自行先說去。
  
  到了大夫人院裡,小丫頭見了忙進去報信,青凌便迎了出來,素顏便問了大夫人的身體情況,青凌只說好,打了簾子,素顏進了屋,看大夫人臉色袖潤,正挺著大肚子在屋裡晃悠,心情便放鬆了起來,上去扶住了大夫人。
  
  大夫人看素顏眉宇間凝著憂色,不由詫異:「今兒不是說去了壽王府赴晏麼?怎麼這會子就回了?」
  
  「二妹妹身子不好,就回來了,您這兩天身上可有什麼異樣?」素顏淡淡的回道,又扶了大夫人坐下。
  
  青凌進去泡了茶呈上來,素顏看了青凌一眼,笑著謝了,青凌知道素顏與大夫人有話要講,便悄悄地退了出去,臨了還把屋裡的小丫關一齊使了出去。
  
  「可是出了事?看你的樣子,像不開心?」大夫人關切地問道。
  
  素顏遲疑了一會,猛抬了頭,有些猶豫,但還是開了口:「娘,我不想嫁到中山侯府去。」
  
  大夫人聽得一震,急得自椅上站了起來,素顏看著嚇了一跳,忙扶住了她。
  
  「你說什麼胡話,中山侯府這樣的人家,肯與藍家結親已是天大的面子,世子又是個俊朗有為的青年,你……你想要氣死娘麼?」大夫人聲音都在抖,氣得臉都白了。
  
  素顏心知自己說得魯莽了,在大夫人眼裡,上官明昊不管是從家世還是自身來說,都是上好的女婿人選吧,可是,那個人……虛偽花心,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良人啊……
  
  「何況,兩家親事已定,納采禮都送了,小定的日子也定下了,你竟然說要退婚?再說了,你那八字……難得找個合得上的,真要退了,想要再找一個家世人品都好的,根本就是難於登天,快些收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好好在家待嫁才是。」大夫人不等素顏回話,又嚴厲地說道。
  
  大夫人說得也很有理,如今的社會,想要退婚,便會傷了兩家的情面,被退婚的那個人的名聲也會受影響,而且,難得中山侯府不介意自己克父克母的名聲,肯娶自己過去為世子正妻……可是,她能料想得到,上官明昊身上會有多少爛桃花,難道以後的日子裡,便要與他的爛桃花搏鬥嗎?與人共侍一夫……想想她就覺得噁心。
  
  「娘,世子他……太過多情……」素顏想做垂死掙扎。
  
  大夫人聽了身子晃了一晃,定定地看向她,眼裡總算有了一絲憐惜,卻是無奈地長歎一口氣道:「咱們女人誰也躲僻不了這個,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你是聰明的孩子,只要拿穩了正妻的位子,那些個再怎麼也越不過你去,不過是小妾罷了……」
  
  「那二娘呢?她不也是妾室,卻是……」素顏委屈的小聲嘟嚷。
  
  大夫人臉上一白,著一點就沒有站得住,眼裡就流下淚來,素顏心一慌,只差沒有打自己一耳光了,二娘是大夫人心裡的一根刺吧,聽府裡的下人說,二娘沒進門時,大老爺和大夫人的感情還是很好的……
  
  大夫人見素顏滿眼愧意,穩了穩心神,長吁一口氣道:「幾個……如她這般,娘……並非沒有手段,只是,不想讓你爹爹為難罷了。」
  
  素顏聽得古怪,細看大夫人眼裡竟是帶了絲苦澀的溫情,怕是想起了與大老爺的過往吧,大夫人心裡……還是愛著大老爺的吧,素顏腦子裡便想起大老爺的樣子來,雖是四十多歲的,大老爺卻是俊眉朗目,通身一派儒雅疏朗的氣質,放在現代,便是最為誘惑小女生的美大叔。
  
  「你若要退婚,你那二妹怕是最開心不過,這兩日,就是老太太也是會立馬就圓了你的念想,莫非,你想要嫁給那寧伯侯世子?」大夫人聲音平靜了下來,眼光直視著素顏。
  
  葉成紹嗎?素顏眉頭微挑,那個男人倒是壞得真實,不過……太過桀傲不訓,聽說也是花名在外,而且,還對女人動手……素顏連忙搖頭。
  
  大夫人看素顏態度轉軟,便將話題扯開,聊起了素顏的嫁妝,素顏也不敢說自己的繡功一踏糊塗,只是敷衍了幾句,便告辭了。
  
  到了老太太屋裡,果然小王氏,素情,素麗都還在,老太太臉上帶著陰鬱,小王氏正拿著帕子抹淚,素情哭倒在老太太懷裡,素麗則是一福戰戰兢兢的模樣,大眼四處亂轉,卻不敢落在一處。
  
  素顏上前給老太太行了一禮,老太太的臉色倒是緩和了些,難得的讓玉環給素顏搬了個小杌子。
  
  素顏也沒客氣,她腳上的傷好像有些崩開,刺痛感正一陣陣的傳來,不過也不是很厲害,受得住就是。
  
  「你妹妹不懂事,倒是苦了你了。」老太太聲音和暖親切,但眼神卻有些發冷。
  
  「那是應該的,姐妹幾個不管在府裡怎麼鬧,出去了卻是至親骨肉,素顏怎麼能看著旁人欺負妹妹。」素顏低頭,回得義正嚴辭。
  
  老太太聽著便點了點頭,又道:「你也辛苦了,先回屋去吧,一會子讓廚房給你送飯,這會子你妹妹也病了,今兒晚上的家晏,怕還得你來幫襯了。」



  第四十章:家宴2
  
  怎麼又說到家晏上頭了,素顏抬了頭,清澈的眸子直視著老太太,難道真的是為了教自己掌家?
  
  「謝老太太,只是,這兩日孫女沒去廚房,也不知道菜都備成了什麼樣子,冒冒然去管事,怕是會弄出岔子來。」能推就推了吧,素顏心裡還是惦記著素麗示警的那句話。
  
  「能者多勞嘛,奶奶也知道你身上有傷,但奶奶年紀大了,操不得這許多心,原想著讓你二妹妹幫襯,這會子她又傷成這樣,要不是老太爺下了明令,不讓你二娘管事,奶奶也不會開這個口了……」老太太喝了口茶,臉上有些為難,語氣裡竟有幾分不好意思。
  
  這是在拿二娘威協自己嗎?素顏暗自咬牙,老太太這招可真陰的,明知道她好不容易才擄了二娘的管家之權,自己若不應下,她便會藉機讓二娘管家,若自己應了,還不知道有什麼事等著自己呢。
  
  「娘,您這兩日還咳嗎?那頭痛的老毛病沒犯吧。」小王氏看了一眼素顏,止了淚,關切地問老太太。
  
  老太太長歎一口氣,也拿出帕子來抹眼角,「唉,老了,不中用了,可是,你們這些個子孫們,又一個兩個的爭氣……我的命……好苦啊。」
  
  演雙簧逼我嗎?素顏輕哼一聲,聲音裡也帶了絲濡慕之情:「老太太,您可要多保重啊,咱們這一大家子,可還要靠您來掌事呢,可離不得您。」
  
  「那你,晚上的家晏……」老太太放下帕子,緊追了一句。
  
  「素顏盡力而為,不過,還望老太太多多教導孫女,孫女初次理事,若有個行差踏錯的,老太太您可要多多擔待一些。」
  
  「喲,咱們大姑娘如今可是覺得謙虛客氣的,不過是個晚晏而已,行事何必如此小心,怎麼著咱們都是一家人,說什麼擔待不擔待的,老太太只有心疼你的,決不可能為難你。」老太太正要回話,小五氏卻是扮在頭裡說道。
  
  當然,這言外之意自然是說素顏在老太太面前太過疏離,不親近老太太,老太太聽了便放了茶杯,眼裡略帶一絲傷感之意,「你二娘說得對,你這孩子就是太小心了些,你幫著打理家晏,自是你的一番孝心,有什麼事,奶奶幫你擔著就是。」
  
  既是這樣說了,素顏也不好再說什麼,推說要去廚房裡查看,便告辭出來了。
  
  一了老太太的院子,紫綢臉上便露出凝重之色,對素顏道:「姑娘,重陽晏可馬虎不得,老太爺往年可是很重視這個節的,只半天時間了,有些東西怕現在就開始動手在做了,你應該力辭了才是?」
  
  素顏搖了搖頭,腳步卻是更快了,卻對紫綢道,「一會你去請了陳媽媽來,她年紀大些,懂得的規矩也比我多。」
  
  紫綢聽得點了頭,送了素顏去了廚房,廚房裡,鄭婆子正要指揮小廝們御貨,採買回的東西正一件一件往廚房裡搬,素顏看了便皺了眉,對紫綢低語了幾句,紫綢看了一眼鄭婆子,便低頭走了。
  
  鄭婆子看到素顏來了,忙一臉笑的上來給素顏行禮:「奴婢給大姑娘請安,原還想著怕您身子沒好利索,不敢打擾您,奴婢正覺得心裡沒著落呢,您可算是來了,您的吩咐,把東西都買齊全了,正想請您來瞧瞧,可有偏漏的。」
  
  原來,這鄭婆子早就知道自己會再來主理今日的晚晏,看來,老太太的主意是早就定好了的,她心下便更加小心了起來。
  
  嘴裡卻是淡淡的對鄭婆子笑道:「辛苦媽媽了,我也只是來給老太太打個下手,管些瑣碎事情罷了,大主意還是得問過老太太才成的。」卻是並沒有上前查看貨物。
  
  鄭婆子臉上掛著討好的笑,「您可是老太太親手教出來的,又是最聰慧能幹的,有您在,奴才們心裡才踏實,今兒這事老太太可早就吩咐過了,一應事宜全都要配合大姑娘您呢,您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就是了。」
  
  一會子紫綢匆匆來了,手裡拿著那天素顏定下的採買單子,素顏笑道:「我原本還想著偷下懶的,鄭媽媽如此一說,倒是讓我覺得責任重大,不敢敷衍懈怠了,紫綢,你拿著單子對一對,看看是不是都是前兒咱們定下的東西。」
  
  鄭婆子聽得一怔,她不過是說幾句場面話罷了,沒想到大姑娘竟會像個二楞子似的真的拿單子對貨,單子上的東西前兒就在買了,一天進一點,方才是最後一批貨物了,有的東西根本就開了封,廚房裡早就用上了,怎麼對?可是,才她將話說得滿,素顏還一副免為其難的樣子……她真想打自己一個耳光才好。
  
  「大姑娘,這要對,可就得從前兒買的東西對起,有的東西可是老早兒就要動的,乾筍,木耳,干貝早就泡了水,雞,鴨,魚這些可不能等到現在才殺……」鄭婆子臉上的笑容有些僵,話語裡隱含著絲氣憤。
  
  「哦,這樣啊,你看我,倒是忘了這些了,這麼說,東西倒是不好再清查了,哎呀,你看,我可是頭回主事,很多東西都不懂呢,這要是像媽媽才說的,有買漏了,買錯了的東西,那可如何是好啊?」素顏有些驚心惶的看著鄭媽媽,一副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樣子。
  
  「奴才也是做慣了這些事的,府裡年年大大小小的事情可都是奴才主持採買,從沒出過岔子,大姑娘您儘管放心就是了。」鄭媽媽忙保證道。
  
  「哦,這樣啊,那我信媽媽的話了,可是媽媽你也知道,我笨得緊,有些事情怕不記得,廚房裡的事頭樁就是採買,既然採買完了,那就請你在這單子上簽個字吧,就說您親將所需貨物全部採買齊全了。」素顏將那單子又遞到了鄭婆子手上,鄭婆子看著就有些遲疑,「這廚房裡也沒筆墨……」
  
  「媽媽,我帶著印呢,您按個手印就好了。」紫綢笑瞇瞇的拿盒印泥子遞到鄭婆子面前。
  
  與鄭婆子交割清楚了,陳媽媽也來了,廚房的管事王昆家使了人搬抬著剩下的幾件菜式,見素顏在門口,只是看了一眼,便繼續進去忙了。
  
  陳媽媽臉一沉,正要說話,素顏卻對她使了個眼色,手裡拿著另一個菜單,對灶台上已經切好備著的食材仔細查看了一番,廚房裡分工很細,卻是有條不紊,廚娘們知司其職,王昆家的行事也簡單幹練,只是臉色很冷,神情有些傲氣,她看素顏拿了筷子對著盤子裡切好的食材東戳一點的,眼裡像是含了塊冰一樣,更冷了。
  
  不過,素顏看了一圈兒後,倒是什麼也沒說,轉出了廚房,陳媽媽卻是留下了,並沒跟著。
  
  素顏又對紫綢道:「你去稟了老太太,就說這王昆家的太過狂妄,大姑娘我很生氣,很生氣……」
  
  紫綢聽得怔住……素顏忙對她眨了眨眼,說道:「快去吧。」
  
  一會子張媽媽心急火撩的來了,素顏卻正站在廚房外磕瓜子,她心裡一鬆,卻還是衝進了廚房,王昆家的看得莫明:「婆婆,您怎麼來了。」
  
  張媽媽聽了便疑惑地看了眼素顏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9:36 AM

  第四十一章:家宴3
  
  張媽媽聽了便疑惑地看了眼素顏,素顏正津津有味的吃著五香瓜子,半倚在門邊,一派懶懶散散的樣子,見張媽媽看過來,笑道:「媽媽您要不要來一點?八角茴香都入了味,可香著呢。」半點也沒有與王昆家的爭吵過的樣子。
  
  張媽媽倒是鬆了口氣,心中還是有些忐忑,自己媳婦那點子脾氣她心裡清楚,或許真在言語上衝撞了大姑娘也不一定呢,一轉頭又看向方才報信的紫綢,紫綢對她眨了眨眼睛,眼裡有些擔憂,張媽媽心裡越發確定自己的猜想了,倒是對素顏生了幾許感激來,大姑娘一派無所謂的樣子,當然也是看了自己幾分薄面的,怎麼著也得投桃報李,敲打敲打幾下王昆家的。
  
  張媽媽便瞪了眼王昆家的,眼神凌厲,又向門口□了兩眼,王昆家的臉一袖,明白了婆婆的意思,心裡委屈得很,但看婆婆神色嚴厲,皺頭皺了皺,不情不願地走到素顏跟前行了一禮:「大姑娘,奴才給您請安。」
  
  「嫂子這是話說的,老太太讓我主理中饋,我可只是個半吊子,可全要仰仗著嫂子的本事給我爭臉呢,我知道嫂子忙,一心都在差事上,我看著心裡也高興,那些個俗禮就不要太講究了,這會子張媽媽也來幫忙了,那我可就更放心了哦,有媽媽和嫂子這兩個能幹的人坐鎮,今兒的晚宴肯定能辦得圓圓滿滿的,張媽媽,您說是吧。」素顏笑容可掬,抬手忙托住王昆家的,神情恭敬禮貌得很,王昆家的倒是個實在人,見素顏非但不對她先前的失禮生氣,反倒很是看重禮遇她,心裡倒生了幾分愧色,想著一會要拿出十二分的心思來,一定要辦才好這個晚宴。
  
  而張媽媽卻是被素顏問得一怔,她只是來看看的,並沒打算留下,但大姑娘的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又對她的兒媳寬厚得很,還真的不好推辭,只好笑著說道:「她雖是個渾人,但廚房裡的事倒是從未出個差漏,大姑娘您就放心,今兒的晚宴一定會辦得讓賓主同歡的。」
  
  素顏聽得大喜,忙上了前便要給張媽媽施禮,卻是腳一歪,哎喲了一聲,人就蹲了下去。
  
  陳媽媽看著一驚,忙上前扶住她道:「大姑娘,是不是傷口崩開了?」
  
  素顏秀眉緊皺著,自己掀開了裙邊,露出被浸了血跡的綁帶來,素顏正要解開綁帶看,陳媽媽忙道:「廚房裡油煙子多,大姑娘可千萬別在這裡解開傷口,要是感了髒東西可就不好了。」
  
  素顏長吸了一口氣,似呼疼痛難忍,卻是咬著牙道:「可是今兒這晚宴可是我主理的,我還是在這裡守著的好,第一次辦事就愉懶,怎麼著也說不過去的。」一雙大大的眼睛卻是可憐巴巴的看著張媽媽和王昆家的,眼裡有著乞求之色。
  
  王昆家的看著便不落忍,大姑娘的腳被蛇咬傷可才過了兩天呢,這傷還沒養好,就又是赴宴又是理事的,也難為她了,她也是府裡身嬌肉貴的主子呢,如此一想,便不等張媽媽開口,她先說了:「大姑娘若是信得過奴才幾個,便回去歇著,好生換個藥,您這樣子呆在廚房裡,奴婢幾個心裡也不安呢。」
  
  素顏聽了眼圈兒都袖了,眼裡帶著感激和猶豫,期期艾艾的說道:「那個……那就拜託嫂子和媽媽了,你們對我的好,我會記在心裡的。」
  
  張媽媽的眼角微抖了抖,只得低頭應了,素顏便一步一回頭的被紫綢扶出了廚房,拐著腳回了自己的院子,倒是把陳媽媽留在廚房裡當她的全權代表。
  
  一進屋,陳媽媽便急著給她去換藥,素顏忙扯住了她道:「無事的,不用換。」
  
  紫綢看著就急,伸了手仍要給她換藥:「肯定崩口子了,血都浸出來了,還是換了吧,一會血乾了,粘住傷口可就扯得痛了。」
  
  素顏撲哧一笑,敲了下紫綢的腦門道:「我說不要不要,不過是個障眼法罷了,那傷口早都癒合了,那能這麼容易崩開,你且幫我去泡杯好茶來,那瓜子好吃是好吃,就是鹹了點。」
  
  紫綢這才明白了素顏的意思,不過還是有些擔心,「這樣能成不?若是老太太怪罪下來……」
  
  「無事的,我被蛇咬傷了這是全府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傷口崩開了我也沒法子啊,我只是管事的,又不是做事的,難不成,廚房裡的每道菜還要我親手去做?我倒要看看她們究竟要弄什麼妖蛾子,我離開了,最多也就是個因病失職,真有什麼事,老太太也不好大鬧,上頭還有老太爺呢。」素顏和身歪在了大迎枕上,拿起小几上的書悠閒地看了起來。
  
  紫綢一想也對,大姑娘這法子也還保險,明明就有兩天沒有管廚房裡的事情,老太太卻還要讓她接手,又只有半天時間,這兩天裡有人做下了什麼手腳,大姑娘就是想查都沒法子查出,倒是裝病離開還好說一些,既顯得她對廚房裡人的信任,在下人們面前賣了個好,又能脫掉一些干係,還真是一舉數得。
  
  想通了的紫綢笑著給素顏泡了杯茶來,素顏丟了書,端起茶,揭了蓋,卻沒有喝,眉頭輕蹙,「紫綢,今兒晚上像找幾個信得過的婆子好生給我守著這個院子,千萬別放任何人進院子來,今兒來的可全是王家人,咱們還是小心了為上。」
  
  紫綢聽得一怔:「這可是後院,難不成還會有……」
  
  「防人之心不可無,今兒素情在壽王府可是受了大委屈了,二娘明明就在怪我,表面上卻是沒顯,以她那性子,肯定會遷怒到我和素麗頭上來的,小心無大錯啊。」素顏認真的說道。
  
  紫綢聽了便去了院子,素顏院裡原也有幾個灑掃的婆子,只是她們的忠心如何現在還不知曉,保不齊,今兒晚上還能翻出幾個有奸細呢。
  
  一會子紫睛進來,素顏又在她耳邊囑咐了幾句,紫睛倒是很開心的應了,也沒問原因什麼的,最近因著她亂說了話,大姑娘有些疏遠她,明明她和紫綢都是頭等的,但紫綢在大姑娘心裡的份量明顯就比她重,她更卯著勁想要奪回大姑娘對她的信任呢。
  
  素顏連小丫頭紫玉也叫了進來,也交給了她一個差事,紫玉聽得臉上一變,但看大姑娘眼神和暖,倒也爽快的答應了,出了門,垂頭想了一想,微皺著的眉卻是舒展開來,反而顯出了幾分興奮的表情,她生得伶俐,平日裡也有幾個機靈勁,只是大姑娘屋裡一直是紫綢和紫晴兩個霸著,等閒人湊不上前去,她有那高性氣兒也難施展開來,方才得了的差事足可以說明,大姑娘很是看重她呢。
  
  到申時三刻,宴請的客人陸陸續續來了,素顏讓紫玉沒事就往前面打個轉兒,看看來的都是什麼客,紫玉今兒也特賣力,隔不了一會子便來向她匯報,王家大舅爺,二舅爺,大舅母,二舅母,還有王家的三個姑娘,並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來了,素顏穩穩地坐在自己的屋裡,門都沒出,反正她今兒忙,要管廚房呢,沒空去接待客人,正好樂得休息。
  
  但是,紫玉第三次來匯報時,饒是她早有心裡準備,心裡還是沉了一沉,老太太明明跟她說的是家宴,請的也只是王家的舅爺幾個,但紫玉卻說,太子府王側妃娘娘來了,請了這麼大一尊佛,卻說只是家宴,老太太分明就是要坑她啊。
  
  她不由有些擔心了起來,忙使了紫晴去廚房問問陳媽媽,但願廚房裡的事不要出什麼秕漏才好啊,不過,她故意將張媽媽留在了廚房,張媽媽可是老太太的人,真要有什麼事情,自己也可以推一推,除非老太太想捨了張媽媽。
  
  申時四刻時,素顏坐不住了,還是去了趟廚房,雖然紫綢回報說,廚房裡一切都正常,沒看出有什麼事情,但她估摸著,也要開席了,未了讓老太太說她太過玩忽職守,她還是老實的上工去了。
  
  到了廚房,果然一切都有條有理,菜單上的菜色都差不多備齊,正准著上席開宴,陳媽媽也遞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她這才放了些心。
  
  又對張媽媽和王昆家的說了一大籮筐的感激話兒,還扯著張媽媽連聲道歉:「您可是老太太身邊的得力人,今兒為了我,非把您留在了廚房,我心裡可真是過意不去呢。」
  
  張媽媽臉上白了一白,目光有些黯,「大姑娘言重了,老太太身邊還有顧媽媽呢。」
  
  素顏立即便聽出了一絲酸味,她也知道,這府裡,鬥智鬥勇的,可不僅僅只是主子,奴才們也是無時不刻地在鬥著。
  
  暗暗塞了個荷包給張媽媽,素顏心情稍緩了緩,沒多久,二夫人小王氏屋裡管事娘子王忠家的來傳,說是準備開席了,請大姑娘去前面見客入席呢。
  
  怎麼會是小王氏的人來傳話?素顏心裡有些疑惑,但這一時半會的也難弄明白,她便將疑惑放在心裡,只帶了紫綢一個,跟著王忠家的去了前面花廳裡。
  
  一進花廳時,她不由有些傻眼,屋裡在坐的,除了王家的客人,分明就還有中山侯夫人也在坐。



  第四十二章:家宴3
  
  素顏忙斂身平氣地走了進去,上前給老太太行了一禮,老太太笑著指著王側妃道:「先過來見過側妃娘娘。」又對王側妃介紹道:「娘娘可還記得你這大妹妹,今兒的家宴可都是她一手操辦的呢,小時候木吶得很,如今倒是又乖巧又能幹,也孝順,知道幫姑母我擔些憂了。」
  
  老太太可是頭一回當著如此多的親戚面親誇讚素顏,如若不是看到老太太的笑容並沒有達到眼底,素顏還真有些受寵若驚之感,不過,不管如何,在大場面下給自己幾分顏面,素顏面上也很開心,心裡的那份小心卻是更甚了。
  
  王側妃與素情長得有幾分相似,只是她年紀稍長個幾歲,便顯得沉著內斂一些,也是那種柔弱型的美女,只是她長了雙笑眼,看人時,眼睛彎彎的,美麗而溫柔,讓人覺得親近。
  
  素顏忙上前給王側妃行了個禮,王側妃見了忙起了身,親自拉起素顏的手道:「看姑祖母說的,我怎麼不記得大妹妹呢,當年我還和她一起玩過鍵子呢,只是那時大妹妹可沒現在這麼水靈,那時啊,像個小竹竽子似的,黃瘦黃瘦,現在呢,就像根水蔥兒一樣咯。」語氣親暱而不顯做作,素顏不由抬眸深看了王側妃一眼,王側妃也正笑吟吟地看著她,素顏嫣然一笑,道了聲:「素顏再如何美麗,與娘娘站在一起也只能是片葉子,娘娘才是那開得正妍的牡丹呢。」
  
  沒有女人不喜歡人誇她美麗的,王側妃聽了笑容更濃了。
  
  素顏忙又過去給中山侯夫人行禮,當著側妃和一從王家親戚的面,侯夫人只是笑著問了她幾句腳傷的事情,看她行走還有些不便利,眉頭微蹙了起來,看了一眼坐上的老太太,沒再主什麼。
  
  二夫人小王氏正與王家大太太說話,見素顏過來,難得親熱地當著大太太的面道:「您看我家大姑娘,如今可是幫著老太太常著家呢,大嫂今兒可是有福了,能吃到大姑娘親手主持的晚宴,素情可是有大姑娘一半的伶俐,我也能少操些心咯。」
  
  王大太太卻是冷著臉,有些傲慢地看了素顏一眼,只是點了下頭就算回了素顏的禮,又轉過頭去,跟一旁的二太太說話,王大太太是王側妃的親娘,仗著王側妃得了大皇子的寵,有些心高氣傲,眼裡不是很瞧得進人去,小王氏雖然對她熱絡得近乎巴結,她卻一直淡淡的,只是偶爾應答幾句,保個不冷場就成,而王二太太側是個爽快性子,說起話來像放機關鎗一樣,又快又急,聲音也響亮,不過,她說話幽默風趣,在坐的沒幾個不喜歡她的。
  
  素顏老實的給在坐的王家親戚全都行了一圈兒禮,才慢慢地退到一旁低眉順眼地站著,心裡卻在冷笑,小王氏一再地當著客人們的面介紹說,晚宴是自己主理的,難道真的是在飯菜裡動了手腳不成?
  
  眼看著天將黑了,素顏便告了個罪,只說要去吩咐擺席,臨走時,她故意一走一拐,讓傷腳顯得更明顯了些。
  
  雖說是家宴,男女賓還是分了坐,不過,也就是在花廳裡用屏風擋開罷了,那邊老太爺和大老爺幾個陪著王家大老爺幾個一桌,這邊老太太兩邊便是王側妃和中山侯夫人,另下首再是王大太太,二太太並幾個王家姑娘,素麗,素容幾個姑娘,素情因著嘴唇仍是袖腫著,便托病沒有出席。
  
  素顏沒有就坐,老實地在一旁看著下人們上菜,又慇勤地介紹上每上來的一道菜式的名稱,中山侯夫人看著上齊整的幾個冷盤,基本都是按著大府人家的規矩制辦的,雖然無奇,但貴在中規中矩,倒也覺得心寬了些,只是看素顏站立在一旁,身子的重心倚在一邊,眉頭又皺了皺。
  
  等菜都上齊了,老太太才笑著招素顏坐下,又誇了她幾句,素顏謙遜著終於坐下了,還別說,站了小半個時辰,她的腳還真酸了,差不多要開席了,沒一個人問起藍大夫人的去向,大家似乎都有了默契一般,彷彿忘了藍家還有這一號人。
  
  說是開家宴,作為藍家的正經嫡媳卻不上坐,素顏無奈的苦笑了笑,看著滿桌的菜餚,她有些食難下嚥的感覺,但有王側妃在,顧家老太爺得罪的又是大皇子,她就是再生氣,再覺得不公平,也不好在這個當口惹大家不開心。
  
  宴席開動,素顏小口小口的吃著,小心的注意著在坐客人的表情,生怕會出現意外,還好,吃到了一半,聽到的也只是大家的客套的讚賞的話,並沒有人挑什麼毛病出來,她的心,也跟著放下了一半。
  
  可是,一切都太過順利,又太過平靜,她總覺得不可能就這樣過關,身邊坐著的素麗一直很安靜,老實地吃著飯,稟承著食不言的規矩,她平素也是個愛說愛笑的,最是人來瘋,有客人在時,反倒比平常話多,今兒反倒是變了性了,因著是家宴,來的差不多都是自家親戚,所以,王家的客人倒是隨意自在得很,偶爾也會說笑幾句誇幾句菜色什麼的,但素麗卻只是笑笑,一句也不答。
  
  素顏盯著她連看了幾眼,她卻總是低頭吃飯,根本就不抬頭,彷彿忘了自己曾經跟素顏說過的話。
  
  素顏努力按奈下心中的疑惑,老實地坐著吃飯,心裡卻有溫水煮活魚的感覺,終於她坐不住了,正要站起來,素麗卻是突然在桌下將她的手一扯,遞了個安撫的眼神,素顏只好又坐下了。
  
  素麗又低下頭去吃飯,這時,有小丫頭上了最後一碗甜湯來,素麗讓她的丫頭給荷香給她盛了一碗,她伸了手去接,卻是手一滑,一碗熱湯灑了幾滴在素顏身上,素顏外罩的淡粉色繡青竹提花褙子上顯出幾滴刺目的油污,她還沒做聲,素麗卻是失聲尖叫了起來,「大姐,你的衣服髒了。」一回頭,又對著丫環荷香罵道:「你今兒怎麼毛手毛腳的,看,把大姐姐的衣服都弄髒了,你可小心些,一會回去,指細你的皮。」
  
  香荷委屈得很,卻是嚇得忙跪了下來,連聲求饒,那邊老太太聽到了動靜,便問是什麼事,素顏只說衣服髒了,要回屋去換,小王氏卻笑道:「大姑娘,你今兒可是主角,客人都在呢,你離了席可就不好了。」
  
  素顏苦著臉連連告罪,老太太看了眼小王氏道:「你二娘說得也有理,前兒你二娘給你做好的幾件秋賞兒正放在我屋裡呢,金釧,請大姑娘去正屋換下。」又轉頭對中山侯夫人道:「她二娘心疼她,前兒特地給她又做了幾套秋裳,還怕我說她做得不用心,做好後,倒是先拿來給我過目來著,一會子等大姑娘穿來夫人也看看,府裡的針線坊怕是比不得貴府的手藝呢。」
  
  上回侯夫人來藍家時,素顏可是穿了件又舊有破的衣服,那件事讓老太太大失顏面,如今倒也算是在向侯夫人賣好兒,表明藍家看在侯夫人面上,改善了素顏的待遇。
  
  侯夫人微笑著點了點頭,「大姑娘身材高挑兒,穿什麼都好看呢。」
  
  素顏卻是急了,小王氏分明便是不想讓自己回屋去,而老太太似乎早就料到了自己會用這一招回屋,連衣服都預備好了,這事處處都透著詭異,難道真有什麼陰謀?
  
  但老太太的話都說出來了,又合情合禮,一旁的王大太太還笑著說老太太偏心,只心疼素顏,怎麼不見也幫素情素麗多做幾套衣服,也親自把把關什麼的。
  
  素顏倒不再好說要回屋換衣服的話來,只好硬著頭皮跟著金釧去了老太太屋裡。
  
  宴客的花廳原就在老太太院裡,走過穿堂便能到老太太的西廂房,金釧走在前頭,素顏帶著紫綢走在後面,金釧把早就準備好的衣服拿來給素顏,素顏笑著接了:「勞煩金釧姐姐了,老太太晚上好像多喝了幾杯酒,姐姐不用守著,且去舒服老太太吧。」說著,自袖袋裡拿了個荷包出去,塞在金釧手上。
  
  金釧表情淡淡的,卻是將荷包還了回來:「不過是奴婢份內的事情,大姑娘您太客氣了,老太太跟前還有銀環呢,沒少人。」說著,人卻穩穩地站著,並沒有動。
  
  素顏汗都急出來,面上卻不顯,只說是有些累了,有些口渴,紫綢在舒服素顏換衣,金釧無奈,只好動身去了正堂給素顏倒茶,素顏忙扯住紫綢道:「你快些回院子裡去,小心些,看看出了什麼事。」
  
  紫綢聽著點了頭,金釧端著茶來,紫綢隨手接了,卻是手一抖,茶再一次全灑在了素顏身上,素顏嚇了一跳,也不知道紫綢是故意還是無意,這會子再回去換衣服可有些落了痕跡了,她不由瞪了紫綢一眼,紫綢卻是立即跪了下來,隨手就打了自己一巴掌:「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還真是的呢,好好的一件上好的蜀錦面兒的裌襖兒,竟然被染上了茶色,素顏的心這回是真疼了,差一點咬碎一口玉牙,金釧見素顏真動了怒,倒是冷哼一聲,假意勸道:「紫綢妹妹也只是不小心,大姑娘您就大人大量了吧,可別打她板子了,咱們做奴才的雖是賤,可身子骨也經不得幾板子的,玉環姐姐到如今還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呢。」
  
  怪不得金釧對自己有敵意,原來是為了玉環,這小丫頭倒是義氣呢,素顏深深地看了金釧一眼,也不多說,只罵紫綢道:「沒用的東西,還不回去,快些幫我重新拿件衣服來。」
  
  紫綢慌慌張張地起了身,轉身走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9:37 AM

  第四十三章:出事1
  
  紫綢走後,金釧看著素顏被污了一大片茶漬的新衣服,有點欲哭無淚的感覺,素顏便趁機道:「姐姐且去席上,免得老太太擔心,我換了衣服就來。」
  
  金釧聽了沒再說什麼,行了個禮便走了。
  
  等待的時間很難熬,好在紫綢知道她的心思,來得也快,果然臉色凝重,素顏心一沉,忙自己動手換衣,紫綢抖開手裡的衣服道:「方纔奴婢給姑娘拿衣服,發覺早上給您洗的一件肚兜不見了。」
  
  素顏聽得一大驚,扯住紫綢的手問道:「這是貼身之物,一直是你親自幫我打理的,應該晾在背避處才是,怎麼可能會不見了呢?」
  
  紫綢急得眼都袖了,幫素顏扣風扣的手都在顫抖,聲音帶了哭腔:「奴婢看今兒出了些花花太陽,就拿出了晾了,從壽王府回來,又急著您廚房裡的事,也沒怎麼在意,想著紫晴那丫頭應該會收了的,方才奴婢回去後,看紫睛正在疊衣,就過去隨便翻看了下,誰知……」
  
  不過一件肚兜,若只是丟在自個兒屋裡,倒也沒什麼,值不得幾個錢,但怕的就是有人拿了去做文章……
  
  「走,跟我回席上去。」素顏極力使自己平靜了些,腦子飛快地轉動著,扯著紫綢往外走,不管那起子人想拿肚兜做什麼,她離席也有不少時侯了,不能在這個時候讓人在小事上抓把柄,一屋子的客在呢。
  
  紫綢忙跟上了,邊走邊小聲說道:「陳媽媽正在查著呢,但願能快些找出來,不然,真讓那起子小人拿著做了文章,奴婢就是罪該萬死了。」
  
  素顏點了點頭,到了席上時,老太太的臉色有些難看了,冷聲問道:「只是換件衣服,怎地去了這般久?」又看素顏穿的並非是新衣,臉色便更沉了:「不是說讓你換新衣服嘛?」
  
  素顏忙低了頭,聲音裡有絲絲的乞求:「知道老太太心疼孫女兒,想讓孫女兒穿得鮮亮些見客呢,只是那衣服著實太好,孫女兒沒捨得穿呢。」
  
  老太太聽她回得還算乖巧,臉色便緩了一些,點了頭讓她回坐位。
  
  中山侯夫人卻是有些擔憂地看著素顏,素顏靈機一動,便向侯夫人走去,剛走到夫人坐椅邊時,她穿身子一蹲,像是被什麼絆住了,摀住傷腳,長吸了一口氣,侯夫人忙附身去扶她,「是摔著了嗎?還是……」
  
  「沒大礙的,可能是傷口崩開了,扯著痛呢。」素顏痛苦地皺著眉,眼裡卻是一派倔強之色,侯夫人看著就心疼,素顏被蛇咬了可是才兩天呢,就在府裡忙下忙下起來,藍家平時爭掌家權的人多了去了,卻偏生要在她受傷後讓她主持家宴,分明就是故意折騰她嘛。
  
  「你這孩子,既是傷還沒好利索,那就快回去歇著才是,你二娘和幾個姨娘都是心疼晚輩的,這裡的事情,她們都會幫你照看著呢,你就別再要強了啊,回去上些藥吧。」侯夫人一臉的憐惜,看了一旁的老太太和小王氏一眼。
  
  王大太太聽了便冷哼一聲道:「如今的年輕也真是的,事事都好強,這掌家之事,跟著長輩學學也就罷了,事事都霸著,可就不好了,畢竟是要出嫁的,這腳傷了,好生養著就是,偏生還要出頭。」
  
  王大太太的話說得直白,明著在指責素顏搶了小王氏的理家權,中山侯夫人聽得眉頭緊皺,卻是礙於做客的身份,和王側妃的面子,而素顏卻是聽得心中一喜,這話正合了她的意,膽面上還是露出幾分委屈來,免強站了起來,向老太太和在坐的客人行了一禮道:「那就煩勞二娘多多照看一二了,素顏回屋去上藥了。」
  
  老太太嘴巴張了張,遲疑著沒開口,中山侯夫人道:「去吧,去吧,反正咱們也吃得差不多了,再小坐片刻,就該回去了,府裡也還有事呢。」
  
  侯夫人如此一說,老太太倒是有些急,心思又轉到了侯夫人身上,對素顏揮了揮手,對侯夫人道:「別,夫人可是難得來府上一次,老婆子請了宏家班的玉堂春來了,一會點出戲,咱們和側妃娘娘一起樂合樂合。」
  
  素顏趁機轉身走了,一出老太太的院子,她便提了裙就跑,紫綢跟在後面跑得更急,遠遠的,便見到院子裡燈火通明,素顏的心便提了起來,進門便看到紫晴正在翻箱倒櫃地找,陳媽媽也是臉色鐵青,看來,肚兜並沒有找到。
  
  素顏便叫過紫晴來問:「今兒是誰收的衣服?」
  
  紫睛見素顏回來,臉都白了,眼圈兒袖袖的,「是奴婢收的,今兒姑娘和紫綢姐姐都去了壽王府,奴婢就早早兒把姑娘的裡衣全收了,還疊好了就放在小榻几上,紫綢姐姐不翻衣服,奴婢還不知道肚兜不見了。」
  
  「你今兒一天都在院子裡,可有出去過?」素顏極力讓自己冷靜,聲音還是有些發抖。
  
  「沒有,奴婢一直呆在院裡,沒有出去,也沒有外人進屋來。」紫睛肯定的說道。
  
  紫顏努力的回憶著自己的那件肚兜的樣子,她記得好像繡了一朵白玉蘭在上頭,半新不舊的,應該是自己的前身做的……既然紫晴收了,那便不可能是外人進屋來偷取,能進自己屋裡的人也就那麼幾個,紫睛自己收的衣服,丟了的話,她的嫌疑最明顯,責任最大,她應該沒那麼蠢才是,而且,她又是個爭強好勝的,平素看到小丫頭往自己跟前湊便會不高興,膽敢進來的,也就是紫玉和紫紗兩個了,會是她們兩個麼?
  
  陳媽媽也是急得團團轉,素顏卻是徹底冷靜了下來,這會子急也沒有用,一時半會的也查不出這個人,反而會打草驚蛇,好在這屋裡也就紫睛紫綢還有陳媽媽幾個知道這事,不如先按下再說。
  
  素顏叫來紫綢,在她耳邊小聲吩咐了幾句,紫綢聽得一怔,但立即點了頭去辦了,沒過多久,王忠家的又來了,還帶了兩個氣勢洶洶的婆子,素顏暗道:來得好快啊。
  
  果然,王忠家的一改下午的諂媚樣,態度囂張得很,下巴揚得高高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諷:「大姑娘,前面出了點事,老太太讓奴婢來請你過去。」
  
  素顏神情淡然:「大嫂子可知道是何事?」
  
  「哼,姑娘去了便知,姑娘可是府裡的嫡長女,自個兒做了什麼,心裡應該有數吧,那種事,奴婢這做下人的都覺得羞恥呢。」說著,對兩婆子使了個眼色,那兩個婆子竟似要上來押著素顏前去。
  
  素顏立即冷了臉,眼睛如冰錐一般刺向那兩個婆子,淡淡的說道:「如今老太太身邊的人數可真是越發的少了,貓啊狗兒的都出來辦差,請個人也跟狗一樣的亂吠,看來,玉環的傷了後,老太太身邊就沒人可用了。」
  
  兩個婆子聽得一怔,玉環可是老太太身邊最得力的大丫環,她正是被大姑娘施了手段打了的,自己哪有玉環身份和地位,不過是個打手罷了,沒有主子撐腰,大姑娘畢竟是嫡長女,若是……
  
  王忠家的聽素顏把她罵成貓狗,又看出兩個婆子的膽怯,不由氣得橫了她兩個一眼,眼珠子一轉,卻是轉了眼珠子,立即變了個臉,笑道:「可不是,如今咱們做奴才的也難呢,姑娘,您還是快些前去了吧,老太太可是等得急了,誤了事,奴才也要挨板子呢。」
  
  素顏也知道躲不過,便帶了紫綢又回到了老太太屋裡。
  
  席面早就側了,王忠家的把素顏帶到了正屋,屋裡,老太爺面色鐵青,大老爺也是臉如鍋底,小王氏一派誠惶誠恐的樣子,中山侯夫人和王側妃也都沒走,素顏面沉如水的走了進去。
  
  「孽障,跪下!」大老爺大聲喝道。



  第四十四章:出事2
  
  素顏抬頭看向大老爺,大老爺有著儒雅的書生氣質,但兩眼卻有些浮腫,似是心浮氣虛,有體虧之症。
  
  「跪下!」大老爺沒想素顏不但沒有聽命跪下,反而用審視的眼光看著自己,氣得又喝了一聲。
  
  素顏眼裡閃過一絲嘲諷,但還是跪下了,「女兒多日不見父親,甚是想念,今兒難得一見,父親卻如此動怒,不知所為何事?」
  
  大老爺聽得微怔,他確實是很久沒有見過素顏母女了,怕是有半年了吧,他根本就沒有進過大夫人的屋,這個女兒偶爾見了,也很少說話……
  
  「老爺,您別嚇著她了,有話好好說啊。」小王氏一福擔驚受怕的樣子,心焦地看著素顏。
  
  大老爺聽了立即想起今兒晚上的事來,剛升起的一絲親情被怒火燒滅,對小王氏道:「你……把東西拿給她看,作死的東西,竟然做出如此傷風敗俗之事,今兒我非要打死你不可。」
  
  小王氏似乎有點為難,又似是很害怕大老爺的樣子,取出一個布包來拿在手上,大老爺氣得一把搶過,擲在素顏頭上。
  
  布包被摔散,露出裡面一角白色的細棉紗,正是自己丟失的那件肚兜,饒是早有思想準備,她心裡仍是咯登了一下,斜了眼睨向小王氏。
  
  小王氏眼中狠色一閃而過,但很快移開目光,端了茶在手裡喝著,嘴角卻有一抹難以掩飾的得意。
  
  素顏拿起地上的布包,並當打開來看,嘴裡「咦!」了一聲,卻再沒說話。
  
  小王氏看了便有些沉不住氣:「大姑娘,老爺正在氣頭上,你說幾句軟話兒,老爺消了氣了就沒事了。」語氣關切,似是很擔心素顏會被責罰。
  
  素顏一臉驚訝的看著小王氏道:「女兒覺得好生委屈,都不知道父親為何對女兒生氣。」
  
  「你……東西都在你手裡,你還敢狡辨。」大老爺不由更怒,大聲喝道。
  
  「東西?這個嗎?這……可是女孩兒家的貼身之物,二娘拿了這種東西給男子看,不知是何道理?」素顏一臉無辜地看著大老爺,臉上還微有些窘色,像丟烙鐵一樣,將手中的肚兜丟掉在一邊。
  
  小王氏聽得一滯,差點被素顏這話氣死,冷哼一聲道:「大姑娘,你看仔細些,那可是你的東西。」
  
  「我的?我怎麼都不知道這是我的,二娘如何如此肯定呢?」素顏眼神凌厲地逼視著小王氏,身子跪得筆直,又轉過頭來對著大老爺道:「父親難得見女兒一次,見面便是呵責,且當著親戚的面,將女兒的顏面踩到腳底下,便是為了這個東西?」
  
  小王氏聽得一楞,但想起肚兜的來處,但底氣十足,心想,鐵證如山,你再如何狡詐也難以抵賴,正要開口,卻又忍下了。
  
  果然大老爺原本氣得有些發白的臉龐這時泛起了袖潮,怒道:「放肆,你作出如此下作之事,還敢指責於我?」
  
  素顏轉過頭,看向老太爺,老太爺的臉色很嚴肅,不過,眼裡儘是怒色,但對上素顏的眼光時,有了幾絲探詢和期待,素顏便知老太爺是最愛面子的,大老爺和小王氏當著王側妃和中山侯夫人的面審問自己,失的可不子是自己的顏面,也還有藍家的顏面,人說家醜還不外揚呢,就算那東西是自己的,就算自己與某個人有私情如何如何,那也應該一家人關起門來處理,不該當著外人,尤其是中山侯夫人的面,將醜事扯開。
  
  瞭解了老太爺的態度,素顏心中更有了把握,從容地提裙站了起來,微揚了下巴,神情凜冽,怒目看著大老爺:「父親,女兒知道你自來便不喜歡我娘,便連帶著我你也討厭,但不管如何,我也是您嫡親的女兒,這東西根本就不是女兒之物,女兒再如何也是藍家子女,自小受詩禮教化,不說賢達端方,但也是謹守閨訓,行正坐端,何時作過半點下作之事?」
  
  大老爺聽了氣得站了起來,顫著手指著素顏道:「不孝女,誰讓你站起來的?給我跪下。」
  
  素顏卻挺直了脊樑,眼睛裡含著不屈的怒火,「若在平時,父母命不敢違,但今日父親對女兒的指責可謂是置女兒的名聲於不顧,便是想要用莫須有的罪名逼死女兒,女兒若是跪了,倒顯得心虛,為了名聲,女兒不跪。」
  
  大老爺沒想到素日膽小木吶的大女兒今兒竟是當眾頂撞於他,怒氣更甚,他也不希望那件事真是女兒做出來的,但是……由不得他不信啊。
  
  「你……好,來人,帶藍勇。」大老爺快要氣炸了,大聲對外喝道。
  
  小王氏忙上前扶住大老爺,溫柔地勸道:「老爺,您別氣,好好教就是了,她也是初犯,又是正是花信年紀,會犯些錯也是有的。」
  
  大老爺這才氣消了些,又坐了回去,老太爺的眼睛卻是微微瞇了起來,渾濁的雙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凌厲地射向小王氏,卻仍是端坐著,並沒說話。
  
  一會子,一名護院打扮的男子走了進來,這男子身材高大,長相還算英俊,只是那雙原本大而黑的眼睛卻是四處張望著,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一進門,便老實地跪了下來。
  
  素顏心中冷笑,小王氏的手段還真不賴,知道找個長相還過得去的人來作戲,看來,她還花了不少心思呢。
  
  「藍勇,你當著大姑娘的面把話說清楚,有半句虛言,老爺打斷你的狗腿。」大老爺赤袖著眼睛,上前踢了藍勇一腳,喝斥道。
  
  那藍勇看了素顏一眼,立即便被素顏的美貌與氣質震住,眼睛膩在素顏的身上便錯不開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大姑娘,作為藍家的護院,後院他根本就去不了,府裡的姑娘就難得見到一面,沒想到大姑娘長得如此美麗動人,今兒可真是賺到了,就算被大老爺打一頓又如何,只要將自己與大姑娘有奸的事情說實,有二夫人暗中周旋,指不定自己就能成為藍府的嫡長女婿,從此一步登天不說,還能抱得大美人歸呢。
  
  素顏被藍勇色迷迷的看著,不由又羞又氣,回身便揚起手,一聲清脆的巴常響起,饒是藍勇練過幾年功失,也被素顏這突如其來的一巴常打得頭一偏,白俊的臉上立即起了五個指印:「狗奴才,再看本姑娘一眼,本姑娘便要挖出你的眼珠子來。」
  
  藍勇被打得臉上火辣辣的痛,他沒想到大姑娘如此鋼烈,心中一虛,也不敢說話,低下了頭去,只是拿手捂著被打的半邊臉。
  
  坐在堂中一直沒作聲的王側妃卻是冷哼了一聲,並沒有說話,中山侯夫人看素顏的眼裡帶了一絲讚賞之色。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9:38 AM

  第四十五章:反擊1
  
  「大姑娘這是惱羞成怒了嗎?藍勇,你快說,你的事情已經敗露,想再瞞已是紙包不住火,好生求得老爺饒恕,保不齊,還能有個好結果,不然,便是要將你浸豬籠也不為過。」小王氏這會子也不裝賢惠了,聲色俱厲地對藍勇道。
  
  藍勇當然聽得出小王氏話裡的意思,他猛地抬起頭來,在眼裡閃過一道貪婪的光芒:
  
  「回主子們的話,小的自去年起就與大姑娘有私,小的雖然在府裡當差,但想要見大姑娘一面卻是難上加難,地上這肚兜便是大姑娘送於小的的定情之物,小的受若生命,便時時帶在身邊,以解相思之苦。誰想,今日府中宴請,少了服侍之人,夫人便派小的到老爺們跟前侍侯,卻是不小心,落在了王大老爺的身邊,實在是……對不住大姑娘啊,求老太爺,老太太,老爺夫人成全小的,小的對大姑娘一往情深,將大姑娘許於小的吧。」
  
  藍勇原是個酒色之徒,慣會騙人演戲,這一番話簡直是唱作俱佳,演得一派深情款款,小王氏很滿意地看了藍勇一眼,嘴角忍不住微微翹起。
  
  素顏很死了這等無恥之徒,狗日的也太噁心了,你要污辱人,拿塊帕子或是梳子什麼的也可算得上是定情什麼的,偏生要拿內衣,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她轉過身,抬腳便向藍勇踢了過去,大罵道:「畜牲,你受了何人指死來害我清白?」
  
  說著,也不等藍勇繼續說話,自己上前一步,跪到了老太爺身前,倔強地看著老太爺道:「老太爺,孫女今兒遭受莫大的恥辱,若不洗清,便是死了也不瞑目,請老太爺為孫女作主,這個奴才孫女是第一次見到,從不認識於他,而且,他口裡所說之物也並非孫女之物,孫女如今生無可戀,親生父母家人要置孫女兒於死地,孫女便如了你們的願。」
  
  話音一落,她便立即站起身來,向一旁的柱子撞了過去,老太爺在她跪地時便防著她有這一招,立即伸手扯住她的胳膊,而紫綢也一直就站在她身後,這時也飛快地上前來抱住了素顏。
  
  老太爺再也忍不住了,當時,在席上吃飯時,這個家丁突然掉了個東西在王大老爺腳前,被王大老爺撿起,原本只當間家丁玩劣,在外面玩女人的東西,老太爺雖是有氣,卻沒怎麼在意,但這奴才卻是一副小心的模樣,討回東西後又低聲說了句:「還好,要不可就真不好向素顏交差了。」
  
  他的聲音說小不說,說大不大,剛好大家都能聽得見,在坐的大多都是王家的親戚,哪有不知道素顏是誰的,席面上立時安靜了下來,大老爺和老太爺兩個當時又羞又怒,只差沒挖個地洞鑽進去才好。
  
  出了這麼大的醜事,大家哪裡還有心思吃飯,大老爺先頭自是不信那家丁的話,但後來將他抓到偏房裡去一審,他還倒竹豆似的,將他與素顏的關係全說了出來,還連素顏的生辰八字都知道了,說是素顏讓他盡快請媒人來提親呢。
  
  女兒家的生辰在府裡都是秘密,一般人是難以知曉的,若不是素顏與他有首尾,他又如何能拿得到素顏的生辰,就憑這一點,就由不得大老爺不信了,所以,素顏再尋死覓活的不認帳,便讓大老爺的怒火便如火上澆油了一般。
  
  但老太爺可是活了大半輩子了,素顏的性子他還是瞭解一些的,由其是上回她在自己面前爭取自身利益的那一回,更顯出她有勇有謀,才智不凡,況且她素來心氣兒高,知書明理,且不說她根本不可能做出有違禮教之說,便是會做,也不可能自貶身份,與家相私通,何況,她已經與中山侯世子訂定,中山侯世子與藍勇比起來,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除非得了失心瘋,不然,她不可能會捨棄侯府世子而就這個猥瑣齷齪的藍勇。
  
  這一切,分明就是有人設計陷害素顏,想壞了她的閨譽啊。可恨這藍勇,故意將此事鬧給了席上的客人看,若不公開查清,反而讓人覺得藍家心虛,故意包瞞家醜,他們不就是想要看藍家出醜嗎?那便敞開了暗瘡大家一起看,指不定,最後出醜的就是王家呢。
  
  「大丫頭,你莫急,有什麼事是說不清楚的?別說什麼死啊活啊的,我還在呢,這件事非得好生查清楚了,若真是你作下的醜事,我便親自打死你,藍家容不得這樣傷風敗俗的女子,但若有小人弄妖蛾子要害你,敗壞藍家門風,我也決不輕饒,同樣是一等家法侍侯。」老太爺站起身來,嚴厲地向屋裡的人巡視了一遍,眼神在小王氏臉上停留了幾秒,如有實質一般打在小王氏身上,小王氏心一緊,瑟縮著低了頭。
  
  見老太爺終於肯站出來說話了,素顏心中稍安,淚流滿面的跪在了老太爺身邊道:「爺爺,這件東西的確不是孫女之物,您看,這布料可是葛棉的,孫女兒怎麼也是藍府的嫡長女,貼身之衣怎麼著也該著些絲帛吧,京城公卿之家裡,哪個姑娘小姐還穿這種粗布的?」
  
  王側妃和中山侯夫人聽了便點了點頭,藍家也是名門望族,百年世家,家底子厚實得很,子女們不說錦衣玉食,但也不可能還讓正經的姑娘穿這種衣料的道理,說出去,也是丟臉面的事情。
  
  大老爺聽了終於也起了些疑心,不由看向小王氏。
  
  小王氏再沒想到,自己當初克薄素顏,給她下人用的布料做衣的事情倒成了素顏反駁的依據,這倒還真讓她有些難以反駁了,不過,那件衣確實是素顏的,就算拼著自己會被老太爺責罵克薄嫡女,也要一次將她踩死,再也難以翻身。
  
  「老爺,先前府裡的綢緞絹紗少了些,每個姑娘屋裡就都分派了一匹細葛布,雖說不體面,但終歸是穿在裡面,也沒誰看得出來,不過。」小王氏說得吞吞吐吐,神情怯怯的,但語氣卻很肯定。看大老爺和老太爺都瞪著她,她又忙道:「為今之際最要緊的便是給大姑娘澄清這不白之冤,這東西是不是大姑娘的,倒是問下她的丫頭便知曉了。」
  
  這倒也不失一個辦法,大姑娘再不承認,她身邊的丫頭倒是證人,她們是素顏貼身服侍著的,自然知道,是不是素顏的肚兜。
  
  小王氏話音未落,紫綢便跪在地上,對老太爺道:「老太爺,奴婢敢用人頭擔保,這東西不是大姑娘的,大姑娘屋裡沒一件這種葛布做的衣服,當初二夫人只肯給大姑娘葛布做衣,但大姑娘道,她是藍家的嫡長女,斷沒有穿這種粗俗之物來丟藍家臉面的道理,哪怕裁了舊衣做了,那體面也還在呢。」
  
  紫綢這一番話不但指出二夫人當家時的克薄寡恩,虐待嫡女,又還抬高了素顏的品德心性,素顏連穿著都講究身份,又怎麼可能與一個下人私通?



  第四十六章:反擊2
  
  紫玉進得屋來,一見素顏和紫綢兩個都跪著,她連忙也老實地跪了下去,小王氏便指著地上的肚兜問她:「地上之物可是大姑娘的,你可看仔細了,若是胡說,我拔了你的舌頭。」
  
  紫玉嚇得身子一顫,抖著手撿起肚兜看,然後回道:「回主子們的話,確實是大姑娘的。」
  
  紫綢聽得火冒三丈,轉過身來便甩了紫玉一耳光,「你這忘恩負義,背主求榮的死蹄子,今兒我要打死你。」
  
  一直沒說話的老太太這會發怒了,「住手,好大的膽子,主子們都在,哪有你一個奴才教訓人的份?」又指著紫玉道:「你且說清楚,空口白牙的,不能你說是就是,要是污蔑了主子,便是亂捧打死你也不為過。」
  
  果然都要粉墨登場了?這陰謀算計得可真深沉,故意讓自己管了今晚的家宴,抓住自己怕在家宴上被人動手腳,會將全副心思撲到家宴之上的心思,引開自己的注意力,家宴沒出事,後招卻是在這裡,這一切,光小王氏一人是很難得辦成的,還得老太太配合著呢。
  
  紫玉嚇得忙磕著頭道:「回老太太的話,奴婢不敢有半句虛言,這東西上可是大姑娘親自繡的花呢,您可以再拿件大姑娘衣服來,只看繡功,比一比針腳便知道奴婢有沒有說謊了。」
  
  素顏這時站了起來,似笑非笑地看向紫玉,「你倒是考慮得很周祥啊,連這個法子都想到了。」又回過頭對老太爺道:「爺爺,便請您使幾個信得過之人去孫女兒屋裡去搜查,最好是連著丫環屋裡全查一遍,別是哪個作死的,不要臉面的丫頭做下了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卻將污水潑到孫女兒身上來。」
  
  老太爺見她一派心有成竹的樣子,心裡稍鬆活了些,便親自指了老管家的屋裡人,帶著幾個藍家的老家生子婆子,一行人便去了素顏屋裡,幾刻鐘後,搜查的人回來,手裡拿著幾件衣服,大多是普通的葛棉料子做的,樣式也很一般,也有幾件絲綢面料的,卻是另放在一邊。
  
  屋裡在坐的人眼睛全看向了那幾件衣服,中山侯夫人嘴角便微微翹了起來,神情也輕鬆了一些,小王氏的臉色有些發白,不過,她仍是一派胸有成竹的樣子,倒是老太太的臉上有些不自在,偷偷□了中山侯夫人一眼。
  
  老太爺便問大總管家的:「藍良家的,可查出什麼來了?」
  
  藍良家的從手中的細葛料衣裳中抽出一件來,對比著地上的那件肚兜道:「回老太爺的話,奴才看這幾件衣服上的繡工的確是與肚兜上的一樣。」
  
  老太爺聽得心頭一震,眼睛凌厲地射向素顏,而小王氏和老太太則輕吁了一口氣,小王氏更是得意的半挑了眉,看素顏的眼神彷彿看著一個既將赴死的死囚一樣。
  
  中山侯夫人臉上也浮現出幾許失望之色,但素顏仍是神情鎮定自若,沒有一點慌亂之色,倒是讓中山侯夫人心裡又升出了一絲希望來。
  
  「這些個衣服,可都是大姑娘的?」老太太端了杯茶,神態悠閒地撥了撥茶沫子,喝了一口。
  
  「回老太太的話,這些衣裳全都不是大姑娘的,而是自紫玉屋裡搜出來的。」藍良家的說話不緊不慢,但她的話卻有如驚雷,震得老太太一口茶沒喝得進,猛地嗆到,不停地咳了些來。
  
  一旁的小王氏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置信的又問了一句:「你說什麼?這些衣裳不是大姑娘的?這明明就是從她那裡拿……」話說到一半,就見老太太的咳聲更大,幾乎都轉不過氣來,小王氏也陡然停住,沒有繼續往下說,但她未完的那半句話,卻是意思明顯,想不多想都不行。
  
  大老爺這會子的臉色開始發窘了起來,有些不敢再看素顏。
  
  而紫玉更是驚得小嘴張得老大,大聲驚呼:「不是,這些都不是奴婢的,這些個衣服,全是大姑娘的啊。」
  
  這時,中山侯夫人終於忍不住對老太爺說道:「老大人,您府上的丫頭可真不簡單啊。」
  
  小王氏側是衝到了藍良家的面前,揚手就要打她:「你這老渣貨,得了大姑娘多少好處,顛倒是非,攪亂黑白。」
  
  藍良是藍府的老管家,他是老太爺的人,平素只對老太爺最忠心,他老婆也自然是從不參合到二夫人和大夫人之間的矛盾中來,這會子見小王氏打她,她一雙略顯枯瘦的手掌,輕鬆地便捉住了小王氏打過來的手腕,冷笑道:「二夫人請自重,與奴才同去的,可還有另外幾位妹子呢,奴才可沒那一手遮天,顛倒是非的本事。」
  
  接著,她也不管小王氏那快要嗜血的眼神,接著又對老太爺道:「這些都是細葛布成織,大姑娘屋裡並沒有一件細葛布面的衣服,可見得,大姑娘先前並未說謊,這幾件才是從大姑娘屋裡拿出來的,奴婢也對比過那繡功,只是……」
  
  老太太眼前一陣發黑,這會子聽藍良家如此一說,以為有了轉機,只要自素顏屋裡查出一件繡功與肚兜上的出自一人之手,那便可以認定素顏才是那私通外男之人……
  
  「只是什麼?你快說。」老太太的聲音裡帶著虛弱的期待,藍良家聽了便不好意思地看了眼素顏,小聲道:「大姑娘,得罪了。」
  
  素顏心中生疑,有些擔心起來,怕就怕倉促之下,紫睛和陳媽媽沒有做得利落,留下什麼痕跡被藍良家的發現了,那可就麻煩了,心中雖急,但面上不顯,微笑著對藍良家的道:「媽媽只要憑著良心說話,照實說便是。」
  
  藍良家的聽了點了點頭,拿起另外的幾件絲綢衣服向老太太和中山侯夫人攤開來,再將那肚兜擺在了一起,中山侯夫人一看之下,神情古怪地看了眼素顏,嘴巴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素顏自己抬了頭去看,頓時面袖耳赤了起來,吶吶地嬌呼了聲:「媽媽,你……」
  
  藍良家的忍住心中的笑意,對老太爺道:「大姑娘的女兒還得多多學習,這繡功……」
  
  老太爺也是皺了眉道:「大丫頭啊,你這繡功也太過差了些,虧你也敢將之繡了穿出來,真是丟了藍家女兒的臉面了。」
  
  素顏一聽,忙低了頭認錯,保證以後會好好學習繡花,邊說邊看向一旁一臉蒼白的小王氏。
  
  原來,藍良家不止是拿了幾件葛布衣,也將素顏正在做的嫁妝拿來了兩件,素顏自穿過來後,繡功便是難拿得出手,繡出來的東西比之這具身體那是差得太多了,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任誰也不相信那是一個人繡出來的東西。
  
  「是,爺爺,不過,這會子,您也該相信,這東西不是孫女兒的了吧,爺爺,我也是您的嫡親孫女,我的臉面,也是藍家的臉面,有人如此污辱,設計陷害孫女,想毀掉孫女的名節,孫女兒想死的心都有了,您今兒若不為孫女兒作主,孫女兒也只有用三尺白綾來證明自己的清白了。」事情總算是朝著自己希望的方向得到了結果,素顏絕對要趁熱打鐵,她要讓某些人偷雞不成,蝕把米,至少,要讓她們受些罪才好。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9:39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7-10 08:15 PM 編輯

  第四十七章:反擊3
  
  大老爺冷哼一聲,猛地一掌拍在了桌上,小王氏和老太太兩個同時一震,老太太瞪了小王氏一眼,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而小王氏狠狠地瞪著紫玉,起身抬腳便將紫玉踹翻:「大但無恥賤婢,私通外男,還污蔑主子,來人啊,拉出去,重責四十大板。」
  
  是想要滅口嗎?哪能那麼容易,素顏忙喝道:「慢著,事情還沒問清楚呢,二娘急什麼,老太爺老太太都在,自有兩位老人家來處置這丫頭,你不覺得太過越矩了麼?」
  
  老太爺也是斜了眼看著小王氏,正要說話,王側妃卻道:「多大點子事啊,不過是個賤丫頭不知羞恥,私會了外男後,事情敗露又嫁禍給主子,這樣的奴才還不快些打死了,難不成還要留著再禍害主子姑娘麼?」
  
  老太太見王側妃終於開了口,心裡的恐慌也淡了些,偷偷瞄了老太爺一眼後道:「也是,讓側妃娘娘和侯夫人見笑了,不過是些家醜,幾個上不得檯面的下人們做賤,來人啊,將這兩個賤妏拖下去。」
  
  老太爺氣得臉色鐵青,張了張嘴,卻還是忍住了,沒有發火,任由進來的幾個婆子將紫玉往外拖,紫玉再沒想到,小王氏和老太太兩個不但不幫她,還要打死她,一時嚇得臉色剎白,哭著大喊了起來:「冤枉啊,奴婢冤枉,那東西真是大姑娘的,是二夫人讓奴婢從大姑娘屋裡偷……」
  
  「堵上她的嘴,給我重重的打。」小王氏聽得心神懼裂,大聲喝道,她身邊的貼身丫頭忙跑過去,拿了帕子將紫玉的嘴堵了個死緊,紫玉不停的亂搖著頭,掙扎著不肯出去,眼裡儘是不甘和恐懼,淚如雨下。
  
  素顏剛要開口制止,她實在不想就此放過小王氏,讓她又用一個小丫頭當了代罪羊,但老太爺卻是及時用眼神制止了她,微微無奈地搖了搖頭,眼裡帶了絲懇求之色。
  
  素顏一直沒有流下的淚,這會子便如泉水一般湧了出來,這才是讓她最傷心的,老太爺明明是清楚是誰在害她的,可是,卻要她忍,為了藍家的家聲和大局忍,她不甘啊。
  
  老太爺看著素顏奔湧而出的淚水,心裡也覺得酸澀,他狠狠地瞪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心一緊,忙對素顏道:「大丫頭,委屈你了,府裡出了這樣的奴才,是奶奶治家不嚴,讓你受苦了,不過,你自來便是懂事寬厚的孩子,這種事情,奶奶向你保證,再也不會發生了。」
  
  這也算是在老太爺面前表了態麼?素顏淚眼模糊地直視老太太,自己也是她的孫女,為了另一個,竟要將自己置於死地,如此惡毒的祖母,世間少見,不過,她也知道,這會子王側妃在,自顧家出事後,藍家得了王側妃的屁佑才能有了如今的安穩,所以,老太爺怎麼也會給王側妃面子,當著王側妃的面,不會對老太太和小王氏如何的,但這事,決對不對就此了了,紫玉和藍勇不過是兩個棋子而已,真正的幕後之人還沒受到應有的懲處,她不甘心。
  
  老太太在素顏的淚眼下有種無所遁形之感,心裡生出一絲羞愧之意來,不自在的低下頭去,一旁的王側妃看事情也差不多了,無聊的站了起來,向老太爺和老太太告辭,老太爺心裡一鬆,大家全都起身恭送王側妃。
  
  中山侯夫人雖跟著起了身,也一同送到了門外,卻並沒有跟著王側妃一同走,而是等王側妃走了後,站在垂花門處,臉色嚴正地看著藍家幾位當家長輩,尤其是看老太太的眼神裡帶了絲恚怒。
  
  她拉住站在一旁的素顏的手,對老太爺道:「老大人,藍家可是百年望族,門風家規素顏嚴正,正是因為如此,我家侯爺才有了與貴府結親的心思,本夫人也自信眼光不會太差,素顏這孩子性子剛強,品性純良,但她再如何的賢達寬厚,也經不得這一次二次的迫害污陷,她如今可是我侯夫的准媳婦,若本夫人再聽說她在娘家遭遇不測,我侯府大可以將她提前接到府上去,選日子早些給世子完婚,也免得她還未嫁便被人逼死,影響我兒子的聲名。」
  
  這一番話可說得絲毫都不客氣,帶了濃濃的威協,老太爺聽了雖感羞慚,心中卻是欣喜,侯夫人將來可是素顏的婆母,出了這樣的事情,素顏在娘家的地位可是擺在了明處不受寵的,侯夫人卻還是此如此的回護她,這是素顏的福氣,話說得再不客氣,老太爺也覺得中聽,忙低了頭應諾,回頭當著侯夫人的面對老太太道:「你最近精神恍忽,頭痛舊疾復發,原是心境浮燥之故,我看,你最近也少操些心,去佛堂靜養三個月再出來理事吧。」
  
  老太太聽得渾身一顫,驚懼而憤怒地看向老太爺,張開正要說話,老太爺橫了她一眼,老太太立即閉了嘴,眼圈一袖,委屈地低下了頭,她就算是再不服,也不敢在這時,當著侯夫人的面來反駁老太爺,只是,老太爺也太不給她臉面了些,當著侯夫人的面就責罰她,就算她有錯,也得是關著門來處置她吧,老太爺這般分明就是做給侯夫人看的,老太太咬了咬嘴唇,一言不發地站在垂花門處,夜晚的風如刀一般刮在她臉上,她不禁打了個冷戰,似是站不穩了一般。
  
  對這樣的處置,侯夫人還算是滿意,她也不好做得太過,總得給老太太留些臉面,她留得越久,老太太就越難受,從今兒起,以後藍家老太太再見她時,便如矮了一截一般。
  
  侯夫人臨走時,又拉著素顏說了幾句話,眼裡全是關切之意,讓一旁的老太太和小王氏全都出了一身冷汗,再也沒有先前陷害素顏時的氣勢了。
  
  侯夫人走後,素顏卻並沒有告辭走,仍是跟著老太爺回了屋,大老爺跟在一旁,以往高高昴起的頭盧這會子也低了下來,幾次張了口想跟素顏說些什麼,素顏都像沒有看到他一般,這便是她的親身父親,不分清袖皂白的將她痛斥了一頓,聽風就是雨,盡力將污水往她身上潑,而且是當著親戚、親家的面,他心裡哪怕有一點子父女之情,也不會做得那般無情無禮,就算素顏做下了傷風敗俗之事,做為父親,也只有盡力包瞞,私下解決的,哪有故意將事情鬧大,像是唯恐女兒的名聲臭得太慢,巴不得親家早些退親才好一般,這是一個做父親應當所為的麼?
  
  老太爺仍然很生氣,送走侯夫人後,小王氏訕訕地故意落在後頭,想尋機溜走,老太爺冷哼一聲,她嚇得立即止了步,素顏冷笑著道:「二娘何必著急,那兩個狗奴才還沒有審清楚呢,二娘對此事如此關心,還是一起去幫著查清事實的好。」
  
  小王氏感覺腳下如生了釘一般,怎麼也提不起來,前面老太爺渾身散發出來的怒氣簡直就要將她燒著了去,她哪裡敢再跟著去老太太屋裡啊,上回只是將主家之事給拿掉做為懲處,這一次呢?她不禁求助地看了眼自己的丈夫,大老爺,誰知大老爺正怒目橫視著她,她脖子一縮,低了頭,乖乖地跟著往前走。
  
  進得老太爺的院子,就聞得一股血惺味,素顏忙向那發出痛苦悶哼聲的地方走去,行刑的婆子仍在狠勁地打著,素顏揚了手道:「停手,留她們一條命,本姑娘還有話要問。」
  

  
  第四十八章:反擊3
  
  前面老太爺聽到後,也停住了腳,歎了口氣道:「大丫頭,你跟我進來。」轉過頭,卻對行刑的婆子道:「將這兩個狗奴才關到柴房裡去,明兒叫了人牙子來,賣了。」
  
  小王氏聽著便鬆了一口氣,素顏卻是滿心不甘,但也不敢違背老太爺的意思,只得板著臉,跟著進了屋。
  
  小王氏和大老爺兩個也垂著頭跟了進去,老太爺也沒理小王氏,只是對大老爺道:「不管如何,顧氏還是你的正妻,做人,不能太忘本的,大丫頭如今可是侯夫人看中的準兒媳,中山侯在朝中的勢力我不說你也應該明白,你都是四十歲的人了,連家裡的事情都管不好,又如何在外頭做事?你屋裡的事情我管不了,但如今天這般,只為自己那點子私心就置藍家臉面於不顧的事情,應該如何處置,你自己做主。」
  
  大老爺聽得滿臉愧色,唯唯諾諾地應了,小王氏則嚇得臉色蒼白,雙手絞著帕子,眼裡卻有一些戾氣,揚起脖子回視了老太爺一眼。
  
  老太爺當沒看到,只是素顏道,「大丫頭,家和萬事興,這個家,不管如何,還是你的娘家,你將來出了門子,還是要回的,沒了娘家的媳婦,在外頭是抬不起頭來的。」
  
  這是要她就此算了嗎?老太爺聲音帶著幾許蒼桑,素顏抬頭看到老太爺鬢間的絲絲白霜,她知道,作為藍家的家主,老太爺只能做到這個樣子了,小王氏有大老爺懲處,有些事情大就心知肚明,再挑穿了,對自己也沒什麼益處,老太爺這話即是勸慰,也是警告,是要她以藍家為重,將來,她還是要依靠藍家的。
  
  如此一想,素顏也只好咬牙點了頭,也乖巧地向老太爺行了一禮,卻是看也沒看大老爺和小王氏一眼,走了。
  
  在紫綢的陪伴下回到自己院裡,遠遠的就看到陳媽媽正在園子門口焦急地徘徊,她心中一熱,忙迎了上去,事發時,她雖想了法子解決,但沒有陳媽媽和紫睛幾個的忠心和聰明應變,事情便絕對沒有如此完滿的解決。
  
  陳媽媽一見素顏便衝了上來,眼圈了袖,喚了聲:「姑娘……」
  
  素顏的鼻子也酸酸的,握住陳媽媽的手道:「外面風大,回屋去吧。」
  
  陳媽媽哽噎著「嗯」了一聲,拉著素顏一起進了屋,屋裡紫晴已經沏好了熱茶,早早地燒了盆碳,素顏一進屋便感覺渾渾暖暖的,心中的蒼涼感頓時消散了不少,喝了一口熱茶,見紫綢機警地關了正屋門,屋裡只有主僕四個,才問起紫玉的事情。
  
  陳媽媽冷哼一聲道:「紫睛原就看她鬼鬼祟祟的,以為她不過是想往上爬,跟著姑娘陪嫁,但前些日子見她不時的與二夫人屋裡的秋紋有來往,心裡便留了個心意,今兒這事發的突然,姑娘您吩咐後,大傢伙兒就把東西準備好了,只等著聽前頭的消息,果然姑娘您就用話引出得二夫人將紫玉抖了出來,奴婢幾個一得消息,就快速行動,趕在前頭將事情做妥貼了。」
  
  素顏聽了讚賞地看了眼紫睛,紫睛雖說話有些多,有時也不太分輕重,但是,她的忠心卻是不容置疑的,再好生調教調教,以後便能成為自己的左膀右臂,紫睛卻是有些不自在的低了頭,並不居功,「這些全是媽媽的功勞,沒有媽媽掌著舵,奴婢也沒個主心骨,就算知道那個賤蹄子有問題,也不知道要如此應對。」
  
  嗯,很好,懂得謙遜客氣,更知道不居功自誇,素顏不由又深深地看了眼紫睛,紫綢也誇了紫睛幾句後,卻是勸道:「大姑娘,您這幾日就好生歇在屋裡,不要出門了吧,以奴婢看,她們今兒的目的沒達到,怕是還會有後招呢。」
  
  素顏聽了並沒做聲,倒是聽了紫綢的,乖乖進了屋,洗漱一番後,便睡了。
  
  第二日起來,她照常去給老太太行禮,剛走到老太太院子門口,便見到張媽媽和顧媽媽兩個正扶了老太太往外走,後面金釧幾個大丫頭手裡還拿著大包小包,看樣子,怕是真要搬去佛堂住上好陣子呢,素顏心中好笑,面上卻是恭敬,上前給老太太行禮。
  
  老太太面色有些灰暗,眼瞼下黑了一圈兒,見素顏上來行禮,她神色有些尷尬,忙抬了手道:「起吧,你昨兒個累了一天,今兒怎地不多歇會兒,奶奶這裡也不用天天來,以後還是以身子為重,那些個虛禮就不要太講究了。」
  
  素顏聽著覺得怪怪的,不由多看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乾巴巴的笑著,卻是抬了腳,繼續往前走,素顏見了便道:「老太太這就要去佛堂了麼?孫女兒送送您吧。」
  
  老太太聽得一滯,腳步頓了頓,她身邊的顧媽媽怨恨地回頭瞪了素顏一眼,素顏像是沒看見,笑嘻嘻地上前扶住老太太,神情慇勤又孝順,「老太太啊,您這一去佛堂,府裡的事情誰管啊,府裡沒有了您掌舵可怕是會亂了套呢,上回爺爺又明言過不許二娘再理事,唉,那也只有我來免為其難先擔著了,等我娘生了,再交給我娘親掌家吧,我娘啊,其實最是孝順了,她就是在禁足時,也在擔心著您的身體呢,怕您管家久了,會累壞了身子。」
  
  老太太聽得臉上一陣袖一陣白,她可是和小王氏一起,費了好些力氣才將府裡的掌家之權自大夫人手裡奪走,也將大夫人逼得被禁了足,如今素顏這話正觸到了她的痛處,她最擔心的便是老太爺又起復了大夫人,那小王氏想要扶正的希望就是難上加難了,可素顏的話又說得孝順至極,一副為自己著想的樣子,老太太就算再氣,也不好發作出來。
  
  「你娘親自是孝順的,只是她如今懷著身子,勞累不得,這府裡以後還得你多操些心了。」老太太話說得漂亮,像是最慈祥的老祖母,但那看著素顏的眼神裡,卻是捲著陰寒。
  
  三個月,老太太三個月後自佛堂出來,大夫人那時不但生了,而且連月子也坐完,就不怕她再在大夫人身上弄什麼妖娥子了。
  
  送走老太太,素顏心情總算愉快了些,她徑直往大夫人屋裡走去,昨兒的事情若是傳到大夫人耳裡,大夫人還不知道會有多著急呢。
  
  進得大夫人的院子,卻見青楓坐在穿堂裡,一見素顏來了,笑著迎了上來,忙幫她打簾子,素顏看她眉眼裡都是喜色,不由詫異,青楓也不說話,只拿手往屋裡指。
  
  素顏抬眼看向屋裡,眉頭卻是皺了起來,只見大老爺正與大夫人並坐在一起,正小聲說著什麼,大夫人平素鬱結著的秀眉舒展了開來,眼裡是盈盈的笑意,大老爺神態溫柔,偶爾還低笑兩聲。
  
  不過是昨日被老太爺罵了一通,才良心發現,來看這個即將為他生兒子的正妻吧。
  
  素顏不屑的冷笑了一聲,大老爺聽到聲音,轉過頭來,一看是素顏,臉上笑容一僵,端起桌上的茶,似是要掩飾心裡的不自在。
  
  大夫人見素顏臉色不豫,忙道:「素顏,快些過來給你父親見禮。」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9:41 AM

  第四十九章:父女
  
  素顏走了進去,福了福,對大老爺行了個禮,「素顏給大老爺請安。」
  
  大老爺忙要伸手去扶她,素顏卻是不等他說話就起了身,看也沒看大老爺一眼,便走到大夫人身邊。
  
  大老爺的手探了個空,神情有些不自在,尤其聽素顏改口叫他大老爺,而不以父親相稱,心中更是不豫,長袖一甩,悻悻地坐回椅子上,臉色很不好看。
  
  素顏也沒看他,逕值拉起大夫人的手探了下脈,半晌才神情輕鬆地放下大夫人的手,「娘,您的胎位很正常,胎兒也很健康,離生可是只有幾天的日子了,一應事務可都要備好了才是,咱們母女可是不招人待見的,只能自個兒護著自個兒,別到時侯又被些不別有用心的人害了咱們。」
  
  「素顏……」素顏這話說得太過尖銳,大夫人不由偷偷瞄了下大老爺,扯了扯素顏的衣袖,嗔道。
  
  大老爺原本沉下的臉色此刻變得更暗晦了,但一想到昨夜自己對素顏的所作所為,心中又升起一片愧色,強忍了氣說道:「你娘是為父的正室嫡妻,她肚子裡的孩子就是藍家的嫡子,為父自然會將他們母子護得周全,不用你在此指桑罵愧,昨兒為父也知道你是受了委屈,但是,那兩個惡奴也已經受了懲處,你還待要如何?」
  
  素顏聽了似笑非笑地看著大老爺,眼裡一抹嘲弄讓大老爺看著更為光火,「大老爺說得是,只是咱們藍家的規矩好生怪異,不知大老爺可有注意到,娘親身為正室嫡妻,卻是被禁足了半年有餘,重陽家宴也沒資可上席,倒比個奴婢出身的妾室還要不如了,老爺一隔半年沒有跨過娘親的門檻,豈不知,女人懷了身子得不到丈夫的憐惜,被府裡人欺凌時,是何等的淒苦?」昨晚上,三姨娘也坐得在席,素顏當時看著便覺得很是怨憤。
  
  這番話可算得上是正面指責大老爺了,大老爺又羞又怒,猛地一掌拍在了桌上,怒視著素顏,大喝道:「大膽,豈不聞,子不言父過,你竟然敢如此責問為父,別以為仗著老太爺寵著你,你就當為父不敢責罰於你麼?」
  
  大夫人聽完素顏的話就驚得臉色蒼白,直扯著素顏的袖子,將她往自己身後拉,這會子聽大老爺說要懲處素顏,更是嚇得面無人色,起身就要向大老爺跪下,素顏看得心一緊,忙扶住她道:「娘,你沒做錯什麼,不要求他,他若真拿女兒當親生的看,又如何會任由別人將女的聲名臉面往腳底下踩,他哪一點,像是個好父親好丈夫的樣子?」
  
  「住口!」大夫人對著素顏一聲怒喝道,眼裡閃過一絲痛色,人也有些站立不穩起來,「你父親他……他不是這樣的人,你誤會他了。」
  
  素顏忙扶穩大夫人,心裡有些後悔,不該為了一時之氣當著大夫人的面與大老爺頂撞,這會影響大夫人的情緒,會影響胎兒的,但大夫人的話卻讓她聽得更氣,被丈夫如此冷待無情,大夫人仍是一心地護著丈夫的顏面,如此溫厚賢達,卻未必會得到大老爺的珍惜啊。
  
  大老爺原本氣得臉色鐵青,卻在看到大夫人那蒼白虛弱的面容後,歎了一口氣,神情黯然地扶著大夫人坐下來,柔聲說道:「可是不舒服?去傳了大夫來可好?」
  
  說著,便要揚聲喚人,大夫人卻是一把扯住大老爺的手道:「不用了,老爺,不防事的,素顏便知醫理,一會讓她看看就好了。」
  
  大老爺方才看到素顏探脈時便覺得奇怪,原想問的,但看素顏對他不理不睬的,便忍下了沒問,這會子聽大夫人一說,他狐疑地看向素顏,卻仍是對大夫人道:「她小孩子家家的,不過粗知一點醫理,哪裡真能看病,你臉色不好,還是請了大夫來看了妥當一些。」
  
  「老爺,真的不用了,你的苦心,妾身明白的,素顏她……她年紀還小,又受了些委屈,所以說話就沖一些,您多擔待點,若是讓人知道您親自為我請了大夫……」大夫人臉色有些淒然,拉住大老爺的手就沒有鬆開,乞求地看著大老爺。
  
  大老爺聽了長歎一口氣,溫柔地注視著大夫人:「委屈你了,我以為……只有如此才能護得你周全的,你能明白我的心就好。」
  
  素顏聽得一頭霧水,難不成,大老爺對大夫人冷淡無情竟是不得已的麼?看大老爺的神情也不似作偽,而大夫人更不可能會與大老爺合著伙兒作戲給自己這個親生女兒看,只是,為什麼?難道是因著怕了小王氏?
  
  大老爺的溫情軟語讓大夫人安撫了大夫人不安的神情,大夫人的臉色好看了一些,卻是對大老爺道:「老爺來了也有好一陣子了,快些回去吧。」
  
  大老爺卻是不肯放開大夫人的手,「無礙的,今兒沐休,我再多呆一會子,讓素顏給你探了脈我再走了不遲。」
  
  素顏聽了倒是乖乖的拉起大夫人的手,再次探了脈,脈相平滑穩妥,並無異相,卻是看向大老爺:「娘親的預產期可是就在這幾日了,若您真的關心娘親和弟弟,便在此時就要做些防範措施了,產婆可得派了可靠的人去請來,還有,娘親身邊守著的人也得是靠得住的,娘親這胎若是一舉得男,只怕會有很多人不開心的,您還是有些心理準備的好。」
  
  這個女兒以前冷清也就罷了,最近怎麼會變得如此的尖酸起來了呢?既是關心她娘親,這一番話就不能好生說出來麼?非得要氣死自己才肯甘心?大老爺看著素顏有些哭笑不得,眼中浮現出才三歲時,紮著小團髮髻,長得像個瓷娃娃般可愛,笑著奔向自己懷裡的小小素顏的模樣兒,如今人大了,連聲爹爹也不肯叫,跟著下人老爺老爺的叫著,這些年,還真是與她生分了呢。
  
  想到此處,大老爺不由搖了搖頭,努力板了臉,瞪了素顏一眼道:「如今府裡不是由你來主管著中饋了麼?該請什麼樣的人,準備些什麼東西,該由哪些人在你娘親身邊當差,可不得由著你這掌家之人說了算?倒是來吩咐起你爹爹我了,真真是個不孝女啊。」
  
  素顏聽得眼睛一亮,可不是麼?老太太如今是被罰進了佛堂了,小王氏被奪了掌家權,府裡可不就是自己掌家了麼?自己又是最熟悉婦科的大夫,還怕會有人害了大夫人不曾?如此一想,心情立即大好,連日來的擔憂也消散怠盡,猛地抬頭,捕捉到大老爺眼裡一閃而過的慈愛,忙笑著給大老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道:「是女兒無狀了,女兒給父親陪不是。」
  
  大老爺冷哼了一聲,故意揚了頭,一甩袖,轉身向外走去,轉過來的一瞬,嘴角卻是不自覺的翹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大老爺走後,素顏又囑咐了大夫人要如何注意身子之類的話,才從大夫人院子裡出來,迎面卻是碰到來尋她的紫睛。
  
  「大姑娘,二姑娘坐在您屋裡,奴婢說您有事出去了,她偏生說要等您回去,不肯走呢。」



  第五十章:姐姐,我代你嫁
  
  素顏聽了便覺得心煩,不知道素情又要弄什麼妖娥子,剛剛好轉的心情又有些鬱悶了起來,進得屋去,便看到素情的大丫頭白霜正在穿堂處張望,素顏見了便道:「二姑娘不在自個屋裡好生養傷,怎地會又想起來看我了,不會又是送參湯來了吧。」
  
  白霜臉色一僵,訕笑給素顏請安:「奴婢給大姑娘請安,二姑娘正是想在在壽王府得了大姑娘多番照應,前來致謝呢。」
  
  素顏聽得好笑,果然又是致謝來了麼?裡面素情得到聲音,也迎了出來,素顏抬眼看去,素情半邊臉仍是袖腫,眼角淤青明顯,上嘴唇向上腫翻,看著甚是可怖,原本的嬌美俏麗蕩然無存,臉上就像開了顏料鋪,青紫袖白,各色齊全,讓人看得又好笑,又可氣。
  
  「姐姐可是去見過大娘了,大娘身子還好吧,聽說大娘要生了,我原想也過去看望她的,只是妹妹如今這個樣子,沒得嚇著了大娘,昨兒側妃姐姐送了些補品給妹妹,妹妹便拿了些來,想請姐姐轉交給大娘。」素情臉上帶著笑,呃,姑且說是笑吧,實是那張臉上太過豐富,笑得比哭還難看呢。
  
  「哦,妹妹有心了,我先代娘親謝過妹妹的孝心。」素顏笑得親切,還特意仔細看了眼素情臉上的傷:「妹妹如今也有傷在身呢,還是留著自個兒用吧。」就算不能親自去看大夫人,也可以使了得力的人送去吧,卻要轉個彎拿到自己這裡來,分明就是討好自己,怕是又有事相求吧。
  
  「我那還有呢。」素情眼中竟帶了絲濡慕之情,上前親熱地挽住素顏的手道。若非知道她的稟性,素顏還真會被她這種眼神感動。
  
  「那就多謝妹妹了。」素顏也懶得再推辭,素情的東西不是那麼好拿的,但不要,她定然又有其他的說辭,沒得又扯出其他的什麼不與姐妹交好的話來,指不定還連累了大夫人,終歸她送的東西扔了就是,如今大夫人那裡是最要防範的,誰送的東西也不能隨便收。
  
  紫綢沏來茶上來,素顏也不開口問,慢悠悠地喝著茶與素情閒聊著,既然找上門來,素情一定比自己還急呢。
  
  果然素顏環顧了下她的屋子,狀似不經意地說:「聽說昨兒晚上中山侯夫人也來了,說是要將姐姐成親之日提前呢。」
  
  她的消息倒是靈得很,素顏笑著回道:「是啊,夫人也是疼我,怕我在府裡受了委屈,想早些讓我過門呢。」
  
  這話意有所指,素情臉上的笑便有些僵,「姐姐這話說得,咱們女兒家最好的日子便是在娘家做姑娘的時侯,自家父母親人姐妹相親相愛的疼著,寵著,一旦出了門子,就是人家的兒媳嫂嫂,那便得立規矩服侍公婆,哪有在家裡的好,原以為姐姐至少會捨不得大娘呢,沒想到,姐姐也是一心想要快些嫁了,真真是女生外相啊。」
  
  這一番話看似玩笑,卻是點出大夫人,素顏聽了便斜了她一眼,臉上似笑非笑,「對於妹妹來說,娘家的日子確實過得舒服,你又是最得老太太寵的,自然是捨不得娘家,但姐姐可是幾次三番在府裡差些沒了命呢,不是被蛇咬,就是被人陷害,哪比得妹妹舒坦。」
  
  素情看這話再說下去便要僵,忙轉了話題道:「我看姐姐對明昊哥哥也不似有情,那日我與明昊哥哥一同在梅林談詩論畫,好不愜意,姐姐嫁了過去,真能得到明昊哥哥的寵愛麼?」
  
  果然說到正事了,素顏明亮的眼睛專注地盯在素情臉上,眼裡帶了絲詫異:「你如何知道他不會寵愛於我?」
  
  素情見素顏肯聽,又並沒發怒,心中一喜,「明昊世子乃京城有名的佳公子,相貌才情都是一等一的,姐姐素來不喜歡詩歌琴畫,與他哪裡能談得來,且聽說他府裡早就有了姬妾,以姐姐的脾性,怕是容不得那些人,如此嫁過去後,怕是被人說成量小妒嫉,公婆長輩知道了又會不喜,姐姐何必過去受那些苦楚呢,不若找個一心待姐姐的,哪怕小家小戶,也過得安生平靜不是。」
  
  這話倒是說到素顏心裡去了,但這樁婚事已經訂下了,想要退婚談何容易,而且,素情哪是真心為自己著想之人,怕是別有目的吧,她臉上帶了絲幽怨,歎息一聲對素情道:
  
  「妹妹說得也是,但親事已然訂下,做為子女婚姻自然得聽從父母之命,難不成,姐姐還能忤逆了長輩們的意思,退婚不成?那不是會損了明昊世子的名聲麼?」
  
  「退婚倒是不必了,妹妹倒是有個好法子,可既讓姐姐如意,妹妹也能免了與那寧伯侯世子的婚約,倒能兩全齊美呢。」素情一聽更覺有戲,眼睛都亮了起來。
  
  「哦,是什麼法子,妹妹快說說!」素顏心中冷笑,嘴上卻是說得迫切。
  
  「妹妹代姐姐嫁了可好,姐姐還是代嫁之身,完全可以再尋一門更妥貼的親事,妹妹也要以擺脫寧伯侯世子那浪蕩子弟。」素情深吸了一口氣,還是將自己的目的說了出來。
  
  「這可能行麼?老太爺和大老爺怕是不會同意呢,你這法子也太過荒謬了些,定然不成的,而且,寧伯侯世子那日可是放了話來,非妹妹不娶呢,他家可是皇親,哪是輕易能打發得了的,妹妹還是熄了這想法吧,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咱們還是老實一些,聽從父母安排的好。」果然是賊心不改,素顏心中冷笑,面上卻是勸得誠懇,她話先說在前頭,如若素情一昧要錯下去,那就休怪她不客氣,別到時候落個更慘的下場就是。
  
  「哎呀,我的好姐姐,只要你同意,老太太和父親那邊我自會去求,她們素來心疼我姐妹二人,一定會答應下來的。」素情說著淚都出來了,指著自己臉上的傷道:「你也看到了,妹妹這還沒過門,就被那人打成這樣,真要嫁過去了,還能有命活麼?姐姐就是行行好,可憐可憐妹妹,救妹妹一命吧,那人只是要我嫁過去,絕不會為難姐姐,他不過是個花花公子,一時貪圖美色才看上妹妹,只要妹妹嫁了,他便會死了心,再找別家女子就是。」
  
  素情一派楚楚可憐,神情淒婉嬌弱,那模樣兒,若是男人見了,定會擁在懷裡好生憐惜一番才好。
  
  可惜,素顏不是男人,而且,她頭腦也清醒得很,昨夜宴席老太太特意請了中山侯夫人前來,故意讓她看到自己與人有私,便是想讓中山侯夫人退了自己這個媳婦,而改議素情,她卻不知,藍家只要自己有了那不潔之名,其他女兒的名聲也會受損,京城的公卿世家還有誰會願意與藍家結親,人家看的就是家族的名聲,小王氏和老太太看著聰明,其實愚蠢之至,怪不得老太爺不顧王側妃的面子,當著中山侯夫人的面懲處老太太,半點顏面也沒給老太太留下。
  
  「你真能說得動老太太麼?怕是說動了老太太也難說得動老太爺啊,再說了,中山侯府會同意麼?」素顏心中憤怒,恨素情的不知羞恥,為了自己的幸福竟然搶親姐姐的夫婿,但面上仍是淡淡的,連番陷害,先是在吃穿上虐待,後來再是素蛇差點要了自己的性命,又是迷藥,阻止自己去壽王府,好讓她能與上官明昊私會,再來便是毀自己的名節,一樁樁一件件,觸目驚心,哪裡有半點手足親情,自己素來只是防守,從沒想過要重罰過她,以至於她如今竟是遮羞布都不要了,直接將目的赤果果的說了出來,看來,是自己太過心軟好欺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9:43 AM

  第五十一章你自找的1
  
  「只要姐姐同意,老太爺也不是那不通情理之人,他一定會應下的,至於說中山侯府嘛,只須姐姐給明昊哥哥去封信,言明你對他無意,他也是心高氣傲之人,以他的人品才情定是受不了姐姐這般,定然會同意的,而且,妹妹也感覺得出,他對妹妹是有情的,如此也沒傷了藍家和中山侯府的情份,不是兩全其美麼?」素情聽得越發的高興起來,她笑意盈盈,紅腫嘴唇牽扯得有些歪,素顏便想起臘腸狗來。
  
  「哦,你確實明昊世子他對你有意嗎?」素顏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口,問得輕描淡寫。
  
  素情聽了難得的羞澀起來,低了頭,扭捏著,聲細如蠅:「姐姐難道半點也瞧不出來麼?在梅林裡,只我與他二人……」說到此處,嬌不自勝,禁是不好意思往下再說,素顏聽得好生氣惱,還真沒見過如此不要臉的,勾引了未來姐夫,還敢當著姐姐的面說出來,所謂才女,不過是將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這樣啊,行,既是你與他二人兩情相悅,你又是我的妹妹,姐姐就成全了你吧。不過,昨兒晚上侯夫人可是親口說了,要早些讓我過門呢,這事可是宜早不宜遲,等候府的小定禮也過來了,那便沒法子再更改了,不若今天妹妹就行動了吧,約了明昊世子,我當面與他說清,早些了結了這樁事情,姐姐我也好另行再議婚就是。」素顏淡笑著說道。
  
  「姐姐這是應下了?你……你真是太好了,多謝姐姐,妹妹將來一定會好生報答姐姐的大恩。」素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怎麼也沒想到素顏會如此好說話,原以為,會費好些功夫……如今那些個後手全都不用再用上,素顏便一口答應了,她立即起了身,平生第一次恭恭敬敬的給素顏行了一個大禮。
  
  素顏也沒推辭,大喇辣地受了她的禮,笑道:「是啊,我答應了,不過,老太爺那裡得你自己去勸說,我可是怕挨罵呢,你也知道,我在府裡可沒你受寵,知道的,便說我是為了成全妹妹你,不知道的,會說是我無事生非,違抗父母長輩,不孝不悌呢。」
  
  「那是自然,姐姐只需答應即可,其他妹妹自會辦妥,一會咱們姐妹便找個借口出門子,我再想法子約了明昊哥哥出來,姐姐你再和明昊哥哥表明心跡,明昊哥哥定會同意的。」素情激動地拉著素顏的手,大大的杏眼裡閃著希望的光芒。
  
  「那妹妹快去吧,我先歇一會子,府裡還有一大攤子事情還等著姐姐去料理呢,如今老太太去了佛堂,二娘又……妹妹你也知道,我初次管家,怕的就是那些個強奴不聽調擺,暗中與我作對,如今想換幾個得力的,又怕得罪了長輩們,唉!真是難啊。」素顏對素情的法子不置可否,無所謂的點了頭,卻是說起管家來,神情有些倦怠和為難。
  
  素情聽了心中更是踏實,她心知自己的要求很過份,而素顏應得又太過輕鬆容易,心中便怕有詐,這會子素顏提出要更換府裡的人手,聞琴音而知雅意,素顏原來是想要權,如今在素情心裡,頭等重要的便是自己的婚姻大事,她也相信小王氏和老太太也是這般看法,就先給素顏一些甜頭,等自己嫁了之後,以老太太和小王氏的手段還怕奪不回掌家之權?
  
  如此一想,素情忙笑吟吟地對素顏道:「這有何難,姐姐能幹賢達,你看中的人自是好的,那起子不聽主子號令的奴才,以為有幾分臉面便不知天高地厚的,就該打將出去,姐姐只管大膽去做,真遇到為難的,妹妹幫你去求了老太太就是。」
  
  要的就是這句話,素情聽了也很興奮,感激地看著素情道,「與上官世子見面怕是得到下午了,咱們畢竟是閨閣之女,約見外男很是不便,要約他出來,又能不讓人發現,怕是要費些周折,不若姐姐先把府裡一些事情料理清楚後,下午再和妹妹去見他可好?」
  
  素情一聽也對,便笑著起了身,對素顏又福了一福才道:「姐姐只管去,妹妹這就去老太太屋裡,請了張媽媽幫姐姐理事,有張媽媽在,看那起子奴婢還敢不聽話不。」
  
  素情走了後,陳媽媽和紫綢都快急死了,看人走遠了,兩人一右一右的拉住素顏道:「大姑娘,你……磨怔了?怎麼會答應二姑娘如此荒唐的要求?」
  
  素顏臉上笑容一收,也不回答陳媽媽和紫綢的話,卻是拉了陳媽媽就往裡屋走,到書案前提筆寫了兩張信箋,用火漆封好後,交到陳媽媽手上,在她耳邊嘀咕幾句,陳媽媽先是露出疑惑之色,後來,抬眼擔心地看著素顏,素顏定定地看著陳媽媽,眼裡帶著堅毅之色,陳媽媽沉吟半晌,才點了頭,出去了。
  
  素顏這才帶著紫綢去了老太太院裡的管事房,一眾的管家婆子,有些頭臉的正拿了對牌聚在一起說著閒話,不少人,說的正是昨晚發生的事情,見素顏時來,幾個原先在老太太跟前有些臉面的,仍在繼續大聲說著,有些膽小的,便閉了嘴,悄悄的退到了邊,素顏端莊地走了進去,在正位上坐了下來。
  
  「自今日起,府中雜事便由大姑娘主理,各位管事娘子有事的稟事,無事的繼續辦差。」紫綢聲音清朗,正好壓過了屋裡其他人的聲音,屋裡閒扯的頓時少了些,但還是有幾個年紀大一些的,不以為然的瞥了眼紫綢,其中一人冷哼一聲,陰陽怪氣的說道:「拿個雞毛當令箭,真當自己是根蔥。」
  
  紫綢聽得火冒三丈,正要發火,素顏對她使了個眼色,卻是開口問道:「老太爺雖說讓我在出嫁前管著家理的中饋,但我畢竟年輕,也沒經過事,能站在這裡的,都是府裡的老人,經驗可比我足得多,我還得請各位嫂嫂大娘們多多幫襯些才是呢。」
  
  屋裡的人見素顏開了口,話又說得客氣,並沒有新管上任三把火的跡像,那些個懂禮知事,有進退的,便恭敬了一些,沒有再圍在一起閒聊了,但先前開口說話的,正是素情奶娘家嫂嫂,王良家的,也是王家的陪房,她男人在外頭管著藍家的一家綢緞鋪子,她管著藍家的花草園林之事,都是油水很足的差事,在府裡又很得老太太和小王氏的信任,有幾分臉面,很是不將素顏看在眼裡,這會子她見其他人都住了嘴,她心中便有些不忿,彷彿那些人都背叛了老太太和小王氏一般,便想著要為這兩主子抱不平,故意又冷哼了一聲:
  
  「可不敢當,大姑娘您不過是管幾日過過手罷了,這府裡,還是得老太太說了算的,我看大姑娘您就少操些心,安心在屋裡備嫁妝才是正經,大姑娘家的,太過能了,也不是好事呢。」
  
  人說槍打出頭鳥,已經給過一次機會了,自己不珍惜,也怪不得我心狠了,素顏淡淡地笑著,笑得很厚道,親切地看著王良家的,不緊不慢的問道:「大娘,你的對牌可是拿來了?」
  
  那王良家的聽素顏說得和氣,便認為素顏也有幾分怕她,臉色便露出絲得意之色,下巴揚得高高的,將手中對牌一揚道:「我既是來回事,豈有不拿對牌的道理。」
  
  素顏示意紫綢將對牌拿了過來,王良家的只當是素顏要查驗差事,也沒當回事,素顏卻是拿起對牌,對紫綢道:「使了人去,將顧水生家的叫來,以後就讓她接管了王良家的手裡的差事。」
  
  王良家的聽得大驚,問道:「大姑娘,這又是為何,您怎麼無緣無故奪了奴婢的差事?」
  
  素顏聽看都懶得看她一眼,只顧又拿了她身後鄭婆子手裡的對牌看,那王良家的急了,大聲嚷嚷了起來:「大姑娘,你可得說清緣由,奴婢是做錯了什麼,什麼沒做好,您得給個明白話,可不能糊里糊塗的就受了罰。」
  
  素顏仍是沒理她,認真的看著鄭婆子手裡的對牌和單子,王很家的氣得耍起潑來,要奪紫綢手裡的東西,素顏大怒,大喊道:「來人,將這目無主子的惡奴才拖了出去,重大二十大板。」



  第五十二章你自找的2
  
  房裡頓時鴉雀無聲,那王良家的也被素顏震住,閉了口沒敢再罵,但過了好半晌,也沒看到有人來拖她,頓時一陣冷笑,料定行刑的婆子知道她的生份,不敢得罪於她,更不會聽從素顏的話,於是又罵將起來,這時,張媽媽進來了,一聽王良家的在大吵大鬧,臉頓時就沉了下來,上前對著王良家的就是一巴掌:「老潑皮,這是什麼地方,可由得你亂撒野?」
  
  打完人後,又恭恭敬敬的對素顏行了一禮,說道:「老太太說了,這府裡如今最能信任的,便是大姑娘,府裡一應事務全由大姑娘作主,如有那欺主的惡奴,您只管懲處了就是,不用講情面。」
  
  王良家被一巴掌打得暈頭轉向,人還沒回過神,就聽到張媽媽的這一番話,頓時嚇得面無人色,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求道:「大姑娘饒命啊……」
  
  素顏揮了揮手,看了一眼張媽媽,張媽媽會意的大喊道:「還不將這潑落貨拖將下去?」
  
  門外幾個粗使婆子應聲進來,將王良家的拖了出去,很快,外面便傳來一陣嗷嗷尖叫聲,屋裡的人頓時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出了。
  
  素顏將手中的單子揚了揚,仍是一臉溫和的笑,「鄭家媽媽,這單子裡可有幾處有問題呢,前兒我可就明說過,以後這單子上可得明碼標價,你仍是沒有標明,我如何知道外頭物價行市,你要唬弄我,我該怎麼辦?」
  
  鄭婆子是個明白人,立即知道素顏第二個開刀的人是她,心陪著小心道:「是奴才疏忽了,奴才這就把價碼標上去。」說著就去接單子,額頭上卻是沁出一層細細的毛毛汗,手都有些抖了。
  
  素顏卻是將手一揚道:「不用了,好在這幾樣東西的市價我還記得,只是,似乎按市價算,單子上的總錢合計可是超了二十兩銀子……」
  
  鄭婆子沒想到素顏記性和心算如此之好,竟是粗略一看便知道她在單子上搞了鬼,而且連數目都一清二楚,有了王良家的前車之鑒,她不由身子一軟,跪了下去,納頭便拜:「奴才知錯,求大姑娘寬恕則個。」
  
  「看來,你是年老昏潰,做不得事了,這樣吧,我也不罰你了,你還是卸了差事,回家榮養吧。」素顏和和氣氣的,讓紫綢扶了鄭婆子起來,又對張媽媽道:「以後,鄭媽媽手上的事情怕是要煩勞王忠家的了。」
  
  王忠家的雖說是張媽媽的兒媳,但為為耿直,不偏不倚,也不巴結奉承,只是太過倔強了,雖說不可能收為已用,但有她在,至少不會壞自己的事情,而且,也不能一次性全將老太太和小王氏的人換走,總得留下一些人手,做給大家看的。
  
  鄭婆子管著採買上的事情,可是油水最大的地方,張媽媽自是心中高興,看素顏的眼神越發的不同了,大姑娘還是知道好歹的,昨日若不是自己幫她看著廚房,只是就不止是那肚兜一件事情了呢。
  
  素顏後來又換了個重要差事上的管事娘子,又懲處了幾個不服管的,立了威的同時,也讓新老奴才們都很信服。
  
  陳媽媽自素顏吩咐了她後,就逕自出了門,她兒子在外門上做事,她出去很是方便,但她卻只是在門房上轉了個圈就回了。
  
  下午,剛用過午飯,素情高不地過來了,臉上的紅腫像是用了什麼特效藥敷過,消散了一些,嘴唇雖然還有些向外翻著,但被她巧妙的塗層唇紅,又細細畫過,看著反覺得豐滿了些,眼下的淤腫也淡了很多,加上又粉又撲得厚,所以,倒是不仔細看,還真不知道她臉上曾經受過傷呢。
  
  素顏細看了她兩眼後,又低了頭去繡花,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素情忙過來給她行了一禮,滿臉是笑道:「姐姐快些換了衣服吧,這會子老太爺出了門,咱們正好走後門出去,守園的婆子那我都打點好了,這會子出去沒人發現的。」
  
  「人已經約好了?可是要到何處見面?妹妹這個地方可要選好了,既不能太過顯眼,讓人發現了對我們的名聲可不好,又不能是那偏避之處,閨閣女子出門,那種地方總不太安全。」素顏小心地問素情。
  
  「姐姐放心,就在咱們家的茶葉鋪子裡,那是我娘親的陪嫁鋪子,下面一層是開得門臉兒,上頭可是雅坐,平日裡供有些身份的人坐下品茶之用的,妹妹已經訂下了一間雅坐,這會子明昊哥哥怕是已經等在屋裡了。」素情眼中閃著興奮的光芒,有些小小的得意,為了這事,她可是費了老勁了,最怕的就是被老太爺發現了,她如今還沒有去求老太爺呢,打算著,等與上官明昊說定了,再去求老太爺那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到時,既不丟藍家的臉面,又沒影響藍家利益,至於那個難纏的寧伯侯世子葉成紹嘛,自家大姐的容貌可不遜於自己,讓老太爺將她送了過去,那好色之徒見了大姐,只會高興的。
  
  素顏聽了可有可無的點了點頭,進去隨便換了身淡紫色的對襟提花緞面小掐腰的裌襖,一條同色碎花羅裙,鬆鬆的挽了個髮髻,只斜插了根珊瑚簪子,看著俏麗清爽,窈窕嬌美,叫上紫睛,便與素情一同出了門。
  
  素情按奈不住心中的激動,一路小碎步走得飛快,素顏故意落在她身後,到了後門處,素顏特意仔細看了那守門的婆子兩眼,將她的樣子記住,門外,果然停了一輛馬車,素情在白霜的挽扶下先上了車,素顏跟在後頭,剛要上去時,突然一跺腳道:「哎呀,我寫好了一封信要親手交給上官明昊的,倒是忘在屋裡沒拿呢,妹妹,你先等等,我去拿了再來。」
  
  「呃,姐姐怎的如此大意,算了吧,別去了,當面跟他說清就是。」素情可是約好了時辰的,方才素顏在屋裡換衣就磨蹭了一些時間,這會子再回去一趟,來回又得耽擱事,她怕上官明昊會久等呢。

  PS:根據作者標的數字,五十二後面是五十四。。。未有缺章。。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9:43 AM

  第五十四章你自找的3
  
  「那可不行,我既是與他絕了親事,怎麼能再與他見面,於情於禮都不合,再說了,也對不住妹妹你不是?那信太過重要,妹妹若是怕他久等,大可以先去,你們先聊著,有些話,或許當了我的面,他也不好說出來,不如你先問清他的心意,我再去說清楚,如此也不傷他的顏面,妹妹你說呢。」素顏皺了眉頭道。
  
  素情心裡也確實像長了個翅膀一樣,巴不得快些飛到那溫潤男子的身邊,與他溫言軟語表明心跡一番,若非還要素顏去悔婚,她又如何願意帶著素顏這個危險情敵呢?
  
  如此一想,便急道:「那大姐你快些來,我在鋪子裡等你。」
  
  素顏笑著揚了手道:「你且去吧,我一會就來,你們有話可要快些說哦,我最多一盞茶的功夫就會到呢。」
  
  素情臉一紅,放下車簾子,馬車啟動走了。
  
  素顏這才施施然,慢慢的帶著紫綢往回走,卻是沒有回自己院子,而是徑直去了素麗處,素麗正在屋裡繡著花,見素顏進來,臉色一呆,隨即笑道:「什麼風把大姐姐吹來了,快快請進。」說著,起了身,給素顏行禮。
  
  素顏笑著走了進去,她還是第一次來素麗的屋裡,這裡只是個明二暗三的院落,一間正房,一間偏房,裡面還有穿堂和耳房,比自己那明三暗四可是小多了,不過,佈置得倒是精緻秀氣,屋裡擺設簡潔大方,很符合素麗明快的個性。
  
  素麗等素顏坐下後,忙使了丫頭去沏茶,素顏也不阻止,只是笑道:「方纔原是要跟著二妹妹去逛街的,可是想著府裡還有好多事情未理清,只好又打了回轉,唉,如今老太太身子不適,我娘親又要生了,二娘又……三妹,三姨娘如今可得閒不,我一人忙不過來呢,真想請三姨娘撘把手就好。」
  
  素麗聽得眼睛一亮,三姨娘是她的生母,雖是小王氏的陪嫁丫頭升上來的姨娘,但因生得花容月貌,一直很得小王氏的忌憚,自從有了素麗後,就想著法子打壓三姨娘,從不讓她過問府裡的大小事物,仍是拿她當奴婢看待,三姨娘雖是有氣,但小王氏有老太太撐著腰,她是敢怒不敢言,最多也就在服侍大老爺時,吹吹枕邊風罷了。
  
  如今老太太和小王氏看著像是勢衰,大夫人和素顏的風頭正盛,今兒大老爺可就是從大夫人屋裡出來的呢,若大夫人這一房肯拉攏三姨娘,對三姨娘這一支來說,也不失為一條出路,再如何,平妻也不如正妻名正言順呢,何況,自家這個大姐,可不是個簡單的人,她肯用三姨娘,那可就是三姨娘的機會呢。
  
  不過一會子,素麗便將所有的關節都想通透了,一臉驚喜的看著素顏,「姨娘有什麼忙的,不過有時服侍父親罷了,父親平素一上朝,她便閒得無聊呢,大姐若是忙不過來,又能用得著姨娘,那要是姨娘的造化,哪有什麼抽不出空來的話呀。」
  
  這時,茶沏上來了,素顏端了茶喝了一口又輕輕放下,笑道:「二妹妹說是去了茶鋪呢,三妹聽說過沒,二妹去的那家鋪子,上頭可是有雅坐的,也不知道那的茶味道如何,我總不明白,在自家屋裡喝茶和在店中喝茶有什麼不一樣呢?」
  
  素麗聽得莫名,疑惑地看著素顏,不知道她突然說起這些做什麼,她漂亮的大眼轉動了幾下,突然眼睛一亮,剛要說話,素顏卻是起了身,說道:「明兒可記得請了三姨娘過來幫幫我呢,姨娘處我就不去了,二妹一個人出去了,我不放心,還是得去看看才好。」
  
  素麗聽了心點了頭道:「大姐對二姐可真是仁義,如此關心,卻不知二姐會不會領情呢。」
  
  素顏聽了皺了眉頭歎口氣道:「唉,她如何想,我管不了,我只盡了自己的本份就好,三妹,大姐的心裡,你也是一樣重要的,有些事情,大姐心裡明白,你的好,大姐記在心裡頭,有些事情,大姐也知道,你非本意所為。大姐眼看著便是要出門子了,也不能在家裡護你幾天了,你要好自為之,不過,大家就算嫁出去了,還是會如同以前一樣關心三妹妹你的。」
  
  一番話說得真誠,也虧得素麗的心思也靈巧通透,不然,還真聽不懂其中的彎彎繞繞,素顏這番話可是有幾重意思在裡頭,第一,便是多謝素麗先前的示警,二嘛,便是原諒了素麗使得她被蛇咬一事,這三是素麗聽著最為高興的,素顏嫁的可是中山侯府,以後,她可就是中山侯世子夫人,身份可是比現在高了不止一點兩點,只要素顏肯維護她和三姨娘,那素麗的婚事便有了一半的保障,素麗是庶女,而且是奴婢生的庶女,身份上比起素顏和素情來都差了很多,若是中山侯世子夫人肯幫她作主,將來議親之時,便多了一個好幫手,就算嫁得不如素顏的好,至少也不會給人做妾或填房就是。
  
  素麗眼圈紅紅的喚了聲:「大姐……」
  
  素顏已經下了台階,卻是回頭揮了揮手道:「我走了,你記得去看看三姨娘,請她好生服侍咱們的父親。」
  
  素顏帶著紫睛仍是往後院的後門處走去,後門外還備得有一輛馬車,素顏再不遲疑,讓馬車伕快些趕了,去城東茶葉鋪子。
  
  素麗等素顏一走,便忙往三姨娘院裡去了,她的小臉由於高興而顯得明妍,滿月般的臉龐配上大而圓的眼睛,顯得稚氣而可愛。
  
  素顏為何要來她這裡一趟她這會子想清楚明白,大姐分明是來給她送信的,二姐昨天才被寧伯侯世子打了,傷還沒好,今天就忙著出門,還是在她娘親陪嫁鋪子的雅坐裡,那可是只有男子才會去的地方……如此大膽又神秘,還叫上了大姐,以二姐昨日在壽王府的所作所為,素麗當然猜得到她去的目的是什麼,大姐來找自己,便是想要自己通過三姨娘,把這消息透露給大老爺。
  
  自小,自己可沒少被二姐和二娘欺負過,也沒少逼著自己做過一些陰狠見不得人的事,今天,也總算有機會讓她們也償償被人謀算的痛苦,她怎麼能夠放過呢,何況,這件事情辦好了,對她可是只有好處沒半點壞處,二姐的事情可是只有大姐知道呢,大姐那一番話說得隱誨,可沒明說半句……將來,就算事發,二姐也怪不到自己頭上來,何況,也討好了大姐,又出了氣,如此兩全其美的事情,不做可是傻子呢、
  
  馬車在東城茶葉鋪前停下,素顏戴好圍帽後,才在紫睛的攙扶下,下了車,茶葉鋪子很大,裡面客人卻不多,這個時辰人們大多都在歇晌,出來買東西的很少,只有三兩個人正在櫃檯邊看著,素顏圍著圍帽,店裡的夥計和掌櫃也沒認出她是誰,一個夥計慇勤地在邊上招呼著。



  第五十五章你自找的4
  
  紫睛很乖巧地將素顏檔在身後,不讓店中客人衝撞到她,素顏很悠閒地在鋪子裡轉著,一點也沒有要上樓的意思,大約在鋪子裡轉了近三刻鐘,店裡的客人都走了,夥計和掌櫃的都有些不耐了後,紫睛才問道:「二姑娘可是在樓上?」
  
  那掌櫃聽得一怔,立即深看了眼素顏,臉上又抖開了笑意:「原來是大姑娘蒞臨,奴才眼拙,沒認得出來,請見諒,二姑娘早就吩咐地,大姑娘一來,便請上二樓鳳琴居。」
  
  說著,瞪了那夥計一眼,夥計心哈著腰來上前給素顏引路,素顏這才緩緩的跟著夥計上了樓。
  
  還沒找到二樓道口,素顏便聽到一聲沉悶的重響,像是有什麼東西摔倒的聲音,引路的夥計也明顯聽到,他一驚,快速往聲音發出的地方跑去,素顏聽了卻是故意放慢了些腳步。
  
  緊接著,又聽到了一聲脆響,應該是茶杯摔碎的聲音,素顏這才走快了些,果然看到那夥計正站在鳳琴居門口,驚慌失措的樣子,素顏嘴角牽出一絲笑意,快步上前去,便看到那裝潢雅致的茶室內,葉成紹正雙手抱胸,眼神不善的看著屋裡的另外兩個人,腳下幾塊青瓷茶杯碎片,地上濕濕的還冒著熱氣,屋裡原是擺在中間的茶几已經翻倒在一邊。
  
  素情氣得小臉通紅,眼神怨恨中,又帶著一絲怯意,淚眼婆娑地看著葉成紹。
  
  而上官明昊卻是皺著眉,神情有些尷尬,更有些惱怒,正對葉成紹說道:「葉兄,你誤會了,我……」
  
  「誤會?孤男寡女單獨私會,被我抓個正著,你還說誤會?你當我是瞎子麼?」葉成紹嘴角帶著絲嘲諷,輕蔑地看著上官明昊,抖著雙肩,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按說他應該很憤怒,便他那樣子倒像是來找茬的。
  
  上官明昊聽得臉色一沉,神情很是難看,卻又不知如何反駁,惱火地看了素情一眼,正要開口,素顏將站在門口的夥計一撥開,沉聲道:「還不速速下去。」
  
  那夥計這會子也知道自己看到了不該看的,被素顏一說,嚇得慌忙轉了身,忙不迭地跑了。
  
  屋裡的三人聽到素顏的聲音,有兩個如聞仙樂一般,欣喜地看了過來,素情哽了聲道:「大姐……」
  
  上官明昊則是鬆了一口氣,也拱手一禮道:「大姑娘……」
  
  素顏讓紫睛留在外面,自己走了進去,並順手將茶室的門關了。
  
  葉成紹見了眉頭微挑了挑,唇邊笑意更深,仍是那吊兒郎當的樣子,只是有趣地看著素顏。
  
  「兩位世子有禮。」素顏端莊地給上官明昊和葉成紹各行了一禮,走向素情。
  
  上官明昊忙拱手還了一禮,葉成紹卻仍是抱胸,下巴輕揚,似笑非笑地看著素顏。
  
  「大姐,你怎麼才來啊……」素情拉著素顏的手,頭伏向素顏的肩膀。
  
  素顏拍了拍素情的肩頭,卻是問道:「我在樓看了會新茶,妹妹,你這是……怎麼與兩位世子在一起,還……」說著,頓了一頓,又看了一眼葉成紹和上官明昊一眼,眼中一片訝異之色。
  
  素情聽了便羞憤的看了葉成紹一眼,卻被葉成紹一眼瞪得不敢再看,心虛地搖了搖素顏的手,眼中帶著乞求之色。
  
  上官明昊對葉成紹拱了拱手道:「如此葉兄應該相信了吧,小弟只是與大姑娘有事相商,卻不知二姑娘也來此,不過是湊巧碰上罷了。」
  
  素顏聽了這話不由抬眼看向上官明昊,分明是素情自己去約的他,他卻說不知素情在此……這,是欲蓋彌彰麼?素情的心有些往下沉,這局,是她布的,他也是被她算計在內的,但她希望他能坦蕩一些,不能因為推脫責任解釋誤會而撒謊,自己故意晚來了幾刻鐘,那他與素情便在這屋裡單獨呆了幾刻,確實不合禮法,就算是湊巧碰到,見到了也應該避開才是……不然,就算葉成紹來了,也不可能捉個正著。
  
  上官明昊見素顏看過來,眼裡雖有些不自在,卻還算坦然,不像是在說話,那麼……
  
  「妹妹……你以我的名義約的上官公子嗎?」素顏的語氣很嚴肅,語氣有帶著絲恚怒。
  
  「我……本就是姐姐你約的明昊哥……呃……上官公子,我不過來我娘的店裡查看查看,正好碰到了公子……所以……便進來坐了坐。」素情的頭垂得很低,眼神閃爍著,不敢與素顏對視,
  
  果然如此,她口中雖說上官明昊對她有情,卻並無把握能約得上官明昊出來,便假借了自己的名義去帶信……原本還想放她一馬,沒想到她卻是時刻不忘陷害自己,自己與上官明昊有婚約在前,婚前私會乃大違禮法,傳出去,自己閨名還要不要了?
  
  「你……混帳!」素顏隨手將素情往外一推,大怒道,「我何是要你以我之名約上官公子見面了?」
  
  上官明昊聽得眉頭皺得更緊,向來溫潤沉穩的他臉色也變得鐵青,再也不看素情一眼,只對葉成紹一輯到底道:「此番明昊有錯,受人構陷,明昊在此向成紹兄陪罪。」
  
  葉成紹見了微瞇了眼,半晌才懶洋洋的上前扶了上官明昊,笑道:「原來,是有人太過傾慕明昊兄,不怪你啊,不怪你,誰讓明昊長得玉樹臨風,人見人愛,讓一些不知廉恥之輩生了忘念呢。」
  
  上官明昊聽了這話臉色頓時通紅,葉成紹這話夾槍帶捧,雖說明著在罵藍素情,實則也是怪他不講禮數,已有婚約之人卻與未婚妻妹單獨私會,雖是誤會,但兩人獨處在一屋一段時間卻是事實,有失君子之風啊。
  
  素情聽葉成紹罵自己不知廉恥,氣得嘴角直哆嗦,但上回被葉成成打過一次後,她再也不敢當面罵他,那個渾人,根本不懂得憐香惜玉,打起人來,一點也不手軟,只是恨素顏,雖說自己是假借了她的名義去請了上官明昊,但見上官明昊也是她同意了的啊,當著葉成紹的面,就不能為自己圓個話麼?非要戳穿,那不是讓葉成紹和上官明昊都恨上了自己?
  
  滿腔怒火真往頭上湧,一時間,藍素情顧不得那許多,你不仁,也別怪我不義,我不好過,你也沒有好下場,她冷笑一聲,大聲道:「大姐,今兒分明是你讓我請了上官公子出來的,你說,你並不喜歡上官公子,要與他解除婚約,讓我做個中人,所以,我才到了此處與上官公子見面,怎的倒成了我與上官公子私會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9:44 AM

  第五十六章你自找的5
  
  上官明昊看得動容,心中卻是一陣甜蜜和愧疚,方才素情說素顏不喜歡自己時,他的心像是被重物擊中了一般,一陣鈍痛,如今總算知道,並非她不喜歡自己,心下便是欣喜異常,素顏淒楚的神情讓他心生憐意,想著母親說過,素顏在藍家過得艱難,開始他還不甚相信,畢竟素顏是藍家嫡長女,地位擺在那裡,再如何,也不至於受到凌辱才是,如今看來,倒是確實如此了,他不竟走近素顏,伸了手,想要將她攬入懷裡。
  
  素顏感覺到上官明昊的靠近,身子閃過一邊,回過身來,福了一禮,哭得梨花帶雨,但神情卻是端方嚴肅,不肯讓人輕碰。
  
  上官明昊心中升起一股敬意,忙垂了手,暗罵自己猛浪了,後退了一步,與素顏保持距離,柔聲道:「大妹妹……你放心,我信你。」
  
  素顏聽得心中一顫,抬起頭來怔怔的看向上官明昊,觸到一雙溫潤和暖幽深的眸子,正關切看著她,她心中一暖,對他點了點頭,臉上浮起一片紅雲,卻更顯明麗嬌艷,上官明昊只感心神一蕩,幾乎可以聽到自己怦然心跳的聲音了。
  
  「明昊哥哥,你莫要信她,真是她說過,不喜歡你,想要退婚的。」看著上官明昊與素顏之間眉目傳情,素情氣得七竅生煙,在一旁大聲說道。
  
  「她退了婚,你便好嫁與明昊兄是吧?你當我是死的麼?」一旁的葉成紹突然戲虐地說道。
  
  上官明昊聽得一震,葉成紹可是京城的頭號渾人,得罪了他,便像得罪了閻王一樣,他報復心極重,只要被他盯上,便如附骨之蛆,擺脫不了,想到這裡,他不由出了身冷汗,忙拱手對葉成紹道:
  
  「葉兄明鑒,我對二姑娘從未有異心,一切不過是她自己妄想罷了,與我無關。」
  
  「是嗎?」葉成紹斜了上官明昊一眼,聲音怪腔怪調,諷刺意味明顯,卻是半揚了頭,冷厲地看向素情:「我上回在壽王府說的話你是半句也沒聽進去,哼,你好像忘了我是什麼人了啊。」
  
  「你……你也知道你自己是什麼人了,如你這般浪蕩無形,紈褲渾庸之輩,誰願意嫁與你!」素情又氣又怕,卻是硬著脖子對葉成紹道,邊說,身子邊往素顏身後縮,眼裡帶著一絲倔強,更多的卻是怯意。
  
  葉成紹氣得雙手握掌,正要抬手,門被推開了,藍大老爺郝然站在門外。
  
  素情一見便哭喊一聲道:「父親……」提了裙便向大老爺撲了過來,但人還沒站穩,便被大老爺一揚手,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素情只覺天旋地轉,耳邊嗡嗡作響,身子被打得轉了個圈才算站穩。
  
  「孽障,不知羞恥,丟盡我藍家臉面。」大老爺氣得聲音都在發抖,看向素情的眼裡快要噴出火來。
  
  門外紫睛看到茶樓其他雅室客人聽到聲音出來,也顧不得許多,忙將大老爺往屋裡一推,自外面將門關上。
  
  大老爺也是氣急,這時反應過來後,回頭感激地看了一眼。
  
  素顏趁這當口忙上前來給大老爺行禮,大老爺看素顏哭得淚眼模糊,歎了口氣道:「難為你了。」
  
  素顏只是搖頭,仍是泣不成聲,上官明昊也忙上前來給大老爺行禮,大老爺看上官明昊的眼裡有些不豫,但仍是點了點頭,說道:「世子免禮。」
  
  葉成紹這時也懶懶的對大老爺拱了拱手,神情仍有些恚怒,嘴角帶著桀驁不馴笑,微揚了下巴看著大老爺。
  
  大老爺無奈,硬著頭皮道:「老夫教女無方,還請世子原諒則個。」
  
  葉成紹看大老爺說得誠懇,神情也緩和了些,大老爺雖然官職地位不如他,但論輩份還是他的長輩,又當著他的面教訓了藍素情,也算是給盡了他面子,他這才正式地向大老爺行了一禮道:「伯父客氣,藍家出了此等劣女,伯父你也面上無光吧。」
  
  這話說得大老爺更是無地自容,面紅耳赤地低了頭道:「世子所言甚是,老夫這就將這孽障帶回去嚴加管教。」說著,一把拽住素情的手,就要出去。
  
  「且慢!」
  
  「慢著。」
  
  素顏與葉成紹二人幾乎異口同聲地說道。
  
  大老爺聽了停了下來,葉成紹上懶懶的雙手抱兄道:「伯父怎的就如此走了,今兒這事可得有個說法才是。」
  
  大老爺聽得一震,他就是怕葉成紹再找麻煩才急著要走的,果然葉成紹不肯就此罷休,他無奈地看了上官明昊和素顏一眼。
  
  上官明昊也知道大老爺想他幫著勸解兩句,可這會他也有虧在先,正怕葉成紹找麻煩呢,哪裡還敢多言,再說他也對素情心生了厭惡,幾次三番讓自己出醜便是這女子所累,便她生得再好,如此品性,也不討人喜歡,因此他垂了眸站著,臉上也帶了絲恚怒。
  
  素顏無奈,當著父親的面怎麼也要說幾句場面話的,她只好對葉成紹福了一福道:「葉公子,今日確實是舍妹的錯,請念在她年幼不懂事的分上,原諒她吧。」
  
  葉成紹瞇著眼睛看著素顏,嘴角帶著一絲庸懶的笑,眼神卻如偷魁到獵物的獵豹一般,灼灼生華,卻又不急於捕捉,素顏被他盯得頭皮發麻,不由有些惱怒瞪了他一眼。
  
  葉成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聲音仍是戲謔:「藍大小姐,人家明著搶你夫婿,你方纔還氣得渾身發抖,怎地這會子又為她求情來了,可真是姐妹情深啊,只可惜,人家未必領情啊。」
  
  大老爺一聽這話,臉色更是難看,回手又是一耳光甩在了素情臉上,大罵道:「畜牲,這等事你也做得出來?」
  
  素情先前的傷就還沒有完全好,這會子又被連甩兩耳光,臉上的厚粉再也遮不住青紫,整個紅腫出包子一般,看著甚是醜陋,她這會子氣得目瞪欲裂,卻不敢再反抗,只昨大哭道:「父親冤枉!」
  
  「你還敢說冤?哼,你以是第二次說要與我退婚,我也曾說過,就算要退婚,也是我退了你,不是你退了我,似你這等不守婦道,無廉無恥的女子,你以為,本世子還會娶回去做正室嗎?」葉成紹越發嫌惡地瞪著素情,又笑道:
  
  「你以為你是天仙,人人想求娶你嗎?當初本世子不過也是跟人打賭,為了一萬兩銀子才聘你做正室,本世子娶你,那是看得起你,你竟然幾次三番與外男勾連不清,娶你回去,那不得辱沒我葉家家風?」



  第五十七章只能做妾
  
  「那你退親便好了,我正是不想嫁給你。」素情只要不嫁給葉成紹便好,聽了這話,也不顧大老爺在,接了口道。
  
  「哦,我退了親,你便可以找你的心上人了?可惜啊,人家是你未來的姐夫呢,你嫁過去做小啊?」葉成紹鄙夷地看了素情一眼,又道:「一萬兩銀子才到我帳上,我若退了親,你陪我一萬兩?我看你藍家也沒多少家底子,這樣吧,伯父,你這女兒雖是下賤得很,若被我退了親,怕是再難找到一戶好人家了,不若我免為其難,收了她做個小妾吧,也免得她再去禍害你家大姑娘去。」
  
  大老爺聽得葉成紹說想娶素情不過是為了個一萬兩銀子的賭注,不由氣得頭暈目炫,差一點就沒站穩。
  
  葉成紹不但是寧伯侯世子,也是皇親國戚,藍家著實得罪不起,他肯娶素情藍家也算得上是高攀了,可他這品性名聲都是極壞的,藍家也是迫不得已才應下了這門婚事,原本女兒就覺得委屈,這會子一下子由正室變成了妾室,真要成了,那藍家在京城便是再難抬得起頭來,但是,自己能不答應麼?原就是自家女兒不守婦道規矩在先,今天這事,若是傳將出去,比嫁女兒給人作妾更沒面子,一時間,大老爺只覺得一口郁氣堵了個滿心,身子搖搖欲墜,面色蒼白。
  
  素顏看了心中一軟,忙上前去扶住大老爺,喚了聲:「父親……您先坐下吧,葉公子一時還在氣頭上,您過幾日再行答覆他好了。」
  
  說著,素顏瞪了一眼葉成紹,這個爛人,說話也太刻薄了些,雖說這本是她想要看到的結果,也是她一手策劃的,但看頭父親如此受屈痛苦,她還是心生了幾絲愧意來。
  
  葉成紹被她瞪了幾眼,倒是越發的覺得有趣,半挑了眉,順著素顏的話道:「也是,這事也不急在此一時,伯父且先回家休息,本世子明日再行登門拜訪。」
  
  說著,一轉身,昂首闊步地走了出去,臨出門,回頭挑恤地看了素顏一眼。
  
  素顏心中一凜,那眼神她有些熟悉,像在哪裡見過一般,只是一時又想不起來,看著就要消失在門口的那挺拔如松的背影,她有一絲恍忽。
  
  葉成紹走後,上官明後也上前扶住大老爺,勸道:「伯父且先歇息一會兒,喝杯茶,定定神吧。」說著,他揚聲道:「來人,沏壺碧螺春來。」
  
  紫睛聽了忙下了樓去,叫夥計沏了茶上來,大老爺喝過茶後,覺得好多了,便起了身,上官明昊慇勤地扶了他向門外走去,素顏忙道:「多謝上官公子,父親由素顏扶著便好。」素顏可不想讓外人看見自己與上官明昊同從一個茶樓裡出來。
  
  上官明昊卻是笑道:「如此時侯,大妹妹還跟我客氣,倒是見外了。」
  
  上官明昊那話暖昧得很,素顏聽得臉一紅,大老爺這回子也明白了素顏的意思,便鬆了上官明昊的手道:「多謝世子,老爺無礙,自行回去便是了,不用相送。」說著,看了眼素顏道:「還不快快帶了你妹妹回去。」
  
  素顏頓覺鬆了一口氣,上前去拉素情,素情浮腫著臉,張口還欲和上官明昊說什麼,大老爺眼一瞪,她嚇得一瑟縮,低了頭,乖乖的跟在素顏後面,出了門,這時,白霜也不知道從哪裡轉悠了出來,一看素情的臉,瞪時嚇得臉色蒼白,顫著聲問道:「二姑娘,您這是怎麼了?」
  
  素情正找不到出氣口,瞪了她一眼,礙於大老爺就在屋內,倒是沒有發作。
  
  紫晴是一直守在茶室門外的,屋裡的事情她聽了個大概,見此忙扯了下白霜的衣袖,白霜也是個機靈的,知道這會子也不能問了,忙扶了素情下樓去,素顏見了忙追上幾步,將自己先前戴的圍帽遞給了白霜。
  
  白霜見了感激地對素顏福了一福,給素情戴上圍帽,二人先走了。
  
  素顏這才帶著紫睛下了樓,店夥計縮頭縮腦的看著正往門外走的素情主僕,眼裡帶著擔憂,素顏走過去小聲道:「今天不管你看到了什麼,都不許亂說,有人問起,你只說沒見過二姑娘和我來過就是了,你嘴緊著點,不然,後果你自己明白。」
  
  夥計聽得眼中一喜,忙給素顏行禮,素顏既是肯如此說,那便是將他摘出去了,身家性命是保住了的。
  
  出得門來,素情已經上了馬車走了,素顏看著遠去的馬車,這才施施然和紫睛一同上了車,車伕也沒問,甩了鞭子就啟程了。
  
  坐在車上,素顏有些疲倦,紫睛忙拿了個軟枕放在車靠上,「姑娘,歇歇吧,一會子就回府了,今天這事,可真有些凶險呢,奴婢就怕那個葉公子發狂,聽說他打起人來,可是不分青紅皂白的,對女子也不手軟,就二姑娘上回那傷,看著就磣人。」
  
  「少說些吧,做好你自個兒的事情就好了。」素顏倦怠地靠在軟枕上,腦子裡有些空白,這一回,葉成紹定然不會善罷干休,他耍起渾來,怕是真的會強娶了素情做妾呢,想到小王氏和老太太兩個聽到素情只能嫁給葉成紹做妾後的表情,素顏感到一陣快慰,機關算盡,算來算去,反算了到她們最心疼的人身上,所以說,千萬莫害人,害人終究會害已。
  
  正胡思亂想著,馬車卻是加快了速度,紫睛掀起車簾看外頭,不由「咦」了一聲,大驚道:「姑娘,這不是回府的路……哎,死奴才,你這是將姑娘拉到哪裡去。」紫睛後一句話是罵外面的車伕的。
  
  誰知那車伕像沒聽到一般,倒是又甩了一鞭子,馬兒跑得更快了起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9:47 AM

  第五十八章再次相見
  
  素顏心中也慌了起來,忙坐直了,掀了車簾子向外頭看去,那車伕看著仍是穿著來時的衣服,只是身形像是有些變化,心中一凜,這絕不是先前的那個車伕,再看路旁景致,果然不是回藍府的路,不過,還是在城裡,只是這條路看著陌生,不知道是去哪裡的,紫睛還待要喊,素顏揮手制止了她:「莫喊了,他既是敢將我們拉出來,便不會聽你我的,除非我們有本事跳下車去,不然,徒費了力氣。」
  
  紫睛看了眼風馳般的馬車,只得咂咂舌,氣鼓鼓的坐回車裡,怒道:「不會是二姑娘使的壞吧,她陰謀未得懲,所以乾脆破釜沉舟……」
  
  「她雖壞,卻不可能有如此深的計謀,更沒這麼大的膽量,不過是弄些見不得人的小技倆罷了,這個人,定然不是素情,二娘和老太太如今自顧都不暇,而且,她們也應該不知道今日茶室裡會有如此結果,再說了,我若是這會子出了事,最受懷疑的便是她們,她們不會傻到將如此明顯的證據留下來的。」素顏笑了笑,又懶懶的躺回軟枕裡。
  
  她的鎮定讓紫睛心中稍安,也是,反正如今她們兩也沒法子逃,還不如安下心來看事態發展再隨機應變就是。
  
  又過了一刻鐘的樣子,馬車終於停了下來,車伕跳下馬車,恭敬地站在車外,紫睛掀開車簾,看見車子停在一間大院落前,但看那門卻並不像是正門,倒像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後門,她心裡一陣發毛,那些人不會將她們主僕拐了,要賣掉吧。
  
  素顏卻是很鎮定地掀開了門簾,打算自已下去,那車伕嚇了一跳,忙躬下身去,拱著背彎腰站著,看那樣子,竟是想要素毅踩著他的背下去,素顏可做不來哪此辱沒人權的事情,忙道,「不用的,我跳下即可。」說著,手撐在車轅上,輕輕跳了下來,前世讀書時,從桌子上跳上跳下的事情她可沒少做,馬車也就比課桌高了半尺的樣子,停穩後跳下來對她來說並不是難事。
  
  這時,自門裡出來兩個約麼十五六歲的丫頭,見到素顏後忙笑著迎了上來,其中一個看著有些面熟,只是一時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正想著,那丫環上前來行了一禮道:「奴婢給藍大姑娘請安,我家姑娘使了奴婢在此恭侯多時了,還請藍大姑娘快快入內吧。」
  
  素顏聽她說話清脆爽朗,突然想了起來,訝然的指著她道:「你是……護國侯府的……」
  
  「藍大姑娘好記性,奴婢春香,上回在壽王府見過姑娘一面,我家姑娘說好些日子不見姑娘,好生想念呢。」那丫頭笑著回道。
  
  素顏仍覺得怪異,司徒敏怎麼知道自己在茶樓裡,她要見自己,下個貼子就是,怎麼會用此等近乎綁架的方式請了自己來……
  
  不過,只要不真的是綁架就好,既是熟人,就不會危險到哪裡去,她將滿腹的疑惑放到心裡,面上仍是淡淡的,跟著那兩個丫頭走了進去。
  
  這果然是某個大戶人家的後院,看那花園,比起藍家的來,大了不止一點兩點,光園中人工湖便有畝把大小,於京城這寸土寸金之地,有如此大的後園,那主家必定非富即貴,素顏收斂心神,默默地跟著春香走著。
  
  到了一小閣樓前,春香停下腳步,躬身道:「我家主子就在此間樓上,姑娘請。」
  
  素顏笑著走了進去,紫睛要跟上,春香卻攔住她道:「這位姐姐長得好生俊俏,你衣服上的五福絡子,可是姐姐自已打的,手藝可真巧呢。」
  
  她說得客氣熱絡,紫睛心中著急,怕素顏一人上去會有不測,只想跟了進去,卻又不好抹了春香的面子,只好乾笑著應付,一雙大眼緊張地看著正往裡走的素顏。
  
  「姐姐不必擔心,我家姑娘與藍大姑娘可是一見傾心的朋友,你還怕我家姑娘會吃了藍大姑娘不成,來來來,姐姐且隨我到偏房裡喝茶去。」說著,不由分說,拉了紫睛就走。
  
  紫睛聽了這才將心放下一半,卻仍是擔憂,看了素顏一眼道:「姑娘,奴婢就在偏房,有事使喚一聲。」
  
  素顏心中感動,紫睛雖是話多了些,那是年紀尚幼之故,忠心卻是不容懷疑的。
  
  走上二樓,便聽得有淙淙琴音悠然響起,那琴聲悠揚清越,如山泉叮咚,緩緩輕流,聽得人心曠神怡,素顏對古箏並不精通,但好的音樂能淘冶心境,她不由駐足不前,站在樓道中,靜靜的聽著,生怕打擾了屋裡那撫琴之人。
  
  那琴聲卻是一頓,停了下來,就聞屋裡人輕言道:「怎的到了卻不肯進來?」卻是一清冷的男子聲音,素情眉頭一皺,以為自己走錯地方,掉頭就要走,那男子又道:「小可等待多時,姑娘怎麼一來就走,可是怕了小可?」
  
  素顏無奈,硬著頭皮走了進去,屋裡之人郝然竟是二皇子,他對面坐著的,卻是正是那紈褲子弟葉成紹,他正吊兒郎當地歪靠在椅子裡,手肘著扶手,一雙幽黑的星眸正戲謔地看著她。
  
  「姑娘覺得小可這手琴技可還過得去?」二皇子臉上帶著微笑,看請來溫和可親,與上回在壽王府見到的那副冷冽的樣子判若兩人。
  
  素顏淡淡一笑,走上前去,給二皇子行了一禮,又給葉成紹行了一禮,回道:「回二皇子的話,臣女對琴技一竅不通,方才聽到琴聲,臣女只覺得心神舒暢,鬱結全清,有如喝下一劑良藥一般,心曠神怡。」
  
  二皇子還是第一次聽人如此評價他的琴聲,不由怔了一怔,隨即哈哈大笑起來,指著葉成紹對面的椅子道:「藍姑娘果然妙人,此等評價倒是比那些阿諛奉承來得真切感人,但願姑娘不是謬讚才好。」
  
  「想來殿下對自己的琴技也是很有自信,不然也不會臣女一進門便問起,是否謬讚,殿下心中自有分辨。」素顏端莊地坐下,臉上笑容淡淡,卻是不卑不亢。
  
  二皇子聽得又是一怔,不禁笑著搖了搖頭,「好個厲害的姑娘,小可說不過你,來,請用茶。」
  
  說話間,有下人端了茶送了上來,素顏端起輕抿了一口,脫口讚道:「好茶!」
  
  二皇子聽了唇邊笑意更深,卻道:「此茶卻是成紹兄家的,與小可無關,你讚的可是他哦。」
  
  素顏淡淡的看了葉成紹一眼,她對葉成紹並無好感,雖然自己一再的利用他懲罰素情,但一個紈褲浪蕩子弟,外加動手打女人,這樣的男人,她可看不上眼,不過,她總覺得葉成紹給人一種深藏不露的感覺,只怕浪蕩渾潰只是外表,內裡另有溝壑呢。
  
  葉成紹也只是斜了眼素顏,懶懶的端了茶,喝了一大口,冷哼道:「分明是殿下賞賜於臣的,臣不過借花獻佛而已,在臣喝來,只要解渴就成,管它好茶壞茶。」說著,竟是起了身,向外頭走去。
  
  素顏心中一急,她方才進來時,便覺得不好,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與外男見面實在不妥,但屋裡有兩名男子,其中一位又是皇子,人家布了這個局來邀請你,就此要走,反倒顯得矯情,不管二皇子想要如何,有葉成紹在,她還是感覺放鬆一些,如今他一走,那屋裡便會只剩下自己與二皇子,那便更加說不清了。
  
  葉成紹一走,她也顧不得許多,忙也起了身,跟著向外走去,反正琴也聽了,茶也喝了,再留下實在不妙得很。
  
  「我不過是去出恭,難不成,你也要跟著?」誰知葉成紹突然回頭,戲謔地看她一眼,冷哼著說道。
  
  素顏立即被他說了個大紅臉,心火蹭的一下便直往上冒,這個男人好生欠扁,說話太過粗俗無禮了些。
  
  葉成紹轉身的一剎那,素顏背對著二皇子,伸拳對著葉成紹的背影比劃了一下。
  
  轉過身來的葉成紹,忍不住唇邊漾開一朵笑容,若陽光下綻放的桃花,俊美迷人,可惜,素顏未能看得到。



  第五十九章不要嫁給他
  
  屋裡只剩下二皇子和素顏,素顏有些不好意思地坐回椅子上,二皇子仍是一片雲淡風輕,只是眼底含著一片有趣的笑容,一伸手:「姑娘請用點心。」
  
  只是一句隨意的話便輕鬆的消除了兩人間的尷尬,素顏稍感自在了些,輕捏一塊點心放入口內,頓感唇齒香甜,忍不住眉花眼笑,又捏了一塊,她自己都未注意,現在的她如一個未通世事的小女孩,一派天真爛漫,只是一塊香甜的點心便使得她心滿意足,先前一直端著的莊重優雅早忘到九霄雲外去了。一旁的二皇子看得凝了眼,星眸變得幽深了起來。
  
  素顏連吃了兩塊,覺得口乾,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經意觸到二皇子那燦亮的眼眸,臉微微一紅,輕咳了一聲道:「不知殿下用如此方法請了小女子來,有何賜教?」
  
  二皇子聽得微怔,隨即淡笑道:「姑娘誤會,今兒的主角咳菲小可,而是成紹兄。」
  
  素顏聽得一陣錯愕,葉成紹!他找自己做什麼?
  
  二皇子接著有道:「聽聞藍姑娘即將加入中山侯府,小可先恭喜姑娘了,不過,成紹兄有一事相求。」
  
  素顏眉頭輕蹙,自己這婚事怎麼誰都知道,誰都想要置喙幾句似的,二皇子見素顏面色不善,卻不以為意,仍是接著說道:「想必靜伯侯家的三姑娘你是見過的。」
  
  素顏聽了便想起在壽王府遇到的那個劉婉如來,她與自己的婚事有何關係?
  
  「明昊賢弟乃中山侯世子,以他的身份三妻四妾並不為過,那劉三姑娘也是名門貴女,與藍大姑娘作對姐妹倒也沒有辱沒了姑娘。」看著有些失神的素顏二皇子突覺心中不忍,但還是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說了。
  
  猶如驚天炸雷,素顏被驚得半晌也沒說話,怔怔地坐著,似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二皇子知道她一時還難以接受,便沒有繼續,只端了茶來,輕輕抿了一口。
  
  做姐妹……三妻四妾……意思是,劉婉如也要嫁給上官明昊?但這與二皇子又何關係?她突然又想起那日在壽王府梅林裡,那間茶室中,她與素麗二人躲在草叢裡聽到茶室裡的那對男女,不正是二皇子與劉婉如麼?怎麼二皇子又要將劉婉如嫁給上官明昊……難道是他……可為什麼又說是他是受葉成紹所托……亂了,全亂了,素顏越想越混亂,她女裡使自己冷靜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對二皇子道:
  
  「殿下這是什麼意思,小女子並不明白。」
  
  二皇子聽了眼裡閃過一絲厲色,「藍姑娘蕙質蘭心,如何不明白小可的意思?你放心,過門之後,你仍是正室,劉姑娘不過是妾室而已。
  
  不要再小可小可的自稱了,你裝得再謙和,也改不了你用特權壓人的本性,素顏心中惱怒,冷笑道:「殿下似乎找錯人了,小女子如今還未加入中山侯府,中山侯世子要納妾,應該問過世子本人和中山侯及侯夫人才是,小女子可不能做那逾矩之事。」
  
  言下之意便是說二皇子多管閒事,上官明昊要娶妻還是納妾,自由中山侯夫婦和上官明昊自家做主,他二皇子來操個什麼閒心,就算是皇子又如何,難不成還能強娶強嫁不成?
  
  二皇子聽出她話裡的意思,他還從未被人如此下過面子,臉上的笑容有些發冷,淡淡的看了一眼素顏道:「姑娘說得有理,不過,此事小可已經問過中山侯世子,他已然應下,今天特請藍姑娘來,不過是希望他日劉姑娘加入侯府後顧念能與之姐妹和睦相處罷了。」
  
  素顏聽了只覺得好笑,不過是怕劉婉如嫁入中山侯府以後會被自己找個正妻欺負,提前敲打自己罷了,那劉婉如還真是個人物,人還未嫁,就找了這麼大的一座靠山來壓制自己,既有如此本事,何故又只給人做妾,乾脆強嫁了做正室不好麼?
  
  更氣的卻是上官明昊,自己還未過門,他便將小妾預備妥當,所謂溫潤君子,不過也是條大尾巴兒狼,她一時氣急,俏臉含怒,兩腮暈紅,更顯明艷美麗,二皇子看得又是一滯,心中升起一絲惋惜之情來。
  
  素顏再也不願再此多待,對二皇子福了一禮,「小女子出來多時,恐父母牽掛,殿下若無吩咐,小女子就此別過。」
  
  說完,也不等二皇子有所表示,便抬腳朝外走去,剛走出門沒多遠,鄰近的房門悄然打開,瞬息中,身子被人一扯,拉進了房內,房門又迅速關上。
  
  素顏驚惶未定,剛要喊時,身邊人低聲道:「莫喊,不然,殼別怪我無禮了。」
  
  素顏這才抬眸看清眼前之人,赫然正是方才尿遁的某人,心中氣惱,用力將手臂一甩道:「放開,男女授受不親,請自重。」
  
  葉成紹小心地看著她的臉色,看她氣得小臉通紅,忙退後一步保持合理距離,問道:「你在氣什麼?」
  
  「你做的好事,還問我氣什麼,我跟你有仇嗎?」不知為何,素顏在這男人面前有些控制不住,氣一上頭,那些禮數什麼的就忘得一乾二淨,衝口對葉成紹罵道。
  
  「你是說劉家姑娘?你若不喜歡,莫嫁上官就是。」葉成紹說得輕描淡寫,臉色卻有些嚴峻,薄唇緊抿,更顯出幾分冷峻來,與他平素吊兒郎當的樣子很是不同。
  
  「你……」素顏聽得火氣更大,卻也知道真正說起來,也怪他不得,上官明昊如果是個好男人的話,就不會答應納劉婉如,可是,她就是惱火,一腔怒火無處發洩,紅了眼便對葉成紹道:「關你何事,我嫁不嫁他都與你無關。」說著,拉開門就要出去。
  
  葉成紹一把又扯住了她,聲音變得低沉,卻是急切:「你……莫要嫁他,他絕非你的良人。」
  
  「不嫁他嫁你不成?切,你比他又好了多少?」素顏只覺頭腦發熱,不經多想,話便衝口而出。
  
  「我……我如何不好了,你若是肯等……」葉成紹也有些惱火,這個小女人看著溫和端莊,其實像個小火炮筒子,脾氣大著呢。
  
  素顏聽了不由冷笑,嫌惡地撥開他的手道:「葉大公子,你的名聲難道還用小女子來說嗎?全京城裡,不知道葉大公子的怕是沒有幾個吧,你幾次三番動手打素情,你當我是瞎的嗎?最討厭動手打女人的男人了。」
  
  「那不是你希望的嗎?我可是在幫你呢。」葉成紹展了眉,唇角確實帶了絲戲謔,眼神如發現獵物的獵豹一般,灼然又熾熱,還帶著絲玩味。
  
  呃,原來這廝早看出來了,素顏一陣心虛,好在她先前的臉就是紅的,這會子也不在乎更紅一些,卻是硬著頭皮道:「你胡說些什麼,哪個說過要你幫我了。」
  
  「不是麼?若不然,昨天是誰送信給我,說是藍二姑娘會再茶樓裡與人私會?」葉成紹歪了頭,嘴角噙著戲笑,又恢復幾分吊兒郎當的樣子。
  
  素顏臉一白,心知自己這點小伎倆早被人看穿,卻是嘴硬,裝作沒聽懂,嘟囔道:「我怎麼知道,或許,你太過喜歡於她,所以時刻關注了呢。」
  
  「不過是只綠孔雀,陰險狠毒,那樣的女子,本世子怎麼會喜歡。」葉成紹不屑地輕嗤一聲道。
  
  「切,不喜歡你還強娶她,有毛病啊。」素顏懶得跟這自大狂傲的男人掰扯下去,轉身就要出門,今日之事太過氣人,連司徒敏那小妮子也合著伙來算計自己,心裡好生鬱悶,穿到這個鬼地方,連個真心朋友都難交到麼?
  
  「我不過是……算了,跟你說了也沒用,總之,上官明昊不是你的良人,你……還是莫要嫁他的好,婚姻乃終身大事,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葉成紹見她要走,聲音又急切了起來。
  
  「他不是,難道你是?走開,我要回去了,葉公子請自重。」素顏越聽心中越氣悶,她也知道上官明昊確實不是自己的良人,但是,她能為了他要納妾就退婚嗎?
  
  方才二皇子就說了,以上官明昊的身份和地位,三妻四妾很是正常,她如今門還未過,就組織他納妾,人們不會責怪男人花心,只會說她是悍婦,犯了七出之中的嫉妒,藍家也絕不會因此而同一幫她退婚,尤其是經了方才在茶樓一事之後,素情已然丟盡了藍家面子,若自己再為此而退婚,藍家在京城的名聲便會就此一落千丈,家裡還有妹妹和未出世的弟、妹,他們將來還要議親,壞了家族的名聲,怕是連著族裡的姑娘們都會恨死了她們姐妹倆。
  
  這事,回去怕是連提都不能提,大老爺正為素情的事情揪著心呢,而大夫人……她就要生了,再也不能讓她為自己影響了心情,若是動了胎氣……
  
  「你……總是,他不適合你,你等兩年再嫁如何。」葉成紹看著失魂落魄走出房門的素顏,心頭一緊,欲言又止,他沒有立場再勸他,不過,難道讓她就此嫁了不成?
  
  素顏感覺心裡悶得難受,渾渾噩噩的,不知如何下的樓,紫晴等在樓道前,一見素顏下來,心上前扶了,關切地問道:「姑娘,姑娘,你還好吧。」
  
  緊緊抓住紫晴的手,素顏申請有些渙散:「回府去吧。」
  
  紫晴看出她的異樣,忙應了一聲,小心地扶著她往外走,走出院門,素顏忍不住回頭看向那小閣樓,只見一襲紫衣一閃,有個熟悉的身影自另一間屋內出來,匆匆向二皇子所在的房內走去,素顏定了神去看,赫然正是那即將給上官明昊做妾的劉婉如。
  
  她心中一驚,不由冷笑起來,扶了紫晴的手繼續往外走。
  
  剛出小院的門不遠,前面就走來兩個華服女子,當前一個遠遠便道:「藍姐姐,難得來一次,怎麼就要走?」
  
  素顏緩緩抬起頭,看清來人正是司徒敏和明英郡主,她心中不豫,臉色也就有些不好看,只是靜靜地站著。
  
  司徒敏撲哧一笑,走上前來挽住素顏的手道:「姐姐這是生的哪門子氣呢,可是有人欺負姐姐了?」
  
  不說還好,一說素顏臉上就有些掛不住,衝口道:「我可是一直當你妹妹呢,你怎麼的也和他們合著伙兒來欺負我。」
  
  一旁的明英臉上便顯出迷茫來,大眼看向司徒敏,司徒敏頑皮的一勾她的手道:「不過跟藍姐姐開個玩笑呢,走,難得兩個姐姐都來了,到我屋裡坐,玩去。」說著,也不顧素顏的怒氣好明英的莫明,拉著兩個便往另一處院子裡走去。
  
  原來,這便是護國侯府的後院,也不知道那葉成紹與司徒敏家有何淵源,竟是讓他出入後院,也可能是因為二皇子吧,二皇子在京城勢力頗大,又是奪嫡的強勁人選,護國侯府會與二皇子交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三人進了司徒敏的閨房,落座之後,司徒敏讓春香沏了茶上來,看素顏仍是板著臉,忙討好的笑道:「姐姐就莫生妹妹的氣了,妹妹也是受人所托,又知他並無惡意,才會如此的。」
  
  素顏一想也是,若換了自己,二皇子以皇子之尊開了口,而且又不是那傷天害理之事,也不好拒絕吧,如此一想,也就緩了顏色,笑著嗔道:「妹妹若是想我,原可下了帖子來支喚一聲就是,怎的用這法子,嚇了我一大跳你,還以為遇著綁匪了。」
  
  司徒敏忙又道歉,不過,素顏把話說開,也就是就此揭過了,只是明英郡主聽得莫明司徒敏也不解釋,素顏便只將自己如何被司徒敏請來的過程說了,並未說起小閣樓上的事情,司徒敏暗鬆了一口氣,對素顏感激地笑著。
  
  明英聽後也是罵司徒敏:「你這妮子越發的頑皮了,不怪藍姐姐會生氣,換了我也會的。」
  
  三人說笑了一陣,喝過茶後,明英對素顏道:「還沒恭喜藍姐姐呢,我可是聽說,中山侯府明兒便要送定禮去藍家了呢,以後藍姐姐嫁為人婦,想要再請姐姐出來玩,可就難囉。」
  
  素顏聽得心又一沉,眉頭稍皺了皺,司徒敏見了問道:「藍姐姐這是怎麼了,難不成,你不喜歡明昊哥哥?」
  
  素顏聽她說話便明白,司徒敏怕是不知道二皇子找自己的目的是什麼,也是,司徒敏性子單純急躁,二皇子也不可能跟她說這些的,心裡對她的那點不快便更消散無蹤了,她沒有正面回答,倒是問道:「妹妹最近可是見著了靜北伯家的劉姑娘?」
  
  「你說婉如姐姐嗎?自那次在壽王府見過後,就再也沒見著了,說來也是奇怪,那天姐姐走後,我們也沒見著她呢,她也是的,姐妹幾個關係也不錯,怎麼走時也不跟我們打聲招呼。」司徒敏撅著嘴說道。
  
  明英聽了便笑著嗔她:「興許是她家裡有事,臨時走了,來不及跟我們說一聲也是有的,敏妹妹卑鄙為這些小事生氣。」
  
  素顏聽明英如此說,也不好再說什麼,便轉了話題,心中確是奇怪,那劉婉如明明也在小閣樓上,怎麼司徒敏並不知道呢?或者,她也是和自己一樣,沒走正門?
  
  三人又聊了一陣子,素顏便起身告辭,明英和司徒敏都|有些捨不得,又問起她的小掛飾來,素顏笑說今天來得匆忙,並沒有帶,兩小姑娘便面露失望之色,兩人一起送了素顏出來,臨出門之際,素顏附在明英耳邊說道:「妹妹可是喜歡聽琴?司徒妹妹家的小閣樓裡可是有人能彈得一手好琴,我方才不小心聽到,聽聞仙樂,妹妹一會子不妨去聽聽。」
  
  明英聽得莫明,素顏對她眨了眨眼,明英只覺好玩,對她點了點頭,一副好奇興奮的樣子,素顏笑著出了門,車伕卻是換回了先前的那個,素顏深看了那車伕一眼,也沒做聲,上了車便回府去了。
  
  下了馬車,素顏只感身心疲憊,只想好生睡上一覺才好,便直奔自己的院子,剛進房門,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頭金釧便急匆匆地來了。
  
  「奴婢給大姑娘請安,老太太有事情請大姑娘去一趟。」金釧看著雖急,但神情還算恭敬。
  
  素顏無奈地說道:「煩姐姐稍等一刻,且等我換件衣服再走。」
  
  說著,便進了屋,紫綢見她面色不豫,忙過來幫她更衣,問道:「姑娘這是怎麼了,可是受了氣?」
  
  紫晴忙在一邊扯她,小聲道:「別問了,一會等姑娘回了再說吧。」
  
  紫綢聽了更是擔心,只拿眼瞪紫晴,嗔道:「難得讓你也跟著出趟門子,就不知道要好生護著姑娘麼?」
  
  紫晴聽著頓感委屈,眼圈兒一紅,就要哭,素顏見了便道:「不關她的事,她今天做得很好。」
  
  恕我按,打氣精神出門,紫綢便親自跟在她身後,金釧帶著她們往後院佛堂裡走,走進佛堂,只見清冷的佛堂裡,大老爺和小王氏都在,素情捂著臉跪在蒲團上,正無聲哭泣著。
  
  大老爺一臉怒色,坐在一旁,小王氏見素顏進來,大眼怨毒地看著素顏,素顏有些煩躁地給老太太和達拉也行了一禮,又給小王氏行禮,小王氏確實將身子一偏,冷哼道:「可不敢當,我不過是個側室,哪當得起大姑娘的禮。」
  
  素顏懶得理她,只將自己的禮行完後,面無表情地站到一旁去。
  
  小王氏一拳打在棉花上,眼神更如冰刀一樣刺向素顏,老太太皺了皺眉頭,卻是和顏悅色地對素顏道:「素顏,快坐,腳傷可好了?」
  
  素顏只覺得老太太笑得虛,不知道她葫蘆裡又賣的什麼藥,便笑笑回道:「還好,不礙事了,有勞老太太掛念了。」
  
  老太太聽了便點了點頭道:「無礙了就好,奶奶還老擔心你的腳傷呢。」說了這一句,便再無下文,小王氏瞪著眼睛看老太太,似乎不知她為何會對素顏如此客氣,但大老爺在,她也不好先開口,只拿眼睛再瞪素顏。
  
  大老爺只顧自己生氣,也沒說話,老太太便斜睨了他一眼,大老爺無奈地對素顏道:「今天在茶樓裡的事你也知道,你妹妹著實不懂事,讓你受委屈了,但事情到了如今這步田地,你做姐姐的就心胸寬厚些,幫幫她吧。」
  
  素顏聽得眉頭蹙起,大老爺到底還是心疼素情的,只是,這讓自己如何幫?對方可是寧伯侯世子啊,那個浪子難不成會聽自己的話,講那納素情為妾的話收回去?
  
  她鬱悶,小王氏卻是忍不住開了口,「大姑娘,素情再不懂事也是你妹妹,今兒這事老太太和老大爺都在,咱們把話挑明了說,分明就是你設計陷害她的,素情離家之前明明就跟我說過,是與你一同去茶樓逛逛的,怎地後來又變成了素情與上官世子私會?還被寧伯侯世子看到,世上的事情怎麼就會如此湊巧呢?」
  
  地上跪著的素情聽了也抬起頭來,怨恨地看著素顏,大老爺眉頭緊皺,卻沒做聲,老太太撥佛珠的手停了下來,眼神凌厲地看著素顏,整個屋子裡的人都在等素顏的解釋,素顏淡定著正了正身子,眼圈兒一紅,定定地看著大老爺問道:「父親,你也懷疑女兒嗎?」
  
  大老爺想起在茶室時素情的所作所為,眼神一黯,但眼裡明顯還是有些懷疑,素顏看了真覺得心酸了,眼淚一下便流了出來,這就是自己的父親麼,這件事情自己雖確實動了些手腳,但素情若無那壞心思,又怎麼會鑽進自己的圈套裡?哪有妹妹去搶姐姐的未婚夫的?
  
  見大老爺不回答,素顏冷笑一聲道:「二娘說的好沒意思,今兒的確是二妹與我約好了要去茶樓逛的,我臨時有些事情慢去了一步,我如何知道她會與上官公子私會?這閤府上下有誰不知道與中山侯世子訂親的是我,而非素情,她私約我的未婚夫軍,倒成了我的不是?」
  
  「那葉公子怎麼會知道素情也在茶樓,分明是你給他通風報信了,你……真是心如蛇蠍,如今可如了你的願了,你妹妹只能嫁與那個渾人為妾,你如此做,讓藍家的臉面全都丟盡,你對得起藍家的列祖列宗嘛?」小王氏再也維持不了賢良的假象,咬牙切齒地說道。
  
  「二娘說的好笑,如今要嫁與人做妾的可不是我,給藍家人丟臉的更不是我,而是二妹妹,你要罵,也要罵她為何好好的世子正室不做,非要弄這許多事來,讓人家只肯納她為妾,難不成,她喜歡做妾?她會有這樣的想法,還真得益於二娘,二娘教導有方啊。」素顏在二皇子那裡受了一肚子的氣,正無處發洩,小王氏自己將臉送上來,不打白不打了。
  
  她這話可是連著小王氏一併罵了,當年小王氏也是明明可以給人做正妻,偏要與大老爺暗中勾連,有了首尾後,才嫁入藍家做了側室,如今素情也是如此,素顏這話便暗罵她母女同樣自輕自賤。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9:49 AM

  第六十章
  
  葉成紹再一次聽到素顏明明白白的拒絕,一陣挫敗和沮喪感湧上心頭,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發什麼瘋,一聽到她就要嫁給上官明昊,便心慌意亂,像是丟失了一件好不容易發現的至寶一樣,可是,人家根本就不喜歡他,強求有用嗎?
  
  「我......是真心......真心的。」葉成紹抿了抿嘴,喉嚨有些乾澀,說得結結巴巴。
  
  「我也是真心的......不喜歡你,請你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素顏聽得好笑,理了理被揉皺的衣服,似笑非笑地看著葉成紹,難得看到這個男人也有挫敗的時候。
  
  「你......」葉成紹感覺頭頂被人澆了一盆冰水一樣,從頭涼到了腳,心情突然變得壓抑了起來,但他也是個驕傲的人,平生第一次好言求一個女子,卻一再的被拒絕,他的勇氣似乎一下子全被掏空了。
  
  素顏見他發呆,抬腿就往假山外走,又聽葉成紹說道:「你......會後悔的。」
  
  「等後悔時再說,至少我現在還沒有後悔。」素顏邊走邊說。
  
  「你昨日可害死二皇子了,明英可是二皇子內定的正妃,你竟然......」葉成紹皺了眉頭,沒頭沒尾的又說一句。
  
  「活該!」素顏聽得眉開眼笑,這話讓她心情很爽,那些有權有勢的人,只以為自我為中心,隨意的干涉別人的生活,哼,算是給二皇子的一個小小的懲罰吧。
  
  她快步離開了假山,看到前面紫綢正四處張望,便中喚了一聲:「紫綢,明兒讓人到湖裡捉些魚吃吧,我方才在湖邊看到水裡有魚呢。」
  
  紫綢聽得眼睛瞪得老大,好半響才回過神道:「姑娘,湖裡的是錦鯉,吃不得呢,我說你方才去了哪裡,原來是去看魚了啊。」
  
  錦鯉還不就是鯽魚,只是得漂亮些鯽魚罷了,素顏在心裡腹排著,進了屋,看見紫晴正在給她繡嫁衣,她拿起繡棚子看了看,還別說,紫晴這丫頭的繡功就是不錯,衣袖上的鳳尾繡得像要飛起來一般,有種流動的質感,素顏拍了拍她的肩,「嗯,不錯,我的嫁衣就全靠你了啊,最好是連著新姑爺的也一併做了,將來我不會虧待你的。」
  
  紫晴聽了這話,臉不由自主的就紅了起來,從素顏手裡扯回繡棚子,紅著臉,嬌羞地低頭繼續繡著。
  
  紫晴是素顏身邊幾個丫環裡頭,長得最出色的,心靈手巧,心氣兒也高,只是說話沒什麼分寸,話有些多,有點不分場合,不過,上一回經紫綢和素顏教訓過一回後,如今改了好多,倒真是個好丫頭,但......只怕有些小心思呢,看她如今那羞答答的樣子......嗯,如果她願意......素顏倒也不介意......反正......正好可以省去自己好些麻煩呢。
  
  如此一想,素顏更加心安理得地看著紫晴做繡活,自己坐一旁沒事人一樣吃著瓜子。
  
  紫綢端了點頭,呈給她,「姑娘,你也學著點吧,怎麼說也是女兒家,真嫁出去了,一點繡活也不會,可是會遭人瞧不起的。」
  
  素顏捏了塊栗子糕放在口裡,不以為然道:「如果我將來的夫婿就憑這個瞧不起我,那樣的人不要也罷。」
  
  這話放在這裡可算得上是驚世駭俗了,紫晴和紫綢還是第一次聽一個女子說不要自家夫婿的,可偏生她們家的姑娘說起來理所當然,半點也沒覺得不合禮法,呼吸綢只差沒用手去捂素顏的嘴了,她回頭看了下屋裡,見只有自己三人,才算是鬆了一口氣,嗔道:「姑娘如今是越發的大膽了,這樣的話,您當著奴婢幾個說說也就罷了,將來真出了門子,可不能在夫家說,若讓人聽見,會讓人拿住做把柄,至少一頓家法是少不了的。」
  
  素顏也是剛才被葉成紹給氣著了,從昨天到今天,她就沒少罵他,像是罵溜了嘴,以為男人都是能罵的,在現代養成的男女平等觀念一不留神就蹦了出來,話也說得隨意了,紫綢一說,她吐了吐舌頭,老實地進了裡屋,拿起早上管事娘子們交來的帳本勾對了起來。
  
  看了一會子,卻有些集中不了注意力,便歪在床上歇著。
  
  迷迷糊糊的差一點睡著了,外面卻傳來小丫頭紫雲的聲音:「紫晴姐姐,三姑娘來了,她問大姑娘可在屋裡。」
  
  素顏猛然就想起昨天自己對素顏許的話來,素麗這會子來定然早已知道素情的事情了,她來是探口風的吧,素顏臉躺在床上沒動,不多時,便聽到紫綢對紫雲道:「大姑娘歇下了,三姑娘可是到了院子裡了?」
  
  「也沒,在院子外頭,打發了紅梅姐姐來問的,若是大姑娘沒空,說是改日再來。」那紫雲不過十二三歲的樣子,做事伶俐乖巧,又懂得分寸,很得紫綢和紫晴幾個大丫頭的喜歡。
  
  「那......」紫綢正要打發了素麗的打丫頭,素顏在屋裡說道:「請三姑娘進來,我一會子就出來。」
  
  紫綢聽了笑著對紫雲道:「去請了三姑娘進來吧,一會子你再去佛堂看看,問問老太太,今兒可是要用血燕。」
  
  紫雲聽命走了,素顏收拾了一下,自屋裡出來,就見素麗穿著一件水紅色提花緞面繡雙邊的絲棉襖子,下面穿一條煙青色小碎花羅裙,外著一件枚紅靠花半臂,衣服色料新色,看著像是才上身沒多久的,梳了個小小的烏雲髻,頭側一邊插了一根玉蝴蝶簪子,配上她那張白淨的圓臉顯得俏麗又可愛,尤其是那又滴溜溜的大眼睛,撲閃撲閃著,一派天真活潑的模樣,如果不是早就瞭解了她的性子,初見時,還真會被她這樣的外表給唬弄,以為她真的只是個單純的小女孩兒。
  
  「妹妹給大姐姐請安,大姐姐天天主理著府裡家大小鐵鎖事,可辛苦了。」素麗裊裊婷婷地走到素顏面前,恭敬向素顏福了一福。
  
  素顏忙抬了手道:「自家姐妹,快別講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三妹妹快快請坐。」
  
  素麗笑嘻嘻地在素顏下首的繡凳上坐了,紫綢到後堂沏茶,紫晴則仍在繡著素顏的嫁衣,素麗拿起紫晴手裡的繡棚子仔細看了看道:「紫晴這丫頭的女紅果然是頂尖我的,大姐姐有這樣能幹的丫頭在身邊,可真是福氣呢。」
  
  素顏聽了只是淡淡的笑著,抬眸看了眼素麗身邊的大丫頭紅梅,笑道:「妹妹也不錯啊,我聽人說,紅梅可也是女紅中饋都精通呢,想來是三姨娘調教過的吧,要說起來,咱們府裡的幾個大丫頭,哪一個不是頂尖兒好的啊,沒幾分真本事,也到不了咱們姐妹的跟前呢。」
  
  紅梅原本聽三姑娘誇呼吸晴,心裡便有些不舒服,這會子聽素顏也實心地誇她,心裡立即對素顏生了好感,人都說大姑娘清冷漠然,如今看來,傳言也未必可信呢。
  
  素麗聽素顏連著三姨娘一併給誇了,心裡很是歡喜,她今兒來便是為了昨日素顏許的話,三姨娘如今大老爺跟前受寵,可是,一直是被二夫人給制肘著,很不方便,手上也不寬裕,若是能在素顏手上管些差事,多多少少總能弄些針線錢回來,過了年,自己虛歲也十五了,也到了說親的年紀,若只巴望著公中出的那點子嫁妝,只怕自己以後在夫家也會遭人白眼,若是到時是大夫人當家還好說點,如果又是二夫人,怕是連公中的那點子東西也會被剋扣了去。
  
  素麗心裡盤算得很清,正好趁著素顏還在家的日子裡,怎麼也要在裡討些好處存著,將來自己母女的手頭也能活泛一些。
  
  順著素顏的話題,素麗道:「三姨娘可是一次惦記著大姑娘呢,昨兒妹妹去看她,她還讓妹妹我帶了兩件衣服過來,可是她自個親手繡的,雖算不得什麼好東西,卻也是她的一片心意,還望大姐姐不要嫌棄才是。」
  
  說著,素麗將紅梅手上的青布包裹拿來打開,遞給素顏,素顏一看,是兩件春衫,一件紫色絹面繡金絲邊,衣襟處繡著纏枝連理,素顏看那針腳細密緊致,花樣鮮活,沒個十天半月的功夫很難做得成這樣一件上好的衣服,心中喜歡,嘴裡誇道:「都說三姨娘心靈手巧,女紅一流,如今看了這衣服,可真算是讓姐姐我開了眼界了,明兒可一定得登門謝過姨娘才是。」
  
  素麗見素顏真心喜歡,她也覺得歡喜,「看姐姐說的,姐姐什麼樣我的好東西沒見過,這兩件衣服,不過是三姨娘的一片心罷了,因著有心,就珍貴了些。」
  
  素顏聽她將三姨娘與自己的關係說得更近,心中只覺得自己這個妹妹不簡單,忙笑著附合。
  
  說笑了一陣,素麗又長歎了口氣,素顏知道她就要說正經事了,忙順著她的意思問道:「妹妹可是有煩心的事?」
  
  「也不瞞大姐,妹妹可比不得姐姐有福氣,姐姐可是府裡的正主子,妹妹出了自己的院子,這府裡可沒人再拿妹妹當正經主子待,誰讓妹妹只是個姨娘生的呢,如今庶出的女兒,又有誰能討得一個好字。」素麗拿都會帕子輕輕找著眼角,聲音有些幽怨。
  
  「妹妹一樣是父親的女兒,這府裡誰敢不拿妹妹當正經主子,妹妹只管告訴姐姐,姐姐不打他個屁股開花,決不罷休。」素顏隨手一揮,一副正義凜然樣子。
  
  素麗聽了撲哧一笑道:「姐姐可真有趣兒,這話雖是說得俗了點,但卻實誠,妹妹在此先謝過姐姐了。妹妹的心結,不過是三姨娘,姨娘地位太差,在府裡就難得說得上話,也只能任由人欺負和擺佈,就是有那自個兒不想做的,有家逼了上來,也只得忍氣吞聲的去做,若是姨娘在府裡能有些實在事做做,也不至於讓人說是吃閒飯的,自個兒有了底子,人家再逼上來,也不怕了,再說了,還能打發下時間,姐姐你說是這個理兒不?」
  
  素麗這是又一次在表明,上回蛇咬人之事是被人逼的。
  
  「嗯,說起來,我這幾日正是忙不過來呢,早知道姨娘閒著的,便要請姨娘幫忙了,老太太在佛堂裡的飲食可得專門有個人操心,再就是,我對那園子裡的花花草草的也不懂,昨兒將那事交了人,但沒個主子管著,我也不放心,妹妹也知道,我如今正忙著嫁妝呢,又要管家,可真是忙不過來,明兒起,你便讓三姨娘一早兒去回事房,我請她幫我管些事。」素顏聽懂了素麗的言外之音,素麗無非是告訴她,將來不會再聽小王氏的擺佈了。
  
  素顏便將最頭疼的一件事——老太太在佛堂的吃食交了出去,心裡也覺輕鬆些,府裡管著園林的那些事,可是有油水的,素顏這樣做,無非也是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給個麻煩的,再給個有油水的,好相信,三姨娘一定不會拒絕。
  
  果然素麗聽了後,稍稍一想,便笑著起身向她行禮:「那妹妹便替姨娘先謝過大姐姐了。」
  
  「妹妹不必客氣,我如今在府裡的日子也不多了,將來,大夫人還需妹妹多孝敬一二,有個什麼事,也記得支會一聲,妹妹間,要常來往才好。」素顏笑著認真的注視著素麗的眼睛說道。
  
  素麗聽出她的意思,素顏是怕她將來嫁了後,大夫人太過懦弱,會再次被小王氏欺負,要自己母女多多幫忖一二,就算不敢公然與小王氏對抗,也要通風報信,這點子要求也不為過,小王氏是什麼樣的人,素麗心中清楚,比起素顏母女來,人品差得太遠,與其巴結她還被她隨意的差遣訓斥,不如靠著素顏母女實在,至少,不會寒了大老爺的心。
  
  「這是自然,大夫人可是妹妹的嫡母,姐姐出了門子,自是由妹妹孝敬,姐姐大可以放心。」
  
  素顏聽了點了點頭,姐妹二人又說了會子話,素麗正要告辭,就見小丫頭紫雲又進來了,她面色有些發白,像是受了驚嚇,見素麗還在屋裡,有些猶豫,素麗見便起身要走,素顏卻對紫雲道:「三姑娘可不是旁人,你有什麼事,且說吧。」
  
  紫雲這才說道:「是二姑娘帶著白霜姐姐來了。」
  
  這個素情,還真是不消停啊,難道受的教訓還不夠嗎?
  
  素顏皺了皺眉頭,讓人請她進來,沒多久,素情便走了進來,臉上的紅青並未消退,一看素麗也在屋裡,瞪了素麗一眼,坐到了椅子上。
  
  素麗看到素晴臉上的傷,眼裡閃過一絲快意和幸災樂禍,也沒敢問素情受傷的緣故,起了身,老實地給素情行了一禮後,便向素顏告辭。
  
  素情見了卻道:「你別走,這事你也聽聽,可不只影響了我呢。」
  
  素麗聽得莫明,看了素顏一眼,笑道:「二姐姐說什麼,我聽不明白。」
  
  「一會你就明白了。」素情浮腫的眼睛半瞇著,或者說,她的眼睛根本睜不開,只能半睜著,但眼裡的怨毒之色卻是不減,她徑直坐下,對素顏道:「妹妹是依著父親的命令,來多謝大姐的。」
  
  素顏聽了淡笑道:「妹妹你只要不再怨恨我就行了,那謝不謝的話就免談了,你的謝意我也受不起。」
  
  素情不者不善,神情裡不見半分誠意,素顏的話也釘幫石硬,一點也不客氣,其實,她也不知道最後葉成紹是否答應大老爺的請求,不再強納素情為妾了,不過,大老爺既是讓素情來謝她,事情應該是解決的差不多了,她面上裝作不知情,不露半點迷惑。
  
  「哼,你自是受不起,你良心有愧是吧,如今可好了,那渾人提出讓我兩年之內不得議親,我與你年紀相仿,再過兩年,便是十七,好一點人家的公子,怕是早就婚配了,你......是真心幫我嗎?」素情邊說邊哭,其實她最難受的就是要眼睜睜地看著素顏嫁給上官明昊,她一片癡心全繫在上官明昊身上,費盡心機,卻不審沒能搶到這份姻緣,讓她如何不氣惱。
  
  哈,那廝提的要求還真是有趣,竟然在兩年內不許素情議親,難不成,兩年後他還想再娶素晴?她突然就覺得好笑,葉成紹還真是與眾不同,提出的要求總讓人意外得很呢。
  
  「既是那人提出來的條件,與我又何干,你如今總算不必與他作妾,你該慶幸才是,就消停些,不要再鬧騰了。」素顏看了一眼素睛,真的很煩她。
  
  「聽父親說,他最聽你的,如果不是你,他不會就些善罷干休,他如此對你另眼相看,你再去求求他,將那條件取消算了,反正他討厭我,我也瞧不上他,相看兩相厭,他又何必還要限制我的婚姻大事呢。」素情哽噎著說道。
  
  「你胡說些什麼,什麼叫他對我另眼相看?你受的教訓還不夠嗎?是不是又要父親再甩你幾個嘴巴子你才消停?」素顏厲色的喝斥素晴道。
  
  素情聽得一怔,身子瑟縮了下,連續幾天挨打,她不真有點怕素顏了,眼睛清淺的看著素顏,哭得柔弱可憐。
  
  素顏覺得她是又可恨,又可憐,還可嫌,又放低了聲音道:「你就老實地在家裡呆兩年吧,以你的相貌才情,再加上藍家的家世,你還怕打不到一個可心的夫婿麼?你再鬧,小心那渾人發起渾來,再納了你作妾就是。」
  
  素情聽得又是一個冷戰,她實在是怕了葉成紹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輩子作的孽,那渾人莫名其妙就要娶她,她何曾招惹過他,真是習來的橫禍啊。
  
  素顏的話說得也不無道理,只是,她的心......她的情......已經繫在了上官明昊身上,想要再找一個如上官明昊一樣俊美溫潤又家世顯赫的男子,談何容易啊,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不行,她不甘心啊......
  
  眼珠子飛快地亂轉著,好半晌,她再抬起頭時,眼裡的怨毒之色掩去,乖巧地對素顏道:「姐姐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妹妹便聽姐姐的,再不胡鬧了。」
  
  她突然如此老實了,素顏一時還不適應,也不知道她心裡是否又在打別的什麼主意,但素顏這會子也懶得想這些了,只管防著些就好了,如此一想,素顏也緩了顏,笑道:「妹妹能想通那是最好的,妹妹若沒什麼事,姐姐可要忙了。」說著,就端了茶。
  
  素情和素麗二人同時起了身,臨出門時,素晴故意聲音很大:「可真是連累三妹妹了,跨過年,三妹妹也得十五了吧,姐姐兩年不能議婚,妹妹也得等兩年,唉,都是姐姐的錯,你就在家裡,還陪姐姐兩年吧。」
  
  素麗聽了身子微僵了僵,隨即笑道:「看二姐姐說的,明年十五那是虛歲呢,再過兩年,正好實歲十五,妹妹陪著姐姐在家多孝敬父親母親兩年,也是福份呢,真要嫁了,姐妹幾個想要再聚就難了。」
  
  素麗的話說得滴水不漏,素情見沒有挑起她對素顏起怨恚,便殃殃的走了,素麗回過頭,對屋裡的素顏綻了個可愛的大笑臉,步子歡快地走了。
  
  兩個妹妹走後,素顏的眉頭又皺了起來,看看時辰,中山候府送小定禮的應該到了,便進了屋換衣裳。
  
  紫綢進來幫她拿了件湖藍色宮錦面的齊膝裌襖,上用銀錯金繡著梅花,胸襟處繡著雙線邊,下面著一條輕軟煙藍色宮錦長裙,穿在身上正好將素顏修長的身段裹將出來,俏麗又窈窕,也重新梳了個牡丹髻,中間插了根綠玉珊瑚,整個人顯得清爽嬌媚。
  
  果不其然,沒坐多久,便聽到紫雲又進來稟報:「大姑娘,前頭大夫人屋裡的青松姐姐來了,說是中山候家的候夫人來了,正在大夫人處坐都會呢,大夫人請大姑娘過去。」
  
  素顏聽了忙帶著紫綢向外走,中山候夫人會在大夫人屋裡素顏一點也不奇怪,如今老太太被罰到了佛堂,二夫人小王氏也被大老爺痛罵了,府裡頭能有資格接待候夫人的便只有大夫人了,那些個姨娘根本就上不得檯面,想著大夫人的地位在逐漸恢復,素顏心裡愉快了些。
  
  還沒到大夫人院裡,守門的婆子遠遠的見她便行禮,方才一路遇到的丫環婆子們也是神情恭敬得很,看來,自己母女地位不同了,這些個奴才們的嘴臉也在變,人啊,就得自強,一弱了,就會受人欺負。
  
  青凌早就在屋外頭等了,一見素顏來了,忙上前行禮,「我的大姑娘,你倒是快些個,候夫人來了好一陣子呢。」看素顏笑臉盈盈的,又附在她耳邊促狹地說道:「世子也來了呢,奴婢是第一次見到,可長得好生俊俏,大姑娘好福氣。」
  
  素顏聽得一笑,也歪了頭對青凌道:「青凌姐姐若是喜歡,不若也跟了我去?」
  
  青凌立即被素顏弄了個大紅臉,跺了腳嗔道:「好個嘴利的大姑娘,奴婢可是打算多服侍夫人幾年,誰要跟了你去啊。」
  
  素顏聽得哈哈大笑,青凌對大夫人很是忠心,為人精明踏實,自本分,懂分寸,她今年也有十六了,也到了說親的年紀,她如今這般說話,定然也是想嫁了,卻不一定是懷著另外的小心思。素顏這是故意在逗她。
  
  屋裡也是一陣笑語傳了出來,素顏進去時,便看到候夫人正與大夫人說笑著,見素顏進來,候夫人笑著看了過來。
  
  素顏忙上前去給候夫人行禮,候夫人笑著拉住她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對大夫人道:「看到她,才覺得我們老了,可真是水蔥樣的人兒啊,我可是越看越喜歡呢。」
  
  大夫人道:「你可別老誇她,更別慣著她,以後得教她多醒些事,可別像個二楞子似的,什麼都不懂。」
  
  候夫人聽了便放開了素顏的手,笑道:「看你說的,大姑娘可是我親自看中的,她是個什麼樣的孩子我還不清楚,寬厚仁達,最是知禮孝順了。」
  
  素顏一進門,便被候夫人一頓誇,心裡聽著有些異樣,卻仍是笑著立在了大夫人身後。、
  
  候夫人見了便又跟大夫人道:「日子我已經選好了,過了年,正月十二就是個黃道吉日,還有些時日,兩家都有時間準備充裕些。」
  
  大夫人聽了點了頭,候夫人又道:「今兒我來,還有件事情得跟妹妹你說說,靜北伯家三姑娘怕是也要同天抬進來,這事我原是不同意的,奈何是二皇子找我們家候爺開的口,候爺應下了,我反對也沒用。」
  
  大夫人一聽,臉色就沉了下來,看著候夫人道:「你我姐妹一場,我也知道你有難處,可是,素顏還沒過門,就有了小妾,還是同天進門,也太不合禮數了吧。」
  
  候夫人聽著臉上的笑有點訕訕的,卻仍道:「這也是二皇子開的口,候爺定下的,老太君也點了頭,妹妹就體諒我的難處吧,靜北伯雖說如今沒前些年那氣勢了,但到底也是公卿之家,他們肯給個女兒作妾,我們候爺實在也推辭不得,她再如何,也是貴妾,禮數上也不能太差,總要留幾分顏面給靜北伯吧。」
  
  大夫人聽了也就不她再說什麼,這男人納妾原是小事,又經了兩家家長同意的,算不得愈矩,一想到素顏還沒過門就要忍受一個貴妾,心裡一陣酸楚,當年的小王氏何償不也是個貴妾,後來呢......硬是與自己平起平坐不說,最後還爬到了自己頭上去了。
  
  素顏靜靜的站在一邊聽著,饒是她心裡老早就有主意,還是覺得一陣郁堵,臉上的笑也就有些發僵,卻是半句話也沒說,看在候夫人眼裡便是老實乖巧。
  
  候夫人鬆了一口氣,有些愧疚地看著素顏道:「你放心,妾便是妾,她出身再如何貴重,也還是不能越過你去,你才是候府的世子夫人,你才是候府的正經主子,她得認你作主母,服侍你和昊兒。」
  
  素顏越聽越覺得沒意思,再是正妻又如何,一顆心裡,哪裡能容得下兩個人,或者是三個人,上官明昊根本就是個不懂愛的男人,沒有感情的夫妻,生活在一起會有幸福嗎?
  
  嫁過去後再和離的心思一時更甚了,原以為,候夫人是疼愛她的,但如今看來,候夫人再喜歡她,再疼她,也還是封建家長和婆婆,她要維護中山候府的體面,講究的是家族傳承,多妻必然多子,而且,再如何,她的心也是向著上官明昊的,上官明昊的利益才是她最在乎的。
  
  大夫人看場面有些僵,便笑了笑道:「既是如此,那我也不好說什麼了,只望著素顏過去後,你能多看護些,她在我跟前......也受了不少委屈......」說著,聲音便有些哽噎了。
  
  素顏聽得一陣無力,卻無法可施,她能不嫁嗎?這個時代的女子,不嫁便會被家裡瞧不起,會被社會唾棄,而且,女子沒有繼承權,不嫁,不會有半分的財產得手,最後的結局不是被送進族裡的家廟,便是被趕出家門......就算拒了這門親事,重新再找,又能保證別的男人不納妾嗎?葉成紹口口聲聲想自己嫁給他,便他比起上官明昊來,名聲更壞,狎妓嫖娼,褻玩小倌,傳言中,哪樣他沒做過?嫁給那樣的人,小三小四里還會有個男子,自己除了要吃女人的醋,還得吃男人的醋......
  
  「你還不信我嗎?」素顏正胡思亂想,就聽候夫人柔聲說道:「我是拿素顏當女兒看,第一次見她就喜歡上了,你放心,她過門後,我決不讓她受人欺負。」
  
  大夫人得了候夫人的保證,才略寬了些心,候夫人又坐了一會子,商量了些婚儀的事情後,就起身告辭,大夫人身子不便,就讓素顏送候夫人。
  
  素顏陪著候夫人向二門處走去,路上候夫人拉著她的手,絮叨了好些話,素顏面含微笑聽著,偶爾也應景地說兩句,候夫人只覺得她乖巧懂事,自聽說上官明昊要納劉婉如為妾以後,她沒有表現半點不豫,心下對素顏越發的滿意,走到垂花門,素顏便停下腳步,恭敬地送走候夫人,一抬眼,便看到一個玉樹臨風般的身影,正含笑站在垂花站邊。
  
  見到素顏,上官明昊的眼神一亮,候夫人見便笑笑道:「我先去門外等你。」說著,對上官明昊使了個眼色。
  
  上官明昊臉色微窘,恭敬地對候夫人行了禮,與素顏一起目送候夫人走遠。
  
  素顏等候夫人一走,便轉身要回,上官明昊急急地在後面喚道:「大妹妹留步。」
  
  素顏停下腳步,卻是背對著,並沒轉身。
  
  「大妹妹且聽我解釋,婉如她......是我表妹,自小她娘親便死得早,我原是當她妹妹待的,與她從沒男女之情,如今是父命難為,大妹妹,我的心裡,並沒有她,你要信我。」
  
  素顏聽得好笑,轉了身,眼神銳利地看著上官明昊:「你可曾反對過?」
  
  「呃,妹妹是什麼意思?」上官明昊被素顏問得有點懵,估計這輩子還沒有哪個女孩子跟他說話如此直接。
  
  「我的意思很明白,候爺讓你納妾時,你可曾反對過?或者,你可曾據理力爭過?」素顏緊緊地盯著上官明昊的眼睛,不錯過他的任何一個表情,這個男人,她並不熟悉,但第一眼的眼緣很好,她不否認,溫潤如玉的男子是她所喜歡的,但是,並不代表她會喜歡偽君子。
  
  被素顏如此逼視著,上官明昊感覺有些緊張,更有點怯勢,似乎做了很對不起素顏的事情一般,但他自問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麼,迎著素顏的目光,他有些心虛,吶吶地回道:「那是......父母之命......我......也曾反對,卻沒有用的。」
  
  反對過?既是反對,為何一見面,就為劉婉如說情,說她如何的可憐,先就生了憐意,再等那女子進門,自是再生愛意,哼,反對,怕是來者不拒吧。
  
  素顏冷笑一聲,眼神如冰刀一般地刺向上官明昊,「我若不肯呢?我若不肯你納妾,你會如何?」
  
  「大妹妹,你怎麼會是那善妒量小的人,娘親說你溫厚端方,她......」上官明昊瞪大了眼睛,驚訝地看著眼前的女子,他在候門深院裡長大,內院女人之間的爭鬥沒少見到,但那些女子,從沒有一個如素顏一般如此直截了當的反對自己丈夫納妾的,她們一般都會笑吟吟的裝作大方,等丈夫將人納進門後,那些陰謀詭計,見不得人的手段層出不窮的出來了,最後,小妾不是被弄流產,就是被害死......素顏......她是率直真實的。
  
  「我再大方也沒大方到要與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如果你娶了我,我心裡卻有著另外的人,你會怎麼想?你也是人,我也是人,為什麼我要忍受這種痛苦?」素顏不等他說完截口道。
  
  「你在.....你那是不守婦道,你怎麼能夠......」上官明昊被素顏的話震驚得無以復加,心裡一陣郁堵,一股怒火也直衝上心頭。
  
  「哼,我只是說如果,你便如此受不了,那你不是真真切切的要納妾呢,人說已所不欲勿施於人,你受不了的痛苦,卻要讓我來承受,公平嗎?」素顏冷笑一聲,輕蔑地看著上官明昊,這個男人的腦子裡全是封建的男尊女卑思想,實實在在的以自我為中心的大男子主義,她的腦子裡閃過葉成紹在她面前如青澀小羊羔的神情,她罵他時,他就像是個做錯事了的孩子,看著張狂,實則......
  
  怎麼會想到那個渾人,素顏晃了晃自己的頭,將葉成紹的身影很快便驅逐出腦海,又專注地看向上官明昊。
  
  上官明昊怔怔地看著素顏,看她氣得雙頰緋紅,如芙蓉般嬌艷俏麗動人,一時錯不開眼,心裡突然就不氣了,還有絲甜甜的感覺,第一次見素顏,從外表看,她確實溫柔端莊,可實際卻給他一種遙不可及之感,明明看得到她,觸手可及,卻高不可攀,又帶著魔力,讓他忍不住想要親近,努力與她靠近一些,有時,在她面前,他會種無所遁形之感,似乎只需一眼,她便能看透他,任何的虛偽假像都逃不過她的眼睛,所以,當看到她為了他納妾而生氣,而痛苦時,他竟然有一絲的竊喜和甜蜜......這是他自己都始料未及的感覺。
  
  「大妹妹,我回去便求父親,退了劉家妹子。」上官明昊這定定地看著素顏,溫潤的眼眸裡,漾起一片柔情。
  
  素顏聽得一陣錯愕,她沒想到,上官明昊會對她說這句話,她原沒打算上官明昊真的會為她反抗父母的,她說這些,不過是想出出氣,教訓下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
  
  「呃......你真的會反抗候爺?」素顏還是有些不相信,她總感覺上官明昊就是那多情的公子,有美貌女子肯投懷送抱,一般不會拒絕,或者說,也不懂得如何拒絕,所以,她認為,上官明昊是自己願意納劉婉如的。
  
  「我想讓大妹妹不開心,更不希望大妹妹嫁給我後會覺得痛苦,你將是我的妻,讓你幸福是我的責任。」上官明昊的聲音醇厚輕柔,如美妙的輕歌滑過素顏的心底,眼神溫潤亮澤,素顏有種被晃到的感覺,她鼻子酸酸的,也許,他並不如她所想像的那樣花心呢,他也只是個大男孩,被男尊女卑,一夫多妻的思想浸淫著長大,思想裡就不會抗拒納妾,可他......竟是真是會聽自己的?
  
  「那便多謝公子!」素顏真心的向上官明昊行了一禮,上官明昊溫潤的眼眸裡閃過一絲歡喜,對素顏拱了拱手,留戀地看了眼素顏,轉身走了。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比較平靜,還得三個月素顏才會出嫁,老太太仍被關在佛堂,小王氏也被大老爺禁足了一個月,不許她在府裡興風作浪,府裡一下子變得安靜了許多,就是素情也像是老實了,並沒有再弄什麼妖蛾子出來。
  
  素顏將手中的事情分了一部份給三姨娘管著,自己也閒了好多,三姨娘是個精細的人,又很懂得分寸,在素顏這裡得了好處後,服侍大老爺時,更盡心盡力了,也沒少在大老爺跟前誇讚素顏,大老爺和老太爺對素顏也更加喜歡了幾分。
  
  葉成紹也沒有再來打擾素顏的生活,更沒有再理會素情,像是從此消失在素顏的生活裡了一般,上官明昊因著與素顏說定了親事,也不她再來藍府,倒是隔三差五的會送些好玩的小東西,或是新鮮點心來給素顏,不得不說,上官明昊是個很會討女孩子歡心的人,他送來的東西基本都是精心挑選了的,會符合女孩子心意的,素顏原本作好的打算漸漸在他的溫柔攻勢下有冰融的傾向。
  
  再過幾天,便是大夫人的預產期,素顏忙讓陳媽媽請了信得過的穩婆回來,就住在府裡頭,又拿著老太爺的帖子,請了位退休致仕的老太醫在府裡臨時坐堂,每日裡給大夫人和老太爺請平安脈。
  
  一切準備妥當之後,素顏滿意期待著自己的親弟弟或者妹妹的到來。
  
  這一日半夜,素顏睡得正香,外面的門突然被打得砰砰作響,就聽得守值的紫綢起來開門聲,再就是聽人慌慌張張的在喊:「大姑娘,大夫人發作了。」
  
  素顏聽了猛地自床上爬起,匆匆穿了件棉衣便要出門,紫綢趕緊進來,忙扯住她道:「大姑娘,先收拾下再出門吧,大夫人發作,大老爺是一定會在的,你這個樣子會人讓說的。」
  
  素顏無奈,讓紫綢草草挽了個髮髻,穿戴妥當後,才帶著陳媽媽和紫綢兩個出了門。
  
  素顏一路上有些緊張,按說大夫人的預產期應該還有兩天,不過,她也知道,提前半月推遲半月生產都是正常,大夫人這會子發作也算瓜熟蒂落,自然生產,陳媽媽扶著她的手,見她微有些發抖,忙安慰道:「大姑娘應該高興才是,大夫人就要給你生個小少爺了,以後,大姑娘出了門子,娘家也有人照應。」
  
  素顏只顧著急步走,一想也是,只要大夫人安全生下孩子,她的心事也落下了一樁,如此一想,心情也輕鬆了許多。
  
  一路上又問前來報信的丫環:「穩婆可到了大夫人屋裡,老太醫可請來了?」
  
  那丫頭才十三四歲,只是來送信的,一問三不知的樣子,說話也吱吱唔唔的,紫綢聽得急,對素顏道:「姑娘,奴婢先行一步去看看,若是沒安排妥當,奴婢自去請人。」
  
  素顏聽了忙揮了揮手,一到大夫人院裡,便感覺氣氛有些緊張,大夫人身邊的劉媽媽並未見人,青凌正焦急地正屋裡團團轉著,青楓端了熱水往屋裡去,素顏看著心一沉,問道:「怎麼回事,穩婆可來了?」
  
  青凌一看素顏到了,頓時像找到了主心骨,忙衝上來道:「兩個穩婆早請來了,只是太醫還未到,可是......」說到此處,青凌的話頓了頓。
  
  「可是什麼?」素顏心一緊,急忙問道。
  
  「可是大夫人一發作便大出血,如今正血流不止呢。」青凌顫著聲音說道。
  
  才發作就大出血,怎麼可能?素顏聽得心都提高到嗓子眼了,忙向早就佈置好的產房衝去,陳媽媽立即上前攔住了她,「姑娘可進去不得,你是未出嫁的閨女呢。」
  
  素顏哪還顧得這些,去晚了可就會是一屍兩命的事啊,她甩開陳媽媽就往裡沖。
  
  紫綢一把在後頭拖住她,與陳媽媽一邊一個人,素顏哪裡還走得動,大急道:「你們放開,讓我進去,我要看看情況,我知道要如何處理。」
  
  兩人哪裡肯聽她的,未婚的女子進產房可是犯忌的,會被婆家輕看的,素顏就要出嫁了,可不能在這節骨眼上鬧出事來,讓人抓了把柄。
  
  這時,一聲慘叫屋裡傳來,素顏的心像是被人捅了一刀般一陣銳痛,她大哭道:「你們放開,不然,我會後悔終生的。」
  
  陳媽媽兩個仍是死死地拖住她,這時,外面傳來一聲怒吼:「吵什麼?」
  
  素顏回頭,看到大老爺正披了件棉衣匆匆趕來,他後面跟著三姨娘,也是一臉的怠色,似是才起來的。
  
  「怎麼回事,夫人處情況如何?」大老爺冷靜地問正向她行禮的素顏和陳媽媽幾個。
  
  「說是一發作就大出血,老爺,您快快想辦法,孩子連二指都沒開呢,血這們的流法,夫人怕是沒勁生,會......」青凌跪在地上回道。
  
  這時,老太醫顫顫巍巍的來了,大老爺眼睛一亮,忙將青凌說的跟老太醫說了一遍,那老太醫也不多言,皺了眉頭就往產房裡沖,素顏跟在他身後想進去,邊走邊道:「太醫,我娘可能吃了紅花加三七之類的燥藥,只怕是被催生了。」
  
  老太醫聽得驚奇,回了頭道:「老夫也是如此判斷,大姑娘有些見識啊,不若你跟著老夫進去,反正在轉帳外,也不算違矩。」
  
  既是老太醫如此說,大老爺和陳媽媽幾個也不好反對,也是,老太醫也是被攔在布圍外的,素顏也可以如此探視的。
  
  一到產房,便聞到一陣濃烈的血腥味,看到圍布裡,兩個穩婆正在忙碌的身影,其中一個見老太醫進來了,忙對老太醫道:「先生,宮門開了,只是產婦出血過多,得快些止血才是。」
  
  老太醫忙坐下拿起大夫人在圍賬外的手探著脈,素顏卻是自行走到桌案邊,拿了紙筆寫下一串藥名來,等老太醫探完脈,她將單子遞給老太醫看,老太醫看著點頭道:「嗯,與老夫想的差不多,老夫再開一味進去。」
  
  說著,又寫了一味藥名,素顏也懶得叫人,急急地衝到門外,讓紫綢去拿藥煎了。
  
  老太醫又道:「光吃藥不行,必須施針止血。」
  
  素顏聽了忙讓人將圍縵轉開了些,只擋住大夫人的下身,老太醫在大夫人的身上連紮了幾針,就聽穩婆大喜道:「血止住了,拿參來,讓產婦含著,能漲些勁力。」
  
  大夫人含了參,果然有了些力氣,一陣劇痛傳來,大夫人一聲尖叫,素顏在一旁聽得心驚膽戰,忙道:「娘,忍著些,不要喊,別把力氣浪費在叫喊上了,一會子痛時,你跟著我的口令使勁,我喊一二三,你便用力。」
  
  大夫人痛得額頭上汗流如珠,卻也聽清了素顏的話,微睜了眼,看著素顏,也沒有叫喊了。
  
  一邊的穩婆聽了詫異地看了素顏一眼,附合道:「夫人,姑娘說得正是呢,您別怕,止了血就會順產的,您胎位很正,孩子也沒事,一會子就跟著姑娘的口令用力吧。」
  
  後面的事情就好多了,大夫人後來又喝了碗藥,在穩婆,老太醫,還有素顏的幫助下,兩個時辰之後,終於順利的產下一個男嬰,當穩婆將那白白胖胖的孩子抱到下素顏面前時,素顏整個人都差點虛脫了,卻是滿心的歡喜。
  
  出了產房門,大老爺激動地抱都會自己好不容易盼來的兒子了,激動得一句話也沒說,只是一個勁的傻笑,素顏也站在一旁高興地笑著,卻聽到屋裡有人冷冷地說道:「一個未嫁之女卻會幫著生孩子,說出去,還真是傷風敗俗,破壞門風。」
  
  大老爺和素顏一同回頭,赫然看到小王氏扶著老太太正走了進來,大老爺心中不快,卻還是抱著懷裡的兒子去給老太太行禮。
  
  老太太看著大老爺懷裡剛出生的小孫子,臉上不自覺的便展開了笑容:「哦,好俊的小子呢,像你呢,快,給我抱抱。」畢竟是藍家的第一個男孫,老太太心中血肉親情由然而生,抱都會那孩子便不肯放手,臉上儘是幸福的笑。
  
  「好大啊,稱了沒,怕有八斤多,這麼大個小子生出來,也虧得你媳婦疼了,可憐見的,素顏啊,快弄些雞湯給你娘喝了,怕是早餓了呢。」老太太自說自話的吩咐素顏道。
  
  素顏看得出,老太太是真心喜歡自己的小弟弟的,也就將小王氏方纔的挑釁放在了一旁,吩咐青凌幾個去弄雞湯,又囑咐道:「再備些夜宵來,大老爺和老太太半夜起來,怕是餓了,吃點東西也能去去寒。」
  
  老太太聽了抬頭看了素顏一眼,點了點頭,小王氏氣鼓鼓的站在老太太身邊,怨毒地看著素顏,素顏只當沒看見,自己又進了產房,看穩婆正在滴滴涕大夫人收拾,便放了些心。
  
  出來後,正看到小王氏將新生的孩子抱著在手上,她心一緊,忙走下前去,就要將孩子抱回來。
  
  小王氏卻抱著孩子親了一口,又放回去老太太懷裡,笑道:「這可是咱們家的大少爺,老爺,得請老太爺取個響亮些名兒,以後咱們藍家可得靠他光宗耀祖呢。」
  
  大老爺聽著開心,也附合著,老太太便在那笑瞇瞇的名字,素顏看著一屋子人溫馨一片,突然感覺有些不舒服,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皺眉罵自己有毛病,突然心中一凜,這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感覺不舒服,那孩子明明是大夫人生的,小王氏卻像個母親一樣抱著他與大老爺有說有笑,彷彿他們就是孩子的親生父母,而真真的妻子和母親卻還躺在病床上。
  
  正想著要不要把孩子抱進去給大夫人看,大夫人屋裡又傳來一聲大叫:「夫人,夫人,你怎麼了?」



  第六十一章:大老爺出事
  
  素顏聽得心中一緊,轉身衝進了屋裡,大老爺這時聽著心中也慌了起來,跟著也跑進了產房,紫綢看著老太太懷裡的大少爺,並沒有跟著素顏進產房去,而是留了下來,靜靜的站在一旁,眼睛卻是緊緊盯著大少爺。
  
  素顏進得房來,老太醫正在給大夫人探脈,眉間鬱結一絲怒色,素顏忙衝到大夫人身邊,只見大夫人臉色蒼白,氣弱游絲,下身又在大出血,她驚怒交加,大夫人明明才吃喝過止血的藥,怎麼可能又大出血?
  
  老太醫探完脈後,臉色凝重,顧不得諸多禮數,挽開圍帳給大夫人又連施幾針,才止住血,又默不做聲的回到案桌錢,再開了個方子,拿著方子卻猶豫地看著屋裡的人,素顏眼睛赤紅,走上前去,給老太醫行了一禮道:「多謝老大人,您放心,藥,我親自去抓去熬。」
  
  老太醫這才放心的將方子交到素顏手上,素顏拿起方子一看,竟然不是藥,而是將饅頭燒焦研磨成粉給大夫人服下,還要用些蛋清……,這……不是解砒霜之毒用的法子麼?她們……竟然在大夫人所服的藥中下了砒霜?
  
  素顏的淚水奪目而出,卻知道當下得先救活了大夫人再說,便強忍悲憤,走出產房,對青凌道:「你去取些饅頭來。」
  
  青凌聽得莫明,但看素顏臉色嚴峻,也不敢怠慢,轉身去了後面的小廚房裡,取來饅頭,素顏親自拿在手裡,放在熬藥的小爐裡燒著。
  
  與此同時,大老爺緊緊握著大夫人的手,眼中濕潤,小聲呼喚著:「娘子,娘子,你可一定要挺住,可不能丟下咱們的文兒不管啊。」
  
  大夫人的奶娘劉媽媽聽得眼眶一熱,也流下淚來,在一旁勸道:「老爺,夫人一定吉人天相,一定會好起來的。」
  
  這時,老太醫靜靜的走到大夫人身邊,取下銀針,大老爺看著便問他:「老大人,究竟是何緣故,我家娘子不是已經吃過止血藥了麼?」
  
  老太醫臉色凝重地說道:「有人在尊夫人的藥裡下了砒霜。」
  
  大老爺聽得震驚,瞪大了眼睛看著老太醫,「怎麼可能……這屋裡,全是……」話未完,大老爺眼中兩行清淚滑落,拱手對老太醫一揖到底,哽聲道:「勞煩老大人盡心救治我家娘子,藍某定當重謝。」
  
  老太醫眼中寒光一閃道:「老夫行醫幾十年,深宅大院裡的齷齪事也沒少見,如大人府上此等一而再,再而三,非要致人於死地的作法還是頭次看見,心腸太過狠毒,縱使老夫是華佗再世,也難次次救下了病人下來。」說著,一甩袖,竟是向外頭走去。
  
  大老爺慌忙攔住道:「還請老大人幫忙,藍某定會處理好府中關節,決不會讓老大人在藍家墮了名聲的。」
  
  老太醫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他行醫幾十年,如果連一個順產的孕婦也救治不了,那可真會損了他幾十年的醫名,方才也是氣急,如果不是他親自救的大夫人,他也懶得捲進藍家的家務事裡,可那藏在暗處之人顯然是將這一屋子裡的人全都算計了進去,這讓他好生憤怒,反倒憋下一口氣,非要救活了大夫人不可。
  
  大老爺雖算不得藍家家主,但也是病人的丈夫,家事處理得如此混亂,足見也是個糊塗之人,連妻兒都護不得周全,老太醫著實有些瞧不起大老爺,便敲打了幾句。
  
  素顏拿著磨好的焦饅頭粉末,在劉媽媽的幫助下給大夫人服了下去,過了一陣,大夫人的臉色緩和了些,又給她服了些蛋清,她看得出,大夫人所中的砒霜並不重,對方只是在藥裡下了一點點,只是大夫人原就才生了孩子,又大出血過,身子傷了元氣,才會如此快便見了效果,所以,用些土法解毒還能頂用,若是中毒太深,那便是大羅神仙也不能將人救活了。
  
  她看大夫人神色好了些,心中鬆了一口氣,再看那兩個穩婆忙上忙下,盡心盡力,心中感激,忙讓陳媽媽各打了一個封紅給她們,讓她們到偏房稍事休息。
  
  大夫人服過蛋清沒多久,便嘔吐了起來,劉媽媽忙服侍著大夫人,幫她清理著,青楓在一旁也盡力地幫著忙。
  
  大夫人嘔完一陣後,素顏又讓青楓倒了些淡鹽水給大夫人漱口,看大夫人躺下,似是睡了過去,才對陳媽媽道:「奶嬤,你幫我守著娘親。」
  
  這時,老太太和小王氏才抱了大少爺進來,老太太看著大夫人臉色蒼白,眼瞼下青色一片,歎了口氣道:「怎地生個孩子,會成了這幅摸樣,天底下的人可都是人生的,哪個女人沒受過這一痛,淑貞還是身子太過弱了些,年紀又大了,才會受不住這生產之苦啊。」
  
  這話分明便是說大夫人太過嬌氣,生個孩子勞師動眾,素顏原本就怒火中燒,如今再聽這話有如烈火澆油,再也難以忍住胸中郁氣,凌厲地看向老太太,怒道:「老太太,娘親方才自鬼門關打了兩轉,您不說擔心,還說風涼話,娘親原本胎位很正,本是順產,卻某些陰險狠毒之人下了黑手,大出血以致差點一屍兩命,好不容易生下了大少爺,卻又被人下了砒霜,這府裡又就這麼些人,誰有這麼大的本事,在我嚴密的守護之下還插得手進來,您對此,沒有話說嗎?」
  
  素顏的話咄咄逼人,話鋒直指老太太,老太太聽得一陣錯愕,張嘴,竟是忘了要對素顏不敬的態度生氣,半晌才小聲說道:「剛發作就大出血了?那……不是連我孫子的命也會要了去嗎?這……是誰,如此歹毒……」她邊說邊轉過頭,定定地看向小王氏,突然,揚起手來,憤怒地向小王氏打了去。
  
  小王氏捂著臉,不可置信的看著老太太,嘴裡喃喃地說道:「姑姑……你……」
  
  「住口,別的事情我也就容忍你了,早就跟你說過,若是你敢對藍家的子嗣下手,我決不輕饒了你。」老太太不等小王氏說完,大聲怒斥道。
  
  素顏在一旁冷靜的看著,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老太太對小王氏發如此大的火,看樣子,似乎老太太這一次並沒有加害大夫人,但是,老太太又憑什麼會如此肯定是小王氏呢,而且還當著自己和大老爺的面說穿,要是平時,老太太就算是明知道小王氏做了陰毒下作之事,也會在人前幫她包瞞,事後再私下裡教訓她,今兒……是真的太過氣憤傷心了麼?
  
  大老爺這會子更是氣得不行,他怒視著小王氏,若非老太太已經動手教訓了她,他恨不能吃她的肉,扒她的皮才解恨。
  
  小王氏委屈地看著老太太,眼中淚水一直在打轉,好半晌,才道:「姑姑,你冤枉我了,我真的沒有對姐姐下手,我平素雖是妒忌她是老爺的正妻,但我明知她肚子裡的孩子是老爺盼了多年的嫡子,又怎麼會愚蠢到去對孩子動手?」
  
  「你非要逼我去查出證據來撕破臉皮嗎?不要以為有王側妃可以撐腰,你就為所欲為,別忘了,你也只是王家的一個庶出女兒,給人作側室已然丟了王家的臉面,你想再給王家祖上抹黑嗎?王側妃平素給你幾分臉面,全是看在我的份上,若我不待見你,你就等著到家廟裡渡過下半生吧。」老太太眼睛冰冷地看著小王氏,聲音也不帶半絲溫情。
  
  小王氏強忍著淚水,幽怨地看著老太太,老太太轉過頭去,將大少爺抱得更緊了,臉也慢慢地貼向大少爺,眼睛痛苦地閉著。
  
  「老爺,你也不信我嗎?真的不是我。」小王氏見老太太並不再看她,轉過頭,又問大老爺。
  
  大老爺鄙夷地看了她一眼道:「不是你,還會是誰,府裡除了你有這本事,有這心思,其他人哪個敢如此做?你不要再狡辯了,看在娘的面子上,我不送你去家廟,你就去佛堂唸經吧,沒有我的吩咐,不得再出佛堂半步。」
  
  一時大老爺揚了聲道:「來人,送二夫人去佛堂,一應用俱都不准帶。」
  
  這就等於將小王氏打入了冷宮啊,一應用俱都不帶,便是要讓小王氏在佛堂裡受清苦,素顏仍覺得這樣的懲罰不夠,小王氏可是差點殺了大夫人和大少爺啊,她分明就是殺人未遂,應該判得更重一些。
  
  但她也知道,這是屬於家事,大老爺決不可能將這樣的事情訴諸公堂,小王氏背後還有整個王家,還有老太太這個親娘在,大老爺也不能將小王氏罰得太重,總得給王家人和老太太一點面子,也給這件事情留個餘地,畢竟,並沒有證據證明這件事就是小王氏做的。
  
  一時進來兩個粗使婆子,站在小王氏身邊,小王氏卻仍是定定地看著大老爺道:「老爺,你信與不信我都要說,今兒這事,真不是妾身做的,你非要冤枉妾身,那便要拿出證據來。」
  
  小王氏話音剛落,老太太猛然轉過身來,眼睛凌厲地看著她,對那兩個粗使婆子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麼,沒聽見老爺的話嗎?將二夫人拖到佛堂裡去,一應用度全按姨娘的規制派發。」
  
  小王氏差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疼愛她的老太太竟然將她的用度貶為姨娘,這可比大老爺的懲處更重,那話外的意思,竟是要將她由平姨貶為妾室?
  
  兩個婆子這下也明白,二夫人是連老太太都得罪了,是真的失了勢,便再無顧忌,一邊一個,夾住小王氏就往屋外拖,小王氏大聲叫喊起來,拚命的掙扎道:「老爺,真的不是妾身做的啊,妾身請老爺徹查,將那真正的幕後兇手查出來,給姐姐報仇,也為妾室平反啊,老爺……」
  
  老太太聽了大聲對那兩個婆子道:「堵了她的嘴,免得嚇到了我的寶貝孫兒。」
  
  素顏看得也是驚詫莫明,老太太竟然一下子痛恨小王氏到這步田地,難道真的是因為小王氏害了大少爺?
  
  但小王氏又口口聲聲的說要大老爺徹查……她若真的做了的話,應該沒底氣說這樣的話才是。
  
  素顏感覺有些不對勁,但到底哪裡不對勁又說不出來,正暗自思忖,大少爺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老太太抱著就有點慌,忙抱著他兩邊輕輕地搖動著,慈愛地說道:「哦,我的小寶寶乖啊,不哭啊,是不是餓了啊,哎呀,奶娘請了沒有,快快叫奶娘來,給大少爺餵奶。」
  
  素顏看著老太太一副心疼慌亂的樣子,心裡稍安,不管如何,老太太對大少爺還是真心疼愛的,也好,自己嫁了後,至少可以對大少爺放心了,藍家可是只有這一根獨苗啊。
  
  奶娘是早就預備好了的,青凌將奶娘叫了過來,是個身材稍胖,但臉色紅潤的三十多歲的婦人,看著清爽乾淨,人也利落知禮,老太太見了很是滿意,忙將大少爺交到奶娘手裡,奶娘抱著大少爺去了耳房,青凌也跟在身後照顧著。
  
  大老爺見老太太生了些倦意,忙道:「娘親,你且回去歇著吧,也別去佛堂了,那裡太冷清,明兒兒子自會向爹爹討個人情去,免了娘親的責罰。」
  
  老太太聽得心中安慰,到底還是將兒子與自己之間的隔閡給彌補了,這幾天住在佛堂裡,很不舒服,也覺得很丟面子,老太太可是好強了一輩子,還從未被老太爺如此懲處過,還是當著中山侯的面罰的,一想到這事,她便心中鬱悶難消,兒子懂事,終於可以提前出了那佛堂了,對外還可以說自己是為了沒出世的孫子祈福呢。
  
  老太太臨走時,對素顏道:「奶奶知道你這些日子管家辛苦了,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能將偌大個府第管得如此井井有條,真是不錯啊,只是……你娘這裡,你還是疏忽了些,不然,也不會出現如此大的危險了,以後,可要多派些人手在你娘屋裡,不能再讓你娘受半點委屈了,讓她好生坐月子吧。」
  
  素顏聽了恭敬地給老太太行了一禮,她向來信奉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老太太能轉過彎來,對大夫人和大少爺好,素顏就願意恭順她。
  
  老太太走後,大老爺因著第二天還要早朝,也回了屋裡,三姨娘一直靜靜的在屋裡陪著,從頭至尾半句話也沒說,素顏將大老爺和三姨娘送到屋外,三姨娘趁大老爺走遠了些,才悄悄地走到素顏面前,小聲道:「姐姐的飲食可得注意著些,尤其……要多注意她身邊之人,有時候,最讓你信任的,才是最危險的。」
  
  素顏聽得一怔,先前覺得不對勁的地方被三姨娘如此一說,有些明白了,她微點了頭,小聲謝過三姨娘後,才又回了大夫人屋裡。
  
  大夫人由於太累了,這會子也睡著了,素顏看了眼大夫人,才回了自己的院子裡,眼看著天際露出魚白,素顏回到床上又睡了個回籠覺。
  
  因為惦記著大夫人,她早早就醒了,梳洗完畢後,吃了點東西,就往大夫人屋裡走,昨夜還有很多謎團沒有解開,留到現在怕也沒有了證據,三姨娘的話有如一塊大石擱在心裡,讓她寢食難安,不找出那個人來,她就是嫁也嫁得不安心啊。
  
  紫綢和陳媽媽跟在她身邊,素顏對陳媽媽道:「昨兒那藥可是我讓您親手煎的,您煎藥時,一直守在爐子邊嗎?」
  
  陳媽媽聽得眉頭一皺,臉色有些不好看,「奴婢也知道姑娘你特地讓我去熬那藥的意思,姑娘是信得過奴婢才會使了奴婢去的,奴婢自然也知道那藥的重要,怎麼會不守著呢。」
  
  「這麼說,您這裡是沒有問題的,我自然信得過您,可是,娘親屋裡的人就難說了,當時可是您親自服侍娘親喝藥的嗎?」素顏又問道。
  
  「是奴婢和劉媽媽兩個服侍的,劉媽媽扶著大夫人,奴婢親自餵她喝的,奴婢眼睛一直看著,自問劉媽媽也不會有問題,或者說,是沒機會下手。」陳媽媽想了想,肯定地說道。
  
  劉媽媽可是大夫人陪嫁過來的奶娘,服侍大夫人幾十年了,她的忠心應該不容懷疑,那問題出在哪裡呢,是誰在大夫人的藥裡下了砒霜?這個人還得是大家都熟悉又信任的,能隨便出入大夫人產房的……素顏在腦子裡將昨夜在產房裡的丫鬟婆子們又過了一遍,只覺得誰都值得懷疑,又誰都沒有下手的機會,一時腦子都是亂的,轉過頭,對紫綢道:「咱們院裡的那隻貓兒呢,去抱了來。」
  
  紫綢聽了也沒多問,只管去捉貓了。
  
  大夫人屋裡,大夫人仍沒醒來,青凌和青楓兩人眼睛都黑了一個圈,看樣子,昨夜都沒怎麼休息,見素顏來了,才打起些精神,素顏忙擺了擺手,讓她們不必多禮,自己坐在大夫人床邊,給大夫人探了脈,大夫人脈象很虛,但還算平穩,看來,昨日中的毒應該清除得差不多了,心中稍安。
  
  劉媽媽不在屋裡,素顏覺得奇怪,問青凌,青凌道:「媽媽去後頭小廚房了,正在給夫人燉參湯呢。」
  
  「劉媽媽親手去燉?」素顏很隨意的問了一句。
  
  「昨兒出了那麼大的事,媽媽也不敢將這些吃食再假與人手了,一定要親自去燉湯。」青凌回道。
  
  素顏聽得心中一暖,點了點頭,此時,紫綢已經抱著小貓兒來了,素顏接過她手裡的小貓,撫摸著小貓柔軟的毛,向小廚房裡走去。
  
  小爐上的湯似乎燉得正濃,劉媽媽正拿了勺子在輕輕攪動著,一陣濃香撲鼻,素顏手裡的小貓聳了聳鼻子,掙扎著想向香味發出的地方撲過去。
  
  劉媽媽一抬頭,見素顏親自進來了,楞了一下,手中的勺子掉進了鍋裡,素顏淡笑道:「媽媽慢忙,我只是來看看。昨兒娘親用過的參湯和藥渣可還在?」
  
  劉媽媽眼神閃爍了一下,說道:「昨兒的吃食並非奴婢經手,剩的那些怕是倒了吧。」
  
  素顏聽了點了點頭,轉身卻是抱著貓兒走了,走到廚房門口時,小貓兒一跳,竟是跑了,素顏也懶得去追她,逕直去了產房,大夫人還要在這偏房裡坐月子,她查看了下房間裡的通風情況,告訴青凌,每天必須開窗給房間裡通通氣。
  
  青凌聽得了奇怪,坐月子是最受不得風的,大姑娘這是?素顏便將空氣流通的好處跟青凌說了,青凌聽著半信半疑,不過也是應下了,一會子劉媽媽端了參湯來,見大夫人沒醒,便放在一旁涼著,素顏見了便道:「媽媽,青凌,青楓你們幾個聽好了,以後我娘吃的任何東西,都先喂些給貓吃,貓吃了沒問題,再給娘吃,而且,我娘的吃食只過你們三人之手,其他人,不許碰,若出了事,我便只找你們三個,到時,可別說什麼家生子,有幾輩子的情面什麼的話來,為了我娘和弟弟,我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莫說是發賣,就地打死也是有的。」
  
  劉媽媽聽得臉色鐵青,她也是一大把年紀了,有是大夫人的奶娘,在大夫人院子裡身份最高,最體面,平素大夫人是很敬著她的,卻沒想到大姑娘將她和青凌兩個小丫頭一併訓了,一時下不來臉面,氣得將頭偏向了一邊。
  
  青凌和青楓兩個低下了頭,神情恭順,尤其青凌,竟有種輕鬆感,好像素顏早該如此了一般。
  
  素顏說完後,便帶著陳媽媽和紫綢去了回事房,她知道,過了一晚,確實什麼證據都查不出來了,她也沒個懷疑的對象,只能用最直接,最簡單粗暴的法子了,而且,她也覺得老太太變得太快,若僅僅是因為真心喜歡大少爺,那大夫人懷孕也有不少時日了,老太太為了藍家子嗣早便應該對懷了孕的大夫人好生相待才是,但她卻一再的欺負,壓制大夫人,甚至藉機幫小王氏奪了掌家之權,如今卻一下子變得慈愛通理,更是讓小王氏在大老爺心裡地位一落千丈,以後她再要得大老爺的寵愛,怕是難上加難。
  
  如此作為,讓人很是琢磨不透,如果老太太仍有陰謀,而以自己現在的能力實在難以推翻她在藍家的地位,有她在,大夫人永遠難以過上太平的日子,如此,那便只能等自己嫁出府,有了婆家的勢力,再行威懾,或許,還能有些用處。
  
  在回事房處,素顏特地與幾個管事娘子商量著,要派些個什麼人出去報喜,都要報給哪些親戚,畢竟藍家得了嫡長孫,可是天大的喜事,過府來看望大夫人和大少爺的親戚眷屬必定不少,府裡還該多採買些物資回來,人數上,也多添了幾個到二門處,選的也是口齒伶俐之人,好接待往來的客人。
  
  佈置好一應事務後,素顏感覺有些倦怠,正要回屋去,前門回事處的一個小廝慌慌張張地跑了來,紫綢一見這小廝如此不合規矩,正待要訓斥,那小廝卻是大喊道:「大姑娘,不好了,大老爺被大理寺抓去了。」
  
  素顏聽得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穩穩神,才看清那小廝正是大老爺身邊長隨藍才的小侄子藍旺,心裡便信了幾分,強忍住心中的驚慌,問道:「可知道是為了何事被大理寺抓了?」
  
  「小的不知,小的叔叔是偷溜回來報的信,他如今正在老太爺屋裡回話呢,老太爺讓小的來通告大姑娘一聲,大少爺的一應喜賀之事全都免了,先著人去救了大老爺再說。」藍旺帶著哭腔應道。
  
  還好,老太爺並沒有被抓,那說明藍家還有救,素顏心中稍鬆了口氣。
  
  屋裡的管事娘子一個個面露驚惶之色,有的眼珠子亂轉,有的臉色蒼白,嚇得不知如何是好,有的更是欲往外跑,素顏鎮定了自己的情緒,站起來,朗聲道:「事情還沒弄清楚,你們千萬不能慌,更不能亂,你們是府裡有頭有臉,又管著重要差事的人,府裡的安定就靠你們來維持,若你們先亂了,整個府裡必將大亂,而藍家也只是遇到一點小困難而已,你們不少人是藍家的家生子,幾輩子都在藍家生活,說白了,你們也一樣是藍家人,藍家安好,你們才有一口安定的飯吃,所以,現在,大家各忙各的事去,不得在府裡胡亂猜測議論,若讓我聽到一點亂嚼舌根的話,查出是誰,立即拖出去打死。」
  
  素顏的鎮定讓管事婆子們稍稍安定了些,又聽她說得嚴厲,大家也不敢再行亂動,一一都老實應了,素顏又叮囑她們,不許將此事洩露給大夫人聽。
  
  等管事娘子都退下了後,素顏忙往老太爺屋裡趕,大老爺這幾日都好好的,怎麼會突然被大理寺抓了去,是犯了事嗎?怎麼一點風聲也沒聽到……不對,那日葉成紹可是說過,戶部賑災之銀似乎被人貪沒,後來,引得兩淮百姓暴動,皇上為此大怒,並要徹查,那日葉成紹可是提醒過大老爺,當時,大老爺的臉色也很不好看,難道,大老爺真的參與了貪沒一案?
  
  如此怕是大難臨頭了,一般牽扯進大案的,皇上不管罪責輕重,都會予以重罰……天哪,那藍家不是……
  
  越想越害怕,素顏提了裙小跑了起來,老太爺如今還是大學士,他在朝中清流裡還有一定的影響力,他應該是最清楚朝中動態的,難道老太爺也沒提前聽到半點風聲?
  
  老太爺已經從書房到了老太太屋裡,老太太正在低聲啜泣,看來,也是剛聽說大老爺的事情,老太爺緊皺著眉頭,正在跟老太太說話,就聽老太太道:「妾身這就去找大哥去,幾個大侄子都是在朝為官,他們一定會幫襯咱們藍家的。」
  
  「不用去了,早上下朝之時,我便與大侄子見過面,我自然提過請他幫忙,他可是戶部侍郎,成兒在他手下辦差,成兒有事,他豈能脫得了干係,如今大理寺已經將成兒捉了去,他可是躲還來不及呢,正著急撇清關係,又如何會出面相救成兒。」老太爺冷哼一聲道。
  
  「那如何是好,若大侄子不肯相幫,王側妃處肯定也不會出面幫助成兒的,難不成,就讓成兒在大理寺受苦,他可是從來也沒吃過一點苦的啊……」老太太一時六神無主,驚慌失措地看著老太爺,哭得更厲害了。
  
  素顏也急忙走了進去,老太爺見素顏來了,眉頭稍展了些,卻道:「你個小孩子家家的,不懂這些事,快回自個屋裡吧。」
  
  素顏聽得心中一暖,鼻子酸酸的,老太爺是真心疼她才會如此說呢,她走上前去,給老太爺行了一禮道:「爺爺,一人計短,二人計長,孫女雖是女兒家,但也是藍家的一份子,指不定也能提出些有用的意見呢,再說,既是知道了,坐在屋裡枯等更是難熬,不如陪著您一起想法子吧。如今可弄清楚了,父親因何被捉?」
  
  老太爺聽了安慰的點了點頭,卻是長歎一口氣道:「說來,我在朝中為官多年,也沒少交朋友,平素做事小心,得罪的人更是少數,卻不知為何,那些往日相好的大人們,要麼一問三不知,要麼根本就不與我見面,怕連累了,這人心啊,可就在這個時候看出來了,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卻是難啊,一大早,我是不知碰了幾鼻子的灰,也沒打聽得出半點確切的消息,去了大理寺,大理寺正卿卻只說你父親犯了大案,如今尚早,不能細說,便將我打發回來了。」
  
  素顏聽得心中更驚,上輩子時,一些貪官被檢察院查處時,也是先請去雙規,然後再等找齊證據再行定罪,其間也是半點風聲也不漏,越是如此,越表明案件重大,大老爺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皇上沒有申斥您?按說父親犯事,您至少也得被免官罷職吧,怎麼獨獨對您寬免了呢?」素顏實在有些不明白,古時律法常是連坐,稍重一點,便會弄個全家流放,或是株連幾族之類,而大老爺的事情聽著很嚴重,實際卻動靜不大,身為藍家家主的老太爺仍然穩坐大學士之位,這很不正常。
  
  「你父親的案子還沒定論,皇上也不是那糊塗昏庸之人,我素來清廉,美名在外,皇上就是要治我,也得等給你父親定下罪責後才施行吧。」老太爺也覺得有些怪異,皇上就算不治自己的罪,也應該不會對自己不聞不問吧,如果要處置藍家,至少得申斥一通才是。
  
  素顏聽老太爺說得有道理,又道:「那您可是去請過中山侯相幫,孫女聽說那中山侯很是得皇上的心,當年他可是出太子潛邸,他的話,對皇上應該能起到作用的,就算侯爺不肯為了藍家去找皇上,至少他也能知曉一些內幕消息才是。」
  
  老太爺聽了目中露出為難之色,歎了口氣說道:「我如今只怕侯爺會退了你這門親事,哪裡還敢找上門去煩勞侯爺,畢竟能保住這門親事,對藍家才有真真的益處,大理寺那些人想要辦你父親時,看在他是侯爺姻親的份上,應該會手下留情一些的。」
  
  如此說來,還真的是沒辦法了,只能坐在家裡乾等嗎?素顏心中憂急如焚,忍不住說道:「爺爺,那日我聽寧伯侯世子曾對父親說過一些事情,您知道兩淮賑災銀子被貪沒的案子嗎?好像父親與此案有關聯。」
  
  老太爺聽了一點也不震驚,像是心中早就知情了一般,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憂急地閉上了眼睛,好半晌,才睜開道:「說起來,寧伯侯比起中山侯來,在朝中勢力更大,寧伯侯曾經是皇上的伴讀,與皇上關係甚厚,但……如今咱們家卻是與侯爺弄僵了,前些日子,侯爺見了我還擺臉色,根本不理我,家中不幸,出了個不孝女啊。」
  
  老太太聽得面色訕訕的,知道老太爺罵的是素情,但事已至此,還能有什麼辦法?難不成,還能再腆著臉面求寧伯侯與藍家結親不成?再說了,是寧伯侯世子自己退的婚,也不能怪藍家啊。
  
  素顏卻聽得心思一動,想起葉成紹那張英俊卻憊賴的臉來,也許,求他能有用的,皇后還是他的姑姑呢。可是,要如何才能見到他,而且,那廝也不是個好相與的,又被自己狠罵過幾回,平白無故去求他,他會肯幫忙?
  
  素顏一時為難起來,屋裡也陷入了一陣沉默,氣氛壓抑得令人呼吸凝滯。
  
  這時,藍全在外頭求見,他是老太爺的長隨,老太爺進了內院,他便站在穿堂外候著。
  
  老太爺讓人傳了他進來,藍全進門便道:「大理寺下了公函給老太爺,請老太爺過目。」
  
  老太爺接過那公函一看,臉色立變,手都在發抖,素顏也不敢問,只是緊張地看著老太爺,老太太實在是受不住,顫著聲問道:「究竟如何了?」
  
  老太爺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對老太太道:「準備做些飯菜去見見成兒吧。」
  
  老太太聽得大慟,放聲大哭了起來,素顏聽著也覺得□人,老太爺這話像是讓她們去大理寺見大老爺最後一面似的,可是,大理寺只能定案,大老爺真犯了事,也得經刑部複審再定罪才是啊。怎麼……
  
  「是密函,並非公函,是有好心人送來的,有的人,怕是想讓成兒死,好讓他將全部罪責都擔了,成兒……怕是以為那些人還會救他,還在牢裡苦撐,不肯說出實情呢。」老太爺說完,無力頹坐在椅子上。
  
  「爺爺,再去趟中山侯府吧,求求侯爺。」素顏眼中淚水打轉,她倒不是對大老爺有多深的感情,只是大老爺是老太爺的獨子,府裡必須有他撐著,老太爺畢竟年邁,活不了多少年了,但大少爺才出生,若藍家沒有個男人主事,定然會招族人欺負,大夫人孤兒寡母如何生活啊……
  
  「好吧,拼著這張老臉不要,我再去求求侯爺。」老太爺起身往外走,腳步踉蹌著。
  
  老太爺走後,素顏回到屋裡,就見素麗已然坐在她屋裡等她,素顏看著奇怪,可也沒心情問她,素麗卻是平靜地上前給她行禮,眼中並不見半點慌亂,想來,她怕還不知道大老爺的事情吧。
  
  「大姐姐臉色怎麼如此難看,可是擔心父親?」素麗卻上來給她行了一禮後道。
  
  素顏聽得一陣愕然,沒想到,素麗小小年紀如此沉得住氣,知道大老爺出了事,竟是半點也不慌張,不由苦笑一聲道:「妹妹倒是鎮定,姐姐還不如你呢。」
  
  素麗苦笑一聲道:「妹妹年紀小,這些事情擔憂也沒用,就算慌亂也無濟於事,徒讓下人們跟著慌張,豈不是給姐姐和爺爺們添亂?」
  
  素顏聽了不由又高看了素麗一眼,沒想到她小小年紀能想得如此周到,拍了拍她的肩道:「妹妹說得有理,倒是姐姐著相了,你來,可是有事?」
  
  素麗聽了看了眼屋裡的紫晴和紫綢幾個,對自己的丫頭紅梅道:「你且去外面守著。」
  
  素顏聽了也屏退了紫晴幾個,素麗這才說道:「如今能救父親的,怕只有姐姐了。」
  
  素顏聽得眉頭一皺道:「此話怎講,姐姐有何本事能救父親?」
  
  素麗圓圓的大眼一轉,小臉上露出高深莫測的神情,湊近素顏道:「妹妹可是聽說,那寧伯侯世子其實中意的可是大姐姐你,而且,他還親口向大姐姐提過婚事,以寧伯侯在朝中的勢力,救了父親出來,不過是小事一樁罷了,如今只看姐姐願不願意了。」
  
  素顏聽得目瞪口呆,這個妹妹也……太精靈古怪了吧,她是如何得知自己與葉成紹之間這點事的?難不成,那天,在假山後,被人看見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9:50 AM

  第六十二章:你只能嫁我
  
  「他那種人,你也看見了,是個十足十的浪蕩子,嫁給他,不是一輩子都會毀了麼?」素顏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搖了搖頭道,總有別的法子解決的,如今就看老太爺能不能求得動中山侯府了。
  
  「大姐,咱們女子生來就是受苦的,嫁誰都沒多少區別,還不照樣要侍奉公婆,服侍丈夫,中山侯世子名聲不錯,但誰又能保證他就是姐姐的良人?再說了,傳言又有幾分是真的呢?」素麗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說道。
  
  素顏真的難以相信這是年僅十四歲的素麗所說的話,與其說自己是穿越女,不如說素麗是的,她對世事竟有如此清明的洞察力,竟是比自己還看得通透幾分。
  
  「我倒沒想到,妹妹才是葉公子的知己呢,不若妹妹你嫁給他吧,同樣也是與寧伯侯府結了親,同樣能救出父親。」素顏啼笑皆非的開了個玩笑。
  
  結果,素麗的臉一紅,微垂了頭,羞澀的歎了口氣道:「可惜,他看中的並非是我啊,再說了,妹妹只是個庶出之女,寧伯侯府也未必能看得上。」語氣裡,竟是有些惋惜和無奈。
  
  素顏聽了繼續道:「如今我已與中山侯府定下了親事,若為了寧伯侯世子而退親,不又得罪中山侯府嗎?中山侯夫人可是很疼愛我,我如此行事,也太對不起侯夫人了。我想那寧伯侯世子為人放蕩不羈,應該不會在乎出身名分之類的東西,要不,我想法子與妹妹一同去約了他出來,姐姐幫你說合說合?如果他願意,倒是一門好親事呢。」
  
  素麗聽得臉更紅了,連聲音都變得弱不可聞,模樣兒嬌羞可愛,素顏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就這麼定了,一會子我便著人去請寧伯侯世子。」
  
  說著,便揚了聲,叫了紫晴和紫綢進來,讓紫綢拿老太爺的帖子去請葉成紹,她感覺,帖子一送去,葉成紹就會如約而至。
  
  素麗一直垂著頭做嬌羞狀,見素顏真的讓人去請葉成紹了,卻是暗暗鬆了一口氣,起身告辭:「如今還早,葉公子就算來,怕也在午進過後了,妹妹這就先回去了,還望大姐多多思量下妹妹說的話。」
  
  素顏起身,送了她出去,臨出門時卻是附身對素麗道:「如果藍家這一次能逃過一劫,我會再派些差事給三姨娘的,不過,也請三姨娘多多提點素顏才是。」
  
  素麗聽了目光微閃,笑著點了頭,「姐姐這話說的,姨娘哪有資格提點姐姐,不過是多份心思待著姐姐罷了。」
  
  素麗走後近一個時辰,老太爺回了,使人過來請了素顏過去,素顏滿懷希望的去見老太爺,卻是得知,中山侯仍不肯幫忙,倒是還好,並沒有提出要退親,素顏的心涼了半截,既是姻親,又怎麼能夠見死不救呢,如果藍家垮了,自己在中山侯府怕也做不起人吧,就如大夫人一樣,因著顧家垮了,所以,大夫人身居正室之位,卻被個側室欺負得沒有還手之力,幾次三番差一點送了命去。
  
  不退親,是不是念著侯夫人與大夫人之間的那點子情分?怕人說他們侯府落井下石?
  
  一時各種想法充斥腦海,心中鬱悶得很,見老太爺不過一晝時間,便兩鬢花白,像是一下老了好多,心中一陣酸楚,另一個院裡,還躺著無力自保的大夫人和大少爺,那一對母子若是沒有了藍家的庇佑,又依何生存得下去?
  
  如果,葉成紹真的非娶自己才肯救藍家,那她就犧牲一回吧,她腦子裡突然冒出這樣一個想法,隨即又苦笑,自己何時變得如此聖母了,肯犧牲自己而救整個家族?
  
  一時間,她好想再見上官明昊一面,昨天這個男人曾親口對她說過,她將是他的妻,讓她幸福是他的責任,她很想問他,如今她就需要他的幫助了,他會如何做!
  
  又安慰了老太爺幾句,素顏憂心往大夫人院裡去,看望了大夫人,大夫人感覺好了許多,臉色也有了絲血色,見素顏面色不好,擔憂地拉住素顏的手道:「可是為了娘擔心?如果是這個,你可以放寬心的,娘如今有了你弟弟,再不會像先前那樣懦弱了,我會好生保護自己和你弟弟的。」
  
  素顏聽得感動,苦笑著將頭埋進大夫人的懷裡,輕聲說道:「娘,若是……我不嫁進中山侯府,你會不會很生氣?」
  
  「還是為了世子要納妾的事嗎?素顏,你不要太執拗了,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這是哪個女人都要受的罪啊,你……就別再強求了,就算他如今不納妾,將來呢,你能保證他也不納妾?男人的心,最是靠不住的啊。」大夫人撫著素顏的背,無奈地說道,語氣裡,頗多幽怨和苦楚。
  
  素顏聽了半晌沒有說話,大夫人的話也有幾分道理,這個世界的男人,想要他專心一致,一生只一個女人,真的是強求啊,可是,她就是心中不願意……
  
  母女兩正說著悄悄話,就聽青凌厲聲在呵斥一個小丫頭:「你再沒事亂嚼舌根,小心我報了大姑娘打了你出去。」
  
  那丫頭聽了小聲說道:「如今藍家都快要倒了,姐姐還當自己是半個主子呢,連正經主子都自身難保了,我勸姐姐還是早作打算的好,聽說,二夫人那邊早就有人在收拾東西了,姐姐還是趁早,能拿些東西是些吧,以後到了外面,靠著這些還能生活一段時日呢。」
  
  青凌聽得大驚,小聲道:「你在哪裡聽來的胡言亂語,快別亂說了。」自己的聲音卻帶著驚慌。
  
  大夫人聽得震驚,拉住素顏的手道:「她……說的可是真的?」
  
  素顏忙安慰她道:「怕又是二娘弄的蛾子呢,您別信。」說著,就要出去處置了那小丫頭,大夫人卻叫住了她:「你父親呢,怎的下了朝也沒來看我和大少爺?他可是很喜歡大少爺的。」
  
  素顏聽得難過,眼淚差一點就出來了,忙忍住道:「父親許是去了親戚家報喜去了,您也知道,幾個族裡的長輩和外家父親親自走一趟還是妥當一些的。」
  
  說著,人就出了門,看到那小丫頭手裡正抱著一包東西,原本就煩悶的心立即便火起來了,揚了聲道:「來人,將這擾亂家聲趁機偷盜之人拉出去,打三十板子,我看還有誰敢在府裡作亂。」
  
  青凌聽得臉色一白,囁嚅著想要問素顏,看素顏面色陰沉,又不敢了,那小丫頭沒想到自己的話竟是被素顏聽到,立即嚇破了膽,撲通一聲跪地求饒了起來。
  
  素顏冷冷地看著那丫頭,不是她心狠,這個時候,穩定勝過一切,大老爺的生死還沒弄清楚,若是府裡便先亂了起來,那藍家便是從內裡爛起,滅得更快啊。
  
  「一會子將她拖到大廳外頭去,將府裡的人全都召齊,所有人都要來觀刑。」素顏又補充道。
  
  那丫頭一聽,竟是嚇得先厥了去,素顏就聽大夫人又在屋裡喊她,她無奈地苦笑一聲,大夫人雖是懦弱,但不傻,自己這番作為,她一定會懷疑。
  
  果然,大夫人眼睛定定地看著走進屋的素顏道:「我都活了半輩子了,還有什麼是受不住的,你跟我說實話,府裡究竟出了什麼事,是不是你爹……」
  
  「娘,還沒到最壞的地步,我會想法子的。」素顏忙安慰道。
  
  「你一個女孩子兒,能想什麼法子,可千萬別亂來啊,對了,你去請侯夫人來一趟,讓她將你的婚事提前些,你早些嫁了,府裡的事情也就連累不到你身上去了,快去,她是我的好姐妹,一定會答應我的。」大夫人急切地說道。
  
  素顏聽得心中更酸,衝進大夫人懷裡,抱著大夫人失聲痛哭了起來,她雖是魂穿,一直沒有將大夫人當成自己真正的母親,只是看大夫人柔弱,才想著要保護她,對大夫人,她沒有那種血濃於水的母女親情,如今大夫人竟是為她做到如此地步,孤寂許久的心被親情填得滿滿當當,這一次,是真的將大夫人當成了自己的母親了。
  
  「哭什麼,快去啊。」大夫人卻是扳起她的頭,催促道。
  
  「娘,他們家不肯幫我們的,我……不想去啊,爹的事可大可小,就看有沒有人肯幫他說話了,老太爺找了侯爺兩次,都被侯爺拒絕了,如今咱們再求著他家提前娶我……若是他們不肯……豈不是僅有的臉面也丟盡了麼?娘……如今侯府還沒退婚,不過是念在你以往的一點老情面上,是怕人說他們家落井下石而已,若父親的案子定下罪行了,保不齊,他們就會退婚的……那靜北伯家的姑娘可是等著進他家的門呢。」素顏啜泣著對大夫人道。
  
  大夫人聽了眼神有些發怔,看了眼熟睡著搖籃裡的大少爺,眼淚如珠子一般滴滴落下,壓抑地抽泣著,素顏忙道:「娘,如今還有個法子可以救藍家的。」
  
  大夫人聽得猛然抬起頭來,欣喜的望著素顏,素顏痛苦的閉了閉眼,這一刻,她下定了決心,為了大夫人,為了那才出世的孩子,她就犧牲了自己的幸福又如何,何況,她原本就是打定了主意,嫁給上官明昊後,便想法子跟他和離,左右兩個人都不是自己所喜歡的,那便選個能救藍家,能護著大夫人和大少爺的吧。
  
  「咱們,退了中山侯府的親事吧,女兒,自願嫁到寧伯侯府去,寧伯侯葉家可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家世顯赫,在京城也是首屈一指的,女兒嫁過去,也不虧,何況,還能救了父親回來。」
  
  素顏一副決然的樣子,讓大夫人好不心痛,那寧伯侯世子的名聲,全京城都知道,女兒嫁過去,哪有跟著上官明昊好,何況,寧伯侯夫人會是個什麼樣的婆婆,自己一點也不知,中山侯夫人可是自己的手帕交,給她做兒媳,素顏能輕鬆快活很多的。
  
  「不行,這樁婚事是我與侯夫人早些年就談妥了的,我們約定了,不管遇到何種情況也不能退婚,不能反悔,再說了,家族的安危怎麼能由你一個弱女子來承擔,就算藍家因此垮了,也是藍家人自己不爭氣,怨不得別人。」大夫人斬釘截鐵的說道。
  
  素顏聽得動容,也沒有再和大夫人爭執,安慰地點了點頭道:「娘也莫急,保不齊,老太爺這會子就想到法子了。我先去外頭看看,您好生歇著,您如今首要的便是好生養病,不要憂思,好生帶著大少爺才是正經。」
  
  離開大夫人的院子,素顏正往回走,就見素麗的丫頭急急地找了來,遠遠的見到素顏,面色一緩,忙上前行了禮道:「大姑娘,外頭有個北靜伯家的姑娘來找你,三姑娘正在陪著她呢。」
  
  劉婉如?這個時候,她來做什麼?
  
  素顏皺了皺眉頭,跟著紅梅去了素麗的屋裡。
  
  就見劉婉如正端坐在素麗的對面,見素顏來了,便笑吟吟地站起身來道:「藍姐姐,好久不見,姐姐越發的容顏俏麗了。」
  
  素顏聽得煩躁,藍家如今如履薄冰,她倒好,這個時候來,趁火打劫嗎?心中雖如此想,面上卻是淡淡的,禮貌地請劉婉如坐了,問道:「劉家妹妹突然造訪,可是有何賜教?」
  
  「不敢當,妹妹此來,是有一事相商的。」劉婉如笑得和暖,看著令人舒服,不過,素顏只接觸過她一次,便知道她面善心陰,她笑得越親和,素顏便越提防。
  
  「哦,何事,妹妹儘管說來。」素顏裝作不知道她要嫁給上官明昊為妾的樣子。
  
  「明昊哥哥昨兒找了妹妹,他提出,不能納妹妹為側室,明昊哥哥與妹妹自小感情甚篤,也算得上是兩情相悅,妹妹此來,便是求姐姐成全的。」劉婉如臉上笑容漸收,神情有些淒楚,哀哀的樣子,讓人心生憐惜。
  
  素顏很佩服她變臉的速度,更佩服她的演技,如若放在前世,她可以成為實力派演員。
  
  「妹妹,你乃是靜北伯府的姑娘,出身高貴,為何只是嫁與上官公子為妾呢,以你的身份,應該娶為正室才是啊,姐姐可真為你叫屈呢。」素顏淡笑著說道,心事半點也沒顯於臉上。
  
  劉婉如聽得一震,素顏的話正戳中了她的痛處,她何嘗不想給人做正室,她如今被家族唾棄,父親正為她要嫁與上官明昊為妾而大動肝火,如果不是那個人幫她……
  
  「妹妹自知德容不如姐姐,能給明昊哥哥做妾,妹妹也滿足了,只求姐姐能夠成全。」劉婉如站起身來,向素顏行了一禮,語氣懇切,言辭鑿鑿,素顏忙扶起她道:「我說的是真心話,你既與上官公子情投意合,兩情相悅,讓他明媒正娶你,原就理所應當,你也不要顧及我,他的心若在你身上,我便是嫁過去了,也是無趣得緊,還不如從你們中間抽身出來,成全你們的一片癡情。」
  
  劉婉如聽了只是不相信,又要再拜,素顏揮了揮手,端了茶,她沒心情與劉婉如掰扯,葉成紹應該要來了吧。
  
  看素顏態度堅決,劉婉如終於開口說道:「妹妹來時,可是聽說藍伯父像是出了點事,說起來,我家大哥哥可是在大理寺當差的,侯爺又是我的表舅,平素最是疼我,侯爺如今沒有出手相幫藍家,可正是因為對伯父的案子不清楚的緣故,我那表舅最是穩妥,又為人方正,沒有弄清楚情況的情形下,他是不會幫人的,若姐姐能應了妹妹的請求,妹妹定當出點力,幫襯一二。」
  
  果然是拿這事來要挾的,可惜,她一再的聽不懂自己的意思,再說,她也不會相信,素顏冷笑一聲,問劉婉如道:「不知上官公子是如何對妹妹說的,怎的妹妹就認定了是我不肯你進門呢?」
  
  劉婉如見素顏並沒有依著自己的話往下講,而是改了話題,臉一紅道:「昨日明昊哥哥親自對我說,不能納我為妾了,讓我再選個好人家嫁了,我當時很傷心,連番逼問之下,明昊哥哥只說他對姐姐一往情深,不想傷了姐姐的心,只要是姐姐不同意的,他一定不會做,所以,妹妹才來求姐姐了。」
  
  素顏聽得火大,好個上官明昊,這一番話聽著情意綿綿,實則虛偽之至,將責任全都推到了自己身上,自己果然成了妒婦,他倒還落了個深情專一的好名聲,他若真的不想納劉婉如為妾,大可以直接告訴劉婉如,他對她沒情,女孩子,只要斷了她的念想,她就會死心的,他卻只是說,不想傷了自己的心才拒絕劉婉如,劉婉如當然覺得她進不了中山侯府的阻力只在自己身上了。
  
  「原來如此,妹妹且回去對上官公子說,我願意讓出正妻之位成全你們。」素顏聽了淡淡的點了點頭,正色地對劉婉如道。
  
  劉婉如只當素顏說氣話,還要再求,一旁的素麗忍不住道:「劉姐姐,我大姐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她可是作出了很大的犧牲的,你不感激她,怎麼還一味的糾纏,這……可有些不地道了哦。」
  
  素麗歪著頭,臉上帶著天真的笑容,聲音清脆響亮,如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劉婉如聽得愕然,卻也真的不好再說下去,臨了又道:「姐姐不考慮下我的提議嗎?妹妹說不定真能幫助藍伯父呢。」
  
  中山侯若肯幫,又何須你去求,他的兒子早就應該去求了才是,可如今老太爺一再的碰壁,只能說,上官明昊也沒對藍府的事情上心,或者說,這原就是他的本意,為了讓劉婉如進門,才故意拿大老爺的事做要挾的……那個男子,越來越讓素顏失望了。
  
  「此事不勞妹妹操心了。」素顏冷冷地回絕道。
  
  劉婉如一走,素麗果然火急火燎地拉起素顏的手道:「大姐姐快來,寧伯侯世子怕是到了呢,可別讓他久等了。」
  
  「他來便來了,你急什麼啊,放心吧,我一准跟他提你的事。」素顏打趣素麗道,她就是喜歡看素麗臉紅的樣子,小小的女孩子,太過精明沉穩了,將原本的純真爛漫全丟了,真真浪費了這張天真的小臉蛋。
  
  「大姐,快別再說那話了,你就給妹妹留幾分顏面吧,妹妹在此給大姐姐行大禮了。」素麗嗔了素顏一眼,聲音裡竟帶著一絲滄桑感。
  
  素顏心中一凜,沒有再說了,素麗因著是庶女,所以骨子裡還是有些自卑的,但她又是個極聰慧之人,她也有她的驕傲,更有幾分自知之明,不似素情那笨蛋,不過,似小王氏那等淺薄之人,又怎麼會教得出聰明的女兒出來呢?
  
  素麗帶著素顏往外走,素顏看著奇怪,明明是自己送的帖子,葉成紹就算來了,也該給自己遞帖子才是……哦,是拿的大老爺的帖子送去的,那也應該自己先知道葉成紹的消息啊,怎麼素麗倒先知道了。
  
  兩姐妹人還沒到前院,倒是先碰到了藍全,「世子到了好一會子了,老太爺請大姑娘過去呢。」卻是沒說素麗。
  
  素麗就有些猶豫了起來,素顏拉起她的手道:「無事的,你跟我去,老太爺也有好些日子沒有見過你了,你總要在他跟前露露面吧。」
  
  素麗聽得感動,她因著是庶出,所以,一些重要的家庭聚會就沒參加,就如過年祭祖,打掃家廟等等,她還沒進族譜的,得到出嫁時才能上,所以,一年之內,能見老太太不少回,卻難見老太爺幾面。
  
  素顏這是在提轄她呢。
  
  這一次,老太爺竟然是在前院書房裡接待的葉成紹,素顏心裡就在打突,雖說如今藍府就如一個落水之人一樣,正需要一根救命的浮木,葉成紹無疑便能擔當,但是,老太爺若是知道自己是以婚事作為交換條件,自己也算得上是擅自做主了,不知道他會作何感想啊……
  
  正想著,就見素麗扯了扯她的袖子,悄聲道:「大姐,到了。」
  
  抬眼一看,果然到了,藍全躬身在外,對屋裡喚了聲:「大姑娘,三姑娘到。」
  
  就聽屋裡老太爺傳喚之聲,素顏走得進去,便看到葉成紹仍是一臉的懶散,但坐姿還好,沒有七彎八扭,還算是坐得正經,只是見到素顏進來的一瞬,眼裡閃過一絲拘謹,身子也下意識地正了正,俊目微瞟,隨即便閃開,似是怕素顏與他對視。
  
  素顏看了覺得好笑,這廝每次見自己時,總是怪怪的,像個犯了錯,見家長的孩子。
  
  走得進去行過禮後,素顏在老太爺下首站著,素麗則又站在她的下首,老實地垂著頭,眼皮都不抬一下,一副乖巧懂事的樣子。
  
  老太爺見到素麗也到了時,微怔了怔,點了點頭,老太爺也有些莫明,不知道素顏特地拿了他的帖子請葉成紹來做什麼,難道是又要提素情的婚事?看葉成紹態度還算正常,心中更做如此想,但他作為藍家家主,卻有些不好開口,他如今也知道葉成紹先前是因何要退婚的,只覺得藍家做錯在先,再開口提這樁婚事,實是沒臉的很,便看了素顏一眼。
  
  素顏也覺得尷尬,她是想私下問葉成紹的,這種事情,兩個年輕人之間談,不成就算了,不管葉成紹同不同意,都不算丟藍家的面子,也不能傷了寧伯侯的名聲,如今老太爺在,事情就變得正式多了,她……對葉成紹實是有幾分看不透,也就是說,她也沒把握,葉成紹就會同意她的提議,誰知道這廝那天會不會只是心血來潮說的話呢。
  
  場面一時冷了,老太爺見素顏總不開口,不由皺了眉,想了想問道:「大丫頭,你……」
  
  「爺爺,我有事要求世子,原是件小事,還請爺爺應允。」素顏硬著頭皮站了起來,給老太爺福了一福後說道。
  
  老太爺聽得一怔,隨即點了點頭道:「嗯,世子,你且先坐一坐,老夫有些事情去處理下。」
  
  葉成紹聽了臉上露出一絲失望,卻仍是笑道:「老大人且去忙,不用顧著小侄。」
  
  老太爺走後,素顏便看向葉成紹,還是有點難於啟齒,畢竟自己曾經那樣堅決地拒絕過他,如今再重提……
  
  「大姐姐,三姨娘才說讓妹妹帶些東西給大娘,妹妹先去送了再來。」素麗卻在此時說道,也不等素顏反對,就對葉成紹行了一禮後,轉身走了。
  
  素顏看著素麗遠去的背影,有些愕然,又回過頭來看葉成紹,卻見這廝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正專注地看著自己,灼灼生輝,她的臉,沒來由感覺一陣發熱,嗔了葉成紹一眼,輕咳一聲說道:「世子,今兒請你來,實是有事相求,不知世子可會相幫。」
  
  葉成紹見素顏眼波流轉,雙頰緋紅,端的是,嬌俏明麗,一時看怔了眼,心砰砰直跳,素顏說的話,他半句也未聽清,竟是像個呆子一樣發傻。
  
  素顏看得氣惱,衝口便道:「喂,我跟你說話呢,老看著我做什麼,小心我……」
  
  葉成紹聽得一怔,回過神來,臉皮一緊,耳根處都熱了起來,卻是羞惱地咧嘴一笑,臉上又恢復了幾分吊兒郎當,「姑娘方才說……有事相求?」語氣也變得懶散,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他這個樣子,倒讓素顏覺得正常,倒是也恢復了幾分淡定,正色道:「相比世子也知道了藍家如今的困境吧,素顏斗膽,想請世子救救家父。」說著,素顏站起身來,向葉成紹行了個大禮。
  
  葉成紹慌忙要站起,抬了手想去扶她,卻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重新坐了回去,眼中閃過一絲苦笑,仍是漫不經心地說道:「你說藍大人的事啊……那有些麻煩呢,那日我可是提點過他的,可他卻看不清形勢,不將我的話當一回事,再說了,你我兩家早就退親,我……憑什麼幫藍家?」那神情,再像個浪蕩子不過了,話也說得很不客氣,只是兩隻籠在廣袖裡的手卻是緊握著,手心正冒著冷汗,透出他內心的緊張來。
  
  素顏哪裡看得到他袖中乾坤,只覺得這人一派紈褲子弟樣子,真真是討厭得緊,但藍家此時除了求他,似乎再也找不到更有用的人了,只好乾笑著說道:「先前世子與舍妹發生一些誤會,所以才退了親,與寧伯侯結親,原也是藍家高攀,退了這門親事著實可惜了,今天小女子便是想問世子,願不願意與藍家再結秦晉之盟。」
  
  葉成紹聽到此話,身子微震了震,幽黑的俊眼瞬時一亮,但面上仍是懶懶的,聲音卻有些沙啞:「雖說藍家與我結親著實高攀,但本世子可不是那等只看身份背景的俗物,本世子仰慕藍家百年大族,詩禮傳家,看重的,是藍家的清正家風,自然不會嫌棄藍家地位……」
  
  素顏聽他越說越拽,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她說高攀不過是客套,這廝卻是大言不慚,真以為人家都削尖了腦袋想要嫁給他,也不看他那副德行是個什麼樣,看他再說下去,怕是有更好聽的出來,便截口道:「世子既是不計前嫌,願意與藍家再結親,那咱們便說好,還是得三媒六聘,該有的禮數一樣也不能少,藍家雖逢大難,但家風還在,藍家的姑娘可不能隨隨便便的出門。」
  
  葉成紹沒想到事情如此順利,他微斜了眼,強忍著心中激動,裝作淡然地應道:「這是自然,我寧伯侯府也是百年世族,何曾在禮數上輕慢過,就依姑娘所言,明日我便請了媒人上門,這次可不能再請中山侯夫人了……便讓二皇子親來做媒可好?」
  
  能請二皇子自然更好,有二皇子保駕,說不定,父親的事情立馬就能解決了,素顏聽得心中狂喜,難得的對葉成紹露了個真心笑容。
  
  「那是更好,世子果然面子大得很。」
  
  葉成紹看到眼前女子淡笑晏晏,人比花嬌還更勝了三分,心臟彷彿又像是被人捶了一下,咚的一聲響,跳得激烈了起來,兩手在廣袖裡張了又握,握了又張,不知放在何處是好,臉上不自覺的露出欣喜若狂的笑容,俊眸燦然若星,灼灼地看著素顏。
  
  「那我……便先回去,明日請媒人上府。」等看到素顏臉上的笑容收去,葉成紹才恍然驚醒,吶吶地起身道。
  
  「世子不忙走,還有些細節處需聲明一二。」素顏笑著又請葉成紹坐下。
  
  葉成紹正不想走,聽她一留,興奮地又坐了下來,臉色稍顯羞澀地說道:「姑娘請說,小可洗耳恭聽。」
  
  他先時,一口一個本世子,張狂得很,如今看婚事能成,倒變得恭順有禮了起來,素顏看著想笑,輕咳了一聲後才道:「婚事雖是定下,不過,我家三妹年紀尚小,怕是不能立即與世子成婚,得過個一兩年,等她及笄以後才可行禮,世子看可行?」
  
  「什麼……什麼你三妹……不是……你麼……」葉成紹長大著嘴,似是有點沒聽清楚,心卻像是被人用銳器錐了一下,一陣鈍痛。
  
  「就是我家三妹妹啊,我三妹相貌出眾,性情活潑可愛,做得一手好女紅,德容皆備,品性純良,又對世子傾心,配世子你,也不算虧……」素顏聽得一陣後悔,她先只是說兩家結親,竟是忘了是為三妹說親,讓葉成紹誤會了,看葉成紹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忙拚命的誇著素麗。
  
  「藍素顏!你當我是傻子呢!」葉成紹總算聽清,氣得怒火直往頭上湧,平生第一次被個女子如此耍弄,心臟都快要爆裂一般,他大喝一聲,身形如鬼魅一般閃到素顏身前,雙手扳住素顏的雙肩,眼內赤紅,眼神如霜刀一般的刺向她。
  
  「你耍我?從來還沒有人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過。」葉成紹緊逼著素顏,一直立在一旁的紫綢嚇得一聲尖叫,就要上來幫助素顏,葉成紹回頭瞪了她一眼,冷冷道:「出去!」
  
  紫綢嚇得頓住腳,卻不放心素顏,但看葉成紹像是一頭發怒的猛狼,也被他的氣勢給鎮住,頓住腳,不敢上前。
  
  素顏怕葉成紹會將怒火發洩在紫綢身上,忙對她使了個眼色,讓她出去,紫綢看素顏像是心有成竹,便緩緩地走了出去。
  
  素顏鎮定地看著葉成紹,委屈地撇撇嘴,小聲嘟囔:「你不同意就算了,發這麼大火幹嘛,有話不能好好說麼?」
  
  看她先還驕傲得如一隻鳳凰,說著氣死人的話,這會子卻如一頭小鹿乖巧可憐,話又轉得飛快,一副認錯待罪的樣子,葉成紹只覺一腔怒火像洩在了空氣裡,無著無落,難受得很,拳頭打在棉花上,用了力也沒地兒承,只覺胸口處郁堵難耐,偏又捨不得再凶她,手上的勁力也不自覺的小了好多。聲音都軟了下來,眼神複雜得連他自己也分不清那是什麼情緒了。
  
  素顏先前被他抓住,兩肩如壓著千斤石頭一般沉重,這會子他鬆了勁,立時感到輕鬆了許多,剛要開口說話,便聽葉成紹道:「明天我便派人送婚書來,媒人仍是二皇子,不過,婚書上的名字,是你藍大姑娘藍素顏,你給我聽好,若想你父親平安回家,最好不要想耍什麼花招。我不想再聽到什麼三妹二妹的話,我葉成紹想要得到的,就沒有失敗過。」
  
  素顏聽得一陣惱怒,這廝分明就是要挾於她,不由衝口說道:「我若不答應呢?」
  
  葉成紹唇邊漾開一抹邪魅的笑容,語氣又恢復了幾分慵懶,卻是非常肯定地說道:「你會答應的。」
  
  是的,她是會答應的,先前提素麗不過是抱著一絲希望而已,她感覺素麗可能對葉成紹有意思,想成全她,再者,她實在不是很想嫁給葉成紹,上官明昊與葉成紹都不是她心中的理想對象,但如今葉成紹只肯娶她,為了藍家,為了大夫人和大少爺,她也只能答應。
  
  可是,她就是覺得心中有氣,這廝憑什麼如此張狂霸道,她就是想氣氣他才覺得開心:「會答應又如何,就算本姑娘真嫁給了你,本姑娘也不喜歡你,你不過娶個行屍走肉回家罷了。」
  
  葉成紹聽得身子一僵,胸中一陣血氣翻湧,心一陣絞痛,像被人用刀片片割下一般,一時恨不得將眼前這個驕傲得如孔雀的女子揉碎了,裝到袖袋裡去,腦子一熱,一把將素顏拽進懷裡,低頭俯身就吻了下去……
  
  溫濕的柔軟的唇突然貼了上來,素顏猝不及防被葉成紹吻住,一陣酥麻的觸感自脊背升至後腦,她腦子轟的一響竟然一陣空白,忘了反抗了,葉成紹也是腦子一激,只覺心馳神蕩,他笨拙的想要攻進素顏的唇中,卻不得法門,只知緊貼著她的唇來回摩挲,素顏被他這拙劣的吻技弄得唇間生疼,總算回過神來,張口便咬了下去,一絲腥甜的液體浸入口中時,她才鬆了口。
  
  葉成紹被她咬得一陣刺痛,忙鬆開了她,捂著唇,眼睛卻是躲閃著不敢看她,吶吶的呆怔著,像個做錯事生怕長輩會生氣的孩子,「你……你……好凶。」聲音中帶著一絲不自在。
  
  素顏氣得臉都紅了,這廝原本就是混賬,她早該知道的,可是,沒想到他會混賬到欺負她,輕薄她,明明就是他過分,還說她凶,不凶讓你得逞了去。
  
  她又氣又委屈,眼淚便不自覺的掉了下來,衝口罵道:「你混蛋!」
  
  葉成紹一見素顏哭了,心便著慌了起來,吶吶的更不知如何是好了,抬了手,想幫她拭淚,卻又怕她再發脾氣,一時手腳都不知道放在何處,只好好言求道:「你……你莫哭,莫哭,我去買東西給你吃可好,你喜歡聽風樓的蓮蓉糕嗎?很香的,要不,我到宮裡去找娘娘,問她要百合松子糖給你好嗎?你……」
  
  他神情急切,一臉的慌亂害怕,竟像是在哄個三歲的孩子,素顏看著又可氣,又好笑,滿腔的委屈竟是不知不覺的消散了些,強忍著笑意,她瞪了葉成紹一眼道:「你這登徒子,我再也不要理你了。」說著,竟是抬腳往外跑去。
  
  這是什麼情況,怎麼跑了,葉成紹發了一會怔,隨即反應過來,追著素顏道:「我明日便送婚書來,你放心,岳父過幾天就會平安回家的,你……你……」
  
  素顏突然想到自己與中山侯府的婚事還沒退呢,想這廝竟然就喚大老爺為岳父,好不要臉。便頭也不回道:「誰是你岳父,我的婆家可是中山侯府呢。」
  
  葉成紹頭上如澆了盆冰水,素顏總是能輕易的撩起他的心火來,對著前面跑得像兔子一樣飛快的嬌俏身影,他大喝道:「你與我已有肌膚之親,再也不能嫁與別個了。我現在便到中山侯府說明去。」
  
  素顏遠遠地聽到了他的話,氣得停了下來,回過頭,跺著腳罵道:「你敢!」
  
  「那你……你答應不嫁給上官明昊,我便不去說。」看素顏真生了氣,葉成紹老實地垂了頭,在素顏面前不遠處站著,也不敢靠太近,委屈地揪住袖子,小聲地說道。
  
  「只要你能救我父親,我……自會退親,你……不可壞我名聲。」素顏瞪著葉成紹,無奈地說道。
  
  葉成紹看著素顏神情黯然,心又慟了一下,眼神也黯了下來,眼神變得冷冽了起來,「我不去就是,不過,你早晚要成為我的妻,那不該想的人,還是趁早忘了的好。」說著,昂起頭,轉身走了。
  
  素顏莫明的看著那遠去的修長背影,這廝又生什麼氣,管他的,就是個神經病,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來思度他。
  
  大老爺終於有救了,素顏心中一陣輕鬆,只是仍然要嫁給一個自己並不喜歡的人,還是有些鬱鬱的。
  
  「大姐。」素麗自後面起喘吁吁的追了上來,小臉泛著紅暈,樣子漂亮得像個洋娃娃。
  
  素顏想起她與葉成紹的親事沒說成,心中有些難過,忙拍了拍素麗的肩膀道:「你還小,還會有更好的姻緣等著你呢,這個人,不過是個混蛋而已,你不嫁也罷。」
  
  「大姐真覺得他是混蛋?世子聽到怕是又要惱了。」素麗卻是笑得賊兮兮的,眼睛直往素顏嘴唇處瞟。
  
  「他惱我還惱呢,不過是個浪蕩的紈褲公子罷了,我管他惱不惱呢。」素顏被素麗看得不自在,心中暗忖,方才在書房裡被葉成紹輕薄時,應該沒人看到吧,不過,那廝剛當著一眾丫頭的面,邊追她邊喊著什麼有肌膚之親云云……就算沒看到,人家還不會想像啊……呀,越想越氣,越想越羞,葉成紹個大混蛋,下次本姑娘一定要讓你好看。



  第六十三章 絕不退婚
  
  「我怎麼覺得大姐其實沒那麼討厭他呢?」素麗垂了頭,小聲嘟囔著,嘴角帶著促狹的笑。
  
  素顏沒聽清楚,問道:「你嘀嘀咕咕的說什麼呢?」
  
  素麗忙抬了頭道:「沒啊,我什麼也沒說,啊,大姐,老太爺還在等信呢,你不去給老太爺說一聲嗎?這可是大事呢。」
  
  素顏一想也是,剛才是被葉成紹氣著了,竟是忘了稟報老太爺了,不過,老太爺應該不會生氣吧,還有,大夫人那裡,也不知道說得通不,會不會也很失望傷心呢,她一時又心情鬱悶了起來,大夫人為了她能嫁到中山侯府去可費了些功夫,在處境最困難的時候也不忘了要給她找個好婆家,自己……的確有負大夫人的期待啊。
  
  「大姐且去吧,想來,老太爺應該會明白你的苦衷和孝心的,大姐,你這可是救了整個藍府呢。」素麗漆黑的眼中閃著感激的光芒,挽著素顏的手,小聲道:「以前,大姐姐可不是這樣……不過,如今的大姐姐可真好……姐姐一定會幸福的。」
  
  素顏聽得感動,摸著她的頭道:「你也會幸福的,不管我嫁給誰,只要姐姐有能力,一定會幫助你。」
  
  前世素顏是個獨生女,沒有享受過手足親情,穿過來後,又一再的被素情設計陷害,就是素麗也曾經當過幫兇,差一點要了自己的命,但就這些天來看,素麗雖是心機深沉,倒也不是那壞心眼的人,本性還是良善的,她也有她的難處,處在她的地位,她不得不作些妥協,耍些手腕,不然,在這人吃人的大宅深院裡,會被人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啊。
  
  「嗯呢,我還就打算著以後靠著大姐姐這棵大樹乘涼呢。」素麗笑得眼睛彎成了月芽兒,小嘴紅嘟嘟的,可愛得像個瓷娃娃。
  
  素顏聽了就拿手指戳素麗的腦門:「你個小丫頭片子,快別裝弱小了,將來,指不定誰是大樹呢,你呀,就是個小人精,其實呢,生活沒那麼複雜的,得快活時且快活,也不要想太多了,船到橋頭自然直,沒有什麼是固定不變的,天生的福氣,還要後來會養呢。」
  
  素麗聽得眼圈兒一紅,她知道素顏在開導她,她自小心思就重,三姨娘對她期望高,總希望素麗給她爭氣,最大的願望就是素麗能給人做正妻,嫁得風光,素麗從小就被灌輸著這種思想,讓她不得不時時刻刻提醒著自己要上進,要努力,可她的身份又給她的目標增加了難度,所以,她不得不變得機警沉著,不得不心思細密。
  
  她也想活得自在恣意,可是,她沒資格啊。
  
  也只有素顏才會敞開了心懷對她說這樣的話,平素姐妹幾個雖也在一起鬧著,但各個兒都是心懷異想,誰也不對誰真心,但這些日子與素顏相處下來,她感覺到了素顏的善良,雖然大姐也厲害,但從不主動害人,而且,待人也真誠,是個做姐姐的樣子,以後,真的可以與她多親近一些呢。
  
  「大姐,你快去老太爺那吧,別讓他等久了,才一天時間,我看見老太爺像是老了好多似的。」素麗對素顏展了個真心的笑容,推著她往回走。
  
  素顏笑了笑,對她道:「姨娘的女紅不錯,要是她有空,記得讓她幫我再做幾件嫁妝,那個我……上回病過一回後,女紅就拿不出手了。」
  
  「好呢,姨娘雖說現在幫姐姐分擔了些事情,但大多時間都是閒著的,姐姐能看得中姨娘的東西,她只會開心呢。」素麗聽了這話,笑容更加燦爛了,她知道,這是素顏真拿她當妹妹看,才會開這個口,不然,以她平素淡漠疏離的個性,是很難接受別人的東西的,何況還是開口要。
  
  與素麗分手後,素顏心中忐忑的向老太爺的書房走去,腦子裡突然就冒出某個討厭男人的那張俊臉來,她臉一紅,那廝真是個混蛋,竟然在……在老太爺的書房裡親了她……再進這書房,她的心裡便有些異樣的感覺……甩甩頭,將那有的沒的全拋開,穩了穩神才向書房裡走去。
  
  藍全站在書房外,見素顏來了,他立即低了頭,素顏越發的覺得不自在起來。
  
  老太爺果然在屋裡走來走去,一臉的凝重,素顏忙低了頭走進去給老太爺行禮,老太爺一見,急忙揮了手道:「你請了寧伯侯世子來所為何事?方才爺爺看你似是當著我說話不方便,就出來了,快說說看,他可同意去救你父親?」
  
  「同意了,說是父親過幾日就能安然回家,還請爺爺放寬心,藍家這一次算是平安渡過這一劫了。」素顏心中暗愧,只顧著自己生氣,沒有早些過來稟報老太爺,讓老人家心憂如焚,實是不孝。
  
  「真的?他真的如是說?你父親就要平安回家嗎?」老太爺大喜過望,激動得兩手搓在一起,不知如何是好。
  
  「是真的,爺爺,您就放心吧,他可是皇后娘娘的親侄兒,寧伯侯比起中山侯來,可是更貴氣也更得皇上的心,京城之中,有哪個敢不賣他們家幾分面子啊。他既是將話說得滿了,那便不會有錯的。」素顏安慰老太爺道。
  
  「嗯,你說得沒錯,以寧伯侯的勢力,要救你父親出來,自是易如反掌啊。」老太爺仍舊搓著手,臉上洋溢著鬱結解開後舒心的笑容,但隨即他又皺了眉道:「我聽說,寧伯侯世子最是桀驁不馴,他怎麼就答應了去救你父親呢,何況,藍家才與他生了罅隙……我先頭見他時,他那樣子可不像肯幫忙啊,你……可是答應了他什麼條件?」
  
  老太爺果然是浸淫官場多年,一下子便起了疑心,素顏心知不能瞞他,上官家的婚事還得老太爺親自出面退掉呢,於是老實的將葉成紹的條件說了。
  
  老太爺聽得怔住,滄桑的臉上露出痛苦和無奈的表情,眼圈都紅了,半晌,他才長歎一聲,哽著聲對素顏道:「孩子啊,爺爺對不住你,藍家……對不住你啊,難為你了。」
  
  素顏也覺得鼻子酸酸的,她強顏笑道:「不為難的,爺爺,那上官明昊也未必就是我的良人,而且,中山侯也不地道。對這樁婚事也只這麼誠心,不然,怎麼著咱們也算得上是他家的姻親,再如何也得幫襯幫襯吧,卻一再的不給您臉面,這門親事,也不見得就好過與寧伯侯府的。」
  
  老太爺聽了搖了搖頭道:「你不用安慰我,寧伯侯府雖比中山侯府更有權勢,但上官明昊那孩子卻比葉成紹要好得多,那寧伯侯世子的名聲在京城上等人家裡頭,幾乎是臭不可聞,好一點的人家,誰願意將自家好好的女兒嫁給那種人,孩子啊……藍家虧欠你良多,若先前你沒有與中山侯的那門好親事,爺爺也就認了,可是……」
  
  「爺爺,我真的不覺得中山侯府好啊,如今之際,還得請您親自去跑一趟,幫孫女兒退了這門親事,他家要台階,咱們就給他們送去吧,還能給自家留幾分臉面呢。」素顏搖了搖頭,懇切地對老太爺道。
  
  「也只能如此了。」老太爺眼中有淚光閃動,愧疚地看著素顏,眼裡儘是疼惜之情。
  
  素顏心中暖暖的,淡淡地笑道:「爺爺,我明兒也可以請他去大理寺打聽下消息了,看要不要送些東西給父親,天兒也越發的冷了,也不知道父親的身體能扛得住不。」
  
  老太爺點了點頭,長歎了口氣道:「你是好孩子,今天這事,爺爺記下了,他日你出嫁時,必定會風風光光,任誰也不能看輕了我這個嫡長孫女。」
  
  素顏聽得一喜,老太爺這話可是在暗中告訴她,她將來的嫁妝又會豐厚許多,不是她貪財,實在是她對自己的婚事沒有把握,葉成紹那廝著實有點讓人摸不透,而且,他也不是個能讓人拿捏的主,一想到他曾動手打素情,她的心就覺得毛毛的,雖說看得爽,但要是那巴掌哪一天落在自己的臉上……
  
  她不敢再往下想,與老太爺又說了幾句話,就匆匆的離開了。
  
  誰知她剛回到內院裡,藍全又追了上來,眼神怪異地看著她道:「大姑娘,中山侯世子來了,正在老太爺屋裡呢。」
  
  呃,他這會子來做什麼,難道是,退婚?也好,他自己提出來,也省去藍家的麻煩,素顏心中反倒輕鬆了些,如果是這樣,大夫人那也好有個交待了。
  
  於是,素顏慢慢地又往回走,她故意走慢些的,就是想給老太爺留些時間,如果上官明昊此來不是退婚,那老太爺也正好可以跟他正面提出來,等自己去時,也省去解釋的麻煩了。
  
  藍全走在前頭,腳步有些急,老太爺門外沒人看著,他不放心,可偏生大姑娘走的很慢,不時的,她還停下腳步,扯幾片菊花在手上吹著玩,真真急死他了。
  
  自從老爺出了事後,老太爺就一直心思憂慮,再如此下去,身子骨怕是拖不起呢,以前藍家有個什麼事,親家姑奶奶也能幫忙,王家一直就是藍家的依靠,可這回,老爺出事也有一天多了,王家楞是連個下人也沒來,更別說幫忙了,就是老太太心裡也不舒服得很,躲在屋裡抹眼淚兒,這人啊,要錦上添花可是容易的很,雪中送炭?又有幾個人肯做啊。
  
  藍全胡思亂想著,腳步卻不慢,再回頭,竟看到大姑娘蹲在一塊大石邊不動了,他不由氣惱,但人家是主子,他只是個奴才,主子再如何也不是錯,你要發了火,那才是你的錯呢,苦著臉,藍全又走了回來,長揖到地,「姑娘,老太爺還在書房裡等著呢。」
  
  一旁的紫綢見了皺了皺眉,瞪了藍全一眼,大姑娘素來是有分寸的,她這會子不急著去見大老爺,肯定是有原因的,這個藍全,一點眼力界也沒有,倒是管起主子來了。
  
  藍全被紫綢一瞪,更是氣,細長的小眼一睜,也瞪了回來,紫綢冷哼一聲道:「藍全,你若有事,只管先去好了,姑娘一準會到就是。」
  
  藍全有了這話,倒是放了心,轉過身正要走,又想起什麼來說道:「姑娘,奴才方才來時,看到中山侯世子爺可是拿了好些禮品來,說是看望大夫人和大少爺的,恭喜姑娘您喜得親弟呢。」
  
  素顏聽得訝然,丟了手裡的狗尾巴草站了起來,對藍全道:「他來,只是看望我娘親和弟弟的?」
  
  藍全聽了點了點頭,又道:「世子爺很是掛念姑娘,特地叫了小的請姑娘的,姑娘,您就行行好,快些去吧。」
  
  素顏聽得眉頭皺得老高,更不想去了,紫綢見了便冷笑道:「我說藍全,中山侯世子出手很大方吧,你又得了幾兩銀子?」
  
  藍全聽得臉一紅,隨即怒道:「你個小妮子胡說什麼呢,我可是一直忠心為老太爺辦差的,就是來往的客人賞幾個小錢,也是我應得的……」看素顏眼光正凌厲的看著他,後面的聲音便低了八度,垂著頭小聲嘀咕道:「本來就是啊,先前寧伯侯世子來時,出手更大方呢……」
  
  紫綢聽得撲哧一笑,仍是瞪他一眼道:「你那也算是個肥差,就不要放在嘴裡宣了啊,你快些去吧,老太爺外頭沒人呢,一會子叫人,又沒人應了。」
  
  藍全嚕嚕嘴走了,卻是邊走邊念叨,「一會上官世子問起來,怎麼回啊,哎喲喂,要是換了二姑娘,怕是跑得比誰都快吧……」
  
  素顏聽得心念微動,隨即又搖了搖頭,她可不想遂了素情的願,為了能嫁給上官明昊,素情和小王氏是無所不用其極,拼了命的來害自己,憑什麼要成全她們?就是自己不要的,也不能好死了那一對母女。
  
  又在院子裡磨蹭了一會子,連紫綢也看不過意了,素顏正兒八經地往老太爺書房處走去。
  
  說起來,老太爺的書房,她以往一年也難得來上一兩次,今兒卻是來三回了,不過,若都是這些事情,她倒寧願不來的好。
  
  還沒到書房門口,素顏眼尖,看到書房外的小竹林裡人影一閃而沒,只看見一片粉藍色的衣角,素顏看的詫異,正想彎過去查看查看,藍全卻是大聲對著屋裡道:「老太爺,大姑娘來了。」
  
  她只好放下疑惑,向老太爺書房裡走去,只到穿堂處,就見上官明昊一身藏青色長袍,長身玉立地站在門口,溫潤的俊臉上帶著絲焦灼之色,一看她進來,忙走上前兩步道:「大妹妹,你怎麼才來?」
  
  素顏微微閃過一邊,與他保持了些距離,臉上掛著客氣的笑容,福了一福道:「讓世子久等了,我方才有些事情急需處理,所以來晚了些,請世子不要見怪。」
  
  「大妹妹,我特地來給你賠禮的,婉如她……」上官明昊忙抬手要去托素顏,素顏自己先直了身,只他要說劉婉如的事,笑了笑打斷他道:「世子言重了,婉如妹妹也沒什麼過份的話,又沒做錯什麼,世子不用替她賠禮啊。」
  
  哼,明明就有情嘛,還一口一個婉如妹妹的叫著,真怕自己誤會,又怎麼會一開口就說要替她賠禮呢,素顏於是越發的看上官明昊不順眼了,虧他面上仍是一派溫潤親和的模樣,實則內裡……
  
  「不是,大妹妹,你誤會了,我不是替她來賠禮,我是來解釋的,她說錯話了,我原不是那意思……」上官明昊臉上額間沁出一層密密的細汗,臉都有些紅了。
  
  「世子,咱們屋裡說吧,你莫急,我可沒有怪你的意思。」素顏實在不想跟他站在穿堂處糾纏,老太爺還在屋裡呢,他們兩個小輩背著老人在門口說話,也不是個事啊。
  
  上官明昊聽著就有些不自然,一貫的雲淡風輕蕩然無存,神情有些挫敗,但素顏的話又挑不出錯,只好跟著進了屋。
  
  老太爺正端了茶在細品,但眉頭卻是皺著的,見素顏進來,他眼中精光一閃,問道:「怎的才來,可是你母親又不舒服了?」
  
  素顏聽得錯愕,隨即便看到老太爺正對她使著眼色,她頓時明白,老太爺可能還沒有跟上官明昊開口,但也不想她在這裡,那意思是在說,讓她快些走,他好對上官明昊明說。
  
  「是的,爺爺,娘的身子仍是虛弱得很,孫兒正準備去請老太醫瞧瞧,想讓老太醫開個方子給娘親調理調理呢。」素顏順著老太爺的話說道。
  
  「那你且先去吧,你娘親的身體要緊,世子這裡,有爺爺陪著即可了。」老太爺揮了揮手道。
  
  上官明昊一聽這話便起了身,對老太爺行了一禮道:「老太爺,侄孫正是奉家母之命前來探望伯母的,請允許侄孫與大妹妹一同去探視下吧,不然,家母會心不安的。」
  
  老太爺沒想到上官明昊會如此說,一時倒不好拒絕了他,微怔著看向素顏,素顏也知道若自己不親自對上官明昊明說,他或許不會死心的,便對老太爺微點了頭,老太爺知道她辦事素來沉穩機智,便抬了抬手對上官明昊道:「你既是替母前來的,我也不好攔你,只是產房之中,不便男子進去,且讓大丫頭帶你去外面問候一下吧。」
  
  老太爺不想讓上官明昊見大夫人呢,大夫人對上官明昊印象極好,又與侯夫人交情深厚,他怕到時候大夫人會捨不得上官明昊這個女婿。
  
  上官明昊聞之大喜,對老太爺又施了一禮後,跟著素顏出來了,兩人走在路上,各自帶著的丫環和長隨緊跟在後,上官明昊看了看素顏的臉色,終於停下來,對素顏說道:「大妹妹這兩日定是心焦了吧,婉如那邊我已經明確推拒了,妹妹你大可以放心了。」
  
  素顏看著上官明昊道:「婉如妹子她對我說,你與她自小青梅竹馬,情深意厚,我看她也確實對世子你一片癡心,且她家世也貴重,世子不如給她個好些的名分,娶她過門的好。」
  
  上官明昊聽得臉色一暗,眼裡閃過一絲惱怒,專注地看著素顏:「大妹妹,我與她只是兄妹之情,並無他意,是她誤解了,我既與你定親,又如何能再娶她過門,這於禮也不合,先前應下她,抬她回府作妾,一是父親之意,我不好違背,再則,也是憐她身世,但如果因她使得妹妹你不快,我也顧不得這許多了,只能將她退了。」
  
  「世子你這又是何必,即是侯爺應下的,你再退了,豈是不孝?我已同婉如妹子說清楚了,我讓出這正室之位,侯府可與藍家退親便是,畢竟她以伯爵女兒之身只嫁與你作妾,已然丟了身份,若再連作妾也被侯府給退了,你讓她一個女兒家將來如何再抬得起頭,又有誰肯再娶她?世子既是憐她,不若好人做到底,成全了她的一片癡情吧。為了你,她可是付出良多了。」素顏說得真誠懇切,一副同情劉婉如,為劉婉如的情義所感的樣子。
  
  上官明昊聽得心中既感動,又鬱悶,感動的是,如素顏這般通情達理的女子並不多,如今哪個女子不是拈酸吃醋的,哪容得自己的未婚夫對別的女子有情,鬱悶的是,素顏提出的解決法子竟是要與他退婚,這讓他好生惱火,他就這樣不招她待見了嗎?
  
  「你我婚事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能說退就退,再說了,你要成全她的名聲,就不怕毀了你自己的?況且,如今伯父正處在牢獄之中,侯府若在此時退婚,不是落井下石麼?我豈能做出此等無情無義之事?大妹妹快不要再提此話,徒讓人傷心,也傷了你我兩家的情面。」
  
  他也知道自己父親正被關在牢裡呢,哼,自家爺爺幾次三番求助,他爹是置若罔聞,不肯伸出援手,這樣的親家不要也罷,而他呢,可曾也為此求過他的父親?
  
  「說到此事,我也正想對世子言明,先前兩家定親也是看在兩家家世還匹配的緣故,如今藍家隨時可能遭遇不測,我爺爺的意思也是怕連累了侯府,已經派人去侯府送了拜帖,要求退婚了,此事只是我藍家一家之過,可不能因此影響了侯府,而我,若在此時出嫁,置父母幼弟於不顧,也實在不孝不悌,還請世子見諒,以世子才情相貌,自可以再配得良緣,素顏此生與世子只能緣盡於此了。」
  
  說到大老爺之事,上官明昊心中也有愧,他也曾求過侯爺出面,但侯爺卻是將他大罵了一通,說藍大老爺之事牽涉很廣,皇上明令,不得為他說情開脫,違者以同罪論處,他聽了也只好作罷,但侯爺也並未說過就此要與藍府退親,想來,侯爺也是很想幫助藍家的,只是無可奈何,幫不上忙罷了。
  
  但聽素顏的語氣裡,隱隱有些怨責,他也知道這情有可原,換作是他,定了親的親家對自家事情不肯救援,也會生氣的吧,只是,這也怪不得他啊,上官明昊臉上帶著苦笑,無奈地歎了口氣道:「父親在家也為沒能幫上伯父而懊惱,但皇命難違,他也沒法子,親事,我家是絕對不退的,還請大妹妹收回剛才的話,就算老太爺親自與我父親說,父親也會拒絕的。」
  
  素顏沒想到上官明昊會如此說,微愣了下,隨即也苦笑道:「老太爺也知道此事不能怪侯爺呢,如今朝中局勢不穩,父親正值多事之秋出了事,誰家也不願意蹚這趟渾水,侯爺的難處,我們也清楚了,世子大可不必為此事自責,且,如今藍家也自知很難配得上侯府,更不想高攀,故此請求退婚了。」
  
  「我不會同意的,大妹妹,你說再多也無濟於事,侯府不會退親,我也絕不同意退親,你且息了這心思吧。明日我便請父親將婚期提前,你早些過門,也好過在藍家受累。」上官明昊抬腳就走,語氣決然,不容人反對。
  
  素顏聽得惱火,她沒想到上官明昊也有倔強的一面,忍不住就在他身後道:「你不退我也要退,我不喜歡你。」
  
  上官明昊身子一僵,好半晌才轉過身來,深如幽潭的眸底閃過一絲寒芒,深邃陰寒,緊緊逼視著素顏,整個人渾身都泛著森冷之氣,與他素日的溫潤儒雅判若兩人,從牙尖裡擠出一句話道:「那你喜歡誰?原來,你口口聲聲想要退親,是因為心裡有人?」
  
  素顏還從沒見過上官明昊發火的樣子,不禁有些錯愕,但她很快鎮定下來,迎著上官明昊的眸子,直視他道:「只是不喜歡你而已,我對花心的男子沒感覺,更討厭三妻四妾,我人還未嫁,你的妾就找上門來了,將來嫁了,還不知道要面對多少小妾、通房,我不願意與別的女人爭奪本該屬於我的丈夫,更沒精力去與你的小三小四斗智鬥勇,上官明昊,你不是個專一的人,而我這個人又有潔癖,別人碰過的東西,我是不會再用的,所以,我這樣的人,不適合你。」
  
  上官明昊從沒聽過有女子說話如此大膽直白,更沒想到素顏會將自己的嫉妒量小說得如此明白,面前的她,美眸中含著譏誚,神情冷漠,眸光犀利,嘴角帶著絲玩味的笑意,像只得逞的小狐狸。以前那些溫厚端莊的模樣怕是裝出來的吧,如今的她,才是原本的她,但這樣的她卻讓他更動容,他的心,突然緊縮了一下,有點生痛,這痛讓他有些莫名,但卻讓他更清晰自己的想法。
  
  「好個自大狂妄的女子,你就不怕我將你這番話傳將出去嗎?到時,以端莊賢達著稱的藍大姑娘,卻原來是個悍婦,怕是除了我,無人會再娶你。」上官明昊的話說得自信滿滿,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有女子明明白白的說不喜歡他,從來便只有女子仰望傾慕他,只有女子對他芳心暗許,為他寧願為奴為妾,只願得他溫情一瞥,藍素顏,她竟然說不喜歡他,叫他顏面何在,叫他如何嚥得下這口氣?
  
  「你儘管傳就是,看有誰會信你。」素顏覺得他這話說得好不幼稚,一個人的形象既已在大眾的腦海定形,豈是三言兩語就能打破的,再說了,她根本就不想嫁給這個時代的任何男人,尤其眼前這男人,自大自私,以自我為中心,以為女子都愛圍著他轉,女人都將他當成心中偶像良配,不過是只大尾巴狼,一頭沙文豬罷了。
  
  「你……」上官明昊心急,俊眸怒視著素顏,他也知道方纔那不過是氣話,可是,他就是看不得她小小的,得意的,譏誚的模樣,而且,那種從沒受過的挫敗感也讓他郁堵,男人的征服欲在他心底升騰,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桀驁的女子,以前只當她也與其他女子一樣,溫良賢淑,那樣的女子他見得太多,單調乏味得很,今天才發現她與眾不同,可以想見,與她在一起的日子會很有意思。
  
  「就算你不喜歡我又如何,婚事早定,你不願意也得願意,至於你說的小妾通房,最多……我以後不納就是。」上官明昊聲音森冷,但後半句卻是軟了下來,有點和解的意思,好不容易發現的一個寶貝,他……怎麼會輕易放棄。
  
  「你不納妾?那你的婉如妹妹怎麼辦?你捨得她痛苦難過?啊呀,她要是知道你會終身不納妾,會不會投河自盡啊,會不會……你難道捨得麼?」素顏聲音裡譏誚之意更盛,臉上卻是帶著俏皮的笑,這個男人就算不納妾,也會拈花惹草,在壽王府,她可是親眼見到他與素情卿卿我我玩曖昧的。
  
  「她……怎麼會為我自盡?」上官明昊聽後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但隨即又似是自我安慰地說道。
  
  「難說哦,她今天來找我時,那神情,可是悲切,淒苦得很啊,一再的求我,許你納她為妾,你又說她身世堪憐,生母早逝,在家不受人待見,若你再退了她,她除了一死,還有何辦法?」素顏壞心眼的瞇著眼睛胡說八道著。
  
  上官明昊聽了果然眼中擔憂更甚,沉吟半晌後道:「這不關你的事,你只管好生在家待嫁就是。」說著,一轉身便走了,方向,正是朝著二門外,腳步還有些急切,先前說過要去看望大夫人的話,早忘到腦後去了。
  
  素顏撇了撇嘴,冷笑了一聲,回頭看了眼遠遠站著的紫綢,揮手招她過來,附在她耳邊道:「一會你去二姑娘屋裡瞧瞧,看她在屋裡沒,記得回屋將我前日做的那個小掛件拿一個來。」
  
  紫綢聽得詫異,不知道素顏這是什麼意思,但看姑娘眼裡閃著算計,她突然對二姑娘起了一絲同情,二姑娘如果自重些還好,不然,怕是又有苦頭吃了。
  
  紫綢匆匆走了,素顏也沒去大夫人的院子,而是向老太太屋裡走去。
  
  上官明昊行色匆匆,走到老太爺書房前時,他頓住腳,劍眉微蹙,還是向書房內走去,既是不肯退婚,那對老太爺的禮數就不能失了。
  
  老太太這兩天為了大老爺也寢食難安,哭了不知道有幾回,也暗自去了趟王家,但王大太太見了她時,總是顧左右而言他,東西倒是送了不少來了,只說是恭喜藍家喜得貴孫,可就是不言到大老爺身上去,便是她提出這事來,也是一句『皇命難違』擋了回來,老太太沒法子,只好怏怏的回了府,心中恨王家見死不救,卻又不好得罪了王家,藍家真出了事,要抄家流放什麼的,那時候,自己怕還是要靠幾個娘家侄兒幫襯。
  
  咋聽見素顏求見,老太太有些詫異,這兩天她也看出來了,府裡的幾個姑娘,也就素顏真心為大老爺操著心,以前……對她著實做過了些,這兩天,虧得她手段嚴厲,才將府裡的一些不安分的刺頭給壓制了下去,不然,整個府裡都該亂了。
  
  金釧帶著素顏進來,素顏給老太太請了安,又安慰老太太道:「您也別太心焦了,如今想到了救父親的法子,再過幾日,父親就該平安回來了。」
  
  老太太聽得大喜,自椅子上站了起來道:「此話當真?你……是從何處聽來的消息?」
  
  「千真萬確,您若不信,大可以去問老太爺,是才得的消息,老太爺正在書房有事,不然,早過來給您准信了。」素顏恭敬地低了頭說道。
  
  老太太這才半信半疑,以王家那意思,大老爺這次凶多吉少,連大皇子都不好插手的事,老太爺怎麼會突然想到了辦法?一時又喜又憂,素顏又安慰了老太太幾句,便起身告辭,老太太等素顏走後,心中老大不安,總覺得應該到老太爺那問個清楚,得了確切消息才能心安。
  
  等素顏走後不久,老太太便對金釧道:「前面帶路,去老太爺的書房。」
  
  素顏自老太太屋裡一出來,就忙走到先前與紫綢分手的地方,紫綢果然拿著她的小掛飾一路跑來,對素顏道:「二姑娘沒在屋裡,白霜也沒在,她屋裡的人只說出去好一陣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你是說送東西去的吧?」素顏見她來了,便往二門走,紫綢忙跟著,邊走邊道:「奴婢醒得的,手上正好拿著這掛飾呢。」
  
  素顏勾唇一笑,紫綢這丫頭越發的明白她的心意了,她只說前半句,紫綢就能猜到下半句,這樣的丫頭用起來可真省心啊。
  
  紫綢也不明白素顏為何又去前院,只是乖巧地跟著,離書房有段距離時,素顏果然看到素情的丫頭正躲在竹林後,朝書房張望著。
  
  素顏便一把扯住紫綢,將她帶到背避處躲好。
  
  沒多久,果然看到上官明昊自老太爺書房裡出來,一臉的怒容,心知老太爺怕是親自跟他提了要退婚的事,她嘴角微翹,笑得好不得意,那大尾巴狼自以為藍家在這最困難之際定是要巴著中山侯府不放,根本不相信藍家會在這個時候提出退婚,在他想來,藍家這是自斷後路呢。
  
  白霜見上官明昊一出來,便閃身走了。
  
  上官明昊帶著隨從怒沖沖地往前門走,素顏也不急,等他走遠,便從背避處出來,慢悠悠地向前走著,沒多久,金釧扶著老太太來了,素顏見了忙上前去扶住老太太:「老太太,您身子不好,怎地到這前院來了?」
  
  老太太歎了口氣道:「你這丫頭,說了句沒頭沒腦的話就走了,又沒說個清楚,奶奶心裡不踏實啊。」
  
  素顏聽得笑道:「您來晚了些,方才中山侯世子才從老太爺屋裡出來呢,他怕是比老太爺更清楚父親的消息,不若您在這等一等,我去前頭喚了他回來?」
  
  這話老太太倒是信了七分,中山侯有權有勢,保不齊真是他家幫的呢,也等不及素顏去叫了,對金釧道:「你去前頭看看世子走了沒有,若是沒走,便請了他回來。」
  
  金釧聽命去了,素顏扶著老太太又道:「世子怕是事忙,父親的事還需要打點呢,方才孫兒看他行色匆匆,金釧在前面喚得他留步,孫兒扶了您去前頭,也省得世子做那回頭事,倒不吉利了。」
  
  老太太聽得也是,一說回頭事,她更不想讓上官明昊回轉來,忙道:「那你扶我去吧。」
  
  自老太爺書房到前門,還要穿過一片花園,這個園子照樣有長廊水榭,大花圃壇,素顏扶著老太太往前走,沒多久,就見金釧尷尬地站在路邊,不遠處,有幾個粗使婆子和小廝們面色怪異,素顏的唇又忍不住微微上翹,事情,果然朝著她預想的方向發展了,某對男女還真不讓自己失望啊。
  
  老太太也發現異狀,沉了聲問金釧:「前面發生何事?世子呢?」
  
  金釧臉一紅,朝不遠處一指,老太太抬眼,郝然就看到上官明昊正抱著素情回走,臉色很是不豫,而素情像是昏厥了,整個身子軟在上官明昊的懷裡。
  
  素顏沒想到事情會比自己預想的還要精彩,她原想素情不過會攔住上官明昊訴訴相思之情罷了,沒想到……自己這個二妹妹可比自己想像中捨得本錢,也更大膽,上一回在茶樓私會,因著知情的人少,大老爺又下了封口令,只幾個人知道,所以,事情並沒有鬧將開去,這一次,素情是鐵了心要將上官明昊套牢了,這前院一干的婆子個個都是嘴碎的,除非全都打死,不然,今兒這事遲早會鬧得滿京城皆知。
  
  上官明昊鐵青著臉,懷裡的人緊緊依著他,他卻感覺不到半分溫香軟玉在懷的愜意,在看到老太太和素顏一同出現時,臉色一白,身子微震,差一點就將手裡的人丟了出去,但他還是強忍著,快步將素情抱了過來。
  
  「這……這是……怎麼回事?」老太太氣得手都在發抖,素情上回的事情,她只是聽老太爺說了,一直不是很相信,總認為是素顏設計了素情,害得她差點被寧伯侯世子納為妾室,這一次……可是她親眼所見,是府裡的一眾下人全都看到了的,容不得她不信了。
  
  「老太君,侄孫正準備回府,碰到了二妹妹,二妹妹與我見禮,話都只說了半句,人便突然厥了過去……她的丫頭卻不見人,侄孫只好冒犯了。」上官明昊抬眼便觸到素顏嘴角那一抹得意的譏笑,心中怒火灼燒,定是這女子設計的,不然,怎會如此巧,正在此時碰到了她……還有藍家老太太……
  
  一時心中一痛,她……竟是為了退婚耍盡了手段,自已就真的那樣令她厭惡麼?
  
  心中雖氣,但每一句話卻都是在向她解釋,只望她不要就此認定他就是那花心濫情之人就好。
  
  「可是要多謝世子了,來人啊,將二姑娘抬回去。」素情笑得狡詐,揚了聲對一邊的粗使婆子道。
  
  那幾個婆子稍稍遲疑了下,還是走了上來,上官明昊剛要將素情放下,只聽懷裡的人嚶寧一聲,突然醒了,張開美艷的大眼驚惶失措地看著,似是好一會才看清自己被上官明昊抱著,隨即「啊呀」一聲,俏臉暈紅,慌慌張張地自上官明昊身上下來。
  
  素顏看得心中真歎,演技真好啊,醒得也及時,她也很配合的關切地問道:「啊呀,二妹妹,早跟你說了,不要太憂思多慮,你看看,總是茶飯不思,身子是越來越弱了啊。」
  
  素情原以為素顏看到此情此景會大發雷霆,沒想到她竟為自己圓話,忙也紅了臉道:「是妹妹不好了,這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越發的困乏懶散了。」
  
  說著,腰身款擺,給上官明昊深施一禮道:「可連累世子了。」又撲通一聲跪在面色鐵青的老太太身邊:「奶奶,此事怪不得世子,是孫女不好,孫女突然頭暈目眩,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若非世子,孫女怕是摔著了。」
  
  老太太沉著臉,又氣又傷心,更多的是失望,素情打的什麼主意她哪裡不清楚,這點子小伎倆又如何能瞞得過她的眼睛,只是……倒底是自己最疼愛的孫女,事已至此,總不能讓她就此毀了名聲……
  
  她愧疚地看了素顏一眼,若為素情作主,那便要難為了素顏了,倒是中山侯世子定的是素顏而非素情,可是……素顏的名聲還在,沒了中山侯這一家,可以再尋一門好親就是,只要她同意,這事還是好辦的。
  
  「你們都跟我回老太爺屋裡去。」老太太冷著說道,自己先轉了身。
  
  上官明昊卻不肯再去,他轉到老太太身前行了一禮,道:「此事實屬偶然,侄孫家中還有事,就不再去打擾老太爺了。」說著,就要走。
  
  素情聽著就急了,眼圈兒一紅,嬌怯怯的喚了聲:「明昊哥哥,你……」
  
  素顏看著好笑,素情還是不夠老練啊,應該等他走,然後攔住老太太,不讓老太太強留他才是,這樣,男人的心才會憐惜你嘛。
  
  正胡思亂想,老太太對上官明昊道:「你且先去吧,辦正事重要,不過,辦完事,再來一趟,你我兩家原是姻親,這……也不過是親上加親罷了。」
  
  咦,這是什麼意思?親上加親?難道是讓素情作妾,素顏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臉色也適時的白了一下。
  
  上官明昊聽完這話果然臉色好了許多,在他看來,只要不退了素顏這門親事就成,多納個把妾……最多就是素顏會鬧上一鬧,女人嘛,只要嫁過來了,再鬧也鬧不翻天去。
  
  他又行了一禮,道了聲謝後,轉身走了,腳步倒是比之先前更加輕快了些。
  
  素顏百無聊賴地跟著老太太回了老太爺書房處,但她沒有跟著進去,想必老太太跟老太爺會有一番話說,她也不進去當這燈泡了。
  
  帶著紫綢,這回是真的去大夫人屋裡了,結果,人還沒到,就聽得紫綢突然嗯了一聲,回頭一看,紫綢竟軟軟的倒在了假山旁,她嚇了一跳,正要喊人,就聽有人小聲說道:「莫喊,是我。」
  
  素顏定睛一看,竟是葉成紹這混蛋,不由怒火中燒,罵道:「你發神經啊。」
  
  話音未落,人就被他一扯,又扯到了假山後,素顏氣得五佛升天,六佛出氣,抬腳便踩上身邊之人那穿著黑色皂靴的腳上。
  
  葉成紹笑嘻嘻的一閃,素顏根本就沒踩著,見她俏臉氣得通紅,遲疑了下,又自動伸了腳過來,老實巴交的:「你……你就踩一下吧,出出氣啊,那個,其實我是……哎呦,你真踩啊,痛死我了。」
  
  再抬頭,看某女子正得意的斜眼睨著他,又咧嘴笑了:「你……不生氣了吧,我是有事找你呢。」
  
  「那你也不應該把紫綢弄暈了啊,有話不會好好說啊,鬼鬼祟祟的,你又不是賊。」素顏沒好氣的說道,因為上官明昊那條大尾巴狼就要吃虧了,她心中正開心,所以,暫時不與葉成紹這個傻子計較。
  
  「只是點了下睡穴,一會解了就是。」葉成紹不以為然地說道,轉過臉,看太陽下,素顏白皙的臉頰上像是被鍍了銀光,明妍俏麗,他不由看怔了眼,神情傻傻的,又有點緊張,兩手又不自覺的又握在了一起。
  
  素顏皺了皺眉道:「何事,快說。」
  
  葉成紹隨意往草地上一坐,仰頭看她,見素顏面色沉靜如水,眼裡帶了一絲惱意,他爬了下來,漆黑如墨的俊目裡閃著一絲討好和緊張,伸了手,猶豫了下,還是扯住她的衣袖道:「坐下嘛,坐下說。」
  
  說著,他自己先坐了下去,小聲道:「這湖水可真清澈啊,風也清涼。」
  
  素顏抬眼看向湖面,秋日的陽光懶洋洋的照在身上,風很小,只是微帶了些涼意,吹著湖面,蕩一層小小的漣漪,素情就想起前世時,自已最喜歡的就是席地坐在湖邊草地上,看夕陽慢慢沉入水面,看滿湖紅霞映照,看漁船撒網,聽唱晚的漁歌如天籟般繚繞在湖面……
  
  這個湖,太小了,比不得前世看到的,但……也能找到一絲感覺,她鬼使神差的真的在葉成紹身邊坐下,撿了塊石子向湖面擊去,那小石頭在湖面上跳了三跳才沉了。
  
  葉成紹看得俊眼微瞇,也撿了一塊石子,隨手揚起,他丟的石子竟是在湖面上跳了六下才沉,素顏忍不住就叫了聲:「好厲害啊。」
  
  葉成紹聽得眼睛亮亮的,又丟了一塊,素顏這回卻是嘟了嘴道:「哼,我要是有武功,也能打得這麼好。」
  
  葉成紹聽得眼中儘是笑意,看著素顏道:「我第一次看有女孩子也會玩這個,你玩得很好了。」
  
  素顏切了他一聲,問道:「不是說有正事嗎?快說吧。」
  
  「上官明昊是不是不肯退親?」葉成紹問道。
  
  「你如何知道?」素顏聽得眉頭一皺,這傢伙,不會根本就沒回去,潛在藍府吧。
  
  葉成紹聽得臉色微窘,隨即卻是自信滿滿地說道:「你是我的女人,你身邊的事情,我怎麼能不知?」
  
  素顏聽得惱怒,大聲喝道:「你胡說些什麼,本姑娘還沒嫁給你呢。你……若是敢派人盯稍,我……我就……」說了半天,也不知道要如何懲罰他,說不嫁吧,她如今還真說不起這狠話,打他?這廝皮粗肉糙,經得打不說,還疼了自己的手,真真氣死人了。
  
  「你……莫生氣,莫生氣,並不是盯梢,只是派人暗護著你罷了,藍家可不是個乾淨的地方,你要小心些才是,以後也少在草深的地方走動,毒蛇毒蟲也多,若不小心再……」說到此處,他又頓住,偷偷□了素顏一眼,沒有繼續往下說了。
  
  素顏聽得心中一怔,腦子裡就想起自己被蛇咬時看到的那個黑衣人來,難道,那人是葉成紹?他那時到藍家來做什麼?還那樣一副打扮……
  
  「你莫再操心,我既是要娶你,自會讓上官家退親的,這種事情,你們女孩子還是不要管著的好,怕壞了名聲的。」葉成紹看素顏臉色陰晴不定,小意地轉開話題,他的身份特殊,有很多事情是不能讓素顏知道的,方才不小心說漏了嘴,素顏聰慧敏感,保不齊就猜到了。
  
  素顏聽了沒做聲,退婚是她的事情,她不想讓葉成紹或者寧伯侯府插手,弄得好像兩個世子在搶她似的,她可不想成為京城的名人。
  
  「皇后娘娘想要見你。」素顏正想著要如何拒絕葉成紹時,就聽他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9:53 AM

  第六十四章 他在騙我?
  
  「皇后娘娘?她怎麼知道我?」素顏聽得震驚,驚訝地望著葉成紹,那廝卻是很無所謂的兩手抱在後腦上,向後一仰,躺在草地上,「我去宮裡說了,你是我真心想要娶的媳婦兒,她就說要見見你。」
  
  說著,側過頭,看素顏仍是一臉震驚,忙安慰道:「你莫怕,她很慈祥的,只是宮裡規矩大,你進了宮後注意些就行了。」
  
  素顏還是沒有弄清楚他的意思,他是皇后娘娘的侄子,這她早就知道,但先前他要娶素情,婚書下了,小定禮都送了,也沒聽他說要讓素情進宮見皇后娘娘,自己這裡,連中山侯府的婚都沒退掉呢,若是皇后問起來,那可就是一樁大罪過了,一女許二夫,不僅是有違禮教,也是違反律法的,這廝,腦子進水了吧,連這個也不清楚麼?
  
  「就只是見個面,她是我……姑姑,你就當是長輩見面好了,莫怕,有我呢。」葉成紹見素顏臉上陰睛不定,清澈的大眼裡透著怨恚,忙翻身坐起,伸手將她的那纖長白淨的柔荑握在手心裡,安慰道。
  
  他的手,乾燥而溫暖,手心和指腹上有層薄薄的繭子,想來是常年握劍拉弓所致,素顏見過他閃動詭異的身形,知道他武功定然不弱,人都說他是浪蕩子,但真正紈褲浪蕩之人又怎麼會捨得吃苦去練武功?
  
  手上傳來微緊的力度,打斷了她的思緒,她微抬了眼,觸到那雙幽黑深遂的俊眸,純淨得如一汪清泉,正小心亦亦地看著她,眼裡帶著一絲探究和……討好,對,就是討好,這個平時張狂憊賴的傢伙,竟然用這樣的眼神看人,素顏感覺一陣錯愕,忙縮了縮手,彷彿第一次認識葉成紹一般,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在她對他的認知裡,第一次有了懷疑。
  
  她的手沒有縮成功,葉成紹握緊了她,眸子湛亮如星,專注而認真的看著她,聲音卻有點發顫:「我以前……那個……想要娶你家二妹……不過是好玩兒,原是想娶回後再休了的,那個……你是我第一次真心想娶的女子,所以……娘娘她,才想見見你。」
  
  素顏還是第一次弄清他要娶素情的真正原因,這廝也太過份了吧,娶了人家姑娘回去再休,將別人的幸福生死看作什麼了?不知道女子名譽比性命還珍貴麼?這與草菅人命又有何區別?
  
  她雖不喜素情,也覺得葉成紹對她這樣做了,也是她的報應,但這與素情無關,而是眼前這個混蛋的品性問題,娶個正經人家的姑娘回家,再輕易的休棄,只為了好玩?哦,以前還聽他說賭了一萬兩銀子,他也太過任性妄為了吧。
  
  葉成紹見素顏的臉色再一次轉陰,看他的眼神由溫和變得冰寒,心中一慌,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話,以為是自已握了她的手,冒犯了她,忙鬆了手。
  
  又覺得那柔軟的小手握在手心裡實在舒服得緊,觸感真好,肌膚滑膩,柔弱無骨。
  
  依依不捨的看了眼正緩緩垂下去的柔荑,正想著要不要再握一下,就見那隻手猛地抬了起來,朝著他的肩膀一推,眼前的人也站立了起來,轉身就要走,他一下子急了,衝口就道:「你……去哪裡,我……不牽你手了就是……再坐一會子嘛。」
  
  見素顏轉過頭來嗔視著他,後面那半句聲音小得幾不可聞,卻是身子一閃,擋在了素顏前面。
  
  「走開。」素顏此刻很不想看到他,天底下哪有這樣的混蛋,將女子的終身幸福看成兒戲,他對素情能是這樣,對自己也一樣難說,保不齊也是娶了回去,厭了後,就休棄了,這樣的男人,太不負責任,比上官明昊那只沙文豬還可惡。
  
  看著素顏那怒不可遏的樣子,葉成紹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的感覺,只是牽了下手,就發這樣大的脾氣啊,那以後……不牽了吧,可是,她的手……好軟啊。
  
  「走開,你這個大混蛋!」素顏見他攔住自己,又一副心不在焉,呆頭呆腦的樣子,心中更氣,手一推,又大喝了一聲道。
  
  「不走,你……你為何又罵我,我說了,不牽你的手就是的嘛。」葉成紹委屈的看著素顏,眼裡閃著倔強,他感覺,素顏這一走,下回再見了她,一定還是不會給他好臉子看,他可是還記得,她說過,就算他娶了她,也只是娶回去一具行屍走肉,他要的,怎能只是一具軀殼?
  
  好不容易在……倚香閣的玉嬌那裡討了些討女孩子歡心的法子來,怎麼才……只用了一招,『大膽牽小手』她就生氣了,他又感覺一陣挫敗,玉嬌那小妮子肯定是故意害他呢,牽手哪裡就能討素顏歡心了,是了,素顏是名門閨秀,最是講禮儀規矩,是他造次了,下回,還是問些正經人的好……可是,花花公子會不知道怎麼討女孩子喜歡,說出去,誰信啊。
  
  「你該罵,你就是個混蛋,你娶妻,娶回去就是玩的嗎?玩厭了,就休,那咱們先說好了,如今為了我父親,我不得不嫁給你,嫁過去後,你不許碰我,不許打罵我的人,不許當我的面與其他女人親熱,也不許休我,只能和離,更不許在和離後,報復我的家人。」
  
  素顏嗶裡啪啦的說了一大串,小臉都氣紅了,她還是第一次有了恐慌的感覺,這個男人,就是個渾不恁,什麼聲名,地位,在他眼裡都只是玩物,他連自己的名聲都能弄臭,別人的名聲在他眼裡還不是個屁啊。
  
  他又是有權有勢的,憑他剛才說,皇后娘娘因著他的一時喜歡就要見自己,就能說明,皇后娘娘也是很寵著他的,將來真嫁去之後,他想要為所欲為,任意虐待自己,自己又有什麼辦法呢,打不過他,罵……這種人臉皮厚了,罵了也是白罵,只希望他肯和她和離就好,讓她自自在在的一個人,當個棄婦,拿著嫁妝好生過日子就成。
  
  「我為什麼要休你,為什麼要和離,我不,我好不容易才娶回去的……你是說你家二妹妹嗎?那是她活該,她怎麼能和你比,我……我對你是真心的啊。」葉成紹急得臉都白了,扯氣白賴的說著,聲音都走了調,就怕她真的還沒嫁就打著要和離的主意,這讓他心中又一陣發緊,什麼嘛,哪有女子嫁人前就說和離的,難不成,她心裡真有上官明昊那小子?
  
  素顏聽了仍是氣,瞪著葉成紹道:「就算素情有不是,你也不應該娶了她又休她吧,你可知道,一個女兒家,被休了會是怎樣的下場?」
  
  「誰讓她像只綠孔雀似的不可一世的,那顏家公子不過多看她兩眼,她便讓人去挖人眼珠子,她以為她是誰呢?」葉成紹鄙夷地說道,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
  
  「顏公子是誰?」素顏疑惑地問道,如果素情真的做過此等事情,倒還不怪葉成紹過份了,她倒真是活該。
  
  「倚香閣的琴師,他的琴技一流,就是宮裡的樂師也難以媲美,只是他為人清高,寧願在那煙花之地為普通百姓彈琴……」說到顏公子,葉成紹眼裡閃出欽佩之情,手不知不覺又伸了出來,下意識地就握住了素顏的。
  
  「你常去煙花之地?」素顏將手一甩,冷著聲說道。
  
  「常去……呃,不是的,我只是喜歡聽顏公子彈琴啊。」葉成紹理所當然的點頭,但下一秒看到素顏眼裡的寒芒立即就改了口,慌忙解釋道。
  
  「素情她,真的要挖那顏公子的眼睛嗎?你既說那顏公子如此清高,又如何會做那盯著女子看這種失禮之事?」素顏對那未曾謀面的顏公子有些好奇,不知道素情是在何種情況下遇到過顏公子的。
  
  「她不過與他逝去的妹妹長得有幾分相似罷了,郝然一見,自是會多看幾眼的,你家妹妹也太狠毒了些,竟是著人打了顏公子一頓,若非我去得及時,她真的會讓人挖了那顏公子的眼睛呢。」
  
  葉成紹似是不太想說起素情,他對素情實是厭惡之極,也不知道明明是一個府裡頭的姑娘,姐妹倆怎麼區別就那麼大,若非那天湊巧看素顏被蛇咬,又親眼見到她的鎮靜大膽,處危不驚,他還真沒拿正眼看過藍家姑娘。
  
  遇到素顏,也許是天定的吧,自那日後,又在壽王府見過她,也是暗睹了她的謀算,看她施著計策想要懲罰素情,他鬼使神差的就依了她的心思,真的就做了那麼一齣戲,打了素情一頓……看她偷偷的笑得像只小狐狸,他就覺得自己那一次自損名聲的做法是做對了。
  
  「天兒不早了,我得回屋裡去,你快些解了紫綢的穴道,她在地上躺久了,會著涼的。」素顏滿腔的怒火突然就散了,看著眼前這個任性的大男孩,她有點懵,不知道自己該用何種態度來面對他,而且,他的眼神太過明亮,像是點了一簇小火苗一樣,要將她一起燒了進去,她有點不敢看了,只想快些離開這裡。
  
  葉成紹見素顏不氣了,心中歡喜,又想去拉她的手,可害怕她又生氣,只好自己兩隻手絞在一起,對素顏綻開一個明亮的笑顏:「我就去解穴。」
  
  他的笑容乾淨得如透明的藍天,光潔耀眼,素顏有種被霎到的感覺,她抿了抿嘴,聲音裡有著她自己都沒注意到的乾啞和……羞澀:「你也快回去吧,讓人看見了就不好了。」竟是垂了眼簾不看他。
  
  「看見就看見了嘛,反正我們也會是夫妻的。」葉成紹笑呵呵的,修長的身子一閃,就到了紫綢身邊,輕輕拍了下紫綢的肩膀,紫綢嚶寧一聲醒了,張開眼,看到一張大大的俊臉笑瞇瞇的撐在自己眼前,不由嚇了一跳。
  
  「給你,吃了這個,你身上的寒氣就會消了。」葉成紹變戲法一樣,拿出一粒藥遞給紫綢。
  
  紫綢呆呆的接了,她還沒弄清楚情況,一轉眼,看到素顏在,心裡才覺得踏實了些,「姑娘……」
  
  素顏就想到自己被蛇咬時,某人也給過一瓶藥,很管用的,「吃了吧,應該是好東西。」
  
  葉成紹聽素顏如此說,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突然就閃到了素顏身邊,握住了素顏的手,眼睛黑亮亮的看著她道:「我明天再來接你,也不用太過打扮,就現在這個樣子就很好看了,她一定會喜歡你的。」
  
  素顏的手被她抓得緊緊的,使勁縮了兩回也沒抽得出來,又不好再罵他,一時又羞又惱,臉都紅了,紫綢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家姑娘……像是在害羞啊。
  
  「你再不放……」素顏小聲警告。
  
  「記住了,我明天來接你。」葉成紹不等素顏的話說完,立即從善如流的鬆了她的手,眼睛笑得像偷吃了魚的小貓,喜滋滋的。
  
  話音未落,人已經閃身走了。
  
  紫綢看著人影消失的地方,走到素顏身邊,對著正在發呆的自家姑娘晃了晃手:「姑娘,回屋去了,外面風大呢。」
  
  素顏懶懶的,有點提不起精神來,悠悠地走在紫綢身後,紫綢感覺她有點不對勁,但她向來不是個多嘴的人,只是默默地跟著,先前突然身子一麻,人就失去了知覺,應該是那位寧伯侯世子下的手吧,他是不想讓自己知道他來找姑娘麼?可後來為什麼又要親自救醒自己,還當著自己的面拉住姑娘的手,生怕自己不知道他與姑娘之間的關係似的,那個人……還真是有意思,他看姑娘的眼神……也太熾熱了啊,他……會是姑娘的良人嗎?
  
  好像看著比上官公子要實在一些呢,至少,他壞便壞在面上,不用擔心他會使暗勁害人就是。
  
  紫綢邊走邊覺得鼻子癢癢的,忍不住就打了個噴涕,她又不禁腹誹起來,那寧伯侯世子也是,既然不怕她知道他與姑娘之間的事情,還害得自己挨了那麼久的凍,好像真著涼了呢,不過,這藥,真的管用?紫綢捏著手中的藥丸把玩著。
  
  「放心吃吧,肯定是好藥。」素顏懶懶地在紫綢身後說道。
  
  「姑娘怎麼知道是好藥呢?難道世子曾經給過姑娘藥麼?」紫綢似笑非笑地歪了頭看著素顏,一副逗趣的樣子。
  
  素顏臉一紅,老不自在的扯了紫綢一把道:「走快些個吧,別一會子寒氣入了骨,就是有好藥也得挨好一陣子才能好呢。」
  
  紫綢看著素顏只笑,素顏更加窘了,瞪了紫綢一眼道:「你就作怪就是,仔細本姑娘將你隨便配個小廝去。」
  
  紫綢聽得大笑:「好啊,奴婢就是再配小廝,也要賴到姑娘你嫁了再說啊,怎麼著,也要作個陪嫁,配到姑娘夫家去才行呢。」
  
  素顏沒想到紫綢半點也不害羞,無奈轉過身去不再理紫綢,搶先一步,逕自往自個院裡走去。
  
  回到院裡,陳媽媽正好自大夫人屋裡回來,面帶憂色的看著素顏,可見素顏雖是面色不豫,眼中卻並不見怒火,只是小嘴嘟著,像是在和誰生悶氣,而紫綢則是嘴角抿著,似是忍笑,陳媽媽雖是莫明,卻也放了一半的心,等素顏進了屋,拉過紫綢就小聲問:
  
  「姑娘這是怎麼了?我怎麼聽說姑娘要退了中山侯的親事呢?」
  
  「我也不是太清楚,今兒上官世子來了,可是怒氣沖沖的走的,方才您沒看見,在前院啊,二姑娘她又……」紫綢小聲附在陳媽媽耳邊,說到此處時,看紫睛正拿著繡棚子走了過來,便停下話頭,沒有再說。
  
  紫晴見了只是笑了笑,拿了小杌子坐到火盆邊上繼續做活計,紫綢見了倒有點不好意思,便抬腳走到桌前,提壺倒了杯茶,拿起那粒葉成紹給的藥正要吃,紫睛見了忙道:「姑娘可是說過,不要用茶下藥,會減了藥性的。」
  
  紫綢聽了笑了笑道:「是哦,那我去倒些白開水,也不知道廚房裡有沒。」
  
  「姐姐也服侍姑娘一天了,你且歇著,我去給你倒吧。」紫睛說著站了起來,放下繡棚子,搶過紫綢手上的茶杯向後堂走去。
  
  紫綢一陣錯愕,看著消失在屏風後的背影半晌沒有說話,陳媽媽搖了搖頭道:「她若真是明白人,就不應該起這樣的膈應,姑娘待你們倆都不薄,將來,你們兩個鐵定了是要陪嫁的,姑娘是個明白人,也懂得知人善用,紫晴繡工比你好,自然便讓她多做嫁衣,你是個嘴緊的,又最是能猜姑娘的心思,自然姑娘帶著你出去的回數也就多點,其實都是一樣,姑娘都看重呢。」
  
  紫綢聽得不住的點頭,又拿了個杯子倒了杯茶,仰頭喝了,「其實,我的女紅也不錯,只是比不得紫睛的靈巧,但姑娘那些好料子就不給我做,只讓我做些裡衣,紫睛就做那看著體面光鮮的外衣,我先前也覺得不公平呢,不過後來倒是明白了,我的繡工的確沒有紫睛的好嘛。」
  
  後堂裡,紫睛端著杯水站在屏風後,半晌沒有動,等紫綢和陳媽媽換了話題說開去了,才走到前面來,這次卻是好生的將杯子遞給了紫綢。
  
  紫綢感激地對紫睛笑了笑,端了水,將藥吞了,紫睛看著便道,「你這是怎麼了,沒事為啥吃藥啊。」
  
  紫綢聽得又是一怔,乾笑了笑道:「就是受了些涼,姑娘賞的藥呢,說是能藥到病除。」
  
  「這藥效果真好啊,我娘前先日子也著了涼,吃了不下十副藥了,也沒見有起色,她年紀大了,經不得病熬,這陣子,身子越發的不好了,唉……都怪我這做女兒的沒本事,弄不到好藥給她啊。」紫睛聽了邊說邊拿帕子抹淚。
  
  陳媽媽聽得眉頭皺了起來,瞪了紫綢一眼道:「姑娘回去都好一會子了,你倒還在偷懶,我看你是越大越沒規矩了,自己的本分都沒拎清,姑娘真是慣得你沒法沒邊了。」
  
  紫綢被陳媽媽這一通罵,倒是鬆了口氣,抬了腳衝向素顏屋裡,今天的紫睛有點怪怪的,她快招架不住了。
  
  進得裡屋一看,不由呆住,素顏正呆坐在床邊發怔,紫綢小心地看了看素顏的臉色,還好,沒傷心也沒難過,更沒憂鬱,只是發呆,純粹的發呆。
  
  她很無良的丟下素顏,又走了出來。
  
  陳媽媽正拿了鞋底在納,紫綢看了那鞋底的大小,便問道:「媽媽這是做給未來姑爺的?」
  
  陳媽媽拿著針在頭上撥了撥才鑽了進去,用頂針頂著,邊扯著線邊說道:「是啊,不過,這尺碼怕是不對了。」
  
  「怎麼會不對?媽媽那天不是特地問過侯府的張媽媽麼?那張媽媽可是侯夫人身邊得力的,世子爺的尺碼一定不會報錯的。」紫睛聽了便道,神情有點著急。
  
  「唉,中山侯府怕是會退婚哦,咱們姑娘……可憐的姑娘啊。」陳媽媽歎了口氣,心中也覺得很不舒服,中山侯世子是多好的一個人啊,家世又好,身家也清白,長得又俊,要不,二姑娘也不會死乞白賴的非要嫁給他了。
  
  正想著,抬眼看到紫綢站在桌邊百無聊賴的吃瓜子,不由怒道:「不是讓你去服侍姑娘的嗎?怎麼又溜出來了。」這回可是真的在罵紫綢了。
  
  紫綢無奈的撇了撇嘴道:「姑娘正在沉思呢,我不好打擾她。」
  
  紫睛聽陳媽媽的話不對勁,放下繡棚子又問道:「媽媽,你是說,上官世子要退婚?他不是很中意咱們姑娘嗎?就是侯夫人也很喜歡姑娘啊,怎麼會……是為了大老爺嗎?」
  
  「唉,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八成是不能嫁到中山侯府去了,咱們姑娘太仁義善良了,這麼大個事,就一肩擔了,唉,想想姑娘以前受的那些苦,再想想她如今救的人裡都有些誰,心裡就覺得姑娘不值當啊。」陳媽媽說著說著眼圈兒就紅了,眼裡滿是惋惜和不平。
  
  「保不齊姑娘還因禍得福呢,姑娘不是常說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紫綢悠閒的嗑著瓜子,漫不經心的勸著陳媽媽。
  
  紫睛就是突然自小杌子上站了起來,臉色蒼白著向後堂衝去。
  
  紫綢看得莫名其妙,陳媽媽卻是冷笑一聲,眼裡夾了冰寒。
  
  紫綢看著這情景不對勁,老實地要往屋裡溜,陳媽媽嗔她一眼道:「你可別學那起子心思太高的人,也不稱稱斤兩,看自己是什麼貨色,以為有幾分顏色就上桿子的想往上爬,如今主子還沒如何呢,她一個丫頭倒先不高興了起來,什麼時候主子的親事要一個丫頭來置喙了?」
  
  紫睛一聽,自後堂衝了出來,她的眼圈紅紅的,對著陳媽媽道:「媽媽指桑罵槐的是罵誰呢,誰不守規矩了,我只是替姑娘難過,這也不可以嗎?我可是說了什麼讓媽媽聽不入耳的話了嗎?媽媽要這般編排我?您要是看我不中意,讓姑娘把我調開了去就是,我可是憑本事吃飯,看不得別人給臉子。」
  
  陳媽媽聽得大怒,起身就要喝斥紫睛,紫綢怕事情鬧大,徒惹了其他院裡的人笑話,姑娘如今可是管著府裡的中饋,若是讓人知道她屋裡的人鬧起來,那會罰也不是,不罰也不是呢。忙攔住陳媽媽,向裡屋嚕了嚕嘴,陳媽媽見了只好強忍了火氣,瞪了紫睛一眼,小聲道:「小蹄子,翅膀還沒硬呢,就敢在老娘面前大小聲,哼,以後有你好看的。」
  
  紫睛原就心情不好,這會子被陳媽媽罵了一通,又想著以後自己還是得由陳媽媽管著,心中更是鬱結,嗚嗚哭著跑了出去。
  
  紫綢等紫睛走了,小聲勸陳媽媽道:「你也別太怪她了,姑娘原本是有那想法的,她也看出來了,本是高興了些日子的,突然就變了,自然心裡不舒坦,過陣子,等她想通了就沒事了,我和她都是媽媽一手調教大的,她那人就那麼點子心眼全在臉上了,也不是個壞心眼的,只是人長得俊俏,被人誇多了就起了小心思,這也是正常吧,深宅大院裡頭,想爬主子床的多了去了,您呀,就別跟她一個小丫頭治氣了,氣壞了身子姑娘又該擔心了。」
  
  陳媽媽聽了這才心氣平和了些,卻是皺了眉問:「這兩天就你跟著姑娘了,究竟實情如何,你跟我說說,我只是聽得隻字片語的,也不的確,難不成,姑娘真要嫁給那寧伯侯世子?怎的我又聽說二姑娘要嫁給中山侯世子了,這越聽就越亂了。」
  
  「還不是為了救咱們大老爺唄,大老爺這突然就被抓了,聽說事犯得也大,老太爺可求過中山侯好多回,人家先是推托,後來竟是連面都不肯見了,大姑娘沒法子了,才找了寧伯侯世子,世子倒是一口就答應了,只是提了要求,就是要大姑娘嫁給他。」紫綢歎了口氣說道。
  
  「唉,莫說中山侯爺也是,即是與咱府上結了親,這親家出事,卻不肯幫,怎麼也說不過去的,寧伯侯世子也是趁人之危,大姑娘……她可真是命苦啊。」陳媽媽聽得心酸,拿了帕子抹眼角。
  
  「也不見得呢,那寧伯侯世子未必就和傳言中一樣壞,中山侯世子也未必就如傳言中那樣好,人啊,光看外表不一定就是對的。」紫綢又喝了口茶說道,那藥吃下去後,總感覺口乾,要喝水。
  
  陳媽媽聽了也沒再說什麼,起了身,去裡屋裡看素顏,卻見素顏和衣歪在床上睡著了,便輕手輕腳地抖了被子蓋在她身上,只是稍稍一動,素顏又睜開了眼睛,見是陳媽媽,她輕喚道:「奶嬤。」
  
  聲音裡帶了絲嬌氣,陳媽媽拍了拍她的背,就如素顏還是那嗷嗷待哺的孩子,「想睡就再睡會子吧,別太揪心了,人總是要嫁的,寧伯侯世子……家世還是好的,你去了也是作正經地世子夫人,位分是再尊貴不過的,至於世子嘛……唉,男人的事,只要不在你面前太過份,那就睜隻眼閉只眼吧,好生孝敬了公婆,在侯府裡將地位坐穩了,那些個作小的誰也難越得過你去。」
  
  素顏卻是腦子一片空白,這些事,她根本就不願想,總之走一步算一步吧,如果不行還是可以和離的,只是那傢伙……有些難纏,都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去思考他,就是個怪物……想到葉成紹,素顏撇撇嘴,對陳媽媽道:「奶嬤,我想吃你做的香菇面,要放辣子的。」
  
  陳媽媽聽得笑了,給她掖了掖被角道:「那你先睡著,我這就去做,只要你愛吃,奶嬤隨時都做給你吃。」
  
  素顏聽得心頭暖暖的,抱著陳媽媽,在她懷裡拱了拱,陳媽媽又拍了拍她的背,才起身走了。
  
  第二天,素顏起的老早,望著一堆的釵環有點發懵,葉成紹那廝說今兒要來接她進宮面見皇后娘娘,宮裡的規矩她雖知道一些,但那不過是前世在電視上,在書裡看的,那些個東西,真要用到實際,也不知道是不是對的,葉成紹那個混蛋只說不要怕,也不說請個教養嬤嬤來教教她規矩,就這麼著去,若是行差踏錯,怕不只是被人看笑話的事了。
  
  正胡思亂想著,紫綢拿了件藕色的宮錦面繡富貴雙竹的絲棉半長襖出來,那襖子下擺開了衩,前襟處綴了兩排細細的粉寶石,領口袖口都繡著雙絲金邊,就是領子圍邊也鑲著閃亮的寶石,看著華貴精美,素顏又怔了怔,抬眼看紫綢。
  
  「既是進宮,怎麼著也不能太寒酸了,姑娘自該穿體面一些,不說給世子長臉,也是藍家的面子。」紫綢輕抖著衣服,伸了手幫素顏解身上那件衣服的盤扣。
  
  「我記得,我箱籠裡並沒有這件衣服啊,你這是……從哪借來的不成?」素顏看著那衣服有些發懵,自從上回為了吃穿用度懲治過小王氏一回後,她的生活條件大大改善了,但小王氏也決不可能給她做如此華貴的衣服,藍家也沒有誰穿得如此奢華過,就算是有這樣的衣服,以小王氏和老太太的性子,那也得是留給素情的,哪有給自己的份。
  
  「姑娘昨兒晚上安置得早,不知道,這是昨兒夜裡寧伯侯世子差人送來的,諾,這裡還有一套頭面,也是上好的東西。」紫綢嘻嘻笑著,手上動作麻利,一會子就幫素顏將衣服脫了,抖開那新衣正要幫素顏換上,素顏忙抬了手道:「不忙,我一會子還要去給老太太和大夫人請安呢,等我回來後再換上吧。」
  
  紫綢想了想也對,又獻寶似的拿了個紫檀木的妝盒出來,揭開來給素顏看,素顏眼睛就被晃了下,眼前那盒子裡裝著的是一套紫金打造的頭面,一枝三尾鳳釵上鑲著好大一顆祖母綠寶石,看著莊重華美,光這一個頭飾就得值好幾千兩銀子吧,邊上還有一對同樣鑲寶石的紫金手鐲,拿在手上沉甸甸地,配有一對同系的耳環和項鏈……葉成紹那廝想把自己打扮成暴發戶麼?這也太貴重了些吧。
  
  「姑娘,沒想到世子爺還是個體貼心細的主呢,看他那樣子……怎麼也不像會如此仔細的人,想來還是心裡裝著姑娘,昨兒侯府那送東西來的婆子,看著就體面,態度溫和謙卑得很,沒有半點凌人傲氣,比上回中山侯府的張媽媽還讓人舒服,看您睡了,非不讓叫醒你,還一個勁的說是她來晚了,打擾了云云,呀,如此看來,寧伯侯府的家風還是好的。」紫綢見素顏發呆,邊絮叨著邊看素顏的臉色。
  
  「你把東西收好,明兒給寧伯侯府送回去吧,親事都沒定下來呢,就收這麼貴重的東西,讓人說咱是貪財圖利可就不好了。」素顏將那盒子蓋上,淡淡地說道。
  
  紫綢聽了嘟了嘟嘴,小聲道:「送回去……這可是世子爺的一片心意呢,他還想著讓姑娘穿戴著進宮見娘娘的……」
  
  「就換件我自個的,新色點的衣服吧,穿得再華貴,又能比得過宮裡頭的?宮裡的那些貴人什麼樣的好東西沒見過,我一個五品郎中的女兒就能穿上比二品宮妃還貴氣的衣服,只會更加坐實別人對父親罪責的猜測,別父親沒貪,也讓人給說貪了,我還是低調些的好。」素顏搖了搖頭,將衣服也親手疊好,讓紫綢一併包好。
  
  紫綢聽了再沒說什麼,只是給素顏梳了個好看的流雲髻,選了根鑲玉石的步搖插上,再選了身清爽莊重點的衣服給素顏穿了,默默地去收撿那一包東西。
  
  這時紫睛走了進來,看紫綢面色不好,便笑道:「姐姐今兒個精神不大好啊,可是昨兒晚上沒睡好?」
  
  紫綢懶懶的看了她一眼,抱著那包衣服首飾往屏風後走,打算放到箱籠裡去。
  
  紫睛瞟見她手裡的東西,咦了一聲道:「這是昨兒寧伯侯府送來的麼?給我瞧瞧,我昨兒睡得太早了,沒瞧見,聽說那寧伯侯府的人穿著就和宮裡的嬤嬤一樣呢,我聽著就奇。」
  
  紫綢看了素顏一眼,見她沒什麼表示,只好遞給了紫睛,「一會你幫姑娘收著。」
  
  紫睛應了一聲,自個到後堂看去了,素顏其實正在想事情,根本沒注意到紫睛的事,剛才那首飾裡的那支紫金鳳釵很不對,三尾鳳釵可得是有了品級的貴婦才能有的,這個葉成紹,自己可還是個白身,戴那東西可就是逾矩了,那廝是想害自己麼?
  
  如此一想,她便好生惱火,如果葉成紹就在面前,估計她會臭罵他一頓。
  
  「姑娘,是先去老太太那嗎?若是先去老太太那邊,就先吃點東西墊墊,若是先去大夫人處,有劉媽媽在,總能留些東西給姑娘用。」
  
  「先去大夫人那吧,昨兒事忙,沒再回頭去看她,我心裡不踏實呢。」素顏起了身往外走。
  
  紫綢跟著她出來,回過頭,看紫睛還在後堂裡,不由皺了皺眉頭,那丫頭平素最喜跟著她搶和姑娘出去的機會,今兒倒是老實了?
  
  素顏人才出門,倒是正好碰到青凌匆匆的來了,也沒顧得給她行禮便道:「夫人請大姑娘快些去,侯夫人來了。」
  
  侯夫人?中山侯夫人?素顏聽得心中一緊,腳步有些遲疑,她有些怕見中山侯夫人,不管中山侯如何,也不管上官明昊的人品怎麼樣,中山侯夫人對她和大夫人是很好的,還非常維護她,上回那肚兜事件侯夫人可是幫了她不少忙,還震懾了老太太和小王氏,那次後,老太太和小王氏著實收斂了很多。
  
  如今她自己提出退掉婚事,怕是傷了侯夫人的心,更讓她失望了吧。
  
  「姑娘,還請您快些個,夫人她……她正傷心著呢。」青凌看著就有些急,催促起來。
  
  紫綢皺了皺眉,瞪了青凌一眼。
  
  終歸是欠了侯夫人,但面總是要見的,總躲著也不是個事,素顏整理了下情緒,抬腳便走。
  
  大夫人屋裡,侯夫人正幫大夫人拿帕子抹淚,「你快別哭了,這還坐著月子呢,哭多了眼睛壞了可不好。」
  
  大夫人聲音哽咽:「我……我是捨不得你啊,我心裡,最想的就是把素顏交給你,有你在,我也能少操一份心,如今……你來了也好,這事還沒到那地步,能挽回是最好的。」
  
  侯夫人聽了拍了拍她的手道:「誰說不是呢,你我多年的姐妹了,素顏那孩子我也喜歡,最難得的是明昊也中意他,你是不知道,昨兒明昊回去第一次在家裡發悶氣,跟他父親鬧了一場,那孩子自小兒就聽話,從來沒有忤逆過父母,昨兒竟是為了素顏……他昨兒晚上就沒用飯,自個兒關了門在屋裡,誰勸也不肯開門,你說這事鬧的,連婚期都定好了,怎麼就能反悔了呢?侯爺為這事也是大動肝火,只是你家老爺如今也沒在家,老太爺又大著一輩,他也不好親來,就使了我來。」
  
  「那姐姐回去一定要替我給侯爺賠個禮,實在是藍家對不住侯府,藍家出了事,侯爺沒有主動退親,就已經很仗義了,我家還……老太爺這事做得也實在是欠考慮。」大夫人努力坐起身來,虛弱地喘了口氣,哽著聲對侯夫人道。
  
  「這事又不能怪貞淑你,你在藍家過得艱難,我都知道,聽說連生大少爺也是危險重重,若非素顏本事,你怕是……唉,你說這都是什麼事啊,你家那婆婆也忒……」侯夫人憐惜地看著大夫人,歎了口氣。
  
  「姐姐……您快別說了,讓人聽到就不好了。」大夫人聽侯夫人說老太太,慌張的看了眼屋裡,見屋裡的人都退下了,略鬆了口氣,又道:「這是素顏沒查出來,我也不想她查出來,就怕她將來出了門子還為我揪著心,我就這命,以後,只管好生護著大少爺就好了,她們再如何本事,想要害我,大少爺這名份還是只能在我的名下,我生的,誰也別想奪走。」
  
  「你能想明白就好,你呀,就是太軟弱了些,由著那起子作小的爬到你頭上去,你再不打起精神來,將來大小子也要被害了去。」侯夫人有點恨鐵不成鋼。
  
  兩人正說著,就聽青凌在外頭稟報:「大姑娘來了。」
  
  侯夫人這才沒說話了,卻仍是拉著大夫人的手,沒有鬆開。
  
  素顏輕挪蓮步走了進去,看大夫人正眼睛紅紅的,而侯夫人拉著大夫人的手,狀若親密,心中又是一緊,愧意更深了,走上前去恭謹地給侯夫人行了一禮。
  
  「侄女給侯夫人請安。」
  
  「起吧。」侯夫人眼神凌厲,聲音也是淡淡的,比之前兩次時的和暖差了太多。
  
  素顏心裡打著鼓,直起身來立在一旁,硬著頭皮等候夫人的責問,侯夫人卻是沒有再看她,只是鬆了大夫人的手,靜靜的端坐著,這時,外頭青凌又稟道:「夫人,中山侯府的張媽媽求見。」
  
  素顏聽得一怔,侯夫人不是在麼?這張媽媽怎地又要求見,她們不是一同來的麼?她不自覺的便看向侯夫人。
  
  大夫人也是一臉的詫異,侯夫人淡淡地說道:「是我讓她來的,我心裡著急,一起床都沒給老太君請安就來你們府上了,吩咐了她在屋裡收拾東西,這會子該是東西都收拾好了才來。」
  
  大夫人忙揚了聲道:「那快快請進來。」
  
  那張婆子仍是上回的那身穿戴,一臉討喜的笑,一進來,便給大夫人和素顏分別請了安,躬身立在侯夫人面前道:「稟夫人,藍府送回去的納彩禮,小定禮,定親禮便都收拾好,奴才請了大總管派了人全都抬回來了,這會子就放在前院,藍家老太爺沒在家,老太太倒是著了人在清點著,依了您的話,在先前總共八十抬禮前,又加了四十抬,總共是一百二十抬彩禮,您看要不要請大姑娘著個人去清點一番,奴婢怕藍家老太太年紀大了,會起了誤會。」
  
  素顏聽得大驚,一是沒想到老太爺行動那麼快,竟是昨兒便將侯府送來的彩禮全都退了回去,二是更沒想到侯夫人做得如此之絕,竟然將東西又全都抬了回來,還加了四十抬禮,三嘛,張媽媽最後那話可有深意,怕老太太誤會,老太太會生什麼誤會?難道是怕老太太以為,那加的四十抬禮是給素情的?
  
  老太太就素情的事情,究竟作出了什麼決定,她一直沒問,也沒管,也懶得管上官明昊是明媒正娶了素情還是只納她為妾,只要上官明昊退了自己這門親事就成,如今看來,中山侯夫人怕是根本就沒有答應素情的親事,怕就是納妾也沒應允,這倒是有戲看了,看老太太又能為素情做到哪個地步,難不成,真要以昨日之事為要挾,逼了中山侯討了素情嗎?
  
  大夫人也是聽得震驚,看侯夫人的眼神更是愧疚,「姐姐,老太爺他……著實做得太過了些,事情還有待商量,怎麼就……你就別生他的氣,人老了,擔心兒子也是有的,他可能心裡存了些氣吧,只關心著自家兒子,沒顧及侯爺的難處,如今還好,我家老爺也總算要平安回來了,老太爺誤會了侯爺,我心裡是明白的,等這身子好一點,定當與老爺兩個一同上門拜謝侯爺和老太君。」
  
  素顏聽得更是莫明瞭,大老爺可是葉成紹想法子救下的,怎麼大夫人說是要去拜謝中山侯?中山侯不是根本不理睬這事嗎?
  
  大夫人見素顏呆怔在屋裡,自己說了這一番話她也不說上前替自己向侯夫人行謝禮,不由著惱,瞪了素顏一眼,素顏雖是看到,也明白她的意思,卻是沒動,只是疑惑地看著侯夫人,想在她這裡得到答案。
  
  大夫人終日躺在床上,睡在屋裡,外頭的事情能知道多少,定然是聽了侯夫人的話才會如此的,自大老爺出事以來,除了昨天上官明昊藉著看大夫人的名,實則與自己解釋誤會來過一趟,中山侯府可是連個問安的下人也沒派過來,怎麼說藍家也是出了大事情,即將滅頂災禍,真有心,怎麼連個關心的人也沒來?就是上官明昊來了,也對大老爺的事情避而不談,今兒卻突然說是他家救了大老爺,這叫素顏如何相信?
  
  侯夫人見素顏一臉的不相信,便歎了一口氣,眼神也變得柔和了些,卻還是帶了一絲怨恚:「你這孩子好生糊塗,你是錯怪了我家侯爺了,自藍老爺出事,侯爺便馬不停蹄的為親家奔走,老太君在家裡也是急得不行了,使了人去宮裡找陳貴妃,陳貴妃是侯爺的表妹,當今大皇子的生母,她在皇上跟前還是說得上話的,有了貴妃娘娘幫忙,事情自然便好辦得多了,昨兒侯爺終於得了確信,知道藍老爺不日便會平安回來,正高興的想要來你家報信,老太爺倒是使了人去說退親,把我家侯爺氣得差點吐血,本想順氣就退了這親事的,昨兒昊兒再一鬧,又想起你家老太爺實是個有風骨的,侯爺也就消了氣,今兒一大早就巴巴的讓我來了。」
  
  素顏聽得還是疑惑,既然侯爺一開始就打算著幫藍家,怎地老太爺幾次三番地找上門去,侯爺卻矢口不應呢?
  
  沒等她開口,侯夫人又戳了下她的腦門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我知道你這孩子剛強,可有了事還是可以去找我嘛,我家侯爺可是得了皇上明令,不許過問你家大老爺之事,明面上,他只能冷著你家老爺,別人看在眼裡,但是侯爺不肯幫藍家,也消了皇上的疑心,這暗地,侯爺可是跑了整一天,能找的全都找了,又查了你家老爺出事的起因……如今那害人的卻成了你家恩人,侯爺倒成了惡人了。」
  
  素顏越聽越震驚,只覺得背脊後涼嗖嗖的冒冷汗,心也跟著一陣揪痛,明澈的大眼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侯夫人道:「什麼,什麼害人的倒成了恩人,夫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你素來聰慧,還想不透其中關節麼?人家不過是想要得到你,耍的花招罷了。」侯夫人冷笑著說道。
  
  猶如寒天凍地下,被人當頭澆了一盆冰水,素顏打了個哆嗦,心上陣陣發寒,葉成紹那個混帳東西,他……他竟敢……眼睛突然就流了下來,連她自己都覺得莫明,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流淚。
  
  「孩子啊,你年紀小,雙是在深閨大院裡呆著的,不知世人奸滑,這次的事情,就當吃一塹長一智吧。」大夫人看著素顏那失魂落魄的樣子,很是心疼,她知道為了大老爺,這兩天素顏付出了多少心思,更知道她為了藍家犧牲了多少,驟然聽到其實是被人陷害欺騙了,這傷心難過肯定是有的。
  
  「是啊,這事也不能怪你,如今還算好,一切都來得及,孩子,我家老太君也是喜歡你的,明昊更是對你一片癡情,昨日你對他說了絕情的話,他是茶飯不思,回家就跟侯爺吵,你……你就別再折磨那孩子了,今兒他知道我來,才喜得吃了一小碗粥,我這做娘的可是心疼得緊啊。」侯夫人也好言安慰著素顏,邊說邊還拿了帕子拭淚。
  
  可是不對,這兩方各據一詞,誰也沒有拿出切實的證據來證明是誰救了大老爺,如今說是葉成紹設計讓大老爺出事,也只是聽侯夫人的片面之詞,這事,得等大老爺回了府後,細查之下才知道。素顏穩了穩心神,面色平靜了很多。
  
  親熱地握住侯夫人的手,哽了聲道:「夫人,您不責怪我不懂事就好,我替父親多謝夫人和侯爺的大恩了。」
  
  侯夫人親切地扶了素顏起來,憐愛扶著素顏的肩膀,歎了口氣道:「真是冤孽啊,連我都沒想到,明昊那孩子對你如此上心,也好,將來你們小兩口恩愛地過日子,我們這些做長輩的也放心,你是好孩子,有你做我家的宗婦,我和侯爺也歡喜。」
  
  素顏聽了眉頭輕皺,她如今雖是懷疑葉成紹,卻也並不想再嫁給上官明昊,上官明昊太過多情,在男女事情上太過拎不清了,一個處處留情的男人,她實在是喜歡不進來,哪怕他是天皇貴胄,貌比潘安,她也無法對他動情動心。
  
  正尋思著要如何回絕侯夫人,這時,外頭青凌又稟:「大姑娘,宮裡來人了。」



  第六十五章 打你個大尾巴狼
  
  素顏聽得詫異,葉成紹那廝不是說要親自來接她的麼?怎麼是宮裡來人了?
  
  侯夫人聽了眼神複雜地看了眼素顏,臉上原本親切的笑容就有點僵,素顏覺得頭皮有些發麻,還好,她剛才便是一臉的莫明和疑惑,侯夫人應該不能看出什麼來,便裝作驚慌地問大夫人:「娘,宮裡怎麼會來人?莫不是父親的事情有信了?」
  
  大夫人也覺得詫異,聽了卻是搖頭道:「你父親那若是有信來,也只是會是大理寺著人來,怎麼會是宮裡,再說了,若是要處置或是獎賞藍家,這會子也該是聖上或是哪個貴主了的口諭聖旨什麼的,看這情形,怕是宮裡的哪個主子有話問你,你快些出去吧,怠慢了宮裡的人可不好。」
  
  素顏聽了便向侯夫人歉意的行了個禮,向大夫人告辭了出來。
  
  紫綢在外頭等得心焦,見素顏總算出來了,忙迎了上來,小聲在她耳邊道:「宮裡可來了兩個嬤嬤呢,姑娘還是快些個。宮裡的人可得罪不起啊。」
  
  素顏心裡也有些虛,忙問:「人在何處?」
  
  「在姑娘院子裡,也不肯進屋,陳媽媽在陪著,連老太太都不讓近前,只肯見姑娘。」紫綢邊走邊說道。
  
  素顏聽得心中更是擔心,前面院子裡可還在中山侯府剛送進來的一百二十抬的聘禮,這邊婚事沒退得成,若這兩人是皇后娘娘派來的,見了那些東西,怕是會起疑,再傳到皇后耳朵裡去,自己的罪責可就大了,以皇后對葉成紹的寵愛,只怕會大發雷霆呢。
  
  心中忐忑不安,腳步卻是半點也不敢慢,氣喘吁吁地趕到自已院子裡,抬眼看,果然兩個身穿墨綠色絲綢面宮裝的嬤嬤正立在穿堂外,神情肅穆端嚴,素顏忙上前去見禮:「臣女藍素顏見過兩位嬤嬤。」
  
  兩位宮嬤,一個稍胖,皮膚白晰光滑,長得眉目清秀,一臉地笑,年輕時,怕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兒,另一個中等身材,容長臉兒,眼神犀利,不芶言笑,比那胖的雖遜了些顏色,卻也是中上之姿。
  
  那稍胖的嬤嬤優雅地抬了抬手道:「不敢,你就是藍家大姑娘嗎?果然長得標治。」
  
  說著,一雙美目上下打量著素顏,素顏微抬了頭,眼神坦然,神情恭謹,大大方方地站著。
  
  那稍胖的嬤嬤收回了目光,轉過頭對那容長臉嬤嬤道:「煩請張姐姐給她換個裝吧,宮裡有宮裡的規矩,這一身去見娘娘可不成。」
  
  那張嬤嬤聽了微微頷首,垂了首很禮貌地對素顏道:「那便請姑娘進屋,奴婢給姑娘換裝。」
  
  素顏聽了只好往屋裡去,兩個嬤嬤讓過身子,跟在素顏身後,素顏心道,宮裡的人果然很講規矩,兩個嬤嬤看樣子便是皇后娘娘的人,見慣了大場面,大人物,但在她一個小小的官家小姐面前,卻恭順有禮,進退有據,這倒讓她更添了幾分小心,人家越是講規矩,她越是不敢行差踏錯了,不由心裡又將葉成紹罵上了,都是那廝,自己還沒嫁給他,就鬧出如此多事來。
  
  進得屋裡,素顏忙讓人給兩個嬤嬤看坐,那稍胖些嬤嬤卻道:「姑娘喚奴婢趙嬤嬤便好,不用客氣,姑娘在,哪有奴婢們的坐位。」
  
  素顏聽得心頭暗暗佩服,卻是更加難受了,便對那張嬤嬤作了個請的手示,「煩勞嬤嬤了。」
  
  那張嬤嬤便道:「請姑娘將昨夜世子爺送過來的衣服和首飾拿出來,奴婢好服侍姑娘換上。」
  
  那衣服果然是宮裡來的麼?素顏大驚,面上卻不露,看了紫綢一眼,紫綢見了忙進了後堂,去將放在箱籠裡的衣服和首飾抱了出來,放在妝台上。
  
  張嬤嬤正要打開,素顏對她行了半禮道:「嬤嬤是要素顏穿這一身麼?」
  
  張嬤嬤聽她問得奇怪,理所當然道:「衣服可是世子爺備給姑娘你的,自然是要穿戴好去見娘娘。」
  
  素顏聽了忙道:「嬤嬤,這衣服素顏不能穿,首飾更不能戴。」
  
  那趙嬤嬤聽臉上並無異色,卻溫和地問道:「這卻為何?張姐姐可是奉了娘娘的口諭特地來為姑娘換裝的。」
  
  「嬤嬤明鑒,素顏只是白身,這衣服和首飾素顏不敢穿。」素顏恭謹地對趙嬤嬤道。
  
  這時,張嬤嬤已然打開了那布包,看了眼那套衣服,再打開首飾,見到那支鳳釵時,臉色微變,但隨即恢復了正常,看素顏的眼神倒是有了絲暖意,又轉過頭看向趙嬤嬤。
  
  趙嬤嬤自然也看清了首飾的樣式,臉色仍是笑意融融,不以為意道:「姑娘只管換上,這原是皇后娘娘應允了的,不然,世子也不敢拿這樣的來送與姑娘。」
  
  素顏卻是堅持不肯,一力謝過皇后娘娘的美意,打定主意一定要低調,在這多事之秋,千萬不要給了人把柄拿捏。
  
  兩個嬤嬤看她態度堅決,互看一眼後,微微一笑,倒也沒有堅持。
  
  素顏還是換了一身合適的妝扮,重新梳了頭,跟著兩個嬤嬤進了前院,前院老太爺書房前,果然擺了一溜煙的紅漆箱籠,兩位嬤嬤目不斜視地走過去,像是沒有看到一般。
  
  素顏卻是連後背上貼身衣服都汗濕了,她面上看著從容,其實心裡很不安,這兩個嬤嬤一看便是精明之人,在宮裡打混幾十年的,又有哪一個是簡單的?
  
  她們明顯便是皇后派來考察她的,只是兩人面上一點形容也不露,讓素顏更摸不清她二人的態度,素顏倒不是怕皇后娘娘不肯讓她嫁給葉成紹,只是怕自己家裡這灘子事會惹怒了皇后,無端又給家裡帶來危險,所以,便更加小心應對起來。
  
  上了宮裡的馬車,素顏便眼觀鼻,鼻觀心,姿態優雅,動作輕盈,作足了大家閨秀的樣子。
  
  馬車自玄武門外進停下,又有三輛軟轎等在宮外,素顏和兩個嬤嬤分別上了軟轎,轎子在慈寧宮門外停下,兩個嬤嬤先行下來,再走到素顏的轎前,一人一隻手,扶了素顏下轎,神情恭敬有禮。
  
  進了宮,素顏便隨著兩個嬤嬤行事,不問也不看,眼睛只盯著眼前三尺遠的地方,身姿挺直,步態優雅,等進了慈寧宮,就另有一名身著更為講究的宮女迎了出來,對兩個嬤嬤道:「姑姑辛苦了,娘娘請藍姑娘進去。」
  
  兩個嬤嬤便靜靜的退到了一旁,素顏跟著那來迎她的宮女向殿內走去。
  
  「啟稟娘娘,藍姑娘帶到。」那宮女先一步進了內殿,在皇后軟榻前行了禮稟道。
  
  素顏忙上前去跪下行禮:「臣女藍素顏叩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平身,且近前來,讓本宮瞧瞧。」一個很溫婉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素顏也不敢抬頭看,低了頭,小心地走近前幾步,在離皇后軟榻兩米處停下。
  
  「抬起頭來。」皇后的聲音溫婉中,帶了絲威嚴,素顏這才抬起頭來,不由倒吸了一口氣,皇后與她想像中大相逕庭,她腦子裡的皇后一般都是端莊雍容,莊重典雅,相貌雖美但不會艷麗,那才符合六宮之首一國之母的形像,但眼前的皇后幾乎美艷不可方物,氣質嬌柔溫婉,高雅清麗,有如一株怒放著的嬌艷牡丹,美艷卻大氣,富貴卻不慵俗,還有一絲小女兒狀的單純。最讓她驚異的是,皇后隱隱給她一股熟悉的,似曾相識的感覺,她努力在腦海裡尋找著前世見過的明星的模樣,但想了很多人,卻沒一個與皇后相似的,不由被自己這感覺弄得莫明。
  
  「你看這傻孩子,怎麼呆呆的,本宮可是嚇著你了?」皇后的語氣裡帶著淡淡的笑意,讓素顏回過神的同時,緊張的心也放鬆了一些,看來,皇后還是個很會調節氣氛的人。
  
  「走近些,不必拘著,紹兒說你最是大膽了,怎麼見了本宮就變得小心了起來呢,本宮也不老虎。」皇后見素顏還有些拘謹,又笑道。
  
  素顏只好又近了前幾步,心情卻是被皇后的幾句俏皮話弄得舒展了許多,也笑著小聲回道:「娘娘真好看,臣女不是被娘娘嚇到,是被娘娘的美貌震驚到了,臣女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如娘娘這般好看的人,冒犯了娘娘,罪該萬死。」
  
  皇后娘娘對自己的相貌自是最自信不過,也聽無數人誇讚過她的美貌,但如素顏這般直白還略帶嬌憨的,還是第一次聽到,而且,素顏方纔那震驚的神情,眼裡的驚艷都不像是裝的,宮裡美貌的人多了去了,但美得連十多歲的小女孩子都能震到的,還是少之又少的吧,女人啊,沒有誰會不喜歡人誇她長得美的,何況還是被一個小了自己十多歲、同樣美貌的女子,用一種最淳樸的方式誇讚,皇后的心裡甜滋滋的,看著素顏的眼神也更加溫和:「你也很好看啊,不過,即是紹兒喜歡的,那可不能只好看就行了哦。」
  
  皇后的語氣裡竟帶有一絲俏皮,一點也沒一國之母的威嚴,更沒裝出沉穩莊重的樣子,素顏突然就有些喜歡這個皇后了,不為別的,就為她的與眾不同,為她不刻意端國母的架子,為她身上還保留著的那一絲單純氣質。
  
  但聽到葉成紹的名字,素顏不由得微蹙了下眉頭,這個表情細微得一閃而逝,但皇后娘娘卻是看到了,她微微歎了一口氣,好半晌才幽幽地說道:「成紹不是壞孩子,他只是有點任性,偶爾胡鬧罷了,他的本性是很純良的,你與他在一起呆得久了,就知道的。」
  
  皇后竟然會在自己跟前為葉成紹說好話,素顏聽得驚詫莫明,抬了眼看皇后,見她美艷的雙眸中閃著慈愛的光芒,暖暖的,如一個護犢的母親,更像一個孩子犯了錯,被叫到學校去見老師的家長,那神情裡,既無奈,又護短,就算葉成紹再如何渾,在皇后的眼裡,他也是個好孩子的吧,姑姑疼侄兒,那倒真的沒活說,真心得很啊。
  
  「你不喜歡他嗎?」皇后竟然小心亦亦地看著素顏問道。
  
  素顏有些哭笑不得,這個皇后……讓她有點不知所措,原本她是提著十二分的小心來的,可沒想到,皇后竟像個心無城府的孩子,或者說,這與皇后的地位太不相符了啊,但是,聽說這個皇后在位很多年,一直穩坐中宮,宮裡是女人血鬥得最激烈的地方,能在群狼環詞下穩住地位又怎麼可能是個心思單純的人呢?
  
  「娘娘,我……」素顏沒辦法,只能用臉紅掩飾心裡的無奈,她著實不知道要怎麼回答皇后的話,說不喜歡,又怕因此得罪了皇后,給藍家帶來禍事,說喜歡……自己喜歡葉成紹嗎?當然不,總不能為了討好皇后而欺騙自己吧。
  
  皇后果然以為她在害羞,美得令人眩目的臉上便露出欣喜的神情來,拍了拍她身邊的軟榻道:「來,坐到本宮的身邊來,咱們好好說說話。」
  
  素顏遲疑了一會兒,還是依言坐在了軟榻下面的,恭謹低著頭,皇后笑著指了指桌案上的點心對她說:「嘗嘗,味道很不錯的。」
  
  素顏聽了便要起身行禮謝賞,皇后伸手壓住她,嗔道:「無需多禮,你就當本宮只是個長輩就行了,隨意些。」
  
  素顏聽了這才輕拈了一塊點心,放在嘴裡細嚼著,動作斯文優雅,皇后笑瞇瞇地看著她,被天仙一樣的美女看著吃東西,素顏真有點吃不消,眼睛又有些發怔,看著皇后有些錯不開眼,皇后有些緊張地問:「怎麼?不好吃嗎?」
  
  「好吃,謝娘娘賞賜。」素顏臉一紅,垂了眸子說道。
  
  「怎麼不穿成紹送給你的衣服呢?那是本宮特意選的呢。」皇后很隨意地問道。
  
  「臣女沒資格穿那衣服,更沒資格戴那首飾,臣女只是個白身,不敢有違禮法。」素顏雖未起身,卻是半彎了腰,恭謹地回著皇后的話。
  
  「即是本宮賞的,誰敢說你違反禮制?哼,白身又如何,只要你嫁給了成紹,本宮便封你個三品誥命又如何?」皇后威嚴地說道,這個時候的她,才感覺身上帶有威嚴的霸氣,令人不敢與之對視。
  
  素顏聽得錯愕,皇后竟是如此快就給她許了前程和好處,可是自己並不是真心想要嫁給葉成紹的,若就此接受了皇后的賞賜,將來和離……怕是有很大的困難啊,她一時躊躇起來,到了如今這地步,嫁葉成紹成了板上訂釘的事,可是,這個封誥還是不要的好吧。
  
  「娘娘,俗話說,無功不受祿,臣女如今還未進得寧伯候府的門,就穿愈矩的衣服,即壞了藍家的名聲,又丟了皇后娘娘的臉面,臣女雖愚鈍,但自知之明還是有的,不能讓葉公子為了我而破壞朝庭規矩。」
  
  皇后聽得一陣愕然,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按說,她都說出要封她誥命的話了,這樣的恩典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啊,換了是別人,早就順著那話跪下謝恩了,而她卻一再推卻,是真的淡漠權勢還是欲擒故縱,以退為進,想得到更多的封賞?
  
  「聽說你娘親藍夫人前些日子才生了你藍家的嫡長子吧,如今可是安好?」皇后眼波一轉,便換了話題。
  
  「回娘娘的話,母親和弟弟都安好,謝娘娘關心。」對這樣的問題素顏回答的很輕鬆。
  
  「聽說,你外公顧大人如今可是被罷官流放了,你……沒想過要救救他們?」皇后就像拉家常一樣的,說得漫不經心。
  
  素顏心思百轉,當然想救啊,可如今父親還在牢裡沒出來呢,再提多的要求,怕是會被人說順桿子爬,貪心不足吧。
  
  可是,如果說不想救,皇后又會認為她無情無義,對自家親人也不關心,這個問題,可真是難到她了,想了一想,黯然的垂了眸子,聲音有些哽噎,「回娘娘的話,自是想救的,但臣女年紀小,不知道外公所犯何罪,若他真是觸犯國法,做了那有損朝庭和百姓利益之事,臣女少不得也要硬硬心腸了,總不能為了救樣人而置法制於不顧吧,健全的法制可是一立國之本啊。」
  
  皇后聽得眼睛一亮,抬了手,撫了撫素顏的頭,歎了氣道:「倒是個懂事的孩子。不過,如此不怕人說你不孝麼?」
  
  「臣女聽得娘親說過,外祖為人剛正清廉,不知道怎麼就犯了事了,臣女雖不相信外祖真會觸犯國法,但朝庭既是處置他,自然是他真犯了錯處,該受此罰,臣女就算再心痛,也只能忍著了。」素顏斟酌著說道。
  
  皇后聽了認真地看著素顏,眼裡閃過一絲玩味,素顏這話聽著,面上不像是在幫顧大人求情,句句都是以國法為重,不以私情而違禮制,但實則內裡卻是在向自己暗示,顧大人很可能是被冤的,這便是變相的想請自己幫助顧大人,這個女子,倒真的很有意思呢,怪不得成紹那傢伙對她不一樣呢。
  
  「既是為人剛正廉,就應該不會觸犯國法才是,以顧大人的人品學識,被流放千里,去了那苦寒之地,真真可惜啊,又是如此大的年紀,怕是難以受得了那份苦,你以後再想見他,就難了哦。」皇后有些難過地說道。
  
  「娘娘說得對,外祖的身子骨原就不太強,此去不知道何時再見,怕是,今生都難再見啊。」素顏說著,眼圈就紅了,但她強忍著,並沒有流下淚來。
  
  皇后聽她仍沒有開口求自己救顧家,但話語間,卻時時透露著她對顧大人的眷念,分明是想用親情打動自己,主動提出相救顧大人的話來,這小妮子,也太過滑頭了些,不過,成紹倒是需要這樣的人在身邊,謹慎小心,又大膽心細,還聰慧沉穩,是個好苗子啊……
  
  兩人又說了好一會兒話,皇后面色露出一絲倦意,又拿了許多東西賞了素顏,這一次賞的東西很普通,沒一件是違了禮制的,不過是些首飾宮花點心之類,那套衣服和頭面,便留了下來,並沒有再帶回去,皇后也不置可否,再沒說到那首飾和封誥的事,素顏心中更是堅定,皇后說那麼許多話,其實不過是在考察她罷了,但願自己沒有說錯話,做錯什麼。
  
  素顏告辭出來,在先前那名宮女的帶領下,離開了宮裡。
  
  素顏一走,皇后一改方纔的慵懶隨意的模樣,正著身子坐在榻上,臉色端嚴,趙嬤嬤便自幃幔後走了出來,給皇后行了一禮,立在一旁。
  
  「你覺得她如何?」皇后神態威嚴端莊,聲音冰冷如霜,眼裡不帶半點暖意,若是素顏此時進來,必定會說,這才是作皇后的樣子嘛。
  
  「回娘娘,是個可造之材,也與世子爺甚是相配。」趙嬤嬤恭謹的回道。
  
  「哦,何以見得?」皇后不露聲色地問趙嬤嬤。
  
  「回娘娘的話,奴婢看她一是不貪權財也不虛榮,處亂不驚,娘娘幾次暗示可以封她為三品誥命,她卻推托了,哪個女兒家不想身份顯郝,位份高的,她卻有自知,知進退,並不強求不該屬於她的東西,二則,也滑頭,不能說的不說,或者不明說,奴婢可是看出,她對世子爺並不上心,娘娘幾次試探她要麼不答,要麼便是顧左右而言他,說的話,卻很體面,沒半句傷害世子,或是對世子不利的話,其三,她有孝心,也謀算,在您問到顧家時,她採取迂迴戰術,說話滴水不漏,面上看,她半句也沒有求您相幫顧家,但句句卻是言出顧大人冤屈,娘娘就算以前根本不認得顧大人,顧大人這件案子,怕也會關注起來。」
  
  「嗯,與本宮的看法一致,只是,她對紹兒那態度令本宮不舒服,紹兒對她怕是有求必應,那孩子,只要他認同了,就掏心窩子的對人好,唉,本宮怕他將來制不住這個女子呢。」皇后輕蹙黛眉,站起身來,隨手翻著那布包裡的衣服,像是自言自語:「能抵擋住這身衣服和這套頭面的誘感的女子可不多啊。若她不是在作戲,就憑這一點,本宮也是滿意的。可成紹這孩子……本宮可不想讓他再受苦了,小夫妻若不能兩情相悅……本宮怕他會受傷害啊。」
  
  說到後面,聲音裡竟是帶著一絲蒼桑,還有一絲心痛。
  
  「娘娘,她畢竟是女子,女子只要嫁了,哪有不一心對待夫君的道理,這點您倒不用太過慮。」趙嬤嬤不贊同的勸道,在她的認知裡,出嫁從夫,妻子全心全意對待丈夫是天經地義的事,哪裡會有二心?
  
  「這個女子與眾不同啊,本宮覺得她不是這麼簡單的人,你沒看到她眼裡的倔強嗎?她不是個容易屈服的人。」皇后搖了搖頭,眼裡露出一絲狠厲來:「不過,她若敢傷了紹兒……哼!」
  
  皇后的聲音仍是軟糯,但聽在趙嬤嬤的耳朵裡卻是森冷異常,她忙垂了眸子,不敢再看皇后的眼睛,想起在藍府看到的那些禮品箱籠,她忙又道:「稟娘娘,奴婢在藍家看到了中山侯府再次送過去的聘禮,這藍大姑娘怕是與中山侯世子的婚事沒退得成。」
  
  皇后聽到微怔,卻是笑了,端肅的面容一旦展開笑顏便如春花綻放一般艷麗動人,她懶懶的回到軟榻上歪著,「紹兒若是連這點子事也要本宮操心,那他便不要娶媳婦好了,打一輩子光棍吧。」
  
  趙嬤嬤聽皇后說得粗俗,沒敢接口,皇后能說這樣的話,她奴婢可不敢,正說著話,殿外有宮人來稟:「貴妃娘娘求見。」
  
  皇后聽得秀眉微蹙,懶懶的坐直了身子,揮手道:「請貴妃進來。」
  
  陳貴妃聽傳後,帶著貼身宮女走進慈寧宮,她著一身華貴絳紫色掐金紅繡五彩金鳳長擺外袍,走路端莊得一絲不苟,面容冷肅,長得卻並不算太美,只能算是中上之姿,比起皇后來,要遜色許多,尤其她的眼睛,雖大,但眼瞼下卻有著兩條細微的眼袋,雖然她用厚粉撲了,但要稍皺眉,那眼袋便若隱若現,加之她的眼神太過冷冽威嚴,神情太過嚴肅,便給人高高在上的凌厲氣勢。
  
  皇后待陳貴妃一進殿,臉上便立即掛上了溫婉可親的笑容。
  
  陳貴妃靜靜地走到皇后跟前,剛要行禮拜將下去,皇后急急地自軟榻前走下來,親熱的拉住陳貴妃的手道:「姐姐怎麼又跟妹妹行那虛頭巴腦的禮呢,快請坐,妹妹這兩天身子有些乏,沒去拜見姐姐,姐姐就來看妹妹了,咱們姐妹正好說說話兒。」
  
  陳貴妃卻是不露聲色的縮回手,仍是一本正經的向皇后娘娘拜了下去,將禮行完,「娘娘,宮中禮儀是祖上傳下的規矩,不可輕廢。」
  
  皇后聽了嘴角扯了下,眼中露出一絲不屑,卻是大大方方的受了貴妃這一禮,等貴妃立起身時,她臉上的笑容又燦爛可親,還帶著一絲不自在起來。
  
  「姐姐快這邊坐吧,今兒是特地來看望妹妹我的麼?」皇后的聲音帶著一絲歡快,再次拉住陳貴妃的手往軟榻前去。
  
  陳貴妃卻是軟榻前停了下來,坐在宮女早就搬了過來的椅子,那搬凳的宮女似乎早就習慣了皇后與貴妃之間的這一番互動,搬過椅子後便靜靜的立在一旁,眼都不抬一下。
  
  「今兒可是有事來與娘娘商量的。」陳貴妃端坐在椅子上,沉身說道。
  
  皇后看著陳貴妃穩穩的坐姿,眼中閃過不易察覺的一抹狠戾,依制皇后乃後宮之主,就算皇后賜坐,其他宮嬪謝了賞後也該半坐於椅,不能滿坐,陳貴妃看似很講禮儀規矩,實則對皇后似恭實倨,即不謝坐,坐下後又是滿坐,此種態度其實並不將皇后看在眼裡。
  
  「哦,姐姐有何事,儘管說來聽聽。」臉面上笑容不減。
  
  「乃是臣妾娘家一點鎖事,臣妾聽說寧伯侯世子想娶藍大學士之大孫女為妻,那藍大學士之孫女本與中山侯世子定親,連婚期也定在正月十二,中山侯府將喜貼都發了,藍大學士卻變卦,說是要退婚,臣妾便是為了這事來與娘娘商量的。」陳貴妃仍是不苟言笑,說話的聲音也硬梆梆的,如鐵器碰石一般,聽著人耳朵裡很不舒服。
  
  「啊,有這等事啊,本宮只聽說紹兒他要娶藍家孫女為妻,他那婚書早就下了,那女子竟是先與中山侯世子議的親麼?」皇后一臉的驚詫,像是才知道這件事情一般。
  
  陳貴妃皺了皺眉,臉色不豫,冷聲道:「娘娘,臣妾聽聞,您方才見過那藍大姑娘,怎生不知道此事?」
  
  這話有些不客氣,皇后聽著著惱,但面上卻露出委屈之色,「姐姐此話怎講,紹兒說看中那藍家大姑娘,還說對她一片真心,妹妹難得看紹兒肯正經娶妻,自然高興,見見未來的侄媳又有何錯?」
  
  陳貴妃聽得心火直冒,皇后這是在胡攪蠻纏,自己已然與她說明,那藍大姑娘已與中山侯世子定訂,她卻故意忽略,還理所當然地將藍大姑娘說成葉成紹的未婚妻。
  
  「娘娘,那藍大姑娘可不是寧伯侯世子的未婚妻,而是早已與中山侯世子定下婚誓之人,您怎麼能說她是您侄媳婦呢,一女豈能許二夫,這藍家太不合規矩,也太大膽了些。」陳貴妃的聲音裡明顯帶了火氣,一旁的宮女個個都嚇得低下頭去,眼睛只看著自己的鞋尖,努力讓自己成為佈景板。
  
  「姐姐方才不也說過,藍大學士已然變卦,退了婚麼?這便不算一女許二夫,咱們大周朝裡,嫁娶之間,退婚的可不在少數,這也算不得不合禮數吧。」皇后眼裡的委屈更甚,紅潤的小嘴嘟起,美艷的鳳眸裡閃著水光,聲音也弱了幾分,但話卻是針鋒相對,不作半步退讓。
  
  陳貴妃聽得一滯,怒火中燒,看著皇后那一副委屈可憐的樣子,又不好將聲音放得過大,忍著氣說道:「娘娘,退婚也得是雙方同意才行,中山侯可並沒有同意退去藍家的親世,這親世一日沒有退成,藍大姑娘便不能許與二家,此乃大周律法,不容人違背,藍家,著實做事太過糊塗了。」
  
  「姐姐這話說得妹妹可不服了,這藍家要退婚,中山侯又不肯,但不能他不肯,藍家就不退了吧,難不成,議過親後,就算發覺對方是個混帳東西,也因對方不肯退婚,總賴著,便不得不嫁?這可是有強娶強嫁之嫌哦。」皇后撇了撇嘴,小聲嘀咕著,聲音卻正好讓陳貴妃能聽到。
  
  陳貴妃只覺自己的頭都快要氣炸,蹭地一下自椅子上站了起來,怒視著皇后道:「娘娘,中山侯世子可不是個混帳的,他的名聲比起寧伯侯世子來,強了可不只百倍。」
  
  「他既是名聲好,藍家怎麼又要退掉這門親事呢。」皇后可真是半步也不退讓,半句虧也吃不得,句句頂得陳貴妃冒火,偏還一副被陳貴妃的氣勢所嚇到,小意的縮著脖子,可憐兮兮的樣子,氣得陳貴妃得三佛升天,六佛出竅。
  
  「哼,若非寧伯侯世子耍陰謀,藍家又怎敢退了中山侯府的親事,娘娘還是請寧伯侯時世子多加管教才是,做得太過了,真要鬧將起來,中山侯也不是個怕事的主,到時,怕是皇上也不肯保他呢。」陳貴妃居高臨下的附視著皇后,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
  
  皇后唯唯諾諾的,眼淚在那雙美得驚人的眼眸中打轉,正此時,聽得報皇上來了,她忙不失看了一旁的趙嬤嬤一眼,趙嬤嬤很有眼力價的洗了塊濕帕子遞給皇后:「娘娘,貴妃娘娘只是脾氣有些急,聲音大了些,並沒有生您的氣,您別難過。」
  
  此時,身材修長,相貌清俊儒雅,年約四十多歲的皇帝穿著一身滾龍皇袍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貴妃,有話好說,皇后膽子小,你別嚇著她了。」皇上的腳步急切,聲音裡也帶著一絲不滿,貴妃這才發覺自己又被皇后算計了,氣得臉色鐵青,眼瞼下的眼袋顯出一因青黑色,更為明顯了。
  
  且不說宮裡皇后與貴妃如何鬥智鬥勇,素顏坐著宮裡的馬車回了府,剛進前院,老太爺便使了人在等她,來人又是藍全,他給素顏行了一禮道:「大姑娘可算回了,老太爺正糾著心呢,您快些去給他老人家報個平安吧。」
  
  素顏聽了忙跟著他進了書房,但走進書房一看,頓時沉下臉去,上官明昊郝然大坐,這個人,怎麼又來了,侯夫人怕是還沒走吧,他是怕侯夫人解決不了麼?
  
  老太爺見素顏平安回來,臉上的憂色緩了些,素顏忙上前去給老太爺行禮,又對上官明昊福了一福,上官明昊明顯的瘦了一些,俊朗眸子幽幽的深遂地看著素顏,下巴下竟是有些鬍渣冒出,神情也有些委頓,只是在看到素顏時,眼神才亮了起來。
  
  素顏心中冷笑,這人是來扮癡情給她看的麼?以他那風流倜儻的性子,頂著這張臉出門怕是很難受的吧,也虧得他肯為自己捨了那一副溫文儒雅的多情公子模樣。
  
  「宮裡沒有為難你吧。」有上官明昊在,老太爺說話不太方便,但還是問了句自己最關心的。
  
  「回爺爺的話,宮裡的貴主子待孫兒極好,並沒為難,還賞賜了不少好東西。」素顏也是怕老太爺擔心,忙如實相告。
  
  「那就好,侯夫人如今還在你母親屋裡,你一會再去見見夫人吧。」老太爺聽了便揮了揮手,想把素顏快些打發走,總與上官明昊這外男在一起也不合禮數。
  
  素顏求之不得,行禮告退出來,自始至終既沒與上官明昊多說一句話,也沒多看他兩眼。
  
  上官明昊眼中閃過一抹痛色,卻不好立即跟著素顏出來,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雙手握緊成拳,指甲陷進掌心而不自知。
  
  素顏出了老太爺的書忙便往二門去,但沒走多遠,就聽後面有人喚住她,回過頭來一看,竟是素情,她不由皺了眉,很不耐煩地停下腳步。
  
  素情面容憔悴,身形比之以前更嬌弱了幾分,行走時真有點大風吹來便會隨時將她捲走的樣子。
  
  「大姐,世子爺可是在爺爺書房裡?」素情眼中滿含憂鬱,清瘦的小臉上滿是愁苦,小聲問素顏道。
  
  「嗯,方纔我去時,他還在的,妹妹若要找他,現在就得去,不然,怕是一會便走了。」素顏巴不得素情快些去找上官明昊,但一想到老太爺這兩天又蒼白了的髮絲,心中又不忍,還是勸了一句:「你的事情,長輩們自會處理妥當的,你千萬不要再惹了老太爺傷心了。」
  
  但素情卻是苦笑一聲道:「我不去書房,只是問問,昨天他的臉色很不好,我怕他生我的氣,只想偷偷看他一眼就好。」
  
  素顏聽著微微搖頭,看來素情對上官明昊是動了真情了,她如今這樣子分明就是個失戀的小女生,但願她一片癡情沒有付於流水。算了,懶得管她,抬了腳,便不理會素情,逕自向大夫人院裡去。
  
  素情怔怔地看著素顏遠去的背影,心中一陣苦澀,今日侯夫人抬了一百二十擔的禮品來,她聽了後欣喜若狂,以為老太太終於說動了中山侯夫人,同意將自己嫁於上官明昊了,她喜不自勝地就往前院跑,一路上也有丫環婆子們說著恭喜的吉祥話兒,等她去了前院,老太太正著了人要將禮品箱籠抬進庫房時,老太爺卻發了火,不許下人動那禮箱。
  
  她大感驚異,後來才知,那聘禮其實還是給大姐素顏的,中山侯府連提都沒有提她一句,彷彿昨日之事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一般,老太太氣急,當時便要找侯夫人去理論,卻被老太爺罵回,不許她去見侯夫人,還說又要將她送進佛堂,老太爺發了火,老太太也不敢再造次,祖孫兩哭著回了屋。
  
  她終是放不下,心中更是氣,明昊哥哥昨天雖說臉色不好,但對她還是很溫柔,她假裝倒地,明昊哥呵立即就扶住了她,並且將她抱起,他的胸膛溫暖厚實,身上散發著淡淡的檀香,男子氣息絲絲鑽入她的鼻尖,聽著他強勁的心跳,感受他對自己的溫柔,她一陣心馳神蕩,……真的好喜歡被明昊哥哥抱著的感覺啊,可是,怎麼今天一切都變了呢,明昊哥哥心裡難道真的只有大姐嗎?大姐其實不喜歡他的吧,不然,也不會看到自己在他懷裡,半點也不生氣了。
  
  正胡思亂想,眼前便晃過一道人影,好聞的檀香讓她眼睛一亮,是明昊哥哥,她大聲喚了一聲:「明昊哥哥。」
  
  但上官明昊看也沒看她一眼,急急地向前面追去,前面……那是大姐,正要走進垂花門裡了……
  
  「大妹妹且留步,我有話說。」上官明昊心中暗喜,還好,她還沒有進二門。
  
  素顏只差兩步便能走進二門,便可以不用聽上官明昊嘰歪了,但是,她不得不停了腳步,畢竟是在她的家裡,與他的婚約還沒有退成,侯夫人還與大夫人關係甚篤,她還得給他留幾分顏面,最讓她煩燥的是,她連裝不聽見都不行,素情前面叫的那聲太大了,不容她忽視。
  
  「大妹妹,你可聽母親說明原委了?」上官明昊修長的身形在離素顏一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素顏抬眼看他,他深遂的星眸中滿是期待,更多的,是自信,「我知道大妹妹之所以要與我退婚,是因為伯爺的原故,如今事情弄明白了,伯父即日也要回府了,你……總該放寬了心,不用為了家裡犧牲自己了。」
  
  呃……嫁給葉成紹是犧牲自己,嫁給他就不是?這個男人還是如此自大自信啊。
  
  「上官公子知道些什麼?」素顏又想起侯夫人說的那句話,葉成紹難道真的是設計了大老爺的人?
  
  「大妹妹,我可國子監生,在朝中也有些人脈的,想要打聽些消息也不難,那葉世兄為人又高調,他做的事情,總有一些人知道的,如若不信,大妹妹大可以等伯父回來,問過便知一二了。」上官明吳專注地看著素顏,總有一天,他要懲服這隻小辣椒,要讓她與別的女子一樣,對他癡情一片。
  
  「哦,那便等父親回來了再說吧。」素顏淡淡回道,又對他福了一福:「我還要去拜見侯夫人,上官公子若是無事,我便走了。」
  
  「大妹妹,我……對你是真心的,娘親也是真心喜歡你,明年正月十二,我的花轎就會過府來抬你進門。」上官明昊攔住她,深情地對她說道。
  
  素顏看了一眼不遠處,正呆呆地站著的素情,似笑非笑地看著上官明昊道:「你還是抬了我家二妹妹進門吧,昨兒上官公子可是與二妹已有了肌膚之親,府中上下不少人都看到了,你……不會始亂終棄吧。」
  
  「你也看到,我不過是救她而已,難道你讓我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女子摔倒而不扶助嗎?那不過是權宜之舉罷了。」上官明昊氣急,這個女人竟然將他球一樣拋給別人,還一副生把丟不出去的樣子,這讓他和自尊和驕傲嚴重受傷,他臉上那溫潤的笑容便有些掛不住了,聲音也高了幾度。
  
  「上官公子還真是急公好義,見義勇為,這天下可有太多的女子需要你救了,你慢慢救,本姑娘不奉陪了啊。」昨天明明便有不少粗使婆子在一旁,他就算出手扶住素情,也可以事後叫粗使婆子來抬了素情走,他卻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抱著素情,哼,溫香軟玉的,肯定很爽吧。
  
  「藍素顏,你不要胡攪蠻纏,我並沒有作錯什麼,你不能因此就與我退婚,你家二妹在我眼裡根本什麼也不是,以前不過是看在她是你的妹妹上,才給她幾分顏色,沒想到,她如此的厚顏無恥,一再的陷我於不義,我上官明昊怎可娶此等品性惡劣之女為妻?她不過是癡心妄想而已。」上官明昊義正詞嚴地大聲對素顏說道。
  
  素顏同情地看著不遠處快要崩潰的素情,就見她那瘦弱的身子如飄遙在風雨中的飛絮,隨明都可能飛走一般。
  
  「明昊哥哥……你真的……如此討厭我?」素情哭泣著,聲音虛弱不堪,一步三搖地走上前來。
  
  「藍二姑娘,請你自重,我是你未來的姐夫,請不要再叫我哥哥,這個稱呼不合禮數。」上官明昊厭惡地看著素情,眼裡哪還有以前的半份恰香惜玉?
  
  「我以前一直就是這麼叫著你啊,你也沒說不對過,啊,你是怕她生氣,怕這個賤女人生氣對嗎?」素情震驚地看著上官明昊,眼神慢慢變得陰戾了起來,突然就指著素顏罵了起來。
  
  素顏看著煩躁,更不想摻合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情,他三人站在二門處吵,知道的,是素情糾纏上官明昊,上官明昊糾纏她,不知道的,怕還以為她在與妹妹一同爭奪上官明昊呢,不過,這只沙文豬怕也真懷著這心思,讓別人以為她很在乎他,她為了她與妹妹大吵大鬧,他可就裡子面子全都有了。
  
  轉過身,素顏抬了腳就往二門裡走,背後卻感覺一陣陰嗖嗖的,轉過頭,她還沒反映過來,素情便像瘋魔了一樣向她撲了過來:「藍素顏,你這個賤女人,都是你害的我,我跟你拼了。」
  
  素顏嚇得一跳,忙後退了幾步,看素情那雙長著長指甲的手正向自己臉上抓來,她忙用手護住臉,但脖子處還是被素情抓到,留下一條深深的血痕,而上官明昊也似乎才反應過來,慢了半拍的自素情身後提起她的領子,將她甩到了一邊。
  
  「素顏,你怎麼樣了,呀,受傷了,快給我看看。」上官明昊溫柔又關切地在素顏耳邊說道,一邊還拿帕子想要幫素顏捂傷口。
  
  素顏只覺得脖子出火辣辣的痛,但她仍是大退了一步,躲開上官明昊的手,冷笑一聲道:「你應該滿足了吧,看著我們姐妹為你打架,你是不是覺得心情很舒泰啊?」
  
  「素顏,你……我只是沒想到她會像條瘋狗,沒來得及攔住她。」上官明昊眼神一黯,急切地解釋道。
  
  但他話音未落,素顏突然便抬了手,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上官明昊的臉上竟起了四個手指印。
  
  素情離他不過二尺遠距離,他真想攔,長臂一伸便可以了,哼,這個臭男人,果然很會利用女人之間的醋意達到懲罰人的目的。
  
  「她是瘋狗,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一條大尾巴狼而已,放心,我會稟告家祖父,便是素顏這輩子終身不嫁,也不會嫁於你這個陰險小人。」素顏冷笑著將捂在傷口上的手拿了下來,又甩了甩另一隻方才用力過猛的手,輕蔑地看了眼上官明昊後,轉身走了。
  
  「怕是由不得你,以你藍家的勢力,我娘親與你母親的情份,你就是不想嫁,也得嫁!」上官明昊被打得懵了,從來還沒有女人敢動手打他,一時怔住,等他回過神,素顏已經走遠,他狠狠地在她身後冷聲說道。
  
  這只潑辣的小狐狸,敏銳得很,一不小心便讓她看出了破綻,一時又有些後悔,剛才應該早一步攔著素情那笨女人的,不該為了想要薄懲她而讓她生怒,不過,讓她知道他的厲害也好,他怎麼能忍受一個女子竟然不將他放在眼裡呢,他要讓她也如素情一樣,只因自己的一個曖昧眼神而瘋狂,這一巴掌遲早要讓她付出代價。
  
  「誰說她不想嫁也得嫁你了?上官明昊,幾日不見,你可是越發的出挑了啊。」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突然自上官明昊身邊響起,上官明昊猛然回頭,一看之下頓時怔住。
  
  葉成紹竟是扶著藍大老爺正快步走了過來。
  
  藍大老爺的臉色鐵青,看他的眼神很是不豫,他不由心中打了個突,方纔的話怕是被藍大老爺聽了去了,自己在外頭豎立的好名聲,好形象可是減損了不少。
  
  「小侄給伯父親安,恭喜伯父平安歸家。」上官明昊倒底反應快,很快便溫文爾雅的長輯到地,給大老爺行了一禮,態度恭敬得很。
  
  「不敢當,以藍家這種家世,下官可不敢免當世子的伯父,世子爺還是稱下官官名的好。」藍大老爺冷著臉,偏過身子不肯受上官明昊的禮。
  
  葉成紹卻是看向前面拐角處一片湖藍的衣角,他眼睛一亮,閃身便進了二門,前面果然是他心心唸唸的那個人,他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閃身擋在了素顏面前,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
  
  「伯父回來了,你……你的脖子是怎麼了?誰傷了你?」他原本笑嘻嘻的,想給她個驚喜,但轉眸竟看到她雪白的脖子下有幾各觸目驚心的血痕,一股心痛和怒火同時湧上心頭,他忘了她平時最重禮數,一把捉住她的手問道,聲音如地獄中出來的素魂使者,陰寒逼人。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9:55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7-10 08:28 PM 編輯

  第六十六章 送王氏進宗廟
  
  素顏乍聽得說大老爺回了,又是與葉成紹一起,心中那點子懷疑便有些消散,更是喜出忘外,這廝原還說,大老爺要過兩日才能回的,看來,他的辦事效率很高嘛,一時竟是忘了手被他攥住,等回過神來時,人已經被他扯回後二門外了。
  
  上官明昊聽了大老爺的話有些尷尬,一時看著大老爺的眼神就有些躲閃,他偏過頭去,故意將自己被素顏打出手印的那半邊臉露給大老爺看。
  
  素情先前被上官明昊拎著甩到地上,摔了個四仰八叉,平素嬌柔的大小姐模樣全都損失怠盡,身體和精神上的雙層痛苦雙股齊絞,纏成了一隻大網,折磨得她瞪目欲裂,身上的痛還好說一點,她最受不了的,就是上官明昊竟然為了素顏那個賤人對她動手,而藍素顏,她竟然敢打明昊哥哥,她放在心裡快奉為神靈的男人,她怎麼可以如此對待明昊哥哥?
  
  如今大老爺來了,又對明昊哥哥不假辭色,讓她更是難過,一定要在大老爺面前揭穿藍素顏那假正經的正面目,她忍痛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走到大老爺面前,哽著聲道:「女兒給父親請安,恭喜父親平安歸家。」
  
  素情突然出現在前面,還是上官明昊也在的時候,大老爺想起之前在茶樓裡的那一幕,不由心火更盛,抬手想打,卻又看到她形容消瘦,容顏憔悴,畢竟是自小疼大的女兒,捧在手心裡養了這麼些年,看著她現在這個樣子,大老爺還是沒下得去手,垂著手臂,卻是握緊成拳,狠狠地瞪了素情一眼。
  
  素情自是知道父親恨她什麼,但她從來不悔自己為上官明昊所做的,她就是喜歡明昊哥哥,就是想嫁給他,這又哪裡錯了?明明素顏那個賤人她不喜歡明昊哥哥,為什麼大家都非要她嫁給他,為什麼就不能把自己許給明昊哥哥呢,父親和爺爺都不公平,不公平啊。
  
  一定是那個賤人平素太會裝模作樣了,所以,他們才會看重她,才會說她好……
  
  「爹爹,剛才,大姐也在這裡呢,她還……還動手打了上官公子一耳光,她可是上官公子的未婚妻,竟然敢動手打自己的未來相公,這要是傳將出去,藍家出了個悍婦,藍家的臉面不得丟盡了去?」素情努力收斂著自己眼中的怨毒,聲音雖帶著絲氣憤,卻是那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大老爺聽得眉頭稍皺,看向上官明昊,見上官明昊的臉上果然有四個纖纖指痕,大老爺突然不氣,反而有種想笑的衝動,素顏素來沉穩溫厚,如若不是人家做得太過,她又怎麼會動手打人,而且是打了上官明昊此等身份之人。
  
  素情等了好一會兒子,沒見到大老爺發怒,抬了眼看去,卻見大老爺像是在沉思,看上官明昊的眼神也不善,心中一咯登,父親不是被氣糊塗了吧,可是藍素顏那賤人打了明昊哥哥,怎麼父親反倒在生明昊哥哥的氣呢?
  
  「父親,不關明昊哥哥的事啊。」素情心一急,衝口就道。
  
  大老爺聽得怒氣上湧,這個女兒還是如此的不知羞,當著自己的面,如此親熱地稱一個外男,且這個男子還差一點做了她的姐夫,如今更是替這個男人討公道,不為自家姐姐說話,胳膊肘往外拐,真真是少了教訓。
  
  素情被大老爺狠瞪了一眼,立時反應過來自己的稱呼不對,讓父親和上官明昊都不舒服了,明昊哥哥可是才警告過的,可是……她心裡曾經叫了千百回的名字,叫得順口了,一時要改,還真是難啊,素情的臉上露出淒苦來,神情嬌怯惹憐,只可惜,面前的兩個男人,一個是怒她不爭氣,另一個根本就討厭她,沒一個肯憐惜她的,裝得再柔弱,也沒觀眾。
  
  大老爺正要開口訓斥素情,就見那邊葉成紹拉著素顏,面色鐵青,眼神陰戾中夾著寒芒,整個人泛著森冷之氣。
  
  上官明昊見葉成紹當著他的面抓著素顏的手,腦子嗡的一響,一股郁氣堵在胸間,像隨時都要暴炸了似的,兩手忍不住就攥成了拳頭,俊眸危險地瞇著,眼神如利刀般刺向葉成紹。
  
  葉成紹像沒看到他一般,鬆開了素顏的手,卻是突然手一伸,捉住了素情的,隨手將素情的手掌抬起。
  
  素情嚇得一聲尖叫,大喊著:「你個登徒子,你想做什麼?」
  
  「做什麼?只是看你用哪只手傷的大姑娘而已。」葉成紹的聲音如勾魂使者便陰寒可怖,聽得素情瑟瑟發抖,這個男人可不懂什麼憐香惜玉的啊,他打自己可不是一回兩回了。
  
  大老爺先是見葉成紹牽了素顏的手過來,心中很是不豫,這寧伯侯世子雖說人還過得去,可是為人也太不講禮數了些,怎能當著上官明昊的面去碰素顏呢,他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見那少年又捉了自家二姑娘的手腕,更是氣急……一抬眼,卻是看到了素顏脖子處的兩條血痕,還正冒著血珠,大老爺心中便有些明瞭,等聽得葉成紹說完那句話後,他的心一沉,正要說話,就聽喀嚓一聲,有骨頭折斷的聲音,隨即便聽得素情一聲慘叫:「爹爹……」
  
  大老爺的心顫動了一下,定睛看去,只見素情的右手中指已然被折斷,像根斷裂的枯枝一樣,掛在掌中。
  
  「這指甲裡還有皮血,今日且便宜了你,只斷這一根,若他日再看你欺負大姑娘,本世子便不是只斷你一根手指了。」葉成紹嫌惡地甩開素情的手。
  
  人說十指連心,素情驟然被斷一指,痛得大叫一聲,暈了過去,身子一軟便向一旁的上官明昊倒去。
  
  上官明昊也被葉成紹的狠戾給震住,臉色微顯得有些蒼白,根本就沒有注意到素情的狀況,等素情的身子歪到他懷裡時,他下意識地看了素顏一眼,卻是一偏,側了身子,任素情直直的掉下地去。
  
  大老爺及時跨過一步,攬住素情,惱怒地看了眼見死不救的上官明昊,手一招,揚聲道:「來人,抬了二姑娘回去。」
  
  二門處守園的婆子立即叫了人來,也沒找到擔架而來,兩人只好架了素情就走,還沒走遠,小王氏似是聽了信,也正匆匆來,遠遠的,她看到素情被人像拖著,頓時面色慘白,提了裙就往這邊跑,邊跑邊哭,「姑娘,我的二姑娘啊,你這是怎麼了?誰害了你啊?」
  
  大老爺一看這陣勢怕是又要鬧將起來,兩個世子都在,又要讓人看笑話,且以小王氏那潑辣勁兒,要是知道素情的手被葉成紹折斷了,怕是會找了葉成紹拚命去,經了這一次的事,大老爺算是切實感受到了寧伯侯世子在朝中的能力了,他忙對葉成紹和上官明昊道:「兩位世子爺,此地風寒,不若請二位到下官書房一坐?」
  
  素顏看了這架式也覺得自己應該避一避,省得小王氏又將髒水往自己身上潑,便也打算走,但沒想到,葉成紹卻冷聲道:「事情沒完,走什麼,世伯,小侄實是看不得大姑娘被人一再的欺壓,今兒這事不說個明白清楚,小侄可不會甘休。」
  
  大老爺聽得心中一暖,他這兩日在外頭雖說並沒遭罪,但卻嚇了好一大通,原想著回家好生休養,沒想到一進門便遇到這檔子事,著實難受,可眼前這一對世子比起他的地位來高了不知多少,作為主人,他又怎麼能丟下他們兩個自行離開?
  
  大老爺聽好又對葉成紹和上官明昊道:「兩位世子,下官才自外頭回來,也著實有些疲累,咱們還是進屋坐坐,有何話,進了屋再說也不遲。」
  
  上官明昊這才點了頭道:「就聽世伯的,小侄也正好想等家母一同回府。」
  
  葉成紹卻是面帶冷笑,像是沒聽到大老爺的話一般,只瞇了眼看著正哭天搶地跑來的小王氏。
  
  小王氏在素情面前停住,伸手便將那兩個扶住素情的婆子一人甩了一巴掌,罵道:「作死的老貨,竟敢如此慢待二姑娘,你們不會東西抬著二姑娘嗎?看把她的腳給拖得。」
  
  兩個婆子被打得冤枉,低了頭看素情的腳,也是,她們兩個雖說身圓膀粗,但架起素情時,素情的腳尖還是著了地,拖了這十好幾尺完,二姑娘那雙精緻的繡花鞋尖在石板地上磨破了,裡面白色的絲綢面兒的襪子上浸出血跡來,她二人頓時害怕,腿一軟就想跪下,但人還架在她們身上,又跪不得,只得連呼二夫人饒命。
  
  小王氏狠狠地瞪了兩個婆子一眼,自己行將素情抱回懷裡,對兩個婆子吼道:「還不去找擔架?」
  
  兩個婆子慌手慌腳的就去尋擔架了,小王氏低了頭看素情,不過幾日,女兒便憔悴得不像樣子,原本花一般嬌柔美麗的女兒如今像是打了焉的花朵兒,虛弱得像一片紙一樣,抱在手裡都沒什麼份量,她的淚便如雨般滴落,一抬頭,看見兩個俊俏的世子就站在大老爺面前,而那個掃把星藍素情也安好地與他們站在一起,她心中的怒火便熊熊燃燒,讓自己的丫頭秋玉抱著素情,自己起了身來,向素顏走去。
  
  素顏正想著如何讓葉成紹這家伏乖乖的跟著大老爺進屋去,這邊小王氏正陰沉著臉,怨毒地看著她走了過來。
  
  大老爺見小王氏的神情不對勁,只道她是為了素情傷心,但道:「你且帶了姑娘回屋去,找了大夫來給她症治是正經。」
  
  言下之意便是讓小王氏快走,小王氏卻是充耳不聞,繼續向素顏衝了過來。
  
  葉成紹像一隻發現危險的獵豹,瞇著眼緊盯著小王氏的舉動,小王氏走近素顏後,卻在大老爺跟前停住,神情悲苦地向大老爺行了一禮:「妾身恭喜老爺平安歸來。」
  
  大老爺對她點了點頭,心中卻很是惱火,他還記得自己出事前,可是罰了小王氏禁足的,期限沒完,小王氏又在府裡自由走動了,她以為他再也回不來了,所以不拿他的話當一回事了吧,等眼前的事了了,看他怎麼收拾這個越發張狂的女人。
  
  素顏無奈地上前給小王氏行禮,小王氏的眼睛陰戾地緊盯著素顏,但聲音卻還算溫和:「大姑娘請起。姑娘這兩日為了老爺的事情可是辛苦了。難為你這孩子,要為了一大家子的前程拋頭露面,四處求人。」
  
  素顏聽小王氏這話裡有話,什麼叫拋頭露面,那分明是在說她不守規矩,與外男交結,她直起身來,小王氏伸了手,貌似慈愛的向她的肩輕飄飄拍了過來。
  
  但小王氏的手還沒觸及素顏的衣服,素顏便感覺身邊一陣風過,緊接著便聽到小王氏的一聲驚叫,她的手腕也被葉成紹捉住了。
  
  先前懲罰素情是素情著實傷害了素顏,但這會兒子小王氏並沒有做什麼,素顏實是怕這混蛋又下狠手,她倒不是心軟,只是小王氏倒底是長輩,在藍府還有些地位,老太太又最是護她,若她母女接連因自己而遭重手,怕是連老太爺也會對自己有氣了。
  
  「你做什麼?快些放開我二娘的手?」素顏沉著臉喝斥葉成紹道。
  
  「不放,她方才想要害你。」葉成紹看素顏喝斥他,委屈地嘟了嘴道。
  
  小王氏被葉成紹捉住手腕後,便不停地掙扎,但奈何不知葉成紹用了什麼手法,她竟是連手指都不能動彈,一時又急又怕,大聲哭鬧起來:「你……快放開我,老爺,你就看著妾身如此受辱嗎?」
  
  「你……世子,還請放過賤內,她並沒有傷害素顏之意啊。」大老爺看著也急了,方才素情的那一聲慘叫猶在耳旁,這寧伯侯世子也實在暴戾了些,一下手,可就沒半點輕重啊。
  
  上官明昊巴不得葉成紹又多做一件混帳事,冷著眼在一旁瞧著,這會兒子看素顏和大老爺都急了,便假意地說了聲:「葉兄,不可造次啊。你我可是晚輩呢。」
  
  「哼,世伯,你看看她手裡拿著的是什麼?」葉成紹將小王氏的手掌翻轉,將她的手指攤開,在中指和食指之間拈出一根細長的針來,那針呈銀灰色,若不仔細,根本就發現不了,大老爺看得臉色大驚,想伸了手去拿那根針,葉成紹卻是將手一縮道:「世伯還是不要亂碰的好,看這針上的色澤,怕是浸過毒的。」
  
  這下大老爺氣得瞠目欲裂,反手就是一耳光打在了小王氏臉上,罵道:「賤人,你竟敢謀殺嫡女?」
  
  小王氏被他一巴掌打在了地上,頭嗡嗡作響,半晌也沒回過神來,大老爺已經揚了聲:「來人,給我將這賤人拖到宗廟裡去,請族長和宗室裡的人來一同處置了她。」
  
  小王氏聽得大老爺這一說,嚇得面無人色,趴在地上向大老爺爬了過來,大哭著求道:「老爺,老爺饒了妾身吧,妾身也是一時氣急了,才會如此啊,老爺,您看在妾身服侍你多年的份上,要打要罵由您,不要送妾身去宗廟啊,妾身給您磕頭了。」
  
  去宗廟可不是簡單的只是受罰,小王氏這次犯的可是謀害嫡女之罪,先前大夫人生大少爺時,大老爺就懷疑是小王氏對大夫人下的手,差一點就害死了大夫人母子,但那時,大老爺還顧及著王家的勢力,要給王側妃幾分面子,所以只是罰了小王氏禁足,對她還算寬容。
  
  可這一次,大老爺被半進了大理寺,他害怕絕望之際,王家可是沒有半個人出面救他,這讓他失望憤恨的同時,也對王家失了信心,既然王家在藍家最困難時袖手旁觀,他也不必再忌諱王家了,何況,今日之事可是中山侯世子與寧伯侯世子兩人都在,又中寧伯侯世子親手捉拿了小王氏害人現形。
  
  大老爺便正好可以將在牢裡所受的一番郁氣一同撒向小王氏,這個女人太過惡毒陰險,又囂張跋扈,他已經厭棄她了。幾罪並在一起,去宗廟,小王氏便不是被休,就是會被逐出家譜,同樣都會沒有了活路。
  
  大老爺冷冷地看著小王氏,嫌惡地一腳將她踢開,對葉成紹一拱手道:「多謝世子及時出手相救小女。」
  
  葉成紹對大老爺憨憨一笑道:「伯父不要怪小侄魯莽就好,還忘伯父以後多多關心大姑娘,貴府家宅不淨,得好生清理清理了。」
  
  葉成紹難得一派正經的跟大老爺說話,但說出的話卻能讓人氣死,就算藍家家宅不淨,也不容他一個外人來置喙吧,這種話其他人是絕對不會如此直白的就說出來的,偏這廝是一點人情世故也不懂,還是用教訓人的口氣,素顏聽著就氣,早忘了他方才可是救了她一命,趁大老爺不注意,瞪了葉成紹一眼。
  
  葉成紹原就注意著素顏,本以為方才自己給她也了氣,她得高興些才是,沒想到那雙清亮亮的水眸卻是怒目嗔似著她,只是,波光瀲灩,但是這嗔怒也夾裹著異樣的風情,他一時又看呆了。
  
  「呆子。」素顏忍不住小聲罵道。
  
  葉成紹耳力極好,素顏這罵聲雖小,但他卻聽得清楚,這樣的罵聲,在他聽來卻有如天籟,他小時候,可沒少見到侯夫人半嗔半喜地如此說侯爺的,這是夫妻間才有的情趣呢,他心中喜滋滋,甜蜜蜜的,剛毅英俊的臉上漾開一朵燦爛陽光的笑容。
  
  素顏快受不了這混蛋了,這人臉皮太厚,瞪他,罵他,全當獎賞了,再跟他呆下去,她會瘋了。
  
  正要就此告辭,抬眼卻觸到上官明昊如冰刀般冷咧的眼神,她方才與葉成紹之間的互動,在上官明昊眼裡看著就是眉目傳情了,他原本還算自信,以為素顏只是氣他沒有相救藍大老爺,又氣他與婉如和素情之間糾纏不清,不過是女兒家吃酸拈醋,對他失望罷了,如今看來,這小狐狸竟然真的喜歡上了葉成紹這花花公子,一股酸溜溜的怒火在胸中燃起,他又妒又恨,更是氣素顏的不守規矩,如今她還是他名義上的未婚妻,竟是當著他的面與人眉來眼去,太不拿他當回事了。
  
  「伯父回來甚好,也不枉父親多日來為伯父奔走,如今見伯父安然,小侄也就放心了。小侄來了已有多時,母親仍在伯母處,兩人怕是正敘舊情,小侄也就不打擾母親,先行告退。」他想了想,恭敬地給大老爺行了一禮,決定以退為進,暗中告訴大老爺,他安仝出來,自家可是幫了大忙的,可別讓藍家感激錯了人,將個仇人當恩人。
  
  大老爺果然聽得臉露驚詫之色,但他是一大早被葉成紹自大理寺中接回的,在牢中的又發生了好些事,他心裡自是明白的,可外頭究竟誰還幫他出過力,他倒真是不知了,只知道王家是躲得遠遠的,根本就沒打算救他,難道,中山侯真的也找了人救他?不然,世子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了。
  
  如此一想,大老爺便對上官明昊道:「既是如此,世子請代下官向侯爺致謝,改日下官定當登門拜訪,親謝侯爺援手之情。」
  
  說著,還看了葉成紹一眼,葉成紹臉上笑瞇瞇的,只是傻傻地看著素顏,並沒有注意到大老爺投來的那一抹探尋的眼光,大老爺心中更難確定了。
  
  上官明昊又走到素顏面前:「大妹妹,為兄就回去了,你好生在家養傷,家中有上好的治傷良藥,為兄回去後便著人送來,妹妹放心,你那傷口上定然不會留下疤痕。」
  
  素顏雖然很不喜歡他,但在大老爺面前,她還是要裝淑女的,也不好當眾落上官明昊的面子,彎腰對上官明昊福了一福,正要致謝,那邊葉成紹卻大聲道:「你家的藥會比宮裡的還好麼?大姑娘,你別用他的,我一會讓人送最好的給你,你那妹妹是瘋婆子,以後離她遠著點,別再讓人害你了。」
  
  說著,又轉過身,似笑非笑地看著上官明昊:「上官兄,藍家二姑娘怕是當著你的面傷了大姑娘吧,那天茶樓的事情又在此演了一出麼?好在我如今也退了與二姑娘的婚事,她與你如何,我管不著,但是,誰要耍陰點子害大姑娘,本世子主會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上官明昊聽得大怒,葉成紹竟然公開挑恤於他,又是當著素顏的面,以一副素顏的保護者姿態跟自己說話,他算個什麼東西?
  
  「葉兄,說話客氣些,你平素如何霸道與我無關,但本世子也不是那任人欺負的主,奉勸你一句,不要仗著皇后娘娘的寵愛就為欲為,這世上還有天道公理在。」說得是義正嚴辭,好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
  
  「哈哈哈,收拾幾個陰險小人還無需仗了娘娘的勢,本世子自己就能搞定,明昊兄,本世子也沒說你耍了陰點子,你氣個什麼勁?莫非,大姑娘身上的傷,真與你有關係?」葉成紹卻是哈哈大笑,塌肩歪頭地斜睨著上官明昊,一副憊賴懶散的樣子。
  
  上官明昊聽得一滯,暗罵自己被這混帳帶進去了,但他反應很快,臉上立即露出溫和的笑來,只道:「葉兄說話語氣太過氣人,不過,葉兄自來便本性如此,是本世子一時忘記,倒與你計較了,實是不該。」
  
  這話不但避重就輕地轉移了主題,還表明他心胸大度,不與葉成紹此等人一般見識。
  
  葉成紹聽了也不介意,反正他早就臭名遠揚了,也不在乎再臭一點,只是看不得上官明昊的惺惺作態,他站直了身子,眼睛一瞪,身上散發出一股不怒自威氣勢,「明昊兄要走盡快,我還要與大姑娘再說幾句話呢。」
  
  上官明昊氣得嘴唇都在顫抖,正要反唇相譏,這時,老太太身邊的金釧過來了,她看見大老爺在,頓時大喜,走上前來對大老爺行了一禮,又轉圈兒在上官明昊和葉成紹幾個都行了禮才道:「大老爺,老太太為了您急得這幾日茶飯不思,如今您平安回來了,老太太便命了奴婢來請大老爺過去。」
  
  大老爺正怕兩個世子在藍家吵起來,見到金圳便如見到救星一般,忙對葉成紹和上官明昊告了個罪,葉成紹和上官明昊兩人見大老爺要回內院,也不好再跟著了,只好相繼告辭。
  
  大老爺囑咐了素顏兩句便匆匆地往老太太屋裡去。
  
  素顏正打算著再去大夫人屋裡,那邊老太爺又使了人來,說讓她也去老太太屋裡。
  
  素顏聽得莫名,便問前來傳話的小丫頭:「老太爺也在老太太屋裡嗎?」
  
  「正是呢,老太爺在老太太屋裡好一會兒子了,方才聽說大老爺回來了,就要請了大姑娘一同前去說話。」小丫頭語言很利索,聲音也清脆。
  
  素顏這才跟著小丫頭去了老太太屋裡。
  
  老太太正對著老太爺抹眼淚兒:「老太爺,蘭珍就是有千般不是,打一頓就好了,成兒他竟然要將她送到宗廟裡,還要交族裡審問,且不說他越過了咱們兩個自作主張,自這一支的事情鬧到族裡去,還不得丟盡了您的臉面?再怎麼鬧,關起門來一家人,自家鬧了就鬧了,生氣完了,過兩日還是一家人,鬧出去後,想再回頭就不好收拾了。」
  
  老太爺端著茶,沒有說話,他也不太贊成大老爺對小王氏的處置,只是如今也不知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惹得才從牢裡回來的大老爺動如此大的肝火,他沉默著,任老太太在一邊哭天抹淚,一時大老爺進來了,老太爺忙問緣由,聽得說小王氏拿那浸毒的針去謀害素顏,還是被寧伯侯世子抓了現形,他也氣得白髮衝冠了,狠聲道:「寫休書,休了她,如此壞心腸的女人還留在藍家做什麼,沒得教壞了孩子,敗壞了門風。」
  
  老太太原本在一旁哭泣,聽了大老爺那一番話也是又驚又氣。
  
  老太爺倒是不反對,看了老太太一眼,想問大老爺在牢裡的事,又覺得不方便,就轉了話題:「如今你安然無事的回來,老父心中也安慰,只是,家中如今最麻煩的,卻是兩個姑娘的婚事,這事在京城裡可算鬧開了,再不快些解決了,只怕會將藍家百年的聲譽都毀了去。」
  
  大老爺忙問緣故,老太爺便歎了口氣,問道:「你如今可是清楚,究竟是誰救了你出來?」
  
  「自然是寧伯侯世子了,兒子這點子事情還是清楚的,自進去後,世子爺就多方關照,兒子在裡面也沒吃什麼苦頭,只是不得自由,又擔了些驚,今早兒子回來,也是世子親自去接的,父親問這話是何意?」大老爺肯定地說道。
  
  老太爺一聽這話倒是放下了一半心,卻還是有些為難地說道:「當初為了救你,大丫頭可是犧牲不小,她請了世子來,說是只要世子肯救你,她便嫁與世子,如今世子沒有食言,藍家也不能失了信義,大丫頭自是要嫁給寧伯侯世子的,只是世子那德行實在是……我……對不起這個孫女兒啊,諾大個府弟,竟是得讓她一個小女孩家犧牲了自己的終身來救助。」
  
  原來是這事,大老爺卻不以為然,這兩日他與寧伯侯世子也打了些交道,那少年雖說飛揚跋扈,不講道理,但倒是有幾分真性情,而且,他方才也觀察到,世子在素顏面前倒像是有些怯場,素顏只是瞪他一眼,他便要老實許多,這世上的事情最是難懂,一物降一物的事情也不是沒有,也許那寧伯侯世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了素顏也不一定,真讓素顏嫁了過去,令浪子回了頭,倒也是樁美談,傳出去,人家也只會說藍家教養好,教出的姑娘賢達聰慧,只會伸了拇指誇讚藍家呢。
  
  「父親,素顏既是自己願意,那也沒什麼不好的,寧伯侯世子雖說名聲差點,但寧伯侯家大勢大,又是皇后娘娘的娘家,素顏過去後也是正經的世子奶奶,以她的為人品性,在葉家也不會過得太差,父親若是為此心中不安,多給她些嫁妝便是。」
  
  大老爺躬了身對老太爺說道。
  
  老太爺聽了也只能點了點頭,但說到皇后娘娘,他心中又是擔心,今天素顏可是被宮裡的人請了去了,雖回來了好一陣,卻又在家裡遇到了那檔子事,也不知道她在宮裡的情形如何,有沒有得罪宮裡的貴人主子們,可恨那小王氏,竟然大膽至斯,素顏下此狠手,她是被鬼迷了心竅了吧,竟是當真想將藍家往火坑裡推呢。
  
  老太爺越想越氣,又對大老爺道:「這一回,任誰說情也不能心軟,小王氏實在惡毒,今兒素顏才進宮面見娘娘了,一回府她就敢對素顏下手,成兒,這種人,你再不可存半點情意,便是你娘用孝道逼你,也能心軟了。」
  
  大老爺腦子裡正想著其他事情,突然老太爺又將話題拉回,還一副恨恨不平的樣子,他下意思地點了點頭,就聽老太太在一旁禁住又哭出聲來,他心一硬,沒有上前去勸說。
  
  老太太心中發恨,老太爺這是將她救小王氏的最後一條路都給堵死了,以後,大夫人在府裡便再無人能相抗,自己又漸漸老了,力不從心,真的就讓那顧家女子再掌了藍府的權麼?
  
  「老太爺,如今中山侯夫人還在府上呢,您就定下了將大丫頭嫁給寧伯侯府,那中山侯家如何應對?中山侯夫人可是說了,成兒如今能安全回來,是她家侯爺相救的呢。」老太太想了又想,只覺心中郁氣不平,但她倒底是鬥爭多年的人,強忍了心中郁氣,對老太爺道。
  
  老太爺面露冷笑道:「我不知侯夫人為何如此說,我只知,我腆著老臉,幾次三番去求侯爺,侯爺是半點好臉也沒給我,如今他說他出了力,又有誰能證明?」
  
  大老爺也道:「娘親,兒子自己知道是誰救了兒子出來,舉許中山侯府也出了力吧,但真能救兒子出來的,還是寧伯侯府。」
  
  正說著,素顏來了,幾個老的就停下了話頭,老太爺忙問素顏去宮裡的事,素顏一五一十的答了,在說到皇后娘娘說,要許她三品誥命之時,老太爺和大老爺兩個眼睛放亮,喜不自勝,藍家可還沒有一個三品誥命呢,就是老太太,也只是封了個四品,素顏小小年紀,還沒過門就有了此殊榮,真是為藍家長了大臉了。
  
  連老太太的眼睛也亮了起來,她也是藍家的一份子,子孫中有人出息,她也應該高興才是。
  
  在聽說素顏辭了時,大老爺頓時好生失望,差點就要罵素顏,老太爺卻連聲說素顏做得好,大老爺沒想明白,老太爺便瞪了他一眼道:「只要素顏進了寧伯侯府的門,你還怕皇后娘娘不賞賜更多的?大丫頭這回是做對了,皇后娘娘定是覺得咱們藍家姑娘不貪權勢呢。有了娘娘的誇讚,比個三品誥命可強多了。」
  
  素顏聽了老太爺的話心裡也踏實了些,畢竟自己年輕,有些事情當時做得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對了,如今得了老太爺的話,就知是沒錯,也安心了。
  
  便靜靜地站在了一旁,老太爺對大老爺道:「你今兒才回來,且回屋裡歇息一日,明天便去中山侯府,一是登門拜謝侯爺對你的相助之恩,二呢,便是嫁了大姑娘的婚事,且把那貴任推給寧件侯世子就是,就說咱們藍家也是沒法子,素顏為了孝道,拼了自家的終身大事,這原是實情,拿這話去說,侯爺也怪不到咱們家,藍家既得罪不起寧伯侯,也得罪不起中山侯,兩相其害取輕,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大老爺聽得忙應了,卻是又道:「兒子才因來時,看到前院擺了一溜煙兒的紅箱籠,可是寧伯侯府的聘禮?」
  
  「那是中山侯府的,為父原本退了他家的聘禮,他們又全數送回不說,還多加了四十抬,唉,也不知道他家也是怎麼了,非要娶素顏,素情這丫頭……還真是讓人頭疼,今兒又生了這事,你著人先好些醫治了她,中山侯府的禮也先不要退得急了,看看能不能說動侯夫人,讓素情嫁給世子。兩家也還是結了姻親,沒傷情份。」老太爺歎了口氣,說起二孫女就又氣又恨又無奈。
  
  「父親,這怕是不行,一是,當初寧伯侯世子肯退了素情那婚事,答應不納素情為妾時,可是提了條件的,兒子也應了他,他可說了,素情在這兩年內不得議親。二呢,兒子方才看到,中山侯世子對素情非常冷淡,他一定不會答應娶素情的。」大老爺立即反對說,先前素情摔倒時,中山侯世子可是連手都不肯搭一下的。
  
  「那如何能行,他與素情已有了肌膚之親,昨日全府上下可是有不少人親眼見到他……他抱了素情,已經到了此等地步,中山侯家怎麼也得給個說法吧,可不能始亂終棄,這要素情以後如何做人?」老太太實在是忍不得了,怒氣沖沖地站了起來,喝斥大老爺道。
  
  大老爺不知道有這檔子事,目瞪口呆地看向老太爺,老太爺痛苦的閉了眼,連聲罵道:「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你也不要去求中山侯了,素顏的事是抹了他家的臉的,如今再硬將素情塞給他們,不止會惹怒他們家,素情就算嫁過去,也沒有正室的身份,我藍家,寧原養老姑娘,也不能將姑娘送人做妾,成兒,你且去寫一封信給登州的老二,派人將素情送到登州去吧,登州離京城遠,素情在京裡的名聲也傳不過去,老二又是登州知府,怎麼著也是當地的父母官,若能在那邊給素情找個適當的人家,那是再好不過的。」
  
  大老爺覺得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也只能如此了,便點頭應下了,老太太氣得厥了過去,直直地倒在了椅子上。
  
  老太爺看了眼老太太,一句話也沒說,疲倦地站起身來,落漠地往裡屋去了。
  
  大老爺和素顏忙使了人將老太太抬進屋裡去,素顏又著人去請太醫,大老爺惦念著大夫人和大少爺,不顧疲累,又向大夫人屋裡去了。
  
  小王氏得素情終於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但素顏心裡卻空落落的,也總感覺上官明昊沒有如此輕易會同意退婚,除非皇后娘娘親自下旨,中山侯府無法抗拒,也只能認了。
  
  大老爺既然去了大夫人屋裡,她也不好再去了,忙了一上午,頭上的首飾也沉,脖子處還沒有敷藥呢,火燒火辣的,也不知道素情那指甲乾不乾淨,有沒有毒,可別得了破傷風就好。
  
  她懶懶的就往自己院裡走,行至那坐臨湖的假山石時,她下意識的轉頭看了一眼,又繼續往前走。
  
  回到屋裡,紫綢先前並沒有同她一起去宮裡,看到她回來,忙上前迎她,一見到她脖子上的傷痕,嚇得一跳,又想起她是從宮裡回來的,以為素顏是在宮裡受了罪,心裡既擔心,又害怕,又為素顏心痛,小意的扶了素顏進門,卻是不敢問,怕素顏有的事情不方便說,只道:「奴婢一會就去打了熱水來給姑娘洗洗,姑娘的傷可要快些塗藥才是,就怕會出了炎症,留疤呢。」
  
  素顏點了頭,跟著進了屋,紫晴正拿著繡棚子在繡花,看到素顏因來,正要起了身迎她,也是看到了素顏脖子上的傷,立即臉色蒼白,手都有些發抖了。
  
  素顏也沒注意到她的異樣,只當她是為自己擔心,便道:「無事的,是二姑娘抓的。」
  
  紫睛聽了這才長出一口氣,卻是罵道:「二姑娘也太狠心了些,怎麼就能姑娘你下如此狠手。又是為了上官世子麼?」
  
  素顏聽了抬眸深深地看了紫睛一眼,紫睛自知多嘴了,忙拿了杯子到後堂去給素顏沏茶。
  
  素顏等她走了,便對紫綢道:「我怕也不久就得嫁了,不過,嫁的不是中山侯府,而是寧伯侯世子,你們幾個我原也是想帶了去陪嫁的,如今卻是拿不定主意了,還是問問你們自己的心思才好,你們服侍了我一番,我總想給個好結果給你們,只要不太過份,我盡力的幫你們圓了就是。」
  
  紫綢聽了笑道:「姑娘這是說什麼話,奴婢可是打算了要服侍姑娘一輩子的,就算姑娘嫁了,奴婢將來也要配人,配人也要配給姑娘的人,奴婢也能在姑娘跟前做個體面的管事娘子,還是一樣的有前程,姑娘要嫁給誰,是姑娘的姻緣,奴婢可只管服侍姑娘的事,做不了姑娘的大媒呢。」
  
  素顏被紫綢的一番話說得又感動又想笑,紫綢其實也說出了自己的心聲,她沒有那往上爬做通房姨娘的小心思,她只想好好的找個能幹些的,配得上的過小日子,她是家生子,也只會做那服侍人的活,素顏這個主子又是既合得來,又心善的,只要跟著她,她就會給自己體面,只要姑娘不是嫁得太壞,自己的生活也會衣食無憂的。
  
  紫睛端著茶盤子出來,正好聽到這一番話,她見紫綢在姑娘面前表決心,她若不作聲,又落了下乘,可是,她……
  
  將茶端給素般,紫睛退到了一邊,什麼也沒說,素顏又將先前的話又跟她說了一遍,臨了還道:「你若是現在想換個主子,我也依你,不會為這就虧待你,記恨你,你也服侍我一場了,我怎麼也要全了這點子主僕情份的。」
  
  紫睛聽得大驚,立即在素顏面前跪了下來:「姑娘您這是說什麼話,奴婢對姑娘素顏忠心,怎敢生了二意去?奴婢也和紫綢姐姐一樣,姑娘到哪裡,奴婢就到哪裡,天下只有主子挑奴才,哪有奴才挑主子的份,您快別折剎奴婢了。」
  
  素顏聽得眼睛微瞇了瞇,見紫睛太度堅決,便又說了一句:「我如今是怎麼都不可能嫁給中山侯世子了,原想著……算了,如今也只問你,如果你真對那中山侯世子有情,我倒可以將你送給靜北伯家的三姑娘,她是一定會嫁進侯府的,將來你會有什麼樣的造化,那就只能看你自己的了。」
  
  紫睛聽得臉一紅,咬了咬唇,想了一會子,臉色卻變得更加堅決起來:「姑娘,您若是真的嫌了奴婢,便將奴婢賣了就是,奴婢可不想去服侍那什麼伯爵家的三姑娘,奴婢心裡只認姑娘這一個主子,奴婢若是做錯了什麼,姑娘要打要罵都行,只是別將奴婢送人了。」
  
  素顏看說不動她,也就罷了,反正自己話都說在前頭了,也給了她最大的優惠和機會,她自己不要,那便由不得自己,她也能理解紫睛,畢竟像上官明昊那樣俊雅又溫潤的男子是最能俘獲像紫睛這樣的少女的心的。
  
  紫睛不過是情竇初開的少女罷了,時間一久了,忘了就沒事了。
  
  話一說開了,主僕幾個也覺得坦然了些,說說笑笑著,紫綢找了藥膏子,正要給素顏塗上,這時,外頭小紫雲又進來稟報道:「姑娘,宮裡又來人了,就在前門外呢,說是讓您親自前去。」
  
  宮裡的人來了,卻不進內院,怕是太監吧,不過,自己才不過回來兩個時辰,怎麼皇后娘娘又有事找自己?
  
  她也顧不得多想,忙帶了紫綢一同往前院去,出了藍家大門,果然看到一名太監站在一輛寬大豪華的馬車前,見素顏過來,甩了下狒塵,上前來道:「可是藍家大姑娘?」聲音尖細得很,果然是不男不女之人發出的。
  
  素顏忙要行禮,那太監卻慌忙托住她,躬身道:「咱家是奉了皇后娘娘之命,給姑娘送傷藥來的,娘娘還派了一位嬤嬤在車上,說是有話同姑娘講,姑娘請上車。」
  
  素顏忙要行禮跪謝皇后,那太監倒沒攔她,讓她行完禮,他才搬了個小凳來放在車轅下,讓素顏踩著小木凳上了馬車。
  
  紫綢遠遠地站著,也不敢套得太近,那太監便守要馬車旁。
  
  素顏伸了手,剛要掀車簾子,手卻被一隻乾燥溫暖的大手牽住,還沒來得及細看,人就被扯進了馬車裡。
  
  素顏抬起眼來,果然馬車裡坐著的是葉成紹,她不由氣惱,縮手就要掙脫他。
  
  「就牽一會子,一會子就好。」葉成紹黑亮的眼睛在光線不太亮堂的馬車裡就像黑夜的星星,明亮又灼熱。神情裡,帶了一絲小小的討好和乞求。
  
  「說了給你送藥來的,又怕你在宮裡受了委屈,就去了趟宮裡,找娘娘討的藥,來晚了些,你還沒上藥吧。」葉成紹說著就拿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來,揭開木寨子,一陣清香撲鼻而來。
  
  他小心的用手挑了一點,歪了頭看素顏的脖子,素顏脖子一縮,瞪了他一眼道:「我自己來,男女授受不親,你不知道嗎?」
  
  「沒鏡子,你看不到,我怕你傷著了自個兒。」葉成紹聲音軟軟的,像個一心討大人歡心,又怕方法不對的孩子。
  
  「那也不要你動手,你給藥與我,我拿回去抹了就是。」素顏沒好氣地說道,這傢伙太過卑鄙了,竟然合著宮裡的人一起騙她與他幽會,想到幽會兩個字,她又忍不住臉紅。
  
  葉成紹看呆了,昏暗當中,素顏嬌美的容顏如有魔力一般的吸引著他,他只感覺心跳如鼓,喉乾舌燥,眼前的素顏就像一道美味的餐點,他很想親近,偏又有些怕她生氣,不敢亂動,只好眼神灼熱的,卻又可憐巴巴地看著素顏,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聲音在發飄,就像飛到雲朵上去了似的:「我……我只是……給你塗一回,就一回好不好?」



  第六十七章 一場鬧劇
  
  「一回也不行,你不要碰我,我們連婚事都沒有定下,就如此親密,太不合禮數了,你還有事沒,沒事我就下去了。」素顏有點不敢面對眼前的這雙純淨的眼睛,她有點想逃的感覺,所以,她的聲音硬梆梆的,話也說得很不留情面。
  
  葉成紹很失望地看著她,小心地縮回手,又看了眼自己指尖的那一點乳白色的藥膏,聞著很香,就像素顏身上那淡淡的少女體香一樣,他真的只是想給她塗藥,她的傷口,哪怕只是這種一小條紅痕的傷口也讓他心疼,他不喜歡看她受傷,他希望她的傷口能快些好,所以,他特別想親手給她敷藥,但是,他也不喜歡她生氣,更怕她生氣以後就不理他了……
  
  「那……那好吧,我不給你塗,你自己拿回去,讓你的丫頭好生給你塗了,那個,再坐一會子吧,我好不容易找娘娘要了這馬車來,我想見你,可是,也不能總潛進後院裡去……你會不高興的。」葉成紹小聲嘀咕著,將小瓷瓶遞給素顏,依依不捨地看著自己指尖上的藥,垂著頭,想了想,竟是將那藥膏子塗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後,薄唇翹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好清涼呢,沒有辛辣感,放心吧,塗上去,不會痛的。」
  
  素顏被他那傻傻的樣子弄得很想笑,又……有點感動,奪過他手裡的瓶子,罵了句:「笨蛋!」
  
  便伸了手想去掀車簾子。
  
  「你莫擔心,娘娘她很喜歡你呢。」葉成紹突然說道。
  
  素顏聽了垂下手,回頭看著他,問道:「皇后娘娘很疼你嗎?」
  
  葉成紹聽了眼神閃動了一下,隨即笑道:「我娘去得早,娘娘心疼我是個沒娘的孩子。」
  
  他娘親去的早嗎?如今的寧伯侯夫人不是他的親娘?沒聽說過侯夫人是繼室啊?素顏看他明亮的眸光有些黯淡,便道:「姑姑疼侄兒也是最真心的,你有娘娘疼你,還有後母疼你,你得到的,比失去得更多呢。」
  
  葉成紹垂了眼眸,長長的睫毛像兩個小扇子似地在眼瞼處閃動,還微微有些上翹,很好看,也很可愛,素顏有種想要撫摸一下的衝動,心裡不無妒嫉地想,這廝地睫毛長得真好看。
  
  正胡思亂想著,葉成紹突然又抬起眼來,黑幽如墨玉一般的眼神燦若星辰,正好捕捉去素顏偷看的眼神,他立即笑逐顏開,聲音裡帶著無盡的歡喜:「以後,你成了我的娘子,你也會疼我的,對嗎?」
  
  素顏偷看被抓包,她有些羞惱地撇開眼去,嘟了嘴道:「你莫要胡說,誰是你娘子了?」
  
  說著,紅著臉,又伸了手去掀簾子,就聽葉成紹又在她身後咕嚕了一句:「伯父在大理寺可沒吃虧,我昨天便去看過他,他牽扯進了的那個案子,如今皇上很是關注,會有很多人要遭殃了,也會有很多人會起復,其中,可能就有你的外祖父。」
  
  素顏再次垂了手臂,回過頭激動地看著他,顧老爺若能起復,那大夫人不是又有了娘家撐腰了嗎?那老太太是不是再也不能隨意的欺負她了?她一高興,又坐回了他身邊,身子不小心便靠在了葉成紹身上,不過,只是微微碰觸了一下,她便立即坐直了身子,移開了一些。
  
  葉成紹感覺到她柔軟的嬌軀,雖然只是一觸即開了,但那一碰,像是撞到了他的心,他明顯的感覺心咚的一聲往下沉了沉,又猛地跳得老高,像是撞到了喉嚨眼裡了,又落了回去,他怕自己會做出不智的舉動來,忙左手絞著右手,不讓自己亂動,只是那雙俊眸不住的往素顏身上暖,眼裡跳動著一簇燃燒正旺的小火苗。
  
  「你說,我外祖父會起復?真的嗎?」素顏沒有注意到葉成紹的小動作,她太關心顧老爺了,聲音都有些發抖。
  
  「自然是真的,不過,如今聖旨還沒下,得等兩淮災銀貪沒一案了結了,下掉一批官員,有了空缺,才會起復一批官員。」
  
  葉成紹有些心不在焉地回道,絞在一起的兩手都沁出汗來。
  
  「那我父親是因兩淮的案子才出事的嗎?他……沒有犯事吧。」素顏聽了便有些擔心藍大老爺,聽那一次葉成紹與藍大老爺的對話,她覺察到藍大老爺的異樣,隱隱的,她感覺大老爺怕是參與其中了,官場上,同在一個環境裡,如果人家貪,你不貪,便很有可能會被那個小群體給排斥,很難在那個環境裡立足,有的時候,不是每個人都想貪,而是環境所逼,那便是所謂的,常在河邊走,沒有不濕鞋的。
  
  而且,她還感覺,葉成紹的身份定然不簡單,這廝怕是擔負著某中暗職,不然,也不會對這件大案如此瞭解了,如今,她擔心的是,大老爺倒底參與得有多深,這一次回來,是否就真的平安了?
  
  葉成紹聽了果然半晌沒有吱聲,他目光複雜地看著素顏,臉上是少有的深沉,素顏清澈的大眼裡有著隱隱的憂色,他目光中閃過一絲狡黠,這樣的葉成紹,身上沒有半點孩子氣,更沒有一絲浪蕩公子的紈褲味兒,倒像是久經官場的狐狸,給人一股深不可測之感。
  
  他笑了笑,伸了手想拍素顏的肩,但只伸出一半便縮了回來,又是一副小心亦亦地樣子,眼神也變得溫柔了起來:「有我在,莫怕,只要伯父看得清形勢,知道皇上的決心,選擇正確的路子,就一定沒事。」
  
  素顏秀氣的雙眉微挑了挑,眼中閃過一絲計較,沉吟片刻才問:「可以告訴我嗎?所謂正確的路子是不是幫助皇上將那些蛀蟲捉出來?」
  
  葉成紹聽得眼睛一亮,看素顏的目光更為熾熱了起來,蛀蟲?這個詞用得很形像,沒想到她一個深閨女子,竟然有很高的政治敏銳性,跟聰明的人說話就是舒服,他突然就慶幸了起來,上官明昊那傢伙真是個瞎子,這樣好的女子竟然沒能保得住,她,終究是要成為他的妻,也只能成為他的妻,不管用什麼樣的手段和方法,中山侯府,必須要退婚。
  
  「我想,伯父應該是個聰明人,如何選擇他應該清楚的。」葉成紹笑著對素顏道,有些話,他不能說得太多太透,就是今天的這番話也是不該的,但為了她,他不在乎違些規。
  
  素顏聽了心中仍是忐忑,葉成紹這話算是從側面回答了她的問題,看來,大老爺果然沒有真正的安全,藍家,也還是處在飄搖之中,但願父親是真的聰明,能夠捨得一些東西才好啊。
  
  「多謝世子提點,素顏告辭。」素顏這回是正正式式的跟葉成紹道別,她在馬車裡已經坐得太久了,再不下去,怕就連紫綢也會生了疑去。
  
  「那個,娘娘送的那套衣服首飾你怎麼又還回去了,那是我特地給你備的。」葉成紹一見,又小意地問了一句。
  
  素顏這一次回過頭來,卻是瞪了他一眼,說道:「你是成心想害我來著?」
  
  「你是認為我逾越了?」素顏的話雖是責怪他,但語氣卻有些哭笑不得。
  
  「怕什麼,你若是嫁與我,至少也得是個三品誥命,那可是皇后娘娘早就許了我的,可不算是越矩。」葉成紹不以為然地說道,他為素顏不肯穿他給她備的衣服有些耿耿於懷,那是他備好了多年的,只等他找到心中的妻才會拿出來的,她卻給送回給皇后了,讓他好生失望。
  
  這廝口口聲聲說自己要嫁他,快將她當成他的妻子了,若是自己不願意呢?素顏惡意的就想要激怒他,為了懲罰他一再找話題將她留在車裡的腹黑行為。
  
  「誰說要嫁給你了?我又不喜歡你,沒見過你這樣一廂情願的。」素顏板著臉說道。
  
  葉成紹的俊臉果然立即就垮了下來,眼裡閃過一絲挫敗感,頹喪著頭,又開始絞手指,也不看素顏,「可是,我喜歡你啊,你……你總會要喜歡我的,反正不管如何我都是要娶你的,除非,你心裡已經有了別人,那……那……」
  
  「若我心裡已經有了人,你會放棄我們先前說過的條件麼?」素顏聽得心中一動,認真地問道。
  
  葉成紹猛然抬起頭來,眼神如一頭受傷的小獸,小聲的嘟嚷道:「你難道真的喜歡上官明昊嗎?你原本就是要嫁他的,若不是……若不是伯父出了事,你也不會找我了……」說到後面,又要低下頭去,他實在是怕聽素顏的答案,心中惶惶的,就像等待宣判的罪犯。
  
  「他不過是條大尾巴狼,我為什麼要喜歡他?」這廝也太沒眼力了,自己就是喜歡他,也不會喜歡上官明昊那只沙文豬啊。
  
  「那你心裡的人是誰?」聽得素顏說並不喜歡上官明昊,葉成紹的俊眸又被點亮,就如草原上空最亮的星辰。
  
  「你管我?」素顏說完便再不遲疑,掀開簾子往外走去。
  
  外頭那太監紋絲不動的守著,見素顏掀了簾子出來,忙抬了手牽她,素顏回頭看了一眼,便在那簾子落下去的一瞬,看到了葉成紹傻呆呆的坐在車裡,眼神像只迷途的小鹿,不對,應該像只小狼,一隻剛失了群,離開母親的小狼,惶恐中還有深深的挫敗。
  
  素顏嘴角微微翹起,在太監的攙扶下跳下馬車,紫綢見大姑娘終於出來了,忙上前去扶她,又很有眼力介的塞了一個荷包在那太監手上。
  
  那太監輕輕掂了掂荷包,臉上有了笑意,躬身送了素顏回府。
  
  素顏走進門來,又再次回頭看向那馬車,馬車簾子紋絲不動,也沒叫啟程,車伕也靜靜的等著,那太監便靠近馬車,對著裡面說了一句什麼,馬車很快就開始了起來。
  
  素顏心情大好的與紫綢往垂花門走,紫綢看她自從馬車裡出來後,就一直在偷笑,看似心情很好,便問道:「宮裡的嬤嬤都與姑娘說了些啥呢?看姑娘這一臉的喜氣,不會是得了什麼天大的喜訊吧。」
  
  素顏笑著嗔了紫綢一眼,嘟了嘴道:「非要有喜事才能高興麼?我才想起了一個笑話而已。」
  
  「什麼笑話,講給奴婢聽聽,也讓奴婢跟著樂合樂合?」紫綢聽了便湊趣道。
  
  「有只小豬,他愛上了一隻狐狸,就對狐狸說,我喜歡你……」素顏隨口胡掐。
  
  「姑娘又說笑,小豬怎麼會愛小狐狸,小狐狸一見那小豬還不得吃了它啊。」紫綢入戲很快,很配合地說道。
  
  「可不是嗎?可是,誰讓那隻小豬喜歡小狐狸呢?」素顏笑瞇瞇的把玩著手裡的小瓷瓶,想著某個坐在馬車裡的小豬,心情一片大好。那傢伙這兩天應該不會再來藍府了吧。
  
  「小豬真可憐。」紫綢看自家姑娘說得有些幸災樂禍,很是贊同的對小豬起了同情心。
  
  「他才不可憐呢,你可別以為他真的笨啊,他啊,白天是小豬,晚上就變成大灰狼了。」素顏繼續瞎掰。
  
  「姑娘越說越離譜了,啊,姑娘,您這是到哪裡去?不回院裡嗎?」紫綢聽了變天也沒覺得這個故事哪兒好笑了,自家姑娘卻是喜笑顏開的,讓她莫名,又見素顏沒往自家院裡去,便是擔心起來,拿了藥還是早些塗上的好。
  
  「你可知道,侯夫人回了沒?」素顏有些怕見中山侯夫人,不過,過了這麼久了,夫人總該回去了吧。
  
  「應該沒回去吧,奴婢著小丫頭注意著呢,若侯夫人走了,會給個信的。」紫綢多少明白素顏一點心思,忙回道,卻看素顏腳步未變,「姑娘,回去塗了藥再去見大夫人吧,您這個樣子,怕是又要惹得大夫人擔心呢。」
  
  讓大夫人擔心也沒法子,有時候,該讓她見著的,還是得給她見,素顏心裡嘀咕著,繼續往大夫人屋裡走。
  
  走到大夫人院外時,她又有些躊躇,停在院子外站住了,守園的婆子見她站著,忙上前來行禮,臉上掛著諂媚地笑:「恭喜大姑娘,中山侯夫人可真是把姑娘疼到心窩子裡去了,姑娘有事,她就一直在大夫人屋裡等著呢。」
  
  那婆子以前因著大夫人在府裡並不得勢,平素也沒什麼人去看望大夫人,所以,得的賞錢就比不得別的院裡的守園子的,頗多怨懟,但如今素顏在府裡起了勢,二夫人眼看著是不行了,大夫人又生了大少爺,如今她的嘴臉就立馬變了,素顏對這樣的人雖是討厭,但也不會因此就要趕她走,畢竟如她這般的人多了去了,再換個人來,也未必就比她強,最重要的,是這婆子也無大惡,不過是貪些小便宜,嘴惡了些罷了,正是如此,倒讓素顏可以從她嘴裡聽到一些府裡下人們的閒言碎語。
  
  下人們閒聊時,無非也是圍著幾個主子轉的,她們的話裡,總能聽到一些有用的消息來。
  
  素顏看了紫綢一眼,紫綢皺了皺眉,還是打了十幾個大錢賞了那婆子,那婆子千恩萬謝的,笑容快要夾得死蒼蠅。
  
  侯夫人果然還在等她,怕是想在她這裡得個準確的答覆吧,侯夫人對自己和大夫人可算是有恩的,當初大夫人最困難之時,侯夫人也常派了來人接濟,也算是變相的對大夫人撐腰。
  
  後來自己被小王氏刻薄,她也是一力站在自己這邊支持著,就是那天小王氏與老太太一同設計陷害,想要毀掉自己名節時,侯夫人不僅一眼看穿了她們的把戲,還警告了那兩位,讓老太太和小王氏好生消停了一陣子,而且,自己那克父克母的名聲,侯夫人是第一個不在意的,在如今人們都信神信命環境下,她能決定讓世子與自己定親,實在是難能可貴,如今自己卻要辜負她的一片心意了,心裡怎麼都覺得愧疚啊。
  
  但如……上官明昊那個的品性,雖不說極惡,卻是自己最不喜歡的那種類型,她寧願嫁葉成紹那種真小人,也不想嫁個偽君子,或許,嚴格說來,上官明昊也算不得偽君子,在這個社會裡,男子花心多情,妻妾成群並不是過錯,只是自己心裡不能接受罷了……
  
  遲疑了半晌,她還是抬腳往院裡走去,正好瞧見青凌探了頭,神色有些焦急,見素顏終於來了,忙上了前來拉住她,也顧不得行禮,只附在她耳邊道:「侯夫人可坐了不少時間了,夫人留了她用飯,她又一力不肯,面色很不好看呢,也不知是哪個作死的婆子在外頭說姑娘早就由宮裡頭回來,卻一直沒來,侯夫人就越發的不高興了。」
  
  素顏聽得頭疼,自己原也打算著自宮裡一回來,就來見侯夫人的,可是諸多事情絆住腳,沒成行,也怪不得侯夫人有氣了。
  
  她理了理衣服和頭髮,才正色地向大夫人的產房走去。大夫人也正急著呢,一個勁的跟侯夫人說好話,侯夫人板著臉,沒有舒眉,見素顏進來,大夫人立時就罵了起來:「從宮裡頭回來,也不說快些來見夫人,在外頭磨蹭什麼?」
  
  邊說邊給素顏使眼色,素顏乖巧地過來給侯夫人賠禮:「讓夫人久等,實是侄女的不是,請夫人多多見諒。」
  
  侯夫人冷哼了一聲,「宮裡的貴主子要見你,我多等等也是應該的,只是不知大姑娘如今竟成了大忙人了,貴府裡的事怕是離不得姑娘,倒是我耽擱了姑娘的事。」
  
  這話可說是明著在責怪素顏如今得了宮裡的貴主子的青眼,便不將她話在眼裡,故意怠慢她了。
  
  素顏聽得額頭沁出一層細細地汗,忙恭敬地再行了個晚輩禮,「夫人明鑒,侄女回來,先去了老太爺屋裡報個平安,後又正好碰到家父安全回府,父親訓斥了侄女一番,耽擱了些時辰,心中原本焦急,卻不想,宮裡又來了人……」
  
  侯夫人聽聞大老爺已然回府,有些詫異,面色卻是緩和了些:「這倒情有可原,藍老爺回府也是天大的喜事,恭喜貞淑妹妹,藍家逢凶化吉,妹妹你也不用再糾心了。」
  
  大夫人聽得喜極而泣,眼睛盈盈地看著侯夫人,侯夫人忙拿了帕子為她拭淚:「好好的又哭什麼,這可是在坐月子呢,哭壞了眼睛將來可要受罪呢。大夫人聽了破涕為笑,親熱地拉住侯夫人的手道:「你我相交近三十年,你對我的好,我心裡都記著呢。」
  
  「又說傻話,咱們是什麼關係?且不說姐妹幾十年,如今兩家又成兒女親家,素顏去到我府上,我是決對不會虧待了她的,就是你,將來若再有人弄妖蛾子害你,我也是不會輕饒的,以前兩家沒什麼關係,我和侯爺也不便插手,將來既是親戚,那見不得的髒水就莫想再隨便往你身上潑了。」侯夫人無比真誠地回握著大夫人的手,眼圈兒也紅紅的。
  
  看得一旁的素顏心中更是難受,只好將身板挺直了站著。
  
  果然大夫人抬眼便看到了她脖頸處的兩條傷痕,大驚失色地問道:「你那脖子上的傷是如何弄的?誰傷了你?不會是在宮裡……」
  
  侯夫人也看到了素顏的傷,眼裡也露出憂色,驚疑地看著素顏。
  
  素顏忙解釋道:「娘,您多想了,宮裡的主子們對女兒很好,這傷……是素情抓的。」
  
  她不是個喜歡告狀和裝柔弱的人,以前就是受了再大的委屈,也不願意讓大夫人看到,怕大夫人擔心,可現在,她不得不利用這小小的傷痕了。
  
  「素情?她也太過猖狂大膽了,眼裡就沒當你是嫡姐待過,這無緣無故的,她怎麼火,「對你還動上手了?」大夫人氣得直咬牙,這麼些年來,她受盡了小王氏的氣,如今,小王氏的女兒又欺負上了自己的女兒,她怎麼也難嚥得下這口氣。
  
  素顏聽了就看了侯夫人一眼,欲言又止,侯夫人見了心中便有些瞭然,移開眼去,端了小几上的茶,輕輕用蓋子撥著茶面上的茶沫,沒有說話。
  
  大夫人越想越氣,又是心疼,對素顏道:「你以後也別太軟弱了,該給她些教訓才是,可莫讓她以為你就是好欺的。只是,她這一次又是為了什麼事情?」
  
  「娘,您別問了,她如今被斷了根手指,父親正請了太醫來醫治呢。」素顏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
  
  大夫人聽得素情的手被斷了一指,心情大爽,卻又詫異,問道:「她斷了一指?你也動了手?」面色有些發沉,大夫人是大家閨秀出身,對女子體容體態很是講究,一個女孩家隨便動粗,那可是太不合現矩了。
  
  「不是,女兒並沒對她動手,她當時抓傷女兒時,上官公子也在,後來,葉公子陪著父親回來了,正好看見,他為女兒不平,就……對素情下了重手,父親當時也在場。」素顏終於將心裡要說的話說了出來。
  
  侯夫人聽了果然若有所思,面上也有些不自然,大夫人心中也有了想法,素情打素顏時,上官明昊是在當場的,他既沒有阻止素情也沒有為素顏出氣,倒是那個名聲不太好的寧伯侯世子,見了素顏受欺負就為素顏出頭,他……對素顏倒是回護得很,只是,名聲不太好啊。
  
  素顏說完之後,就靜靜的立在一旁,侯夫人笑了笑,拍著素顏手,關切地說道:「很疼吧,上藥了沒有,可莫再染了其他的病就麻煩了。」
  
  素顏感激地看著侯夫人,柔聲道:「謝夫人關心,宮裡方才來人,就是送了藥來了,一會子就去塗藥,我心裡惦著夫人您,怕您等急了。」
  
  侯夫人聽了臉色微郝,笑道:「那你快些回去塗藥吧,可別耽誤了。」說著,起了身,對大夫人道:「我這就回去了,你也要好生休養,莫要操太多了心,你如今有了大少爺,這身子啊,就更要養好了,至於大姑娘和昊兒的婚事,就不要再出什麼漏子了,婚期還是定在正月十二,到時侯,讓昊兒來給你磕個頭,你將來有什麼事,只拿他當半個兒子,有他幫付著,你娘倆也有過得鬆泛些。」
  
  侯夫人仍是一口咬定不肯退婚,大夫人雖不太知道外頭的事情,但素顏去了一趟宮裡,受傷後,宮裡又來了人給她送藥,可見得宮裡的那位貴主子對素顏的重視,中山侯家與宮裡的陳貴妃有親,但畢竟只是旁枝,且據說陳貴妃那人很刻板端嚴,不可能為了上官明昊就對素顏親近,那便只可能是寧伯侯這邊了,寧伯侯可是皇后的兄長,又聽得皇后對世子最是疼愛,會因世子而對素顏別眼相待也是有的。
  
  那這件事情可真就麻煩了,如果皇后娘娘都插了手,那藍家對這樁親事怕也沒有了自主權,只能看上面人的意思了,只是,自己多年受侯夫人的恩惠,藍家再如何想要悔婚,自己是不能背叛侯夫人的。
  
  大夫人心思電轉,抬眸看了素顏一眼,只見女兒如一珠幽蘭般立在自己身邊,美麗又高潔,她心中驕傲的同時,又是憂心,微歎息了一聲,對侯夫人道:「多謝姐姐的關心,你的好,我就算是下了黃泉也會記得的。素顏交給你顧著,我也就放心了。」
  
  侯夫人聽了這話,心滿意足地走了,大夫人忙讓素顏幫著去送,素顏覺得頭痛得很,怎麼自己說了那麼多,侯夫人還是不退婚,真要將幾家關係都弄僵了嗎?
  
  硬著頭皮,她跟在侯夫人身後,出來院子裡,侯夫人回過頭來,正色地對素顏道:「昊兒那孩子有些認死理,他若非對你用了真心,也不會一再的求了侯爺去為藍大老爺奔跑,劉家那邊,侯爺找了二皇子,應該能退得掉的,你過去後,再也沒人能給你使絆子,日子是再好不過的。」
  
  這話也算得上是交心了,只是素顏聽得有些心不在焉,但面上還是恭謹得很,只道:「婚姻大事,侄女只能聽從父母之命,不敢自作主張。」
  
  侯夫人聽了便沒再說什麼,臉色微冷地走了。
  
  素顏一直將她送至垂花門,才打了回轉,回到屋裡,上過藥後,她實在是太累了,便歇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紫綢便來叫起素顏:「姑娘,大老爺請你去老太太屋裡。」
  
  素顏渾身都有些痛,不情不願的起來了,問紫睛:「這一大早兒的,可知是什麼事?」
  
  紫睛正端了盆熱水進來:「聽說是要開祠堂,族裡人都得參加呢。奴婢聽說二夫人院裡已經亂成一團了,刑事房的婆子非要將二夫人拖到前頭去,二夫人的奶娘與幾個貼身的婆子正與刑事房的人鬧,說是二夫人病得起不了床了。」
  
  原來,大老爺這回是動真格的,開祠堂便是真的要將小王氏除了族譜麼?那王家會沒有動靜?
  
  她快速起了床,收拾停當後,就帶了紫睛紫綢兩個往老太太屋裡去。
  
  老太太屋裡已經圍了不少人了,三姨娘,四姨娘,素情,素麗,就連年幼的素容也被叫來了,大夫人因著坐月子,就沒有來,大家全都圍在了花廳裡,老太爺高坐堂中,老太太卻不在,老太爺下首坐了好幾位上了年紀的族人,大老爺坐在老太爺的下首另一邊。
  
  素顏進得花廳後,就往素麗那邊去,素情與素麗離得有些遠,她面色蒼白如紙,右手中指上夾著板子,用紗布包了個嚴實,像個粽子一樣。
  
  素麗卻神情肅穆,小臉板得嚴正,見素顏過來,才微眨一眨眼,黑亮的大眼裡閃著一絲興奮和快意,素顏看了就想笑,但還是忍住了,也是一臉端嚴地站在素麗身邊。
  
  老太爺看人都到得差不多了,便揚了聲道:「押小王氏上來。」
  
  立即兩個粗壯的婆子就走了出去,沒多久,小王氏自己走了進來,她上著煙柳色銀錯金雙鳳織錦短襖,下著淺碧色輕柳軟紋腰長裙,頭上綰著雲的朝月髻,看這一身,倒不像是來受罰,而是來領賞的,面色也從容坦然,只是眼含怨毒和陰戾,尤其是在看到素顏時,她的眼珠都恨得發紅了,像要生吃了素顏一般。
  
  素情看到小王氏被兩個婆子押著走上前來,不禁一陣哭泣,身子搖搖欲墜,身後的白霜忙緊緊的扶住她,在她耳邊輕語了些什麼,素情便用那只好手死命的摀住嘴巴,盡量忍住哭聲。
  
  小王氏昂首立在花廳中間,老太爺憤怒地看著她,一旁的族中老人見了便皺了皺眉,大老爺看了小王氏一眼道:「賤婦,還不跪下!」
  
  小王氏雙眼如刀般看著大老爺,冷笑道:「我為何要跪?」
  
  大老爺氣急,怒聲將她昨天對素顏下毒手一事當眾說了一遍,人群中,很多人早就聽到了明日之事,也有些人並不知,一時便竊竊私語起來,不少人鄙夷地看著小王氏,在她身後指指點點。
  
  小王氏聽得面色不改,反而向花廳中人一一看了過去,眼神中狠戾多色令不少人膽寒。
  
  一時屋裡有些嘈雜,老太爺清咳了一聲,說道:「王氏當眾毒害嫡女,罪無可恕,她做下如此醜事,實乃藍家的羞恥,藍家再能容得如此惡婦,今天特請了族人們來一同審理此事,將王氏交宗氏發落。」
  
  幾個族叔祖們面色嚴峻,相互看了一眼,卻並沒人發言,小王氏輕蔑地看著老太爺,唇邊帶著一抹譏笑,半點也沒為老太爺的話動容。
  
  老太爺見場面有些不對勁,轉了頭問身邊挨得最近族人:「三弟,此事你們若沒意見,我便以族長身份開祠堂,將王氏從族譜裡除名。」
  
  那三老太爺是個瘦削的小老頭,人卻顯得精幹得很,聽老太爺點了名,他才點了頭道:「此事原就是大哥的家事,你又是族長,王氏所犯之事又是眾所周見,罪證確鑿,要如何處置,便按族現辦了就是,只是,大侄孫女也沒怎麼什麼危險,我看,王氏平素也還賢良,是不是能從輕一些發落?」
  
  老太爺聽得訝異,他請族人來,不過是走形勢,走正路子,封王家人的口罷了,族老們也應該知道自己的意思,今兒怎麼反而為王氏說起話來了?
  
  正想著,外頭藍全匆匆進來:「奴才藍全給各位主子請安,稟老太爺,王大老爺,二老爺並兩位太太來了。」
  
  王家人果然還是沒有放棄小王氏,來的,竟然是幾個有份量的人物,今天這事怕是有變呢,素麗眉頭輕蹙了蹙,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勝利,可不能就此放棄了,雖說老太爺和大老爺看似態度堅決,但如今王家來了人為小王氏撐腰,而族人中也有替小王氏說話的,老太太還不知道在做什麼,那個老虔婆可不是個輕易服輸認軟的人,只怕還藏有後招……
  
  「大姐姐,聽說你昨兒進了宮?可拜見了皇后娘娘?」素麗突然附近素顏身邊小聲耳語道。素顏聽得微怔,不知素麗在這當口提此話是何意,不由疑惑地看著素麗,素麗笑了笑,大眼波光一轉道:「姐姐還是未雨籌謀的好。」
  
  素顏聽得微驚,素麗這小狐狸反應極快,一下子便感覺到了事情的曲折,便苦笑了笑道:「說得也是,不過,僅見了一面,哪裡就小話未說完,就見王大老爺和王二老爺帶著兩位太太一同進來了。
  
  大老爺雖時王家有氣,但該有的禮數還是不能少,便起了身與兩位表兄見禮,王家兩位老爺也平靜的與老太爺行禮,然後,在廳裡坐下,王大老太太一臉郁色,高傲地抬起下巴,輕蔑地掃視了藍家人一眼,端坐在藍家族老下方。
  
  大老爺也不囉嗦,將小王氏昨天那事又說了一遍,王大老爺聽了便道:
  
  「表兄只說舍妹用了毒針,如今那毒針在何處?又可曾驗過是否真能致死人?」
  
  大老爺便讓人取了昨日那毒針來,王家大老爺親手將那毒針拈起,竟是當眾向自己手上紮了下去,滿廳人發出一片訝異之聲,有的還驚叫了起來。素顏卻是眉頭皺得更緊了,看那托著毒針出來之人正是老太太送給大老爺的通房丫頭銀釵,心裡有絲瞭然,老太太在府裡的勢力根深蒂固,大老爺與她又是親母子,怎麼也沒想到老太太不會站在他這一邊,便失了防備之心,今兒這事可是越發的複雜了。一時心中好不煩悶,只覺得沒意思得緊,想著前世也是,某貪官貪了臣款,明明罪證確鑿,也判了刑了,但那些人總能想出林林總總的法子,將刑期減了又減,最後還弄個保外就醫什麼的,跟療養沒什麼區別,所以,貪官腐敗的成本小得很,便前赴後繼的繼續貪。
  
  若小王氏這一次能逃過懲罰,那她以後便會更加肆無忌憚,更加猖狂,以大夫人那懦弱的性子,還真難鬥得過她和老太太……
  
  她腦子電轉,正在想著要如何解決眼前之事時,便聽王大老爺冷笑道:
  
  「不過是根普通的繡花針罷了,舍妹雖是任性,但本性鈍良,她可能會為了些事情教訓晚輩幾句,不過也是為了大姑娘好罷了,又怎麼會傷及大姑娘的性命呢?何況,還是當著表兄你的面,她就是再蠢,也不會做發此傻事吧。
  
  三老太爺聽了在一旁也道:「此話倒也有理,大哥,我看不過是件家庭鎖事罷了,就不用鬧得太厲害,傷了親戚間的情份可就不美了。」
  
  老太爺沒想到事情急轉直下,若小王氏刺素顏的針頭並無毒,那也只能算得上她對嫡女不善,卻算不得大過,自己如此興師動眾的將人全都召來,倒顯得心胸狹隘,有趁機報復王家不肯救大老爺之嫌了。
  
  「哼,這根針必定有問題,昨日可是寧伯侯世子親手查驗過針上之毒的,我也著人給大夫查過,上面著實有毒。」大老爺對王家幾人實是有氣,蹭的一下站起來說道:「而且,當是中山侯世子也在場,他也是親眼所見王氏對大姑娘動手的。」
  
  素顏聽了這話才算是鬆了一口氣,大老爺總算是明白了一回,還知道點了兩個世子來撐腰,只要將上官明昊和葉成紹一同請來作證,王家就是再狡賴,也說不過去了。老太爺讚賞地看著大老爺,對大老爺道:「如此,便著人請了兩位世子爺來當場作證吧。」
  
  王大老聽得面色一變,鼻子輕哼一聲道:「兩位世子可都是藍家的準女婿,聽說,那兩位可是為了你家大姑娘鬧得劍拔弩張呢,都想在大姑娘面前一搏芳心,只怕就算當時沒看清楚情形,也會小王大老爺此話便是暗諭藍家一女許二家,更譏諷素顏不過閨訓,與兩位世子同時有勾連,幾個族老聽得面色鐵青,藍家百年望族,最重的便是家聲,如今小王氏之事已然壞了家風,又說素顏行止不端,大房看來真的是越發的亂了。
  
  老太爺豈能聽不出王大老爺的話,他氣得嘴都在抖,猛地一巴掌拍在桌上,喝道:「世侄,你也是讀書人出身,不覺得你以一個長輩的身份說出這番話來臉紅嗎?再說了,你且說二位世子的話不可信,那便是懷疑兩位世子的人品?」
  
  王大老爺這才發覺自己的話將兩位世子都帶進去得罪了,臉色變了變,看向一旁的王二老爺,王二老爺卻像沒有看到他一般,自進來後,他就一副沒睡醒的樣子,盯著自己的那雙黑色皂鞋,眼皮都沒抬一下。小王氏則在娘家人到來後,一改先前的倨傲,面露委屈淒楚來,神情哀怨又楚楚可恰,如今見自家大哥沒有了應對之話,便開了口道:「那中山侯世子原是要與二姑娘定親的,卻被大姑娘橫刀奪愛,若不是為了我那苦命的女兒出氣,我又如何會氣急了要罰她兩下,如今不過是教訓了她,卻要被老爺送進宗廟,藍家待人也太刻薄寡恩了吧,我為藍家生兒育女,孝敬公婆,服侍丈夫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竟是尋些小事就要逼我於死地,天啊,這世間,可還有公道在?」
  
  王大太太和二太太兩個聽後適時的拿帕子抹淚,大太太怒氣沖沖道:「哼,人說藍家如何的家世清正,如今看來,倒是喜歡做那過河拆橋,卸磨殺驢這事的,可別忘了,若無我王家撐腰,你藍家早就是第二個顧家了。」
  
  大老爺最恨的就是王家拿這些恩情說事,當藍家就是仰王家鼻息才得以存活,如今他不好罵王大太太,畢竟王大老爺還是他的頂頭上司,他暫時不能得罪,便將一腔子的火氣全都撒向小王氏:「你個賤人,明明是素情在千方百計破壞素顏的親事,你卻顛倒黑白,胡說八道,你既說中山侯世子中意素情,你且拿出婚書來?就是你這等心狠手辣,蛇蠍心腸的人才會教壞了女兒,使得她丟盡了藍家臉面,今兒就算宗室不處置了你,我也要休了你,我要休妻,此乃禮法所容之事,看誰還來指手劃腳,管我家事。」說著,一甩袖,站了起來,對老太爺一拜後,又對族老爺都作了輯,轉身竟是揚長而去。
  
  將一大屋子裡的人全都涼在廳裡了。
  
  老太爺卻是眼中閃過一絲欣慰,大老爺此舉可謂打了王家人一大巴掌,王家可是特地來為小王氏撐腰的,以前說是要罰了小王氏進宗廟,那便要通過族老們,王家為了自家女兒而糾纏也說得過去。
  
  但大老爺以丈夫身份休妻,王家就算不高興又如何,藍家如今已不在乎王家了。
  
  沒多久,大老爺果然寫了一封休書回來,正要遞給小王氏,老太太柱著拐仗進來了,人還沒坐下就對大老爺喝道:「不孝之子,你若敢休她,我死給你看。」
  
  說著,歪著身子向大老爺撞去,大老爺大驚,忙張臂扶住了老太太,大聲道:「娘……」
  
  一時,素顏素麗幾個忙上了前去扶老太太,老太太大哭大鬧了起來,老太爺氣得臉色黑如鍋底,只差沒有如大老爺一樣休了老太太了,王家兩位太太也上前來勸老太太,叫著姑母,幾人哭鬧成一團,正不得開交之時,藍全對著廳裡突然喊了一大嗓子:「寧伯侯世子到!」
  
  通素顏聽得詫異,這廝這會子來做什麼?難不成,真有人請了他來做證?
  
  她還沒想明白,就聽得一個吊兒郎當的聲音道:「岳父,你家來了不少票友,在吊嗓子麼?」
  
  素顏聽得這話差一點就沒忍得住,憋笑憋成了內傷,無可奈何地看著一身藏青色繡竹直袍,一步三搖走進來的某人。
  
  藍大老爺是被葉成紹那聲岳父叫懵了,老太太還在哭鬧,老太爺終於忍不住對她大喝道:「你是不是也想進宗廟?」
  
  老太太果然就小了聲,卻仍是哭泣著,罵大老爺不孝,葉成紹卻是與王家兩位老爺敘起話來,王家兩位老爺似是有些忌憚葉成紹,也不知道他在他們耳邊說了些什麼,兩人面色巨變,如坐針氈,葉成紹卻是懶懶的找了個椅子坐了,對著外頭一揮手,廳外立即進來一個中年管事模樣的人,手裡拿著一個單子。
  
  「葉良啊,念,這可是我家送與藍大姑娘的納彩禮。」葉成紹打了個呵欠,歪在椅子上,伸長了腿對那中年管事道。
  
  「南海珠玉一盒,東珠一盒,金五事一箱,玉器首飾一金……」那中年管事竟是拿著單子,拖長了音,在藍家鬧哄哄的花廳裡念了起來,他的中氣實足,似是練過功夫的,不過片刻,便將廳裡的一干吵鬧聲仝都壓了下去,還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一時廳裡人全都靜了下來,怔怔地看著那正在念禮單之人,更是被那禮單上的禮品震得目瞪口呆。
  
  就連一直哭泣著的老太太也忘了撒潑,被淚水泡得浮腫的兩隻老眼閃出異樣的光芒來。老太爺聽了半天才明白了葉成紹的意思,他看了大老爺一眼,大老爺會意地走到葉成紹身邊:「世子爺這是?」
  
  葉成紹卻是自椅子上蹦了起來,很恭敬地向大老爺行了一禮:「岳父大人,此乃小婿與大姑娘的納彩禮,不知岳父大人可還滿意。」
  
  那葉良念單子的聲音原是一直沒停的,拖著長音,讓滿廳的人都能聽得見,這會子見他家世子爺在說話,立即住了口,廳中之人以為禮單終於念完了,既羨慕又妒嫉地看著素顏,這寧伯侯家,可真是富可敵國啊。
  
  就是兩位王家太太也是滿臉的驚異與羨慕,如果自家若是也有個女兒嫁到寧伯侯府去,可真要發大財了。
  
  大老爺這次對葉成紹這聲岳父喚得心情舒暢:「啊呀,賢婿,你怎麼也不打聲招呼,你看這廳裡亂的,哎呀呀,要不,咱們去書房裡談?」
  
  藍家的幾個姑娘可都在大廳裡,一開始只是自家的族人和親戚在,也就沒顧什麼男女大防,如今葉成紹來了,那可真不能再在廳裡站著了,一時素顏和素情,素麗幾個忙在丫頭的掩護下自偏門處退到了廂房。
  
  這場懲罰小王氏的宗族大會竟是如此不了了之,而大老爺的那封休書也被老太太撕了個稀爛,不過,素顏心裡一點也不著急,她幾乎可以預想到,有葉成紹在,小王氏怕是會得到更重的懲罰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9:56 AM

  第六十八章終於要嫁了
  
  幾個藍家姑娘退到了偏房耳朵都支楞起來,聽著花廳裡的事,素麗更是和素容兩個躲在門簾子後面,穿過縫隙往廳裡瞄,素情獨自坐在偏房的繡凳上,像是鬆了一口氣似的斜靠在她貼身丫鬟白霜身上,無力地看著窗外,花廳裡的事,似乎與她再無關係,原本大而柔媚的雙眼黯淡無神,整個人如一株快要失去生機的木棉樹。
  
  素顏沒有在意素情,她也在認真聽著花廳裡的聲音,葉成紹突然的闖入讓原本吵鬧不堪地宗族大會半途停下來了,但是,那廝難道只是來送納彩禮的麼?
  
  還有,中山侯夫人昨天才回家,大老爺有沒有去侯府退親呢,退親的結果是怎樣的呢?葉成紹若再送了婚書來,大老爺會接了嗎?
  
  想起那廝方才當眾叫大老爺岳父,那叫得是一個自然,一個順口,彷彿他早就是藍家女婿很多年了似的,那臉皮,還真是堪比城牆啊。
  
  正混亂猜測著,就聽見大廳裡,葉成紹道:「岳父,這裡人多熱鬧,還有不少親戚我不認識呢,不若您給小婿介紹一二,小婿也好認個親,若哪天在街上偶遇,小婿也能知道自家親戚,不至怠慢才是。」
  
  老太爺在一旁終於受不了葉成紹那一口一個的岳父了,他無奈地□了大老爺一眼。
  
  大老爺也有些尷尬,幾個族老可都是最講禮儀規矩的,素顏還沒過門,就算是準女婿也不能現在就一口一個岳父吧,先前是看他以來就將王家人的氣焰給壓制下去了,可以說是趁亂,自己裝糊塗當沒聽清,這會子可不能再裝下去了,便笑著對葉成紹道:
  
  「賢侄,世伯與你介紹啊,這邊廂坐著的,是藍家的族老人,這是三老太爺,這是四老太爺,這是大族兄,這是三族兄……」
  
  出乎大老爺意料,藍家的族老們對葉成紹一點也不反感,尤其是三老太爺,他看葉成紹的眼睛很是熱切,就像看到一大塊正閃閃發亮的金元寶一樣,大老爺才介紹到他,他便站了起來,竟是要給葉成紹行禮,若是在官場上,按身體貴介高低,葉成紹作為侯爺世子,倒是受得起身為白身的三老太爺這一禮,但葉成紹自己也說了,他是在認親,所以,一見三老太爺對他行禮,他倒是偏了偏身子,假意地托住三老太爺道:
  
  「哎呀呀,本世子只是晚輩,晚輩,怎生能受老太爺的禮,您太客氣了。」口中連說自己是晚輩,卻沒有半點要行晚輩禮的意思。
  
  三老太爺卻是誠惶誠恐地,半點也不介意,似乎認為他原本就該拿世子的譜。
  
  四老太爺倒是穩重內斂一些,葉成紹向他走來時,他也站起身來了,卻中介頷首,並沒有要行禮,葉成紹也不介意,親熱地拍了拍四老太爺的肩膀,又向下一個人走去,如此轉圈兒介紹了一輪,藍家族人看他的眼光大多是金閃閃的,也就三族叔矜持一些,對葉成紹不太熱絡,倒讓葉成紹多看了兩眼。
  
  介紹完畢藍家親戚,大老爺沒有半點要介紹王家人的意思,在他看來,王家兩兄弟也在朝中為官,應該是早就認識了葉成紹,用不著他介紹。
  
  而王大老爺和王二老爺的臉色原本就不好看,這會子便更是感覺大老爺並不拿他們當親戚,心中失望之餘,也頗為怨懟,但又不好意思說明,倒是王大太太卻是面容仍是倨傲,她的女兒可是大皇子的側妃,算起來,她也是皇親,葉成紹不過是個有名的浪蕩子罷了,還像個暴發戶似的在這裡顯擺,眼光又差,竟會看中藍家那個掃把星,比起自己那待字閨中的小女兒來,差得太遠了。這人真真俗不可耐得緊。
  
  王二太太是個聰明人,她與王二老爺一樣,進來後,便並沒說什麼話,只是靜靜的坐著,像只是來看熱鬧的一般,這會子見熱鬧也看得差不多了,正事卻沒辦,也不知道藍家究竟要如何處置小王氏,藍家老太太雖是鬧了一場,又撕了藍大老爺寫的休書,但是,也沒明著說就此放過小王氏,今天已經來了一趟,那便將事情辦妥了再走才好啊。
  
  但兩個當家男人誰都沒有提起這事,她一個婦道人家也不好說,不過,在王家,王大太在的地位是很高的,如果由她說……
  
  二太太於是便起身悄悄地走到小王氏身邊,使勁對她使眼色,讓她去找王大太太,嘴裡卻是說著無關緊要的安慰的話,還很適時的拿了帕子出來抹淚,一副為自家小姑傷心難過的樣子。
  
  小王氏便真的走到王大太太的面前,納頭就要拜,王大太太一時震住,沒來得及阻止她,她們是平輩,雙是姑嫂,行大禮可是不妥,王太太雖是虛榮心很甚,但王大老爺不是在呢,她可不敢當著丈夫的面受姑子的如此大禮。
  
  但她的手只是碰到了小王氏的手臂,小王氏已然拜了下去,並哭道:「大嫂,小妹在娘家時,就得大嫂多方關懷和疼愛,如今嫁了,又是大嫂幫著妹妹撐臉,妹妹今生若無以回報,來生便是做牛做馬也要感謝大嫂的恩情,如今妹妹怕是再無活路,求大嫂看在多年姑嫂情分上,幫妹妹那苦命的女兒一把,讓她找上稱心如意的郎君。」
  
  小王氏哀怨淒楚的笑聲啜泣著,清麗的容顏如梨花帶雨,她又說得可憐,像是在生死離別了一般,而且,她又一力的誇讚王大太太,將她說成個活菩薩,很能滿足王大太太的虛榮心,王大太太紅了眼圈扶她起來,「姑奶奶,這是說什麼傻話,你還年輕,以後的日子可長著呢,你先起來,有大嫂在,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小王氏只是嚶嚶哭著不肯起來,仰起滿是淚水的臉,滿含儒慕之情楚楚可憐的望著王大太太。
  
  王大太太更覺心酸起來,心中豪氣頓生,扶起小王氏道:「你起來,咱們王家人可不是隨便給人欺負的,大嫂給你討個公道去。」
  
  小王氏聽了這話才哭哭啼啼地起來了,王大太太便走到老太爺身邊,就在老太爺面前站著,也不行禮,大聲的質問道:「藍老太爺,今兒您可得給我家姑奶奶一個說法,不過一點小錯處就被你們拿著當大罪,妹夫更是不念十幾年的夫妻情分,無故要休了我家姑奶奶,如今我倒要問了,她究竟是犯了什麼滔天大錯了?」
  
  葉成紹正在與大老爺說著話,聞言斜了眼看了過來,身子懶散地靠在椅背上,一手半支著頭,眼裡竟是有趣的神色。
  
  老太爺被王大太太那傲慢又盛氣凌人的樣子弄得心頭火氣,冷哼一聲看向王大老爺,王大老爺一身冷汗,剛要喝止自家老婆,藍大老爺卻是說道:「表嫂現在問得好,今兒這事原就沒完,如今既是大家都在,就好生擺一擺道理吧。」
  
  他這話一處,王大老爺倒不好叫了自家老婆回來,這一叫,倒顯得心虛,自家妹妹怕是更沒出頭機會,只是,他怕啊……不過,那個人也說過,他今天是在認親呢,既是親戚,有些糾葛也能好說的對吧。
  
  於是,懷著僥倖心理,王大老爺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反正到時候,真不可開交了,還可以罵自家老婆是無知婦孺,責任一推,做個樣子責罰了賠罪就是。
  
  「好,正好當著藍家族老們,我倒要看妹夫你如何擺理。」王大太太冷笑地看著大老爺。
  
  大老爺便將大夫人產前被人下藥,害得大出血,差點一屍兩命和產後又被下砒霜差點死去之事說了一遍,這件事,當時就是老太太也認定了是小王氏做的,至於昨天小王氏拿著毒針害素顏的事情,他已經說過一遍了,也就不再重複,只是又道:「顧氏賢良淑德,因身懷有孕,不能太過勞累,才讓這賤人把持著府中中饋之事,但她卻刻薄嫡女,虐待幾個庶女,除了對自己所生二姑娘不同以外,其他姑娘不同程度的都被她虐待過,如此陰狠毒辣的女子,不休了,難道留著壞我藍家根本,傷我藍家基業嗎?」
  
  小王氏一直在默默地聽著大老爺的訴說,當大老爺說到大夫人產後砒霜也是她下手時,她的眼淚奪眶而出,轉過頭,幽怨地看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自葉成紹進來後,便沒有在鬧,似有什麼心事,自個兒在想著,完全沉浸進去了,注意不到層裡人的談話,這會子也不知道是聽到了哪一句,才醒過神來,一太嚴,便觸到了小王氏怨恨的眼神,她臉一白,瞪了小王氏一眼。
  
  小王氏忍住傷心對大老爺道:「老爺將這些事件全都怪罪到妾身頭上,可有證據?空口無憑,妾身只當你是污蔑。」
  
  大老爺微瞇了眼看著她道:「證據?整個府裡,除了你會害顧氏,還有誰會有如此大的膽子?還有誰會比你更狠毒?你手掌中饋近一年,在府裡四處培植勢力,偌大個藍府一半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你要害人,何須親自動手,那些個婆子丫環們不是被你逼迫,就是被你收買,她們想在顧氏藥裡下手,易如反掌。此事可是連娘都信了的。」
  
  大老爺就是怕老太太太過維護小王氏,連自己這個親兒子都不顧,所以,就故意點出老太太那天的態度來。
  
  小王氏聽了果然臉色一白,神情更為傷心,她忍住淚水,幽幽地叫了聲老太太:「姑姑,老爺他說得……是真的嗎?連您也認為是我對顧氏下的手?」
  
  在座的老太爺還有大老爺,包括葉成紹和王家的人,藍家族老全都看著老太太。
  
  老太天眼神複雜地看著小王氏,眼裡閃過一絲痛惜和無奈,半晌才道:「正如你說,沒有找到證據,但是,也如成兒說的,咱們府裡,除了你,還有誰有這手段和能力做那件事,又有誰最希望顧氏那個時候死掉?」
  
  小王氏震驚得身子搖了一搖,連連後退了幾步才站穩,她仰頭閉眼,讓眼淚順著臉頰流進自己的嘴裡,吞掉那苦澀的淚水,她驟然又睜開了眼睛,像是下了決定道:「確實只有我的嫌疑最大,但是,我沒有做,我不是那樣愚蠢之人,明知此事一旦敗露,最先被懷疑的就是我,那不是自尋絕路麼?」
  
  大老爺聽了冷哼一聲道:「你就是這麼愚蠢,而且,比這更愚蠢更印度的事情你昨天也做了,你同樣也不承認,正好世子也在,大家可以問世子,看看我是否說假話。」
  
  葉成紹正聽得有趣,聽到點了他的名,半挑了眉道:「岳父……」正叫得順口,抬眼就瞥見偏房的門簾子後,有一雙清澈的水眸正瞋視著他,他一驚,忙擺正些坐姿,立馬改口:「呃……世伯,這事不是咱們一起親眼所見嗎?怎麼這位……夫人想要抵賴,可是本世子當場抓的現形呢。」
  
  藍家族老和王家人一同看向小王氏,其實,具體的情況先頭大老爺早就說過一遍了,只是他們都不太信罷了,如今被葉成紹這樣一說,便覺得有幾分是真的,只是小王氏的行為著實不可理喻,按說,她應該不會如此愚蠢才是,想要害大姑娘,完全可以用更為隱蔽,更為有效的法子啊?他們可也是在深宅大院裡爭鬥幾十年的人,自然清楚其中的一些彎彎繞繞,所以,還是不太相信。
  
  個人正各自尋思,就見葉成紹突然站了起來,鬼魅一般的閃到小王氏身邊,抬手自她頭上拔下一根打造精緻,上頭鑲著一顆白色珍珠的絞絲銀簪子。
  
  小王氏驚嚇之中,伸手就要去奪那簪子,罵道:「放肆,你這無賴。」
  
  葉成紹漂亮的星眸微瞇起,反手便是一巴掌打在小王氏臉上,看也不看一眼被打得轉了兩圈倒在地上的小王氏,將那銀簪子拿在手上道:「她下手的證據就在此簪子上。」
  
  小王氏一聽,臉都白了,不顧自己被打得暈頭轉向,朝著聲音就撲了過去,葉成紹只是腳一抬,便將她踢得六尺遠。
  
  他這行為也太過跋扈和狂妄了些,就算是要拿小王氏身上的證據,也該依理行事才是,他卻是渾然不講禮數,想拿就拿了,還當著小王氏娘家婆家人的面,全然不講這兩家的長輩看在眼裡,小王氏再如何也是素顏的二娘吧,虧他方纔還一個勁的說他是來認親的……
  
  雖然各人心裡都不舒服,但看著人分明就是個不講理的主,做事只憑興趣,誰也不敢說他一句,就怕一不小心就惹惱了這位主,那巴掌和腿便會招呼到自己身上來吧,還是不要說的好啊,人家可是皇后最寵愛的侄兒,皇上最信任的世子呢。
  
  一時,廳裡的人大多臉黑如鍋底,卻一個個敢怒不敢言,只有老太爺面色平靜得很,大老爺則到底與小王氏有十幾年的夫妻感情,看她嘴角都沁出血來了,心有不忍,卻恨她太過虛偽陰狠,也不願意睬她。
  
  老太爺則是非常關注葉成紹手裡的簪子,眼神專注地看著,葉成紹有些討好地走近老太爺,將那簪子舉得老高,朗聲道:「你們看好了,我只演示一遍,一會子可別又說什麼我是藍家女婿,說的話便有失偏頗啊。」
  
  王大老爺聽得一怔,這話可是他先頭說得,可是,那個時候葉成紹還沒來吧,怎麼……這府裡……怕是有他的人吧,一時,心裡更為忐忑焦慮了起來,只想尋個隙,早些逃了的好。
  
  葉成紹將手裡的銀簪子輕輕一揮,然後抽來,那簪子竟是像兩截的,一截是空管,另一截帶著珍珠的那頭,則很短,應該是作塞子用處,他手舉那截空管對一旁的大老爺道:「煩勞您使人弄碗清水來,再捉隻小狗或者是雞,那些吃食來。」
  
  大老爺忙命人去辦來了,不一會子,一大碗清水擺在桌面上,另一個家丁又捉來一隻貓,葉成紹命人將清水灌了些到小貓嘴裡,那貓兒似是也渴了,吧嗒著嘴喝得歡,完了還用舌頭舔了舔嘴巴,喵嗚了一聲。
  
  葉成紹又大聲道:「此貓兒喝了清水,在座各位可以親眼看見,貓兒沒事,說明清水是無毒的。」
  
  一屋子的人大噶也猜得到他要做什麼,覺得既害怕,又期待,畢竟那巧妙的用毒工具,放在一個內院婦人手裡,著實可怕,卻也新鮮。
  
  葉成紹過了一會子,看那貓兒安然無事,便拿起一管銀簪子往碗裡倒著,眼神兒好的,便看到那簪子裡竟倒出一些黑色粉末來,葉成紹搖了搖碗裡的清水,再命人將水灌到小貓兒嘴裡去,那貓兒在喝第一口時,便亂蹬亂踢,拚命掙扎著想要逃,但不過片刻後,便四腳一蹬,抽搐著死了。
  
  可見那毒性之大,歎為觀止,整個屋裡的人都摒住了呼吸,呆呆地盯著那口吐白沫的小貓兒,方纔還活蹦亂跳,只是轉眼之間就死了。
  
  王大老爺只覺得自己頭上漿汗如雨,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小王氏,這個庶妹在王家時,並不得寵,自小便乖巧聽話,原本因著她給人做妾,王家很不待見她,但看在藍家老太太份上,她又是側室,比妾還是貴重一些,這幾年又還知禮孝順,與娘家走動得勤,所以才會多加關注了些,沒想到,竟是有一副蛇蠍心腸……
  
  王大太太驚得張大嘴,半天也合不攏來,葉成紹笑瞇瞇地端了那碗毒水往她嘴邊一遞,「嘴張這麼大,你很想試試味道?」
  
  王大太太嚇得身子一軟,咚的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臉色慘白,眼神呆滯,好半晌才突然大喊一聲:「救命啊……」
  
  便不顧形象的爬起來便往王大老爺身後躲,王大老爺只覺顏面掃地,他家這婆娘實在是外強中乾的,被人一嚇就屁滾尿流了,真不中用啊,王家今天可是丟盡了面子了。妹妹是個蛇蠍子,老婆是個蠢豬。
  
  小王氏早就趴在地上做死人狀了,她知道再多的分辨都於事無補,儘管,有些事情並非她動的手,現在說什麼,也無人肯相信她了,她從來就沒想到,自己藏得那樣巧妙的東西竟然被葉成紹一眼看破,還當著如此多人的面揭發了,今天,她已是凶多吉少了,她死不要緊,素情的婚事怎麼辦,沒有了她這個娘親,素情以後的日子怎麼過,這府裡,還有誰肯心疼她,可憐天下父母心,小王氏將素情看作心肝,一輩子的心便繫在她身上,如今自己就要遭殃了,她又恨又悔,今天,她為何要戴了這簪子來啊。
  
  她猛然怒視著葉成紹,眼裡的怨恨如火一樣,想要灼燒那個如魔鬼般存在的少年,他……怎麼會一眼看出來的呢?自己頭上可不止這一根簪子。
  
  「內務府陳大家的手藝就是好啊,做工精巧獨特,若不是對那臭老頭太熟悉又怎麼會發現你這簪子有異?可憐的大姑娘,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一位姨娘。」葉成紹拿著那簪子左瞄右看,又獻寶似的遞給老太爺欣賞,還戲謔地斜睨了眼小王氏,說道一半時,他又面色一變,巴巴的走到大老爺身邊,轉腔轉調的說道:「哎呀,世伯,你還是早些將大姑娘嫁給我吧,總讓她留在藍家,我實在是擔心啊。」
  
  素顏和素麗躲在簾子後面,親見這一幕,直覺背後涼颼颼的,兩人均有種劫後重生的感覺,虧得小王氏一直沒有下殺手,如此精妙的殺人暗器,怕是只用指甲殼彈一點到自己的吃食裡,自己便會如那只可愛的小貓一樣,一命嗚呼了。
  
  素麗羨慕地看了眼素顏,剛想打趣素顏幾句,就聽她家大姐姐小聲嘀咕道:「真可惡,竟然敢毒死我的小貓,走著瞧。」
  
  素麗覺得頭皮一陣發麻,忙悄悄地離開某個正咬牙切齒,莫名發脾氣的女子。
  
  在花廳裡的葉成紹滿懷期待地等著大老爺的答覆,突然就打了個噴嚏,他大罵道:「哪個不知死活的背地裡罵本世子?活得不耐煩了?」
  
  屋裡藍家和王家的一干人等全都一頭黑線,這世子爺也忒凶了些吧,簡直就是個渾不憑。
  
  素顏聽得更氣,故意一腳重重地踩在了門框上,弄出一些聲響來,葉成紹敏感的轉過頭,就驚鴻一瞥地看到素顏那張清麗脫俗的小臉只露了半邊,但那雙烏黑發亮的眼睛卻是閃著憤怒的火苗,像是要吃掉他似的,葉成紹脖子一縮,立即對著那兩邊擺動著的門簾子綻開一個露八顆白牙的討好的笑臉,眼睛完成了月牙形,見素顏氣憤地將門簾子一摔,他又身子僵了一僵,腳步往前跨出兩步,想要走進,又怕她更生氣,治好皺著眉,摸著自己的後腦勺喃喃道:
  
  「我不敢了還不行嗎?我又不知道是你在罵我,要是知道,打死我也不敢啊。」
  
  他只顧著自己與素顏的互動,根本就沒管整個花廳裡還坐著十好幾號人,他一會子擠眉弄眼,一會子又是笑得討好,一會子又喃喃的求饒,解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抽風,只是,這人的連也變得太快了吧,明明對著屋裡人時,便惡劣得像只惡魔,對著……屋裡的人是誰?藍大姑娘嗎?對著藍大姑娘便如同老鼠看到貓,大姑娘……還真是個能人啊,能將這樣一頭憊懶的痞狼給收服,那得用什麼樣的手腕?
  
  不過,他們的心聲誰也不敢露出,怕惹怒了某大少爺,他正鬱悶著呢,誰惹誰倒霉。
  
  葉家的那名中年管事一直站在屋裡,他默默地在角落裡注視著自家世子,看到剛才一幕,饒是以沉穩著稱的他也驚得目瞪口呆,那是自家的世子爺嗎?世子爺長這麼大,哪怕是面對皇上,也沒看他如此老實害怕過,如今他家主子正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惴惴不安的瞟了那布簾子一眼又一眼,好像布簾子上的牡丹花會變活了一樣,他實在是不忍心看他這樣,呃,真有點丟寧伯侯府的臉啊,他主子可從來都是霸道蠻橫的,幾時如此軟弱害怕過?太丟臉了。
  
  「爺,禮單子奴才還沒念完呢,要不要念?」葉良笑嘻嘻地湊到葉成紹面前,小聲對他道。
  
  葉成紹眼睛一亮,就像黑暗的屋裡點亮的一盞燈,整張俊臉都明亮了起來,大聲道:「念。」
  
  如是,花廳裡再次響起禮品聲,足足念了一刻鐘才念完,而在座的,又再次變成了元寶眼,嫉妒和害怕共存於心,藍家族人便開始討好起藍大老爺和藍老太爺來。
  
  尤其是三老太爺,他如今的立場很堅定:「大哥,如今經過世子爺的一番演示,大家親眼見到王氏的惡毒,她隨身既帶著如此嚇人的凶器,那害大侄媳的人非她莫屬了,按族規,此等行徑是逐出族譜,再送官法辦的。」
  
  他直說按族規,話裡還是留有餘地,畢竟王家人也在,他們只是藍家族人,並非藍大老爺一支,得罪了王家人與他們也沒有好處,便不敢將話說死。
  
  「親家老太爺,還是不要送官法辦了吧,就送到宗廟裡,讓她伴著青燈古佛過,什麼時候洗心革面,什麼時候就讓她出來吧。」
  
  王大老爺一聽要送官法辦,臉都綠了,小王氏可是他王家出來的女兒。這要是傳出去,王家的名聲全毀了,王家可還有好幾個姑娘沒出嫁呢,只要將小王氏的事情傳出去,家裡的姑娘一個個再也莫想找到好人家了。
  
  誰家也不想娶個心如蛇蠍的人放在府,隨時隨地的防著吧。
  
  藍老太爺回頭看了眼面如死灰的老太太,歎了口氣道:「就依你,將小王氏送進宗廟,逐出族譜。」
  
  小王氏被拖走了,她想見素情一面,臨走時,大聲喊著素情的名字,但始終沒有看到素情自那偏房裡出來。
  
  這一場討伐小王氏的戰爭總算是落幕了,等王家人和藍家族人全走了,葉成紹仍賴在藍府不肯回去,找著大老爺磨著:「世伯,婚書小侄已經送來了,聘禮也送來了,這婚期還是早些定的好,我看,就定在大夫人出月子的第二天吧,給小舅子做完滿月酒,就可以辦大姑娘的出嫁酒了,您家裡離得遠的客人也方便一些,兩樁喜事一齊辦了,還省得他們來回的跑,是吧,世伯。」
  
  大老爺聽得頭疼,他原也對葉成紹有些忌憚,至今還記得在茶樓時,葉成紹那陰戾狠辣的神情,他對素情那是半點情面也不講,對素顏……還真是一行服一行,茄子服米湯,那是遇到剋星了吧,如今他在自己面前小意討好,撒著賴要自己答應那婚事,婚事答應了又磨婚期,哪裡還有方才半分那暴戾桀驁的樣子,分明就是個……大男孩,對,就是個大男孩,一個正在討糖吃的男孩子。
  
  「不是我不應啊,實是昨日下午我去了一趟中山侯府,將婚書退了回去,中山侯不肯收啊,還板了臉說我藍家不講信用。」大老爺搖著頭說道,他實在是想不通,怎麼中山侯府也為了素顏較起勁來了,他家世子不是很招京城公卿世家的女兒喜歡嗎?想嫁給他的多了去了,何必非要較這真啊,素顏對那明昊世子也不假辭色,強扭的瓜可不甜呢。
  
  「那世伯將這婚書送到皇上那去吧,就說中山侯強娶強嫁。」葉成紹沉著臉說道。退婚在大周朝是再正常不過的,這上官明昊還真死皮賴臉了,某人一點也不認為,他此時也正在死皮賴臉的強求著別人。
  
  藍大老爺聽得心一動,看著葉成紹道:「不如世子幫我交給皇上?」
  
  「那可不成,聖上肯定會說是我強搶官女,還會打我板子的,世伯,你不帶這樣害我的吧。」葉成紹聽得往後一跳,大聲道。
  
  大老爺苦著臉道:「那世伯我也只好請了官媒來退婚了。」
  
  「世伯聖明,」葉成紹聽得喜出望外,又攀住大老爺,半個身子斜掛在大老爺身上:「那婚期的事,就定在臘月十二吧,剛好比上官家的早一個月,哼,到時,看誰說是我搶婚的。」
  
  大老爺無奈,只好應下了。
  
  接下來日子,素顏被大夫人責令呆在屋裡再也不准隨便亂走,而中山侯府終於肯退婚了,藍家將那一百二十抬聘禮全都退了回去,同時,還賠了一箱子禮物,全當退婚的賠禮,但中山侯讓人將那箱子禮物扔了出來,再見藍家的人上門便將打出去。
  
  大夫人在屋裡哭了好一場,後來,她歎了口氣對素顏道:「若非那世子將你二娘的毒簪揭穿,你二娘可沒那麼容易就被關進宗廟裡頭,而我和你弟弟的將來便要活在危險裡,我知道對不起侯夫人,可那也是沒法子的事,當初若他家真心誠意的肯救你父親,事情也不會鬧到這個地步,你也不會與葉家公子扯上關係,更不會與他家退婚了。怪只怪,你和她兒子沒緣分,以明昊那孩子的才貌,娶個比你更強的是輕而易舉之事,她興許,過幾年就消了氣了。」
  
  在家待嫁的日子很是無聊,素顏如今是一針也不繡了,每天便搗鼓著做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什麼懶羊羊啊,什麼灰太狼啊,什麼阿狸啊,什麼花仙子啊,就是皮卡丘也做了好幾個,一個一個兒的可愛又漂亮,還做了幾個芭比娃娃,等到了寧伯侯府,她就可以拿著這些東西去討葉家的姑娘們歡心。
  
  紫晴越發的勤快了,每天都拚命地繡著素顏的嫁衣,素顏也只將幾件要緊的交給她做,其他的,便全放在針線房裡做,她也怕累著紫晴了,而紫綢則負責著素顏的鞋襪,她的繡功稍差一些,但鞋子做得卻是很好,又跟腳,穿著又舒服,還很好看。
  
  過了十多天,素情的手好了,老太爺便要命人將她送到登州去,素情哭得死去活來,尋死尋活的鬧了兩場,怎麼都不能走,老太爺沒法子,想著小王氏如今也進了宗廟了,她沒有了娘親疼著,便心軟了,讓她過了年再走。
  
  老太太倒是像變了個人似的,突然就和藹可親了起來,每天都回去大夫人屋裡抱著大少爺坐好一陣子,跟大夫人閒聊,像是忘了以前是怎麼樣對待大夫人的,素顏每次去看大夫人,基本都能碰到老太太,她的精神反而比起小王氏出事前好了很多,見到素顏也是一臉的笑。
  
  素顏心裡不信她,總覺得她怪怪的,一個人如果討厭另一個人有十幾年之久,就算知道當初討厭她的原因很可笑,或是錯的,但心裡頭也很難改得過習慣,見了那個人會條件反射似的討厭,除非那個人做了一件能讓她大為改觀的事情。
  
  但素顏看不出大夫人做過什麼事能讓老太天將對大夫人的看法變得如此之大,所以,她怕老太太又在耍什麼心計,怕有朝一日自己走了,大夫人又要被老太太欺凌拿捏,便趁著自己在府裡的日子,努力幫大夫人拉攏著人心。
  
  葉成紹先後送了近三萬輛銀子的聘禮給藍家,也著人私下裡送了不少東西和銀子給素顏,讓她拿著打賞用,素顏也不矯情,既然要做夫妻了,拿他的,也是應該的。
  
  有了銀子,又加之那日葉成紹在宗族大會上那一場暴發戶似的表演,府裡上下的丫頭婆子小廝們都知道,大姑娘這回是真的富貴了,小王氏又被大姑爺整得徹底難以翻身,便都著力的巴結討好素顏,素顏出手也大方,能收買的收買,不能收買的就利用自己掌家之權打壓,打壓不到的,就孤立,總之,她要給大夫人和大少爺盡量營造一個安定祥和的生活環境。
  
  出嫁在即,老太爺和大老爺這一次真的履行了諾言,以前的嫁妝翻了一倍不止,又讓她自己挑幾房人過去,素顏經過這一陣子對府裡的事務的打理,也瞭解了一些人的品行,但她畢竟沒有根基,府裡受重用的,基本還是以前大夫人,或者是老太太小王氏用過的,大夫人重用的自是不能挑走的,大夫人太弱,素顏還巴不得留下自己得力的給她用著才好。
  
  老太太用過的人,她也有中意的,但是,這人心隔著肚皮,就怕他們現在對自己忠心,以後去了寧伯侯府與老太太還通往來,她可不想自己出嫁了,還暗中被老太太窺視著,所以,就有些為難。
  
  小王氏用過的,自是不消細說,根本不要,這餘下的人選著實不多了,素顏就尋思著,到大通院裡去找,有那不得用的,其實又有些本事的,這樣的人用著最好,他們在藍府被壓制著,沒機會出頭,一旦被自己重用,必定會對自己感激涕零,為自己辦起差來,也會盡心盡力,加之,大通院裡的都是家生子,用著也放心。
  
  她也沒將這話放出去,只是自己暗中考察著,有時便讓陳媽媽往大通院走動走動,讓那些聰明些的,有點子心機的,聞到些消息,自動來找自己。
  
  這兩日,素麗也常往她屋裡來,跟她說說話兒,偶也也給她提幾條好的點字,素麗的腦瓜子靈,想事又精明,她的點子往往很著用,素顏自己都難以想到的,她都能想齊全,讓素顏對這個妹妹更加添了幾分喜歡,卻也多了幾分防備,如今她將手裡的事多移了些給三姨娘,盡力地拉攏著三姨娘母女,將來自己走了,對大夫人也是個助力,只是,人心難測,三姨娘又深得老爺的寵,怕就怕三姨娘翅膀硬了時,難免不生了那更往上爬一層的心,所以,她對三姨娘好,卻也留著一份心,並不全心相待。
  
  這一日,素麗又來得早,素顏才給老太太和大夫人請了安回來,她就來了,笑瞇瞇的坐在正屋裡,姐妹兩個吃著茶點說話。
  
  就聽見紫雲在外頭大聲喝斥的聲音:「你這婆子好生無禮,姑娘的屋裡也是你探得的麼?」
  
  接著就聽到另一個略顯忠厚的聲音:「求小姐姐發發善心,老婆子也是沒法子了,家裡大兒子生了病,他爹又在莊子上沒回,手頭太緊,沒錢醫治,都斷了兩天藥了,讓老婆子見見大姑娘吧,都說大姑娘心善著呢。」
  
  就聽紫雲趕人:「走走走,大姑娘雖是心善,也不是見人都賞錢,你這一身粗鄙樣兒,免得污了大姑娘的眼,快走,再不走我叫人了。」
  
  那婆子只是好意的求,紫雲又道:「給你十幾個錢,你就快些吧,姑娘忙著嫁妝,沒工夫理你。」
  
  那婆子接了,卻仍是不肯走,聲音裡帶著哭腔:「老婆子也知道這是小姐姐的體恤錢,可是,太少了啊,一副藥也抓不到,您就讓我進去吧,哪怕是漸漸紫晴姑娘也好,哦,以前,她老子娘還與我家住過一個院子呢,只是如今我家落魄了,早搬了出來……」
  
  聽到這裡,素顏便看了眼正在繡花的紫晴,紫晴的臉微紅了紅,也抬了眼看素顏,眼裡卻有些屈辱,素顏皺了皺眉,對紫綢道:「讓那婆子進來。」
  
  紫綢出去了,一會便領著一個穿著藍色粗布衣服,頭上包塊藍皮,長得還算規正,只是眼底有著一圈黑印的婆子進來了。
  
  素顏看著婆子身上的衣服雖洗得發白,穿戴也寒酸,但卻乾乾淨淨,神情也利索,便在心裡有了幾分打算。
  
  那婆子一進門,便恭敬地給素顏跪著磕頭,又給素麗也磕了個頭,素顏道:「你在外面喧吵什麼,不知道那是違矩的麼?」
  
  那婆子抬起頭,直起身來,眼裡閃過一抹堅決,「奴婢是來投靠大姑娘的,都說大姑娘知人善用,為人又正派,奴婢如今在浣洗房做這粗活,家裡兒子又病了沒錢抓藥,奴婢這才到姑娘您這裡求個前程。」
  
  素顏聽著笑了,這婆子倒是大膽又自信呢,「你一個浣衣房的,憑什麼覺得本姑娘會給你個前程?」
  
  那婆子聽了卻是眼睛一亮,大聲說道:「奴婢藍余氏,以前也是大夫人屋裡的管事婆子,雖比不得劉媽媽得力,但也幫大夫人管著小廚房,奴婢做得一手好菜,奴婢的男人會管賬,又在莊子上做了好幾年,對莊子上的事情也熟,姑娘要了奴婢一家,奴婢定當盡十二分的力氣為姑娘辦差,奴婢一家如今是走投無路了,求姑娘發善心,救救奴婢的兒子吧。」
  
  素顏聽著這話又挑了挑眉,這婆子說話乾淨利索,也不自虧,更不諂媚,也不亂表忠心,這話若是換在旁人,怕是會說:為自己肝腦塗地,赴湯蹈火云云的話,而她卻只是會盡十二分的力氣辦差……嗯,不錯,只是,還要看看她說的是不是真的,如果她真能做一手好飯菜,那以後自己嫁到侯府去的小廚房就有人管著了。
  
  而且,她又是大夫人用過的,定然也是被老太太后來施了手給換走的人,自己如今拉她一把,她心中只會感激,定然不會生出異心來害自己。
  
  而自己這一次也得了三處莊子,著實找不到相識的去打理,這一家子倒真可以考慮考慮,只是,也不能這麼快應了她,還得打聽清楚些才行,如此一想,素顏便道:「紫綢,賞她二十兩銀子,她拿回去買藥吧。」
  
  紫綢聽了看了素顏一眼,進了屋拿銀子,那婆子又給素顏磕了個頭,卻沒有起身,眼睛亮亮地看著素顏。
  
  素顏便笑道:「怎麼,銀子不夠麼?」
  
  那婆子聽了微怔:「謝姑娘,銀子夠了。奴婢……告退。」
  
  那婆子走後,素麗便說了聲:「倒是個實誠人,也見機,大姐姐要了去,是能當用的呢。」
  
  素顏微笑沒有說話,姐妹兩又聊起了嫁妝,素麗今兒來也是給素顏送衣服的,三姨娘給素顏又趕製了四身衣服,繡功,真叫,面料都是極好的,其中兩套竟是做給葉成紹的,這讓素顏好生詫異,素麗卻是紅了臉:「是我告訴姨娘大姐夫的身材的,我……見過他幾次,估摸著應該不會有錯兒,不過,也不知道究竟合不合身,只能將就了。」
  
  這話聽著不對勁,這可是送自己的嫁妝,怎麼可能將就?素麗明顯沒說實話,怕是這尺寸是很準的吧,不然,以三姨娘那穩重的性子也不會跟著素麗胡來,素顏心中疑惑,面上卻不動聲色,謝了三姨娘幾句,讓紫綢將衣服收起來。
  
  素麗見素顏收了衣服,臉上也笑得眼都彎了,正要起身回去,就聽紫雲慌慌張張地進來稟道:「姑娘不好了。」
  
  紫綢聽得就罵:「作死的,怎麼說話呢?」
  
  紫雲嚇得吐了吐舌頭,忙改了口道:「姑娘,剛才老太太使了人來說,二姑娘不見了。」
  
  素顏聽得一驚,忙道:「什麼不見了,你把話說清楚!」
  
  紫雲抹了把汗又道:「回姑娘,奴婢是聽說,二姑娘昨兒夜裡早早兒歇了,但一大早,白霜姐姐去叫二姑娘起床,二姑娘被子裡竟是空的,被窩也是涼的,只怕是走了不少時辰了。」



  第六十九章出嫁1
  
  「可是著了人去找?會不會是起得早了,在府裡哪個地方窩著呢?」這素情又要弄什麼蛾子啊,府裡才平靜了幾下,她又要鬧,小王氏才消停呢,她就連忙接班了,還真是龍生龍,鳳生鳳,烏雞生的,就是再想變鳳凰,那也是只假冒偽劣產品啊。
  
  紫雲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笑得有點憨,「回姑娘的話,奴婢也不知,方才忘了問了。」
  
  素顏聽得一滯,哭笑不得的對她道:「老太太屋裡來報信的人呢?叫過來問問。」
  
  「早走了,那樣子像是很急,說是老太太也急得六神無主,請大姑娘快些過去呢。」紫雲這話倒回得利索。
  
  「大姐姐快去吧,老太太怕是一急起來,就慌了神,倒不知道要怎麼辦了,如今府裡可是大姐姐掌事,要二姐真從府裡逃跑了,沒得又要怪到大姐姐頭上。」素麗站起了身,好言勸著素顏道。
  
  一個大活人在府裡不見了,作為掌管家事的素顏自是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素麗也是怕老太太找不到素情,會將邪火發到素顏身上。
  
  「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也沒法子,三妹妹,你也去嗎?」素顏聽得鬱悶,起了身就往外走,她倒是真想素麗她跟著一起去,她的小腦袋瓜子靈得很,說不定就能想到素情可能的去處。
  
  素麗笑著看向素顏,眼裡有著淡淡的喜悅,「自然是要一起去的,這府裡,怕是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二姐姐了。」
  
  素顏聽了看了素麗一眼,回手一拍素麗的腦袋:「那便快走吧。」說著,又俯近素麗的耳邊:「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還有啊,就算心裡喜歡,面上也不要露得太明顯了吧。」
  
  素麗聽了忙將小臉一板,正色地,卻是眨巴眨巴著眼睛對素顏道:「大姐姐,我現在很難過,很憂心,二姐姐會去了哪裡呢?難道她是太想二夫人,也跟著去了宗廟麼?」
  
  這回換素顏想噴笑了,罵道:「你這個小促狹鬼。」
  
  兩人走近老太太院裡,遠遠地就聽見老太太的哭聲,素顏微怔住了腳,站在門外,等小丫頭給她們姐妹兩報信。
  
  屋裡傳來的卻是大老爺的聲音:「大丫頭,快些進來。」
  
  素顏這才與素麗一同進去,兩人給老太太和大老爺見過禮後,素顏忙問:「父親,是幾時發現素顏不見了的,可使了人在找?白霜人呢?」
  
  大老爺緊皺著眉頭,又氣又憂,背著手,在正屋裡走來走去,「應該是卯時才不見的,她屋裡的奶娘說,寅時去看,素情還在,到了辰時去請她時,便沒見了人。能派出去的,都派出去了,這都找了一個時辰了,還是不見人影,這不肖女,她有本事,逃了就不要回來了。」
  
  素顏聽了暗驚,看來,白霜發現素情不見了後,便先去稟了老太太,老太太驚動了府裡的其他人,對素情更為不利,便只是自己使了人,秘密地找著,想自己私下找回來,悄悄的再給她關些日子,扭轉下她的脾氣才好。
  
  但沒想到,派了好些人在府裡找,又將各個園子裡的守園婆子全都集到一起來問了個究竟,便那些人一個一個都說,根本就沒看到二姑娘出門,老太太氣得快吐血,素情一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府裡守衛又嚴,能跑到哪裡去?老太太慌神了,才告訴了大老爺的。
  
  大老爺聽了雖氣素情任性妄為,但畢竟是自家女兒,血肉親情,痛心難過的同時,又怕她做出什麼更出格的事來損了藍家的臉面,便只好叫了素顏來商量,看她有什麼對策沒有。
  
  「父親,可著了人去舅爺家找過?保不齊二妹妹是偷著去舅爺家了,再或者是,她想二娘,去宗廟看二娘了?」素顏皺著眉頭,一副憂心忡忡很為素情擔心的樣子。
  
  大老爺聽了有些猶豫,抬眸去看老太太,老太太已止了哭,聽了素顏的話更是氣,怨恨地看著素顏,素顏心中歎了口氣,又道:「父親,雖說前幾日為了二娘的事情與舅爺家有些不歡,但這可是大事,二妹妹又是二娘親生,真出了什麼事,舅爺家怕是會更生了膈應,還是著人悄悄地去問下的好。」
  
  素顏心知大老爺有所顧及,所以才說了這番話提醒大老爺。
  
  大老爺暗忖,那日葉成紹和自己真將王家人得罪了個狠的,如今自家又除了醜事,去找上門,他家還不可勁地笑話自己?不過,素顏一句話倒是提醒了他,素情可是小王氏的親生女兒,如今小王氏因戕害正室,毒害嫡女而被處置,這於王家的家聲很受影響,她所教養的女兒再一鬧出些傷風敗俗的事,藍家丟盡面子,王家面上也會無光,人家會說王家的女兒壞,教出的孩子也是個任性胡為,不守婦道的,怕是更瞧不起王家了。
  
  「那……還是我親去一趟吧。」大老爺很不情願,卻又無可奈何地說道,至於小王氏那裡,他可以肯定素情是不會去的,就算去了,如今宗廟處也會使了人來報信,人都怕是送在回來的路上了。
  
  素麗低眉順眼,乖巧地立在一旁,她自進來起,大老爺便只是在她請安時,看了她一眼,就再也沒睬過她,同樣是父親的女兒,母親又是受寵的姨娘,但她在父親的心裡仍是比不得嫡出的姐姐,便是素情,因著二姨娘佔了個平妻之位,也是被大老爺看得起些,她自小便乖巧伶俐,又最是會見人臉色,使盡了法子想討大老爺的歡心,但卻終是抵不過一個庶字,若是個男兒身,也還好一點,偏是個女孩兒,而且是在大老爺滿心期待兒子時出生的,便更不得大老爺的眼了。
  
  看著大老爺一副為難的樣子,心知大老爺是極不願去王家討罵的,心中苦笑,卻還是往前一步站出來,「父親,還是女兒去舅爺家吧,一是,二姐姐這事也不好聲張,您這一去,太過顯眼,二是女兒雖幼,卻也到了懂事的年紀,又素日與二姐姐交好,她出了事,我這做妹妹的心急自去舅家尋人,人家只說是小孩子之間鬧了意見,當是二姐姐躲了我,耍小孩子脾氣罷了,這三,二姐姐若是在舅爺家,女兒去了也能見著一二,父親去,卻不一定能見著,二姐姐如今正在氣頭上,她跑出去自是想躲著父親的,我們姐妹間倒是好說話一些的。」
  
  一番話說得條理明晰,有理有據,大老爺不禁多看了素麗兩眼,卻是沒有答覆,又轉過頭去看老太太。
  
  老太太倒是點了頭,對素麗道:「我的兒,你倒是真心疼你二姐姐的,只是這麼小的娃兒,一路上可得小心著些,坐了馬車,多派幾個人跟著去吧。」
  
  素麗聽命退了出去,素顏想了想,欲言又止,大老爺知她是當著老太太的面不好說,便向老太太道:「娘,你也累了一早上了,還是先去歇著吧,得了消息兒子一定稟告於您就是。」
  
  老太太聽了狠狠地瞪了大老爺,也不動身,只道:「這府裡如今是越發的亂了,一個大姑娘也看不住,咱們家又不是什麼小門小戶,素情要逃出去,至少得越過幾道門,那守園的婆子都是死的麼?還有,巡夜的,守值的,都要重罰,我不過是鬆懈了幾日,她們就亂將起來,如此下去,藍家的家聲全沒了。」
  
  這就是開始了麼?素顏皺了皺眉,卻只是低眉順眼地聽著,老太太這一番話明著是在罵奴才們,實是怪她管家不嚴,才使得素情逃脫,她也不罵素情不守規矩婦道,只將一腔子火往自己身上撒,果然前幾日那和藹可親的模樣全是裝出來的。
  
  大老爺聽了無奈地說道:「娘,如今當務之急是先找到素情,那些歌刁奴嫌素顏年輕不服管,兒子這便將那些人全都罰一遍去,好給娘親出氣。」
  
  說著,自己便先動了身往外頭去,大老爺一句話便輕描淡寫的摘了素顏的責任,反而怪奴才們怠慢了素顏,暗著卻是怪說老太太暗中把持著權利,使得下人對素顏陽奉陰違,才導致如今的後果。
  
  老太太氣得臉都青了,素顏心中雖感激大老爺,卻不敢動,仍是低了頭站著,在娘家也只能呆這麼些日子了,她不想在最後的關頭還與老太太鬧個不歡而散,畢竟大夫人和大少爺還在,自己還是要回娘家的。
  
  大老爺走了幾步又回頭罵素顏:「還不快走,這可是你手裡的事,真等著為父來辦呢?」
  
  素顏聽得鬆了口氣,忙給老太太行了個禮,跟著大老爺出來了,一出老太太的院子,大老爺支開了跟著的人,問素顏:「你可是擔心素情會去找中山侯世子?她……不至於如此不顧臉面吧。」
  
  素顏也不隱瞞,點了頭道:「女兒這幾日總覺得二妹妹像是魔症了似的,做事有些不合常理,也可能她是受了些刺激,一時想不開吧,但以她現在的心境,她對中山侯世子的癡心,如若逃出去,最有可能的便是去找中山侯世子。」
  
  大老爺聽了氣得一甩袖,怒道:「這個不肖女,她若真敢不要了臉面跑去找中山侯世子,我便不認她這個女兒。」
  
  素顏聽了忙勸:「父親,如今也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還是想想法子,讓人去中山侯府,找人打聽一下,或者,使了人在中山侯府附近候著,一看到她出現,便捉了回來就是。」
  
  大老爺也是氣糊塗了,聽了忙叫了人來,將事情分派下去,素顏想了想又道:「父親還可以私下請了那……」說到一半,她有些臉紅,卻還是繼續往下說道:「葉公子人脈甚廣,如果有他出面,私下找個人應該不難,如今最怕的倒不是二妹妹去找上官公子,而是她一個孤身女子出門,怕有哪些不開眼的人,做那下作之事,到時……」
  
  大老爺原本就猶豫,畢竟這是自家的醜事,傳出去可是對素顏幾個姑娘的名聲都有損,寧伯侯府又剛成姻親,就怕葉家會為此連著素顏也瞧不起了,所以,他才沒想去請葉成紹幫忙,如今聽素顏說的嚴重,也就顧不得這許多,吩咐素顏了幾句,便自去了。
  
  素顏想了想還是去了回事房,將昨夜守值的婆子們全都叫了起來,一一問了當時的情況,再問了巡夜的人,兩相對照,將那偷奸耍滑,躲懶貪睡的都重重的罰了一遍,這才回了自己屋裡。
  
  到了午飯時,大老爺沒有回來,倒是素麗先行回了府,她先去老太太屋裡稟了情況,王家人果然對她為難了一番,但卻也明明白白的告知素麗,素情並沒有去王家,素麗也知這種事情,王家瞞著也沒意思,畢竟素情與王家也是血親,她出了事,王家的臉上也不好看。
  
  老太太又哭了一番,在屋裡將素顏罵了個狠的,將前幾日好不容易樹立的和藹形象損了個盡。
  
  素麗自老太太屋裡出來,便來了素顏屋裡,將事情又說了一遍,末了,對素顏道:「老太太心裡這腔子氣難消,大姐姐雖說出嫁在即,也要防著些,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她在大姐姐出嫁時弄些什麼事情出來,大姐姐嫁出去也沒臉,到了夫家更是不好做人的。」
  
  素顏聽得心生感激,素麗雖是心機重,但對她倒是真心得很,雖然有些事情做得神神秘秘的,讓素顏心中生疑,但人家對她的好,她還是要記著的。
  
  傍晚時分,大老爺回府了,雖然眉頭深鎖,但面色還好,看來葉成紹一定是肯出力的,這一點,素顏一點也不懷疑,不知為何,隱隱的她對那混蛋有些信任,總覺得他對她的關心不像是假的,這點子自信她還是有的,不過,那人花名在外,如今也只是瞧著自己新鮮,過了這勁頭,誰知道以後又會如何?還是小心著點好。
  
  可是,素情卻仍是沒有消息,幾撥出去找的人都回來了,但卻沒有半點蹤跡,就是守在中山侯府的人也來報信說,看到中山侯世子與往常一樣去國子監的,回府後也並沒有異樣,看來,素情逃出去後,並沒有能順利找到上官明昊,如今她跑出府去的事情,整個藍府都知道了,老太爺氣得要在族譜上連著她的名也一併除了,還是大老爺和素顏一頓好勸才作罷。
  
  原本熱熱鬧鬧準備辦兩樁喜事的藍家,如今全府上頭陰雲籠罩,下人們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惹了主子,將邪火發到自個身上來,素顏也沒了那備嫁妝的心思,好在紫晴和紫綢幾個可沒有絲毫鬆懈,除了跟著素顏出門外,回到屋裡,便開始做繡活,想盡快多趕寫嫁妝出來,她們兩可是要跟著陪嫁過去的,主子的嫁妝太少,她們也會跟著沒臉。
  
  又過了兩日,素情還是沒有消息,大老爺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在屋裡團團轉著,老太爺急怒攻心,竟是病倒在床上,老太太便是終日在屋裡以淚洗面,大老爺怕她哭壞了身子,治好讓三姨娘和四姨娘兩個整日守在床邊。大夫人哪裡也得到了消息,但她還在坐月子呢,也不能在老太太和老太爺身邊侍候,這可把素顏忙了個狠的,一家大小上百號人的吃穿用度,老太爺那裡請醫問藥,大夫人那邊的營養調理,還有滿月酒和自己出嫁酒的準備,更加之又憂心素情的事,如果不是她自穿來後便加強鍛煉,這個身體怕是難以承受得住了。
  
  但素情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似的,如今不止是藍家,就是王家也出動在找她,葉成紹與京城九門提督私交甚好,使了人在各城門處看著,一發現有孤身在外的女子便要報與他聽,寧伯侯府也正為他操辦著婚事,他這當時人卻是成天的不著家,也不知道怎麼傳到了宮裡,他被叫到宮裡去,被皇后娘娘狠罵了一頓,好在他原就是個不著調的,做事便是再出格,也沒人覺得奇怪,皇后娘娘像是聽八卦一樣聽完了他的解釋,玩了半瞇著她那又美又艷的眉眼說道:「如此說來,這藍家的家聲可真不太好,那藍大姑娘隨時看著知禮守矩,卻也難免被家聲所累,紹兒啊,你可得想清楚了,這個人進得侯府,你那母親可不是個好相與的啊。到時,你可又得一頭兩難了。」
  
  葉成紹笑嘻嘻地歪靠在酸梨枝椅上,嘴裡吃著宮裡的點心,邊吃邊說,噴著一口的點心沫子,渾不在意的說道:「我媳婦我自個疼著,她要不喜歡,我就搬到別院裡過去。」
  
  皇后娘娘聽了就要打他,他也不躲,只嘻嘻哈哈的求饒:「好姑姑,那別院可還是您賞我的呢,不用豈不是浪費了?哪一天,您和皇上兩個在宮裡呆著煩了,就去我那玩玩,侄兒一定弄些新鮮的東西給您逗樂子。」
  
  葉成紹將皇后哄得開開心心後,便告辭出了宮,卻沒有立即回侯府,而是打馬往藍府而去,只是走在路上,又踟躕了,大婚在即,他現在去藍府實是不合規矩,可是心裡著實擔心著那個丫頭,也不知道急成什麼樣了,不禁又罵素情,將她恨得牙癢癢的,就後悔當初沒逼著她給自己做妾就好,到了自己手裡,想怎麼拿捏都行,讓她再也沒機會害到那丫頭半分。
  
  正猶豫之際,一輛馬車從身邊飛馳而過,將他的馬兒驚得往後退了兩步,葉成紹正無處撒氣,抬眼看那馬車,卻是相熟的,便打了馬就追,他的馬可是西戎送來的良馬,不過片刻,便追到了那馬,一鞭子捲住了那車轅,喝到:「停車。」
  
  趕車的車伕正急著趕路呢,車轅突然被他捲住,馬兒也被拉得一個趔趄,前蹄高高揚起,他被那慣性一抖,一個沒注意,人便從車上甩了下去,馬車也停了下來。
  
  車裡的人大罵:「狗奴才,怎麼趕車的呢?」
  
  接著便是一隻修長乾淨的手伸出來,將車簾子掀開,向車外看了一眼,見車夫人都不見了,有些吃驚,鑽出車來,正要下車去看,抬眼便開到葉成紹正斜了眼睛睨著他,眼光一閃,立即換了副討好的笑:「世子爺,怎麼是您,小弟正說要上府去送禮呢,恭喜,恭喜啊。」
  
  卻正是那位輸了一萬兩銀子給葉成紹的錢公子,葉成紹微瞇了眼道:「匆匆忙忙的,你趕著去喝孟婆湯啊?」
  
  錢公子似是被他罵慣了的,訕笑著下車,對葉成紹拱手作揖道:「我的爺,咱們也是好些日子不見了,今兒難得遇到,要不要去倚香閣喝一盅去?小弟我請客。」
  
  葉成紹心中有事,不過是討厭錢家這馬車在街道上橫衝直撞,驚了路人罷了,見錢公子態度甚好,也就懶得跟他糾纏,冷哼一聲道:「你小子如今可是越發的膽大包天了,這皇城根下也敢趕了馬車亂跑,哼,今兒爺心情好,懶得尋你晦氣,他日若再見著,爺可是會讓你出血的。」
  
  那錢公子聽了忙不迭的點頭,又苦著臉道:「有世子爺在,小弟哪敢啊,這不是有急事要出門,怕誤了事,才趕得急些嗎?您大人大量,就別與我這等粗賤小民計較了。」
  
  葉成紹聽了便罵道:「你這廝最會裝,你錢家可是皇商,富可敵國,如若你這般也算得上是粗賤小民,那些升斗小民該叫什麼?」說著,一撥韁,騎了馬往回走,錢公子的臉立即陰沉了下來,拿了帕子抹著額頭的汗珠,心道:「好險!」
  
  葉成紹騎著馬剛走兩步,便聽到那馬車裡有人在咳,聽著像是個女子的聲音,他這兩天也是尋藍素情尋得火起,也有些條件反射,聽到女子的聲音就想去看看究竟,便又將馬頭撥了回來。
  
  車伕被摔傷了腰,肘著腰直不起身,錢公子正在罵那車伕,「你個狗奴才可還真不頂用,連個車也趕不好,耽擱了爺的事,你這月工錢一分也別想拿。」
  
  那車伕痛得呲牙咧嘴的,也不回話,只是忍著痛往車上爬,錢公子正伸了手扶了他一把,就聽身後有人冷冷道:「把車簾子掀開。」
  
  錢公子嚇了一跳,人一驚,手就鬆了,那車伕原本一隻腳跨在車轅上,他這一鬆了力,人便往後仰了去。
  
  「什麼……掀什麼簾子。」錢公子眼裡閃過一絲慌亂,話也說得不利索了。
  
  「掀簾子,爺懶得騎馬了,就坐你的車回去,反正你那車伕也不能趕路了,你還不得回府去換車伕?」葉成紹一副強妄無賴的樣子,翻身下馬就要往馬車裡鑽,手也很隨意的就要掀那車簾子。
  
  錢公子大驚,忙攔住他道:「爺……爺,這可使不得,車裡有女眷呢。」
  
  果然是有個女人嗎?葉成紹更加想看看那車裡的人是誰了,便陰笑道:「你小子是不是又在外頭養了一個啊,這是想拉到城外的別院裡去吧,讓爺瞧瞧姿容如何?」
  
  說著便橫蠻的將錢公子一撥,伸手將那車門簾子撥開,裡面果然躺著個女子,像是睡著了,又像是在病中,葉成紹一看那女子的臉,便是大喜,真是踏破鐵西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車上之人正是藍素情,這個讓他焦急上火了好幾天的臭女人,不過,能找到她,那丫頭應該很高興的吧。
  
  錢公子卻是一臉慘白,垂了頭什麼話也不敢說,藍素情他自然是認識的,當初為了她,他還跟葉成紹打過賭,他是不相信葉成紹真會娶藍素情這樣的女子為正妻的,沒想到,葉成紹這廝根本不拿正妻這位子當一回事,竟是第二日便請了媒人去藍家提親,藍家自是不敢不答應他的婚事,那一萬兩他是老老實實的交到這位惡霸手裡了的。
  
  但沒多久,就聽這位爺不娶藍家二姑娘為正妻了,而是要強逼她為妾,據說藍家費了好些功夫,才讓他消了氣,後來,竟是退了婚,他也想過要回那一萬兩銀子,但遇到這惡霸兩回,才開了口,這小惡霸只是一個眼神看過來,他便再也不敢了,不過,他家是皇商,原就是想巴結葉成紹,討要一下不過是個意思,京裡多少商戶想送銀子給寧伯侯府而不得進門呢,錢家又怎麼會捨不得這一點小錢,而得罪了葉成紹呢,這錢自是就成了葉成紹的,錢公子也再沒言起過。
  
  後來,又聽聞葉成紹與藍大姑娘定下婚事,他只知道為了這件事,寧伯侯府與中山侯府擰上了,兩家因此還生了罅隙,關係大不如從前……
  
  車上的這位,他可是想要……
  
  「說你本事大,你還本事越大發了,竟是敢拐賣官家姑娘了,你可知這是何罪?」葉成紹沉聲,眼神陰戾地看著錢公子,渾身散發這森冷之氣。
  
  「爺,您可是願望小弟了,小弟可是才從幾個小混混手裡將她救回的,你看她,都已經病得不成樣子了,小弟也是想將她送到別院處養著呢。怎麼就是拐賣官家姑娘了呢?」錢公子聲音發著顫,極力的想要掩飾眼裡的慌亂,話卻說得模稜兩可。
  
  「哦,將養幾日?藍家會沒錢將養自家女兒嗎?」葉成紹氣得臉都綠了,這錢公子平素也不是個糊塗的,既然認識素情,找到了她便該及時送她回府去才是,卻是想偷偷的要將她帶出城去,這裡著實有著貓膩啊,也不知道他圖的什麼。
  
  「她自己死都不肯回去,我一說要送她回去,她就尋死覓活的,我……我看著也覺得可憐,原是想……送個信回藍家,報個平安的,又怕藍家硬要接她回去,她這個樣子,怕是又會想著法子往外逃,逃不出去就有可能會……我不是救了她嗎,就想著救人救到底吧。」
  
  錢公子抹著頭上的汗,結結巴巴的說道,眼睛憐惜地看向車裡。
  
  葉成紹倒是聽出些門道來,這錢公子倒像是對車上那討厭鬼有些意思,不過他也懶得管這些,便冷哼一聲道:「你既是說自小混混手裡救的她,本世子也懶得追究你是真是假了,藍家著實找得她急了,你這時趕了車,將她送回府去吧。」
  
  「我不回去,讓我死了的好。」車上素情虛弱地哭著,她身上衣著齊全,穿得也還體面,並不像是受了那些欺侮的模樣,只是人卻瘦了一圈,原本就大的眼睛如今更是黑白分明,眼窩也陷下去一圈,看著像是受了許多苦的樣子,出逃的這些日子,過得很艱難吧。
  
  葉成紹懶得管她,只是對錢公子橫了一眼,自己也棄了馬,跳上了馬車,卻是坐在車伕的位子上,對錢明道:「你替爺將馬騎到藍家去,爺替你趕車。」
  
  說著,鞭子一揚,竟真的一身華服坐在車轅上趕起馬車來。
  
  素顏在屋裡聽說葉成紹將素情找回來了,自是喜出望外,卻又介於自己與他的關係,不好到前院去,便使了紫雲去前頭打聽,自己坐在屋裡等著消息。
  
  藍家上下也是喜不自勝,錢公子又將遇到素情的方式變了一變,只說在去城外的路上遇到了昏倒在路邊的素情,看著還算認識,便忙將人救起帶回來了,這樣的說辭自是葉成紹要求的,他既是再討厭素情,也要為了藍家而遮掩一二,畢竟被小混混欺負過的女子,哪裡還能說得清楚的,那便等於是沒有了清白之身了,藍素情嫁不嫁得出去他不管,但影響了素顏的名聲,他可不願意。
  
  老太爺聽說素情找回來了,心中鬱結便消散了些,精神也爽利多了,大老爺更是對葉成紹感激涕零,卻是將那錢公子留了下來,一個勁地打聽著錢公子的家世,沒想到,那錢公子倒是爽快,也不等藍老爺明說,便開了口道:「大人若不嫌棄錢某只是個白身,又是商家,錢某便想與貴府二姑娘訂下百年之好,這一應的聘禮媒人禮數,該有的決不會少,還請大人成全。」
  
  這正式大老爺的意思,素情出去了好幾天,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如今誰也說不清楚,但就算是幾家人再怎麼瞞,這滿大街的去找人,京城裡也沒幾家是不知道素情出逃之事的,素情想要再尋戶好人家,那是難上加難,只有嫁與這錢公子,倒還能得個英雄救美,造就一段奇事奇緣的佳話,文人墨客雖是重禮數,卻對這種事情獨獨寬容,對素情,對藍家也是最好的結果。
  
  如此素情到底還算是有了個相對的好結果,雖然以藍家的家聲地位,自是不屑與商人結親的,但事情鬧到這步田地,肯有正經人家要素情,藍家便是大喜過望了,何況那錢公子也是一表人才,雖不如葉成紹和上官明昊俊俏,但也白白淨淨,家中又是皇商,素情嫁過去至少是衣食無憂了的。
  
  老太太因著葉成紹幫著尋回了素情的緣故,對素顏又有了幾分好顏色,她讓人將素情放到了她院子裡將養著,一是做給府裡的人看,素情雖然沒有了小王氏的庇護,還有她在護著呢,便是她做了那檔子出格的事,也有自己給她撐腰,誰也不敢輕瞧了她,這二嘛,自然也是就近看著素情,實在是怕她再跑了。
  
  素情回來後,倒是不再鬧騰了,聽說自己的婚事後,既無喜,也無腦,只是常常發呆,老太太幾次想從她口裡問出那幾日她在外頭的情形,她就是閉口不言,誰也不理,大老爺氣她、恨她,卻又無奈,一是有老太太護著,他罰不了她,二是她這一逃,也算得上是因禍得福,倒是嫁了個還算如意的人家,便也懶得管她了。
  
  大少爺出月那天,府裡熱熱鬧鬧地請了幾十桌客,這也是藍家這幾個月來好不容易辦的一樁喜事,大夫人身子也養好了不少,大少爺更是長得白白胖胖,粉糰子一樣,很遭人愛,那天藍家熱鬧非凡,素顏卻是將府裡的事情一股腦兒全交到了素麗的手上,讓她幫著大夫人理事。
  
  自己便躲在屋裡不出來,因著明日便是她成親的日子,她再出去見客不合禮數,便老實地躲在屋裡,沒敢出門。
  
  倒是那藍余氏這兩天又來了一趟,親手做了一個黃金松卷兒送來給素顏嘗,素顏聽了,覺得她的手藝確實不錯,又問過陳媽媽她的為人處世,陳媽媽說她那人還是不錯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嘴緊,不碎言,素顏便收了她家作陪房,又挑了四房人,有兩房倒是大夫人送的,那也是她從顧家帶來的,對素顏的忠心自是沒話說,也想跟著素顏去寧伯侯府享福,如今藍家上下誰不知道寧伯侯府富可敵國啊,就那天給大姑娘的聘禮,怕是夠好幾百人吃喝一輩子了。
  
  還有一房人卻是出乎素顏意料的,那日老太太身邊的張媽媽過來,說了幾句場面話後,便讓素顏將身邊的人都支使開了才道:「大姑娘,老奴也不說那些彎彎繞繞的了,今兒來便是求大姑娘給個恩典,我那兒子媳婦雖是不成器,但也還算有用,兒子在府外幫著老太太管著綢緞鋪子,媳婦您是早就認識了的,是個認死理的,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沒那彎彎角角的心,又有一把子力氣,做事也利索,您用起來也省心,老婆子也是明人不說暗話,那日重陽家宴,老婆子將老太太得罪了個死,老奴那兒媳婦更是不招老太太待見,如今老婆子人老了,也不惹人說背主的閒話,自是在府裡求個老死便是,兒子媳婦還年輕,可不想在這府裡給誤了,求您將他一家子收了吧。」
  
  言語間,人就起了身,納頭便向素顏拜去,眼裡儘是堅毅之色,素顏哪裡肯答應,張媽媽可是老太太的陪房,她家原是王家的家生子,自己躲老太太的人還躲不過去呢,怎麼還會主動收了?
  
  那日張媽媽與王昆家的幫過她,她倒也是知道的,最終那日的宴席還真沒有出事,只是小王氏又施了另一個詭計害自己,被揭穿了而已,但一碼歸一碼,她可以多給些銀子於張婆子婆媳,卻不願意帶一戶王家人去婆家,那不是自討苦吃麼?正要拿話搪塞,張婆子又道:
  
  「嫡孫女兒出門,老太太給房人是最正常不過的,俗話說,長輩賜不能辭,與其讓老太太給一房更難相信的人與您,您不如收了奴才實在,至少奴才兒媳也是您熟悉的。」
  
  這倒是真的,老太太那幾日也沒少提說要送一房人給素顏,素顏還真能推辭呢,這張婆子倒是看準了自己的難處,特意來求的,雖說心中有些猶豫不決,但這也算是最好的結果了,便道:「只怕就算我喜歡,老太太捨不得你兒子媳婦,不會給人呢,您可是老太太身邊最得力的,老太太怎麼捨得讓您骨肉分離呢?」
  
  「也算不得分離,總還是在京城裡頭,老婆子再做幾年也要請辭榮養了,到時候再搬去和兒子住著,幫他們看家帶孫。只要大姑娘您允了,老太太那奴才自有辦法讓她應了就是。」張婆卻是一臉的篤定地說道。
  
  她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素顏也只好答應了。
  
  如今素顏被陳媽媽從床上一挖起來,王昆家的便在外頭侍候著,自那日老太太說了將她一家子給了素顏後,她便喜得眼都瞇了,也不怕府裡王家的其他家生子罵她,老太太命令才下,她便來了素顏院子裡,求著陳媽媽給她差事,陳媽媽卻只給了她個院裡管粗使活的事,她便很負責的每日早早兒起來,親自打掃院子裡的落葉,等幾個粗使丫頭起來,她倒是將事情做的差不多了,還真是一人能抵幾人用。
  
  素顏見了也不好說什麼,只是陳媽媽幾個還是有些防著她,並不太讓她往裡頭湊。
  
  十全奶奶是請得京裡劉御史家的夫人,嫁衣卻是皇后娘娘賞賜的,同來的還有先前素顏退了回去的那套有品級的衣服和首飾,紫綢收起事,特意檢查了一遍,卻是發現頭裡面,少了一隻耳環,她當時臉都白了,悄悄說給素顏挺,素顏也是驚詫不已,這套東西在自己和皇宮裡倒騰了兩回,究竟東西在哪裡丟的,如今誰也說不清,自己上回退的時候,也並沒有清點就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時就少了東西,宮裡的人不說,並不代表她們不知道,也許是皇后給她留了臉面,並不說破罷了。
  
  也有可能是宮裡的人動了手腳,故意拿走了一隻耳環,這事透著蹊蹺,雖說只是一隻耳環,但它卻是皇后賜的,又是閨中首飾,如若落在哪個壞心眼人的手裡,怕是又有了文章有做。
  
  當時,素顏也沒法子查,只得將事情壓下,並沒多問。反正如果是自己這裡出了問題,那便只會是身邊這幾個人,就是到了寧伯侯府也能有機會查。
  
  劉夫人給素顏梳著頭,邊梳邊唱著吉祥話兒,「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髮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四梳梳到銀筍盡標齊。」
  
  素顏以前在電視上倒也聽過這樣的話兒,劉夫人四十多歲,長著圓臉,一臉的福態,聽說父母全在,兒女成雙,又最是懂得這婚事禮儀,京城不少貴卿人家嫁女兒都會請她,但她也不是誰家都去,老太爺與劉卿素有交情,才能請得她來。
  
  紫綢等十全夫人給素顏梳好了頭,才開始給素顏化妝,這個時代的粉還是標膠細膩的,素顏讓紫綢給自己塗了些潤膚的膏子,才准她抹粉,她的皮膚原就白皙透亮,如細瓷一般潤澤,再一塗上粉,抹上了胭脂,打上唇紅,再加上皇后賜的珠冠,整個人便是光彩照人起來,眉目宛然,目如點漆,唇紅珠白,氣質端雅俏麗,劉夫人饒是看過不少漂亮的新娘,也被素顏的美貌給驚呆了,連聲誇道:「大姑娘可真是個天仙般的人兒,世子爺眼光可真好啊。」
  
  正說著話,就聽外頭王昆家的大聲說道:「奴婢給二姑娘請安。」
  
  素顏聽得一怔,素情回府後,自己倒是去見過她一面,但她根本就不肯理她,後來備嫁的日子裡,素情也一直在屋裡養著身子,老太太沒準她出門,素顏自個也忙,沒時間去看她,兩人倒是有些時日沒有見過面了。
  
  今兒她怎麼來了?她抬了眼看向一旁的陳媽媽,陳媽媽眼露警惕之色,抬腳向外走去,這時,素情卻已經進了穿堂,就聽陳媽媽道:「奴婢給二姑娘請安,二姑娘請上坐,大姑娘正在梳妝呢。」
  
  「大姐姐今兒就要嫁了,我是來給大姐姐添妝的,怎麼?不會不讓我進去見她吧。」素情的聲音嬌柔清脆,語氣裡聽不出半點異樣。
  
  陳媽媽卻仍擋在穿堂裡,陪著小臉:「老奴哪裡敢不讓二姑娘進去,只是裡屋亂得很,十全夫人正幫大姑娘換衣服呢,您坐會子,來人啊,給二姑娘上茶。」
  
  素情聽了冷笑一聲,「陳媽媽倒真是個忠心護主的,不過,我和大姐姐以前那些事情早就過去了,我們畢竟是姐妹,你也說了,十全奶奶還在屋裡呢,難不成,你想讓人說,大姐姐在府裡的人緣太差,出嫁時,連個送嫁的妹子也沒有?」
  
  說起來,素麗因著要幫大夫人理事,一時不得空,沒能來素顏屋裡,素容又太小,來了也沒耐性呆著,只站了一會子便倦了,素顏便讓她出去玩了,她早就想看外面的熱鬧,自是一得了話便鑽了出去。
  
  這屋裡,還真沒有來送嫁的親妹子,素顏苦笑一聲,大聲道:「二妹妹請進來。」
  
  素情便笑著進了裡屋,手裡拿著一個妝盒,「大姐姐,咱們姐妹這麼多年,隨時吵吵鬧鬧地過著,但怎麼說也是骨肉血親,如今你要嫁了,妹妹心中也不捨得,這是妹妹特地選給姐姐添妝的,還望姐姐不要嫌棄才是。」
  
  自從素顏要嫁,府裡不管是三姨娘、四姨娘,就是素麗素容也都給素顏添了妝,東西貴重與否不論,重的是個心意。但素情因著生了恨,就沒有送,素顏沒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拿來,這倒是合了規矩的,不由反倒顯得自己小氣,更讓劉夫人看了笑話。
  
  如是也笑著讓紫綢收了,紫綢收起東西準備放到素顏的箱籠裡去,素情卻道:「妹妹可是花了好些心思才備好的禮物,大姐姐也不看一眼麼?」
  
  說著,便看了眼一旁的十全夫人,素顏無奈,治好讓紫綢將妝盒打開,是一套紅珊瑚頭面,珊瑚色澤光滑,做工精細,無論是簪還是釵頭上都鑲了一顆大大的紅寶石,看著熠熠生輝,而且,整套首飾顏色一致,一看便是上品,劉夫人見了笑道:「二姑娘這番心意可是頗重呢,這一套,可是價值不菲啊。」
  
  劉夫人自是識貨之人,素顏看著卻心中困惑,素情心中因著上官明昊一直恨自己,加之小王氏又被送入了宗廟,逐出族譜,她心中對自己應該更添了怨忿才是,怎麼會捨得送自己如此貴重的禮物?
  
  但她面上不顯,漂亮清澈的大眼裡充滿感激之情,笑道:「倒真是多謝二妹妹了,其實只要心意到了就成,用不著送如此貴重的。姐姐心裡倒覺著不好意思了。」
  
  「妹妹不日也要出門子了,姐姐到時再送更好的給妹妹就是。」素情的話難得的帶了些嬌嗔,就如同她與素顏一直便是最親的好姐妹一般。
  
  素顏點了頭道:「那是自然,等妹妹出嫁時,姐姐定然要給添個雙份。」她這話可不算吹牛,寧伯侯府的富庶大家都知道的,又有宮裡皇后娘娘的寵愛,送一兩套貴重首飾於自家妹妹不過是小事一樁。
  
  劉夫人又在一旁添了些吉祥話,紫綢便要將妝盒合起,素情卻是走近素顏,在她耳邊悄悄說道:「我那禮物下面還有一層,姐姐怎麼不打開看看?」
  
  素顏心聽得心中警鈴大起,便站起身來,只說要去出恭,劉夫人笑道:「那倒是,這些事情還是早些做了的好,一會子上了花轎可就只能忍著了。」
  
  素顏對劉夫人福了一福,對紫綢使了個顏色,穿著累贅的衣服往屏風後去。
  
  到了後面,素顏讓紫綢將盒子放在桌上道:「拿根長些的棍子,將那妝盒下層挑開。」
  
  紫綢不知道素情在大姑娘耳邊說了什麼,她也沒看到那妝盒還有另外一層,便詫異地要用手去揭,素顏忙喝止道:「用棍子,離遠了些挑開。」
  
  紫綢聽得面色凝重,一時也有點緊張了起來,果真拿了個帳鉤子,用一頭去挑開了那妝盒的暗層,素顏早就作好捂著口鼻和臉,卻見什麼動靜也沒有,但紫綢卻是氣得小聲罵道:「賤人!」
  
  素顏這才俯近前去看,那盒子裡竟是防著一個扎滿針頭的小人,小人身上穿著一件嫁衣,上面寫著素顏的名字,那些針頭便紮在人身的要害之處,眼耳口鼻無一例外,內臟五府全成了刺蝟,這分明就是在素顏大喜的日子裡找晦氣,詛咒素顏不得好死,這要是換了別人,怕是會氣得七竅生煙,但素顏來自現代,最是不信鬼神,哪裡能被這種東西氣到,素情還真是既惡毒,又幼稚,對自己的恨也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不過,她到底不如小王氏狠辣,一點子事情全擺在面上了,一下子便讓人看出她的真意來,如今她怕是正等著自己氣暈,好坐著看戲吧,可惜,自己偏生只覺得好笑。
  
  「把東西倒了,用布包了燒掉吧,悄悄兒,莫讓人看到。」素顏小聲吩咐紫綢道,紫綢氣得臉都白了,紅著眼睛就要往外衝,素顏忙拽住她道:「你想做什麼?不過是小孩子的把戲而已,一會子你可別碰那些東西,包括那首飾,誰知道是不是上面沾了毒,她就是想要氣死我,想找我晦氣,我就是不氣,她又能奈我何?」
  
  紫綢聽了,氣呼呼的用布包了那包東西就要出去,素顏想了想又道:「這麼好的東西扔了怪可惜,不若你現在交給陳媽媽去,就說這原是二姑娘送給我的,我覺得太貴重了,還是送給老太太的好。」
  
  「原封不動的送過去嗎?」紫綢覺得奇怪,不懂素顏是什麼意思。
  
  「對,原封不動的送去,如果上面真沾了髒東西,害到了人,也不能怪我,我不過是借花獻佛罷了。」素顏淡淡的笑著說道。
  
  以素情的能力,根本就拿不出如此貴重的東西來,這禮物,怕是老太太為她備著的,素情如今可是住在老太太院子裡,她的一舉一動老太太哪裡不清楚?送過去,便是一個警告,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她不會鬧,但以後可就難說了,她的那個夫婿又是那樣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個人……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9:57 AM

  第七十章 新婚
  
  紫綢將那妝盒用布包了,自耳房走偏門出去了,素顏臉上帶著笑走了出來,步態優雅,儀容恬淡,素情正挑了眉,滿臉期待,見素情面帶微笑出來,先是一愣,然後抿了抿嘴,眼裡儘是譏誚,只當素顏是在強顏歡笑,將怒火全掩在心裡呢。
  
  她目的達到,便要告辭,素顏卻道:「二妹妹怎麼就走,不是來送姐姐我出嫁的麼?這迎親的人還沒來呢,哎,妹妹可莫要走了,姐姐也就這會子能跟妹妹說說話,交交心了,以後……咱們要再在一起聚著,可就不那麼容易了。」
  
  素顏言辭懇切,聲音微微哽咽,一副真情流露的樣子,素情看著粉妝玉琢,艷光照人的素顏心中嫉恨萬分,看著她完好無損的出來,更覺挫敗,當著劉夫人的面又不好太下人面子,只是怕損了自己的閨名罷了,便乾笑著道:「姐姐說得極是,妹妹心中也是極捨不得姐姐的,不過,姐姐嫁了,咱們姐妹二人倒還是在京城裡,也沒分開多遠,完全可以多走動走動。」
  
  素顏明亮的眸子清冷冷地看著素情,嘴裡應道:「那倒也是,錢家也是京城富戶,妹妹嫁過去後,也可以常來侯府看望姐姐的。」
  
  素情聽到『富戶』與『侯府』兩詞,臉色一變,恨得咬緊銀牙,垂了眸子掩去眼中恨意,她原是心高氣傲得很,想盡了一切法子想要比素顏嫁得更好,又對上官明昊癡情一片,可那人卻只對素顏動心,自己千難萬難才逃跑去見他,他卻說什麼,藍家除了藍大姑娘,誰也入不得他的眼,他可以不喜歡她,但為什麼非要當著她的面,將她所有的夢都打碎,還要說他喜歡的,就是她最恨的那個人?
  
  自己看成至寶的那個人,藍素顏卻當做棄物,那人猶豫痛苦的眼神深深的刺痛了她,偏生藍素顏還如此高調的出嫁,嫁得風風光光,整個藍家以後都可能要仰她的鼻息,而自己,卻只能商戶!一個正經官家根本瞧不起的商戶!
  
  幾人正說著話兒,外頭丫環來報,說是老太太來了,劉夫人聽了笑吟吟地對素顏道:「藍老太太可是捨不得大姑娘出嫁呢,還親自來送,一會子姑娘可是要去給她磕頭的,可是等不及,想與姑娘多呆一會子?」
  
  素顏聽了心中卻想,怕是方纔那東西送去了才有的反應吧,只是不知她這會子來有何用意,想最後罵自己一次?
  
  不過她終是自己親祖母,面子上還是要做出那孺慕之情來的,素顏捏緊自己的鼻子,憋著氣,逼得自己眼紅紅的,紫晴見了就勸道:「姑娘,大喜的日子可莫哭,哭花了妝容可不好了。」自己卻也聲音哽咽著。
  
  素顏聽著點頭,抬眼看了她一眼,這丫頭還真的眼圈兒都是紅的,是捨不得自家父母家人吧。
  
  素情聽說老太太來了,她正受了素顏的氣,眼睛也紅紅的,老太太進得屋來,便看到一屋子的人有幾個都是紅了眼的,還好,並沒見到吵起來,她面色稍緩了些,卻是瞪了素情一眼,對劉夫人道:「都說御史夫人是最有福氣的,今兒藍家能請到御史夫人,可真是大姑娘的福氣,辛苦夫人了。」
  
  劉夫人笑吟吟的道:「大姑娘原就是個有福氣的,嫁得又好,別人家可以推了,您家可不能推,就是不說咱們老爺與老太太的交情,單就憑大姑娘這品貌,不來可真是對不住自己了,我呀,是特地來沾沾大姑娘的喜氣的呢。」
  
  到底是專做十全奶奶的,說起話來就是讓人聽著舒服,既得體,又不覺得誇大。
  
  老太太笑得眼都瞇了,又跟劉夫人寒暄了幾句,便道:「素顏啊,奶奶可真是捨不得你啊,咱們藍家可就你最能幹本事,又聰慧賢達,你這一走u,奶奶可又要有得忙了,你娘身子骨又不好,唉!」說著,還拿了帕子抹淚兒。
  
  素顏只是一隻耳朵進,另一隻耳朵出,根本沒當老太太的話是一回事,只是防備著,想看老太太下一步有什麼行動。
  
  果然,老太太說了一陣話後,對素顏道:「今兒你就要嫁了,奶奶還有些話要與告誡於你,你姐隨我來。」
  
  素顏聽了嘴角噙了一絲冷笑,依言跟著進了後堂,一聽是長輩告誡晚輩,幾個跟著的丫頭也見機的並沒有跟進去,只有素情臉上露出幸災樂禍的笑,靜靜的站著,一副等看好戲的樣子。
  
  老太太卻回過頭來,對素情道:「二丫頭,你也來。」
  
  素情聽了笑意更深,忙不迭地跟了進去,腳剛落地,老太太突然回身對她就是一巴掌,清脆又響亮,這下不止是素情被打懵了,就是素顏也有些摸不著頭腦,更不清楚這又是演的哪一出。
  
  「跪下,當著我的面,給你大姐姐道歉!」老太太打完了對著捂著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她的素情喝道,樣子威嚴冷峻,眼神凌厲如刀一般剜著素情。
  
  素顏有些發愣,看著素情委屈的,怨恨地看著自己,卻還是滿懷屈辱地跪下,她沒了做聲,靜靜的等待著老太太的進下一步動作。
  
  「大丫頭,那東西,原是我讓她送與你添箱的,只是沒想到她心腸如此狠,竟是給你……你就看著你父親面上,饒過她這一回吧,她如今,也沒個親娘疼她,你父親又厭棄了她,嫁的又是……她以後的日子比不得你富貴,你就當她不懂事,耍小孩子脾氣了。」老太太邊說,渾濁的雙眼裡流出兩行淚珠來。
  
  這樣的情形讓素顏有些措手不及,她還沒有弄清楚情況,怔怔地看著老太太,老太太以為她仍在生氣,又惡聲對素情道:「還不快快認錯?大喜的日子,你做出此等齷齪下作之事,虧得你大姐只是悄悄兒告訴了我,若是拿了那東西交給你父親,你可還有命在?你是想讓全家人都厭惡你嗎?你就算嫁得富足,沒有娘家給你撐腰,你在婆家不過就是根草,為什麼我怎麼教你,你都不肯悔改呢?」
  
  老太太老淚樅橫,素情終於有些動容,老太太的話也觸動了她的心事,她委屈地抬起淚眼看著素顏,不情不願地說道:「請大姐姐原諒妹妹。」
  
  老太太等她說完,便看向素顏,素顏也看向老太太,眼裡帶著一絲冷笑,老太太皺了皺眉道:「我雖不喜你娘親,但你究竟是我藍家的嫡長孫女,嫁的又是寧伯侯府,以前……是想幫著這孽障,讓她嫁得好一些,總想能如了她的願,讓她一生幸福安寧才好,卻不知,她是個扶不上的阿斗,如今我也想通了,我也是半個身子埋在土裡的人了,還爭那些個做什麼,只要看到兒孫幸福就好了,你……就看在我面上,原諒你妹妹吧,一筆寫不出兩個藍字,你們是藍家的姑娘,根還是在藍家,要姐妹相親相愛才是啊。」
  
  話說到了這份上,素顏也算得上是裡子面子全掙回來了,今兒又是自己大喜的日子,便笑著上前去扶素情起來:「看老太太說的,我怎麼會見二妹妹的氣呢,只要二妹妹能不恨我就成了,如今我也嫁了,再也不能呆在老太太身邊盡孝,二妹妹以後就多多替我孝敬老太太吧。」
  
  她始終不肯叫老太太奶奶,哪怕祖母也不肯稱呼,老太太心中難過,卻也不好強求,看她不再生氣,時辰又差不多了,便點了頭道:「你放心的過去吧,府裡的事,有我,也有你妹妹們呢,你娘親管著家,但她身子不太好,我還是會幫忙看著的,如今有了你弟弟,家裡就有了希望,再不會如同以前一樣了。」
  
  如同以前一樣……以前的什麼呢?老太太沒有明說,素顏想,也許是說,不會再欺負大夫人了吧,如果真的那樣也就好了。
  
  外面鼓樂聲齊響,迎親的隊伍應該來了,老太太要回院子裡受素顏的大禮,便走了,臨走時,也帶走了素情,素情如今身邊跟著的只有白玉,白霜因著上回幫她逃跑,被老太太給氣得賣了,素情走時,白玉頻頻回頭,像是有什麼話想跟素顏說,奈何又沒了機會,紫綢看了便笑著攔在了正屋前面,眼裡露出譏笑,那白玉可是白霜的妹妹,她的姐姐因著二姑娘而被賣了,怎麼可能不對素情生了膈應,讓她再服侍素情,自然是不情不願的,只是這個時候才想到大姑娘,不覺得晚了麼?
  
  藍家大門外,大紅的綢子掛著匾額上,府中到處貼著大大的喜字,下人們都忙上忙下的,小孩子們便一個勁的往府門前擠,迎親的隊伍來了,都想著去討喜錢呢。
  
  葉成紹一身大紅的喜袍,腰間繫一條紅色鑲玉的絲絛,頭帶紫金冠,面如冠玉敷粉,身如松竹挺拔,喜氣洋洋,春風得意地騎在高頭大馬上,那馬頭都繫上了一根大紅綢,喜樂喇叭吹得震天的響,一路上,圍了不少人看熱鬧,有的人便大聲喊著恭喜,葉成紹很騷包地對認識不認識的拱著手道謝。跟著的隨從便向空中撒著喜錢,一把一把的銅錢朝天撒著,人群便轟動起來,紛紛去撿那喜錢,恭賀的聲音更為響亮了。
  
  藍家大門外,幾個小廝爬到樹上去瞧遠處的迎親隊伍,等看見近了,忙對著府裡招手道:「快關門,快關門,來了,來了。」
  
  守在大門口的那一群八九歲的小廝們一聽這話,幾個合力,快手快腳地將沉重的大門合了起來,樹上的那小廝跳下樹時才發現,自己也被關在門外了,衝著門裡就喊:「開門啊,我還沒進去呢。」
  
  屋裡的人笑嘻嘻道:「你就在外頭吧,第一個找新姑爺討喜錢啊,會得多多的喜錢呢。」
  
  外頭的那個小傢伙原本癟了嘴要哭的,這幫同伴也太不仗義了,但聽得這麼一說,覺得也是,保不齊,新姑爺看自己第一個接他,給的喜錢更多呢。
  
  正想著,喜樂聲就近了,葉成紹騎著高頭大馬到了藍家大門外,一翻身下了馬,卻見大門是關著的,他便高聲叫道:「開門,我要接了我家新娘子回去啊。」
  
  那小廝很機靈的衝到他面前,很討喜的說道:「奴才祝新姑爺與姑娘百年好合,早生貴子,百子千孫,劉眉舉案,夫妻和睦,閤家歡樂,壽比南山……」竟是七七八八的,將他所知道的吉祥話兒一股腦兒全搬了出來。
  
  葉成紹聽得喜氣,一高興,便摸了塊大銀餅子給那小廝,那小廝高興的邊跳邊喊:「心姑爺給喜錢了哦,呀,有一兩銀子呢。」
  
  屋裡的小傢伙們聽得羨慕不已,一個一個疊了腦袋在門縫裡瞧著,葉成紹眼神好,在門外看見,便也揚了聲道:「啊,誰第一個給爺開門,爺給雙份喜錢啊。」
  
  門裡的小傢伙們聽得心動,一個一個躍躍欲試就想要開門,在年長些的管事也站在門裡鬧喜的,卻是小聲道:「可不能就開,怎麼著也能難為難為新姑爺。」
  
  這時,圍在門口的藍家族人中,有那讀了書的秀才舉人也道:「就是,得讓堂妹夫、姐妹回答幾個問題,或是做首詩了才能放進來。」
  
  葉成紹在外頭聽著就頭痛,他哪裡肯作什麼詩詞,看了眼跟著的管事,那管事很有眼力介,掏了一大把銅錢來,往門縫裡丟,這下門裡門外的地上都是錢,葉成紹也抓了些碎銀子往裡撒,小孩子們哪裡見過這麼多錢,都趴在地上撿錢去了,一下子便將藍家幾個族裡的叔伯兄弟擠開了來,讀書人又講個斯文,自是不好意思到地上撿錢的,便鬱悶地看著門外。
  
  府裡的錢撿完,小傢伙們眼睜睜地看著門外的錢卻撿不到,不由急了,有的孩子就去用手摳那門腳,一個人力氣太小扳不動,便起了身,幾個孩子也不用喊,齊心合力,幾下便將那門自覺地打開了。
  
  葉成紹如願地進了門,身後的管事不停的丟著賞錢,葉成紹很有眼力的見一個藍家族人便給個紅包,沉甸甸的銀餅子拿在手中,再有什麼也沒話說了,大家都說著吉祥話兒,一個一個叫著姐夫,妹夫,新姑爺,聽得葉成紹眼睛都快笑成了一條線,也一個勁的作揖拱手,好不高興。
  
  到了前院,有藍家人引著他去給老太爺和大老爺磕頭,老太爺和大老爺分別都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紅包,他也老實不客氣,全都收了,笑瞇瞇的去迎素顏。
  
  素顏這邊已被蓋上了大紅的蓋頭,十全奶奶和喜娘一左一右的站在她身邊,一會子外面喧鬧四起,丫鬟婆子們都圍著去看熱鬧討喜錢去了,紫綢紫晴兩個還是留在屋裡的,素顏這一次通共要帶去六個丫頭,一個貼身的婆子,四房陪房,四個丫頭裡,原在自己身邊的三個紫晴紫綢,紫雲便都有份,大夫人把青荷給了她,她又在府裡挑了兩個家生子,一個叫紫魚,另一個叫紫畫,這會子有兩個在幫她看著嫁妝去了,一會子嫁妝會跟在花轎後頭往寧伯侯府去的,還有幾個是跟轎的。
  
  嘻嘻哈哈的鬧了好一陣,便有喜娘在喊:「吉時到,送新娘上轎,」大夫人在老太太走了後便來了,這會子看見素顏要上轎了,眼淚汪汪的拉著素顏的手,「去了凡事要忍,不要如在家裡這般任性,要孝敬公婆,要友愛妯娌,要與小姑兄弟打好關係,不要掛欠娘,三日後,娘便接了你回門子。」
  
  那邊喜娘已經在催了,大夫人只要依依不捨的鬆了手,素顏被族兄背出了門,葉成紹跟在一旁走著,看著心心唸唸的那個人身穿大紅的嫁衣,頭蓋大紅的頭巾,就要成為自己的妻子,他的心便被幸福填得滿滿的。
  
  上了花轎,一路上熱熱鬧鬧地往寧伯侯府而去,迎親的,送親的,再加上嫁妝隊伍,竟是綿延了好幾里路,真是十里紅妝,藍家長女嫁得好不風光。
  
  拜完堂,行完禮,素顏被喜娘扶著,牽著紅綢進了洞房,坐在床邊,蓋頭下,她只看得到自己腳前方兩尺不到的距離,只見一絲繡著盤枝暗紋的青色靴子在自己身前停住,喜娘講著吉祥話兒,唱諾了好一陣子,才讓挑蓋頭,一旁邊聽到有女子嘰嘰喳喳,和男子起哄的聲音:
  
  「成紹兄,快挑了蓋頭,讓我等看看新娘子美還是不美。」
  
  「就是,大哥,快看看嫂嫂好看不,我們要看新娘子,你快些動手啊。」
  
  「哎呀,真是難得啊,世子爺竟然臉紅了,哈哈,原來我們一向恣意霸道的世子爺也有臉紅的時候,今兒可真算是開了眼,快挑了喜帕看看新娘子是何等人物,讓咱們世子爺也情怯了呢。」
  
  「我就不挑,她是我娘子呢,不給看,不給看。」就聽某人如護食的小孩子一樣跟人爭了起來。
  
  「鬧洞房哪有不給看新娘子的,成紹兄,你若不給看,那一會子可別怪兄弟幾個下力氣灌你酒啊。」
  
  「就是,鬧洞房哪有不挑蓋頭的,你是想成心餓著新娘子吧,不挑蓋頭,東西都不方便吃呢。」
  
  此人話音剛落,某人終於拿著稱枰將蓋在素顏頭上的喜帕挑了,燈光下,美人如月中仙子,光華艷麗,膚若凝脂,眉目若畫,氣若幽蘭,腮暈潮紅,秀娥凝綠,就聞得房間裡有吸氣的聲音,接著就有人道:「天,怪不得成紹兄看若至寶,果真沉魚落雁,貌若天仙。」
  
  身前的那雙青色皂靴卻是一動不動的,半晌都停滯著,素顏只盼望這鬧洞房之人早些離去,她對此種被人當作欣賞品觀看的熱鬧實在不喜,不覺微抬了眼眸,看向面前之人,便觸到一雙燦若星辰,黑若點漆的眼睛真癡癡地看著自己,豐潤的紅唇微張,雙頰暈紅,竟是面若桃花,俊美無儔,只是整個人都呆呆的發著傻。
  
  揭開蓋頭的那一瞬,葉成紹就看呆了,他是第一次看到盛裝的素顏,太美了,美得震住了他的心,讓他忘記了呼吸,忘記了還有一屋子的人與他同在,這一刻,他什麼想法都沒有,只想就此凝望著她,一直到他與她鶴發雞皮,垂垂頭去,邊上有人在推他。
  
  「成紹兄這是看傻了吧。」「呀,嫂嫂太美了,哥哥看成了呆子呢。」
  
  他卻充耳不聞,當素顏抬了眼,眼眸如瀲灩波光,流轉間,半羞半嗔,更是風情無限,他感覺自己的心跳又急促了起來,喉嚨也有些發乾,此刻,他好想就此攬她入懷,從此便是一體,再不分開。
  
  素顏看這呆子越發的呆了,心中著急,不由著惱,嗔了他一眼後,清咳了一聲,葉成紹這才猛然警醒,對著邊上鬧哄哄的人群道:「看完了,看完了,走走走,爺要跟新娘子喝交杯酒。」
  
  說著,橫了屋裡的喜娘一眼,喜娘最是看眼色,忙開始唱諾吉祥話,端了花生,松子,桂圓,紅棗往床上撒,邊上的人看了鬧得差不多了,最重要的是某人是個小心眼的,他在乎的就是多看兩眼,將來說不定也會被他報復兩下,便哄笑著將葉成紹往外拖:
  
  「新娘子不給多看,你這交杯酒啊,那可得陪了哥幾個喝夠了再回來喝。」
  
  葉成紹也知道今天不被他們灌酒,定是脫不得身,便半推半就的將那些個男人一同轟走,但人還沒走多遠,便聽得有人喊:「大皇子,二皇子駕到。」
  
  葉成紹一聽,眉頭微蹙了蹙,隨即笑著迎了出去,兩位皇子很快便走到新房前,跟著的人早拜了下去,葉成紹剛要行禮,二皇子便將他托住:「今天可是你小登科的日子,那些個俗禮就免了吧,本王也是和皇兄一道來看熱鬧的,大家隨意些就好。」
  
  大皇子也附合道:「不錯,隨意,大家都隨意,成紹啊,本王可是來看你的新娘子的哦。」
  
  說話間,人已進了新房,說起來,兩位當朝最有權勢的皇子都來給葉成紹賀婚,這可是天大的體面,也足見寧伯侯在皇室中受寵的地位,那些個看熱鬧,鬧新房的又跟著回來了。
  
  素顏低眉順眼,狀若嬌羞地坐在婚床上,只是暗暗蹙了眉,她對兩個皇子的印象可都是一般,二皇子在她與上官明昊議親時,硬塞一個劉婉如給上官明昊,還逼著她接受,而大皇子呢,她完全是因著王側妃而遷怒於他,但人家是皇子,又都是封了親王的,來給你賀婚,能不起身行禮麼?
  
  饒是二皇子見過素顏,還是被眼前的美人給震到,一雙清冷冷的星眸專注地看著素顏,一時,有些錯不開眼,大皇子也是多看了素顏兩眼,拍著葉成紹的肩膀說恭喜抱得美人歸這類的話。
  
  屋裡還有不少女眷,見兩位皇子進來,忙福身行禮。
  
  素顏起身來,步態輕盈地身前走了一步,盈盈下拜,要給兩位皇子行禮,又是二皇子上前一步,伸了手正要托住素顏,葉成紹卻是一步跨了過來,自身後扶起素顏:「娘子無須多禮,兩位親王今兒可是來給咱們道賀的,那些個虛禮說是全免了呢。」
  
  素顏聽了謝道:「多謝兩位親王。」
  
  抬眼才看清,原來大皇子長得有些胖,身材也比二皇子矮了半個頭,但卻是一臉的溫和的笑,臉相稍顯溫厚,就是那眼神也是暖暖的,並不凌厲,更沒有身為上位者的威嚴氣勢,觀之可親。
  
  不過,相貌上卻是遜了二皇子不少,二皇子也是個玉樹臨風的俊美男子,面容清俊,只是神情太過端嚴,眼神也是冷冷的,不帶一絲溫度,比起大皇子來,他的親和度就差了好多。
  
  「這就是你與明昊兩人爭得快破了頭的藍家大姑娘麼?果然天姿國色。」大皇子笑得溫和,但那話說出來,卻是不太好聽。
  
  屋裡果然就響起一陣竊竊私語聲,那些個女眷的眼光便有些異樣。
  
  葉成紹臉色一肅,眼裡閃過一絲惱怒,正要說話,二皇子卻是打著圓場道:「皇兄啊,你是不知,這裡面的故事可是多著呢,咱們成紹表弟原可是像娶藍二姑娘的,卻是聽聞大姑娘賢惠端莊,品貌出眾,楞是退了二姑娘,求娶的大姑娘,不過,如今看來,成紹的眼光可真是不錯啊。」
  
  這便是把這場爭婚的責任推到了葉成紹身上,摘去了素顏的過錯,更是為素顏全了名聲,這二皇子果然是向著葉成紹一些,她突然想,那日非要將劉婉如送過上官明昊做妾,會不會是要成全了葉成紹啊?
  
  「那倒是,著實是個美人兒,成紹表弟有福了。」大皇子笑著曖昧地半挑了眉看葉成紹,葉成紹眼裡閃過一絲不耐,卻還是笑得:「走走走,總呆在此處作甚,我家娘子可是會害羞的,兩位親王可是來喝喜酒的,今兒可要不醉不歸啊。」
  
  說著便拖了二皇子往外走,二皇子卻是推開了他道:「我既是你表兄,弟妹初進門,我這個表兄總要有所表示吧。」
  
  葉成紹的聲音立即帶著警惕,「你對我表示也是一樣的,可是有賀禮,拿來。」說著,就伸了手去。
  
  二皇子瞪他一眼,向素顏走了過來,手裡拿著一個紅色緞面繡盒,遞給素顏,素顏大大方方的接了過來,又向二皇子行了一禮道謝,二皇子卻是不走,清冷的眸子淡淡地看著素顏:「怎地不打開看看?」
  
  素顏無奈,這人是想聽到自己更為感激的話麼?可是有了在護國侯府小閣樓上的那一回,素顏對眼前的二皇子著實沒有好感,但人家是好意來送禮的,這點面子卻是要顧及的,只好輕輕打開那禮盒,不由吸了一口氣,竟是一杯羊脂白玉的如意,色澤潤亮溫和,晶瑩透光,可是玉中極品啊,何況還是如此大的一個發意,做工也是精良得無可挑剔,她不由詫異,就算是親戚間的走動,二皇子最多也是隨了禮與侯府,怎麼會親手送如此貴重的禮物給她這個新娘子,還是當著葉成紹的面?
  
  她不由看向葉成紹,卻見那人眼中灼光閃耀,嘴角輕揚,一副很高興的樣子,那便是說,他對此事一點也不排斥,且很贊同?
  
  而二皇子送完禮後,卻是對著一旁的大皇子撇了一眼,大皇子沒料到他有這一出,略顯憨厚的濃眉微皺了皺,想來他也沒有隨身帶得禮物來,不過,他反應很快,隨手就摘下腰間掛著的一塊玉珮,打了個哈哈道:「本王可沒帶那麼貴重的東西,不過,這塊玉珮也是父皇賞了,就送過表弟妹你玩吧。」
  
  二皇子聽了臉色微變,但隨即笑道:「弟妹可要多謝皇兄了,這可是皇兄的心愛之物呢。」
  
  葉成紹卻是眼快手疾地替素顏接了過去,笑嘻嘻地說道:「呀,真是好東西呢,不過,娘子,這種玉珮只適合你相公我戴,我就替你收著吧。」
  
  素顏正覺得接也不好,不接也不好,畢竟那玉珮便是再好,也是大皇子戴過的,一個外男戴過的東西,自己怎麼好收,不收,人家又是親王,二皇子的收了,他的自然也得收,不然便是駁了人家面子。
  
  不過,這樣最好,東西也收了,也沒覺得尷尬,素顏抬眸□了葉成紹一眼,見他正好看過來,眼裡儘是安撫之意,她心中微暖,垂了眸做賢良狀。
  
  心中卻將二皇子恨個半死,若不是他故意拿個東西來,逼著大皇子,大皇子也不會做如此不合禮數之事,這兩兄弟間的爭鬥可是無時不在,你們斗便鬥,別拿我當幌子,倫家小心肝受不住呢。
  
  葉成紹見素顏垂了眼,心知她不太喜歡這種狀況,便笑著拉了兩位皇子往外走,先前的那些客人也鬧著要出去喝酒,倒是將素顏的尷尬全然解了,素顏有些疲累地坐回床邊。
  
  「大嫂,你長得真美!」女眷見皇子和男人們都走了,又自邊上圍了上來,素顏聽這聲音熟悉,抬了眼看去,就就見到一雙與葉成紹極為相似的漆黑眼睛,應該是葉成紹的妹妹吧。
  
  「文嫻見過大嫂,大嫂你肚子餓嗎?聽說成親時,是不能吃東西的。」葉文嫻長得如一株空谷幽蘭,清麗脫俗,個性卻是隨和得很,她正笑吟吟地對素顏道。
  
  「原來是是妹妹,我……著實有點餓了。」素顏看到了葉文嫻眼中一閃而過的促狹,怕是個調皮的性子呢,原本想端莊的說聲不餓的,想了想卻是舔了舔唇,眼巴巴地看著桌上擺著的四色果品說道。
  
  葉文嫻立即覺得眼前的嫂子顯得親近多了,笑著端了盤點心來:「要不,嫂嫂你就吃一塊。」
  
  「文嫻,你自個不守規矩也就罷了,還拾掇著大嫂不守規矩?你也見了,大嫂可是得了兩位親王青眼的人呢。」說話的是另一個身著湖綠色絹紗金絲繡花長裙,同色提花菊紋上裳,長得眉清目秀,只是眼角微微上翹,嘴唇稍薄,給人一種刻薄之感,說話的聲音卻是柔和得很,如夜鶯般婉轉,那話聽在耳朵裡,卻不太舒服。
  
  文嫻像不太怕她,撅了撅嘴道:「兩位親王不過是與大哥親厚,才會多送了份賀禮給大嫂的,什麼青眼不青眼的這話聽著才是不合規矩呢。」
  
  文嫻的回護讓素情覺得心頭暖暖的,握了她的手道:「那是……大妹妹吧,我是不該說餓的,可是,我是真的餓啊。」裝弱小,裝笨,誰都會。
  
  果然文嫻越發覺得她有趣,真的就捏了塊點心遞到她唇邊:「那是文靜姐姐,餓了就吃哦,這屋裡的可都是自家姐妹,定然不會有人說出去的。」說著,還回頭對文靜道:「大姐姐,你說是吧。」
  
  文靜就算是一會要告狀,也不好當眾承認,而且,有了這話,她倒還真的不好意思就將此事說出去了,不由瞪了文嫻一眼,偏開頭去。
  
  素顏是真的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不然,她還是想多維持下端莊知禮的形象的,可是,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啊,那點心聞著又香……張開口,咬了一小塊放在嘴裡細細的品著,就是餓,也不好做得太不斯文,喉嚨裡伸了個爪子要吃,嘴裡卻只能細嚼慢嚥著,這也是一種痛苦啊。
  
  文嫻看素顏真的吃了,笑得大眼彎彎,挑釁地對文靜挑了挑眉,這時,陳媽媽進了屋,給葉家的幾位小姐們行了禮,對喜娘□了幾眼,暗暗地塞了個荷包在喜娘手裡,喜娘便高聲道:「時辰不早了,各位奶奶小姐們還是讓新人稍事休息吧,一會新郎來了,可還得洞房呢。」
  
  各人都聽出話裡的意思,一時沒成親的姑娘們就紅了臉,成了親的卻是捂著嘴看著素顏笑,大家都笑嘻嘻的出了新房。
  
  喜娘還有事沒辦完,便仍在屋裡,素顏看著就急,只盼著在外頭喝酒的那位早些回來,好將禮成了,自己也好吃點東西洗洗睡了。
  
  陳媽媽知道她的意思,便笑著拖了那喜娘在一旁坐下,倒了杯酒:「媽媽今天辛苦了,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那喜娘也著實累了一天了,很受用的接過陳媽媽手裡的酒,就著桌上的點心乾果喝了,陳媽媽又拉著她說閒話,紫綢很有眼力介的站在陳媽媽身邊,正好擋住了喜娘的視線,紫晴剛偷偷拿了點心,又端了杯水給素顏,素顏開始狼吞虎嚥了起來,連吃了好幾塊點心又喝了杯茶才感覺身體慰貼了些。
  
  大約一個時辰後,葉成紹一身酒氣的被兩個小廝駕回來了,嘴裡還嚷嚷著:「來,再喝一杯,爺……要把你喝趴下了。」
  
  小個小廝背著他進屋便往床上一放,葉成紹高大的身子便軟軟的朝床上倒去,素顏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不由皺了皺眉,忙站了起來,對紫晴道:「世子爺怕是醉了,你們打些水來給他擦擦臉。」
  
  陳媽媽也趁機對那喜娘道:「媽媽您看,世子已經醉了,這交杯酒怕是只能做個樣子了。」
  
  喜娘聽了便走了過來,吩咐紫晴紫綢兩個將葉成紹扶起,葉成紹似乎還有些意識,喜娘端了酒塞他手上時,他接穩了,又主動勾了素顏的手臂,一仰頭,將酒喝了,倒頭又睡。
  
  喜娘見禮也行得差不多了,就又說了不少吉祥話兒,素顏讓紫綢又打了個包紅給她,她才歡天喜地的出去了。
  
  喜娘一走,葉成紹的眼睛就突然睜開了,眼神黑亮清明,哪裡見得有半點醉意,素顏心裡卻是如棒敲鼓,忐忑不安,今兒可是她的大婚之夜,真要與這廝洞房……呃,xxoo嗎?可是,她對他根本就沒什麼感覺,要與一個沒感情的人親熱甚至裸裎相對,她心裡怎麼也受不了,如果這廝醉了反而更好了些,至少這一晚還可以對付著過去,可他竟是裝醉的……他要洞房,那是天經地義的事,可是……
  
  陳媽媽忙將素顏卸妝,葉成紹在一旁喜滋滋地看著素顏,素顏腦子轉得飛快,要怎麼才能將這廝弄出自己的新房去,或者,要怎麼跟他保持距離,不讓他碰自己?
  
  就聽葉成紹揚了聲道:「服侍爺安置。」
  
  這時,有兩人打了簾子進來,素顏一看,是兩個長得俊俏的丫頭,她們進來後,給素顏行了一禮,稍高的那個,長得端的是俏麗,明眸皓齒,豐胸纖腰,體態輕盈,眉目秀麗,「奴婢茯苓見過大少奶奶。」
  
  看來,這兩個是葉成紹的貼身丫頭了,長得如此俊俏,這廝果然是個好色的。
  
  兩個丫頭也在暗暗打量素顏,只覺少奶奶長得貌若天仙,原先還有著攀比下的心思立即就熄了不少,對素顏也恭謹有禮。
  
  素顏讓陳媽媽給她們一人賞了個大包紅,吩咐她們服侍葉成紹洗漱。
  
  兩個丫頭立即打了水來給葉成紹洗臉,茯苓很自然的給葉成紹脫衣服,葉成紹也是坦然接受,沒有感覺半分的不自在,素顏冷冷地看了眼葉成紹,便走到了後堂去了。
  
  她在後堂拿件自己做的睡衣,卻沒有穿,等她回到屋裡,兩名丫頭已經退了下去,就連紫綢紫晴陳媽媽也走了,屋裡便只剩下了葉成紹和素顏兩人。
  
  「娘子!」葉成紹的頭上的髮冠被拆了,滿頭烏青的頭髮披瀉下來,絲滑如瀑布一般,俊逸的臉上泛著通紅,墨黑的大眼亮晶晶的看著素顏,端的是唇紅齒白,玉面桃腮,陽剛中,帶著一絲羞澀,端得是極品美男啊,素顏一時看怔了眼,葉成紹被素顏盯著,又興奮又期待,還有些……羞澀,今天,終於可以不止是牽小手了,還可以……抱一抱的,可是……他感覺自己的腳像是粘在了地上,心裡只想走過去,將眼前的人兒攬入懷裡,偏生心跳如鼓,情近情怯,幾次提腳都沒提得起來,不由又有點懊喪,怪自己沒用,又有點怕素顏不喜歡,只好眼巴巴地瞅著素顏,等她乖乖的到床邊來。
  
  素顏被他一聲娘子喚醒,心裡一咯登,便有種想要逃路的衝動,這廝長得太帥,她怕自己會把持不住,她可不想就此失身啊,第一次,總是想給自己最愛的那個人吧。
  
  素顏輕輕應了一聲,淡淡的笑著走近葉成紹,清了清嗓子:「呃,那個,相公,早些安置了吧。」
  
  葉成紹聽得大喜,忙不迭地點頭,黑亮亮的眼睛粘在素顏的身上就不肯錯開,素顏硬著頭皮爬上床,葉成紹張臂一抱,便將素顏摟在了懷裡,嘴裡噴著熱氣,心跳得怦怦的,好半晌,他才平復了些,聲音有些乾啞:「娘子,我……終於可以抱著你了。」語氣裡帶著極度滿足的喟歎,一雙長臂緊緊地環住素顏,卻不敢亂動,將頭埋在素顏的肩頭久久沒的抬起來。
  
  素顏突然被他抱住,那一瞬,她也感覺心跳加速,身上熱血沸騰,似要燒著了一般,腦子也跟著發熱了起來,心道,完了,自己對這廝的身體有感覺啊,難道,要就此從了他嗎?不由的掙了一掙,想推開葉成紹,但他的手如鐵箍一樣,哪裡是她能掙得動的?
  
  素顏的身子嬌柔溫軟,清幽的少女體香絲絲入鼻,葉成紹只覺心神蕩漾,整個人便像要飛起來了的感覺,身體裡也叫囂著一種他以前從沒碰到的感覺,像是要將懷裡的人兒揉碎了,化到自己骨子裡去,他本能的就想要親她,可是又怕她會生氣,會像上回一樣咬他一口,他喜歡她,最想的就是看到她小狐狸般得意的笑容,所以,他不想她生氣,不願意忤逆了她的意思,還有……其實他這會子根本就不知道要如何面對她,根本就不好意思看她的眼睛……怕一看之下,自己便會做出更出格的舉動來。
  
  這時,懷裡的人兒扭動了一下,他忙放鬆了一些,垂下眼眸,偷偷地瞄了素顏一眼,卻看到她雙頰緋紅,面帶薄怒,不由一怔,吶吶道:「我……我弄疼了嗎?」
  
  素顏只是掙了幾下沒掙開,有些惱火罷了,其實也並非就是生氣,見他像是有些顧忌,便順了他的話道:「是的,好痛,你……別抱得太緊了,我不習慣。」心裡卻想著,怎麼混過這一晚才好。
  
  「哦,我知道了,那……娘子,我輕點?」葉成紹很仔細地看著素顏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又靠了過來,抱著她的感覺可真是舒服啊,他怎麼捨得放開她。
  
  素顏也是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葉成紹的臉色,按說,這廝花名在外,如果真是色中急鬼,應該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吧,他這……分明就像是個初哥,並不懂人事的樣子,她不由疑惑了。
  
  「不行,我累了,我要睡了,相公也早些睡吧。」素顏試探著說道,畢竟新婚,她對整個侯府陌生得很,基本只認識眼前這個男人,若他不肯站在她身後幫她,她便會一抹黑,在這比藍家怕是更為複雜水深的地方,會步步驚心,如履薄冰的,她,必須要他的幫助才能在侯府立得住腳。
  
  呃,洞房裡的事可不只是睡,他看過好多……那些書的,葉成紹紅著臉,又小心的挨近了素顏一些,小聲道:「娘子,我們……我們還沒有那個……」那畫雖是畫得丑,但那些人身上的器官卻是活靈活現的,他每次一看便心血沸騰,總把裡面的女子想成了……她,如今她就在眼前,又是自己名正言順的妻子,他……真的心好啊,一時間,越想越覺得血脈噴張,加之伊人又近在咫尺,身體的某個部位已經囂張的昂首挺胸了。
  
  素顏見他一靠過來,她又移開了一些,他身上有著淡淡的青草氣息,乾淨清爽,很好聞……不行,她得離他遠一些,找個借口唬弄吧,可是……垂眼時,她看到了他某處像個小帳篷似的撐著,她前世也是看過那種片子的,自然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心裡一下子就慌了起來,這廝果然是個色狼,羞得自己往床上一爬,躲到了床腳去,扯了被子卷在身上,衝口就對葉成紹道:「你走開,不要靠近我。」
  
  葉成紹看素顏像躲瘟神一樣的躲到了床裡,頓時如一瓢冷水直澆透了全身,她……是真的不喜歡自己麼?
  
  葉成紹垮著臉,大大的黑眼裡滿含著委屈和不自在,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也不敢上床,可憐巴巴的看著床角的那個裹得嚴實的小女人,「娘子,我……我嚇到你了嗎?」他也覺得自己那樣子怕是真的很嚇人,像個急色鬼一樣,鬼知道為什麼一見到她就控制不住,以前在倚香閣裡,那麼多女子貼在身上挑逗著也沒感覺,怎麼對上她就……
  
  「是的,你嚇到我了,我累了,我要睡覺,你不要吵我。」素顏見他好像真的有些怕自己,不由穩了穩神,冷著聲音說道。
  
  「哦,那你睡吧,我……我去洗個澡。」身上那個部位根本就沒消,若是再讓她看到,又嚇到她可不好。
  
  於是,起身向耳房走去,揚聲道:「爺要沐浴。」
  
  素顏聽得眉頭一皺,不過,也鬆了一口氣,這廝雖然怪怪的,但還好,對她還算不錯,而且,像是很聽她的話,今晚應該能安全渡過了吧。
  
  葉成紹進了耳房,茯苓守在外頭聽到他說要沐浴,熱水是早就備好了,忙進去服侍世子爺。
  
  素顏在屋裡聽到一陣水聲,接著,又聽到茯苓問:「爺,水溫可以嗎?要不,奴婢再加些熱水進去。」
  
  「用冷水吧。」葉成紹略帶沙啞的嗓音,有些發乾。
  
  這廝怕是去降火氣了吧,素顏支著耳朵聽著耳房裡的動靜。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緊接著,就是嘩嘩的水聲,中間還夾雜著一聲細微的尖叫,她的眉頭蹙得更高了起來,這廝是光著身子讓貼身丫頭服侍的吧,哼,自己還剛進門呢,他們……也不能當自己是死的吧。
  
  她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裡便突然怒火熊熊,蹭的一下自床上爬了起來,吸了鞋往耳房衝去,果然看到府裡正在幫葉成紹擦著身子,葉成紹的頭慵懶地靠在大木根邊上,閉著眼睛正享受著吧,而茯苓一隻手拿著帕子,正往葉成紹健康的,裸露著的肌膚上慢慢的摩挲著,另一隻小手則乾脆沒拿帕子,直接就往葉成紹背上摸著……
  
  「葉成紹,你這個……」素顏衝口就罵道,到底想起這是在古代,妻子是不能罵丈夫的,何況還是有第三者在場。
  
  葉成紹被罵得一怔,睜開眼來,便看到素顏正面憤怒得像個發怒的小獅子,狠狠地瞪著他,像要生撕了他一般,他嚇了一跳,莫名的喚了聲:「娘子……怎麼了?」



  第七十一章 新婚2
  
  一旁的茯苓被素顏眼神震住,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無辜地看著素顏,眼裡閃過一絲驚恐。
  
  素顏終於冷靜了些,深吸了口氣,再徐徐吐出,但臉色卻並沒緩和,冷著臉盯著葉成紹看了好一會子,轉過身,什麼也沒說就走了。
  
  葉成紹心裡便像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哪裡惹了素顏生氣,也懶得再洗了,自澡桶裡站了起來,茯苓忙拿了大巾子給他擦身,他心中煩躁,自己扯了巾子胡亂擦了幾下,又自己拿了衣服往身上套,茯苓站在一旁,空著手呆呆地看著,她是打小兒就服侍世子爺的,這種事情她做過不知有多少回了,世子爺也習慣了她的服侍,從來沒有如今天這樣厭煩過,是因為大少奶奶吧。
  
  茯苓小心地站在邊上,看葉成紹要什麼衣服,她便乖巧的遞上,並不上前,葉成紹模模糊糊的感覺到素情的不高興怕是因著茯苓,但他是沒弄清原由,只好悶悶的回到屋裡,
  
  素顏此時已在躺在床上,捲著被子身子向裡對著,床上邊放了另一床提花錦被,早已鋪開,看那樣子,似乎是要一人一床了,他皺了皺眉,有些委屈地上了床,鑽進被子裡老實躺好,耳邊聽到素顏均勻的呼吸聲,他又忍不住轉過頭,靜靜的看著她。
  
  她的長髮散落在繡枕上,如絲綢般亮澤,小巧白皙的元寶耳朵可愛的自髮絲間鑽了出來,頎長的頸子優美平躺在繡枕上,葉成紹忍不住伸了手去撫摸素顏的頭髮,看素顏沒有動靜,又大著膽子去碰了碰素顏的耳朵,見她沒有發脾氣,他乾脆用手支著頭,像個第一次偷到魚的小貓,興奮地又伸手向素顏的脖子撫去。
  
  「不許碰我,你這混蛋。」素顏突然就轉了身坐了起來,怒視著葉成紹,這廝竟然赤身裸體的讓別的女人一頓亂摸,這會子又來摸她,沒門。
  
  「怎麼了娘子?為什麼不許我摸,咱們可是夫妻,今天是洞房花燭呢。」葉成紹小聲的嘟囔著,耳畔聽到紅燭發出嗶啪的聲音,燭光搖曳,將素顏素淨的臉龐映得緋紅,更顯得艷若桃李。
  
  「我嫌你髒,離我遠點。」素顏一直心裡氣鼓鼓地,像堵了塊大石頭一樣悶得難受,她眼前又浮現出茯苓那雙纖細白皙的小手來,那雙手方纔還在自己面前這個男人身上摸來摸去呢,哼,怕是每一寸肌膚都摸遍了的吧。
  
  「我才洗的澡,哪裡髒了,你……你亂發脾氣。」葉成紹也火了,素顏這脾氣發得太過古怪了,無緣無故的。
  
  「哼,你就是髒,你說說,這府裡,你有多少個通房,有多少個小妾,在花樓裡有幾個相好?」素顏是氣暈了,以前她從前那沉穩的性子,就算不喜歡這個男人,也會繞著彎兒想出計策來對付他,但她現在不願意了,她就是想讓他知道,她在意的是什麼,也讓他明白,她和他是沒可能真心相愛的。
  
  通房?一個也沒有,小妾,那倒是有的,可那不是……相好的,那也是有的,倚香閣有,翠雲樓也有,怡香院也有,可是,那怎麼就髒了……他突然就感覺,素顏是在吃醋……對,就是在吃醋,她是在乎他的啊。
  
  他突然就狂喜起來,他以為,她是不喜歡他,所以才不想讓他碰,如今看來,好像不是這樣的呢。
  
  「娘子,娘子啊,我沒有通房啊。」葉成紹的眼睛極亮,像黑夜中璀璨的星辰,灼灼的看著素顏,熠熠生輝,像是發現了一件極令他開心的事一樣。
  
  素顏都不知道他在高興什麼,沒通房?鬼信,那兩個貼身丫頭一個像桃花,一個像玫瑰,嬌滴滴的,水蔥樣的人兒,會不是通房?不是通房你讓人家看光光?哼,嗡聲嗡氣地,「真沒有?」
  
  「沒有,絕對沒有。」葉成紹像向領導匯報工作業績一樣,說得堅決自信。
  
  素顏狐疑地看著他,又問他:「那小妾呢?不會小妾也沒有吧。」如果連小妾也沒有,那人家怎麼會傳說他是浪蕩子,成天流連於花叢之中,所謂傳言,總不會是空穴來風吧。
  
  說到小妾,葉成紹紅了臉,垂了眸子不敢看素顏,那些人……都是有來頭的,又不得不收的,是……有原因的,可是……
  
  素顏剛下去了一點的火氣又蹭的上來了,冷哼一聲道:「不作聲,那便是有小妾咯,那你就莫想碰我。」說著,被子一蒙,背對著葉成紹睡了下去,再也不理葉成紹。
  
  可憐的寧伯侯世子,眼巴巴的望著自己的新婚妻子,隔著被子推了推,像哄小孩子一樣:「娘子,你不要不理我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我說過,只喜歡你呀。」
  
  素顏索性連頭也蒙住了,捲著被子像個蠶蛹一樣往床彎彎裡滾,只想離得葉成紹越遠越好。
  
  這樣子還不悶壞去哦,就算生他的氣,也不用虐待自己吧,葉成紹急了,抓著被子用力一扯,那床提花繡百年好合大紅錦面的被子便被他拉著丟到了一邊去,素顏原只是耍著脾氣,沒想到他會扯被子,整個身子驟然間暴露在空氣裡,又是寒冬臘月的,突然從熱被子裡出來,就有些受不住,張了口剛想罵,不由打了個噴嚏,眼淚也跟著出來了。
  
  葉成紹看著立即慌了神,忙拉了自己的被子將她裹緊,又在床頭找了帕子給她擦鼻子,嘴裡忙不迭的道歉:「娘子,可別凍著了,我的被子好暖和的。」
  
  不等素顏開口罵他,又自床榻前茶壺裡倒了杯水,慇勤地遞給素顏,「娘子,喝口熱茶吧。」茶是備好了的,還是熱熱的。
  
  素顏也著實覺得喉嚨有點癢,順著他的手,喝了兩口,他把被子拿還,又細心地拿了帕子擦乾素顏唇角的茶,柔聲道:「可還冷?」下意識的就把素顏邊著往懷裡攬。
  
  素顏原是要罵的,卻瞧見他只著一件白色中衣坐在床上,嗔了他一眼道:「還一床被子呢,怎地不蓋著。」
  
  葉成紹燦然的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卻沒有去撿那床被子,嘟了嘴道:「娘子,床只這麼大,放兩床被子太擠,就一床吧,我身上暖和著呢,你要冷了,就可以……就可以」他原想說是可以睡在他懷裡的,可是素顏不等他說出來,清麗的大眼就橫了過來,嗔視著他,後面的話就弱了下去,嘟了嘟嘴,老實地垂下眼眸,一副待審的嫌疑犯樣子。
  
  「世子爺……」素顏突然拖了長音,恭敬的叫了葉成紹一聲,葉成紹聽得奇怪,自進了屋後,素顏就從沒有如此叫過他,不覺心裡有些發毛。
  
  「在,娘子有何吩咐。」他答應得就像個被軍官點名的士兵。
  
  「妾身今兒不太舒服,不能服侍世子爺您了,煩勞您去二姨娘或是三姨娘,四姨娘屋裡去歇著吧。」素顏只差沒有給葉成紹正經行禮了,她也想行來著,只是身子被葉成紹用被子裹得死緊,動不得。
  
  「不去,永遠都不去,娘子不舒服,我自然是要留下來陪著娘子,照顧娘子啦,怎麼能夠丟下娘子不管呢。」葉成紹拍著胸脯,像是在表決心一樣。
  
  「葉成紹!你離我遠一點,我有潔癖,人家用過的,我碰都不想碰。」素顏懶得跟他再磨嘰下去,這廝看著好說話,其實就是個厚臉皮,不對,是沒臉沒皮,打也沒用,罵也沒用,只能攤牌。
  
  葉成紹聽得愣住,什麼人家用過的?她是指自己嗎?
  
  「你什麼意思?什麼人家用過的?你是說我……呃,那個……我其實……」他很想說,他還是原裝的啊,可是,誰會信,再說了,那話說出來……還真沒面子啊,不過,娘子的這一點和自己好像哦,他也是,除了自己心愛的人,誰也不想碰呢。
  
  「你這二手貨,不對,如今怕是三手四手五手了吧,誰知你的小三小四小五數字大軍排到第幾去了?你那後園子是不是塞滿了人?想讓我當婦聯主任,哼,門都沒有,窗也沒有。」素顏豁出去了,也不顧葉成紹聽得懂聽不懂,嗶哩啪啦的說了一大通,又想要背過身去,但身子卻被葉成紹鉗得死死的,連臉都必須面對著他。
  
  葉成紹快被素顏氣得吐血了,他就算再聽不懂,也知道二手貨是什麼意思,她快把他說成小倌了呢,這丫頭,嘴怎麼這麼毒啊,當爺是什麼呢,誰說藍家大姑娘知書達理來著,這滿嘴的話可有一句是合了禮儀規矩女訓女誡的?三從四德中,出嫁從夫這一條,她怕是從來也沒領悟中其中真意吧,真是,老虎不發威,她會當他是病貓啊。
  
  一吸氣,正想抖出他平素那痞子樣,張了張口,聲音還沒出得來,就見素顏眼圈紅了,明亮的眸子裡有水光閃動,心一軟,剛想振下夫綱的勇氣又全洩了去,好吧,在她面前,他就是只病貓。
  
  「娘子,你莫傷心,我……我……真的不是那樣的啊,你誤會我了。」葉成紹的聲音柔得膩人,要是給旁人聽到,怕是會抖落一斤雞皮疙瘩來,可是,他渾然不覺。
  
  「誤會?你那一園子的小妾是假的不成?是我冤了你不成,葉成紹,你行行好,你與我兩個裝幾年夫妻,你不管我,我也不管你,然後,再找個理由和離了算了吧。」素顏雖然早就想過葉成紹定然是小妾滿園的,也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原打算著,是施些小計,先與他好好周旋,努力保住自己的清白之身,然後,再尋了葉成紹的錯處,沒有錯處製造錯處,想法子與他和離。
  
  可如今面對著他,不知為何,她原本的本性就全部暴露無疑。
  
  她說什麼?和離!原來,她真是懷著這個心思嫁給他的,葉成紹只覺得自己頭轟的一聲響,整個人像是快要爆炸了一般,渾身的血像是要凝固,他費了好些心力才將那上官明昊打敗,才將她娶了回來,沒想到,她竟只是拿他當個救助家族的跳板,用用就要丟,這個死丫頭,她真以為自己就拿她沒法子了麼?他葉成紹是誰,全京城,全大周都出了名的高級混混,是令閨中女子談之色變的紈褲浪子,這麼些年的名聲可不是浪得來的,他無法無天慣了的,被一個小丫頭拿捏死了,說出去,要笑掉人家的大牙了。
  
  這丫頭,不治治,她真當他是病貓啊。
  
  葉成紹雙目赤紅,眼裡露出陰狠的光芒,有如草原上的惡狼看到小羊一樣看著素顏,素顏不禁有些害怕,身子不自覺的就往裡挪著,這廝要是真發起火來,用強的怎麼辦?難道,真的要用那一招?可這廝武功詭異得很,一招不中,自己的下場怕是更慘呢。
  
  看見素顏眼裡的一抹恐懼,葉成紹又有些心軟,自己這副樣子怕是嚇到她了,她不會因此就更加不喜歡自己了吧,正猶豫著要不要繼續,又猛地搖了搖頭,狠狠心,這丫頭可是個得理不饒人的,自己這一回一旦軟下來,依了她……不對,這怎麼能依,其他任何事情都好說,就這不能依,一想到素顏幾年後就要離開他,也許,會是投入別人的懷抱呢,他的心就像被放在油鍋裡熬著一樣,灼痛著,翻滾著,煎熬著,於是,他緩了下的臉色又沉了下來,長臂一伸,便將素顏攬進了懷裡。
  
  被子一抖,自己也鑽了進去,這下便不再是隔著被子抱著她了,兩人都只穿了一層薄薄的中衣,葉成紹的還是絲綢面料的,幾乎是薄如暗翼,身體挨著身體,肌膚貼著肌膚,葉成紹體內被氣得凝固了的血液像是驟然又沸騰了起來,如此冷熱交替,讓他給予瘋狂,身體的因冷水澆下去的某處很不聽話的又昂首挺胸了,他下意識地就將頭湊到素顏的脖頸處去,一下含住那覬覦好久的小耳垂。
  
  素顏原被葉成紹的神情震住,腦子飛快轉動著,要如何穩住這廝才行,好不容易看到這廝眼眸中有一刻閃過一絲溫柔,她便想著裝柔弱或是先說兩句軟話,讓他消了氣再說,沒想到,這廝立即化身為狼,還鑽進了自己的被窩,待要反抗,溫熱的呼吸噴在自己的頸窩,耳上傳來一絲熱麻的感覺,身子一個激凌,有股異樣的感覺自脊背處直衝大腦,丫的,這身子還真是對這個男人有反應呢,素顏忙深呼吸著,極力壓制身體裡的慾望,努力掙扎著伸出手來,「啪」地一巴掌打在了葉成紹的臉上。
  
  臉上傳來一陣火辣的痛感,這卻更激起了葉成紹體內的火熱,他身子一伏,便將素顏壓在了身下,雙手本能的在她身上撫摸起來,細膩如絲的肌膚,觸手滑軟柔順,還有,胸前那一對高聳的小山峰,如帶了魔力,引誘著他的手,他輕輕的搓揉著,想將身下的人兒揉成一小團,然後再吞吃了她下去,從此,她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再也不能逃開。
  
  素顏拚命的掙扎著,身體的慾望和心底的恐懼和抵制像是快要撕裂她的靈魂,她死咬著唇,得了空的手往枕頭處摸索著,想找到自己早就準備好了的銀針,只要刺進他後腦處的那個穴道,她就能控制他了。
  
  似乎感覺到了素顏的異樣,葉成紹將素顏的手捉了回來,箍進自己的懷裡,唇開始向素顏唇上貼。
  
  手竟然被制住了,最後一招都被廢掉,素顏只覺萬念俱灰,沒想到,她費勁了心機,想要在重生的這一世能活得自在恣意一些,卻還是不能嗎?她的要求不高,她只想要一個自己愛著的,又愛著自己的男人,一起過著平凡的,安寧的小日子而已,她的愛情裡,不要有小三,也不要有懷疑,更不要有猜忌,真的只是個很小很小的願望啊,為什麼就如此難以實現,難道,又要讓她死一次?
  
  想到傷心處,眼淚奪眶而出,無聲的順著臉腮流下。
  
  葉成紹嘗過一次素顏的味道,後來便心心唸唸著,想要再品嚐一次,這一次,他沒有只貼著唇瓣了,而是將她柔軟又豐潤的雙唇包裹起來,吮吸著……卻還是不知道要叩開大門,只知道在外面游移著……
  
  怎麼有股鹹澀的味道,還濕濕的,她哭了!
  
  他的心像是被人用粗麻繩縛住一樣,緊張而疼能,她……真的很傷心嗎?真的就這麼討厭他?
  
  他猛然抬起了頭,幽黑的雙眼凝視著身下的人兒,卻見她兩眼睜得老大,清澈的美□裡滿是失望痛苦之色,不對,那眼睛再無光澤,像是陷入死地一樣的絕望,原來,她是真的不喜歡他!這個結論讓他的心像是被人用鈍刀在一片一片的割著一樣,割了幾下,割不下來,又痛得很,偏還死不了,還是捨不得她,看不得她的眼淚,那鹹澀的味道讓他愧疚,他娶她,是想給她幸福的,不是想要逼死她的,更不是要她痛苦的,葉成紹,難道你就折磨沒用,連個女人的心都不能贏回來麼?他甩甩頭,在心裡對自己說道,雖然,有點沒用底氣。
  
  「莫哭了,乖,好好睡覺吧。」他自她的身上下來,又拿了帕子給她拭淚,卻是手忙腳亂的,她的淚水還是不停的流著,像兩條小溪,打濕了他的心,也濕了他的魂,更像是要他命的索命繩,他好不容易積聚下的勇氣這會子是真沒了,如今他只有一個念頭,只要她不哭,什麼都答應她。
  
  素顏無聲的哭著,她越哭越傷心,葉成紹手裡的帕子濕了一條,他甩到床下去,又不知道從哪裡又摸了一條出來,又給素顏擦,好像又濕了,好吧,他再次承認,他是病貓,十足的,中了她的毒的病貓。
  
  「莫哭了,你說什麼,我都應了你就是,莫哭了啊,明兒還要見長輩呢,你看,眼都腫了。」她的眼睛腫,沒有他的心痛來得糟糕,他不記得自己是何時心痛過了,是那一年娘親死的時候麼?還是,發現自己其實是有一對很可笑的父母?好遙遠啊,他早就練就了鐵石心腸了,怎麼還是會心痛啊,這種感覺一點也不好,他不喜歡。
  
  素顏一動不動,只讓淚水無聲地流著,葉成紹越看越急,越看越心痛,想將他攬進懷裡,好生呵護她,又怕她說他冒犯了她,認識她,喜歡她,就像心裡某個地方被她種下了顆籐蔓,不經意的,就發了芽,生了根,如今扯出了籐來,攀攀纏纏的糾著他的心,即使想掙脫,想拔去,已經不能了,那會帶出肉,沁出血來。
  
  還是不捨她難過,他附了身,將她摟在懷裡,輕輕地拍著她的背,聲音柔軟得像微浪輕拂著細沙:「傻瓜,我跟你一樣,也有潔癖的,不喜歡的人,也不會碰,除了你,我沒碰過別的女人,從來都沒有過。」
  
  素顏其實也不是就那麼恨他,只是氣他對她用強,又覺得自己一旦與他有那什麼,將來也沒有了退路,她雖是穿越女,思想與眾不同,但這裡的男子,就算再開明,也還是在乎貞潔的,她只是想為自己將來所愛的人留下最完美的東西罷了。
  
  後來,哭著哭著又想起了前世的父母,想著他們養育了自己幾十年,自己卻是說走就走了,永遠的離開,成了死別,再也難見,於是一哭就越發的不可收拾,越哭越傷心,如今躺在葉成紹的懷裡,溫暖又舒適,他那帶著薄繭的手輕輕的摩挲著她的背,好像媽媽,小時候,夏日的夜晚,她喜歡搬了個小竹床在外面乘涼,媽媽會邊打著扇,邊給她摸著背,很安寧,很溫馨,她懶懶的在葉成紹懷裡抽泣著,忘了這個男人是她不喜歡的,忘了這個樣子太過親密,更忘了要抵制,要掙開他,只覺得眼皮有些發沉,哭累了,好想睡啊。
  
  葉成紹看著懷裡偶爾抽泣著,聳動著削肩的人兒,心柔軟的像要沁出水來,漸漸的,看她不再哭了,也不動了,歪了頭去看她,卻見素顏閉著眼睛睡了,長長的睫毛上還泛著幾粒晶瑩的淚珠兒,顫顫的,霎是可愛,秀氣的眉毛微微蹙著,神情卻恬靜安逸,偶爾還會抽泣一下,他不由笑了,輕輕將她放平在枕頭上,俯下身去,在她唇上輕吻了一下,一條長臂攬在她的腰上,也閉著眼睛睡了。
  
  素顏醒來時,天已經濛濛亮了,她是被熱醒的,睜開眼,觸目的是一塊光潔健康的小麥色肌膚,離得太近了,連細細的毛孔都看得清楚,鼻間是好聞的青草氣息,耳中聽到強勁有力的心跳聲,她還有些迷糊,沒弄清楚狀況,一副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再一抬頭,便觸到一雙漆黑如墨玉般的眼睛,正小心翼翼地看著她,滿滿的溫柔底下竟還有一絲的惶然。
  
  「你醒了?」葉成紹的臉很紅,昨夜會摟著素顏睡一晚,先是被氣得,後來是心痛,捨不得她哭,等早上醒來,看到她像個小貓一樣的鑽在自己懷裡,心裡又覺既滿足又歡喜,感覺她的頭在自己懷裡拱動,知道她醒了,立即又想起她昨天說的那些絕情的話來,心中又惶恐不安起來,她不會……又要說什麼和離的話吧。
  
  素顏也沒想到自己竟是鑽在他懷裡睡了一覺的,原本以為自己會提心吊膽的過一夜,或者是哭一整晚,總之昨夜在她的計劃裡不會有好眠,可偏她好眠了,而且還睡得很香,甚至連夢都沒有,這幾乎是她穿到這裡來後,睡得最沉最踏實的一次了,她有些訝異,有些摸不清自己心裡的狀況,更有些……不相信,自己會在這個男人懷裡睡了一夜,不由得又抬了眼眸。
  
  卻發現,眼前的人的臉異樣的紅,眼睛也躲閃著不敢看她了,咦,他在害羞,他害羞什麼,昨晚就像個急色鬼一樣,還要將自己……哼,本姑娘還沒害羞呢,他害什麼羞?她不由氣得將面前的人一推,鼻子裡哼哼了兩聲。
  
  葉成紹猝不及防被素顏推開,心中一涼,來了,來了,果然是要發火的,她要是想罵,就讓她罵吧,只要不說和離就好,他聽不得那話。
  
  於是老實地呆在一邊,偷偷地注視著素顏,等她一看過來,他又將目光閃開,她一回過頭去,他又偷偷地注視著,如此幾回,素顏惱火起來,猛地自床上坐起,衝口道:「你羞什麼羞,好像本姑娘欺負了你似的。」她也不想想,哪個初婚的女孩家與她一樣,從丈夫懷裡醒來,竟是半點也沒臉紅,聲音比他還大了好多。
  
  素顏其實很羞,只是一時想七想八的忘了要害羞這一回事,等回過神來時,那個始作俑者倒是一副小媳婦模樣,臉比煮熟的蝦還紅,還小心翼翼的偷看她,這叫她又羞又惱,乾脆將悍妻的形象做了個實足實。
  
  葉成紹聽得愕然,他哪裡說她欺負他了,他只是怕她生氣嘛,又得罪她了,忙小意地賠小心:「不是,不是娘子,你沒有欺負我,是我……是我欺負你看。」後面的那半句,被素顏橫過來的眼神給壓小了,老實巴交的,只差沒有揪著被角絞了,兩手無措地又絞在一起,小意地看著自己新娶回的妻子。
  
  一說到欺負,素顏昨晚的氣又升騰了起來,冷冷地看著葉成紹道:「你滿院子的小老婆,我又不嫉妒她們,你大可以跟她們去歇夜就是了,幹嘛死揪著我不放?」
  
  哪有小老婆,那些不過是擺設嘛,可現在又不能跟她明說,不說她又氣,氣了就不許他碰她,還說要和離,葉成紹只覺得自己的腦子快攪動成一鍋粥了,用手撓了撓頭髮,吸了吸鼻子,垂了眼眸不敢看著素顏,「娘子,我……我和你一樣,不喜歡的人,絕對不碰,而且,也從來沒有碰過。」
  
  呃,這是什麼意思?素顏有些懵,但也挺清楚了他的話,明亮的大眼睛直直地看著葉成紹,心裡自然是萬般的不信,沒有碰過弄那麼多小妾做什麼?擺看嗎?可是這廝……依著她前世的經驗看,好像著實像個初哥啊,就算是裝,有些眼神,有些動作也是裝不出來的,何況,他為什麼要裝,小妾是擺在後院的事實,裝單純自己就能信他了嗎?
  
  素顏的頭也有些暈了,審視地 葉成紹,葉成紹突然燦然一笑,猛兩臂一張,將她摟了個滿懷,頭拱在她頸窩裡小聲道:「娘子,我是不是髒的,你試一試就知道了啊。」
  
  「呃……試什麼?」素顏衝口說道,這種事情也是能試的麼?
  
  「我……我沒有……從沒有做過那……那事情,我就看書上畫得有,可是……」葉成紹很難啟齒,他覺得一個大男人連這種事情也不會做,也太糗了,不過,好像他家娘子是喜歡的。
  
  話音剛落,葉成紹又將素顏壓在身下,大手又像昨夜那樣在素顏身上亂摸起來,素顏也感覺到了他身體的異樣,那勃張的昂揚,頓時心裡倒抽一口涼氣,大聲喊道:「不試,不試,你走開。」
  
  他胡亂壓著她,根本就不知道要如何下手,只知道在上身亂摸著,手根本不往下面去,修長的雙腿倒是直往她身上擠,那勃張的某處□在她身上磨蹭著,弄得素顏渾身難受,嬌嫩的肌膚也被他弄得紅痕點點,但偏又有些感覺,只覺得他像個瞎子在摸象,心裡便信了幾分,手用力的推拒著他。
  
  葉成紹如今像頭發情的獅子,他渾身都血脈噴張,像是炸了一樣,只想找個突破口,偏又不得門而入,越是急,越不知道如何是好,整個人像在灼燒著似的,口裡喃喃的喊著:「娘子,娘子,我只喜歡你,我只想要你,娘子,教我。」
  
  素顏被他弄得痛死了,再讓這廝進行下去,今天非斷幾根骨頭不可,她的手又伸向枕頭後,這一次終於摸到了那根針,悄無聲息的,她向葉成紹的後腦紮了去。
  
  待在觸到他頭髮的那一瞬,她突然手滯了滯,她看到葉成紹停住了,星眸幽幽的看著她,眼裡竟有著一絲沉痛和委屈,她的心咯登了一下,他發現了。
  
  葉成紹武功深厚,對危險有著異乎常人的感知力,素顏的手上的針剛夾到她手上時,他就感覺到了那一絲絲閃金屬的光亮,他沒有動,只是看著她,如果,她真的恨他到了想親手殺了他的程度,那就死在她手裡吧。
  
  素顏怔怔的看著葉成紹,他竟沒有動手,也沒有反抗,似在等她下手,這……她突然心就慌了起來,縮回了手,撲閃著大眼,第一次帶著愧色對他道:「你……你欺負我,我……我只是想制住你,不讓你欺負。」
  
  他還是摸摸地注視著她,沒有說話,素顏有些急了,身子自動往外移了移,用另一隻手摸到他的腦後,按住自己想要下手的那個穴道:「這裡,不會有生命危險的,就是讓你動不了而已,我學過醫的。」
  
  他突然就笑了,那笑容裡有如冬日裡綻放的雪梅,光耀奪目,眼睛亮亮的,眼裡閃過一絲的狡黠,附了身,在素顏臉色親了一下,趁她沒反應過來時,快速地自她身上翻了下來,躺在了一邊。
  
  「娘子,咱們來日方長,我會讓你知道,我對你的心,也會讓你心甘情願跟著我的。」他仰天躺著,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卻說得自信滿滿。
  
  素顏也覺得鬆了一口氣,側過頭看了他一眼道:「你說的哦,可不許反悔。」
  
  「不反悔,你一定會喜歡上我的。」他也轉過頭來,認真的看著她道。
  
  「那你就等著吧,也許我會喜歡你。」素顏笑了,因為第一次看的他既不像是個大男孩,也不像個痞子,神情認真而執拗。
  
  「嗯,那再睡一會子吧,離辰時還有幾刻鐘呢。」他說著就閉上了眼睛,臉卻又異樣的紅了,不過,是憋紅的,要不要再去沖個冰水澡啊,這個樣子,她還睡在身邊,怕是好難消。
  
  如此一想,他翻身起來,剛想揚聲,又止住了,走近床來問道:「娘子,我昨兒洗澡時,你為什麼要發火。」
  
  素顏只是閉目養著神,被他問得一滯,差點衝口又罵,睜開眼來,看他眼裡如墨的眼眸裡,坦然而又純淨,還帶著一絲迷茫,不禁搖了搖頭,這廝怕真的不知道自己在惱什麼,她不想明說,怕他說她吃醋,可是,不讓他清楚,他以後再犯又怎麼辦,她可受不了自己的丈夫與丫頭親親我我的,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如果,我讓一個男子服侍我洗澡,你會如何?」素顏吸了口氣才道。
  
  「這怎麼可能,那是傷風敗俗……不行,絕對不行。」葉成紹氣得暴跳如雷,他這娘子還真是什麼都敢說啊,這種話,若是傳了出去,且不說名聲了,怕是立馬就要浸豬籠了。
  
  「所以說啊,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素顏說完這句話,一個翻身,頭朝向裡面,裹著被子閉上了眼睛,讓這個男人自己想去。
  
  葉成紹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她是氣自己讓茯苓服侍洗澡了,他也才回想起來,昨夜茯苓服侍他洗澡時,看到他身體的異樣,突然就小聲尖叫了一聲,還是他瞪了她一眼,她才生生忍住了,那丫頭……今年也有十四了吧,是到了要放出去的年紀了。
  
  想著想著,心裡又雀躍了起來,原來,她那麼生氣,是在吃醋呢,如此一想,又撇了撇嘴,分明就是在意自己的嘛。
  
  抬眼又向床上看去,蹭蹭著又上了床,懶得去沖涼了,還是挨著她再歇會子的好。
  
  上得床,他很小聲的在素顏耳邊說了句:「娘子,以後你幫我洗澡吧。」
  
  「自己有手有腳,自己洗。」素顏頭也沒回的說道。
  
  自己洗就自己洗,也不是沒洗過,只是,人家屋裡,好像都是娘子服侍的……他正嘟了嘴在素顏身後小聲嘀咕。
  
  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好像是茯苓:「世子爺,少奶奶,可醒了,一會子要去敬茶,夫人吩咐今天族裡有很多客來,讓少奶奶早些起了。」
  
  葉成紹皺了皺眉,見素顏要起來,他手一按,對外頭吼道:「爺還沒睡醒,讓他們先候著。」
  
  茯苓一聽少爺的聲音裡帶著火氣,便沒作聲了。
  
  素顏嗔了葉成紹一眼,他是這府裡的霸王,自己可是新媳婦呢,不起來,人家不會說他,只會說自己不賢惠,第一天,總要給府裡人留個好印象的,何況,還有許多親戚來了。
  
  好在昨夜睡得踏實,精神也好,只是眼睛有點腫,一會子讓紫綢弄點冰來敷敷,再撲點粉,應該能蓋過去的。
  
  素顏剛一坐起來,葉成紹又將她按了下去,「你只管睡著,往日裡請安也沒這麼早,如今還是卯時三刻呢,又不是上朝,起這麼早作甚?分明就是給你下馬威。」
  
  「就算是下馬威又如何,我是你家媳婦,孝敬公婆是分內事情,再說了,今兒不是有客麼,早些起來事情也從容一些。」素顏仍自起來穿衣,也沒叫紫綢幾個,主要是她身上的這件衣服太不成形了,被葉成紹給揉得皺巴巴的,一會紫綢幾個進來還不知道會怎麼想,說白了,是怕羞。自行去了後堂拿衣服換。
  
  葉成紹拿素顏沒法子,只好也起了身,伸了手找不到自己的衣服,平素他的衣服都是茯苓和芍葯給他備好了,只穿的,可是……轉頭看自家娘子,正自己穿衣服,也沒喊人進來服侍,他剛張的了嘴又老實地閉著了,只是可憐巴巴的看著素顏,他的衣服在哪啊。
  
  素顏轉頭一看,也知他再穿那一身紅不合適,忙進去拿了自己帶來的,早就給他做好的一身絳紅色青竹彩繡直綴來扔給了他。
  
  門外茯苓又在說:「爺,少奶奶,可起來了,白媽媽來了,可以進來了麼?」
  
  白媽媽是誰?素顏看向葉成紹,葉成紹劍眉緊蹙,卻沒做聲,素顏便道:「請媽媽進來。」
  
  「等等,不許進,爺還沒起呢。」葉成紹卻又吼了一聲。
  
  素顏只當他耍慣了少爺脾氣,懶得理他,自行坐到梳妝台前,拿了梳子梳頭。
  
  卻見葉成紹走到她的妝台前,撿了根頭尖些的簪子向自己的左手食指扎去,頓時一滴鮮紅的血冒了出來,素顏一驚,不解地看著他,就見他走到床上去,右手掀了被子,拿了塊雪白的元帕,擠了滴血上去,想了想,又抹開了些那血跡。
  
  素顏的臉色便紅了起來,心裡既感激他的心細,他對自己的維護,又疑他連這個都懂,怎麼會是初哥?一時心情好不複雜,看著葉成紹半晌也沒吱聲。
  
  「倚香閣那些被買了初夜的小姑娘……呃,總之,我見過。」他心想解釋,卻發現自己越描越黑,抬了眼看素顏,果然她的臉色更沉,不由又急了,衝口就道:「那是我的產業。」
  
  素顏頓時震驚得無以復加,這廝竟然是開青樓的?寧伯侯世子竟然會去開青樓賺錢?說出去,怕是連皇后的臉都要丟盡了,這廝還有什麼出格的事情沒做過?那些花名,難道就是這樣得來的?
  
  葉成紹皺了皺眉,走近她小聲道:「不要聲張娘子,這可是我的秘密,讓人知道了,我可死定了。」
  
  素顏看著他神神秘秘的樣子,突然就想笑,整個京城的公卿貴族裡的公子,怕也就他一人敢去開青樓吧,不過,這也好啊,至少也是個產業,說明他也沒有游手好閒嘛。
  
  葉成紹滴了血的元帕又放回床上,懶懶的喊了聲:「進來。」
  
  素顏也難得的賢惠的走到床邊來給他穿衣,他有點受寵若驚,揪著衣服道:「娘子,你若不喜歡她們服侍,那我自己來就好。」
  
  素顏瞪了他一眼,誰想服侍你了,不過是做給人看罷了。
  
  他立即就鬆了手,乖乖的等著素顏幫他穿衣。
  
  一會子紫綢,紫晴,茯苓和芍葯幾個魚貫而入,稍後又進來一個年約五十多歲,白白淨淨,上著一件杭綢提花短襖,下著一條煙青色羅裙,一件元寶五福的褙子,頭上插著金晃晃的一根如玉釵,手上帶了一對絞絲金手鐲,看這穿戴便是個有體面的管事媽媽。
  
  那婆子先是上前給素顏行了一禮:「奴婢白氏給大少奶奶請安。」
  
  素顏忙讓紫綢封了個包紅給白媽媽,笑道:「媽媽不必多禮,您可是夫人跟前的得力的,我年輕,以後還有諸多事要請媽媽提點呢。」
  
  那婆子忙恭身道:「大少奶奶折剎奴婢了,奴婢怎麼敢提點少奶奶,奴婢早就聽說,少奶奶最是貞淑賢達,以後有了少奶奶在府裡,夫人也能輕鬆許多,奴婢幾個也為夫人高興呢,早盼了世子爺娶了您進門。」
  
  白婆子一臉的笑,話也說得得體,素顏看她接了自己的包紅,並沒有像別人一樣去掂量包紅的份量,只是不露痕跡的將包紅放進袖袋裡,正正經經的謝了賞,心裡便提了幾分心,這怕也是個厲害的角色。
  
  白婆子與素顏說過話後,便走到床邊去,看床上被子凌亂,紫綢忙過去鋪床,那白婆子卻是笑道:「姑娘且站一邊,這第一天的床,還是婆子來鋪吧。」
  
  紫綢臉一紅,知道白婆子的意思,卻不肯退到一邊,只是讓了讓,眼睛卻是看著白婆子,沒一絲放鬆。這床上,說不定也有少奶奶的私物呢,這婆子雖說是府裡的燕喜婆婆,但畢竟是陌生的,有些東西,讓她看見了可不好。
  
  白婆子找到了那塊滴血的元帕,拿在手裡瞧了瞧,素顏在一邊看著就有些急,生怕她看出破綻來,如白婆子這種人對這種事是很有經驗的,如是讓她看出假來,怕是會被府裡人懷疑她的貞潔,與其這樣,還不如不做假,就讓他們知道自己與葉成紹沒有同房就好,如今這樣反而是欲蓋彌彰,會弄巧成拙也不一定呢。
  
  好在那白婆子拿了元帕後對素顏笑了笑,神情也恭敬了幾分,素顏這才鬆了一口氣。
  
  白婆子拿到自己想要的,便告辭走了。
  
  紫綢便將床上的鋪蓋全換了下來,紫晴拿了水來給素顏淨面,茯苓和芍葯兩個一進來後,便也一個進去打水,另一個要給葉成紹穿衣,但葉成紹卻是抬了抬手,身子偏到一邊,並不讓茯苓碰,只是拿了眼瞄著素顏,素顏打發白婆子後,轉頭看到這一幕,便走了過來,親自服侍葉成紹,葉成紹的眼睛亮亮的看著素顏,嘴唇微微翹起,一副很滿足很幸福的樣子。
  
  茯苓有些不知所措,呆呆的拿著自己幫世子爺備來的衣服站在一邊,眼睜睜地看著世子爺穿著少奶奶做的衣服,衣服笑瞇瞇的樣子,眼圈兒就有些泛紅。
  
  芍葯打了水來,絞了熱帕子,素顏很自然的接過,邊給葉成紹擦著臉,邊道:「兩位姑娘,爺以後的貼身事情,就由我來打理,你們也辛苦了這麼些年,就歇會子,只打下下手就可以了。」
  
  這就是奪了她們近身的差事嗎?只打下手,她們服侍少爺已經有年頭了,少爺也不沒說不喜她們的服侍啊。
  
  茯苓怔著沒有說話,芍葯卻很爽快地退到了一邊,躬身應了。態度很恭謹,沒有半點不豫之色。
  
  一旁的紫晴見茯苓神情不對,便笑著走上前道:「是茯苓姐姐吧,我是紫晴,姐姐可是世子爺身邊得力的,又是服侍多年的老人,以後爺有些什麼顧忌,習慣什麼的,還請姐姐多多提點一些,也省得我們初來不懂事,壞了爺的規矩。」
  
  這句話聽著客氣,其實也是在暗中告訴茯苓,世子爺有規矩,大少奶奶也是有規矩的,她們是大少奶奶的人,來了這個府裡,就要遵守世子爺的規矩,但茯苓既然也是這個屋裡服侍的人,也就要守大少奶奶的規矩,別以為是老人就可以拿喬了。
  
  茯苓聽得一怔,乾笑道:「妹妹說哪裡話,我們左右都是服侍人的,只管聽主子的就是,爺的習慣雖是有,但如今大少奶奶來了,有的習慣自然是要改了的,顧忌不顧忌的,也就不重要了。」
  
  素顏一聽這話,眉頭就皺了起來,清凌凌的眼眸看向葉成紹,那傢伙根本沒聽到,正喜滋滋的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高興的問:「這是娘子親手給我做的?」
  
  素顏被他問得一滯,她連自己的都不會做,怎麼會做他的?他身上這件,可不正是三姨娘做的麼?她不禁怔住,不知如何回答,茯苓和芍葯見了便看了過來,葉成紹也是眼巴巴的看著素顏,滿臉的期待,素顏輕咳了一聲,正要否認,就聽紫晴道:「自然是少奶奶親手準備的,爺穿著可真好看,好合身呢。」
  
  說著,又轉過頭問茯苓和芍葯兩個:「兩位姐姐說,是吧。」
  
  葉成紹聽了笑得眼都彎了,一高興,拿了個大包紅賞了紫晴,又見紫綢幾個都在,隨手又每人都賞了一個,一時皆大歡喜,芍葯得了賞,也不住的誇著葉成紹的衣服,茯苓也跟著說了幾句話。
  
  紫綢向來是個老成的,給素顏換了鋪蓋後,便去了院子裡。
  
  素顏剛給葉成紹收拾停當,自己的頭髮還沒梳好,便聽紫雲在外頭報:「大少奶奶,夫人屋裡來人了,說是客人都到了,就等大少奶奶過去呢。」
  
  素顏聽得心中一急,忙讓紫綢快些給她梳妝,葉成紹卻是沉了臉,就要走出去,素顏忙扯住他道:「相公,你不等妾身一起嗎?」又不停地給他眨眼,怕他出去又吼一嗓子,怕是誰都知道她還沒穿戴停當,讓長輩們等呢。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10:10 AM

  第七十二章 認親
  
  紫綢快速地給素顏梳了個流雲髻,又帶上皇后娘娘賜的那套頭面兒,一個三尾鳳金步搖,穿上大紅去霏妝花緞織彩百花飛碟錦衣,配一條縷金百碟穿上花雲緞裙,外著一條軟毛織錦披風,富貴喜氣,忖得小臉更加艷麗端莊,她是故意穿得高調的,反正是她的新婚期,她穿得再怎麼高調也沒人能說什麼。
  
  深門貴戶裡,你弱人就強,她這是第一次出現在寧伯候府人的面前,太過素淡只會讓看慣富貴的候府人瞧不起,就今天早上的情形來看,的確是有人要給她下馬威啊。
  
  看著一身簇新的素顏,葉成紹眼睛一亮,認認真真的打量她一番,點了頭道:「本世子的娘子就是長得美。」
  
  素顏不禁又白了他一眼,看茯苓和芍葯都在等著便道:「走吧,再遲可就真的不好了。」
  
  葉成紹懶懶地點了頭,率先走出了內室,素顏趕緊跟在他後頭半步之遠,紫綢和紫晴兩個跟著,茯苓兩個也要跟上,素顏回頭看了她們一眼道:「我屋裡就你們這四個大丫頭,全都跟去了,誰收拾屋子?紫晴,你留下和芍葯留下。」
  
  紫晴聽了忙低頭應了,芍葯微怔了怔,也笑著垂首應了,兩人也知道,跟著去未必就是好,看這情形,新奶奶去上房,怕是要吃排頭的,主子吃排頭,下人跟著一般是要頂罪挨罵的。
  
  紫綢是跟慣了素顏的,茯苓又向來以葉成紹身邊人自居,自是更覺得自己該去,如此皆大歡喜,葉成紹帶著素顏七彎八拐的在寧伯候府裡走的。
  
  素顏雖知道一路上會有不少人打量和觀察自己,但這個府弟會是自己將來幾年,甚至十幾年,幾十年都要生活的地方,必須要盡快的熟悉起來。
  
  於是她一雙美目裡淡淡地向著周圍的事物,寧伯候府果然很大,亭台樓榭錯落有致,九曲迴廊又長又多,他們住的一個叫苑蘭院,出了自己的院子,便是一個大湖,湖裡種著睡蓮和湘荷,不過,這個時候不管是睡蓮還是湘荷都只剩了殘枝敗葉,早就枯了,沒什麼花好賞,但園裡有幾株高大的玉蘭,還有西府海棠,也沒到花季,但那葉子卻是綠的,倒是遠處有一片梅林,不少枝丫上都打了花骨朵,素顏便想起在壽王府裡的那片梅林來,再過些日子,那梅花怕是要開了吧。
  
  微仰了頭,看了眼前面修長的身影,葉成紹身姿挺拔,肩寬腰窄,如竹如松,如果他不是一步三搖,故意晃著走路的話,還真是玉樹臨風一個翩翩美少年。
  
  「你上回在壽王府時,看到素情和上官明昊在一起,是真的很生氣嗎?那樣子,你要吃人一樣。」素顏突然便走上前一步,問葉成紹。
  
  葉成紹被她問得一楞,微挑了眉,眼裡卻滿含了笑意:「娘子以為呢?」
  
  素顏撇了撇嘴,這廝的腦子就不能用正常人的衡量,她知道他是為什麼?
  
  「我不過是看到某個人裝得好姐姐裝得辛苦,乾脆如了她的願而已。」葉成紹眼裡閃過一絲促狹的笑,「只是好像人家不太領情啊,到現在還還疑心我呢。」
  
  素顏聽他暗中罵自己,不由輕哼了一聲,將頭偏到一邊去,就看到寧伯候府種的一大片像鬱金香的植物,她不由詫異,這個時代,會有鬱金香嗎?她記得,上世時,鬱金香是荷蘭的國花,國內也有種植,品種也很多,但是,在這裡,她還是頭一回看見。
  
  「那是金香子,父親的一個朋友自南洋帶回來的,種了好些年,才得了那一小塊,現在還不是開花的季節,得到二月過後才開。」葉成紹看她眼露驚疑,很意外的給她解釋道,那金香子的葉子長得和蘭花有些相似,大多人都當它是另一品種的蘭花,很少人過問的,沒想到素顏好像認識,那東西,金貴得很,候爺花了不少錢才培育了這麼多。
  
  「金香子麼?我以為它叫鬱金香,花色很好看,還可以入藥呢。」素顏心裡有些小小的興奮,沒想到在這裡能看到前世很喜歡的花兒,鬱金香花語:愛的告白,前世的素顏很想有人送她鬱金香,可惜,一直沒人送,到了這世,便不存此種奢望了,連花都沒有,拿什麼送?再說了,就算有人送,那個人也該是自己心儀的人才會開心啊。
  
  「娘子很喜歡麼?等花開了,我再搬幾盆送給娘子,剪些插在花瓶裡也很好看的。」葉成紹見素顏眼睛亮亮的,很隨意的回頭牽了素顏的手道。
  
  呃,他會送給她?素顏被葉成紹的話弄得有些臉紅,正瞌睡就有人送枕頭,這廝其實也很貼心的嘛,心裡不免又有些暖,被他牽了手也沒有反感,兩人一路走著,路上的丫環婆子們看到世子爺和新奶奶感情如此甜蜜,一個個捂了嘴偷笑。
  
  素顏走了一段路才反應過來別人在笑什麼,忙掙脫了手,瞪了葉成紹一眼,這傢伙,怎麼一下子就破壞了自己想要豎立的端莊形像呢,忙又慢了葉成紹半步,跟在他後頭。
  
  手中的柔軟沒有了,葉成紹的手掌有些空,回頭看素顏又是一派端莊賢淑的樣子,不覺又好笑,只是她拿眼瞪他時,他忙又斂了笑,怕惹火她,晃著身子繼續在前走。
  
  候夫人住在聽松居,院子裡卻沒有松樹,而是栽滿了山茶,山茶也如梅花一樣,不畏寒,只是沒有梅開得早,不過,看鬱鬱蔥蔥的樹葉,便知正在孕育花朵,再過上一個把月,這院子裡就會山茶爛漫了。
  
  早有一個穿著講究的丫頭立在廊下等,見了葉成紹和素顏,那丫頭笑吟吟地迎了上來行禮:「奴才晚香給世子爺,大少奶奶行禮,候爺和夫人正等著兩位主子。」
  
  素顏見這丫頭長相只是中等,不過行止有度,話未說便先帶笑,看著讓人很是舒服,臘月天裡,站在廊下迎人,白淨的臉蛋凍得通紅,便有幾分愧意,忙讓身後的紫綢拿了個荷包給她:「讓姑娘在此迎接,著實不好意思,姑娘辛苦了。」
  
  「奴婢應該的,大少奶奶快別叫奴婢姑娘了,可折殺了奴婢。」晚香高興的收了荷包,打了簾子。
  
  葉在紹大步跨了進去,素顏跟小步跟在後頭,進得屋去,果然看到屋裡坐滿了人,正中坐著的,一位年約四旬,長相硬朗中帶了幾分儒雅氣質的中年美男子,長相上,倒與葉成紹有四五分的相似,而邊上,端坐在一位穿著素顏,但處處透著貴氣與精緻的中年美婦,她與昨晚見到的文嫻有幾分相似,想來,文嫻應是嫡女了。
  
  葉成紹帶著素顏上前見禮,一旁早就有人拿了蒲團放在地上,葉成紹上前給候爺磕了個頭,站起身後,卻只是向候夫人作了個輯,並未行大禮,懶洋洋的退到一旁去了。
  
  候夫人臉色有些發白,嘴角抿了抿,看了候爺一眼,候爺卻是面帶微笑看著葉成紹,候夫人眼中閃過一絲恚怒,抬眸掃了素顏一眼。
  
  素顏覺得奇怪,葉成紹就算不是候夫人親生,但名份上候夫人可是他的繼母,他如此作派卻是沒將候夫人看在眼裡,對繼母著實不敬,不過,這禍水似乎東移到自己這裡了呢。
  
  她不禁加了幾分小心,先恭敬地給候爺磕了個頭,一旁候夫人的丫頭端上早就沏好的茶,素顏端了給候爺斟上,候爺微笑著接了喝了一口,給了她一個大紅包,說了幾句勉勵的話,便讓她起來。
  
  素顏謝過起身,又走到候夫人面前,卻看到她跟前的蒲團已被人收了,不免詫異,轉了頭看了葉成紹一眼,卻見他眼裡有些鼓勵和安慰,但她心中仍有些惴惴,葉成紹可以不敬繼母,她可不能不敬婆婆啊,但看候爺也一副很自然的樣子,心中才算安定,躬了身,正要給候夫人行個晚輩禮。
  
  面前突然一聲悶響,一陣灰塵迎面而來,她不由微嗆了下,強自鎮定的沒有去捂嘴鼻,定睛看時,原來方纔那抱著蒲團站著一個長臉丫頭突然將蒲團扔在了好面前,臉上卻是帶著謙卑的笑:「大少奶奶,奴婢給您備好蒲團,奶奶可以行禮了。」
  
  素顏心中惱怒,面上卻不露半分,只是抬眸看了候夫人一眼,只見候夫人臉上帶著溫婉可親的笑容,笑吟吟地看著她,像是根本沒看到那丫頭所作之事一樣,素顏心中冷笑,果然是個厲害角色。
  
  微提了裙,素顏面色如常的跪在蒲團之上,給候夫人磕了個頭,一旁的丫環端了茶盤子來,遞給素顏,卻是將托盤傾斜,使得那杯裡的茶水微微溢出,素顏端著時,發現這杯茶竟沒有茶托子,感覺好不燙手,她強忍著灼燙,看了那丫頭一眼,只見那端茶的也是好不嬌俏,與晚香的打扮相同,怕也是候夫人身邊得力的。
  
  只見那丫環也是一臉的恭敬,只是眼裡帶著幾絲譏諷,很自然的收回托盤,立在候夫人身邊,素顏淡然的將茶杯舉起,杯沿上的茶水順著杯子流向手腕,再流進衣袖裡,很不舒服。
  
  候夫人卻沒有立刻去接,倒是含笑看著素顏道:「候爺,怪不得紹兒就是跟人打破頭也要娶了兒媳回來,果然是個一等一的美人兒呢,就是妾身看著也好生喜歡。」
  
  這話可是說素顏品性不端,拿她與那些花街柳巷的女子相提並論,試問大家閨秀哪裡會惹得男子為她大打出手?加之葉成紹又是花名在外,聽在人家耳朵裡便更是那麼回事,一時間,素顏幾乎可以聽到屋裡的輕『嗤』之聲此起彼落。
  
  候爺一聽這話,臉便沉了沉,那雙與葉成紹有七八分相似的星眸便清冷冷地看向候夫人,嘴角抿成一個嚴厲的弧形,但一屋子的人,他也不好太給候夫人沒臉,只是冷哼一聲,臉色變得嚴厲了起來。
  
  見無人答她的話,便笑著接了素顏手上的茶,卻是手微微一抖,似是被燙著,素顏下意識就要縮回手,那種敬婆婆茶將故意弄翻燙傷媳婦的戲碼她早已熟知,還是防備些的好。
  
  誰知候夫人只是抖了一下,還是穩穩的端起來茶,只是茶水溢出得更多,那杯底下滴滴答答的不停滴著茶水,她皺了皺眉,嫌惡的端起茶,故意將杯子送出老遠,傾了身子喝了一口,立即放在一桌上,只怕也不敢久端,怕燙著手吧。
  
  她這奇怪的樣子引得不少人來看,她卻若無其事的喝了茶,又笑著給了素顏一個大紅包,卻不及時叫起,正色地說道:「你以後可是我寧伯候府的世子夫人,候府可比不得普通官宦人家,規矩禮儀都是重的,我雖知道你素有賢名,就連皇后娘娘也對你青睞有加,但你進得我候府,就要守我候府的規矩,以前的那些習慣可就得改掉了。」
  
  我以前有什麼習慣?這話說得沒頭沒腦,好像素顏以前在娘家時行止很不端正似的,這候夫人,怎麼句句打機鋒,尖刻得很?素顏心中惱火,面上卻是很柔順的應了一聲:「多謝婆婆教誨,兒媳謹記。」
  
  只是站起來時,身子稍稍踉蹌了一下,像是因跪得太久有些站不太穩的樣子,哼,你會下暗手,我不會裝柔弱?
  
  果然早已忍得快要暴發的葉成紹幾步便衝上來扶住了素顏,對候夫人冷聲說:「今天是兒子大喜的日子,母親就是要教訓兒媳也不在這第一天,兒子餓了,還要用早膳呢,這些個虛頭巴腦的禮還是能免則免吧。」
  
  說著,就要拉著素顏走,候夫人一聽,眼圈兒就紅了,哽著聲道:「紹兒,為娘不過是教教她罷了,你怎麼用這般語氣跟為娘說話?」
  
  「我自來便是如此,母親應該早就習慣了才是。」葉成紹語氣又是吊兒郎當的,牽起素顏的手,感覺觸手濕涼,不由抬了她的手看,見連袖子都是濕的,他臉色更為陰沉了起來,橫眉便掃了那端茶的侍女一眼,那侍女嚇得微退了半步,垂了眼眸不敢看他。
  
  素顏微窘著臉,故作驚慌地推開葉成紹的攙扶,直起背脊,垂首站到一邊去。當著眾人的面,與葉成紹太過親密,人家不會說葉成紹如何,只會說她太過孟浪無狀,她可不想送了話頭給人說。
  
  「你......你如今也是成了親的人了,可不興再如以前一般無形無狀,得好生過日子才是啊,咱們候府將來可是要交到你手裡的,幾個弟妹還要靠你扶持,你再不上進,可怎麼對得起候爺對你的隆寵啊。」候夫人苦口婆心地對葉成紹道。
  
  原來還是為了那世子之位,利之一字,放在哪裡都是把刀,只要牽扯到利益,就沒有不鬥爭的,素顏在心裡歎了一口氣,看來,嫁出來後,只是換了個戰場而已,這深宅大院裡的爭鬥從來就沒有消停過。
  
  「娘,還是讓嫂嫂見見叔伯們吧,大傢伙兒都是一大早就起了,早些見完禮,也好回去喝碗熱粥。」葉文嫻看候爺聽了夫人的話臉色更加不豫,忙出來打圓場道。
  
  「可不是,大喜的日子,娘應該給我備些好吃的才行。大嫂,我是你二弟紹揚。」一個清俊文雅的少年走過來給素顏拱手行了一禮,臉上帶著清朗的笑容,一雙大眼溫和乾淨,眼中帶著友善的笑意。
  
  素顏忙回了一禮,「見過二弟。」
  
  候夫人這才開始給素顏引見在坐的親戚,寧伯候有兄弟三個,寧伯候在長,二叔葉志高如今也是朝廷命官,位居四品,乃工部左侍郎,三弟如今外放福州,並不在府裡。
  
  二嬸是個爽利的中年美婦,也是見人三分笑,說話也大大咧咧的,見素顏過來,親親熱熱的牽了她的手,但觸到她濕濕的衣袖時,臉色微變,隨即像不知道一般,對素顏道:「這孩子真是長得俊呢,怪不得大嫂喜歡,我看著也喜歡,聽說女紅德容都是好的,什麼時候也讓我家文靜跟你學學?」
  
  素顏聽得心裡一咯登,自己什麼時候女紅好了?她不由看了葉二嬸方氏一眼,見她眼裡笑意融融,臉色也是真誠的很,哪裡看得出半點刻意出來,不由皺了皺眉,白著臉,點了點頭,心裡打算著,到時就算葉文靜去問她女紅,她便將做那小掛飾什麼的法子教她們就是。
  
  素顏正要走向下一個,方氏突然又哎呀一聲,「呀,侄兒媳婦,你的袖子怎麼全濕了?這是怎麼弄的,這天寒地凍的,穿個濕衣服好難受啊,會著涼的,快回去換了吧。」
  
  素顏頗感意外地看著她,她應該早就發現了自己的袖子是濕的,早不說,卻在此時嚷了起來?
  
  一轉頭,看到自己正要見禮的人,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個子小巧玲瓏,卻是一副很精幹的樣子,她正要與素顏說話時,二嬸子就嚷嚷了起來,使得她正要說的話又吞了回去,卻是一聲冷笑,很自來熟的去探素顏的袖子:「哎,真的呢,怎麼會是濕的,是身邊的奴才侍候不周吧......」話說到一半,眼珠子一轉,又拿起手來打自己的嘴,「哎呀,你看三嬸這話說的,侄兒媳婦可是出自書香門弟,家風定是嚴謹的,身邊的下人做事也定是妥當周到的,你這袖子,不會是方才敬茶時弄濕的吧,哎呀,怕是燙著了呢。」
  
  說著,這自稱三嬸的婦人拿起素顏的手一根根細看,邊看邊嘖嘖讚歎:「莫說,侄兒媳婦這雙小手長得可真好看,又柔又軟,嬸娘的手與你的放在一起,粗皮粗骨的像雞爪子似的。」
  
  素顏聽了就想笑,這三嬸子還真是個妙人兒,她其實長得很漂亮,只是兩隻手肉乎乎的,手背還有幾個小窩兒,很可愛,只是不太符合當今社會對美手的評定而已。
  
  「哎呀,真是燙的,二嫂,你看,都起泡了,紅了呢,可憐見的,哪個天殺的丫頭這麼不會辦事,沏這麼滾的茶,是想燙著你,還是想燙著大嫂啊。」三嬸子尖叫著,滿屋子聽了都看了過來。
  
  候夫人原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戲的,只是指著人讓素顏認親,這會子聽到三嬸子的話,臉上就有些掛不住,大聲道:「大喜的日子,你們嚷嚷什麼,別嚇著新媳婦了,文嫻啊,還不引你嫂嫂去給叔祖母見禮。」 
  
  三嬸子聽了好不高興,大聲道:「大嫂,弟媳我可不是亂嚷嚷啊,你看,你看,侄兒媳婦的手真的起泡了,不是我說,如今的下人們越發的沒規矩了,主子們給幾分臉面,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大膽妄為,侄兒媳婦可是來第一天呢,手就被燙了,可憐的孩子,你當時,怎麼也沒吱一聲,我看你眼圈兒都是紅的,是怕第一天進門,得罪了公婆吧,你放心,咱們候府可不是那古板人家,候爺最是仁義公道,你受了苦,就該說出來,不然,老實了就會被再欺負呢。」說著,在拿手捅素顏的腰,眨巴著眼睛想讓素顏哭。
  
  素顏確實很生氣,那端茶的丫頭分明就是得了候夫人的命令,才敢如此做的,她原本想著忍了今天,日後找機會再治治那丫頭,沒想到這二嬸子,三嬸子兩人合唱了一齣戲,硬將這事捅了出來。
  
  看樣子,妯娌間關係也不是很融洽,而且,這兩個嬸娘分明就是在借題發揮,想整治候夫人呢。
  
  她既不想被人當槍使,也不想太過軟弱讓人總欺負,素顏也沒哭,只是苦著臉無奈地站著,小聲道:「無事的,一點小傷,也不是很疼,謝嬸娘關心了。」
  
  這話雖沒直說,但也是側面承認她的手是被候夫人的丫頭燙著了。
  
  果然候爺氣得大喝一聲道:「真是反了天了,方才誰給大少奶奶送的茶?」
  
  那端茶的丫頭嚇得立即出來跪在了地上,「是奴婢,奴婢沒有燙著大少奶奶,奴婢這茶是早就沏好了的,候爺您喝了一口的啊。」
  
  這丫頭可真狡猾,人的口喝慣了熱茶,耐熱性一般比手上的皮膚要高上很多,而且,小口的喝,一喝即吞,自然不地燙到,但手端茶碗就不一樣了,候夫人的那杯茶泡得太滿,又被這丫頭故意溢出了一些,素顏端上手時,候夫人又遲遲不肯接,她便只能硬端著,時間長了自然就燙起泡了。
  
  男人們哪裡知道其中的彎彎繞繞,候爺只當候夫人的那杯茶比自己敬得還晚一些,自己的那杯雖說燙了點,還是能喝的,也不至於就能將人燙傷了,臉色稍緩了些,看素顏的眼神不如先前的親切了,這個媳婦也太嬌貴了些,不過是敬杯茶,就鬧出這麼多事,在娘家怕也是沒做過什麼家事的吧。
  
  葉成紹卻是坐不住了,他聽說素顏的手起了泡,氣得二話不說,衝過去對著那端茶的丫頭就是一腳踹了過去,罵道:「你當爺是死的麼?敢在爺的眼皮子底下耍心眼兒,你是皮子癢了吧。」
  
  候夫人見了大怒,拿了帕子捂著眼就哭了起來:「候爺,晚玉可是妾身陪嫁過來的人,紹兒他這樣也太不將妾身看在眼裡了,人說打狗還看主人呢,當著妾身的面就打我的人,那還了得?」
  
  候爺也覺得葉成紹太過份了,冷聲喝道:「紹兒,還不給你母親道歉!」
  
  葉成紹頭一昂,抬了下巴對候你道:「父親,這丫頭賊滑,她著實燙了您兒媳的手了,不然,您讓兒子試給您看。」
  
  說著,一揚手,大聲道:「再沏杯茶來,要滿滿的一杯。」
  
  不多時,小丫頭沏了一杯茶來,葉成紹對地上的晚玉道:「起來,端著這杯茶,你給爺好生端一會子,爺倒要看看,你能經得起燙不。」
  
  晚玉低了頭跪著,卻是不敢去接那托盤裡的茶,葉成紹冷笑一聲,伸了手,將那托盤碰了碰,茶杯裡的水果然溢出,不耐煩的對晚玉道:「不是不燙麼?爺讓你端杯茶都不肯了?還是你不敢?」
  
  晚玉仍是垂著眸子,卻是倔強地回道:「奴婢若是端了,世子爺可得跟夫人道歉。」
  
  葉成紹氣得冷笑:「好。」
  
  素顏一聽,葉成紹怕是要吃虧,那丫頭話裡有陷阱呢,她只說端,只要她能忍受得住,一杯熱茶有什麼不能端的,頂多就是燙個泡罷了。
  
  她心裡著實不想讓葉成紹在候夫人面前低頭,不禁關心地看了過去,身邊的二嬸娘卻是扯了她的衣袖一下,大聲道:「啊,紹兒那手裡的茶可是滿出來了,原來侄媳婦的衣袖真的是茶水浸濕的啊,真可惜這一身彩繡衣服了,得花好多功夫才繡成的吧,侄媳以後一定不能藏私,得好好教教我那不成器的姑娘。」
  
  她這話前頭在幫著素顏,後面卻是轉了題,一下子又繞到繡功女紅上頭去了,看著在幫素顏,卻又像是在打圓場,事情是她捅出來的,又是在她熄禍。
  
  素顏也不想如她的意,只是隨意地應了她一下,根本順著話往下說,只是拿眼盯著晚玉。
  
  那晚玉見葉成紹答得順,便真的伸出一絲細嫩的手來接了那杯茶,一觸手,便被熱茶燙了一下,臉色微白了一下,卻是忍著,抬了眸對葉成紹道:「世子爺,奴婢可是端了這杯子的。」
  
  葉成紹歪著身子斜站著,雙手抱胸,一腳伸直了按節拍抖著,洗脫一個浪蕩子樣,「急什麼,多端會子,你家大少奶奶可是端了好久,你家夫人才接了的呢。」他特意說了兩個你家,頭一個說的輕,後一個說得重,像在牙縫裡擠出的聲音一樣。
  
  晚玉那端茶的手果然有點發抖了起來,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確實被燙了,可這丫頭也是個狠的,竟是一咬牙,將茶端穩了,眼睛直視前方,挺直了腰跪著。
  
  候夫人見了對一旁的晚香道:「去,把那茶端給候爺喝,看是不是就能燙著誰了,想來咱們寧伯候府是武將出身,比不得那些文人家裡的金貴。」
  
  晚香也看得出晚玉在受罪,忙上了前去就要將茶接過來,葉成紹卻是親手將那茶端起,恭敬地遞給候夫人:「母親,您自個喝,若是不燙,那便一乾二淨如何?」
  
  這話也太過份了,這茶沏了出來,小口喝自是不燙的,但要一乾二淨,口裡都要脫皮去,候夫人氣得臉都白了,卻是伸了手接過了茶,對候爺道:「候爺,妾身口不渴,要不,這茶您喝?」
  
  候爺早就不耐煩了,他也看出了葉成紹的意思,如今既不想抹了候夫人的面子當眾斥責她,又不想讓葉成紹受屈,只是恨這兩母了,為什麼就不能和睦一些,新媳婦剛進門就鬧這一出,傳出去,還真是笑話。
  
  「不喝了,擺飯吧,媳婦既是手傷了,這兩天就不要來請安,在屋裡好生歇著。」候爺算是想熄事寧人了,和稀泥。
  
  素顏也知道要見好就收,笑著拉了文嫻的手道:「不是還有幾個長輩沒引見的嗎?妹妹快幫幫我,別哪天在府裡頭遇到了,不知道是親戚,失了禮就不好了。」
  
  文嫻自是巴不得不要鬧了,笑嘻嘻的拉了素顏往四叔祖母走去,四叔祖母是個孤寡老人,膝下只有個女兒遠嫁了,因沒有兒子,就由族裡養著,但寧伯候小時候得過一場病,那病來勢洶洶,又風傳說有傳染,府裡上下都不敢近身,老候夫人又懷有身孕,不能照顧他,後來,病得厲害了,差一點就要送走,任其自生自滅,那時就是四叔祖母天天服侍著他,並強將他留在府裡,最後,竟是讓候爺逃過一劫,後來,候爺感念四叔祖母恩情,便接到自己府裡當母親一樣供養著。
  
  方才按說素顏應該先給四叔祖母見禮才對,但候夫人卻先指了二嬸子給她認,再是三嬸子,按親疏來說,這倒也算不得錯,畢竟四叔祖母是隔了房的,但按長輩來說,就是不對了,素顏面對四叔祖母時,臉上就帶了絲愧意,恭敬的行了個大禮。
  
  那四叔祖母其實也就是五十多歲的樣子,並不老,慈眉善目的,見素顏過來行禮,大大方方的受了,親自扶了她起來道:「真是好孩子,以後可要多勸著點紹哥兒,別讓他胡來了,你們小兩口過得好,候爺和夫人才是最樂意的。」說著,自手上脫下一個玉手鐲往素顏手上戴。
  
  到底是府裡的長輩,說的話就是不一樣,也暗點了候夫人一下,做長輩的,應該是看到兒女幸福喜樂才是最高興的事,何必為了些鎖事斤斤計較。
  
  候爺聽了也道:「四嬸子說得是,侄兒最高興的已經看著府裡上下和睦,兒女們爭氣,您是家裡的老人,人說家有一老,猶如一寶,您以後,可要多教著點孩子們。」
  
  四叔祖母笑著應了,候夫人卻是偷偷的扯了扯嘴皮子,瞪了還在地上的晚玉一眼。
  
  晚玉起了身,卻是對葉成紹一躬身,行了一禮道:「爺,奴婢可是端過茶了。」
  
  葉成紹聽得惱火,這丫頭膽子還真大,竟然較上勁了,他下巴一揚,「如何?」
  
  「請爺給夫人道歉!」晚玉不緊不慢地說道。
  
  葉成紹氣得臉一白,一伸手就去捉那晚玉的手腕,他是想將她手上的燙的泡給眾人看,誰知那晚玉身子一軟,竟是就勢往葉成紹懷裡一倒,那神情,倒像是葉成紹在當眾調戲她似的。
  
  葉成紹沒想到她會來這一出,身上像沾了瘟疫一樣,一下子就彈開,將晚玉扔在了地上。
  
  晚玉俏眼含淚,盈睫欲低,候夫人氣得指著葉成紹的手就在抖:「反了,反了,當著我的面就調戲我的丫頭,你平日在外頭眠煞費苦花宿柳也就罷了,竟然連著我的人也沾手,你媳婦還在場呢,你這是打我的臉,不也打了她的臉嗎?」
  
  素顏將整個事情看在眼裡,她不露聲色的看向候爺,聽說候爺是以軍功上位的,因著曾經對今上有著從龍之功,所以很是得了今上的寵信,一個能統領千軍萬馬的人,難道一個家也整治不好?
  
  候爺卻也正好看過來,幽深的眸子與葉成紹的很是相似,眼裡帶著一絲探究和審視。
  
  素顏心中一凜,候爺那神情竟像是在試探她,是看她符不符合做葉家媳婦嗎?
  
  「相公!」素顏聲音清脆,卻是帶著絲哀怨,眼睛竟是含著淚水向葉成紹走去。
  
  葉成紹心一緊,他不怕候夫人如何,再鬧他都是渾著過,但讓素顏誤會了那就慘了,他小心地回頭看著素顏,漆黑眸子裡帶著絲委屈和急切,像是想解釋,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相公,妾身知道你是為了妾身好,可是你真的誤會了,妾身的手是早上在屋裡時不小心燙了的,二嬸子和三嬸子只顧著心疼我,妾身解釋呢,晚玉的手,你就不用看了,只不過一杯茶,斷不會燙出什麼傷來。」素顏走近葉成紹,抬了眼專注地看著他,清亮的眸子裡泛著柔柔的,略帶隱忍的光。
  
  葉成紹心中酸酸的,素顏是為了他而委曲求全呢,可是,這不是他想要的,既是娶了她,就要她活得自在瓷意,藍家的那些破事不能再讓她在葉家受了。
  
  「娘子,你莫怕,有我呢,這賊人栽贓,就她這樣子,爺沒眼睛看,誰想調戲她來著,哼,今兒不給她點顏色,她以後不會拿你當正經主子瞧。」葉成紹拿了帕子,當著一眾家人的面就去給素顏拭淚,對晚玉卻是不依不饒,看樣子,他也想在今天為素顏立威。
  
  「妾身自是相信相公的,不過,晚玉姑娘方才怕是崴了腳,才不小心摔了,相公及時扶住她就好了,卻又怕妾身見了誤會,又鬆了手,害得晚玉姑娘又摔了。」素顏對著葉成紹展顏一笑,藏在廣袖下的手暗中捏了葉成紹的腰一把。眨巴著眼睛說道。
  
  葉成紹見素顏笑了,長吁了一口氣,又被她捏了一下,明白她是想熄事,便順著她的意思點了頭,卻是狠狠地瞪了晚玉一眼。
  
  素顏笑著彎腰去扶晚玉,手中暗藏一根銀針,暗勁一施,在刺向晚玉的腰間,晚玉感覺身子一麻,半邊骨頭都僵了,竟是站不起來,她驚恐地瞪大眼睛看著素顏。
  
  素顏笑嫣如花,很溫柔地,很認真的去扶晚玉,晚玉眼裡的淚終於流了下來,她心知自己是著了大少奶奶的道了,但她如今說出去,怕是任誰也不會相信這嬌嬌弱弱的大少奶奶竟會用針扎人吧。
  
  屋裡的人看到的,便是素顏不計前嫌,以大少奶奶之尊去扶候夫人的丫頭,而候夫人的丫頭卻裝死不肯起業,還在哭鬧。
  
  候夫人看晚玉神情很痛苦,覺得奇怪,衝口說道:「晚玉,你是不是傷著筋骨了。」言下之意,中成紹閃的那一下,傷了晚玉。
  
  可是誰都看到,葉成紹只是自己閃開,並沒有推]碰晚玉,晚玉賴著不起來,著實可惡,這深宅大院裡頭,削尖了頭想往爺們床上爬的丫頭們多了去了,誰沒看到過幾起?
  
  三嬸子最是個愛鬧的,一見之下陰陽怪氣的笑了起來:「喲,晚玉這丫頭不會是連碰都不能碰吧,可真真是嬌貴呢,也莫說,大嫂身邊的人,就是與眾不同一些,心性品質都比別人屋裡都喲呢。」
  
  是罵候夫人身邊的丫頭想往上爬吧,候夫人氣得直拿眼瞪她,三嬸子也不氣,幫著素顏去扶晚玉,這可就是兩個主子來扶了,你再不起來,那就太作喬了。
  
  晚玉急得滿頭大汗,身上並不痛,卻是麻僵麻僵的,半邊動不了,可她又著實沒受傷,就是起不來,真真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素顏又柔聲勸道:「晚玉,若是爺方才真做了什麼對不住你的,我替爺道歉,爺就那脾氣,你不要與他計較啊,快起來服侍夫人,幫著擺飯去吧。」
  
  聲音溫和體貼,屋裡的人,就是候夫人的親身女兒文嫻也覺得看不過意了,過來對晚玉道:「我嫂嫂對你可真不錯了,你這丫頭,裡子面子都有了,怎地還不起來?」
  
  那邊候爺終於不耐了,大聲對候夫人道:「你調/教出的好人,還不著人拉出去賣了?這等不知天高地厚,心性不純,上桿子想往上爬的人,留著作什麼,沒得污了候府的名聲。」
  
  候夫人也氣這晚玉作得太過,不會順坡下驢,但晚玉向來對好忠心耿耿,身邊的人多,但真能做得如晚玉一般如此忠心的,那卻是少之又少了,叫好如何捨得?可是候爺發了話,就不捨又如何?
  
  晚玉一聽候爺的話,眼淚噴脖而出,幽怨地看向候夫人,候夫人心中又氣又急,只得看向素顏,素顏見了忙鬆了晚玉,走到候爺身邊福了一禮道:「父親,晚玉是母親身邊得力的,盡心盡力服侍了母親多年,今兒也是糊塗了初犯,若是賣了,怕是連條小命也難保住,不如從輕些,只打二十板子,讓她得個教訓,她下次定然是不敢了的。」
  
  候爺聽了抬了眼,意味深長的看著素顏,看得素顏心裡直發毛,也不知道先前自己那一下被候爺看出來沒,她手上有人特製的鐲子,是暈回出門子時做的,裡面就藏著很短的銀針,她本是用在自衛上的,沒想到,第一次開張,倒是用在害人上頭了。
  
  不過,她實在是氣這晚香,先前拿茶燙她就罷了,竟還當著自己的面想肖想葉成紹,雖然她早就知道葉成紹有不少小妾,但那是她來之前有的,如今她既然來了,就由不得那些鶯鶯燕燕的隨便往自己那院子裡擠,她的男人,就算自己不喜歡,那也得由她說了算,不是誰想要,就能要的。
  
  這種事情必須殺一警百,以絕後患。
  
  「晚玉,還不叩謝大少奶奶,大少奶奶若不為你求情,老爺我今天就將你打發了出去。」候爺等素顏頭上都冒出細汗之後,才大聲說道。
  
  晚玉聽得不賣她了,也著實鬆了一口氣,但還要被打二十板子,且別人不知道,她自己還是知道的,大少奶奶一定在她身上動了手腳,不然也不會起不來了。
  
  她怨恨的看著素顏,趴在地上給素顏磕了個頭,素顏忙跑過去扶住她道:「使不得,使不得,你以後只要好生孝敬母親,就是對我最大的謝禮了。」
  
  候夫人聽得嘴角扯了扯,臉上露出一絲乾笑,她早上可是一點便宜也沒佔著,方纔還差一點損兵折將,但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的,她雖無賢名,但畢竟佔著候夫人的名頭,掌管著全府,總不能讓全府都認為她是個糊塗鬧事的,她是有脾氣,但火爆子脾氣也只能適時的發一發,不能做得太過的。
  
  「兒媳果然是賢達之人,來,早上起來早,咱們都去用點飯吧。」
  
  素顏聽了忙親親熱熱地扶著候夫人的手,一起往飯廳裡走。
  
  葉成紹在一旁仔細地狠瞧了素顏兩眼,見她眼角眉稍都是笑意,並無半點恚怒之色,這才放了心,卻是走到四叔祖母面前,扶了四叔祖母往飯廳裡去。
  
  四叔祖母笑瞇瞇地看著葉成紹,小聲地在他耳邊道:「紹哥兒,你這媳婦可不簡單啊。」
  
  葉成紹眼睛彎成了月牙兒,難得謙虛道:「叔祖母喜歡就好。」
  
  「喜歡,喜歡,怎麼不喜歡,只是叔祖母老了,一個人寂寞得很,沒事的時候,讓你媳婦來陪陪叔祖母。」四叔祖母笑著拍了拍葉成紹的手,笑呵呵的說道。
  
  三夫人和二夫人面上淡淡的,她們來就是看戲的,本以為演得很厲害,結果有一言服了軟,戲沒看頭,只好也去用飯了。
  
  今天整個屋裡的人,就只有葉文靜沒出聲,一直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只是眼裡偶爾露出一絲不屑來,尤其是二夫人一再的說讓她向素顏學習女紅時,她是家中的老大,下頭還有一個妹妹和弟弟,年紀都小,二夫人很想她能嫁個好人家,二老爺身居四品,又是寧伯候府的嫡親,按說,給他找個好一點的人家不是難事,但她個性古怪,又加之眼界很高,不是公卿之家不要,家裡太複雜的不行,年紀大了不行,小了也不行,光讀書的,沒陽剛之氣,行武上的,又嫌有家粗蠻,總是高不成,低不就的竟是拖到了十六歲了還沒說定人家。
  
  如今看來素顏只十六歲就嫁了,沒來由的就有些不服氣,看素顏也不順眼,這是一種莫名其妙的討厭,只有等她嫁了,才可能消除,素顏剛來,哪裡清楚她心裡的彎彎繞繞,只拿發小姑子一樣的待。
  
  但好幾次對關文靜笑,文靜都是將頭一偏,給她個側臉,她也就罷了,懶得理她。
  
  素顏的正經姑子文嫻不僅長得漂亮,人也聰明乖巧,對素顏倒是親熱得很,她眼睛厲害,看出葉成紹像是很在乎素顏,對素顏的話也很能聽得進去,難得有人能馴服那個像野馬一樣的大哥,又難得能不與自己的親娘槓上,自己的娘親自己清楚,絕對不是個好相與的,以前想過,娶回的嫂子,要麼就是懦弱無能的,在候夫人面前唯唯諾諾,什麼都聽候夫人的,沒有了自己的個性,那樣的,她不喜歡,交著沒意思。
  
  要麼就是個厲害的,與娘親對著幹,那又會吵得家宅不寧,如今難得的,大嫂似乎很聰明,即不吃虧,又能勸得服母親和大哥,兩不相鬥,家庭和睦,而且,一看也是個知情識趣的,昨兒晚上看大嫂偷吃東西,那神情,可愛又好笑,這樣的大嫂,她很滿意。



  第七十三章 日子
  
  用過飯,葉成紹帶著素顏回了苑蘭院,陳媽媽在屋裡翹首盼望,見素顏神色如常的回來了,才露出笑容來,素顏一進門,便親自幫她解披風,笑著問道:「今兒得了不少紅包吧。」
  
  素顏有些疲憊的把頭擱在陳媽媽頸窩裡:「奶嬤也成了財迷哦,一會子您都幫我收起來吧,有的,以後是還是送出去的。」
  
  陳媽媽笑著將衣服解下,不贊成道:「就算要回禮,那也不能將長輩賜的再送出去,得另外備,大少奶奶如今糊塗了。」
  
  素顏不過說笑罷了,只是說,要送還那些東西的市值。
  
  葉成紹在後面進來,因著茯苓跟在後頭,素顏也沒上前去,茯苓果然就去幫葉成紹解風衣,葉成紹卻是手一隔,擋住了,抬眼看素顏自己還沒脫下,便自己動了手。
  
  茯苓臉一白,手足無措地退到了一邊,眼圈兒紅紅的,不時又抬了眼□葉成紹,柔聲道:「爺,這些事情還是奴婢來做吧,您可是世子爺啊,哪能做這些粗活。」
  
  給自己脫衣服就是粗活嗎?素顏聽了不由得冷笑,淡淡的看了葉成紹一眼,葉成紹正好也看過來,討好的對她一笑,竟是走過來道:「娘子要不要我幫你,看,你的頭髮都鬆了。」
  
  「不用,相公,妾身這就好了,這就來服侍你更衣。」素顏笑得無比燦爛,眼神卻是儘是威脅。
  
  「啊,不用,不用,我自個就行。」葉成紹只覺被她看得頭上冒汗,很狗腿的說道。
  
  「自個就行?」素顏走近他,笑瞇瞇地問道。
  
  「自個就行,不過是自己脫衣穿衣,我又不是沒手沒腳,當然能行。」葉成紹像個聽訓的學生,正經八百地回道,一瞧素顏的笑容好不燦爛,心一緊,又討好地說道:「娘子也把你相公我看得太沒用了些,難不成,你相公我,離了服侍的人,就活不成了嗎?」
  
  這一回,不止是茯苓,就連芍葯的臉也白了,茯苓疑惑地看著素顏,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世子爺可是個說得出就做得出的,他趕出去了還弄不清緣由。
  
  茯苓如是一想,撲通一聲跪到素顏面前來:「求大少奶奶饒了奴婢,奴婢若是做錯什麼,大少奶奶儘管責罰,只是不要趕了奴婢走,奴婢在爺跟前服侍好些年了,這一出去......」後面的沒接著說,似是太過傷心,哽著聲沒說得出來。
  
  素顏冷笑地看著茯苓,這丫頭還真是聽玄音而知雅意啊,她看了葉成紹一眼,只見他懶懶的正解了披風搭在手上,眼睛看也沒看茯苓一眼,素顏便心知他是讓自己來立威,他的人,由她處置,他不插手的意思,心下一定,便笑著對茯苓道:
  
  「你這丫頭,無緣無故的怎麼突然就哭了起來,我方才說什麼了?」又掃了一眼屋裡的紫晴紫綢芍葯幾個,問道:「我方才可有說她做錯事了?可有要罰她來著?」
  
  紫晴冷笑地看著茯苓,不冷不熱地說道:「興許茯苓姐姐比奴婢幾個都要聰慧一些,奶奶您什麼也沒說,就猜著奶奶的意思了,莫不是真做了什麼不應該做的事,心裡虛了害怕了吧。」
  
  紫晴向來是個嘴利的,又最會接著素顏的話順坡下,這話說得茯苓更是怕了,眼淚汪汪的說道:「沒有,奴婢妄猜大少奶奶的心意,奴婢是想......」是什麼,她又著實說不出個什麼來,難道要說,世子爺沒讓她近身服侍就是大少奶奶的過錯了?她是什麼身份?憑什麼世子爺非要她近身服侍?
  
  「是什麼?我可是才進的門,今兒還是新婚的第一天呢,你就在我跟前哭哭啼啼的,好像我是個量小的人,容不得你們這些個服侍過爺的老人似的,這傳出去,還不得說我新婦難以與人想與?」素顏的聲音變得嚴厲了起來,這小院子以後可是她要生活的地方,她可容不得身邊的人心存二意。
  
  茯苓聽得更是害怕了,納頭就對著素顏拜了起來,額頭磕得咚咚作響,素顏見了更是氣,對紫綢掃了一眼,紫綢立即上前拉住茯苓,勸道:「姐姐這是做什麼,知道的,是你自己在這鬧,無緣無故的哭,不知道的,還以為大少奶奶在欺負你,快別這樣了。」
  
  茯苓抬起頭,楚楚可憐的看著素顏,額頭磕得又紅又腫,素顏歎了口氣,裝傻充愣地問她:「好了你也別哭了,說說吧,你這莫名其妙的,求的是什麼?或者說,你究竟要做什麼?」
  
  茯苓聽得睜大眼,不可思議地看著素顏,轉頭一想,又好像是自己想太多了,大少奶奶著實什麼也沒說,她又轉過頭看了芍葯一眼,卻見芍葯眼睛盯著自己的腳尖,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她突然就明白自己是真的傻了,沒事當什麼出頭鳥,同樣的爺的身邊服侍的,芍葯不也一樣近不了他的身了嗎?
  
  「大少奶奶,奴婢錯了,奴婢以為......以為大少奶奶要將奴婢趕出去。」茯苓抽抽咽咽的將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素顏聽了正色地說道:「我可從沒說過這樣的話,我也聽說了,你們是打小兒就服侍世子爺的,怎麼說也有些情份在,但是,我有我的規矩,爺身邊的事情,以後就由我自個兒,我是爺的妻,服侍爺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由不得旁人置喙。」
  
  這話一大早兒就過一遍,芍葯是聽進去了的,所以,她沒有近葉成紹的身,但茯苓沒聽進去,那就怪不得人了。
  
  茯苓聽得臉色剎白,垂了首默默掉淚。
  
  素顏又道:「既然你不肯聽從我話,我還沒怎麼著你,你倒就先鬧起來了,看來,我這個大少奶奶人微言輕,養不起你這尊大神,這屋裡也留不得你了。」
  
  茯苓聽到這裡,淚水便如掉線的珠子般往下掉,一口氣沒有上來,白眼一翻,竟是暈了過去。
  
  暈得還真是時候,素顏揮了揮手,對陳媽媽道:「使兩個人來,將她抬出去,將養兩天後,送莊子裡去吧,在莊子裡也莫讓她做粗活,就當是養她就成了。」
  
  陳媽媽聽了欣慰地笑了笑,使了人來將茯苓抬了出去。
  
  素顏轉過頭,看了芍葯一眼,見低眉順眼地站著,什麼也沒說,心下還算滿意,並非想要針對葉成紹屋裡的老人,她只是想將那些心思不純的清走而已,只人有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本本分分的,她是不會為難她們的。
  
  茯苓走了,屋裡的事情得再分派一下,素顏便對屋裡的三個大丫環道:「你們三個是我屋裡的三個頭等的,自然也是我和大爺身邊得力的,我屋裡的事情,也自然是要你們幾個幫著打理的,如今茯苓走了,你們三的差事就再分派一下。」
  
  紫晴紫綢兩個自是不用擔心什麼,她們也是服侍素顏多年的了,又是陪嫁過來的,素顏不信她們,能信誰?
  
  芍葯聽了卻是眼睛一亮,伶伶俐俐地走到素顏面前道:「奴婢聽從大少奶奶的,大少奶奶讓奴婢做什麼,奴婢就做什麼。」
  
  素顏聽得笑了,跟聰明了說話就是輕鬆啊,芍葯這丫頭很會看臉色,也很能看得清自己的位置,這樣的人,只要調/教得好,還是能堪大用的,只是,要看如何收了她的心歸於已用。
  
  「這話聽著實在,你呀,還是做你以前的差事,你管世子爺的穿,世子爺的衣服漿洗,收拾那就全靠你了,不過,這院裡的小丫頭,紫綢和紫晴都不太熟,你先辛苦幫著管著,等過陣子添了人,再重新分派。」素顏笑著對芍葯道。
  
  芍葯一聽還要她管著院裡的小丫頭,眼睛便亮了起來,嘴角微微上揚,唇邊若隱若現一個好看的小梨窩,應聲退下去了。
  
  陳媽媽看著主子皺眉,這芍葯長得也太討喜了呢,唇紅齒白不說,就是性子也乖巧,不惹人嫌,這樣的,反倒是最危險的,心裡就暗下了決心,一定要幫大少奶奶防著些。
  
  素顏又對紫晴和紫綢道:「你們兩個是我最信任的,把你們從藍府帶過來,我身邊的事便是大多都要倚重你們,所以,你們可別讓我失望才是。」
  
  紫綢和紫晴兩個都正色的應了,兩人心中皆喜,苑蘭院裡的人可比素顏在藍家的那個院子裡的人多多了,她們兩個能成為大少奶奶的心腹,不知道有多少丫頭們艷羨著呢,人誰不喜歡風光體面,你的地位高,人家就巴結著你,你沒地位,別人就想方設法的踩你。
  
  如今她們才來,大少奶奶也還沒掌家,但她畢竟是世子夫人,將來的候夫人,又是葉家的宗婦,將來這個家遲早是要她當的,所以,這府裡上下的人,對大少奶奶便只有巴結討好的,連帶著她們也水漲船高,自然也就要多體面就有多體面了。
  
  兩個正各想各的心事,又聽素顏道:「紫晴的針線好一點,經後,我和爺的衣服就你負責了,紫綢呢,你管我和爺的吃食,你們兩個輪值跟我出門、值夜。」
  
  兩個聽了具是點頭,基本與在藍府區別不大,都是做老了的事情,熟門熟路的,也能得出差錯,只是初來乍到,對候府還不熟悉,不過,慢慢久了就好了。
  
  兩人皆都歡喜的退到一邊,素顏又對陳媽媽道:「奶嬤,你就是我院裡的統管了,主要管著我屋裡的事情,她們三個畢竟年輕呢,我可離不得奶嬤你,大凡小事,我不在的時候,她們就要問過你才行。」
  
  這話說得親近,陳媽媽聽得心裡慰貼,素顏是她奶大的,她也是真心的疼素顏,但難得的是主子對自己真心實意,還肯尊重,肯給臉,做下人的,就要珍惜這個面子,只有忠心主子,一心為主子著想,這個臉面才能長長久久的維持下去。
  
  素顏又想起顧余氏來,她一大早便去了候夫人的松竹院,對自己院子裡的事情還沒有理清楚,比不知道有沒有小廚房之類的,而且,這院子裡的下人的情況也沒摸清,按說葉成紹身邊應該除了茯苓和芍葯兩個,應該還有一個管事媽媽才是,但那個人,按說這個時候應該到給自己見禮了才是。
  
  陳媽媽一早上並沒有跟著自己去,過了近兩個時辰,應該也摸得差不多了,就問起陳媽媽來。
  
  陳媽媽心裡早知道素顏要問這些,一大早就把這院子逛了個遍,也找了芍葯問了好些事情,芍葯雖有些保留,但大多沒有顧及的東西,她還是老實的全說了,如今陳媽媽對這院子也有了初步的瞭解。
  
  不過,這事當著紫晴紫綢幾個還是不太好說,陳媽媽聽素顏問起後,就有些欲言又止,看了屋裡一眼,紫晴便很有眼力介的說道:「媽媽與奶奶到屋裡去說,我守在這裡。」
  
  紫綢也將屋裡的小丫頭紫雲和春紅帶出去納鞋底了,冬天越發的冷了,她打算給素顏做一雙絨鞋子,穿著既舒服又暖和。
  
  到了穿堂外頭,紫綢拿著針線才要動手,小丫頭紫雲便將她手裡的鞋樣子拿了過去,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後道:「姐姐這鞋難不成只做給奶奶?」
  
  紫綢聽得微愣,抬眸年紫雲一臉天真爛漫的樣子,不像是個心機重的,便故意歪了頭問:「不只給奶奶做,還給你個小鬼頭做一雙成不成?」
  
  紫雲聽得眼睛一亮,但立即又黯了下來,撇了撇嘴道:「我知道姐姐拿我尋開心呢,這麼好的面料,我哪有資格穿啊,我只是覺著,奶奶不是不會女紅嗎?這樣的鞋子要是給爺也做一雙,爺不定有多喜歡呢。」
  
  紫綢見她果然這樣說,不由挑了挑眉,笑著拿指尖戳她腦門子,罵道:「小鬼頭,你想得可真多,爺的東西,雖說少奶奶交給了我們做,但還是要少奶奶開了口才好,你明白嗎?」
  
  紫雲聽得似懂非懂,一旁的春紅卻笑了笑對紫雲道:「還不多謝姐姐提點,你呀,以後想當大丫環,就得學姐姐這樣。」
  
  「看,春紅就比你懂事多了,你以後啊,多跟春紅學著點。」紫綢讚賞地看了春紅一眼,說道。
  
  春紅是素顏的另一個陪嫁小丫頭,先前並不是素顏院子裡的,是後來大夫人給的,比紫雲大上一歲,今天也就十四的樣子,卻是生得秀氣,做事利索穩妥,最難得的是不嘴碎,紫綢幾個也還喜歡她,只是因著不像紫雲是一個院子裡處過了的,倒底隔了一層,沒那麼親膩。
  
  再說素顏,看紫綢幾個出去後,便與陳媽媽進了內堂,葉成紹躺在裡屋歪著拿了本書在看,她沒有打攪他,與陳媽媽兩個在內堂談話。
  
  「奶奶,一大早兒我在院子裡摸了一遍,大致情形是知道了的,只是,有些細處還要多查探幾遍才行。」陳媽媽端了杯茶遞給素顏,又怕她第一次立規矩,沒有吃飽飯,拿了點心給她。
  
  素顏卻是笑道:「今兒沒立規矩,夫人是想我立規矩來著,但相公板著臉,候爺好像很寵相公,就讓我坐下吃飯了。」
  
  陳媽媽聽了有些詫異,目光閃了閃,卻沒說什麼,又接著說苑蘭院的情況,「奶奶,世子爺自小時起,就有一個媽媽貼身服侍著的,姓方,聽說原是掌管苑蘭院裡全部事務,連茯苓和芍葯兩個也是她管著的,但是不知為何,在世子爺成親前一個月突然病重了,養了好久還是沒有好,夫人說是將她放在院子裡養病不喜利,衝撞了世子爺,就把她送到鄉下去了,不過,聽說是瞞著世子爺的,當時世子爺就發了脾氣,非要接回來,但夫人只說會衝撞大少奶奶您,世子爺才作了罷。」
  
  素顏聽了點了頭,暗忖,怪不得她感覺這院子有些像盤散沙似的,人多卻沒有管,原來管事的媽媽病了,不過,既然是自小就服侍葉成紹的,那還是等她病好一些後,去接了回來的好,將心比心,若是陳媽媽她落到了這步田地,自己也會傷心的。
  
  於是對陳媽媽道:「等過些日子,把院子裡的諸事都打理好了,你去一趟,幫我將方媽媽接回來。」
  
  陳媽媽聽了眼中露出喜色,點了頭道:「自該如此。」
  
  接著陳媽媽又道:「小廚房是有的, 是當初世子爺也不常在家裡用飯,就是偶爾在家裡,也是候夫人幫著張羅的,小廚房基本就廢棄了沒怎麼用,不過,好在咱們也有餘氏,再加上王昆家的也是把管廚房的老手,大奶奶大可以讓她們兩個管著,紫綢丫頭盯著,您的吃食上就放心得多了。」
  
  素顏聽得眼睛瞇了瞇,身子一軟,拱到陳媽媽懷裡,揪著陳媽媽的頭插子墜下的流蘇拿手指繞著:「奶嬤怎麼說起王昆家的來了,當初你不是不喜歡她的嗎?還說她倒底是老太太的陪房,用著怎麼都覺得不放心。」
  
  陳媽媽被素顏說得耳根子有點發熱,愛憐地摸著素顏的頭道:「先前奴婢是不喜歡她,不過,奴婢前兒個臨來時,張婆子又單獨找上了我,好生哭了一通,說了她的難處,原來那張婆子在那次重陽家宴裡頭,果真是壞了老太太的事的,自那一次後,老太太就遠了她,老太太屋裡的杜婆子跟她鬥了好幾十年了,這會終於找著機會狠踩了張婆子一腳,原這也沒什麼,人嘛,有上有下,有沉有浮的,張婆子倒也沒在意,但那杜婆子卻是得寸進尺,要作那下作的事情,張婆子也是為了兒孫著想,不得不下了決心找的大少奶奶您。」
  
  「下作事?您可知道是什麼事?」素顏聽得好些有趣,陳媽媽口才極好,說起這些八卦來有聲有色的,她也來了興趣。
  
  陳媽媽聽了卻是看了素顏一眼,有些為難,素顏就晃著她的胳膊道:「奶嬤說嘛,我如今都嫁了,您還有什麼不好說的?」
  
  陳媽媽看素顏清澈的眼睛黑亮亮的看著她,不由得搖了搖頭道:「倒不是奶奶想的那樣,只是會影響了大老爺的名聲,奴婢不好說罷了。」
  
  呃,會影響大老爺的名聲,關大老爺什麼事?素顏腦子裡立即浮現出大老爺中年美大叔的形像來,儒雅又成熟,極富成熟男人的魅力啊,難道又迷住了哪個青蔥美少女?
  
  陳媽媽看素顏一臉的八卦,忍不住戳了下她的頭,「大少奶奶......」
  
  「哦,哦,奶嬤你說,究竟是怎麼回事呢?那杜婆子出了什麼妖蛾子呢。」素顏看陳媽媽又要拿規矩來說她了,忙轉入正題。
  
  「那王昆家的,你別看她長得不咋地,卻是養了個水靈靈的閨女,她家二丫頭雖說才十四,卻是水蔥般的人兒,在老太太院裡也是個二等的丫頭,張婆子和王昆家的如珠似玉待著,就想著哪一天,尋個好女婿,也讓王昆家的能出人頭地呢。
  
  那天被大老爺遇到了,大老爺就多看了兩眼,結果就被杜婆子看到了,那婆子著實下作,就明著暗著在老太太跟前提這事,老太太先頭也覺得荒唐,後來禁不得她總念叨,怕是又想給大夫人些隔應,便有些鬆動,也傳出些話來,像是要看張婆子的意思,張婆子跟了老太太那麼些年,自然是知道老太太這個人的,說是問她的意思,其實也就是定下了,張婆子這下子才急了,心裡將杜婆子恨了個死,托了杜婆子大鬧一通,最後又怕杜婆子會揪了這事不放,她家那水蔥的孫女兒就要送給大老爺收房了,只好就找都會大少奶奶您了,也是想將那孫女兒送出來,尋條出路罷了。」
  
  素顏聽得滿頭黑線,自家那老爹也真是,一把年紀了,也好意思對那比自己女兒年紀還小的小姑娘下手,這古代的男人可真不是個東西。
  
  連帶著又想起葉成紹的小老婆們來,今兒早上還並沒有看到他的半個小妾上門,也不知道他將她們都安置在哪裡了,一會子那些個人會不會來給她這個主母請安什麼的啊?
  
  一想到這個世界裡,小三小四可以名正言順的跟妻子見面,見了面還得客客氣氣的,心裡就覺著噁心,正胡思亂想著,又聽陳媽媽道:
  
  「老太太自從知道張婆子其實是不肯將她的孫女給大老爺的,對張婆子更不如從前了,張婆子在老太太面前失了墊,又把兒子媳婦都送給了大少奶奶您,那也是破釜沉舟了,這王昆家的一家,如今賣身契都在大少奶奶您手上,又回不得藍家,您又算是間接的救了她女兒,忠心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在奴婢起來,她只會一門心思的討好您,不會再有二心了才對。」
  
  素顏聽得點了頭,陳媽媽的眼光她是信的,這分析得也有道理,那王昆家的她也瞭解一點,是個直性子,不太像那會耍詭計心思的人,小廚房交給她應該能放心,再說,不是還有顧余氏嗎?那個婆子可沒有王昆家的家世複雜,自己提拔了她,還幫了她兒子治病,應該是可靠的。
  
  陳媽媽說完這些旁枝末節兒,目光閃了閃,有些憐惜地看著素顏,將她側臉的一速髮絲挽到了耳後,素顏看她這樣子,便知道怕是有不好的事情要說了,便伏在陳媽媽懷裡道:「奶嬤,你有什麼話儘管說就是,你還不知道我嗎?有什麼是我受不住的?」
  
  陳媽媽聽得欣然地笑了,撫著素顏的背,聲音有些哽咽,「是啊,大少奶奶如今真的是長大了,又聰明孝順,奴婢看著也高興,只是啊,性子不要太剛強了,這女人嫁了後,最重要的就是要得了男人的心,如今還在新婚上,你要多溫柔體貼一些,要讓他永遠都記著你的好,忘都忘不了,有了男人的支持,你在府裡才能站住腳啊。」
  
  素顏知道陳媽媽這是真心對自己好,眼圈兒也紅了,她的心思和想法又怎麼能跟陳媽媽說?不是她不想對葉成紹好,只是她心裡還沒有接受他,如今他們倆的狀況,跟著前世的相親戀愛很像,她現在對葉成紹的感覺比從前好多了,從前,她根本就是拿他當跳板,踏著他出藍府,再和離過自己的日子,現在,她至少在心裡肯當他是戀愛的對象,在努力去我解他,接受他,可是,一想到他那一園子的女人,心裡就怎麼都覺得堵得慌,就是偶爾也會被他打動,那丁點的動心也會被他的那些女人給消磨怠盡。
  
  陳媽媽見素顏垂了頭,不作聲,便歎了口氣,柔聲道:「好姑娘,不要太倔了,女人啊,嫁夫從夫,你是鬥不過的,只要爺的心思在你身上,就不要太糾結了,更不能太強求,如今像世子爺這樣世家子弟,誰沒幾個通房小妾的,家家都一樣,你要是太強求,人家不會說爺們怎麼的了,只會說你量小善妒,容不得人。」
  
  素顏聽得心中更是亂,她的心思埋得應該很深吧,可沒想到,還是被陳媽媽給看出來了,她強笑了笑,打馬虎眼:「奶嬤說什麼呢,我對爺不是......挺好的嗎?」說著,還羞澀的垂了頭。
  
  陳媽媽看著就歎氣,附在她耳邊道:「少奶奶騙得了別人,可騙不過奴婢,你如今還是完壁吧。」
  
  素顏聽得震驚,不可思議的看著陳媽媽,陳媽媽拍了拍她的肩,又歎了口氣道:「少奶奶是奴婢奶大的,少奶奶的一舉一動奴婢都是再熟悉不過的了,而且,這種事情,厲害些的燕喜婆婆可也是能看得出來的。」
  
  素顏聽得頭都大了,既然如此說,那夫人先頭派過來的白婆子不也可能看得出來?
  
  她正懷疑,陳媽媽又道:「爺不是夫人親生的。」
  
  素顏立即就聽出了陳媽媽的意思,是說葉成紹不是候夫人親生的,候夫人怕是巴不得自己與葉成紹不同房吧,這樣,永遠也不能生孩子,那她自己生的兒子才最有可能繼承府裡的財產......
  
  陳媽媽風素顏明白了一些,又道:「後園子裡著實有三個姨娘,世子爺每人都給了她們一個小院子,只是奴婢聽說,世子爺雖是常去,但那幾個姨娘也是一個也沒有懷上的,而且,您和世子爺成親後,世子爺是下過令,不許她們往苑蘭院裡來。」
  
  怪不得沒有看到,原來那廝在欲蓋彌彰,不來就能代表沒有嗎?素顏聽說他還常去,心裡一股手機火就騰的上來了,若是葉成紹在跟前,估計她會揪攔他的耳朵。
  
  「他既是不讓她們到前頭來給我添堵,那我也就裝聾作啞,當不知道好了。」素顏有些咬牙切齒地說道,耳朵裡再也聽不進陳媽媽說什麼,起了身,便向裡屋裡去。
  
  葉成紹先前抓了本書歪在床上看著,他見素顏跟陳媽媽進了內堂,知道是有事要處理,剛進門的媳婦自然要先理家的,他這院子可不小,裡裡外外的事情也多,他以前是撇著手,什麼也不管的,方媽媽在的時候還好,方媽媽走了,那些個人又不是他自個的,便更是散了箍,由著他們鬧,如今素顏進了門,好生清理清理也是好的。
  
  這就是娶了妻的好處啊,如此一想,他的嘴角便不自覺的翹了起來,心裡也甜甜的,歪在床上等素顏出來。
  
  誰知等得久了,竟是睡著了。
  
  素顏氣沖沖地走過來時,就看到這樣一幕,葉成紹歪倒在床上,神情靜謚安祥,長入鬢間的劍眉舒展開來,眼瞼輕合,長長的睫毛像美麗的花蕊於風中輕顫,好看又可愛,筆挺的鼻子,微微開翕,薄唇紅潤如玫瑰一般艷麗,平素痞賴無形的他,睡顏如純真的孩子,半點防備也沒有。
  
  她竟是被眼前的美景霎到,忘了自己方才是要來找他算賬的,鬼使神差的,她伸出一要手指,輕輕撥弄他長長的,顫動著的睫毛。第一次,得手了,葉成紹只是輕蹙他那好看的劍眉,她像偷吃到仙桃的猴子,興奮的又撥弄另一隻眼睛,突然,手被捉住了,她嚇一跳,猛地縮手就想逃,就像個做了壞事被抓的孩子,驚慌地躲閃著,眼睛不敢看面前的人。
  
  葉成紹眼睛黑亮亮的,眼裡儘是溫柔的笑意,還帶著一份驚喜,咧開嘴笑著,笑容燦爛如三月的春花,「娘子,我喜歡你。」
  
  他很自然,很輕鬆的說著,沒有半點猶豫,眼睛專注地注視著眼前想要逃走的人,想在她躲閃的眼眸中尋到一線證據,一絲讓他信心更為堅定的信心。
  
  「我......有只蚊子在你臉上飛......」素顏急切地想要解釋,心砰砰跳著,好慌,好亂,他幹嘛那樣看人家,又沒怎麼著他,什麼喜歡不喜歡,誰要他喜歡了,好不禁厥了嘴。
  
  「蚊子嗎?娘子,我竟不知冬天也有蚊子的。」葉成紹眼裡的笑意更濃了,他的心也是砰砰跳著,好不容易發現了一絲蛛絲馬跡,他怎麼值得放過,只是,自己的心好緊張,怕那一閃而過的情意只是自己錯覺,只是癡心妄想。
  
  「你......那個,我把茯苓打發走了。」轉移話題,這個話題再說下去,她想找個洞鑽進去,他的眼睛幹嘛那麼亮啊,看得她驚慌意亂。
  
  又想逃避,他深吸一口氣,長臂一攬,勾住她的纖腰,將她摟進懷裡,隨手就撲到在床上,俊臉在她前方半尺遠的距離:「娘子,我喜歡你。」
  
  他柔聲再次說道,聲音像一片白絨絨原羽毛,在空氣中飄蕩沉浮,令人心中癢癢的,很舒服,又動人心弦。
  
  「誰讓你喜歡了,你喜歡是你的事,我不......」素顏窘得無地自容,身子扭動著想要脫離他的桎梏,可是話音未落,他的頭就附了下來,一下堵住了她的唇,他不想要聽下面的話,不想聽,他堅定的告訴自己,這是個口是心非的丫頭,他不想被她輕易破壞掉意外得來的好心情。
  
  唇貼著唇,溫熱又柔軟,碰觸之間,兩人均感覺身子一震,像被電流過擊中了一般,葉成紹有過兩次經驗了,這一次,他沒有以往急切,耐心的,小心的,珍惜地慢慢摩挲著,偶爾伸出舌頭在素顏的唇邊添了一添,感受到她的身子又輕顫了一下,他像是受到了鼓勵,又試著添了一添。
  
  素顏被葉成紹壓在身上,剛掙扎了兩下,身體就感受到了他身體的變化,嚇得不敢亂動,剛想罵兩句,唇又被他堵上,他剛一貼著她,她渾身便一個激凌,心跳加速起來,等這廝輕輕一添,她的腦子就嗡的一下亂了,小嘴情不自禁的張開,像是想在過緊張,想要多呼吸些空氣似的。
  
  葉在紹的長舌正自游離著不知道要如何繼續,感覺素顏突然微張了唇,他像個悶頭亂撞的孩子突然找到了家,捨頭長驅直入,闖過那一小排整齊的貝齒,觸到了她的丁香小舌,頓時像找到了美味佳餚一般,捲起就不肯放下,糾纏著,允吸著,將她最美最甜的那一部份全都擷取,自己渾身的血液也跟著沸騰了起來,動作也激烈起來。
  
  素顏差點沒被葉成紹給吸乾胸腔子去,心跳異常的快,她感覺透不過氣來,無力的想要推開身上的人,卻又有些捨不得那種激烈的快樂的感覺,手便有些發軟,好在葉成紹總算放過了她的唇,自動自發的就轉移了戰場,頭往向移,一下咬住了她那可愛的小耳垂。
  
  素顏微微吃痛,終於腦子裡有了一絲清明,手一揚,揪了他的耳朵就罵:「走開,你這混蛋。」
  
  只是出來的聲音讓她自己聽著都臉紅,嬌嗔中帶著絲沙啞,聽得人耳熱面紅。
  
  葉成紹的身體叫囂著,只想主此將素顏嵌入體內,哪裡肯就此放過她,修長而結實的身子笨拙的往她身體裡擠,人類原始的意識支配著他的大腦,先前看過的書早忘得一乾二淨,他只想就此擁有她,讓她變成他的一部份,手自動的就往下頭探,亂摸亂動了起來。
  
  素顏又氣又慌,這傢伙就像是頭發情的猛獸,根本就不能碰,她一急,仰頭對著他的胸就是一口咬了下去。
  
  葉成紹吃痛,頭腦也清醒了些,素顏鬆了口,躺在他身上氣喘吁吁的罵:「走開,你這混蛋,再不走開,我永遠都不要理你了。」
  
  這句話果然起了作用,葉成紹慢慢的放開了她,依依不捨的翻了個身,自她身上下來,微羞的看了素顏一眼,心裡開始忐忑起來,她不會又生氣了吧。
  
  素顏這會倒是真沒生氣,好像是自己先惹了他的,她自己也很不自大,眼睛四處亂看,就是不好意思看葉成紹。
  
  嘴裡卻道:「你......你經常與你的小妾這樣滾床單嗎?」
  
  葉成紹沒聽得清,皺了眉,仰起頭看素顏,素顏自己也被這一句話嚇了一跳,她原不是想說這句話來著?暈,自己這是怎麼了,胡說八道了起來,她原是想問他,他的那些小妾自己要不要見上一見,不對,為什麼要見?找罪受?算了,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想說什麼了。
  
  見葉成紹看過來,她窘得乾脆翻了個身,將臉埋到被子裡,來個眼不見為淨。
  
  葉成紹笑瞇瞇的,伸了手,輕輕的碰了碰素顏:「娘子,娘子。」
  
  素顏不動裝死,這廝怎麼這麼沒眼力介,看自己這樣了還不出去,非要看自己怎麼出醜啊。
  
  「娘子,娘子,會悶著的,啊,我忘了跟你說,四叔祖母說請你有空了過去陪陪她呢。」葉成紹忍著笑,輕輕將自己的嬌妻摟了過來,很隨意的說轉了話題。
  
  素顏果然沒有發火,紅著臉裝模作樣的道:「啊,是嗎?那明兒你帶我去吧,四叔祖母住哪個院子。」
  
  「住聽松院,她老人家一個人住個院子,怪冷清的,過去陪她說說話吧。」葉成紹伸手理了理素顏散亂的頭髮,笑著說。
  
  素顏自在多了,也中著坐了起來,卻是想起自己先頭來時的初衷,半挑了眉,看著葉成紹,眼裡帶著審視。
  
  葉成紹見了莫明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只見胸前一聲濡濕,便委屈地扯了扯那塊濕衣,故意在素顏面前翻開了衣服看,左胸處,果然有一排小巧的牙印,這是她給他留下的記號呢,他強忍著內心那甜絲絲的感覺,很隨意的說道:「好像破皮了,要不要上點藥呢?」
  
  素顏在他手扯著那塊濕衣時,就感覺很不自在了,這會子聽說破皮了,有點急了,人的牙齒也是有毒的,真要破了皮,那會不會發炎啊,「當然要上藥了,得先清洗一下,你等下,我去打點水來。」一連串的話,不經大腦就出來了,她著急就要下床,葉成紹卻是攬住她的腰,頭埋在她頸窩裡,嗡聲嗡氣的說道:「娘子,你關心我。」
  
  「你不是我相公嗎?不關心你關心誰,我還要依靠你吃飯呢。」素顏被他說得一滯,惡聲惡氣地說道。
  
  那不是她咬的嗎?她作為施惡者,自然是要關心受害者的傷處了,不然會良心不安的,她如是告訴自己。
  
  「無事,不用洗,就這樣吧,以後娘子不喜歡我時,我看著還有個念想。」葉成紹將衣服一合,大大咧咧的說道,邊說,墨玉般的眼睛眨巴眨巴的偷瞄素顏。
  
  素顏聽了這話,心裡便有些異樣的感覺,好像有些酸酸的,轉過頭,狠瞪了葉成紹一眼,「起來了,一會子要是來了人,這個樣子怎麼見客?」
  
  葉成紹燦然一笑,自床上跳了下來,自己將衣服整理了下,素顏看著他那衣服已經皺得不成樣子了,又進去給他重新拿了一身出來,難得的主動上前經他換衣。
  
  葉成紿有點受寵若驚,伸了手,老實地站著任素顏施為,只是眼睛彎成了月牙兒,笑意融融。
  
  「那幾個妾你打算就一直放在園子裡頭?」素顏邊給他扣著扣子,狀似隨意的問道。
  
  葉成紹其實很怕素顏問這個問題,他著實一還沒想好要如何處置那幾個人,那些人都是有來歷的,可不能亂來,可是,素顏就是個小老虎,那幾個人怕就是她的心結,只要她們一天還在寧伯候府,她就不會接納他。
  
  「讓她們呆在園子裡好了,你放心,我不會讓她們過來煩你的。」葉成紹想了想說道。
  
  素顏撇了撇嘴,不置可否,兩人剛收拾停當,就聽外頭紫晴道:「大少奶奶,夫人屋裡的晚香來了。」
  
  素顏聽得詫異,這個時候過來做什麼?候夫人又找自己有事?
  
  她看了葉成紹一眼,葉成紹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道:「莫怕,有我呢。」
  
  素顏白了他一眼,什麼都是有他,就是他弄了一群鶯鶯燕燕在後園子裡給她添堵。
  
  葉成紹被瞪得莫明,也跟著出了裡屋。
  
  陳媽媽早就坐在了正堂裡,見素顏和葉成紹出來,忙起了身道:「晚香姑娘的樣子看著像是很急,奴婢說爺和奶奶歇下了,讓她在穿堂裡等著。」
  
  素顏聽了便在正堂裡坐好,葉成紹懶懶的歪在了太師椅上,拿起了小几上的點心吃著。
  
  紫晴叫了晚香進來,晚香一進來,便向素顏跪了下來:「大少奶奶,求求您救救晚玉吧,她快不行了!」
  
  素顏聽得莫明,晚玉不是挨了二十板子嗎,被打死了?
  
  「你先起來,有話好好說。」素顏眉頭皺了起來,讓紫晴去扶晚香起來,晚香是候夫人身邊的大丫頭,怎麼說都要給她幾分體面的。
  
  「大少奶奶,求您了,快去救救晚玉吧,媽媽給您磕頭了。」晚香卻是不起,竟是要給素顏磕頭,紫晴強扶著也沒扶得住。
  
  「她可是候爺下的罰令,你應該去求候爺才是啊,晚香姑娘,你這可是在為難我了,我一個才進門的新媳婦,可不敢違抗公公的意思。」素顏聲音便有些冷了起來,晚香,早上看著還是個懂事的,怎麼這會子如此糊塗。
  
  晚香抬了頭,眼裡露出一絲怨恨來,哭著道:「大少奶奶,晚玉才被打了十板子,就口吐起鮮血來,她只說,要我求大少奶奶,說她知錯了,求大少奶奶放過她。」
  
  素顏聽著有些莫明,打板子不過是皮肉傷,怎麼會打得吐血?是不是那下板子的人用力太過了些?
  
  「你可看清了,行刑的婆子只是打她......呃平常打板子的部位嗎?」素顏皺了眉問道。
  
  「那幾個婆子平素與奴婢幾個關係還算好,奴婢......奴婢也是使了銀子的,自然不會下重手,可是才打幾下,那背後倒還沒出血,卻是吐了血起來,晚玉自己也嚇壞了,只說要請大少奶奶救她。」晚香透淚水盯著素顏的眼睛,眼裡帶著一絲譏笑和憤怒。
  
  怎麼可能,自己只是刺了她的麻筋,讓她不能亂動而已,不可能會傷及內臟的,素顏心中更是疑惑起來,看了葉成紹一眼,葉成紹對晚香道:「你且回去,讓她們停了板子,一會子爺親自去看看。」
  
  晚香得了葉成紹的話,才算是鬆了一口氣,起身走了,素顏心中不解,起了身也想去看看究竟。
  
  葉成紹卻是手一攔道:「娘子就在屋裡歇著吧,有些人怕是巴不得你去呢。」
  
  素顏聽得一怔,隨即有些明白他的意思,呆呆地看著他,張了張嘴,吶吶的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無事的,有我呢。」葉成紹撫著素顏的手道,聲音輕柔如水,拿起自己的披風往身上一裹,就出了門。
  
  素顏怔怔的坐在椅子上,心中暗想,這府裡怕是藏龍臥虎啊,自己早上對晚玉的那一下,怕是不只是候爺和葉成紹看出來了,肯定還有人看出來,正好利用上了。
  
  葉成紹說得沒錯,自己這會子去,晚玉若是救好了,人家會證實是自己在她身上施了狠手,想要了她的命,被晚香求著才放過的,若是沒好,晚香會從此恨上自己,而自己與候夫人的關係就會更進一步惡化,而那真下了手的人,自然是從中獲利的,可是,那會是誰呢?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10:12 AM

  第七十四章 立規矩
  
  葉成紹走後,素顏坐在屋裡前思後想,也得不到結果,她對侯府還一抹黑,看來,以後除了讓陳媽媽幾個出去打探外,紫睛紫綢幾個也要派了出去,這個大宅院,既是主子們的天下,也是奴才們的天下,一些個現不得世的消息還真只能從奴才們口中打聽得出來。
  
  葉成紹既然不是侯夫人的兒子,那侯夫人就該是繼室才對,那葉成紹的母親就是侯爺的嫡妻,她是怎麼死的,娘家又是個什麼地位,還有什麼人,這些都得弄清楚了,敵對方已然出現了,總要找幾個同盟,或者幫手吧。
  
  素顏正坐著無聊,陳媽媽將顧余氏和王昆家的都帶來了,顧余氏還是一副乾淨清爽的樣子,進門行完禮後,就老實站在一旁等素顏問話,眼睛也只看著自己腳尖的地方。
  
  王昆家的原也是個話少的人,進門後,給素顏行了禮,也是默不作聲地站著,素顏便先對顧余氏道:「聽說你家那口子管過莊子,我那幾個陪嫁的莊子如今也正缺了人手,我想著,過兩天,讓你的男人來見見我,我分派個莊子給他,你兒子和姑娘也可以同去。」
  
  顧余氏先是眼睛一亮,有些微失望的樣子,素顏笑了笑又道:「我如今是問你,你可是願意跟著你男人去莊頭?在那裡你們兩口子可以管著大莊子,只要每個月來給我報賬就行。這樣,你們一家,夫妻兒女也就團聚著,相互照顧,生活也安定一些。」
  
  陳媽媽在一邊聽著這不像先前商量的意思,不由看了素顏一眼,心裡有些著急,大少奶奶不會把小廚房全部交到王昆家的手上吧。
  
  她於是又轉過頭來瞄了王昆家的一眼,卻見王昆家的平靜得很,眼皮子垂著,看不出表情,面上也是恭謹的樣子,並沒有表現出高興或急切來。
  
  顧余氏聽了素顏的話抬了頭看了素顏一眼,又迅速地低了下去,嘴唇微咬著,像是思考著,素顏也沒有做聲,只是默默地看著她。
  
  半響,顧余氏抬了頭,眼睛堅定地看著素顏,似是下了決心似的:「大少奶奶,奴婢不想去莊上。」
  
  素顏聽得眉頭微挑,聲音就有點冷,問道:「那是為何?這可是天大的好處,好多人求都求不來呢。」
  
  說著,端了茶,拿著茶蓋輕撥著茶沫子,神情有些清冷。
  
  顧余氏眼圈就有些紅了,她給素顏磕了頭,「不怕大少奶奶說奴婢心氣高,奴婢的長處並不在莊子上,雖說跟著男人到莊子上去,一家子團團圓圓的過著,奴婢自家是舒坦,可是,奴婢想在大少奶奶跟前服侍,奴婢除了會做幾個好菜,還會些藥膳,其他也沒什麼能拿得出手,到了莊子上也只能是個吃閒飯的,並幫不了多少忙,還要白費了工錢,而且,奴婢的閨女年紀也大了,奴婢想把她帶在身邊,在府裡辦些小差,府裡人多業大,我好給她找婆家一些,奴婢去莊子上不如留在府裡實在。」
  
  素顏聽了這話倒是笑了,她喜歡顧余氏這實話實說的性子,她倒是將自己的長處和所求都明明白白的說出來了,也沒轉著心思繞著說,便笑道:「那你不怕一家子骨肉分離了?」
  
  顧余氏笑了,臉上露出安詳的神情來,「不怕大少奶奶笑話,奴婢到了這把年紀,想得最多的就是兒女,只要他們過得好了,兩個老的,怎麼著都好。」
  
  這倒是一個好母親說的話,也並非就是貪戀城裡的繁華才不顧家庭想要留下的,素顏相信一個為了兒女肯犧牲的母親是不會壞到哪裡去的。
  
  「那好吧,我且依了你,你以後,就在廚房裡管我們院裡的吃食吧。」
  
  又問起顧余氏的閨女有多大,兒子身子可爽利了,顧余氏一一答了,素顏見顧余氏的女兒有十二歲了,便讓她進了院子,到針線上做個三等的丫頭。
  
  兒子病還沒好,也應下,等他病好了,便幫他在自己鋪子裡當個小夥計,先幹著,以後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顧余氏千恩萬謝的退下去了。
  
  素顏與顧余氏對話,王昆家的始終低了頭站在一邊,臉上淡淡的,就是聽說素顏要將顧余氏留在廚房裡管院子裡的吃食,她也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意外。
  
  這讓素顏有些詫異,弄不清她的心思了,便問道:「王大嫂子,要說起,以前在娘家時,你也是做慣了廚房上的差事的,只是……」故意拖長了聲音沒有往下說,一副很為難的樣子。
  
  「大少奶奶,奴婢沒什麼想法,一切都聽大少奶奶的差遣。」王昆家的終於抬了頭,眼睛平靜的看著素顏,素顏看她似是真的沒有失望,更沒有不平之色,倒是更加疑惑了。
  
  「你家男人還閒在家裡吧。」素顏突然轉了話,很隨意的說道。
  
  王昆家的果然眉頭皺了下,眼睛閃過一絲焦慮來,低了頭道:「奴婢那口子明白,大少奶奶這才過門來呢,一應的事千頭萬緒,還沒理清,等大少奶奶清閒些,自會想著咱們這些從藍府來的奴才們。」
  
  是說自己怎麼也不會讓陪房的太難堪,會給些體面吧。
  
  素顏笑了,原來,王昆家的不是不急,是更急她男人的差事,顧余氏的男人可是管著大莊子,莊頭在那莊子上可算得上最風光的,整個莊子裡的人都得聽他的,上頭雖有主子,可是天高皇帝遠,一年也難得去上兩回,每月裡只需來府裡報報賬,按收成收交,一年裡頭的油水那肯定是不少的,而自家的男人,沒有管過莊子,門房和鋪子倒是呆過,但也沒能做到大管事份上,高不成低不就的,很不好安排差事,一家子人,男人若是靠不上,那日子就不好過了,而且,這裡是寧伯侯府,侯府原有的下人們哪裡看得起他們這些三品文官家出來的奴才,若是再不能在大少奶奶這裡得些體面,那些人會更加瞧不起她一家子了。
  
  「你且讓他先等著吧,差事自然是有的,不過,他說的沒錯,我著實還沒理出頭緒來,等過陣子,我再給他安排個合適的。」素顏笑著說道。
  
  王昆家的聽了心裡仍是忐忑,大少奶奶這個人她也算是見識了的,看著溫和,笑意融融的,但其實是個厲害的,雖不害人,但誰也別想在她手裡討得便宜去。
  
  如今大少奶奶的話只說安排個合適的,沒說安排個好的,合適的會是什麼?她心裡還真不踏實。
  
  「你那閨女叫什麼?十四了吧,明年可要及笄了。」素顏又突然漫不經心地說道。
  
  「回大少奶奶的話,確實十四了,如今也在屋裡呆著呢。」王昆家的說到女兒,眼神很溫柔,還隱隱帶了一絲驕傲。
  
  「那明天帶她來給我瞧瞧,看給她派個什麼差事,若真是個能幹乖巧的,就讓她在我屋裡呆著。」素顏喝了口茶說道。
  
  王昆家的眼睛終於亮了,她最大的心事便是這個閨女,她兩口子長得都不咋地,但卻生了個如花似玉的女兒自是看成了寶,大少奶奶屋裡的陪嫁丫頭就有六個,她原也沒存那妄想,能讓女兒進得屋去,沒想到,大少奶奶自己倒是提出來了,這可真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能在寧伯侯世子夫人屋裡做丫頭,走出去就是個體面,將來再求大少奶奶個恩典,嫁給小門小戶人家當奶奶也是有的,如此一想,她對素顏更是由衷的感激起來。
  
  「起來吧,這事還不一定呢。」素顏看她謝得真心,眼裡也帶了笑:「明兒起,你就和顧余氏一起負責小廚房的事吧,她就做些精緻點心和藥膳,你幫著做些下人們的吃食,各司其職。」
  
  王昆家的被素顏這話給砸得有點暈,小廚房裡的事不是大少奶奶信得過的,是不會用上的,她原想著自己是老太太屋裡的人,大少奶奶就算用,也不會重用,更不會將如此重要的差事交給她,頂破天,也就會讓她管著灑掃之類的粗活,沒想到,大少奶奶還真的給了她這份信任……
  
  「謝大少奶奶恩典,奴婢一定會用心辦差,絕不讓大少奶奶為廚房裡的事情操心,若出了岔子,大少奶奶儘管用板子打死奴婢。」這一回的頭磕得更響更虔誠了,聲音都有點哽咽。
  
  素顏忙讓紫睛去扶她,笑道:「這是做什麼,給你差事是讓你好生辦的,可不是讓你來磕頭的,快快起來,磕壞了,明兒我這屋裡頭吃食誰管啊。」
  
  王昆家的聽得心裡暖暖的,跟著笑了起來,雖然這一次大少奶奶還沒有給她男人派事,但總算自己和女兒都有了著落,只要真心的為大少奶奶辦好差,還怕沒機會給男人找個好差事?
  
  王昆家的走後,葉成紹就回來了,臉上懶洋洋的,看不出表情,素顏心裡擔心晚玉的事,便親手幫他解了披風,跟著他走進了內室。
  
  「人是沒死,但怕也活不了了。」葉成紹進去後的第一句話便如是說。
  
  素顏聽著心裡就有些發涼,按說偌大個府第,死個把丫頭也算不得什麼事,但問題就在於,自己來的第一天,那丫頭就因為自己而死了,而且,還被晚香鬧了那麼一出,怕是全府都認為晚玉的死跟著自己有關係。
  
  她好不煩躁。
  
  「可找出緣由了?知道是誰下的手嗎?」再煩也得知道敵人是誰,不然,還真是防不勝防啊。
  
  「沒有,我過去便只是說那行刑的婆子下重了手,又讓府裡的宋太醫看了,查清楚了,她之前早就受過內傷,宋太醫說是被踢中內腑,再挨了板子,所以才會吐血的。」葉成紹拉起素顏的手,安撫地拍了怕。
  
  這就是說,將責任推到他身上去了,晚玉先前確實是被他踹了一腳的,那一下,當時在坐的全都看到了,雖說事情是晚玉又起來說了話,但有些傷是隱形的,過後再被帶發也是有的,素顏感激的看著葉成紹,只覺得這個男人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他是很維護她的,一時,她舉得心裡不再如先前那樣孤單了,有個人,肯站在你身後護衛著,這感覺很好。
  
  「母親那裡……你可曾過去了?」素顏還是有些擔心侯夫人的態度。
  
  「沒有,她那裡也不在多這一起事,反正是不喜歡我的,我就算是做得再好,她也是不喜歡,你也莫在意,好生在屋裡呆著就是,父親不是說,這兩日你不用過去請安麼?那就別過去了,有些人,你太當她是回事,她反而會翹上天去。」葉成紹將她扯到窗子前,兩人靠在窗前說話,邊說邊看院子裡的玉蘭,正一片一片地落著葉子,但那枯葉凋零的枝丫上,又可以發現細小的嫩芽兒,正打著苞兒,再過一陣子,就是春天了。
  
  看來,他與侯夫人之間的關係怕是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說得也是,只要自己一天是他的妻子,侯夫人一天就不會放過自己,做得再好,再小心,侯夫人也不會喜歡和認同,還不如由著她,最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她突然又有些同情葉成紹來,整日做個憊懶的痞子樣,也是被逼無奈的吧,他越是不好,侯夫人越是開心,娘親死得早,就算侯爺是寵著的,但幾歲的孩子,能鬥得過手段厲害的繼母嗎?能好好的生存下來,就很不錯了,怕也是經歷了無數次生死鬥爭吧。
  
  手,不經意的就反握了他的,眼神也柔柔的:「你親娘,是個很溫柔的人嗎?」
  
  她突然這麼一問,葉成紹有種被擊到了感覺,猛地睜大了眼睛看她,神情很是複雜,有點悲傷,更有些自嘲,卻是伸了手,刮了下她的鼻子道:「過得太久,我不記得她了,不過,是個很溫柔的人。」
  
  既是不記得,又怎麼說是個溫柔的,這話聽著就彆扭,素顏皺了皺眉,張口還想問,卻見他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眼睛看向了窗外,素顏第一次發現,他其實有一個線條硬朗,看起來很冷硬的下巴。
  
  他的過去,也有很多痛苦吧,浪蕩怕是做給人看的,素顏突然如此想著。
  
  「我把小廚房清理出來,明兒起,想吃點什麼,就能自己弄點了。」素顏轉移了話題,他的秘密她暫時還不想探聽太多,除非他自己想告訴她,那就是另外一回事,自己的心還沒安定下來,一切,還是知道少一些的好。
  
  「小廚房?」葉成紹聽得有些驚詫,轉過頭看著素顏,只見眼前的妻子明麗而端莊,大紅的錦襖映得小臉格外的嬌俏,冬日的陽光灑在她臉上,將她一張白皙的小臉照得越發的生動可愛。
  
  「你想自己在屋裡開伙?」葉成紹眼睛亮亮的,像黑葡萄一般的晶瑩。
  
  「只是說,臨時餓了的時候弄點吃的,也沒說要自己開伙。」一來就要自己開伙,肯定是不行的,大家族裡,最介意的就是這個,素顏經過一大早也弄明白了,葉成紹的二叔,三叔可都是還沒有分家的,雖都各有各的廚房,但主餐還是大家在一起吃,尤其是侯爺在家的時候,侯爺是最注重傳承的,決不會肯輕易分家。
  
  所以,素顏還有些擔心葉成紹也怪她,一來就先整理了廚房。
  
  「其實,如果想自己開伙也行,讓府裡撥銀子過來給你就好了,你自己當著自己的小家,咱們一起過小日子……嗯,想想就覺得不錯。」葉成紹卻是有些興奮了起來,抓著素顏的手緊了緊,眼裡竟是閃著一絲調皮。
  
  呃,他竟是要她自己開伙?這話真要提出來,怕是大逆不道吧,可是,這真是個好主意呢,她實在是不喜歡跟一群心懷各異的人在一起吃飯,而且,她是新媳婦,還得立規矩,餓著肚子看人家吃不說,還得站在身後服侍人,那感覺,可真是不美。
  
  「你莫胡說,我沒說要自己開伙。」得撇清自己,有的指責他受得起,她可不敢冒那大不諱,那是會引起群攻的,而且,由之產生的效應會有多大,可想而知。
  
  葉二叔,官居四品,二嬸子看著就是個厲害的,家裡又是有兒有女,三嬸子也是,昨天看那些小蘿蔔頭裡,就有她的兩個兒子,還有一個只四歲大的女兒。還有各自的庶子庶女們,誰都想自己開伙獨門獨戶的過,怕是只是畏於侯爺的威嚴,所以才沒人敢開這個先例吧,只要自己這裡的口子一開……怕是會一個一個跟著來。
  
  到時候,侯爺還不怪死自己才怪。
  
  不過,有人的名聲不好,他做什麼事都是不能用常理來論的,而且,他若想做什麼,別人真能阻止,又怎麼會成浪蕩子呢?
  
  「娘子貞靜賢淑,又怎麼說提出自己開伙這種混帳話呢,這自然是我厭煩了跟他們在一起用飯,想關了門跟自家娘子獨個兒吃,還想嘗嘗我家娘子的手藝呢。」葉成紹笑得燦爛,眼裡帶著絲促狹,她的溫柔端莊都是裝出來的,早在第一次見她,就發現了她的強悍,一個連自己都敢下手的人,又怎麼會是個心軟溫柔的,不過,他喜歡,他的身邊,正是需要一個懂得自我保護,又堅忍不拔的女子。
  
  兩人正說著小廚房的事情,湊巧侯夫人就使了人來,請他們小兩口過去用午飯。
  
  葉成紹牽著素顏的手往外走,紫綢和芍葯趕緊跟著,茯苓不在,服侍葉成紹的人少了一個,素顏正在想,安個什麼人給葉成紹才好,那個人不得老實本分一些,但又不能長的太醜,葉成紹這廝一看就是個以貌取人的,週身的丫頭不是嬌美,就是妖嬈,個頂個的都是美女。
  
  沒走多遠,就碰到了二夫人正帶著葉文靜和她的小兒子葉成希也正往松竹院裡走,不過,倒是沒看到今天上午的那些個庶子庶女們。
  
  素顏忙上前去給二夫人見禮,二夫人親親熱熱的拉著她的手道:「侄兒媳婦的身子還好吧,沒著涼吧,回去可喝了熱薑湯,可千萬得注意著身體才是啊。」
  
  一上來,就是一連串的問候,素顏有些招架不住,忙道:「謝嬸子關心,侄兒媳婦沒事,只是濕了一點子袖子罷了。」
  
  「喲,怎麼是小事,你可是咱們葉家的宗婦,可不能才一進門就病了,說出去,還會說侯府虧待了你,進門第一天就弄得你渾身濕透,害你生病,哎呀,你看我這嘴,說得可真不吉利,侄兒媳婦沒病就好啊。」二夫人邊說邊笑,一雙利眼上上下下的打量著素顏新換上的衣服,口中又嘖嘖了幾聲,像是又想開始說讓素顏教文靜女紅的事。
  
  素顏聽了她那話說得不太好聽,又有著挑撥的意味在裡頭,便稍慢了半步,讓過二夫人道:「前面的路太窄,二嬸你先行吧,侄兒媳婦跟在您後面。」
  
  見素顏根本就不為她的話所動,二夫人也覺得無趣,便率先走了。
  
  文靜走過素顏身邊時,冷冷地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道:「繡得也不怎麼樣嘛。」
  
  這個是紫睛花了一個月才做好的,標準的鏤空繡,針法極是繁複,要按花紋需要修剪出孔洞,並在剪出的孔洞裡以不同的方法繡出多種圖案組合,使繡面上既有灑脫大方的實地花,又有玲瓏美觀的鏤空花,虛實相對,富有情趣。繡品高雅、精緻。
  
  她當時看著紫睛繡時,一個頭兩個大,要她繡,這一輩子也難得繡得出幾多花來,她也沒這個耐性,但葉文靜竟然還說不怎麼樣?
  
  難道她的女紅比紫睛的還要好麼?
  
  不過,素顏也懶得跟她爭,她嫌棄最好,也省的她露了餡,丟醜鬧笑話。
  
  沒走多久,又碰到了三夫人帶著她的長子葉成楓過來了,葉成楓大約十四歲的樣子,正處青春期,原本一張俊俏的臉上就冒出了不少青春痘,他早上就是因這個害羞,不肯來見客,這會子也是被三夫人強拉出來了。
  
  素顏只覺頭痛,若是每頓飯都要跟這麼多人打招呼,話都不知道要多說幾籮筐,她們不嫌累麼?
  
  她又上前見禮,三夫人爽利得很,只點了個頭就笑著道:「侄媳婦也別太客氣,這以後天天都得碰到,若是天天都行禮,你的腰都要斷了去,意思意思就行了啊。」
  
  晚輩禮的幅度要大很多的,這三夫人可還真是個妙人,一點也不刻板,素顏就想起她一大早還算是維護自己,那個禮便更不能馬虎了。
  
  於是,這一路,二夫人,三夫人加上兩房的兒子女兒,和各自的丫環奶娘之類的,就有二十幾人了。
  
  等到了侯夫人院裡,二夫人先進了院,三夫人拉著素顏一路東拉西扯的說著話,進院時,卻是鬆了素顏的手,轉過身去牽了葉成楓的手道:「一會子你跟你爹坐一桌去,可別再賴娘這裡了,你如今可是個大人了,明兒就讓管事給你收拾一個院子出來,得讓你搬到外院裡去,十四歲的人了,再也不能住在內院,這不合規矩。」
  
  葉成楓被三夫人鬧了個大紅臉,好不自在的瞄了眼素顏,素顏也正奇怪三夫人怎麼會當著自己的面教導自己兒子,這些話完全兩母子私下說嘛,她一點也不想知道三夫人院裡的事情。
  
  不過,葉成楓都十四歲了,怎麼還住內院?確實不合規矩啊。
  
  正胡思亂想,這一對母子卻是走到前頭去了,她也沒多想,轉過頭看了葉成紹一眼,就見葉成紹正跟他的一個小男孩子在說著什麼,臉上還掛著溫和的笑意,難得的收了那懶散的神情,那小男孩大約四五歲的樣子,長得虎頭虎腦,說話時,黑白分明的大眼眨巴眨巴著,很是可愛,他仰著頭,正依賴地看著葉成紹,也不知葉成紹說了什麼,一副歡心雀躍的樣子。
  
  素顏看著嘴角就不由自主的勾了起來,正往前走,突然,斜喇喇裡,就衝出一條大狗了,氣勢洶洶地呲著牙直往素顏身上撲,那白晃晃的牙齒在冬日的陽光下,寒光閃閃,素顏頓時嚇呆了,她平身最怕惡狗,眼看那畜牲突然撲來,竟是嚇得一動也不敢動,耳邊聽到有人尖叫聲,她不禁閉了眼,感覺紫綢將她拉了一把,緊接著,便聽到一聲狗的慘叫,身子落入一個溫暖又厚實的懷抱。
  
  素顏確實不敢睜開眼,她臉色慘白,渾身都在抖著,耳畔就聽得葉成紹焦急又安撫的聲音:「莫怕,被我打死了,莫怕,娘子,有我呢。」
  
  他醇厚的聲音裡滿是擔憂,素顏頓時感到安定了一些,緩緩睜開眼,便看到焦急惶恐的臉,蒼白的臉色,竟像是受的驚嚇比她還重,轉眸時,身邊圍著好一群人,她忙羞赧的自葉成紹懷裡出來,便瞧見原本早該進了屋的二夫人和三夫人都站在她身邊,二夫人的聲音好大:「侄兒媳婦,你還好吧,要不,先回自個屋裡去歇著,嬸子幫你同侯夫人說,讓人將食盒送到你屋裡去吃吧。」
  
  三夫人歪著頭看著素顏,也關切地說道:「可憐見的,你是頭一回來這院裡用飯,還不習慣,這狗可是養了好多年的,二少爺的心肝寶貝呢,一開始,你幾個弟妹也被嚇到過,不過,侯爺不是說,得圈養著嗎?怎麼又讓跑出來了?」
  
  還有,就算是散養著,也應該養在葉紹揚的院子裡才是,又怎麼進了內院來,還在吃午飯的時候突然毫無徵兆地衝了出來,一群人,別人都不沖,唯獨衝向了素顏。
  
  素顏心中冷笑,看來,又一個下馬威開始的,眼前不由浮現出葉紹揚那溫和乾淨的眼神,不由皺了眉,那樣的眼神難道也是裝出來的嗎?
  
  素顏透過人群,向地上那狗看去,只見那狗頭被砸開了花,血淌了一地,身子猶在抽搐著,素顏看得一陣噁心,忙偏過頭去,葉成紹感覺了她的不適,對著人群吼了一聲:「都是死的麼?還不把那畜牲拖走?」
  
  三夫人被他這一嗓子震到,臉色白了一白,隨即卻笑道:「紹兒啊,雖說這狗嚇著了侄兒媳婦,可你也別一下就打死它了啊,怎麼說都是花了好幾百兩銀子才買來的呢,一天要吃一隻活雞嬌養著,就這麼著死了,嘖嘖,看著真可惜,要不,把這狗肉燉一燉吃了吧。」
  
  三夫人這是嫌事情不夠亂吧,素顏抬向三夫人看到,就見她眼裡閃過一絲快意,更多的,卻是幸災樂禍。
  
  沒多久,過來兩個粗使婆子,將那大狗拖走,素顏這才看清,那狗竟像是牧羊犬,按說這種狗體形雖大,性子卻並不兇惡才是,怎麼突然就對著人撲過來了呢?
  
  正暗自疑慮,這時,又傳來一聲驚呼,素顏尋聲看去,只見一個年約十五六歲,身著體面的丫頭急匆匆地跑來,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臉色蒼白地說道:「奴婢該死。」
  
  圍著的人散開了些,素顏看了眼葉成紹,葉成紹冷哼一聲,「知道該死還跪在這做什麼,來人,拖出去打二十板子,連隻狗都看不好,侯府養了你們做什麼?」
  
  那丫頭一聽,臉色蒼白,立時就哭了起來,兩邊的婆子們也遲疑著,並沒有上去拖那丫頭,看來,那丫頭怕是有身份的,婆子們也不敢隨便就打她。
  
  「紹兒啊,她可是二少爺跟前得力的,你就是打她,也得問過二少爺吧,你看,你看,這些婆子們都為難了。」三夫人又在一旁不陰不陽地說道。
  
  叫葉成紹為紹兒,卻稱葉紹揚為二少爺,這稱呼上,就透著對葉成紹的親密,說的話卻是句句帶著挑撥,三夫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亂呢。
  
  奇怪的是,同樣喜歡天下大亂的二夫人卻一直只是站在邊上看著,這一回,並沒說什麼,素顏不由淡淡的向她看去,只見二夫人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葉成紹聽了三夫人的話,果然大怒,對邊上的婆子吼道:「沒聽見爺的話嗎?再不拖下去,爺連著你們一起罰。」
  
  兩個婆子再也不敢遲疑,互視一眼後,走上前去就要拖那丫頭,那丫頭也不哭了眼裡倒像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這時,侯夫人屋裡總算有了動靜,白媽媽帶著兩個丫頭走了出來,給二夫人,三夫人和素顏幾個都行了禮後,笑著問道:「夫人在問,外面何事喧嘩?」
  
  喧嘩了好一陣了才來問,動靜那麼大,外面的人誰會相信侯夫人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一直沒說話的二夫人這一次先開了口:「白媽媽,二少爺的狗衝撞了大少奶奶,世子爺正在發火,要打翠萍。」
  
  白媽媽微蹙了蹙眉,說道:「那狗呢,翠萍,你平素是個穩妥的,怎麼會讓狗跑內院來了?」
  
  翠萍委屈地抬起頭,「回媽媽的話,二少爺早上起早了,回去後就說要歇個回籠覺,說中午飯不來上房吃了,小的餵了阿福後,就把它關在狗屋裡,就回去想燉點湯等二少爺起來了再用,結果就聽說阿福出了事,跑來一看,竟是衝撞了大少奶奶,小的該死,沒有看好阿福,讓大少奶奶受驚了。」
  
  這丫頭口齒伶俐,說話也很有技巧,不過短短幾句,就既把葉紹揚摘了出來,她自己的責任也減輕了很多,葉紹揚一回去就睡了,狗出來,他不知道,而她則在服侍葉紹揚,狗怎麼跑的她也不知情,就算有責任也只是疏忽之責,算不得大錯。
  
  白媽媽聽了像是鬆了一口氣,走過來對著葉成紹和素顏又行了一禮,笑道:「世子爺,大少奶奶,這事是個意外,還好,大少奶奶也沒傷著,要不,這些個奴才們就是死一萬次也不為過,不過,今兒是大少奶奶才進門的第一天,見多了血光也不好,那狗已經死了,老奴就腆個臉,給這丫頭求個情,這板子就別打了吧。」
  
  什麼叫見多了血光,是把晚玉的事也給點出來,警告素顏不要做得太過了吧。
  
  素顏聽了便看了葉成紹一眼,眼裡帶了絲淚光,「爺,就放了這丫頭吧,妾身看她也是無心的,妾身初來乍到,又沒有得罪一個人,想來,也沒有人特意要對妾身如何吧。」
  
  這話聽著像是在勸葉成紹,實則卻是有怨責的意思在裡頭,自己才來第一天,想接二連三的有事找上來,當她軟柿子好捏一些麼?
  
  翠萍既已經知道狗嚇到了自己,那葉紹揚也應該知道了才對,架子真大,到現在也沒出來露一面,如今侯夫人屋裡也就出來了個白媽媽,當真沒將自己這個兒媳看在眼裡,人不打可以,事情總要弄個究竟才行,可不能糊里糊塗,一來就被人欺負了。
  
  葉成紹看了素顏一眼,眼裡帶了絲戲謔之色,等素顏眉頭微挑,立即斂神,換上了一副怒色,對白媽媽道:「我娘子才進門第一天,這狗就泡出來嚇人了,平素怎麼沒見著出來?這狗不會是認了人來的吧,怎麼誰也不衝撞,獨獨衝撞我娘子?我看啊,這些做下人的就是皮癢了,看不得爺心情好,要討些打才成。」
  
  說著,對那兩個粗使婆子橫了一眼,那兩婆子嚇得立即低了頭,也顧不得白婆子鐵青的臉色,拖了翠萍就走,素顏這邊還在扯著葉成紹苦勸:「爺,就別罰翠萍了,方才三嬸說,她可是二弟跟前得力的,他的愛犬已經被你打死了,再傷了他的丫頭可真不太好,媽媽說的也沒錯,今兒還是咱們的新婚第一天呢,見多了血光也不好。」
  
  葉成紹只是不聽,還訓她道:「他們也知道是爺的新婚,就沒事找事的來給爺添堵,好好兒的吃餐飯,也能放出狗來咬人,方纔若不是爺的手快,娘子你怕是已經被那狗傷著了,你快別說了,我這可是在為你出氣,這些人膽子可大了,你又是個心軟的,我在府裡還好,若是出去了,還不知道要如何欺負你呢,不給點子顏色瞧著,你以後日子可就難過了。」
  
  正是這話,素顏心中暖暖的,這個男人,與她配合默契得很,兩人一唱一合之間,葉成紹揮了揮手,兩個婆子已經將人拖走了。
  
  二夫人和三夫人就沒有勸過葉成紹一句,白婆子氣得臉色鐵青,不過,看樣子,也不敢對葉成紹如何,只是好言對素顏道:「大少奶奶別誤會,二少爺可不是那樣的人,那狗出來的蹊蹺,這事二少爺會給大少奶奶一個交待的,奴婢只是怕世子爺和二少爺兩個被人利用了去。」說著,就掃了三夫人一眼。
  
  三夫人冷笑一聲,面不改色地說道:「那可不,按說,這狗也不該只是翠萍一人看著才對,養下凶狗,屋裡就該多派幾個人守著,今天是咱們都在,那狗還出來行兇,若是哪天我家朗哥兒出來也被嚇著了,那罪過也就可大了。」說著,還回過手牽了先前那跟葉成紹說話的小男孩過來,緊緊的護著,一副怕人傷了他的樣子。
  
  白媽媽再不好多說什麼,只得歎口氣道:「幾位主子,飯菜早就擺好了,請主子們進去用飯吧,夫人正等著呢。」
  
  葉成紹這才扶了素顏往正屋裡去,二夫人和三夫人臉色各異的也帶著各自的兒女進去了。
  
  侯爺不在,侯夫人臉色很不好看地端坐在正堂,飯菜確實擺好了,只是碗筷還沒有擺上,幾個丫頭靜靜的肅立在侯夫人身後,葉文嫻站在侯夫人身邊,臉色也很不好看,素顏進來時,她瞥了素顏一眼,眼裡帶著怨責。
  
  素顏像沒看到一般,走上前去給侯夫人請安,侯夫人皺著眉道:「還請什麼安啦,只要你們都安好,我就能長命百歲了,我勞心勞力的給你們備好了飯,請你們來吃,你們就能鬧出那許多事來,看來是我侍候得不周,讓大少奶奶你受苦了。」
  
  素顏一聽,眼圈兒就紅了,垂了首委委屈屈的說道:「母親這話可是折剎兒媳了,兒媳知道母親要為一大家操勞,著實辛苦,飯時一到,便匆匆趕來了,沒想到突然衝出來隻狗,也是兒媳不好,膽子太小,自小就最是怕狗,小時還被狗嚇暈過兩回,人長大了,膽子卻沒長進,到如今還是怕得很,兒媳害得母親久等,真真是罪過。」
  
  侯夫人聽得臉白了一白,看了素顏一眼,見她果真臉色蒼白,嬌嬌弱弱的,像風一吹就會倒了似的,又眼圈兒紅紅,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想著她要真一來就被狗嚇暈過去,又要請醫問藥的,驚動了侯爺,那事情的結果怕是更嚴重了。
  
  只好撇了撇嘴,乾笑著說道:「這也難怪,你是文官家嬌養著長大的,膽子小些也是有的,以後可要學著膽子大點,你二弟沒別的愛好,就喜歡養幾隻小狗玩玩,見得多了,就不怕了。」
  
  說著,一揚聲道:「開飯了。」
  
  人卻是坐著不動,二夫人,三夫人,也都坐著,眼睛全都看向素顏,素顏心裡明白,是讓她布碗筷呢。
  
  一屋子的人,女眷就有兩桌,再加上屏風後頭的男子也有兩桌,丫環婆子們一大堆地站著,就要她一個新媳婦布碗筷。
  
  素顏淡笑著領了紫綢和芍葯去拿碗筷,按說這些東西早就該擺放在飯廳裡了才是,素顏巡查了一遍,卻並沒看到碗筷籃子,便明白,這又是另一個下馬威了。
  
  「大嫂嫂,你在找什麼?」四歲的葉成朗晃著大腦袋走了過來,看素顏在尋著什麼,他也覺著好玩,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問道。
  
  素顏腦子一轉,彎下腰,自袖袋裡拿了個小老鼠的掛飾出來,在葉成朗的眼前一晃道:「你是我八弟麼?嫂嫂在玩個遊戲,看誰先找到吃飯的碗筷,就把這個東西送給誰。」
  
  那小老鼠與葉成朗平素見著的不一樣,頭大眼睛大,耳朵也是特別的大,看著好玩又可愛,葉成紹一見著,眼睛就亮了,伸了手想拿,素顏將手一收,笑道:「我數三下,咱們就開始哦。」
  
  葉成朗笑著點頭,素顏才數一個字,他就撒腿便跑,三夫人瞧見了在後頭大聲喊著,他也當沒聽見,不一會兒,便在廚房裡叫道:「大嫂嫂,我找到了,在這裡呢。」
  
  素顏便看了紫綢一眼,紫綢會心的走了過去,果然看到一大籃子的碗筷放在廚房牆角處,正用洗淨了的布蓋著,隔著灰。
  
  素顏笑著將那掛飾遞給葉成朗,笑著摸了下他的大腦袋,誇道:「八弟可真聰明。」
  
  葉成朗高興的拿著那小掛飾,向飯廳跑去,邊走邊嚷嚷道:「是我第一個在廚房裡找到碗筷的呢,大嫂嫂將掛飾給我了。」說著,又舉著掛飾在葉文嫻和葉文靜面前炫耀著。
  
  素雅瞧著那一大籃子的碗筷就有些為難,古代人用飯的規矩多,除了飯碗,還有湯碗,配得有小碟,湯匙,口杯,一人就有好幾樣,三桌人的份,這一籃子得有幾十斤重,她和紫綢兩個是提不起來,方才芍葯要跟著來時,被侯夫人叫住在問話。
  
  素顏冷冷地看著那籃子東西,突然就笑了,看了一眼廚房周圍,果然那些個粗使婆子們這會子都躲得遠遠的了。
  
  不就是想為難她麼,那還不好辦,頂多大家都餓著就是。
  
  於是,她彎了腰,一次拿一套碗碟,慢悠悠的往飯廳走,到了桌邊,又優雅的,很淑女的將那一套碗碟擺好,還按規矩,自侯夫人平常坐著的主位擺起,擺好後,又不慌不忙的走到廚房裡去,又拿起一副碗碟再慢悠悠的回到飯廳。
  
  紫綢原本想去叫了芍葯來一起多拿些,也快一些,更不想讓素顏太過勞累,想多分擔一些,但看素顏的樣子,很有規矩的跟在素顏身後,幫著拿了碗筷來了,也不自己擺,而是站在一旁,等素顏擺完自己手裡的,再遞過去,務必讓素顏親自擺上每一套碗筷。
  
  如此一來二去,一桌碗筷她就用了三刻鐘,終於有人受不了的,再這樣擺下去,飯菜涼了不說,他們也真快餓死了,屏風後,葉成紹已經發脾氣了:「怎麼回事,母親這飯還讓不讓人吃了,哪有吃飯不擺碗筷的?」
  
  就聽葉二叔也在清著嗓子,聽那聲音,也是極不耐煩的,早上起得早,雖說用了些粥,但都沒什麼胃口,這會子早就餓了,葉二叔又是做慣了官的人,哪裡受得了別人如此怠慢,臉色就沉了下來,葉成楓更是皺了眉直往屏風這邊瞅,他很想知道,為什麼他第一次與三夫人分桌,就這麼難吃到飯,看著滿桌香氣四溢的飯菜而吃不到嘴裡,那飢餓感就更強了。
  
  葉成朗玩了一會子,也覺得肚子餓了,小孩子不懂事,他只知道餓了就該吃飯,扯了三夫人的手,可憐巴巴的問道:「娘,怎麼大伯母還不讓開飯!」
  
  「乖兒子,大伯母在等你大嫂嫂擺好碗筷呢。」沒說素顏慢,只說是侯夫人要求素顏擺碗筷的。
  
  葉成朗果然就癟了嘴道:「娘親,咱們也幫大嫂吧,兒子方才看到,那有好大一籃子碗要擺呢,大嫂嫂一個人也搬不了那麼多啊。」
  
  他邊說,還把兩隻胖胳膊掄圓了,做個了好大的樣子。
  
  三夫人就似笑非笑地看向侯夫人,侯夫人臉上終於掛不住了,看著慢悠悠再一次從廚房裡拿了一套碗碟走出來的素顏,眼裡快噴出火來。
  
  衝口就說道:「你就不能一次多拿兩套麼?你看你那樣子,哪裡像個做事,太磨蹭了。」
  
  素顏眼圈兒一紅,眼淚就要出來了,身子也微微搖晃了下,似乎站不穩似的,她來來回回也跑了十幾趟了,身上著實出了一身汗,額頭上也冒出了細細的汗珠,臉上雖是紅潤,卻越發顯得弱不禁風,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
  
  屏風後面的葉二叔聽著不像話,終於忍不住開了口:「大嫂,侄兒媳婦才來一天,這些個事情,就讓下人們來做吧,咱們這一大家子有好幾十口人用飯呢,讓她一個人做這事,也著實難了些,還請嫂嫂將人都叫了出來,兄弟下午還有幾個朋友要拜訪,約好了的時間,晚了可就不守信用了。」
  
  這邊二夫人聽到自家老爺發了話,也對侯夫人道:「是啊,大嫂,孩子們都餓了呢,侄兒媳婦方才又受了驚嚇,再累到了,明兒侯爺問起來也不好,再說了娘娘保不齊,明兒就會招她進宮呢。」
  
  這話讓侯夫人臉色又是一白,眼裡露出怨恨又無可奈何之色,手一揮,沒好氣的對素顏道:「你也別擺了,讓奴才們做吧,我想享一下兒媳婦的福,還真是難啊,到底是隔了肚皮的,那心就是難捂熱一些。」
  
  素顏也不與她計較,躬身謝過之後,邊拿帕子拭汗,邊一步三晃的走到侯夫人身後立著。
  
  碗筷迅速擺齊了,素顏站在侯夫人身後立規矩,看她眼睛看向哪裡,她的碗筷便伸到哪裡,給侯夫人夾著菜。
  
  侯夫人先前也可能是餓了,猛吃了幾口,倒沒找她什麼麻煩,等用過幾口後,她墜了點餓,素顏夾什麼給她,她都有話說,明明眼睛是看向玉晶肘子的,等素顏夾了筷子來了,她又道:「那東西太油膩了,我這年紀吃多了可不好。」
  
  素顏便停了筷子,認真的看著她,見她又往紅燒白菘看去,她又夾了一筷子,侯夫人又說太素,吃得口裡淡。
  
  素顏臉色淡淡的,只管停了筷子等,等她碗裡的東西都沒有了,便伸了筷子夾了塊玉晶肘子給她,侯夫人剛要發火,素顏便笑嘻嘻的說道:「母親,這玉晶肘子吃了最是美容養顏,每天多吃兩塊,堅持下去,能年輕好幾歲呢。」
  
  侯夫人聽得心動,疑惑地抬眼看她:「還有這事?」
  
  「這是自然,我娘四十了如今看著像二十多歲的人,就是吃補適宜的結果。」豬蹄養顏這倒不是胡謅,素顏前世就聽人這麼說,主要是富含膠原蛋白,能延緩衰老。
  
  「那我吃一塊吧。」侯夫人聽了半信半疑的吃了一塊,那邊二夫人,三夫人聽了也不由自主的筷子伸到了玉晶肘子碗裡。
  
  素顏又夾了一塊涼拌黃瓜給侯夫人,邊夾邊道:「黃瓜也最是美容養顏的,多吃些能補充水分,能保持皮膚潤澤不乾燥。」這是亂說的,黃瓜補水,生吃效果怎麼樣她不知道,但貼在臉上卻是很有用的。
  
  侯夫人聽了又毫不猶豫的吃了,一頓飯下來,素顏夾什麼給她都有名頭,都是為了她身體好的,侯夫人倒底沒刁難得成,七七八八的吃了一氣,總算飽了,素顏確實餓得前胸貼了後備,等只剩下些殘羹冷炙了,侯夫人才假裝親熱地拉了素顏坐下:
  
  「快趁熱吃些吧,你這孩子,非要講禮數侍候我,這第一天,我總要全了你的孝心,讓你給弟妹們做個榜樣,你還真的就實打實的做了,真是個好孩子。」



  第七十五章 複雜關係
  
  吃過飯,侯夫人笑著請二夫人,三夫人一起去東廂房裡喝茶,素顏在後面看著丫環婆子們收拾桌子,葉文靜悄悄走近前來,在素顏耳邊小聲說道:「不過是條狗而已,你還真是嬌氣,真的就嚇到那個樣子麼?」
  
  素顏半挑了眉,看屋裡的只剩下些端茶的小丫頭,便笑著附近文靜的耳邊說道:「我怕不怕狗,嬌不嬌氣關你什麼事?你不喜歡我,我更不喜歡你呢。」
  
  文靜從來沒聽人如此直白的與她說過話,驚得小嘴微張,一張俏臉通紅,原本就有些上翹的眼尾越的往上吊著了,整個一個吊梢三角眼,氣得話都說不利索:「你……你……誰讓你喜歡了?你這個裝模作樣的假面人。」
  
  素顏原是一臉的笑,文靜如此大聲罵她,她立即就垮了臉,眼圈兒一紅,委屈地看著文靜道:「二妹妹,我是真心喜歡你啊,我才過門,想與你交個朋友,你怎麼能這樣說我呢。」
  
  頓時,屋裡的小丫頭都驚訝地看著文靜,素顏先前在文靜耳邊說話的聲音太小,她們只看到了大少奶奶笑著跟二小姐說著什麼,但二小姐卻突然發怒了,看大少奶奶的樣子,應該是想與二小姐交好呢,二小姐卻還罵大少奶奶,大少奶奶真可憐……
  
  「你……你……」看素顏睜眼說瞎話,文靜氣得眼睛瞪得老大,竟不知道說什麼,偏生屋裡的小丫頭們都用複雜的眼光看她,一時間,竟感覺百口莫辯。
  
  素顏卻是癟著嘴,怯怯地想要過來拉她的手,又像是還怕,不敢拉,手半伸著,聲音糯糯的:「你是我的小姑啊,我是真的想與你交好來著,既然二妹妹如此討厭我,那我也不留在這裡討二妹妹的嫌了。」說著,微垂著頭,眼神卻很不屑地看了文靜一眼,轉身往東廂房去,侯夫人還要她侍候呢。
  
  文靜氣得一跺腳,正要轉身離開,素顏突然回過頭,指著她的身後道:「阿福,阿福怎麼活過來了。」
  
  文靜嚇得跳了起來,轉過頭來看外頭,卻見樹影綽綽,哪裡有什麼狗,不禁越發恨了素顏。
  
  小丫頭們也被素顏那一聲喊嚇到了,紛紛往門外看去,也沒看到狗。
  
  大家幽怨地看著素顏,素顏卻是兩眼發直的看著門外,人像魔怔了一樣,嘴裡喃喃道:「阿福,你不要怪我,不是我想要你死的,你突然跑出來嚇我,世子爺,他也不是故意的,你死了就好生投胎吧,下輩子,一定要努力做條好狗啊。」
  
  小丫頭們被她說得毛骨悚然,莫名其妙的就有些害怕了起來,一個一個的往角落裡躲,文靜感覺背後陣陣陰風嗖嗖的,早上那狗被葉成紹打得血漿迸流,其狀很慘,莫非,狗也會有魂魄的?下意識就不敢回頭了,手也在發抖了起來。
  
  素顏看她也被嚇得差不多了,又拿手捶自己的頭,一旁的紫綢見狀很配合的故作驚慌地扶住她:「大少奶奶,你……你怎麼了,天啊,這不會是撞邪了吧。」
  
  這話一出,文靜就更怕了,嘴唇都有些發烏,轉了頭去尋自己的丫頭,卻見她的貼身丫頭在不遠處,也是兩眼驚恐,縮著肩站著,心下越發的害怕起來。
  
  這時,素顏突然伸了手在她肩上一拍,大聲道:「二妹妹。」
  
  文靜渾身一震,終於哇的一聲,哭了起來,素顏一見這可是到位了,忙拉住她,輕輕的拍著她的背,柔聲哄著她道:「二妹妹你這是怎麼了?有人欺負你了麼?」
  
  她突然又正常了,文靜抬著淚眼看她,眼裡仍有恐懼,素顏邊拿了帕子給她拭淚,邊小聲道:「二妹妹,原來你也怕狗啊,怕的還是只死狗,還以為你的膽子更大一些,以後嫂嫂有什麼事,可以拉了你作伴呢,沒想到,這麼不經嚇,算了,你慢慢哭,我走了。」
  
  說著,還很溫柔地又拍了拍文靜的背,才收了帕子轉身走。
  
  文靜又氣又羞又惱,平生第一次被人捉弄得如此厲害,只覺得心中怒火直燒,偏生再也不敢對素顏冷言冷語,怕素顏又弄個什麼更可怕的事來嚇她,咬著牙瞪著素顏的背影,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素顏淡笑著腳步輕鬆地向東廂房走去,芍葯這時從屏風後走了過來,給她行了一禮:「稟大少奶奶,世子爺午間喝了些酒,這會子墨書扶他回屋歇著去了。」
  
  素顏聽了淡淡的看了芍葯一眼,芍葯是專職服侍葉成紹的沒錯,但不管是自己先頭被狗撲,還是後來侯夫人的故意刁難,她都是看似要幫忙,實則卻躲閃著,生怕侯夫人將禍水潑到她身上,殃及了她。
  
  芍葯被素顏看得低了頭,嘴角微翕,卻是什麼也沒說。
  
  素顏便笑道:「那你也回去服侍世子爺吧,別一會了他要口熱茶喝也沒人在跟前。」
  
  芍葯聽得微怔,抬眼看著素顏,見她神情淡淡的,並無怒意,便低了頭,退了出去。
  
  素顏進了東廂房,侯夫人與二夫人,三夫人幾個正聊著什麼,有說有笑的,氣氛很熱鬧,見她來時,侯夫人立即停住了,撇了眼看她。
  
  素顏臉上掛著恬淡的笑容,進去後便自己行立在了侯夫人身後,侯夫人微皺了皺眉,隨意的問道:「東西都收拾了?」
  
  「回母親的話,都收拾齊整了,撤了桌。」素顏恭謹的躬身說道。
  
  「那坐下喝杯茶吧。」侯夫人指了指一旁的小杌子,這原也沒什麼,那幾個都是長輩,但文嫻卻是坐在侯夫人身邊的繡凳上的,素顏若是與她說話,還得仰視她,按說素顏是長嫂,不說要比文嫻坐得高,至少得平起平坐吧,素顏很不起這種低人一等的感覺,便笑了笑對侯夫人道:
  
  「兒媳還是站在你跟前侍候著吧。」素顏很恭順地推辭了,侯夫人也沒說什麼,文嫻也老神在在的坐在繡凳上,並沒有感覺不適,拉著一旁的葉成楓,鬧著要看他的小老鼠掛件。
  
  侯夫人便又轉過頭去跟二夫人說道:「昨兒壽王妃來吃酒,說是等紹兒的婚事過了,就要定訂個日子請府裡的幾個姑娘去賞梅,你也瞧著給文靜添置幾件好衣裳去,聽說這一次京城的貴戚不少都參加,連東王府世子也從蜀地來了。」
  
  二夫人聽得眼睛一亮,急切地問道:「可是那詩文才貌絕佳的東王世子?」
  
  侯夫人含笑撇了一眼文嫻,笑著點了點頭,「到那天,讓她們姐妹幾個打扮精緻些,咱們寧伯侯府的姑娘可不能讓別家的給比下去了。」
  
  二夫人聽了侯夫人的話自是歡喜地點頭,心裡便雀躍著想要去找文靜,素顏瞥見侯夫人眼裡一絲不屑一閃而過,心裡微震,靜靜的在一旁站著。
  
  這時,三夫人卻是笑著說道:「嫂嫂怎麼只想著文嫻和文靜,家裡還有文英和文貞兩個呢,文英可是比文靜還大著兩個月,也該讓她們出去見見世面了。」
  
  話音剛落,自後堂裡,便走出一個三十多歲年紀的美貌婦人來,她身材纖秀,長相清麗,氣質優雅清遠,一雙水洗般的明眸,波光流轉,雖然手裡端著一個托盤,但那裊娜的身姿和那清遠的氣質,便是神情再恭順,也像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素顏第一眼便被這女子震到,感覺讓她托著盤子做那侍候人的事簡直就是對她的褻瀆。
  
  那婦人似是聽到了三夫人的話,進來的腳步微頓了頓,隨即又垂手低眉順眼的走了進來。
  
  「夫人,您吩咐的枸杞薏米粥做好了。」連聲音都溫柔清雅得很,素顏不禁又看了過去,這人難道是侯爺的妾室,二姨娘?
  
  「嗯,先給二夫人,三夫人都呈上一碗。」侯夫人淡淡的一揮手,又對二夫人三夫人道:「今年莊子上新收的薏米,熬了兩個時辰,給你們去去膩味。」
  
  那婦人便端了粥送去給二夫人,和三夫人,侯夫人身後的晚香和晚迎卻並沒有上前幫著的意思,各自站在侯夫人身後,像是早就習慣了似的。
  
  二夫人倒是笑著自托盤裡端了一碗粥,「聽說劉姨娘的手藝是越發的精進了,嫂嫂可真是好命,有這麼一位能幹的人在身邊幫忖著打理家事,天天還能享這口福,真真是羨慕死我了。」
  
  侯夫人聽了卻是瞪了劉姨娘一眼,也是,誰也不願意身邊有這麼一位美貌如花,氣質高雅又能幹溫順的小三來搶了自己丈夫的視線,二夫人越是誇劉姨娘,侯夫人便越是嫉恨。
  
  那劉姨娘聽完二夫人的話,臉也是白了一白,但還是很恭順的謝過二夫人,又向三夫人走去,三夫人端了粥,卻是對侯夫人道:「大嫂,成良也有十四了吧,那孩子可真是不錯,如今已經能跟著大管家在外頭管理鋪子莊子田產了,聽說他還是個算賬的能手,那一手算盤打得叮咚作響,賬房裡的老先生也未必能比他打得好呢。」
  
  侯夫人聽了這話嘴角便露出一絲譏誚來,抬了眼,斜睨著劉姨娘,笑容也溫和了一些,難得大方的說道:「成良是個乖孩子,如今能幫著侯爺管好許多瑣事了,今年的壽王府的賞梅會,就文英帶著文嫻文靜還有文貞幾個姐妹,紹揚帶著成良一起去吧,也讓成良跟著他哥哥多認識幾個大家公子,以後生意上也能多些路子。」說著,又看了一眼文嫻。
  
  文嫻聽到了這句話,又看侯夫人看她,臉一紅,低了頭絞著手裡的帕子,葉成楓趁她不注意,將她手裡的小老鼠搶了過去,笑著說:「二姐姐看過了吧,我要拿去給成文哥哥看去。」說著轉身就要走,三夫人忙一把揪住了他:「小祖宗,你莫亂跑,好歹也吃了碗粥再走。」
  
  葉成楓也聞到了滿屋的粥香,不過這孩子還是知道長幼尊卑,幾個長輩都在,輪到他用,還得過一會子,便眼巴巴地看著劉姨娘。
  
  「那感情好,劉姨娘,還不快謝過大嫂,聽說壽王府的這次賞梅會可是開得比歷屆都要大呢,來的公子小姐們肯定很多,皇室宗親裡頭可有不少未曾婚配的少爺們呢。」三夫人忙笑著碰了碰劉姨娘道。
  
  劉姨娘聽得臉色微黯,眼神複雜的低了頭,端著托盤向侯夫人行了一禮,卻是說道:「多謝夫人對大小姐和三公子的寵愛。」
  
  侯夫人卻是眼都沒抬,淡淡的說道:「他們兩個原就是我的兒女,我這做母親的為他們操心原是份內的,姨娘這個謝字好生沒道理。」
  
  劉姨娘聽了忙道歉:「是卑妾說錯話了,請夫人息怒,大小姐和三公子當然是夫人的兒女,夫人對他們如同己生,卑妾僭越了。」
  
  素顏看著心裡就歎氣,似劉姨娘這等人才,此等氣質,應該也是心高氣傲的一個人吧,可惜,給人做了個小三,就不得不事事低頭,時時謙卑,就連自己生養的兒女也沒個正經的母子名分,這樣的日子,還真是卑微得很啊,也不知道將來,葉成紹的小妾要是也有了子女,自己又該如何對待,一時,竟然怔住,怎麼突然想到那麼遠了?
  
  侯夫人聽了劉姨娘的話,對她不耐的揮了揮手,卻是笑著對二夫人道:「紹揚去年才考過鄉試,侯爺對他寄望很深,若來年會試再考中個庶吉士,我可就得給他操心說個好親事了。」
  
  這話一出,二夫人,三夫人兩個都笑著奉承,二夫人道:「咱們二少爺可是文曲星下凡了,竟是一次就過了鄉試,真真是給葉家列祖列宗增光了,若真再得個庶吉士,那可得開祠謝祖宗,開個幾天幾夜的流水席,遍請京城親貴們,看那些文酸們還看不起咱葉家,說葉家是粗鄙武夫不。」
  
  這話說得侯夫人臉上光芒四射,笑得合不攏嘴,一轉眸,看到劉姨娘正端了粥往素顏身邊走去,眼裡又閃過一道冷光,歎了口氣道:「那孩子,再爭氣又如何,還是敵不過一個長字啊。」
  
  說著,就斜睨了素顏一眼,素顏當沒聽見,她到現在也沒弄清侯夫人究竟是不是繼室,葉紹揚的年紀比葉成紹只小了一歲,如果葉成紹的母親生了他就死了,那侯爺就算再娶,也不可能那麼快就會有了葉紹揚這第二子,死了妻子雖說不守,但為了照顧岳家的面子,怎麼著也得過上個半年幾個月了才娶吧,可按葉成紹和葉紹揚的年齡來看,侯夫人應該不像是繼室。
  
  那是側室扶正的?也不太可能,侯夫人父親可是先閣老,如今雖是致仕,但以她的家世,絕不可能將女兒嫁與人為側室,那究竟是什麼關係呢?她想得有點頭痛。
  
  這時,劉姨娘微笑著向她行了半禮,托著粥道:「卑妾見過大少奶奶,大少奶奶請用粥。」
  
  沒有多餘的客套話,態度舉止都無可挑剔,素顏對這個嬌美的劉姨娘有了些好感,伸了手正要端粥,就聽侯夫人很不耐的說道:「文嫻,你不是說喝了粥就要去族學裡了麼?」
  
  素顏聽得微怔,抬頭看了眼侯夫人,見她眼中有惱色,再看了被點了名的文嫻,只見她也有愕然,她突然就明瞭了,不由好笑,親自端了一碗粥給文嫻送去:「三妹妹,那你既是要上學,那就先喝吧。」
  
  劉姨娘聽得有些尷尬,微赧地看了素顏一眼,又把剩的粥遞了過來,小聲道:「也不知道合不合大少奶奶的口味,大少奶奶若是喜歡吃,卑妾下回做了送過去給您。」
  
  這是在示好吧,素顏笑著點了頭:「聞著一屋子的香呢,我早就口饞了,姨娘果然是個能幹的。」說著,站著拿了湯匙舀了一小口吃了,果然粘稠甜香,很好吃,她笑瞇瞇的閉了閉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那邊葉成楓早就等不及了,看了素顏的樣子更是心癢,也不等劉姨娘送,自己就跑了過來,大聲道:「該我了,該我了。」
  
  頓時,屋裡的人聽了全都笑了起來,三夫人恨不得敲他一下,笑罵道:「才用過午餐的,哪裡就餓著你了,像個小餓狼一樣。」
  
  葉成楓端起小碗坐到小杌子上,喝了一口粥道:「是姨娘的粥好吃,娘,咱們把姨娘請到我們竹香院裡去吧,我們讓姨娘天天做粥吃。」
  
  三夫人聽得哈哈大笑,就是侯夫人也瞪了葉成楓一眼,罵道:「小饞貓,要吃天天到伯娘這裡來,還能少了你的?」
  
  三夫人聽了卻是斂了笑,「大嫂自然是最疼這小子的,只是這用點飯每天都跑上小一里路,還真是麻煩得緊,若是自己屋裡有得吃,這大冷的天,又何必總來煩著侯爺和大嫂。」
  
  二夫人聽了抿了抿嘴,也道:「可不是,文靜這兩天身子也不太舒服,她看侄兒媳婦第一天進門,便強撐著一起來用頓飯,不然,也不想過來了,不過,來了也有來的好處,總算是能吃口熱的不是,若是派人送過去,少不得那些湯湯水水的就冷了,喝了也傷腸胃。」
  
  這是在鬧著要分開過?素顏聽得心中歡喜,面上卻是半點不露,靜靜的站在一旁,小口小口的把粥吃完,卻是將碗隨手遞給了紫綢,她看著劉姨娘正不聲不響地在收拾著粥碗,有些過意不去,畢竟自己是個晚輩,讓姨娘服侍著,心裡覺得怪怪的。
  
  侯夫人聽了二夫人,三夫人的話,卻道:「如今天氣著實越發的冷了,起得早了,我每日早起去回事房,都感覺有些受不住,何況是小孩子了,要不,我哪天抽個時候跟侯爺說說,就說讓孩子們都在自己個屋裡用飯算了,就不要都擠在一起了,你們也都是要娶媳婦做婆婆的人,自個屋裡也有一攤子的事,天天到上房裡用飯著實不太方便。」
  
  二夫人,三夫人聽了相視一眼,有點不敢相信侯夫人今天這麼爽快就應下了,忙笑著點頭感謝,直說侯夫人體貼人,但侯夫人接著又道:「還莫說,臨近年關了,外面的東西見風就漲,有的比前兩個月竟是貴了一倍呢,你們分開了也好,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些年一起過,我的老發都操白了,既要讓你們吃得好,穿得暖,又不能亂用一分,侯爺的俸祿又不高,多少米養多少人,你們不知道,我這頭痛啊,也好,要是你們都自己過了,我就可以省下好多心了。」
  
  二夫人和三夫人聽得臉一白,眼裡就露出些忿色來,三夫人腦子快,立馬接口道:「咱們家那些鋪子莊子那麼多,一年的收成也不少,嫂嫂哪裡就真的只靠了侯爺的俸祿在開銷了,滿京城的大戶人家,又有幾個是真靠俸祿過日子的?」
  
  言下之意,除了鋪子田莊的產出外,侯府還有其他的進賬,侯爺深得皇上器重,又管著兵部,手裡掌著兵部的同時,軍隊裡的糧草軍餉也都握在侯爺的手裡,每年下屬們供奉的碳敬冰敬,和銀子不知凡幾,再加上哪個掌權的不剋扣些軍餉,光吃空頭的,都不知道能多出多少收入來,侯夫人這哭窮也太假了些。
  
  誰知侯夫人聽了卻是笑吟吟地看著三夫人:「三弟妹說得也是,不過,那可是侯爺自個掙的家業,這麼些年了,老二老三當著官,可曾交過一兩銀子到公中去?咱們家可比不得別的百年大族,祖上承下來的多,望族名頭是佔著,可天英四十五年,家裡的那場大禍,侯爺能帶著老二老三逃出命來已是大幸,還談什麼祖業?」
  
  三夫人聽了這話臉色沉了下來,陰著臉,一轉眼看到葉成楓在舔著小湯匙,氣得一巴掌打了下去,嚇得葉成楓癟嘴就要哭,三夫人罵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好幾歲的人了連上學也不想著去。」
  
  二夫人聽了這話順下去說道:「你打他做什麼,他也是看大嫂這邊的東西好吃嘛,你只說他不想著上學,怎麼還在大嫂這裡磨蹭,快讓那些服侍的,送他過學裡就是了。」
  
  說著,也起了身,向侯夫人告辭,兩人竟是有同一致的再不提那分開過分的話了。
  
  素顏也終於弄明白了些,感情二夫人,三夫人兩家子都在侯爺這裡吃白食呢,聽侯夫人的話,侯府的產業全是侯爺一人掙回來的,兩個兄弟都是侯爺救的,更是供他們讀書,娶妻生子,又養著他們的家小,卻從不要一文錢,也難怪二夫人,三夫人肯跟著擠在一起吃飯,不花錢的飯菜,不吃白不吃。
  
  而且,她們所說的分開吃,並不是真的分開,怕只是跟自己的想法一個,開個小廚房,用度由侯夫人公中撥下去給她們吧。
  
  這想法也太美妙了些,以侯夫人的這種個性,又怎麼肯給了錢,又還不給臉色看,讓她們吃著侯府的過自己的舒心小日子?
  
  怕是侯夫人比二夫人,三夫人更想要分家單過,侯爺一直壓著不肯吧。
  
  二夫人和三夫人兩個走後,侯夫人就往美人榻歪,根本不說讓素顏走,劉姨娘服侍在她身邊,拿了個美人錘給侯夫人錘腿,侯夫人半閉著眼卻是一下說這裡不舒服,一下又說那裡酸,時不時又罵劉姨娘兩句,總是嫌劉姨娘服侍的不周到。
  
  一旁的文嫻坐在美人榻旁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麼,對侯夫人的行為見慣不怪,無動於衷,素顏對她的好印象一下子又減了幾分。
  
  劉姨娘被她折騰得眼圈兒都紅了,卻強忍著,努力順著侯夫人的意思來,卻總不能合了侯夫人的意,她最後無奈的,求助地看向素顏,眼裡淚水盈盈,素顏皺了皺眉頭,試探著問:「母親,姨娘也累了,要不,兒媳來服侍你吧。」
  
  侯夫人微睜了眼,又皺了眉唉喲了一聲,道:「那怎麼行,累著了你,一會紹兒又要怪我了,他可是拿你當寶貝捧著呢。」
  
  素顏笑著走過去,在床邊坐了下來,很自然地接過劉姨娘手裡的美人錘:「兒媳婦服侍母親是應該的,相公也不是那麼不講道理的人,他只是脾氣壞一點,人卻是最孝順的,母親,是這裡不舒服麼?」
  
  卻是一隻手錘著,另一隻給了侯夫人做著推拿,她前世是醫生,學過中醫,對身體的穴位很是清楚,更知道推拿哪些地方能讓人舒服……也能讓人早些入睡。
  
  侯夫人果然覺得好多了,舒服的哼了一聲,眼睛睜大一些,有些意外地看著素顏:「你還有這一手?嗯,真是不錯,好舒服。」
  
  素顏也答得乖巧:「那以後兒媳就常來服侍母親好了。」
  
  「嗯,你有這孝心,我很欣慰,不過,你們畢竟才新婚呢,我可不敢將你留得太久了,別一會子紹兒找我要人,你再捏捏我的肩,嗯,這裡有點酸,一會子,你累了就走吧。」說著,卻是愜意的閉上了眼睛,素顏便對三姨娘道:
  
  「姨娘還是回去歇著吧,一會子母親該睡了。」
  
  劉姨娘感激地對素顏福了一福,慢慢的退下去了。
  
  素顏等劉姨娘一走,素顏又給侯夫人推拿了一會子,看侯夫人昏昏入睡,突然站了起來,將手裡的美人錘往文嫻手裡一塞道:「啊,我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沒做,我得回去看看,三妹妹,母親睡著了,你先守著,我一會再來。」
  
  說著,也不等文嫻晃過神,自己提了裙,一溜煙兒就出了門走了。
  
  文嫻看著手裡的美人錘,有些發怔,耳根處也有點熱熱的,對床上似睡非睡的侯夫人歎了口氣道:「娘,你又何必要為難嫂子,她才進門第一天,您這樣做,只會讓父親生氣的。」
  
  原本昏昏入睡的侯夫人卻是突然睜開了眼,眼睛裡一片清明,哪裡還有半點迷糊之色,她定定的看著文嫻,眼裡閃過一絲無奈和怨憤:「你以為我願意嗎?我這不是做給別人看的嗎?」
  
  文嫻聽得一怔,不解地問:「娘,您這是什麼意思?你要做給誰看?」
  
  侯夫人愛憐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歎了口氣道:「娘現在就是希望你能找個好婆家,好生將你嫁了,你哥哥能拿回應得的東西,娘,就是死,也瞑目了。」
  
  「娘,您說什麼呢,什麼死不死的,您不要嚇我。」文嫻聽得眼圈一紅,哭了起來。
  
  侯夫人將她摟進懷裡,撫摸著她的背道:「傻孩子,娘不過是說說罷了,娘怎麼捨得你們兄妹,只是,以後你要多跟你嫂子親近一些,不要像文靜那個傻丫頭,娘越是與她鬧,你越要跟你大嫂好,知道了嗎?」
  
  文嫻聽得懵懵懂懂的,不是很明白,但還是乖巧的點了頭,侯夫人輕輕將她的臉畔的一絲碎發挽到耳後,笑道:「回去吧,不用守在娘這裡,娘真要歇一會子了,你那嫂子推拿的手藝還真是不錯,以後得讓她天天給我揉揉。」
  
  文嫻見侯夫人閉了眼,像是真的要睡了,便悄悄的退了下去。
  
  白媽媽自側門走了進來,走到侯夫人榻前道:「夫人,奴婢查過了,午飯時,只有凝香院裡的玲兒去過二公子的院子裡,還拿了塊乾肉餵了阿福。」
  
  侯夫人聽了懶懶的睜開眼道:「成紹用過飯確實是回了苑蘭院了麼?他今天沒有去找紹揚?」
  
  「沒有,世子爺喝得有點高,用過午飯後就被墨書扶回房裡去了,奴婢差人跟著去看過的。」白媽媽垂著眼皮答道。
  
  「看來,他也看出來了一點,只要他沒恨上紹揚就好,我怎麼鬧都行,讓他恨我一個人就好了,不能讓他連著紹揚和嫻兒都恨,他將來還不知道……」說到這裡,卻是停住了,美麗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毅然之色。
  
  白媽媽端了一小几子上的一杯茶給侯夫人遞上,勸道:「夫人,別怪老奴多嘴,如今局勢亂得很,宮裡頭的那兩個,他們愛怎麼鬥讓他們斗去,您只要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有些事情,摻合不得啊,弄不好,可是……」
  
  「我省得的,媽媽,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我也是身不由己,有些事情,不是我想放手就能放手的,如今只要不害著我的兒女,我就算圓滿了。」侯夫人眼睛紅紅的,拉著白媽媽的手道。
  
  白媽媽也有些鼻子酸,拿了帕子拭了拭眼角,轉了話:「凝香院那邊要派人看著嗎?」
  
  「不用派人了,不過是個小孩子,再如何,也翻不出多大的事來,你漏些口風出去,讓大少奶奶知道,那狗著實不是紹揚放的就行。」侯夫人沉吟了會子說道。
  
  白婆子點頭贏下,想了想又道:「夫人,晚玉怕是不行了,到如今也沒找到下手之人,老奴懷疑是大少奶奶動的手,晚玉那下子起不來,看著就怪,只是世子爺一力承下了,老奴也沒法子。」
  
  侯夫人皺著眉頭,眼睛怔怔的看著窗外,有些頭疼的說道:「都不是省油的等,這個媳婦也不是個簡單的,再試試她的深淺,如果真是那心思狠毒的,說不得……」
  
  後面的話沒說出來,但她的眼裡的狠厲卻是讓白媽媽都感覺渾身一涼,垂了眼皮看著自己的腳尖。
  
  「晚香那丫頭若是要鬧,就任她鬧著,看那邊如何應對。這樣倒是可以多看出些什麼東西來。」侯夫人重新閉上了眼睛,對白媽媽揮了揮手道。
  
  白媽媽應了聲,便悄悄退下了。
  
  卻說素顏將美人錘塞到文嫻手裡後,就帶著紫綢和芍葯回了苑蘭院,進了屋,卻沒看到紫睛, 紫雲卻是坐在屋裡守著,紫綢邊給素顏解披風邊問紫云:「紫睛呢。」
  
  紫雲看了眼裡屋,撇了撇嘴道:「世子爺喝醉了,鬧著要喝水,紫睛姐姐在裡面服侍著呢。」
  
  紫綢聽了看了眼素顏,看她神情淡淡的,便道:「只怕是吐了,一會子奶奶現在外頭歇著,奴婢進去看看,若是味不重,您再進去吧。」
  
  素顏聽得半挑了眉看著紫綢,紫綢憨憨一笑,撇開眼去,將素顏的披風拿了往裡屋去了。
  
  素顏輕哼一聲,坐在正屋裡,紫雲乖巧的沏了杯茶上來,她便懶懶的喝了一口,歪靠在椅子上。
  
  這時,紫睛急時地打了簾子出來,看素顏神情有些疲憊便道:「奶奶再忍一忍,爺吐了不少,一會子清理乾淨了,奴婢熏點香了您再進去。」
  
  素顏聽了不置可否,仍是喝著茶,紫睛就有些不自在,吶吶地說道:「墨書送進來時,爺走路都不穩了,倒底是內院,奴婢便讓墨書把爺扶到床上後就打發他走了,爺又鬧著要喝水,身邊離不得人,奴婢就讓紫雲在外頭看著,奴婢進去服侍。」
  
  素顏抬了眼,掃了紫睛一眼,見她那條湖綠色細綢百褶裙皺巴巴的,上身那件百花短襖面上也看得出是抻平了的,便淡淡的說道:「這原就是你份內的事情,爺喝醉了,你不去服侍,難不成,讓我去?我累死了,紫雲,來,給我捏捏肩膀。」服侍了別人半天,自己也享受剝削階級的特權。
  
  紫睛聽是微怔,看素顏神情淡淡的,想想自己也沒做錯什麼,就垂了頭,又進了裡屋。
  
  一會子紫綢果然端了好大一盆污水出來,酒氣熏天,看樣子,葉成紹醉得不輕,昨兒是新婚之夜,他也沒醒,今兒吃便飯他倒是醉了,這廝可真是個混球。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素顏差點歪著睡著了,就這時葉成紹在裡間喊:「娘子,娘子,我要喝水。」
  
  紫睛聽了忙走了進去,但是不多久,就聽得一聲恍當,「出去,讓娘子進來餵我。」葉成紹舌頭都捲著,話也說得不利索。
  
  紫睛一身濕答答的走了出來,狼狽地看著素顏道:「大少奶奶,世子爺在發脾氣,不讓奴婢服侍。」
  
  素顏瞪了裡屋一眼,一轉頭,看到芍葯正乖巧地立在一旁,便道:「你是服侍爺怪了的,爺可能認生,你去吧。」
  
  芍葯聽了微垂著眼道:「是,大少奶奶。」
  
  說著,低了頭進去了。一會子屋子裡也沒了聲響,芍葯卻是半響沒有出來,看樣子,葉成紹還是很願意芍葯的服侍的。
  
  素顏便心安理得的讓紫綢拿了本書給自己,讓人將屋裡的碳盆燒大一些,繼續歪在太師椅上看書。
  
  看著看著卻是睡著了,迷迷糊糊中,身子一輕,人就懸了空,睜開眼來,正好看到葉成紹那線條冷硬的下巴,瞌睡一下子就驚醒了,掙扎著想下來。
  
  葉成紹卻鐵青著臉,長臂一緊,她便再也動彈不得,當著下人的面,她不好發脾氣,素顏只好忍著,嗔目橫視著葉成紹,這廝不知道哪根筋接反了,突然在發脾氣。
  
  葉成紹抱起素顏,將她往床上一放,附著身子就要壓過來。
  
  素顏迅速一滾,躲開了他的身子,小聲斥道:「你發什麼神經,這一天,你要鬧幾回呢?」
  
  一大早鬧了一回,下午又要鬧,這廝精蟲上腦了,只想著這事吧。
  
  葉成紹一下子就捉住了她的手,將她往自己懷裡的扯,又壓上了,鐵青著臉,在她頭上道:「你既是不喜歡她們近我的身,又一再的使了她們進來服侍我,娘子,你究竟要我如何?是考驗我嗎?」葉成紹的聲音裡有些氣憤,有點惱火,但聽得出,他的怒氣壓制著。
  
  「你先放開了我,這麼說話我不舒服。」素顏皺著眉,他口裡的酒氣噴在她臉上,雖不難聞,卻讓她鼻子癢癢的,她有些酒精過敏。
  
  「不放,就這麼說。」葉成紹有點撒賴的孩子,兩手鉗在素顏的頭側,不肯移開。
  
  「相公,你起來,我們好好說說話兒。」他喝了酒,素顏不敢再激他,轉了策略,柔聲說道。
  
  一聲相公叫得葉成紹心裡甜甜的,他縮了縮鼻子,還是依言起了身,將身子半靠在床上,坐在素顏身邊。
  
  素顏忙坐好,還慇勤地拿了大迎枕塞在他身後,葉成紹臉色稍緩了一些,卻還是忿忿的樣子。
  
  「相公,她們幾個原就是在我屋裡服侍的,我不在的時候,讓她們服侍你哪裡錯了,難不成,讓你個醉漢渴著,任你將屋裡吐得一塌糊塗?」素顏背葉成紹這一副討公道的樣子哭笑不得,這廝究竟長大了沒有,怎麼有時候彆扭得像個孩子。
  
  「可是,好好的喝那麼多酒做什麼,你自己難受不說,屋裡也被你弄得難聞死了,我不喜歡聞酒氣,才懶得進來理你呢。」素顏白了葉成紹一眼,偏了頭,打了個噴嚏。
  
  葉成紹見了忙要拿被子幫她蓋,「著涼了麼?你也是的,夫人那樣折騰你,你就任她折騰?明兒她再這樣,你就推說不舒服,不要到前頭去吃飯了。我讓人把飯給你送來。」
  
  「我不是著了涼,只是鼻子癢,我聞不得酒味。」素顏揉了揉鼻子道。
  
  「那我以後少喝些就是了嘛。」葉成紹聽了歪了頭仔細看素顏,看她鼻子都紅了,感覺她說的怕是真的,便有些不自在的說道。
  
  心裡卻是舒坦了一些,至少她剛才是真的聞不得酒味才不肯進來服侍他的。
  
  「你少亂髮些脾氣就好。」素顏的話有些冷,不能慣著他,以後動不動發脾氣,自己以後怎麼過,她如今還沒想好,要不要跟他過一輩子,他喝多了酒,如果非要她近身服侍,那他發起狂來,非要做那件事怎麼辦?自己可沒力氣反抗他。
  
  還不能叫,人家是你名義上的,法定上的合法丈夫,做夫妻間的事情是表經地義的。你就算叫救命,人家只會說你矯情,當是你們夫妻間的情趣,沒人會理睬的。
  
  看素顏的臉冷著,像在生氣,葉成紹聳拉著頭,剛才的那點子氣勢早沒了,掀了眼皮偷看素顏,老實巴交的又保證道:「我以後不亂喝酒了,娘子,你不要生氣,我也不發脾氣了就是。」
  
  素顏聽了臉色稍緩了一些,卻是覺得口乾,便想越過葉成紹去拿茶喝,葉成紹以為她要下床,忙攔住道:「你方才在外頭椅子上都睡著了,我怕你睡著不舒服,就抱了你進來,再睡會子吧,晚飯我讓人送進來。」
  
  原來他也不是生氣了才抱自己進來的,素顏抬眸看了葉成紹一眼,指著床頭櫃上的茶道:「我渴了。」
  
  葉成紹一聽,忙幫她倒了杯茶,狗腿的誕著笑臉遞給她。
  
  素顏哭笑不得的喝了水,躺下床去,想真的睡一會子,葉成紹笑嘻嘻的接過她手裡的杯子放好,側著身子,半支著頭,看著素顏。
  
  這叫人怎麼睡?素顏瞪了他一眼。
  
  「我就看一會,保證不動你。」葉成紹忙保證道,漆黑如點墨的眸子閃閃發亮,臉上的笑容乾淨陽光,那討好的樣子,那眼神,像在呵護一件難得的至寶,小心翼翼中,又帶了一絲憐愛。
  
  素顏的心弦像是被人用羽毛撥弄了一下,癢癢的,酸酸的,還有一絲感動,衝口就說道:「算了,一起睡吧,你也才醒了酒。」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10:14 AM

  第七十六章 妾室
  
  葉成紹聽得大喜,一哧溜鑽進被窩裡,卻是不敢靠得素顏太近,挨在邊上側著身子,一雙黑葡萄似地眼睛,靜靜地看著素顏,素顏實在是困了,但是再困,被這樣一雙黑亮亮的眼睛盯著實在不舒服,自被子裡伸出手來,往葉成紹臉上一抹,故意冷聲道:「睡覺,閉上眼睛。」
  
  柔軟又溫暖的小手撫在臉上,很舒服,葉成紹感覺心裡暖洋洋的,還真的就閉上眼睛睡了。
  
  第二日一大早,因著侯爺說過,不用過去給侯夫人請安,素顏睡著就沒起來,但一摸身邊,卻是沒人,睜了眼,見天光大亮,也不知道葉成紹一大早去了哪裡,卻是懶得管,兩人才成親兩天。他的生活習性她並不清楚,他每天需要做什麼事,是否真的就游手好閒,她也不清楚,兩人彼此還有些陌生,溝通得也少,一切還需慢慢來。
  
  於是,素顏也懶得問,翻了個身,打算繼續睡覺。
  
  外面守值的紫晴卻是聽到聲音,輕聲問道:「大少奶奶,您醒了?可是要起?」
  
  素顏隨口應道:「我再睡會子,世子爺呢?」
  
  「爺一大早就起了,悄無聲息的,不讓奴婢叫醒您,自個出去了。」紫晴的聲音裡帶著笑意,還有一絲喜氣:「奶奶,爺可真是心疼您,還吩咐奴婢說,早上讓人給您燉點薏米山藥粥暖胃,說您昨兒個在外頭睡涼著了。」
  
  素顏聽得心裡微暖,這男人看著痞賴,沒想到卻是個體貼細心的,也沒有這個世界裡其他男人的大男子主義,她知道,按規矩,做為一個賢惠的妻子,丈夫起來她是應該服侍穿衣淨面的,而男人們也當此為天經地義,但葉成紹沒有,他在她跟前一直是小意著,討好著……其實,只要他沒那麼多花花草草,跟他過一輩子也不錯啊……
  
  腦子裡一想事,再也睡不著,就想著晚些時候去給四叔祖母請安去,只是去得早了,怕有人傳到侯夫人處,又是是非,她是藉著身子不適的由頭不去給侯夫人請安的,即是能給四叔祖母請安,那便能給侯夫人請安,所以,乾脆晚些時候去。
  
  於是自床上坐起,紫晴見她起了,忙邊打簾子邊道:「奶奶起了也好,爺好像是去練功房了,一會子該回來了,您要是和爺一道兒用早飯,爺指不定多高興呢。」
  
  素顏聽她絮叨,隨口回了一句:「你倒是很關心爺,以後爺的起居你也包圓了吧,芍葯一個人也幹不過來。」
  
  紫晴聽得微怔,臉色就有點僵,立即回道:「奴婢是大少奶奶的人,奴婢只專著服侍大少奶奶您,爺身邊的事,奴婢可沒能力全包了,頂多就搭個手,您還是再尋個人來的好。」
  
  這話聽著有頂撞的味道,素顏抬眸看了紫晴一眼,卻見她眼裡有些委屈,眼圈也是紅的,突然就想到昨天她被葉成紹澆了一杯子茶水,濕答答的樣子來,應該是有些醒悟了吧,希望她能想明白就好,畢竟是自小兒就服侍這個身體的,又是陪嫁的丫頭,素顏希望自己與她的主僕情分能延續下去。
  
  「尋個人就尋個人吧,你這丫頭,如今倒是學會頂嘴了,今兒給我找件清爽些的衣服,別再拿那大紅大紫的出來,我自己都看著眼暈。」素顏笑著說道。
  
  紫晴垂著眼皮,透過睫毛看素顏,見素顏沒有生氣,臉上還帶了笑,便輕輕的吁了口氣,轉身去了內堂,尋了件煙藍色,宮錦繡鈴蘭掐花立領襖子,一條同色漩渦紋紗繡裙,拿來給素顏穿上,紫晴對衣服的搭配眼光向來不錯,素顏很滿意地穿了,坐到妝台邊。
  
  紫晴看素顏一副很享受她服侍的樣子,心頭安實,做事也更著力了些,拿了梳子在手,也沒問素顏,就給她梳了一個同心髻,選了跟金鑲玉綴藍寶石的步搖插在髮髻正中,又給她戴上一個細銀華勝,墜於額間,使得素顏原本溫婉的氣質中,添了幾許撫媚,梳妝完畢,她才小心地問:「大少奶奶覺著可好?」
  
  素顏在鏡子面前左右轉了轉頭,鏡中的一個溫婉端莊,又不失俏麗的小女人模樣,讓她很滿意,這副裝扮大方得體,又不顯眼,去拜訪四叔祖母正合適,既端莊,又不顯得太隆重。
  
  素顏便誇了紫晴兩句,於是這一早上,紫晴眉眼裡都是笑,連帶著後來進來的紫綢也跟著心情大好,偷偷地拽著她問:「你今天撿了大元寶了?」
  
  紫晴笑而不答,紫綢便邊給素顏遞熱帕子邊撅了嘴對素顏道:「大少奶奶可不興這樣,您賞了那妮子好東西,怎麼不賞奴婢?」
  
  素顏知道她們這是在逗趣,也樂得跟她們一起鬧,隨手拿了自己妝盒裡的一支縷花銀簪子遞給她:「好啊,她我是沒賞,可你卻討上門了,我不給,倒讓人說我小器,這個賞你了」
  
  紫綢哪裡會要,笑嘻嘻的接了簪子放回素顏的妝盒裡,「您這簪子可是大夫人給的,可不興亂賞人。」
  
  那簪子確實是大夫人送給素顏的,是一套,雖是銀飾,但做工精緻,式樣別緻,每件上頭又鑲了細細的綠寶石,價值也是不菲的,也是當初大夫人自己的陪嫁之物,去了一件,就不完整了,紫綢怎麼會要。
  
  素顏歪了頭看紫綢,笑道:「真的不要嗎?不要我收起來了。」
  
  卻是笑著再拿了兩件普通一些的首飾,她們兩人一人一件賞了。
  
  紫綢,紫晴知道這回是真賞,笑著接了,辦事也更加細心周到了起來。
  
  素顏深諳管理之道,前世曾做過公司主任科員,手下也管過幾個員工,知道與下面的人相處,除了要有上司的威嚴,也要適時的與她們打成一片,偶爾調劑與她們的關係,才能讓下人們心存畏懼的同時,又覺得你親近,肯貼心貼意的為你辦差。
  
  收拾停當後,陳媽媽早就候在外頭,顧余氏早就準備好了薏米粥,熱騰騰的正放在小几子上,陳媽媽笑道:「爺出去時說了,奶奶若是起了,就先用著,不用等他。」
  
  素顏聽了倒也不客氣,昨天著實沒吃什麼東西到肚子裡,一連喝了兩碗粥,又吃了幾個香菇豆黃春卷,坐在正堂裡等葉成紹。
  
  沒多久,葉成紹一身寒氣,卻是精神抖擻的回來了,芍葯見了忙進了裡屋備水,素顏起了身,見他頭上有層細汗,拿了帕子幫他擦,葉成紹一進門便有如此待遇,有些受寵若驚,今天的素顏打扮清爽簡單,卻更加清麗撫媚,她微仰了臉,淡淡的氣息噴在他臉上,暖暖的,癢癢的還帶著一絲幽幽的蘭花香味,很好聞,也很舒服,葉成紹只覺心情大好,大大的星眼熠熠生輝,笑道:「娘子,可用了粥,今兒可舒服些了?」
  
  他還在為她昨天的那個噴嚏擔憂,以為她是著涼了。
  
  「用過了,你出了汗,進去洗一洗吧,一會子也喝點粥可好?」人家對她好,她也不是木頭人,只要不是非要洞房,她還是很願意做一個噓寒問暖的賢妻的。
  
  葉成紹眼角眉梢都是笑,一把捉住素顏的手就往裡屋走,他如今不像一開始剛碰到她的時候,拉她的手時也不會臉紅了。
  
  素顏順從的跟著他進了內室,芍葯已經將熱水備好了,見他們兩個一同進來,垂了眸子站到了一旁。
  
  葉成紹一眼瞥見她,想起新婚那一夜素顏發的脾氣,便對芍葯道:「你出去候著吧。」
  
  芍葯聽了抬頭迅速地看了葉成紹一眼,便立即垂了眸子,退了出去。
  
  葉成紹一路拉著素顏往耳房裡,素顏看著冒著熱氣的大木桶,心下知道他的用意,掙著手道:「你想做什麼?」
  
  「娘子不是不讓她們近身服侍我麼?那娘子幫我洗澡吧。」葉成紹口裡說得理所當然,但心卻跳得異常的厲害,耳根處也熱得發燙,他自小便是別人服侍洗澡的,在茯苓和芍葯跟前赤身裸體早就慣了,可現在只想像下自己要在素顏面前脫光光,他便渾身血液沸騰,胸膛子裡升起一簇小火苗,灼燒著他的神魂,其實,他並沒有那想親熱的念頭,只是依著她的心意,不讓別人近身服侍他罷了,而他也以為,素顏不讓別人服侍,那就是自己動手的意思,便理所當然的扯了她進來,卻沒想到,衣服還沒脫,就開始心猿意馬了。
  
  素顏聽得愕然,一時怔在耳房裡不知如何應對,他的要求一點都不過分,妻子服侍丈夫天經地義,可是……他要脫光身子啊,他又不是個小孩子,是一個成熟的,還男性魅力極足的,還……真的真的很帥的男人啊……她又不是個木頭人,看著裸體美男能沒感覺麼?還有,他能控制得住他自己麼?不行,這差事太危險了,還是走吧。
  
  心念移動,根本就不敢抬眼看葉成紹,轉身就走,邊走邊道:「相公,我幫你拿衣服來。」
  
  手卻再次被扯住,「娘子,衣服早……就備好了。」葉成紹伸出手及時的捉住想要逃的某人,聲音有些澀澀的。
  
  素顏不好再走,要求是自己提的,人家合了你的意,你總不能做得太過分吧,於是轉過身面對他,卻是不敢看他,心裡像有只小鹿在亂撞。
  
  「娘子……」葉成紹看著眼前比自己臉更紅的小女人,原來娘子也在害羞呢,不由心情愉悅,調皮的就更想逗她。
  
  「娘子,幫我脫衣。」葉成紹預期裡帶著絲撒嬌的意味,眼睛灼灼的看著素顏,故意張開雙臂等著。
  
  素顏深吸一口氣,強收心神,努力使自己看起來很嚴肅,板著小臉動手給葉成紹解扣子,葉成紹狹促地看著她,明明臉紅得像個熟透了的蘋果,卻偏還要做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來。
  
  他很期待,一會子她能幫他脫到神惡魔程度……事實上,他更想將她的衣服也一併脫了……腦子裡頓時一片綺麗之色,剛剛調息好的呼吸又有些亂了起來。
  
  他的眼神太過熾熱,胸膛激烈地起伏著,再繼續下去,只怕點起火來,素顏突然就放了手,背轉過身去,冷著聲道:「自己脫,我在外頭等你。」
  
  「娘子,只是陪著我可好。」他再一次伸手捉住了她,眼裡帶了一絲懇求,自己動手脫起衣服來。
  
  他喜歡看她為他發窘的樣子,但知道她是個守禮的,也更知道她心裡還沒有完全接受他,並不想將身心托付給他,他正在努力,努力讓她看到他真實的一面,努力讓她喜歡他,接受他,所以,不能逼得太急了,太急,她會逃的。
  
  素顏板著臉轉過身來,便觸到一雙孤寂的,略帶傷感的眼神,像一隻孤獨無助的小獸,在努力尋求著同伴的慰藉,她的心突然就柔軟了下來,她不知道他的過去,但在侯府生活了一天後,她知道,的成長裡,不說血雨腥風,那也是鋪滿荊棘的。
  
  「好,我陪著呢,不過,你要自己洗,我……我不敢看。」素顏柔聲對葉成紹道,緩緩轉過身去,很快,便聽到一聲水響,葉成紹脫了衣服,跨進浴桶裡面,靜靜的自己洗著澡,又自己起身穿衣。
  
  素顏始終背對著浴桶,聽著嘩嘩的水聲,面紅耳赤,身後就是一個裸體大美男,這情形太過曖昧綺麗,由不得人不多想,怪不得茯苓會對他起了小心思,如此每天對著一個大美男,能看又能摸,怎麼可能還心如止水?
  
  她只是靜靜地站在身邊,一直垂著頭,始終沒有轉過身來,葉成紹已經很滿足,有她在的地方,他莫名的就感到心安,而且,他也知道自己非要她服侍自己洗澡有些強人所難,原以為她會生氣,會掉頭就走,可是,她留下,而且,她在為他害羞,她心裡不是全然沒有他的,這讓他心裡一陣竊喜,感覺眼前就有一條康莊大道,不久他就能牽著她的手,一同踏上去。
  
  洗過澡,穿好衣服,葉成紹又牽著素顏的手往外走,他笑容晏晏,她卻好生不自在,像做了一件壞事被人抓了一樣。
  
  於是,這樣的兩個人走出來,讓陳媽媽和紫綢幾個看得面面相覷,怎麼吃癟的像是大少奶奶啊,她那樣子,好彆扭,難道……紫綢紫晴兩個臉一紅,紫晴進了廚房端粥,紫綢則過去擺碗。
  
  陳媽媽卻是兩眼放光,應該修成正果了吧,大少奶奶若是肯了……說不得,半年後就會懷上呢。
  
  可是,再仔細看素顏走路的姿勢,又失望的在心裡歎氣,不由又暗罵世子爺,也太寵著大少奶奶了些,都肌膚相親了,怎麼就……沒能成功呢。
  
  葉成紹用過早飯,素顏便對他說要去拜見四叔祖母,葉成紹笑著應了,兩人正要出門,紫雲進來了:「世子爺,大少奶奶,大小姐、四小姐還有三少爺過來了。」
  
  素顏聽了便看向葉成紹,這幾個應該是侯爺的庶子女吧,昨天雖然見著了,但人太多,又除了晚玉那一檔子事,就沒能認全,今天他們倒是上門來了。
  
  葉成紹眉頭皺了皺,又回到正屋裡往椅子上一坐,歪扭著身子,一雙修長的腿也伸得老長,又是一副懶散吊兒郎當的樣子了。
  
  素顏忙親自迎了出去,只見領頭的是個十六七歲的女子,長得明妍秀麗,行動間,透著股乾淨利落,一看便知道是個性子爽利的人,她見素顏親自迎到了穿堂,笑著緊走幾步,上前給素顏見禮:「妹妹文英給大嫂請安。」
  
  素顏忙上前托住她,笑著細細打量這個比她年紀還要大上一歲的小姑子,「我昨兒個就看到人堆子裡有個好漂亮的美人兒,那時就想,那是哪個妹妹來啊,沒成想,出了點事,竟是沒能相識,正可惜著呢,妹妹今天就來了。
  
  文英也是女孩子,聽素顏誇她漂亮,笑得兩眼彎彎,又更覺得這個大嫂溫和可親,笑著反拉著素顏的手道:「大嫂莫要笑我,跟大嫂站在一起,我就只是一根蒲柳了。」說著,偏過身子,讓出身後另一個才十三歲樣子,神情怯怯的,縮著肩躲在她身後的另一個女孩,「四妹妹,還不上前給大嫂見禮,你不是嚷嚷著說,想要看大嫂嗎?」
  
  那是文貞吧,長得也好,秀秀氣氣的,眉眼與文英有六七分相似,但眼神躲閃著不敢看人,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素顏心裡詫異,同樣都是劉姨娘的女兒,怎麼兩個性子區別這麼大,文英自信爽朗,而文貞則怯懦呆憨,也是一樣米養百樣人吧。
  
  「妹妹文貞見過大嫂子,大嫂子新婚大喜。」素顏正亂想著,卻聽文貞上前來給她見禮,聲音細細的,帶著一絲小小的不安。
  
  素顏忙也上前去拉住她的手,「這就是四妹妹嗎?人長得秀氣,連說話都秀氣呢。」
  
  文貞羞澀一笑,又躲到了文英的身後。
  
  她們身後一個十四歲的少年這時也向前一步,對素顏做了個揖:「成良見過大嫂。」
  
  聲音像鴨公一樣,應該正式變聲期吧,不過,人長得也算俊秀,大大的星眼與葉成紹倒有幾分相似,只是眼神太過複雜,素顏看過去時,他也正在打量著素顏,眼神裡帶著審視和探究,帶有一絲精明和圓滑,不像是十四歲少年該有的眼神。
  
  素顏就響起侯夫人說的,他如今正跟大總管在外頭學管理鋪子的話來,聽說很會算賬打算盤,應該沒有讀書了的,卻不知學過武功沒有。
  
  素顏對小叔子只是抬了手,還了半禮,側過身子將人請了進去。
  
  文英和文貞兩姐妹看到葉成紹也在屋裡,少不得又上前見禮,葉成紹對兩個庶妹倒是客氣得很,問了她們幾句,什麼平素都在做什麼,可又學琴畫女紅之類的,神情雖然還是懶懶散散,但身子卻坐正了些,有點嫡長兄的威嚴。
  
  兩個女孩子也似乎有些怕他,他問什麼,她們就老實地答了,就是文英那種爽利的性子,在葉成紹面前也顯得有些拘謹。
  
  葉成良上前給葉成紹行了一禮後,也垂首站在一旁,葉成紹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冷。
  
  素顏忙讓紫晴幾個搬繡凳來,又讓人把屋裡的火盆燒大,讓那兄妹三人圍著火坐了,紫綢又沏上茶,擺上果點,素顏讓陳媽媽拿了自己備好了的荷包,一人給了一個。
  
  葉文貞拿了紅包後怯怯地道了謝,卻仍是看著素顏,眼神也不像開始那樣躲閃,素顏看她那樣子像是有話說,卻又不敢說,以為她對自己給的禮物不滿意,便笑了笑,對紫綢道:「我這第一次看到四妹妹,覺得四妹妹看著可親,很喜歡呢,四妹妹以後要常來嫂嫂這裡啊。」
  
  文貞聽了果然臉上現出羞澀的笑容,卻是抿了抿嘴後,像是下了多大的決定似的說道:「大嫂,我可不可以用這個荷包換一個楓哥兒那樣的小老鼠啊。」
  
  酸鹽聽得避然,莞爾一笑道:「我當是什麼事呢,原來四妹妹也喜歡那些,又不是什麼好東西,我這做得多,你們姐妹一人拿一個去玩吧。「
  
  紫綢聽了會心的進去拿了兩個小掛件出來,一隻流氓兔,一隻懶羊羊,饒是文英成熟爽直,見到了那小掛飾臉上也露出歡喜的笑來,方才素顏沒人給她們一個五兩的紅包,她都只是淡淡的接了,臉上並無多大的異色。
  
  文良見了卻是眼睛一亮,盯著那小掛飾就沒錯開眼。
  
  葉成紹見了臉色卻沉了下來,嘴角緊抿,眼睛微瞇了起來。
  
  素顏也知這是女孩子閨中之物,小叔子如此盯著看,著實不敬,文貞怯怯地看著手裡的小掛件,狀似不經意慢慢的垂了手,長長的廣袖滑落,將那小掛飾擋了個嚴實。
  
  文英瞪了文良一眼,笑著直誇素顏手巧:「怪不得二嬸子一再的說,要讓二妹妹向大嫂學女紅呢,大嫂做的東西果然別緻得很。」
  
  文良被文英瞪了一眼,收回視線,卻又直直的看向素顏,眼裡含著一絲期待,素顏皺了皺眉,心中惱火,這小叔子好生無禮,難道這種閨中之物他也要一份?
  
  「娘子,不是說手燙傷了疼麼?四叔祖母那有好的燙傷藥,我帶你去討一些。」葉成紹惱怒地起了身,也不管三個庶弟妹都在屋裡,拉起素顏的手就往外走。
  
  這可是比趕她們更過份,文貞首先臉就白了,怯怯地看向文英,身子早就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文英眼裡也露出一絲尷尬,不過她也像早就習慣了葉成紹的不著調,倒是怕素顏不自在,笑著站了起來道:「妹妹聽說嫂嫂昨天就燙了手了,怎麼今天還沒有塗紅啊,嫂嫂可不能看著傷口小就不當一回事,女兒家的手指頭也是嬌貴著的,那可是捏針的手呢,可得快些養好才是,妹妹還想到嫂嫂這來取經,學學這小掛飾是怎麼做的,到時候,嫂嫂可不能私藏啊。」
  
  素顏聽了覺得文英真的很會說話,一句話既消除了自己姐妹因葉成紹趕人的尷尬,又消除了葉成紹對文良的惱意,她若學會了如何做掛件,自己做一個給親弟弟,倒也不算違矩,也壞不了素顏的聲譽了。也使得素顏面對她們幾個也自然了許多。
  
  葉成紹聽了臉色緩和了一些,回過頭對文英道:「壽王府賞梅那天,你早些過來,陪著你嫂嫂一起去。」
  
  文英聽得大喜,眼睛有些濕潤地向葉成紹福了一福,才帶著文貞和成良告退。素顏如今是寧伯侯世子夫人,去了壽王府,別人自然是要給她體面的,文英和文貞能陪在素顏身後,見識的人身份也會不同一些,這對文英的婚姻是有好處的,所以,文英會高興得眼眶濕潤。
  
  葉成紹腳步也稍緩了些,素顏知道他是要等文英幾個出了門後再走,這樣也算是給文英幾個留些面子,不然,他們幾個來拜訪哥哥嫂嫂,哥哥嫂嫂卻是把他們涼著,自己先行走了,讓府裡其他人知道了,只會說他們熱臉貼了冷臉,想要討好,卻又自討沒趣。
  
  素顏便歪了頭,斜睨了身邊的男人一眼,明明就不是個心腸狠的,卻偏要做出無情無理的樣子來。
  
  文英和文貞幾個還沒出穿堂,紫雲卻又進來了,「世子爺,大少奶奶,二少爺拿了好多禮品來了。」
  
  葉成紹聽得冷聲一笑,大手一揮:「請他進來。」自己卻是返身往裡走,素顏原想去到穿堂處迎一迎的,葉成紹卻道:「迎他做什麼,他養的好東西,差一點就咬著你了。」
  
  素顏聽了便回身坐到他旁邊,卻聽葉成紹又對紫雲道:「把三少爺也叫回來。」
  
  紫雲應聲去了,一會字葉紹揚果然親自提了盒糕點進來了,一進來便向葉成紹行禮,又向素顏行了禮道:「昨日弟弟養的那畜牲嚇丟了大嫂了,小弟特來向大嫂賠罪,請大嫂原諒這個。」
  
  這道歉似乎來得晚了一些,素顏抬頭看向葉紹揚,葉紹揚十六七歲的樣子,相貌俊雅,氣質淡泊飄逸,舉止大方,也正靜靜的看著自己,眼神溫和乾淨,半點也不像是縱狗行兇之人。
  
  「無事,也沒傷著我,只是當時嚇到了,倒是你大哥,將你心愛之物給打死了,我正過意不去呢,二弟不用自責了。」素顏笑著回道,既然他上門來道歉,那便不用再糾結這點子小事情了,以後還要在一起過日子呢,素顏也是講眼緣的,她總不願將眼前這清俊的少年想得很陰險。
  
  葉紹揚沒想到素顏如此說,溫潤的眼睛裡露出一絲愧色來,再一次對素顏行了一禮,「謝大嫂寬宏,大嫂快莫說那樣的話,那不過是只畜牲,怎及得大嫂絲毫,被大哥打死是罪有應得啊。」
  
  葉成紹聽了卻是冷笑道:「可不,畜牲懂什麼,往往害人的不是畜牲。」
  
  葉紹揚聽得臉色一白,忙又向葉成紹道歉:「小弟沒有看管好自己院中之物,請大哥責罰。」
  
  說著,竟是要跪下來,素顏看不過意,忙道:「哪裡那麼嚴重了,狗是活的,人總有疏忽的時候,二弟也不能總守著那狗吧,你別聽你大哥說得厲害,只是小事罷了,你的心意我領了,也沒往心裡去,你也別再為這事煩惱了。當風吹過就好。」
  
  若是真能當風吹過就好了,葉紹揚聽了素顏的話,卻仍是看著葉成紹,見他神情冷淡,朕的一撩袍,正要跪下,素顏在葉成紹腰間捅了一下,瞪了他一眼,葉成紹這才不情不願的對葉紹揚道:「既然你大嫂不介意了,那就此算了吧。」
  
  葉成紹大喜,笑著向素顏道謝,這時,葉成良被紫雲又追了回來,一見葉紹揚也在,忙過來個葉紹揚見禮,葉紹揚很客氣的給他還了禮道:「三弟不是回去了嗎?怎麼又轉回來了。」
  
  葉成良聽了便看向葉成紹,低眉垂眼地問道:「不知道大哥又喚弟弟來有何見教。」
  
  葉成紹冷冷地看著他道:「正好你二哥也在,你二哥如今正在苦讀,要參加明年的會試,他那院子裡養的狗也太多了,無暇顧及,你一會子使了人去,把你二哥院裡的夠全都拉到你院子裡頭養著吧。」
  
  此話一出,葉紹揚和葉成良二人同時震驚的看著葉成紹,葉紹揚臉上溫雅的神情終於小時,眼中閃過一絲惱怒和委屈,張了嘴正要說話,葉成紹又道:「反正成良也喜歡夠,他院裡的幾個丫頭對狗也有一套,二弟你托付他養著,你也可以專心去讀書,想看狗了,去三弟院子裡玩一玩就是。」
  
  葉成良聽過此話,臉上一白,迅速抬頭看了葉成紹一眼,又立即低了下去,雖然只是一眼,但素顏仍捕捉到他眼裡的一絲懼意和怨恨,但很快就換成了恭敬之色。
  
  葉紹揚還沒做聲,葉成良已經向葉成紹行了一禮道:「弟弟聽從大哥吩咐,一會就去二哥哥院子裡牽狗。」
  
  葉成紹揮了揮手,讓他走了,葉紹揚臉色有些白,葉成紹處理了他的狗,根本就沒有經過他的同意,他先是氣惱地站著,葉成紹也沒理他,自顧自的端了桌上的茶喝了。
  
  葉紹揚又站了一會子,突然抬起頭來,疑惑地看著葉成紹,葉成紹不耐煩地對他揮了揮手道:「還站在這裡做什麼,回去讀書,別一會子母親又說我帶壞了你,我可懶得擔這天大的責任。」
  
  葉紹揚聽了有些懊惱地對素顏又行了一禮,轉身走了。
  
  等人走了,素顏轉頭似笑非笑地看著葉成紹道:「你倒是很維護這個二弟啊。」
  
  葉成紹臉一紅,嘟嚷道:「哪有。」卻是率先向外面走去。
  
  素顏搖了搖頭,笑著也跟了出去,兩人走在路上,素顏問葉成紹:「三弟怎麼沒有讀書?可學過功夫?」
  
  葉成紹醉半帶了一絲譏笑,回了頭,牽著她的手道:「他姨娘雖是個精明的,但母親那個人,有了一個我在前頭,又怎麼會再容一個文韜武略的庶子在後頭?」
  
  素顏聽了心裡感覺一陣悲哀,不過,那孩子雖只是十四歲,心機卻是厲害得很,聽葉成紹的語氣,那夠怕是葉成良使了人放出來嚇自己的,他這一抬舉倒是一舉兩得,惹得兩個嫡兄互相生隙,他好從中得利吧。
  
  就是不知道晚玉是誰下了手,如果葉成良沒武功,那應該不是他作的才是,這侯府裡,也不知道在哪裡暗藏了一隻黑手,以後,自己可真要小心行事才行。
  
  兩人剛穿過月亮門,前面就是四叔祖母住的安閒堂,葉成紹帶著素顏正要進去,就聽後面有人喊:「世子爺,世子爺,宮裡來人了。」
  
  葉成紹聽了愧疚地看著素顏道:「娘子,今天怕是不能去四叔祖母了,咱們改日再來吧。」
  
  素顏笑道:「既是相公有事,明兒再來就是,反正四叔祖母這裡也不遠,哪天來都成。」
  
  兩人又回了屋,葉成紹也沒換衣,又是一步三晃地向前院走去。
  
  素顏一個人無聊,乾脆抱了本書歪在椅子上看。
  
  紫晴也陪著她坐在小杌自上做針線,紫綢在院子裡調教小丫頭,侯夫人昨天撥了四個小丫頭來,其實就有兩個長得很濕水靈,比茯苓芍葯更勝出三分,年紀也到了十五六歲,正是青春貌美之時,還好,人送來時,只是說隨素顏安排,也沒定下等級,素顏便將人丟給了紫綢,讓她看著給安排差事,只是不許新來的幾個進自己的屋裡,其他怎麼安排都好。
  
  正看著書,紫雲這丫頭急急地跑了進來,小臉上紅紅的,還有些怒氣,紫晴就罵:「小妮子,你不會這麼快就跟那幾個鬧上了吧。」
  
  紫雲臉一白,啐了紫晴一口道:「姐姐把我說成什麼人了,雖然她們都是侯府裡的家生子,可我是大少奶奶的人,在大少奶奶的院子裡,她們還能越過我去?即使越不過去,我跟她們鬧什麼?」
  
  素顏挺這話有意思,抬了眼瞅了紫雲一眼,紫雲卻是急急的說道:「大少奶奶,有個婦帶著丫頭直往咱們院裡沖,紫綢姐姐正帶了人擋著呢。」
  
  「婦人?什麼樣的婦人?」素顏皺著眉頭問道。
  
  「人還沒進來,在院子外頭站著,說是……說是爺的妾室,要來拜見大少奶奶您,紫綢姐姐攔著沒讓進,說您歇著了。」
  
  妾室不是被關在後園子裡,不許出來嗎?怎麼才第二天,就腦上門了?素顏的心迅速冷了起來,起了身,走到穿堂處,向院子外頭看去。
  
  只見紫晴站在院門口,讓兩個守園的婆子把守著院門,正與一個身姿妖嬈,相貌姣好的女子在說著什麼。
  
  那女子顯示好言說話,看紫綢總不肯讓她進來,她們翹首向院內看,拔高了聲音道:「大少奶奶,婢妾洪氏給大少奶奶請安來了,請大少奶奶放了婢妾進去。」
  
  素顏不大惱火,這洪氏好生無禮,哪有小妾拜見正室如此用強的,紫綢既說自己身體不適歇下了,她便該轉了回去,改日再來才是,她卻如此不合規矩地鬧了起來,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膽子,莫非……她是葉成紹最寵的那個,所以有恃無恐。
  
  紫綢聽了那洪氏的話也是好生氣惱,大聲對那洪氏道:「好大的膽子,早說了大少奶奶歇下了,你卻在此喧嘩,當這裡是菜市場麼?」
  
  那洪氏卻道:「這位姐姐,我也是一番好意來拜見姐姐,你卻無故阻攔,好生沒道理,你如此分明是挑撥我與姐姐之間的姐妹情誼。」
  
  她一口一個姐姐叫得素顏心中好生煩躁,叫來紫晴道:「去,讓紫綢將她打遠些,吵得我頭疼。」
  
  紫晴早就坐在屋裡躍躍欲試了,一聽素顏發了話,提了裙就往外衝,她個性比紫綢烈多了,嘴巴子又厲害,吵起架來,沒幾個能吵得過她。
  
  素顏站在穿堂處看著,紫晴出了門,果然一揮手,招了兩個身材粗壯的婆子,就衝到院門口,將正與那洪氏辨理的紫綢往邊上一扯道:「紫綢姐姐也真是的,明知大少奶奶不舒服在歇息,還讓些不知哪裡來的阿貓阿狗的在門口亂吠,吵醒了大少奶奶你擔當得起麼?」
  
  那洪氏一聽紫晴將她比作貓狗,不由臉都氣紅了,嬌媚的臉泛起兩朵紅暈:「藍氏也不過是個大學士的嫡孫女,擺什麼臭架子,我可是貴妃娘娘的內侄女,是太后親賜給世子爺的良妾,雖比不得正室,但也由不得你們侮辱,今天,我還非要進去不可了。」
  
  說著,身子一讓,她身後也走出兩個粗壯的婆子來,紫晴一聽說她是太后娘娘親賜的良妾,心裡也有些打突,大少奶奶怕也不知道這洪氏的身份吧,忙對紫綢遞了個眼色,紫綢會意的轉身往屋裡走。
  
  素顏自然聽到了那洪氏的話,眉頭不由皺得更高,葉成紹的面子可還真大,沒成婚,倒就有太后御賜的良妾擺在家裡了,放著這麼尊神在後院裡,不去拜,果然是要鬧事的。
  
  紫綢臉色沉重的走了進來,見素顏站在穿堂裡,關切地問道:「怎麼辦,大少奶奶,讓她進來嗎?」
  
  素顏耳邊響起葉成紹的那些話,娘子,我喜歡你,那些個人……
  
  總是只說一半便沒有說下去了,這些人,難道都是不能拒絕的,是有權有勢的人硬塞給他的?
  
  她淡淡的笑一笑,對紫綢道:「我管她是誰賜的,既然進了這府裡,她是妾,我是正室,那我就有權處置了她。」
  
  紫綢聽了就急,忙勸道:「大少奶奶,這事可不能亂來,您還是讓她進來,您自己到裡屋去,不理她,晾著她就好了,若真動了她,怕鬧到夫人那裡去,鬧到宮裡去就不好了。」
  
  素顏聽得心冷,她知道紫綢是關心她才如是說,這洪氏很顯然便是故意來試探她的深淺的,她今天若是退了一步,那些人便會以為她是好欺負的,以後天天都會有人來鬧,就算自己將葉成紹推出去,送與她們,她們為了個正室的位子,也會讓自己不得安生,葉成紹不是說喜歡自己嗎?那她就要看看,他對她用的情,到了何種地步。
  
  「你再多帶兩個人去,給我拿棒子打走,她若再鬧,就直接打她二十板子,我看她還敢鬧是不鬧。」素顏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語氣也是懶懶的,倒與葉成紹那樣子有幾分相似,紫綢卻是聽得心中一緊,暗道只怕會鬧出事來。
  
  轉過頭,陳媽媽也不在,這會子沒人能勸得住大少奶奶,不過,大少奶奶向來是個有主意的,沒有把握的事情,她也不會做,打出去,嗯,也好,方纔那女人可沒少罵自己。
  
  紫綢再出去時,又叫了兩個精壯的婆子,那邊洪氏帶的人已經在與紫晴帶的人推搡了起來,紫綢一揮手,讓兩個婆子拿了板子衝了出去。
  
  四對二,四個婆子手裡有傢伙,劈頭蓋臉的就往洪氏帶的兩個婆子頭上招呼,頓時哎呦聲連天,那洪氏卻是嚇得躲到了一邊,嘴裡大聲喊道:「大奶奶好凶悍,一進門就要杖殺妾室啊,我要找夫人評理去,這沒天理了啊,我規規矩矩來拜見新奶奶,就橫遭毒手,天啊……」
  
  一頓呼天搶地的苦惱,終於,驚動了其他園子裡的下人們,沒多久,苑蘭院門口就圍滿了看熱鬧的,不少人開始指指點點,有的說新大少奶奶不是個好相與的,以來便先是害得晚玉要死昨天又打了二少爺身邊的丫頭,還打死了二少爺最喜歡的阿福,今天又跟個妾室鬧了起來……
  
  有的又說,大少奶奶原就是個克父克母的,八字太硬不好嫁,是施了手段才嫁進侯府來的。
  
  紫綢紫晴兩個氣得個要死,她們是素顏的陪房,素顏的名聲壞了,她們兩個也臉上無光,那洪氏身上半點傷處也沒有,偏生要造謠生事,叫嚷得全府子裡的人都來看熱鬧,真真該死,兩個衝到洪氏身邊,拿了帕子就去堵洪氏的嘴,洪氏身邊的丫頭要去幫忙,紫晴一個耳刮子下去,打得那丫頭暈頭轉向,洪氏掙扎著,卻是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紫綢紫晴兩個也不打她,只把她手捆了,不讓她去扯嘴裡的帕子,讓她不鬧就行。
  
  這邊四個婆子已經將那兩個婆子打得頭破血流,抱頭鼠竄地往園子跑,倒將洪氏忘了,沒有去拉洪氏,這邊四個婆子打得興起,拿了棒子追出去老遠。
  
  府裡那些歌說三道四的,見了這情景,倒是不敢再說,一個一個低了頭,怕那四個婆子盯上自己,紫晴看事情差不多了,對著洪氏大聲道:「我們奶奶今兒個身子不舒服,昨兒個得了侯爺的令,免了奶奶今天的晨昏定省,這洪氏跑來要見奶奶,我們幾個好生勸說,說奶奶身子不好,歇下了,洪氏卻大吵大鬧著要進屋去,我們幾個怕吵著奶奶,她就說我們奶奶擺臭架子,說非要闖進去。我們怎麼能讓如此鄙俗之人衝撞了奶奶,少不得只好攔著了,沒想到,這洪氏還帶了人來,她這是要做什麼,以來就要打我們奶奶嗎?這還要得,這是寵妾滅妻嗎?」
  
  紫晴一張嘴好不利索,一下子將事情起因全都擺明,真真假假摻在一起,把事情說成了洪氏要給素顏下馬威,最後竟是說到寵妾滅妻上頭去了,這下不少人都再也不敢多呆下去,慢慢的人開始散了,也有些人早就躲在一旁看熱鬧的,聽了紫晴的話也附和著,邊走邊跟後來的人說。
  
  一時,府裡熱鬧了起來,素顏聽了紫晴那一番話,只差沒笑死,以後再遇到這種事,還是讓紫晴出去的好,她可是半點虧也不吃的主。
  
  正無聊的想進去再看書,就聽那邊有人大聲道:「這是鬧什麼呢?想造反嗎?「
  
  素顏抬眼一看,侯夫人屋裡的白媽媽終於被驚動了。



  第七十七 章罰
  
  她仍是懶得出去,若真是自己當面鑼對面鼓的與洪氏鬧,那才是失了身份丟了臉呢,現在白媽媽來了,她更是不用出去了,那洪氏說什麼是貴妃娘娘的內侄女,又是太后娘娘賜的,卻跟幾個奴婢下人吵得熱火朝天,人家只會說她不要臉面,說她自甘低下啊。
  
  悠哉地站在穿堂處的窗子旁看著外頭,素顏心情大好,白媽媽帶著兩個精幹的丫頭臉色嚴厲地站在苑蘭院外面,對圍著看熱鬧的們大聲喝道:「你們都是差事太閒了吧,晚榮,把這一個一個的名兒都給我記下來,看他們都是在哪個手下辦差的,若人浮於事,那就減了幾個退回去,別拿了錢不幹活,侯府可不養吃閒飯的人。」
  
  她身後一個鵝蛋臉兒,鼻尖上長了幾粒白雀斑,卻更添幾分俏麗的丫頭脆聲聲應了。
  
  那些看熱鬧的一聽白媽媽這話,嚇得一個個脖子都縮了,轉了身就想溜。
  
  白媽媽也不過是讓晚榮做做樣子,嚇嚇人而已,看那些人走,也不叫破,只管讓晚榮繼續做做樣子勾畫。
  
  沒多久,圍著的人就散得差不多了,白媽媽這才抬了腳往苑蘭院來,紫晴笑著迎住道:「白媽媽來得正好,這洪氏太過無事,欺負我家大少奶奶只是個大學士的嫡孫女,比不上她的身份高貴,非要闖進去找大少奶奶鬧,我們大少奶奶可是才過門兩天啊,竟然就有小妾打上門了,這也太欺負人了吧,白媽媽,您可是夫人身邊最得力的,在侯府裡又是最體面、最公正的老人,您可一定要為我們大少奶奶說句公道話,哪有小妾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欺負正室的,還有沒有天理啊,不是說侯府高門貴戶,規矩大嗎?小妾欺正妻,這又是哪門子規矩?」
  
  紫晴邊說邊哭,拿著帕子邊抹淚,邊唾沫橫飛,星星點點的就往白媽媽臉上噴,白媽媽不得不嫌惡地往後仰,不著痕跡地退了幾步。
  
  想往院裡走,偏生紫晴和紫綢拉著她說個不停,身子堵在院門口,讓她進去不得。
  
  白媽媽好生惱火,卻又不好發作,這時,被紫綢和紫晴兩個捆住手腳塞住嘴巴丟在樹下的洪氏死是勁發出唔唔的聲音,睜著一雙含淚的媚眼瞪著白媽媽,白媽媽似乎終於看到了她,板著臉對晚榮道:
  
  「快去,快扶了洪姨娘起來,這披頭散髮地呆在樹根地下成何體統,著了涼怎麼辦?」
  
  洪氏明明是被綁著丟在樹根底下的她卻說成是洪氏自己撒潑賴在樹底下,似乎根本就沒有看到洪氏那嘴裡帕子和被捆的手,素顏在穿堂裡聽到,不由掩嘴就笑,這白媽媽可真是個妙人兒,她的眼睛只看得到自己想看到的東西,懷著這樣的心思,洪氏這會子怕也討不到好處去,只是白媽媽這種態度不知是不是侯夫人的意思,這倒讓素顏有些奇怪了,侯夫人不是正想給自己添堵嗎?應該不會放過這麼好的一個機會才是吧。
  
  晚榮和另一個丫頭走上前去,扶起洪氏,卻扯不掉洪氏嘴裡的帕子,也不幫她鬆綁,倒是一人幫她撫著弄亂了的頭髮,另一個幫她理著皺巴巴的衣裙,邊理邊道:「哎呀,洪姨娘,您這樣子,要是給世子爺瞧見可怎麼辦,奴婢扶您回去換身衣服,梳妝打扮一番吧。」
  
  洪氏氣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拚命地搖著頭,身子往晚榮身上拱,示意她的嘴是被堵著的,可晚榮像沒看到一樣,只是一個勁的勸她不要傷心,不要鬧了。
  
  紫晴卻是冷笑著對白媽媽道:「白媽媽,洪姨娘可是衝撞了大少奶奶,這麼著就放回去,小的可不依,總得給她些教訓,不然,以後誰都敢打上我們大少奶奶的門來,我們大少奶奶還要不要過日子了?侯府還拿不拿正經的大少奶奶當主子看啊,由得個賤妾來欺負麼?」
  
  白媽媽聽了臉板得像陰天,眼神凌厲地看著紫晴,冷冷道:「這事我可做不得主,洪姨娘是半個主子,她來鬧大少奶奶,我一個奴才也沒本事處置她。」
  
  言下之意是指責紫晴和紫綢兩個膽大包天,對洪氏動了粗,洪氏總算聽到白媽媽說了一句維護她的話,不由得淚水流得更厲害了,偏生白媽媽也是在故意整她,一時抽抽咽咽的,哭得差點閉過氣去。
  
  紫晴對洪氏動手可是得了素顏的令的,她可半點也不怕,拿了塊帕子就去抹眼淚,也跟著哭了起來:「我們大少奶奶可真可憐啊,進門才一天,就被人這麼著欺負,又沒人疼,沒人愛,沒人護著,我們幾個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被一些貓貓狗狗的欺負而袖手旁觀吧,我沒什麼別的本事,忠心護主的心可是有的,任誰想欺負大少奶奶,也得從我們身上踏過去才行。」
  
  她說得大義凜然,一副忠心護主,悍不畏死的樣子,又暗著罵侯夫人沒有出面維護素顏的尊嚴,說得好像整個侯府都欺負了大少奶奶一個新過門的媳婦似的,白媽媽原本想要發作,責她兩句,這會子也說不出口了,氣得她那章胖上天的肉都在抖動,卻又不得不強忍下,好言道:
  
  「你既是說大少奶奶受了委屈,就別再這裡鬧了,快些回去服侍你主子是正經,我也去瞧瞧大少奶奶身子好些了沒。」
  
  說著,就要抬腳進門,紫晴的身子沒有動,她感覺這白媽媽不是來解決問題,而是來和稀泥的,心中有氣,就不想放了白媽媽進去給素顏添堵。
  
  白媽媽終於惱了,冷笑著瞪了紫晴一眼,卻是對一旁一直沒說話的紫綢道:「今兒看來我也進不了大少奶奶的門了,你且回去帶個話給大少奶奶,請大少奶奶多多休息,好生將養身子,有什麼事,世子爺回來自會處理,還請大少奶奶寬心,這新婚燕爾的,還是和和美美的才好呢。」
  
  這話聽著像是在關心素顏,實則是告訴素顏不要鬧得太厲害,一個新進門的媳婦,進門才兩天就和妾室鬧,傳出去,對素顏的名聲也不好。
  
  紫綢哪裡聽不出她的一絲,她倒不像紫晴,又哭又鬧的跟白媽媽胡掰,而是笑著扶了白媽媽的手道:「看媽媽您說的,您要進去看大少奶奶,是體貼大少奶奶,小的替大少奶奶多謝您,不過,大少奶奶著實身子不好,又……被鬧了一通,只怕越發氣得頭痛了,這會子媽媽進去了,怕也沒什麼精神招待您,您的好意小的一定給您帶進去就是。」
  白媽媽聽了臉色這才緩了些,卻也知道這一個也是堅守的,心下暗歎大少奶奶倒是養了兩個忠僕,反正她一絲已經表明了,大少奶奶若聽不懂,還要鬧,她也沒辦法,這會子還是先把洪氏送回去,不讓她再鬧了才是正經。
  
  於是手一揮,對晚榮道:「你們兩個還呆著做什麼,快送姨娘回去歇著。」
  
  晚榮和另一個丫頭聽了,也不管洪氏願不願意,拖了洪氏就往前走,可就是不扯掉她嘴裡的帕子,洪氏想要鬧,也鬧不出聲來,她又氣又傷心,覺著白媽媽根本就沒拿她當半個主子看,比對待一個下人還不如,怎麼著自己也是太后娘娘賜下的,又是貴妃娘娘的親戚,藍氏對她那樣也就罷了,連著這白婆子也狐假虎威的欺凌她,這事不鬧出些名堂來,怕是以後也沒人再當她是一回事了。
  
  如此一想,她瞅著晚榮兩個沒注意,突然用肩頭兩邊一撞,掙脫了晚榮兩個的攙扶,突然發力就向一旁的大樹撞了過去。
  
  晚榮眼疾手快,抬腳就去追,伸了手卻只抓到了洪氏的一片衣角,眼睜睜的瞧著洪氏的頭重重的撞在了大樹上,鮮血四濺,人也軟了下來,倒在了地上。為時,洪氏身邊的丫頭終於從暗處跑了出來,大哭起來,她原是看洪氏帶著的兩個婆子被打得頭破血流的跑了,自己又被紫晴扇了一巴掌,倒是年紀小,害怕,一直裝暈著,這會子看到洪氏突然發了狂,撞了樹,也害怕了起來,忙上前去扶洪氏。
  
  這些紫晴和紫綢與白媽媽又說了兩句,正氣呼呼的大轉回屋,就聽得晚榮一聲尖叫,嚇得回過頭來,看到洪氏倒在血泊裡,心裡一緊,也有些害怕了起來,先前她們再怎麼鬧,也只是打嘴仗,打了洪氏手下的奴婢,並沒有真傷洪氏,說出去,也只是說她們兩個潑辣厲害罷了,在素顏護著,最後也就挨個板子的事,這會子洪氏要是死了,那就是鬧出認命來了,追究起來,她們可是大罪過了。
  
  紫晴慌了神,全然沒有了方才與洪氏和白媽媽吵架時的氣勢,拔了腳就往屋裡跑,紫綢卻還是沉穩得很,一把拉住她道:「大少奶奶在養病,她什麼都不知道,你跑什麼,洪姨娘娘可是晚榮姐姐扶著的呢。」
  
  紫晴聽了眼睛一亮,正是,洪氏可不是她們兩個動手打的,也不是在她們兩個手裡出的事,她們雖和洪氏吵了,但是白媽媽來了,息了事,洪氏由白媽媽的人接回去了,路上再出了什麼事,誰知道是不是洪氏又受了什麼委屈,怪不得她們。
  
  如此一想,紫晴心情好多了,又站在院門口看戲,紫綢卻是對那四個拿板子的婆子道:「快,去幫幫白媽媽,打個門板來,抬洪姨娘進屋去。」
  
  說著,自己先出了院子,急急地跑了過去。
  
  白媽媽沒想到這洪氏也如此潑悍,竟然用尋死這一招來鬧,氣得直跺腳,忙走了過去,讓晚榮衣服撕下一大塊,先幫洪氏綁頭,止了血再說,這是,洪氏身邊帶著的丫頭
  
  見這邊紫綢使人抬了門板過來了,板著的臉緩了很多,感激地看了紫綢一眼,心裡又對素顏治下的這兩個丫頭高看了一眼,先前受這兩個丫頭的氣也消散了許多,不過這事還是給鬧大了,她又頭疼了起來,一會子夫人醒了,還不知道要怎麼鬧,侯府這兩天又不得安寧了。
  
  紫綢又慇勤的跟著白媽媽幫她把人送走,白媽媽抬了人,卻不知道往哪頭走,人已經出了事了,她再體面也只是個下人,不敢再做主,只能讓晚榮去報侯夫人,自己猶豫著,是抬到前頭侯夫人那邊去,還是抬回後園子去。
  
  紫綢一件忙關切地笑聲在白媽媽耳邊說道:「聽說侯夫人治家很是嚴厲的,小的來了雖只兩天,但府裡井然有序,上下都規矩有制,守禮得很……」
  
  白媽媽聽著就皺了眉,也不知道紫綢在這個時候說這些做什麼,不由得心下煩躁,卻聽紫綢又繼續道:「小的還聽世子爺說,幾個姨娘平素也是很守規矩的,都在後園子裡不太出來,今兒洪姨娘怕是魔症了,突然發了狂的要打到大少奶奶屋裡去,還尋死覓活,媽媽是拚命拉住她也沒拉得住,唉,這人發了病,別人是多幾隻手也難以顧得過來啊。」
  
  白媽媽聽得眼睛一亮,連連點頭道:「是啊,晚榮為了拉她,自己都差點摔著了,你說她這病,怎麼突然就厲害了呢。」
  
  紫綢聽了差點笑出聲來,白媽媽可真是厲害,自己只說洪氏突發魔症,她立馬就說成洪氏原本就是有病的,今天又發了,如此一來,洪氏這行為也不稀奇,鬧成這樣,全是她舊病復發的緣故了。
  
  晚榮在一旁聽得也是偷笑,對白媽媽道:「媽媽,洪姨娘既是得了這種病,就不要抬到夫人院裡去了,可別又衝撞了夫人,還是送回她自個屋裡,好生請了大夫來給她醫治吧。」
  
  洪氏於是又被抬了回去,紫綢跟著也忙進忙出,打打下手,安置好洪氏之後,才與白媽媽幾個分開,白媽媽心裡對紫綢更是親切了些。
  
  紫綢回屋將這一些事都說給素顏聽了,素顏笑道:「到底是打小兒一塊長大的,就是貼心窩。」
  
  紫綢和紫晴兩個聽了這話,有些激動,少奶奶雖沒誇她們,也沒打賞,但一句打小一塊長大的,便是將她們看作不止是心腹這麼簡單了,跟那發小的一絲有些接近,那種關係,又比主僕要進了一層,兩人心裡舒坦,只覺得主子如此尊重又看得起,就算為了素顏豁了命出去也是值得的。
  
  素顏看她們兩個眼裡都含了淚,笑著拉了她們往正屋走,回頭對紫雲道:「去讓余媽媽燉點銀耳粥來,我和你紫晴紫綢姐姐吃,一會子,怕還有大陣仗要打呢。」
  
  紫晴和紫綢心中一凜,看到素顏,素顏也不多話,表情卻是淡淡的,葉成紹被宮裡人找去有老半天了,現在還沒回,怕是進宮了,洪氏的事情鬧得這麼大,風聲怕早就傳到了侯夫人耳朵裡了,只是白媽媽的態度讓她很是疑惑,弄不清她的做法,是不是就是侯夫人的意思,若這事就這麼了了,也就罷了,她也不想再鬧,反正洪氏也得了懲罰,若不是侯夫人的意思,那一會子還有得鬧騰。
  
  果然,三個用過粥後,侯夫人身邊的晚香就過來了,板著個臉,氣勢洶洶的,略略向素顏行了個禮:「大少奶奶,夫人有請。」
  
  素顏手扶著頭起了身,問晚香:「不知這個時辰,夫人找我有什麼事?」
  
  晚香冷冷地看著素顏道:「大少奶奶何必裝糊塗,這滿院子裡的人都知道的了,一會子,怕是連宮裡頭都知道了大少奶奶的本事呢。」
  
  紫晴聽著這話就氣,掀了嘴皮子就想要刺晚香幾句,素顏搖了搖手,晚香不比洪氏,她是夫人手下得力的,又因著晚玉的事情對自己有氣,與她鬧著沒意思。
  
  大鬼好捉,小鬼難纏,這些小任務得罪了,最容易出壞。
  
  起了身,帶著紫綢往侯夫人屋裡去,路上就遇到了三夫人,三夫人眼裡都是笑,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看到素顏問:「聽說侄兒媳身子不爽利,怎麼不在屋裡多歇會子?」又上下打量素顏,嘖嘖兩聲道:「是好像臉色不太好,莫不是著了涼吧,再不是,氣著了?哎呀,不是我說,成紹那孩子就是喜歡胡鬧了些,侄媳剛進門不知道,他那後園子裡頭,有來頭的貴妾就有三個呢,還有些良妾,樓子裡送的,七七八八的,也有三四個,都是有名分的,你這麼年輕,要管好這些妾室還著實是難。」
  
  素顏聽得心裡發寒,葉成紹只說他有三哥妾室,但聽三夫人說起來,就應該有七個才是,有就有吧,還不說實話,都養在後園子裡,還說不會出來鬧,分明就是花言巧語哄她,使得她差一點就為他動了心,如此狡詐,只怕平素那單純呆傻的樣子也是裝出來的。
  
  心中再是不喜,面上卻不顯,不想中了三夫人的意,仍是笑著說道:「可不是嗎,我年輕,不懂事,也不知道輕重,這些個妾室連面都沒見過呢,怎麼知道如何管家她們,聽說三叔房裡也有不少人,不弱三嬸子以後多多教教侄媳吧,侄媳看您把家裡治得井然有序,定然最是會當家理事的,幾個妾室在您手下乖乖順順的,一定是有好法子的對吧。」
  
  葉三叔光通房就有三個,有名分的妾室也有三哥,如今帶了兩個去了商人,把三夫人留在京裡教養孩子,三夫人正為這事暗恨,在家裡沒少罵葉三叔好色無情,更是把那兩個跟了去的小妾罵得祖宗十八代都要被掘墳,被素顏如此一說,正好觸到痛腳,臉色立即落了下來,冷笑著道:
  
  「你三嬸我還不如你呢,我家老爺身邊的幾個我可指甲殼都沒彈過一指,都好生地當姐妹待著,侄媳本事大,以來就把人給治得頭破血流,這手腕可不是一般的人能有的呢。」
  
  方纔還說自己年輕不懂事,不會管理後園,如今又罵自己手腕陰狠,毒打小妾,前後矛盾,只為了氣自己,若真被她氣著,那不是跟被狗咬了一樣?
  
  不過,來了兩日,與三夫人說的話也不少,素顏卻始終摸不透三嬸子的脾性和目的,也不知道她對自己的態度究竟是敵意還是善,如今看來,只覺她就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主,但做這些,到底對她有什麼好處?
  
  到了侯夫人院裡,侯夫人正鐵青著臉坐在正堂,晚榮和白媽媽立在一邊,晚香進去通報後,便讓素顏和三夫人進去。
  
  素顏進去後,就給侯夫人行禮,侯夫人卻是板著臉,伸了手重重在梨木做的八仙桌上一拍道:「跪下!」
  
  一旁的白媽媽臉上就有些難看,小意的瞟了一眼夫人,微搖了搖頭,無奈地對晚榮使了個顏色。
  
  晚榮很有眼力介的就將一邊的墊子拿了個來抱在手上,睜大眼睛看著素顏。
  
  素顏聽得侯夫人那一拍桌子,渾身嬌弱的顫了下,身子晃了晃,一副嚇到不行的樣子,臉上也是一臉的驚懼和莫明,委委屈屈的,提裙,卻半天沒有跪下去,眼中淚水盈盈。
  
  「母親,不知兒媳做錯什麼,讓你如此憤怒,我受罰不要緊,氣壞了您的身子可是兒媳不孝了。」
  
  侯夫人見她磨磨蹭蹭的不肯跪,冷笑一聲道:「你犯了如此大錯,還裝聾作啞,今天不好生教訓教訓你,你不知道家規是什麼。跪下。」
  
  晚榮悄悄的將手裡的墊子放在素顏腳下,素顏委委屈屈地正要跪到墊子上去,晚香卻是突然走了過來,將墊子一腳踢了,皮笑肉不笑道:「大少奶奶怕是不知道侯府的規矩,若是磕頭行大禮呢,晚輩膝下是要放墊子,怕奶奶少爺們傷了膝蓋內,若是受罰受訓,可沒這待遇。」
  
  素顏委屈地含淚看著她到:「晚香姐姐說得極是,只是,我也不知道犯了什麼錯要跪下受罰受訓,母親就算要罰兒媳,也得罰個明明白白,讓兒媳心服口服才是啊。」
  
  卻是直了直身子,不肯跪,脊樑挺得筆直,抬起頭倔強地看著侯夫人。
  
  侯夫人冷笑著將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磕,冷笑道:「倒是本事啊,婆婆讓你跪下,你竟然敢不跪,就算沒犯錯,長輩之命也不可違,何況你還犯了大錯,來人,讓她給我跪下。」
  
  立即進來兩個婆子,上前就要抓著素顏要將她按下,素顏手一抖,冷冷地掃了兩個婆子一眼,眼神冰寒如刀,那兩婆子也沒有下死力,畢竟是府裡的大少奶奶,世子爺才娶回的心肝寶貝,真傷了,侯夫人沒事,她們做下人的,就會倒霉,再看大少奶奶那眼神看得人直髮冷,手下就更鬆了力度,只是輕搭在素顏肩上了。
  
  素顏輕輕一抖,抖開兩個婆子,哽著聲道:「婆婆教訓的是,兒媳雖不知道犯了何錯,但婆婆要罰兒媳,兒媳作為晚輩也只有受的份,不敢多言。」
  
  言下之意便是說,侯夫人混賬,不分青紅皂白就要罰她,說著,屈膝往下跪,一旁的晚香早暗中走到她身後,趁著素顏屈膝時,暗暗用力一撞素顏的腰,素顏身子吃力不住,雙膝重重的撞在了地上,痛得她眼淚都快出來了。
  
  一回頭,卻見晚香若無其事的走回侯夫人身後,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
  
  一旁坐著的三夫人這才開了口道:「哎呀呀,大嫂,有話好說嘛,侄兒媳身子不好,你讓她跪下說,著了涼怎麼辦?跪壞了膝蓋怎麼辦?」
  
  侯夫人白了她一眼道:「這是我屋裡的家世,老三家的,你要是閒得無聊,就好生回去教教楓哥兒,十四歲的人了,還住在內院裡跟著婦人一起,太不成體統了。」
  
  三夫人一聽,臉色一沉,冷笑道:「我這不是正在向大嫂學學如何教養晚輩麼?大嫂,成紹進宮了,這會子就該回了吧,這是他屋裡的事,您不如讓他自己個來處置的好。」
  
  侯夫人一聽大怒,葉成紹向來不服她管,在她面前從來就沒個尊重,完全不把她這個母親放在眼裡,三夫人沒少為這件事嘲笑過她,這會子又來戳她的痛腳,不由冷笑道:「他來了又如何,他是男人,同院裡的事情,男人插手做什麼,再說了,方才宮裡送了信回來,說他在為皇上辦事,一時半會還回不了府。」
  
  說著,眉頭半挑看著素顏,那一絲便是告訴素顏,別妄想葉成紹這會子能回來救她。
  
  三夫人聽了沒再說話,卻也沒起身走,只是憐憫地看了眼素顏,坐端了茶喝,放茶杯時,對自己的丫頭錦蘭使了個顏色,那丫頭趁人不注意,退了出去。
  
  侯夫人見三夫人老實了,便垂了頭對素顏道:「你口口聲聲不知道錯在何處,我且問你,如今洪氏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你要作何解釋?」
  
  素顏聽了抬起頭來,不解地看著侯夫人,「洪氏?母親,兒媳不知道她是誰。」
  
  紫綢與紫晴同洪氏吵鬧時,自己可是連面都沒露的,她完全可以裝不知。
  
  「你倒是會裝,洪氏好生去拜見你,你不讓人家進去,還使了人將她打出來,她受不得這折辱,才氣得尋死撞樹,如今你倒推得一乾二淨,裝得連人都不認識了。」侯夫人冷笑著說道。
  
  素顏等著清澈的大眼無辜地看著侯夫人道:「今天媳婦身子不爽利,送了世子爺出去後,就在屋裡歇下了,只得聽外面有人吵,也不知道是誰在吵,只當是下人們為了些瑣事在鬧,頭昏昏沉沉的就沒有起來,怎麼洪氏要來拜見我麼?她是府裡的哪位夫人還是嫂嫂?」
  
  侯夫人被她說得一滯,洪氏不過是個妾,就算是太后賜下的,也還是妾,她要去拜見素顏,以素顏這身份確實可以不見,若是府裡正經的夫人奶奶要去見她,她不見倒是失了禮,自己倒不好哪這事去罰她……
  
  「她是紹兒的妾室,是太后娘娘賜下的,你是正室,身子不爽利不見她倒也沒錯,但她畢竟是太后娘娘賜下的人,你不該讓你的人去打她,如今她氣得撞了樹,這消息很快就會傳出去,若是貴妃娘娘怪罪下來,就是我也難替你擔待。」
  
  素顏聽侯夫人這話說得嚴重,卻是笑了:「兒媳不過是才進門兩天,府裡的人都沒認全,一心也只想與府中親戚姐妹、嬸娘們交好,又怎麼會使了人去打洪氏,母親說得兒媳好生冤枉啊。」
  
  侯夫人冷冷地看著她,手一揮,招來兩個人,正室那兩個被紫晴使人打走的洪氏身邊的婆子。
  
  侯夫人問了那兩個婆子事情經過,兩個婆子便添油加醋,將紫晴和紫綢兩個如何罵洪氏,如何擋著不讓洪氏進去見素顏,如何又被素顏屋裡的婆子拿板子打的事都說了一遍。
  
  侯夫人聽了看著素顏道:「你還有何話說,那紫晴與紫綢都是你的陪嫁丫頭,她們兩個行兇,沒有你的允許,怎麼敢對世子爺的妾室下手,分明是你量小善妒,縱奴行兇。」
  
  紫綢一聽這話,跟著跪到素顏面前,對侯夫人道:「夫人,這事並不關大少奶奶的事,大少奶奶在屋裡歇著,奴婢幾個在外頭守著,突然門外有人鬧,奴婢出去看,洪姨娘說要進去見大少奶奶,奴婢幾個好言相勸,說大少奶奶病了,不見客,改日再來,她不聽,非要往裡闖,還使了兩個婆子來推奴婢,奴婢一是氣急,二是看她們來意不善,分明就是仗著太后娘娘的勢欺負大少奶奶,就死死護住門,沒讓她們進去,後來,她們動了粗,才鬧了起來,奴婢幾個也沒敢對洪姨娘動的手,洪姨娘怎麼傷的,奴婢幾個也不知道。」
  
  一席話,把素顏摘得乾乾淨淨,又指出是洪氏無理取鬧,使人行兇,侯夫人聽了卻面不改色,冷笑道:「府裡大多數人都看到了,你們是捆了洪氏的,如此還不算犯上作亂?你們有幾個膽子,敢對一個貴妾動手?不是你主子指使的,又是誰?」
  
  這意思是不管如何都是素顏的錯,看來,今天侯夫人不講素顏罰上一頓,是不會收場了。
  
  紫綢心中著急,不由看向白媽媽,指著白媽媽道:「當時白媽媽也來了,洪姨娘發了瘋一樣地鬧,還是白媽媽幾個拚命攔著的,最後沒攔住,洪姨娘才自己撞傷了,這可怪不得奴婢幾個,更怪不上大少奶奶,大少奶奶根本就沒出過屋,夫人如果非要罰人,給洪姨娘出氣,奴婢願意領罰。」
  
  白媽媽被紫綢點了名,臉色很難看,卻還是說道:「紫綢姑娘說得倒是個實話,夫人,今兒洪姨娘確實是很奇怪,像魔症了一樣,大吵大鬧,奴婢幾個去勸,她還非要尋死覓活的,倒也不能怪了大少奶奶。」
  
  侯夫人聽了無奈地瞪著白媽媽一眼,白媽媽歎了口氣,閉了嘴,沒有再說。
  
  侯夫人又對素顏道:「今天這事,鬧得太大了,我也知道錯不全在你身上,但事情已經成了這樣,她的身份擺在哪裡,不罰你,我難以對宮中交待。」
  
  說著,揚了聲,對白媽媽道:「大少奶奶新婚失德,量小善妒,縱奴打傷洪姨娘,打她五板子,罰掉一個月的月錢。」
  
  打五板子?為了妾室打正室五板子?
  
  素顏猛地抬頭,冷冷地看著侯夫人,這五板子下去,侯夫人是將她一個正室的顏面全都駁盡丟光了,讓她以後再也難以在小妾面前抬起頭來,這五板子自己今天若是挨了,以後在侯府,怕是誰都可以欺到自己頭上去。
  
  她突然就對侯夫人咚咚磕了三個響頭,鄭重地看著侯夫人道:「夫人是兒媳的婆婆,要打要罰兒媳,兒媳沒有話說,但今天,若是為了洪氏這個妾室,打了兒媳,兒媳立即便自請和離,侯府寵妾滅妻,縱容妾室欺凌主母,主母反抗便要打罰主母,如此不如兒媳讓出正室之位,成全了洪氏就是。」
  
  侯夫人聽得大怒,氣得手都在抖:「發你這哪像正經大家出來的女子,如此忤逆不道,不服管教,才成親兩天,小罰你一下,就要鬧著和離,哼,你有何資格說和離,進得寧伯侯府的門,就是寧伯侯府的人,想要走,只有一條路,那就是讓紹兒休了你。」
  
  說著,一揮手,對那兩個婆子道:「拿家法來,本夫人親自動手。你不是說,我是你婆婆,要打要罰你沒話說嗎?好,這會子我不說為了洪氏罰你,只當是我這個婆婆來罰你,看你還有何話說。」
  
  素顏冷靜地看著侯夫人,只見她眼裡滿是怒火,氣得嘴都在發抖,但眼底深處,卻有些一絲悲涼一閃而過,她有些詫異,以為自己看錯了,在定睛時,侯夫人已經站了起來,結果晚香慇勤拿來的家法,舉著就往自己身上抽來,背後頓時一陣火辣辣的痛,她不由輕呼了一聲。
  
  紫綢看傻了眼,以前二夫人再如何陰狠,也沒有動手打過大姑娘,這侯夫人怎麼活也是有誥命的人,怎地如此兇惡,看她一竹板子打在素顏身上,第二下又要抽來,忙撲上前去抱住素顏,那第二下便生生的落在了紫綢身上,紫綢也是痛得牙一咬,眼淚都逼了出來。
  
  一直看戲的三夫人坐不住了,她沒敢想到侯夫人會如此重罰素顏,原以為最多不過是罰個跪,禁個足什麼的,這會子連假髮都動用了,也慌了神,上前去奪侯夫人手裡的家法,大聲道:「大嫂,你瘋了嗎?她可是才進門兩天的新媳婦啊,真要打得她鬧著和離,驚動了皇后娘娘,您可怎麼解釋。」
  
  不說皇后娘娘還好,一說皇后侯夫人更氣,一把甩開三夫人,手下抽得更用力了些,紫綢雖是擋了好幾下,卻還是有一下打到了素顏的額頭,頓時素顏眼冒金星,頭痛欲裂,她痛恨,自己怎麼還沒有暈過去,暈了她也許就不用受這樣的折辱了。
  
  白媽媽和晚榮終於而已上來拉住了侯夫人,一頓苦勸,侯夫人似乎也打累了,丟了手裡的家法,坐回到椅子上,這時,有人通報,四老夫人來了。
  
  四老夫人拄著枴杖,一進門,看到素顏跪在地上,額頭上紅腫一片,氣得直搖頭,侯夫人一見四老夫人來了,臉色變了一變,忙起身給四老夫人行禮:「四嬸子,您老怎麼也來了?」
  
  「府裡發生這麼大的事,我能不來麼?侄媳啊,你這是在做什麼?怎麼發這麼大的脾氣要打這個孩子呢,她犯了什麼錯?」四老夫人氣憤地看著侯夫人道。
  
  「四嬸子,這事您別管,侄媳是不得不罰她,那洪氏是什麼來頭,您也知道,如今還頭破血流地躺在屋裡呢,我罰她,她還好過一點,不過是些皮肉之苦,若是那洪氏鬧到宮裡頭去,侯爺和我又是兩頭難,還不如我先罰了的好。」侯夫人歎了口氣,對四老夫人說道。
  
  四老夫人搖著頭道:「你真是糊塗,她若真做錯了事,你罰她也就罷了,這個樣子,那後園子裡的女人還不哥哥有樣學樣,都去欺負她,你也是正室,不為她撐腰也就罷了,反而還幫著洪氏打她,你叫她以後如何離家,如何面對那幾個妾室?這規矩一亂,以後哪個妾室還把正室放在眼裡,這內院就要亂成一鍋粥去。」
  
  侯夫人低了頭,聽四老夫人說她也不還嘴,四老夫人看她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不由又是搖頭,冷聲道:「我不過是個嬸子,又是個沒兒子的,侯爺憐惜我,才得你們供養,原也沒資格跟你說這些話,只是念了侯爺對我的好,不想看著這府裡生亂,才勸你幾句,你若不聽,我也沒法子。」
  
  侯夫人聽了忙抬了頭來給四老夫人道歉,卻並不認錯,四老夫人看她仍讓素顏跪著,,沒法子,治好親自去扶素顏,「孩子,你婆婆是氣瘋了,她平素也不是不講理的人,你且起來,挨了打,快回去養傷吧,可憐見了,這頭都腫起來了。」
  
  素顏也不起來,就勢給四老夫人磕了個頭:「四叔祖母,您來了正好,請給侄孫媳做個證,今日之事,侄孫媳沒有做錯半點,若夫人只是心情不好,想要打罰孫兒媳出氣,孫兒媳沒有話說,長輩賜不可辭,就算是大罵也是長輩的愛護教導,但是,如今分明是世子爺的妾室欺侄孫媳娘家地位不高,打上兒媳院門,自己尋死覓活,大吵大鬧,婆婆不主持公道也就罷了,還為她虐打侄孫媳,侄孫媳再難在侯府生活下去,自請和離。」
  
  四老夫人一聽這話可就嚴重了,才過門沒兩天的新媳婦就鬧著要和離,成紹那孩子原就不肯正經成親,後園子六七個女人他也沒正眼看過,好不容易找了個可心的人回來了,只兩天又要和離,若真讓她走了,再要讓他好生成親,怕是難上加難,那孩子,原就受了不少苦……唉,那世子之位,就那麼重要嗎?侯夫人也做得太過了些。
  
  「孩子,你快起來,這事成紹根本就不知道呢,你受了委屈,叔祖母知道,但也不能受一點委屈就說要和離吧,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你也要為你娘你父親多想一想才是。」四老夫人勸道。
  
  素顏顫抖著起了身,她話已經說過了,四老夫人也親眼看到了,自己這傷也留得明顯,這會子正好可以回娘家去,葉成紹,你愛跟誰跟誰去,老娘不奉陪了,原想著,要跟著他過兩年才能和離的,沒想到,這麼快,也好,嫁妝發證是有了的,有的還沒開箱呢,明兒離府時,也搬得方便些。
  
  紫綢身上受了幾下,也是一身火辣辣的痛,主僕二人攙扶著站起,素顏也不給侯夫人行禮,強忍著痛,鬆開紫綢,抬頭挺胸地向外面走去。
  
  侯夫人看著漸行漸遠的素顏,兩眼直發怔,頹然地靠在了椅子上。
  
  四老夫人長歎一口氣,對侯夫人道:「我知道你心裡不服氣,也壓著很多事,但你完全可以換個法子的,何必要把事情鬧得這麼僵,你想得的,也不是得不到,非要如此心急做什麼,如今這事,我看你如何收場,就是侯爺哪裡,你也過不了這一關去。」
  
  侯夫人聽了四老夫人的話,臉色一白,起了身,對四老夫人福了一福道:「多謝四嬸的教誨,侄媳派人送您回去吧,您也累了。」
  
  這話是說四老夫人多管閒事了,四老夫人氣得臉色醬紫,轉過身便走了。
  
  三夫人看事情鬧成這樣了,也不敢多呆,生怕禍水會引到自己身上去,也趕緊溜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10:22 AM

  第七十八章  衝突
  
  素顏帶著紫綢強忍著腳痛和屈辱昂首往正房外走,還沒出門,便碰上了匆匆而來的文嫻和文靜,文嫻眼尖,進門就瞧見素顏頭上的那條觸目驚心的傷痕,顫著聲喚道:「嫂嫂,你這是……」
  
  文靜原本碰到素顏後眼睛就看向一旁,抿著嘴不想與素顏打招呼,聽得文嫻的驚呼聲,也看了過來,不由吸了一口冷氣,眼神莫測地看了看素顏,又看向正陰沉著臉坐在正堂裡的侯夫人,她往裡走的腳步便滯了滯,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素顏沒有心思跟這兩個小姑磨嘰,更懶得看文靜那幸災樂禍的嘴臉,只是微點了頭,繼續往外走。
  
  文嫻看出事情不對勁,一看自己娘親的臉色很不好看,立即明白,這府裡,除了侯夫人,沒有誰會對新嫂嫂如此明目張膽的下狠手。眼神一黯,拉住素顏道:「嫂嫂,我娘她有時脾氣不太好,她以前其實並不是這樣的,一定是有什麼誤會,你先別走,我去勸勸娘,說開了就好了。」
  
  紫綢在一旁聽得好笑,也不管合不合規矩,衝口就對文嫻道:「三小姐,大少奶奶都被打成這個模樣了,難道還要回去跪著聽您和侯夫人調解?您沒看出來,我家姑娘連走路都很吃力麼?」
  
  真要關心大少奶奶,又怎麼不顧大少奶奶的傷情,先只想著調解矛盾,想讓大少奶奶挨了打,還要不生侯夫人的氣,當大少奶奶是泥捏的麼?
  
  文嫻臉一紅,又聽紫綢改稱素顏為姑娘了,心中更是著急,滿含歉意的扶住素顏道:「是妹妹思慮不周,嫂嫂快快回去休息,妹妹立即拿爹爹的貼子請太醫,嫂嫂千萬不要氣著,我去勸娘。」
  
  素顏聽了微點了頭,這事不關文嫻的事,難得文嫻是個明事理的,一沒有冷眼旁觀,二沒當戲看幸災樂禍,便回了句:「多謝三妹妹。」
  
  便與紫綢一同往外走,文靜卻意外的上來扶住素顏道:「大嫂,我送你回苑蘭院吧,你這丫頭好像也受了傷呢。」
  
  素顏聽得差異,不由看了文靜一眼,自己昨天那樣捉弄了她,今天她會這麼好心?
  
  文靜看素顏看她,臉色微窘,不自在的低聲說道:「先前是妹妹不懂事,嫂嫂不要跟我一般見識,其實我是喜歡嫂嫂這性子的,以前也沒有人像嫂嫂那樣對過我,總是讓著,慣著,倒讓我的性子變得古怪了。」
  
  素顏沒想到文靜竟然能想得如此明白,不由對她的印象大為改觀,看她扶過來,倒也沒再推拒,正好自己的膝蓋確實很痛,而且,她也感覺,文靜大約是想在自己這裡打聽些消息吧,正好,自己也可以通過她的嘴,讓府裡的人更清楚時間的始末,公道自在人心,侯夫人如此無形無狀,她不相信,這侯府裡就沒有明白人。
  
  反正自己和離的主意是拿定了,人是要走的,但不想與全侯府的人弄得太僵,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好。
  
  文靜扶著素顏往回走,一路上,擔憂地看著素顏額頭上的傷,不時地歎息,又一再的說,宮裡應該有好傷藥,說葉成紹一定會找到最好的藥來給素顏治傷,嘰哩咕哩的,一路上就沒停歇,對素顏的傷勢比素顏自己還緊張,素顏雖覺得她熱情得有些過了,但有她在一邊說話,她竟是忘了痛,不知不覺就回了自己的屋。
  
  陳媽媽先是去了別的院子裡查探情況了,洪氏大吵大鬧時,她沒在屋裡,一回來聽說洪氏鬧得凶,素顏又被侯夫人請去了,心裡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幾次要往侯夫人的松竹院去,被紫晴勸住了,紫晴道:「媽媽這會子去也沒用,還不如想法子送了信出去,請世子爺快些回來才是正經,如果侯夫人正發了怒要罰大少奶奶,能救她的,也只有世子爺。」
  
  陳媽媽聽了覺得也是這麼個理,但她們初來侯府,門路都沒有摸清,世子爺又是去了宮裡,這就算是有人能將信送出府去,又怎麼能保證能到宮裡去,能到得了世子爺手裡,一時急得在屋裡團團轉。
  
  王昆家的知道了,就跑過來自告奮勇道:「今兒這事怕是不會善了,大少奶奶只怕會受責罰,少奶奶一進門,侯夫人就不待見她,這會子正好抓到錯處,定然不會輕易放過,這信咱們沒法子送到宮裡去,但大老爺就不一定了,咱們把信送回藍府去,大老爺和老太爺一定會想法子的,再說了,這洪氏就算是金枝玉葉,也只是個妾,侯夫人若是為了個妾室罰了咱們大少奶奶,老太爺那裡定然會為大少奶奶出氣,至少會找侯爺說理。」
  
  陳媽媽一聽也對,忙讓王昆家的去找王昆,王昆正好沒有差事,在大通院裡閒著,一聽大少奶奶有危險,忙換了衣服就走侯府後門出去了。
  
  陳媽媽就焦急地站在穿堂裡等素顏回來,一抬眼,看到素顏被二姑娘扶著往院子來,心裡咯登一下,眼淚就出來了,忙衝了出去,扶住素顏。
  
  一抬眼,看到她額頭上那一個頂大的包,聲音都在抖,衝口罵道:「哪個黑了心肝的對大少奶奶下這麼重的手啊,我們大少奶奶在娘家可是如珠似玉的嬌養著的,怎麼過門才沒兩天,不是被狗咬,就是被惡人打,這侯府裡究竟都是養了些什麼東西啊,怎麼都像瘋子一樣,見人就咬啊。」
  
  文靜聽陳媽媽這話是連著府裡的人一同都罵進去了,,不由臉色一白,尷尬的看了素顏一眼,素顏也正在氣頭上,哪裡顧及到她的感受,一聽陳媽媽的聲音,一直強忍著的淚水就噴湧而出,受了委屈的人,最是聽不得親人關懷的話,伏在陳媽媽懷裡就痛哭了起來。
  
  陳媽媽摟著素顏邊拍著她的背邊哄道:「咱們回屋去說,外頭冷,別傷沒好,又著了涼,那就正中了那些人的意了。」看也沒看文靜一眼,當她是透明的。
  
  文靜想要再勸些什麼,陳媽媽和紫綢兩個已經扶了素顏往屋裡去,也沒個人跟她打聲招呼,請她進去坐什麼的,生生就把她晾在院門口了。
  
  她不自在的站了一會子,想了想,還是抬了腳跟進了素顏的院子。
  
  紫雲丫頭原是在穿堂外守著的,她剛才也看到了素顏額頭上的傷,一見侯府的人就有氣,見文靜過來,就攔住道:「二小姐咱們大少奶奶都傷成那樣了,沒功夫招待您,您還是快些回去吧。」
  
  文靜還從沒被人如此沒臉過,不由也有了氣,不過也知道藍家的人這會子是連著她一同恨上了,便忍了忍,笑道:「你這丫頭看著年紀小,倒是個忠心護主的,我可沒有得罪你家奶奶,我是來看望奶奶的,三妹妹去請太醫了,我在這裡守著,等太醫給大嫂嫂看過了,才能放心。」
  
  紫雲聽她說得好,又看到的確是她送了素顏回來的,便撇了撇嘴,讓開身子放了她進去。
  
  素顏一進門,伏在陳媽媽懷裡就喊:「奶嬤,收拾東西,我要回娘家,我要和離,這裡呆不下去了。」
  
  陳媽媽聽得心一震,這話是怎麼說的,才成親兩天就要和離,那可不成,和離了的女子,雖比休棄的要好,但名聲還是受損了,雖說少奶奶還是完璧,但畢竟有過一次婚史,再找一個合心合意的,家世又好的那就難了,再說這事世子爺也沒在家,也不能怪到世子爺頭上去,世子爺看著混,對大少奶奶還是有心的,陳媽媽活了大半輩子,這點還是能看出來的,女兒家,最大的幸福就是找一個能寵著你,疼著你的男人,真和離,那就太可惜了。
  
  不過,侯府也是太欺負人了,想著法子找大少奶奶的茬,做兒媳婦到這份上也著實憋屈,這個場子,怎麼也要找回來才是。
  
  一抬眼,看到文靜也來了,邊拍著素顏的肩膀道:「好,好,奶嬤聽奶奶的,咱們收拾東西,準備回藍府去,這府裡既然不拿咱們當人看,咱們走還不成嗎?回去,請大老爺寫和離書,和離,這世子夫人咱不做了。」
  
  紫晴看到了大少奶奶額頭上的傷,心下也是氣憤不已,腦子裡一時又想起了上官明昊那溫潤如玉的俊彥來,不由衝口道:「當初就不該嫁進寧伯侯府來,中山侯世子那樣好的一個人一力求取大姑娘,若不是爺用了手段,又怎麼會失去了那麼好的一段姻緣,姑娘真是看錯人了。」
  
  紫綢聽她這話太不著調,忙瞪了她一眼道:「說什麼呢,是說這話的時候麼?」
  
  紫晴也知道自己說話錯了,不過,這原就是她的心結,這會子正好可以證明,素顏當初是選擇是錯的,反正如今也跟侯府鬧上了,她乾脆也出出氣,瞥了文靜一眼,又接著說道:「本來就是嘛,當初中山侯夫人多疼咱們姑娘啊,人還沒嫁過去,就如珠似玉的護著,姑娘在娘家受了氣,夫人也是一力護著姑娘的,如今若是嫁在中山侯府,姑娘哪裡會受這許多鳥氣?」
  
  素顏聽得心裡更是難受,她雖是不喜歡上官明昊,但中山侯夫人確實對她很好,多次維護她和大夫人,如今想來,若是給中山侯夫人做兒媳,應該不會如此受欺凌侮辱吧,一時哭的更厲害了。
  
  紫晴見素顏並沒有因自己這一番話生氣,以為素顏也後悔了,便更是大著膽子勸道:「姑娘,不過才嫁過來兩天,咱們回府去也好,指不定,中山侯世子還對您念念不忘呢。」
  
  越說越過分了,陳媽媽終於忍不住瞪了紫晴一眼,罵道:「你胡說些什麼呢,死妮子,既是勸姑娘回去,還杵在這裡偷什麼懶,收拾東西去啊。」
  
  紫晴有些畏懼陳媽媽的火,又知道自己這話說過頭了,有損大少奶奶的閨譽聽得陳媽媽這一吼,立即一溜煙跑進了裡屋。
  
  文靜在一旁聽到了紫晴那一番話,皺著眉頭若有所思,看素顏的眼光就有些發冷,神情也不如開始那般慇勤,卻也沒說要走,怔在一旁發了一會子呆,突然又換上笑顏,拉著素顏的手勸道:「大嫂,成親過日子,總會有個磕磕絆絆的,伯娘今天可能是心情不好,亂髮了脾氣,你不要跟她見氣,朝大哥哥看吧,大哥哥可是當大嫂是寶貝呢,你是不知道,大哥自與嫂嫂您定過親後,就成天樂得合不攏嘴,連脾性都改了好多,以前從不理我們幾個姐妹的,後來在宮裡一得了好東西,都分給我們呢,我們正想著,大嫂進了門,大哥會變得更好呢,你要是真走了,大哥不定會多傷心,你也氣歸氣,不鬧著走,伯父還沒回呢,真要是伯娘做錯了,伯父一定會罰伯娘,為你出氣的。」
  
  這話還算是說得貼心,她肯當著自己的臉之處侯夫人的不是,說明還是個直性兒的人,素顏聽了心裡好受了些,但她打定的主意又豈是文靜幾句話能改變的,便止了淚,謝過了文靜,只說自己頭痛,想要歇著。
  
  文靜聽出她是想與自己身邊的人說話,自己在不太方便,就起了身告辭了。
  
  一時文嫻請了太醫,又親自己送了太醫過來了,素顏卻是關了門,不讓太醫和文嫻進正屋,陳媽媽守在穿堂裡道:「多謝三小姐美意,我們大少奶奶受不起侯府的恩情,三小姐請回吧,我們這就收拾東西回藍府去,不在這裡惹人嫌。」
  
  文嫻一聽這話急得不行了,也顧不得禮儀,站在穿堂裡對著正堂喊:「大嫂,我請了太醫來了,你就算再生氣,也要先顧著身子,醫好了傷再說啊,讓我進去吧,大嫂,別說那要走的話,咱們可是一家人呢,說出來可就生分了。」
  
  陳媽媽聽得一聲冷笑:「承蒙三小姐看得起,我們大姑娘不敢高攀,和離書明天就會送到,三小姐請帶了信給侯夫人,我們姑娘把正室的位子騰出來,隨便夫人要扶哪個貴妾上位,都不關姑娘的事了,姑娘如今被個妾室欺上門,當家婆婆還要為妾室撐腰,我們姑娘受不得這個辱,只能自請和離。」
  
  文嫻身後的太醫原本有些惱火,侯府請了他來看病,病人卻不讓他進門,穿堂裡陰風嗖嗖的,連杯熱茶也沒人奉上,就算侯府診金高,他也不想拿,轉身正想離開,就聽得陳媽媽那一席話,不由也皺了眉,寧伯侯夫人怎麼會為了兒子的妾室打罰兒媳呢,這可是太不合情理了,說出去,跟寵妾滅妻可沒什麼兩樣呢。
  
  文靜聽了陳媽媽的話,又窘又羞只覺得這一番話讓太醫聽了去,對自家的名聲著實不好,忙回過頭,塞了一錠銀子在太醫手裡,不好意思的對太醫道:「大人,不過都是些家庭瑣事,有些誤會呢,您耐心等等,我嫂嫂在氣頭上,一會子您再進去診治。」
  
  太一看那診金出得高,心裡也舒服了一些,便在穿堂處坐了,卻是支起耳朵聽屋裡人的談話。
  
  紫綢正拿了熱帕子來給素顏敷傷口,又找了藥來給素顏塗上,素顏想著她挨的打比自己更多,忙讓她進了裡屋裡,讓紫晴給她上藥。
  
  幾個人忙得團團轉,是有芍葯站在屋裡手足無措,紫晴幾個自動將她當成了外人,她做什麼都會有人搶了去,不讓她做,芍葯只好呆呆地看著素顏,挨著牆站了好一會子,似是想到了什麼,趁人都沒注意,她便自後門溜了出去。
  
  紫晴幾個給素顏上好傷藥後,當真收拾了些貼身穿的衣服,打了幾個包,整齊的放在正堂的桌上,素顏看準備得差不多了,便起身,紫晴紫綢兩個拿起包袱跟在後面,掀了簾子讓素顏出去。
  
  文嫻看素顏終於肯出來,頓時喜出望外,一轉眼,看到紫晴幾個大包小包地拿著,一時又慌了神,忙拖住素顏道:「大嫂,你好歹讓大哥回來了再走,這事大哥可不知道,怪不上他,他如今正給皇上辦差呢,若他一回來,不見了大嫂,這府裡怕是會鬧翻天去,求求你了,大嫂,你再等等,大哥一會子應該就回來了。」
  
  素顏哪裡肯等,先還跟文嫻客氣幾句,道兩句謝,看文嫻總是拉著她不放,她不由看向王昆家的,王昆家的長得結實,一把拽住文嫻,好言勸道:「三小姐,您也是女兒家,若您將來嫁出去了,婆婆也是寵著小妾欺凌虐待您,奴婢想您怕也會受不了吧,將心比心,我們大姑娘可沒做半點錯事,就被候夫人虐打一頓,這府裡既然不拿大姑娘當人看,那我們留著也沒意思,您就別攔著了,放我們大姑娘一條生路吧。」
  
  話說到這份上,文嫻若是再攔,反倒不合情理了,她也知道,光靠她一個人的力量,也攔不住素顏,偏生侯夫人屋裡,白媽媽幾個都不見來露個面,侯夫人平素亂發脾氣,白媽媽的話,她還是能聽得進去的,今天這是怎麼了,難道就真讓大嫂衝回娘家去,把事情鬧得更大?
  
  她好言跟太醫說了好話,讓太醫回去了,自己氣得一跺腳,抬了腳就往侯夫人院裡跑。
  
  這邊陳媽媽拿了貂皮披風給素顏披上,風帽戴起,扶著她,主僕幾個真的就往前院去了。
  
  府裡的僕人們不少都知道先前洪氏在大少奶奶院門前大吵大鬧的事情,後來雖是散了,沒有親眼看到洪氏撞樹尋死的經過,但總有那大膽的,躲在暗處看到了的,早就將過程傳了出去,如今路上有人看到大少奶奶主僕幾個,嬌弱,淒涼地往垂花門去,心裡也明白了幾分,有的便只是看戲,有的卻是為大少奶奶鳴不平。
  
  大少奶奶才剛進門,就接二連三的遭事,聽說侯夫人想著法子折磨大少奶奶,連飯都不肯給吃飯,就是吃也只吃別人剩下的,這會子又為了洪氏打了大少奶奶,侯夫人也太惡了些,哪有為個妾室撐腰,打罰正室的婆婆,也太不通情理了些。
  
  素顏就當沒聽到那些議論,只管往前走,前面就是垂花門,出了垂花門,就到了前院,她早就吩咐顧余氏家的男人租了馬車,就回藍府。
  
  但人還沒出垂花門,就聽得侯夫人在後面喊:「站住,你是想反了嗎?」
  
  接著,侯夫人帶著八個粗使婆子追了上來,有兩個婆子立即就把守在垂花門旁,擋著路,不讓素顏過去。
  
  侯夫人高抬下巴,昴首挺胸地走到素顏面前,冷厲地看著素顏道:「這就是你們書香門弟教出來的規矩?被婆母說了兩句就往娘家沖,這樣的女子,哪家敢要?」
  
  下那麼狠的手打了人,卻就成只是說了兩句,侯夫人說話還真是不要臉,青口白牙的扯謊,素顏給她福了一福,禮數做周全了,「請夫人讓路,素顏要回家去。」
  
  她已經不稱侯夫人為母親,而是夫人了,這明著也就是告訴侯夫人,她不做寧伯侯府的媳婦了,你也沒資格管她。
  
  侯夫人聽了冷笑道:「你既是進了我侯府的門,那便是我的兒媳婦,我不許你走,看誰敢放你出門去。」
  
  素顏氣得將頭上的風帽掀了,露出頭上觸目驚心的傷痕來,大聲道:「夫人,我總算明白了,為什麼那洪氏有如此大的膽子,敢以妾室的身份欺凌我這個正室了,原來有您這麼一位好婆婆給她撐腰,就算她再無理取鬧,也有人為她作主,既然如此,你大可扶她為正室好了,何必讓她屈身妾位,欺起人來,名不正,言不順,我自請和離,這樣的婆家,我呆不下去,倫理道德都不存,我怕被人欺凌致死也無人知曉,還是早些走了,能留條命在吧。」
  
  這便是指責是侯夫人縱容妾室欺凌正室了,還說侯府道德倫喪,氣得侯夫人倒仰,嘴唇抖動半天才說了句:「放肆,胡說八道,如此牙尖嘴利,頂撞婆母,真真缺乏教養,來人,將大少奶奶請回去,別讓她再在此撒潑了。」
  
  說著,手一揮,便招了兩個婆子要去拖素顏,這便是橫蠻不講理了,素顏大喝一聲:「我一身的傷,誰敢碰我試試,你們可以等著瞧,世子爺也不是一輩子不回府了吧。」
  
  那幾個婆子一聽這話,果真站住了不敢上前,大少奶奶臉上的傷著實嚇人,大少奶奶不敢把侯夫人怎麼樣,但要遷怒到自己這些人身上,那是輕而易舉的事,這府裡誰不知道世子爺的脾氣,到時大少奶奶只需哭上兩場,她們這些下人就都得遭殃了。
  
  侯夫人見自已手下被素顏的氣勢嚇住,不由氣得臉色發青,喝道:「你們敢不聽本夫人的話?」
  
  幾個婆子兩頭為難,只覺得自己雙腿上灌了鉛一般,上前也不是,後退也不是,楞楞地站著,臉色比苦瓜還難看,有幾個裝模作樣的走了兩步,不過,那樣子像在放長跑慢鏡頭,慢得像淤泥裡拔涉。
  
  素顏心知這樣吵法自己也難佔到上風,侯夫人根本就不講道理,便冷笑一聲道:「夫人,自我進門以來,你就不喜歡我,如今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卻還不肯放我回去,可是害怕了?可是知道自己的行為太過無行無狀,所以,不敢放我回去?怕放我走了,侯爺也會罰您?」
  
  侯夫人被她這話一激,大聲罵道:「大膽,我身為婆母,教訓媳婦兩下有何過錯,我怕什麼?」
  
  口裡說不怕,眼睛卻緊張地向垂花門處張望著。
  
  「夫人既然沒有做虧心事,那何故不敢讓我回娘家去。如果我真是因婆母教訓兩句便無理取鬧吵著要回娘家,旁人自會罵我不知禮,不孝不悌,我若真走了,也只會讓人罵我藍家家教不嚴,家風不正,與侯府無半點損失,你攔著不放人,那便是您心虛理虧,作下了不該做這事了。「素顏冷笑著將聲音放慢了些,眉頭半挑,語氣也帶著一絲譏諷。
  
  侯夫人聽得她故意挑恤,卻是氣得說不出話來,她句句誅心,若再攔著,便是自認心虛理虧,一時竟然站著不知如何回話是好。
  
  素顏見她不做聲,抬了腳便繼續往前走,兩邊的婆子猶豫著不知道該攔還是不該攔,眼睛□向侯夫人,卻見侯夫人鐵青著臉在發愣,並未出聲阻止,便也站著裝死不動,任素顏主僕走出垂花門去。
  
  垂花門外便是前院,素顏出得門,提腳便跑,一會子侯夫人醒過神來,怕是又會來攔,紫睛和陳媽媽也知道她的意思,一邊一個扶著她走得飛快。
  
  幾人還沒走到前門,便碰到了侯府大總管楊得志,一見大少奶奶帶著僕從往前門跑,便覺得事情有異,忙躬身上前攔住,「大少奶奶這是要去哪裡,奴才派馬車送您。」
  
  素顏人都到了這裡了,哪裡能讓人再攔回去,便扯了個笑顏道:「只是出去走走,就不煩勞大總管了,馬車已經備好了。」
  
  楊得志早看到素顏身後的僕從們手裡都拿著包裹,大少奶奶額頭上又有傷,眼睛哭得紅腫,哪有不明白的,忙躬上賠笑:「這是奴才應該做的,奶奶您先等著,奴才這就吩咐人給你備車。」
  
  他只是大總管,主子們之間的事情他無權干涉,但能為侯爺解些憂,阻上大少奶奶一阻也是好的,看這天色,侯爺應該快回了,得使個人去給侯爺報信才好。
  
  說著,他人未動,卻對身邊的小廝道:「還不快去幫大少奶奶備車。」
  
  那小廝見大總管對自己連使眼色,也明白大總管的意思,拔了腿就跑,楊得志躬身候著,態度恭謹有禮,卻是穩穩擋在路上,並不讓開。
  
  素顏看著心煩,好不容易過了侯夫人那一關,難道這會子又要被個總管攔住不成?
  
  皺了眉頭正要開口,那跑出去的小廝又轉了回來,神情有些慌張,對著大總管欲言又止,大總管看慣人臉色行事的,一下子也明白怕是遇到了更麻煩的事,便裝模作樣的瞪了那小廝一眼道:「不是讓你去備車麼?可曾備好?」
  
  那小廝無奈地附在大總管耳邊說了一句,大總管臉色立變,轉回頭看向大門外,只見藍大老爺和藍大夫人兩個帶了幾個僕從已經走到進了大門,一名侯府僕從正領著他往裡走。
  
  素顏順著楊得志的目光看去,只見藍大老爺滿臉怒容,藍大夫人一臉的關切正向府裡走來。
  
  素顏頓時淚如雨下,以前再是不喜藍家,再想離開藍家,但這一刻,她看到大老爺和大夫人時她心裡久違的那份親情,那份溫暖全都湧了出來。
  
  大夫人一眼便看到正站在寒風中,羸弱的女兒,頓時也是熱淚盈眶,等看清她額頭上那高高隆起的傷痕時,更是聲音哽咽,顫抖著喚了聲:「女兒……」
  
  素顏再也忍不住,提了裙便向大夫人衝了過去,一下撲在大夫人懷裡,失聲痛哭。
  
  大老爺也看到了自家女兒頭上的傷,氣得臉色鐵青,眼眶泛濕,這個女兒原是要嫁到中山侯府去的,卻是為了將他從大理寺大牢中救出,才不得不嫁到寧伯侯府來,女兒的犧牲他豈能不知,心中豈能無愧?
  
  原想著葉成紹對女兒極是用心,女兒再如何,嫁到寧伯侯府日子也不會太差,卻不曾想,不過兩天時間,就有人來報,說女兒在葉家受屈挨打,人心肉長,就算藍家家室不如寧伯侯府良多又如何?
  
  自家女兒自家疼,怎麼也要給女兒討點公道回的。於是,大老爺這一回半點沒有遲疑,就帶了大夫人來了寧伯侯府,總不能讓女兒受了氣,還沒有娘家人支持吧。
  
  楊得志一看這事情要壞,連親家公和親家夫人都來了,這事可真就鬧大了,忙上前去給大老爺和大夫人見禮,態度恭謹有禮:「親家老爺,您是來接大少奶奶回門子的麼?哎呀呀,您可真是太過疼愛和思念我們大少奶奶了,明兒才是回門日呢,您今兒就來了,看,世子爺又進宮去了,不若先進府喝杯茶去去寒,奴才這就去請世子爺回來,讓他陪著大少奶奶一起回門去?」
  
  楊得志倒底是侯府的大總管,一席話根本就是在和稀泥,無視大老爺臉上的怒氣,一派和氣親熱的把大老爺往府裡迎,口口聲聲只說大老爺是來接大少奶奶回門的,半點也不言到素顏臉上的傷上去,只求著先穩住親家公了再說。
  
  大老爺看楊得志穿得體面,說話得體,便知他定是侯府有體面的下人,倒也不為難他,只是冷著臉道:「多謝總管美意,不過,本官聽說姑奶奶被人欺凌,重打致傷,是來接了自家女兒回去養傷的,你家世子爺若是回來,讓他去我府上賠罪。」
  
  說完後,也不再看楊得志,轉過頭,愛憐地看著自己哭作一團的妻女,也拿了塊帕子拭淚。
  
  這話不軟不硬,又不算是得罪侯府,人家家長也沒說要和離什麼的,只說女兒被打了,要接回去醫治,那意思卻是多重的,一是說,大少奶奶被人欺凌了,二便是侯府打了人,卻沒有請醫問藥,為大少奶奶醫治,真真將藍家的女兒不當人看。
  
  饒是楊得志長袖善舞,八面玲瓏,也被說得臉紅耳赤,羞愧難當,腆著臉死命勸道:「親家公誤會了,大少奶奶只是與人發生了些爭執,太醫早請了在府裡,您若是心疼大少奶奶,這會子便先讓太醫給奶奶診了脈,用了藥再回吧。」
  
  拖得一時是一時啊,楊得志覺得自己背心後頭的衣服都要汗濕了。
  
  大老爺卻是淡笑一聲,抬手一拱道:「不用了,藍家請個太醫的錢還是有的,請大總管轉告侯爺一聲,下官先將我家姑娘接回去了。」
  
  那邊大夫人哭得也差不多了,捧了素顏的臉細看,伸了手顫抖著想摸她頭上的傷,又怕弄痛了她,想著女兒在家時的乖巧聽話,一嫁了就遭此大罪,不禁長哭一聲:「我的女兒啊,你這是受的什麼罪啊。」
  
  這淒慘的一聲大哭,引得侯府前院的僕從們都躲在暗處看,心裡也跟著酸酸的,大少奶奶長得如花似玉,進門那天可是嬌美俏麗,像天仙一樣,這會子竟被打得鼻青臉腫,做婆婆的再要立規矩,也沒有才兩天就下重手的吧,一時有消息靈通些的,知道後院洪氏的事情,又都悄悄議論了起來,想著這一回,侯府可確實不佔理了,人家要回去,也是沒法子的事,兩天就打得這個樣子,再待下去怕是連骨頭渣子都會被人吃了去。
  
  楊得志只覺得自己處在了水深後熱之中,他頭一回碰到如此難解的事,放是不能放走的,不放,人家又站在大門口哭,這條街上可都是住著公卿貴族,有頭有臉的人家,聲音再大些,就能引得四鄰全知,侯府的臉還要不要啊。
  
  侯爺又還沒回,楊得志忙讓人去請侯夫人,侯夫人在垂花門處沒攔得住素顏,正暗自生氣,白媽媽追了出來,勸道:「夫人,事已至此,您就別在火上添油了,大少奶奶受了委屈,正在氣頭上,她小孩子脾氣,要回娘家撒嬌,你就讓著些,等她回去,反正明天也是回門的日子,一會子去請了世子爺回來,讓世子爺也去藍家,女兒家嘛,相公一哄就好了,到時候,還不是小兩口子歡歡喜喜的一同回來了麼?」
  
  侯夫人聽了這話,心裡才鬆了一些,只是想著葉成紹知道自己打了素顏,怕又不會善罷甘休,不過,兩人也鬥了十幾年了,只要是侯爺心裡還對自己存著愧意,她就不怕葉成紹能如何,如此一想,便也懶得再追,甩了袖子往自己院裡去了。
  
  人還沒到屋裡,楊得志就派了人來報,親家老爺和夫人在大門外,要接了大少奶奶回去,楊大總管正攔著呢。
  
  這親家上門來接女兒回去,那便和女兒自個兒堵氣回娘家不是一碼子事,對方長輩出動了,那便不只是小兩口吵嘴鬧意見的事,侯夫人聽得也緊張了起來,如果藍家長輩也支持和離,侯爺定然會大怒,宮裡的那位也是早盼著葉成紹能正經成親生子的,這會子若是知道是自已將媳婦氣沒了,定然全怪罪到自已身上來……
  
  不行,決不能讓藍家人將藍素顏接走,侯夫人心裡一急,帶著白媽媽和幾個粗使婆子就往前院去。
  
  前門外,楊得志已然攔不住藍大老爺和藍大夫人,藍大老爺與他客氣兩句,便甩袖往外走了,藍大夫人也哭著扶了大少奶奶往府門外走,而寧伯侯府大門外,早就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不過都是各府的主子派出來打探消息的下人,隔著一條街,在自家院牆邊上看著,也沒往寧伯侯府門前湊,寧伯侯府的人也拿別人沒辦法,轟是不能轟的,只能紅著臉,將頭垂得快縮到領子裡去了,實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啊。
  
  門外停著藍府的馬車,看熱鬧的人也認得,再看前兩天才嫁進侯府的藍家大姑娘,額頭上一個好大的包,長長的一條,快斜到眼睛上去了,一隻眼睛已經淤腫了起來,天仙般的新娘子,不過兩天,就打得不成人形了,這寧伯侯府也太狠毒了一些,以前那世子爺的名聲就浪,這會子還真是證實了,誰嫁姑娘嫁到寧伯侯府去,那就是遭罪,一時有的人便暗自慶幸起來,好在自家沒有這麼倒霉的姑娘。
  
  藍大老爺正要上馬車,侯夫人終於追了出來,一看素顏真的要被接走了,她忙讓白媽媽上前攔住。
  
  楊得志也見機,忙上前去叫住藍大老爺和大夫人:「親家老爺,親家夫人,我們侯夫人來了。」
  
  藍大老爺聽了倒是停了步子,沒有上車,轉過身來,看著侯夫人,侯夫人平素被人尊敬慣了,藍大老爺又只是個五品郎中,眼裡哪裡瞧得起他,便倨傲地抬著下巴站在台階上,等著藍大老爺和藍夫人給她見禮。
  
  楊得志快急出一身汗來,夫人怎麼到了這個時候還在擺架子啊,沒看到藍大老爺滿臉怒容,一街子的人都在看熱鬧嗎?快將人請進府裡去才是正經啊。
  
  藍大老爺一看侯夫人那氣勢,身後還帶著好幾個粗使婆子,頓時心中怒火更盛,他可是為了女兒來討公道,並非來求著巴結侯府的,到了這份上,侯夫人還如倨傲,不給些顏色瞧瞧,以後女兒在侯府真會被欺負死去。
  
  如此一想,他對藍夫人吼了一聲:「還楞著作甚?等人家連著咱們兩個老的都打一頓了再走麼?」
  
  白媽媽正對藍大夫人說好話,又勸素顏消氣,這邊藍大老爺一吼,她也被嚇住,楞楞地回頭看侯夫人,不停地給侯夫人遞眼色,只差沒將眼珠子擠出來。
  
  候夫人卻是聽了藍大老爺的話,氣得手都在抖,不過小小的五品,竟然敢在侯府門前大小聲,不來給她見禮也就罷了,還污蔑她,她哪裡又要打人了?
  
  鼻子裡氣一哼,就想回府去,對著這樣的小官兒陪小心,沒得失了身份。
  
  白媽媽氣急了,也顧不得犯上,一把拉住侯夫人的衣袖,小聲道:「夫人,不能啊,這一走,怕就真會和離了,您可兜不住啊。」
  
  侯夫人這才反應過來事情的嚴重性,她原以為,像藍大老爺這種小官吏,見了她這一品誥命只會上前行禮巴結的,沒想到藍家人骨頭硬氣得很,根本沒拿她當一回事,其實她也是蠢,這會子藍家人只拿她當親家,她卻當人家是普通官場上的人,這樣做,只會讓藍家人更氣,她自已也更難收拾局面。
  
  想著侯爺回來的後果,侯夫人忍住氣,放下身段走到藍大夫人面前,淡淡的說道:「是親家夫人嗎?來了,怎麼不進府去坐坐?」
  
  語氣仍是硬梆梆的,一副高高在上的味道,藍大夫人也是百年大家族出身,什麼樣的人物沒見過,她彬彬有禮的對侯夫人福了一福道:「親家二字不敢當,只怪我們沒有教好姑娘,讓她得了個剛強的性子,一點子屈辱也受不得,只好接回去再教導幾年,叨擾之處,請夫人見諒,我們現在就回府了。」
  
  藍大夫人的禮數周全,讓人挑不得半點錯去,但那話卻是說得剛硬,連親家也不肯認了,又說要接回去幾年,那就是明著在說要和離了,侯夫人這回真急了起來,臉上也帶了絲乾笑:「親家母這是說哪裡話來,大少奶奶人還是很乖順的,不過是小兒女鬧了些意見,我說了她兩句罷了,小孩子家的氣性大,親家母不要當真,難得來一回,快快進府裡坐坐吧,明兒紹兒就要帶了兒媳回門子,親家母就是想姑娘了,也不在這一天呢。」
  
  這前倨後恭得也太快了些,藍大夫人一時有些不適應,白媽媽見了忙就去扶藍大夫人,勸著:「是啊,進去坐坐吧,都是親戚,難得來了,哪有不進府坐的道理。」
  
  又對著侯夫人身後的晚榮和晚香遞眼色,晚榮笑著去拿紫睛紫綢手裡的包袱,晚香卻是沒有動,仍是冷冷地看著素顏。
  
  藍大夫人卻並不糊塗,哪裡是一句好話就能消了氣的,她不著痕跡的拔開了白媽媽的手,對侯夫人道:「真是不好意思,我這不肖女身上有傷,我看著心疼,還是早些接了她回去醫治的好,請夫人就此放過我一家吧。」
  
  這話說的,不讓他們走,就是不放過他們了,侯夫人才忍下去氣又升騰了起來,冷著臉道:「您這話是何意,我可是好心請你們進去喝茶的,哪裡就是不放過了。」
  
  藍夫人立即從善如流道:「是,小婦人說錯話了,得罪了侯夫人,您並沒有對小婦人及我家老爺如何,只是我家姑娘著實身上有傷,耽擱不得,就不再陪夫人了。」說著,扶了素顏就要上馬車。
  
  侯夫人氣急,這些個小門小戶出來的人可真是給臉不要臉,自己已經好言相求了,他們還得理不饒人,氣得衝口就道:「哪有你們這樣的人家,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在婆家受點子委屈,被婆婆教訓了幾句,就閤家來鬧,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書香門弟的家風麼?我看也不過如此。」
  
  藍大夫人大怒,轉過頭來,柔弱的身子擋在素顏身前,冷冷也看著侯夫人道:「夫人,您也是養兒育女之人,若您的女兒嫁出去才兩天,就被妾室打上門去,家中婆婆不但不處置犯上作亂的妾室,反而打了你家女兒一頓,您會作如何想?將心比心,我家老爺雖是官微人輕,但我家女兒卻也是如珠似寶的嬌養大的,她沒做半點忤逆不孝之事,憑什麼被人如此欺凌虐待?人家的女兒是人,我家的女兒也是人,既然侯夫人看不上我家女兒,那我這做母親的,也沒有看著她被人繼續欺凌的道理,帶回家去自己養著不行麼?這又是失了哪門子禮,哪裡不合我們書香門弟的家風了?」
  
  侯夫人被藍大夫人駁得一滯,根本就無話可答,圍著看熱鬧的也終於知道藍家接女回家的原因了,小妾打上正室的門,那不是寵妾滅妻麼?這正室才進門兩天啊,也不知道那妾室平素被寵成什麼樣子了,如此驕橫跋扈,也太失體統了些,妾就是奴,這就是奴大欺主,當家婆婆不維護正室臉面,卻還打了正經的兒媳,也怪不得人家娘家父母要接了女兒回去了,這媳婦再呆下去,那妾室還不盤到她頭上作威作福嗎?哪裡還有半點正室的威嚴臉面,這寧伯侯府的家風也太亂了些,深宅內院裡,最忌的就是妻妾相爭,而妾室不守規矩,越過正室,最是敗壞門風了。
  
  一時,人們開始小聲議論了起來,看侯夫人的眼神裡,都帶了譴責,侯夫人自己也被說得好不自在,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求助地看向白媽媽,白媽媽剛要說話,素顏卻是止了哭道:
  
  「媽媽,今日洪氏在我院前鬧時,可是您親自去處置的,可有看到我說過那洪氏半句?可看到我對那洪氏動過手?」
  
  白媽媽訕笑著,陪著小心道:「不曾,大少奶奶您當時正病著呢,門都沒出,哪裡會打罵於她。」
  
  「那可是她自己不聽您的勸,要尋死覓活?」素顏又追問了一句。
  
  白媽媽正為這事擔著心,洪氏可是在她手上撞了樹的,聽素顏這樣問,立即點了頭道:「確實如此,奴才好言勸她回去歇息,說大少奶奶身子好了,自會見她,她卻不聽,非要自己尋死……」
  
  她話還未完,侯夫人就一眼橫了過來,看熱鬧之人也更是清楚,原來,這新媳婦真是半點錯處也沒有,竟然這樣,還被婆婆打了,這個婆婆可還真是兇惡,她教養下的姑娘,怕也不過如此吧……
  
  侯夫人聽人連著自己的女兒都議論上了,更是又氣又急,再也懶得維持面上的和氣,板了臉道:「藍素顏,你回是不回轉,不回轉就等著一紙休書吧。」
  
  藍老爺聽得大怒,上來拉著大夫人和素顏就往馬車上推:「走,走,回去,讓他們侯府送休書來,老夫就鬧到金鸞殿上去,也要把這婚事給和離了。」
  
  藍大夫人再不遲疑,帶著素顏上了馬車,藍家馬車開動走了,楊得志氣得直歎氣,白媽媽也垂著頭,無奈地看著自己的腳尖,侯夫人如今是越發的糊塗了,那藍大老爺和藍大夫人既然肯停等著她,並不立即上馬車,就是不是真心想讓大少奶奶和離的,明明好說幾句,放軟些身段就能解決的事情,被夫人越弄越糟,這下看如何收拾吧。
  
  侯夫人卻是怒目瞪視著白媽媽,一甩袖子,轉身進了府去。
  
  回到府裡,侯夫人卻沒有立即往自己院裡去,而是去了葉邵揚的書房。
  
  葉邵揚正站在桌案前畫畫,丫環巧蘭站在一旁磨墨,偶爾微偏了頭,溫柔地看葉邵揚一眼,見到葉邵揚畫得認真,額頭冒著細汗,便乖巧地拿了繡帕給葉邵揚拭汗。
  
  侯夫人進去時,正好就看到一幅翩翩佳公子紅袖添香的美景,頓時氣得臉色鐵青,也不多說,走上前去,拍的一巴掌向巧蘭打去,大聲道:「將這狐媚子給我拖出去賣了。」
  
  葉邵揚大驚,忙攔住侯夫人道:「娘,您這是怎麼了,巧蘭她犯了什麼錯?」
  
  侯夫人鐵青著臉痛苦的看著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揚兒,你要給娘爭氣,要好好讀書啊,不能被這些狐媚子擾了心神。」一看桌上葉邵揚畫的正是巧蘭,那畫只畫了一半,卻是將巧蘭的風韻全都聚於畫面,更是心火直冒,抓起那畫便撕了個粉碎,眼裡流出淚來。
  
  葉邵揚一見侯夫人哭了,心也慌了起來,掀了袍子就跪了下來:「娘,我錯了,我以後會用心唸書,為您爭氣的。」
  
  看著兒子那張俊逸溫潤的臉,侯夫人的心又軟了,伸了手去扶葉邵揚起來,關切地問道:「你那病,可又曾發作過?」
  
  葉邵揚聽得臉一白,眼裡閃過一絲痛色,低下頭道:「沒有,近一個月沒有發作了,娘,您不要太擔心了,都好些年了,兒子也還是活得好好的,應該沒事的。」
  
  侯夫人長歎一口氣,拉著他坐到一旁的繡凳上,愛憐地撫著葉邵揚的臉道:「娘沒本事,暫時不能給你應得的東西,但不管如何,你的命娘是要保住的,就算吃再多的苦,娘也不怕。」
  
  卻說素顏坐在馬車裡,伏在大夫人懷裡又哭了一場,終是又痛又累,迷迷糊糊的就睡著了。
  
  馬車行到半路,卻是突然停了下來,藍大夫人不知道發生何事,讓紫晴掀了簾子去看,紫晴依言看了前方一眼,俏麗的臉上竟然泛起了一絲紅暈,大大的杏眼也驟然明亮了起來。
  
  紫綢看著就覺得奇怪,扯開她,自己掀了簾子看去,頓時沉了臉,回頭對大夫人道:「中山侯世子在前面攔下了大老爺的馬車。」
  
  大夫人聽得眉頭皺了起來,垂了眼看懷裡的素顏,不由悲從中來,當初,若自己堅持,素顏應該還是嫁給了中山侯世子吧,中山侯夫人那樣喜歡素顏,又怎麼會打罵欺虐於她,可憐的孩子,若不是要救大老爺,又如何會落到如今這步田地?
  
  上官明昊騎著馬追上了大老爺的車,他翻身下馬,玉樹臨風般立在大老爺的馬車前。
  
  大老爺無奈,他此時也不願意看到上官明昊,當初是藍家執意要退掉這門親事的,如今女兒嫁得不好,人家找在上前來,定是奚落自己的,何必送上前去給人笑話?
  
  上官明昊似是知道大老爺的心事,恭謹的在馬車前行了一禮道:「世伯,小侄這廂有禮,小侄聽說大妹妹受了委屈,送些藥來看望大妹妹,並無他意。」
  
  聽了這話,大老爺再窩在馬車裡不出去就是失禮了,他無奈的掀了簾子下車,乾笑著對上官明昊道:「世侄有心了。」
  
  卻並不去接那藥,心裡卻在想,這上官明昊的消息也太快了些吧,轉頭又想起方才在寧伯侯府鬧時,好多人在圍觀呢,先頭之想著出侯夫人的醜,沒想到這一些,如今連中山侯府都知道了,這滿京城裡,怕是不少人都知道,藍家大姑奶奶嫁得不好了吧,一時心裡又酸又痛,酸是失了面子,痛是心痛女兒,更是可惜了眼前這個俊逸多禮的少年。
  
  上官明昊見大老爺並不接他的藥,爾雅一笑道:「世伯,這是宮裡來的最好的傷藥,聽說大妹妹傷了額頭,塗了這藥定不留下疤痕。」
  
  大老爺聽得就心動了,他也擔心素顏頭上會破相,伸了手正要接,另一隻手卻是先他一步搶了過去,就聽到一個聲音懶懶的,帶著一絲壓抑的憤怒說道:「不勞上官兄關心,我家娘子自有我的藥來醫治。」



  第七十九章  娘子,回家去
  
  葉成紹垮著肩,斜睨著上官明昊,手一揚,將方纔那瓶藥甩了出去,正好砸在了街對面的屋頂上,摔了個粉碎。
  
  上官明昊見了眉頭微挑了挑,臉上的笑容卻更是溫潤清遠,抬手向葉成紹的一揖道:「葉兄何必發脾氣,藍夫人與家母乃是手帕之交,我與大妹妹雖無緣成為夫妻,但也還是兄妹,在下聽說世妹慘遭欺凌,替家母前來探望一二,葉兄不會想多了吧。」
  
  「兄妹嗎?那我這妹夫在此替我家娘子多謝兄長關心,我家娘子受了委屈,自有我替她出頭,兄長好走,不送。」葉成紹懶懶的抬手給上官明昊還了一禮,不冷不熱地說道。
  
  上官明昊聽了卻是對藍大老爺一揖道:「打擾世伯行程,小侄告退,請世伯替小侄帶話給大妹妹,家母很是想念她。」
  
  藍大老爺正為葉成紹搶了他的藥摔了而有些不好意思,但見他一派雲淡風輕,半點責怪怨忿也沒有,心裡就更覺歉疚,再轉頭,看葉成紹歪肩聳胯地站著,比起人家那挺直的身板,如竹似松的站姿,還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心下越發的覺得後悔可惜,想著自家女兒在葉家受的欺辱,便更覺得看葉成紹不順眼,橫了葉成紹一眼後,對上官明昊道:「賢侄有心了,等小女傷好後,定當讓她登門拜謝令堂。」
  
  上官明昊爾雅地笑了笑,翻身上馬,撥了韁繩,踏馬走到素顏的馬車邊,停頓了一下,才打馬奔馳而去。
  
  葉成紹看著他那瀟灑自如的樣子,鼻子都差點氣歪,正要再諷刺上官明昊兩句,卻見自家岳父大人怒目橫視過來,立即斂了心神,討好的對藍大老爺一笑,忙上前去扶住藍大老爺:「岳父大人,明兒才是回門,您今兒怎麼接了娘子回府啊。」
  
  藍大老爺長袖一甩,將葉成紹甩開,自己上了馬去,將葉成紹晾在了一邊。
  
  葉成紹急了,巴巴地扒著馬車簾子,自己的馬也不要了,一躍就上了馬車,也不管藍大老爺的臉色有多難看,厚著臉皮擠了進去,狗腿地叫道:「岳父大人,既是回門,怎麼能少得了小婿呢。」
  
  藍大老爺冷冷地看著他道:「不敢當,世子爺快別叫下官岳父了,我藍家高攀不起,世子爺還是早些回去,和離書,明天就會送到。」
  
  葉成紹聽得心猛的緊縮了一下,早就聽她說要和離,只是沒料到才兩天,這個詞語就從岳父的口中出來了,心臟裡像被人捅了一個大洞,血汨汨地流著,卻忘了疼痛,只覺空落落的。
  
  臉上卻扯出一絲嘻笑,隨手捧上一本裝潢精美的書來,雙手呈上:「岳父大人,您看這是什麼?」
  
  根本就不搭大老爺說的那一茬拿了東西就想混過去。藍大老爺憤怒地瞪了他一眼,隨手就向他的手揮了過來,恨不能一掌將這無賴給推下馬車去。
  
  葉成紹卻是手一縮,躲過大老爺的手,穩穩地托住那本書道:「精裝絕本《尋世論》,知道岳父大人尋了多年呢,小婿可也是托了好些人才找到的,今天終於可以敬獻給岳父大人您了。」
  
  大老爺聽了果然眼睛一亮,盯著那套書就有些錯不開眼,顫著聲道:「真是《尋世論》?有年份了吧,你從哪裡得的?」
  
  大老爺自來以讀書人自詡,讀書人的怪脾氣都是喜歡收藏些孤本,幾個同僚在一起時,最喜歡的就是相互攀比誰家的藏書多,誰家藏書珍貴,一起臭屁,一起炫耀,這套書是前朝一個著名學者所著,因是晚年所著,只由他的徒弟手抄後,流傳下來幾本,卻遇上改朝換代,並沒有印刷成書,那傳下的手抄就成了最珍貴的孤本了,大老爺做夢都沒想到自己能得,可見他的情有多激動。
  
  葉成紹見大老爺盯著那本書兩眼放光,卻顧著面子並不接,便隨意的翻開那書的扉頁,一股淡淡的墨香飄散開來,再看那書紙,明顯的黃色,看得出年代久遠了,大老爺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搶過抱在懷裡道:「你粗手粗腳的,莫要翻爛了書頁。」
  
  葉成紹笑得狡黠,忙點了頭老實地應是。
  
  大老爺急急地翻了幾頁,仔細查驗,越看越喜歡,簡直愛不釋手,抱著那書就搖頭晃腦地念了兩句,伸了手真拍葉成紹的肩膀,大笑道:「賢婿真是本事啊,有了它,老夫就再也不怕那幾個老不修的嘲笑我藍家沒孤本了。」
  
  「只要岳父大人喜歡就好啊,小婿費點心思應該的,應該的。」葉成紹邊笑邊抹著頭上的汗,至少這一個是搞定了,只是,素顏還和岳母在一個馬車裡,他不便現在就去見她,若不是去侯府的太醫給他送信,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才不過出府半日,素顏就遭此橫禍,洪氏那女人,她怕是活得不耐煩了,還有侯夫人,十幾年了,怎麼就沒有學得聰明一些呢?還是那麼蠢,也怪不得劉姨娘能受寵多年,並生下一子二女了。
  
  大老爺抱著書仍在看,葉成紹在他耳邊很隨意的說道:「岳父啊,小婿多日沒有拜見老太爺了,他身子可好?我那大舅子應該又長高了吧,小婿特意尋了些小玩意來,給小傢伙玩呢。」
  
  「你說晟哥兒啊,他長得著實可愛,肖我啊,哈哈哈,不過,他還太小,不會玩呢……」大老爺邊看書邊答道,說到一半,突然想起來了,立即冷了臉看著葉成紹道:「你今天也要跟我們一起回去?」
  
  「自然,娘子回門,哪有小婿不陪著的道理。」葉成紹回得理所當然,隨手就要去拿大老爺手裡的書。
  
  「做什麼?你都送給我了的。」大老爺像孩子一樣,將手一收,抱在懷裡,警戒地看著葉成紹。
  
  葉成紹皺著眉頭摸了摸自己的頭道:「小婿只是看車太顛了,怕書掉下來,摔壞了。」
  
  「我怎麼會掉了……你要去就去吧,不過,素顏理不理你,我可不打包的,而且,素顏暫時也不會和你回侯府,我藍家的閨女,被人無故欺凌虐打,不給個說話,她是不會回去的。」大老爺將書收好,正色的看著葉成紹道。
  
  還好啊,只是暫時不回侯府,沒有非說要和離了,葉成紹又鬆了一口氣,墨玉般的雙眸閃過一絲沉痛,真想立即就見到素顏,可是,見到了,她會原諒他嗎?後園裡的女人,確實是有著他的妾室名份的,這些傷痛,的確是他帶給她的,可是,他也有很多無奈啊……
  
  馬車到了藍府,葉成紹率先跳下馬車,白大總管早就守在門外,見葉成紹自藍家的馬車上跳了下來,不由怔住,愣在原地呆呆地看著葉成紹,葉成紹笑嘻嘻地轉過身去,掀開簾子,慇勤地扶了藍大老爺下車,回頭去看白大總管很自來熟地說道:「大總管快些回去給大姑奶奶收拾房間,我和你大姑奶奶要小住幾日。」
  
  藍大老爺對葉成紹的厚臉皮有些無語,瞪了葉成紹一眼,卻沒有做聲,手裡抱著那孤本施施然地往府裡走去,也不管後頭的大夫人和素顏幾個。
  
  葉成紹在後面看著大老爺一個勁地腹誹,太過分了啊,拿人錢財,要為人消災啊,老頭子拿了自己的禮,不為自己說半句好話就先溜了。
  
  回轉身,後頭馬車上第一個下來的就是紫晴,紫晴早在車上就聽到了葉成紹與上官明昊的對話,這會子對葉成紹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扭過身去當沒看見葉成紹,掀了簾子,伸手將大夫人扶了下來。
  
  葉成紹一見大夫人,忙上前就是一拜:「小婿給岳母大人請安。」
  
  大夫人冷冷地看了葉成紹一眼,「不敢當,世子爺叫錯人了。」
  
  葉成紹心一緊,忙陪著笑道:「岳母,娘子在車上麼?我去扶她。」又和稀泥,大夫人的氣話他自動忽略。
  
  大夫人見了皺了眉道:「不敢勞煩世子爺,世子爺還是回去照你那位愛妾吧,我家閨女自有我來照顧,用不著旁人假獻慇勤。」
  
  葉成紹聽了又是深深一揖,苦著臉道:「岳母大人,都是小婿的錯,是小婿沒有管好家,害的娘子受苦了,小婿在此向您賠不是,原本小婿要早些回府,娘子就不會受這苦楚了的,但正好朝中有大事,一批過去受屈的官員又要重新起復,小婿又希望娘子能早日骨肉團聚,故此一心辦差,延誤了回家時機,讓娘子受苦了,心中很是過意不去。」
  
  大夫人聽到骨肉團聚四字身子一震,差一點摔倒,葉成紹很機靈的上前扶住,關切地看著她,小聲在她耳邊說道:「外祖大人不日就有消息了,小婿正在全力施為。」
  
  大夫人終於明白他說的是真的,想著白髮蒼蒼,卻流放千里之外苦寒之地的老父親,大夫人熱淚盈眶,激動的連連點頭道:「賢婿有心了,但願能早日看到父親大人。」
  
  葉成紹也哽著聲道:「時日不遠了,岳母大人再耐心等等,小婿說到做到,絕不敢瞞騙岳母大人。」
  
  大夫人聲淚俱下,拍了拍葉成紹的手臂道:「賢婿辛苦了。」
  
  青凌忙上來扶住大夫人,大夫人回過頭,見紫晴正打了簾子請素顏下車,葉成紹要上前去,便拉住葉成紹道:「賢婿啊,素顏還在氣頭上,你要多忍著點啊,她暫時就不回去了,你什麼時候將家裡的事情理清,就什麼時候來接素顏吧。」
  
  葉成紹聽得怔住,岳母大人比岳父難纏啊,那麼大的一個禮竟然沒有完全收買,看來,素顏在岳母大人心中的地位還真是很高啊,忙轉了頭,嘻嘻笑道:「嗯,不理清楚就不接回去,小婿也打算在岳母家跟娘子一起小住呢,啊,晟哥兒又長胖了吧,小婿聽娘子說,他很會吃,很會睡,小婿正好帶了些好玩意來要送給他呢。」
  
  說到兒子,大夫人臉上也有了笑意,眼中滿滿都是慈愛,「他還那麼小,不會玩呢。」
  
  「他是會長大的嘛,岳母啊,皇后娘娘賜了個紫金長命鎖,還是讓欽天監的張大人開了光的,一會子小婿親手給晟哥兒戴上吧。」葉成紹仍是一臉討好的笑,塞了個大荷包在青凌的手裡,眼中儘是乞求之色,青凌接過那荷包,忍住笑意扶住大夫人:「夫人,大少爺這會子怕是醒了呢,半晌沒見您,只怕大哭。」
  
  大夫人一聽果然心裡著急,回頭對素顏道:「素顏,讓陳媽媽扶你回府,娘親先回去看你弟弟了。」
  
  青凌扶著大夫人往前走,大夫人回頭看了一眼,只見葉成紹一臉討好的笑,老實巴結地站在馬車外面,輕聲喚著素顏的名字,便歎了一口氣,喃喃道:「即是如此在乎,又怎麼捨得讓她受傷害啊,他若是聰明人啊,就應該早些處理好那些妾室才是。」
  
  青凌笑著回道:「夫人說的是,只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世子爺對大姑奶奶的心還是很真的,以他那性子,百般的討好您和老爺,定然是知了錯的,他的那些小妾,就是要處置,也得給他些時間不是?大姑奶奶畢竟是嫁過去了的人,真要和離了,再找一個,未必又能比世子爺強呢。」
  
  大夫人聽了又是一聲長歎,「這就是女人的命啊,我若不是看他對素顏的那一份心,今天就算他再巧舌如簧,也斷不會讓他進藍家大門了。」
  
  青凌笑著將葉成紹給她的荷包拿出來給大夫人看,「可不是麼?為了能進府門,大姑爺可沒少花心思呢,奴婢看他那樣子,倒是挺可憐的,大姑奶奶被欺負時,姑爺是不在府上的,要不然,以他那性子,怕是誰也動不得咱們大姑奶奶吧,夫人您忘了,二夫人是怎麼被送進宗廟裡去的?」
  
  大夫人目光微閃了閃,轉顏笑道:「也不知道他哪來那麼多的心思花樣,看著渾得很,其實很細心體貼一個人,唉,其實明昊那孩子也不錯的。」
  
  這話青凌就不好接了,上官明昊確實好,但如今大姑奶奶已經嫁人了,就算和離了又如何?難道中山侯府還肯聘一個和離了的女子回去做世子夫人?中山侯世子不怕人笑,中山侯怕是受不了吧,上官家也是名門望族,又是公卿世家,那個臉,他們丟不起的。
  
  這邊大夫人與青凌邊說邊走,已經進了藍府大門了,葉成紹還守在馬車門口等素顏下馬車,紫晴兩手一撐,故意拉著車簾子不讓他往裡瞧,他就急,這會子也不敢對紫晴擺臉色,繞到車窗邊,伸了手掀窗簾子,剛掀開一點,那簾子就被人重重的又摔了下來,還壓住了,不讓他看,他只好在窗子外頭道:
  
  「娘子,外頭風大,你一定要披好了披風才出來啊,還有,你的腿疼不疼,我扶你進去好不好?」
  
  紫晴聽了冷哼一聲道:「世子爺,不勞您費神,奴婢幾個會服侍好我家大姑娘的。」
  
  當著葉成紹的面,將素顏的稱呼改成了大姑娘,葉成紹一口氣直接堵在了胸膛子上,若不是聽說這丫頭對素顏忠心得很,他真想拎起她的領子甩到馬路對面去。
  
  但這會子他是連紫晴也不敢得罪了,只是陪著笑,又對馬車裡喊:「娘子,你出來,我給你拿了最好的傷藥來了,保證塗上去,又清涼,又舒服,還不會留疤,要不,我上去也是一樣的。」
  
  素顏聽得他在外頭聒噪,自己已經在寧伯侯府所在的那條街出了名了,要再讓他吵下去,藍府這一條街又會拿自己當茶前飯後的談資,別這和離還沒成,自己的名聲就給毀了,便大聲對紫晴道:
  
  「紫晴,讓車伕把車趕到側門去,御了門欄直接進府。」
  
  這就是不肯下馬車,根本不見葉成紹的面了?
  
  紫晴聽了得意的瞥了葉成紹一眼,清脆地應了一聲:「好咧。」雙手一撐,跳上車轅子上坐了,車伕自然也聽到了素顏的話,鞭子一揚,打了馬就跑了起來。
  
  把葉成紹丟在了路邊,一個人發怔,娘子果然是很生氣,後果很嚴重,比他想像的要嚴重得多啊。
  
  再一抬頭,藍府的大門竟然正在合上,這分明就是不讓他進去呢,他一提氣,也不去推那大門,幾個起躍就向馬車追去,心裡打定了主意,素顏從哪個門進去,他也從哪個門進。
  
  車伕果然趕著馬車繞到了藍府的側門,奴僕們見車來了,忙御了木門欄,馬車便直接駛進了藍府院子裡。
  
  紫晴跳下馬車,掀了簾子,素顏這才從車裡下來,腳未落地,眼前就鑽出一張俊逸的笑臉,一雙有力的大手已經扶住了她的雙肩:
  
  「娘子……」嘻笑討好的聲音,才發出一半,就截然停住,素顏抬起頭去,就看到葉成紹幽深的眼眸裡的深深的震驚、憤怒和心痛,他顫著手想要去碰素顏的額頭,卻似怕弄疼了她,手停在半空中,聲音如冰刀一樣刺骨森寒:「她竟然下如此狠手……」
  
  素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將他的手一撥,自顧自的往自己過去住的院子裡走去,根本不睬葉成紹。
  
  「娘子,娘子,我一定會給你討回公道的。」葉成紹又在後面追了上來,一把將素顏抱進懷裡。
  
  素顏大怒:「放開我,你這混蛋。」
  
  葉成紹哪裡肯放,抱起她就是幾個起落往她原的院子裡掠去,等素顏反應過來時,她的人已經落在了自己院子裡,院子裡原有的僕從早得了消息,知道大姑娘又回來了,忙迎了出來,但看到葉成紹也陪在素顏身邊,一時愣住,有些弄不清狀況,不是說大姑奶奶被婆家欺負了麼?怎麼大姑爺又跟著回來了?
  
  素顏懶得看他們異樣的眼神,推開葉成紹就往自己屋裡走,反正才離開兩天,屋裡的一切還是照舊,她熟悉得很。
  
  葉成紹自然也要跟著進去,素顏走進穿堂,突然就轉了身,瞪著跟進來的葉成紹道:「你要敢跟進來,我將再也不看你一眼,不跟你說一句話,不信你就試試。」
  
  葉成紹聽得生生止了步,退回到院子裡,苦著臉,可憐巴巴的看著素顏道:「娘子,你心裡有氣,打我也好,罵我也好,就是不要不理我啊。」
  
  素顏不再看他,今天鬧了好幾場,又挨了打,又哭了幾次,渾身骨頭架子都要散了似的,身上的傷還火辣辣的痛著,她現在只想倒在床上好好睡上一覺,不管有什麼事,都睡了一覺再說。
  
  葉成紹怔在原地,看著素顏的身影消失在穿堂裡,幾次抬腳想要進去卻又不敢,皺著眉頭在原地打了好幾個圈,心裡像有十幾隻貓爪子在抓一樣,又急又擔心,偏又怕素顏真的再也不理他,生生的急出一頭汗來。
  
  好在不一會,陳媽媽帶著紫晴幾個來了,他苦笑著去求陳媽媽:「媽媽,求你了,給大少奶奶求求情吧,讓我進去看她,她的傷口得上藥啊。」
  
  陳媽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世子爺,對不起,這可不是寧伯侯府,是我家大姑娘的閨房,外男進去不太方便,您還是請回吧。」
  
  葉成紹差點沒被陳媽媽的話氣死,什麼外男,裡面的那個是他的老婆好不,哪有相公進自家娘子的房間是不合規矩的?可是,理是這麼個理,但如今素顏是祖奶奶,連著她身邊的人全是祖奶奶,他誰也不敢得罪,就怕他們會拾攛著素顏真的鬧和離,他傷不起那個心啊。
  
  也顧不得什麼面子地位了,葉成紹一個長揖到底,好言求道:「媽媽,我知道娘子正在氣頭上,可是千氣萬氣,不要跟自個的身子賭氣,讓我進去給她送藥吧。」
  
  陳媽媽不過也是整整葉成紹罷了,她也知道,大姑娘這婚是和離不了的,以姑爺這態勢,是怎麼也不會同意和離的,看他這樣子,怕是會死纏爛打了,以後小兩口好了,她們幾個還是要在大姑娘屋裡辦差,與姑爺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以後還是她們的主子,怎麼也得給他留些臉面兒。
  
  「世子爺即是如此擔心姑娘的傷勢,那就把藥給老奴吧,老奴這就進去給她上藥。」
  
  葉成紹就是想藉著送藥的名義混進屋裡去,哪裡肯將藥給陳媽媽,忙嘻嘻笑著對陳媽媽道:「好媽媽,讓我進去親自給她塗藥吧,不然我不放心啊。」
  
  陳媽媽看了眼屋裡,又看了眼葉成紹道:「姑娘是個剛強的性子,她不許的事情,老奴也不好做主,世子爺的藥若是想給姑娘用,那就給老奴拿進去吧,若是不想給姑娘用,反正老爺這會子也該請了太醫來了,痛了一天了,也不在乎多這一下子。」
  
  葉成紹一聽這話,哪還敢不把藥給陳媽媽,忙不迭地從懷裡拿了一捧藥出來,外用的,內服的,拿了三四個瓶子,一一跟陳媽媽說了,怎麼用也說清楚了,又怕陳媽媽不記得,叫紫綢拿筆來記下了,才放心的讓陳媽媽捧著藥走了。
  
  紫晴紫綢幾個都進了屋,葉成紹一個人站在院子裡,眼巴巴的瞅著屋裡的人影晃動,就是不敢進去,也沒人出來招呼他,他就呆呆地站在院子裡。
  
  天慢慢黑時,葉成紹已經在院子裡站了一個多時辰了,大老爺派了人來請過他一回,他心裡惦記著素顏,沒有去,只將送給晟哥兒的紫金長命鎖著人帶去了,好在,同那孤本一樣,並沒有退回來,但大老爺和大夫人也再沒有使人來,兩個老的自己也沒有來看他,打算著由他兩個自己鬧,只要葉成紹能求得素顏回心轉意,又能答應給素顏出氣,他們也不會太過干涉。
  
  素顏心頭的氣沒消,葉成紹哪裡都不敢去,他一直記得,那個小女子,被蛇咬了後,不哭也不慌,沉著勇氣地用自己的簪子將傷口劃開,擠出劇毒,成功地救了她自己,一個性子那樣堅強又果決的女子,如果一旦認定了一件事情,就很難改變。
  
  和離的念頭早就在她的心裡,他很清楚,正是清楚,他才努力要贏得她的心,讓她打消這念頭。
  
  兩天的新婚生活,他用心付出著,她不是鐵石心腸,偏是老天爺太不長眼了,剛剛有一點回報,就讓她受了這麼大的屈辱,他害怕,是真的很害怕,果然又聽說她要和離了,連她身邊的丫鬟婆子都改了稱呼,不再稱她為大奶奶。
  
  晚飯時,陳媽媽終於看不過意了,出來勸了葉成紹一回:「世子爺,天不早了,您還是早些回去歇著吧,天寒霜重,凍著了您可不得了。」
  
  葉成紹可憐兮兮地看著陳媽媽:「大少奶奶肯讓我進去了麼?」
  
  陳媽媽搖了搖頭道:「姑娘那性子倔得很,如今她正在氣頭上,又一心想著和離,您就是在這裡站一夜,她也不會請您進去的。」
  
  和離,她還是要和離,葉成紹的心又緊縮了一下,像被人用尖錐刺中了一般,一陣鈍痛,突然就對著屋裡的人大聲喊道:
  
  「我不會同意的,死都不同意的,我絕不和離,我知道你在生氣,我可以給你出氣,誰打了你,我給你打回來,但你要同我回去,我們是夫妻,才成親兩天,你不能呆在娘家,這不合規矩,娘子,跟我回去,明兒咱們再回來小住好嗎?」
  
  他的聲音很沙啞,像個跟大人鬧彆扭的孩子,倔強地站在院子裡,硬著脖子對屋子裡吼,先是聲音很大,後來卻是弱了下去,帶著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哭腔,乞求著。
  
  屋裡一點動靜也沒有,素顏既不罵他,也不勸他,總之就是不理他。
  
  陳媽媽聽了不由得長歎,心卻是軟了下來,世子爺對姑娘是真心的,那事其實也不能全怪世子爺,如今有幾個男人肯在娘子面前如此低聲下氣的求情,道歉,姑娘啊,要惜福啊,真要和離了,換一個人就比世子爺好?
  
  如此一想,小聲說道:「老奴去勸勸姑娘,世子爺若是非不肯回去,就去穿堂裡坐會吧,外面風太大了些,像刀子似的,您會著涼的。」
  
  葉成紹一聽陳媽媽肯去勸,黯淡的眼睛像點燃了一簇小火苗,又亮了起來,一把抓住陳媽媽的手道:「多謝媽媽了,娘子的傷藥都塗了吧,您幫我勸勸,讓她跟我回去吧,回去了,她要怎麼著都行。」
  
  陳媽媽聽了很不自在的偏過頭去,素顏根本看都不看葉成紹送來的藥一眼,只說讓陳媽媽還回去,陳媽媽實在是不忍心讓葉成紹失望,才沒聽她的送回去,這會子葉成紹問起,她還真不知道怎麼回才好。
  
  葉成紹怎麼看不出陳媽媽的意思,他的心越發的涼了起來,怔怔的站在院子裡,又對屋裡喊道:「娘子啊,那真是好藥,你要生氣,也別跟自個的身子過不去,上點藥吧,很能止疼的。」
  
  素顏在屋裡,聽得葉成紹一直在外面吵著,吵得她心煩意亂,躺到床上閉著眼睛,卻怎麼也睡不著,氣得沖窗前,也對著窗子說道:「你回去吧,不要在我家裡鬧了,侯夫人親口對我父親母親說了,她要讓你休了我,你也行行好,給我一條活路,明兒我送了和離書去,你就簽了吧。」
  
  葉成紹一聽侯夫人說要休了素顏,更是氣得火冒三丈,直想現在就衝回去給侯夫人一頓好看,可是,他就算回去鬧一場又怎麼樣,那個人是他名義上的母親,素顏回去後還是要與她一同生活,他不想讓她們的關係鬧得太僵,他也不是時時都在家裡,他怕自己哪一天不在家時,素顏又被人欺負了怎麼辦?再說了,他現在走了,這裡都是藍家的人,再有幾個不說好話的人,他這親事可都就要黃了。
  
  「她有什麼資格休你,你是我的娘子,休不休是我說了算,娘子,別再提那和離的話啊,咱們才成親兩天啊,我是好是壞你都沒看清楚,不要一棒子打死我,給我個機會對你好吧,我保證,再也不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了,你信我一次好麼?要不,咱們住到別院去,不和她們住一起了。」
  
  「我不會跟你回去的,你走吧.」素顏冷冷地說道。
  
  再後來,葉成紹在外面說得口乾舌苦,素顏也再不回半句,任他在外面苦求而無動於衷。
  
  天越來越黑,風也跟著大了起來,屋裡燒了兩個火盆,暖烘烘的,素顏拿了本書放在膝蓋上,卻是一頁也沒看進去,根本就沒翻動過,陳媽媽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的天,黑沉沉的,沒多久,狂風怒吼,就聽得屋頂的瓦片被打得叮咚作響,陳媽媽看得直皺眉,不緊不慢的說道:「夏雪了,雨夾雪,姑娘,姑爺還站在院子裡呢。」
  
  素顏將手中的書往床頭一扔,氣鼓鼓地道:「他自己要找罪受,怪得了誰來?你再去一趟,讓他走。」
  
  陳媽媽卻看著外面下得越來越大的雪雨道:「奴婢不去,奴婢去了四趟了,爺根本就不聽,一去他又要求我勸你,我耳根子軟,聽不得,省得一回來又煩了你。」
  
  素顏聽得往床上一仰,堵氣道:「不去就不去,他愛站站著去,又不是我讓他站那挨凍的,死豬,看誰比誰倔。」
  
  陳媽媽聽了就回頭看了素顏一眼,又抬頭看窗外,不一會子,似是自言自語道:「啊呀,都站了快四個時辰了,又沒吃東西,那一身都濕了吧,紫雲這丫頭怎麼也不送把傘出去,給爺擋擋雨也好啊。」
  
  看素顏沒動靜,過幾刻鐘又道:「呀,世子爺的身子在晃,怕是要暈了呢。」
  
  素顏終於心裡著急了起來,那個傻子,笨蛋,蠢豬,以為這樣自己就會心軟嗎?不會,絕不會。
  
  陳媽媽的聲音又響起,「真的要暈了……」
  
  素顏再也坐不住,自己也走到窗前來,屋裡微弱的燈光照在院子外面孤零零的身影上,他渾身早就被冰冷的雨雪打濕了,濕淋淋的頭髮貼在他線條剛毅的臉上,也遮住了他寬闊的前額,水珠順著他挺直的眼瞼鼻樑往下滴,他卻呆呆地看這邊,一動不動,任那雨水流進了眼睛,又流進了嘴裡,整個人看著好狼狽,好……孤獨淒涼,但他仍是倔強地站著,像一尊石雕。
  
  素顏見了心火直冒,這個混蛋,他是在跟她較勁了嗎?他是想死在她院子裡,讓她做寡婦嗎?是想用這自虐的方式讓她心生愧疚嗎?我偏不如你的意!
  
  卻說侯爺,聽楊得志派來的人送信說,侯夫人打了大少奶奶,藍家把大少奶奶接回藍府去後,心裡好生窩火,一是氣侯夫人,媳婦進門才兩天,她就一而再地找茬子鬧,如今還動手打人,二是氣新媳婦,嫁作葉家婦,婆婆訓幾句就好生聽著,忍著就是,頂什麼嘴,還弄得人挨了打,三是氣藍大老爺,哪有姑娘在婆家受點子氣就往家裡接的,人家做親家的,遇到這種事,只有教導自家女兒的,她家倒好了,不但不息事寧人,反倒把事情鬧大,沒到三天回門,就把人給接回去,還鬧得街坊鄰居看熱鬧。
  
  急匆匆的回了府,一回來就往侯夫人屋裡去,路上遇到楊得志,楊得志看侯爺鐵青著臉,又是往侯夫人屋裡去,以為侯爺清楚情況了,倒也不敢再多說什麼。
  
  侯爺氣沖沖的走進侯夫人屋裡,卻見侯夫人正坐正屋裡抹淚,一見他回來,哭著就自動請罪:「侯爺,妾身錯了,妾身不該生氣打了大少奶奶。」
  
  侯爺聽得詫異,難得侯夫人竟然肯先認錯,臉色變好了幾分,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著侯夫人道:「一個偌大的侯府,讓你管著家,你就總給我惹事,你就是心裡有不痛快,也不要往她身上撒氣,她才進門兩天呢,再如何,也受不得你這樣吧,傳出去,你的名聲也有損啊,如今京城貴卿府上,哪家還有婆婆打媳婦的,你想別人說你是惡婆婆嗎?」
  
  一番話,語重心長,有責備,卻怒氣不是很大,侯夫人心中暗喜,看來劉姨娘說得對,讓自己先行認個錯,的確是個好法子。
  
  她立即從善如流地點了頭道:「是,侯爺,妾身做錯了,妾身以後再也不會如此了,不過,今次妾身如此,實在也情非得已的,妾身也是為了侯府著想,而那藍氏又太過潑悍,妾身氣急,才動了手的。」
  
  侯爺聽了皺了眉頭道:「究竟何事惹得你大動肝火?你平素也不是喜歡動粗的人,幾個孩子也沒看你打過?」
  
  侯夫人聽了先自歎了一口氣道:「回侯爺,原是小事,那洪氏看藍氏進了門,便好意去拜見她,藍氏卻是個量小善妒的,洪氏去給她見禮,她不僅不見,還縱奴將洪氏打傷,洪氏受不得那屈辱,便撞樹自盡,幸虧妾身請醫,救得及時,才留了一條命,那洪氏的來頭侯爺您心裡也清楚,她可是貴妃娘娘的親戚,又是太后親賜,出了這麼大的事,妾身若不先罰藍氏,真要鬧到宮裡去了,侯爺您怕是也要被斥責。
  
  貴妃原就不樂意洪氏只是個妾室身份,這會子她還被正室欺負了,怕是更要找侯府的麻煩了,妾身也是被逼無奈啊,原是小懲為藍氏熄禍呢,但那藍氏不領情也就罷了,還混賬地鬧到娘家去了,藍大老爺也是個胡攪難纏,不講理的,夫妻二人在我侯府門外大吵大鬧,引得一眾的人圍觀,那不是在丟咱們侯府臉面嗎?又哪裡將侯爺您的尊嚴看在眼裡?」
  
  侯爺一聽這話,果然生氣,不過,他也知道,這只是侯夫人一面之詞,具體情況如何,還得多問幾個人,他在朝廷裡回來時,也聽到一些風言,人們議論紛紛,但見了他卻是躲躲閃閃的閉了嘴,還用異樣的眼光看他,侯爺憋了一肚子的火回來的。
  
  不過看天色將晚,如果事情果真如侯夫人所說的,這會子去接那藍氏回來,一是縱容了她的性子,二嘛,那藍家也太不知事了些,一點子小事就為自家女兒撐腰,也不看看他家只是個什麼地位,跟侯府叫板,這朝廷裡,還沒有幾個人敢。
  
  只是紹兒那孩子似是對藍氏很上心,打了藍氏只怕他回來會鬧騰,一想到這裡,侯爺又覺得頭疼,問侯夫人:「紹兒可回來了?」
  
  侯夫人也正擔著心呢,好在侯爺先回來的,心下也安定了些,一會子葉成紹回來,有侯爺在,他再怎麼鬧也不怕,便回道:「紹兒還沒回,去宮裡了,可能娘娘留著用飯了吧。」
  
  侯爺聽了便道:「藍氏竟然回去了,你也不用著人接她,晾她一段時間,只是將明天的回門禮都備了,他們家不知禮,咱們侯府不能跟他們家一般見識,一應禮數都做周全了,也就不怕別人說了。」
  
  侯夫人聽了忙應下了,侯爺便起了身要走,侯夫人心下微痛,在身後喚了聲:「侯爺,妾身備好了燕窩,您用點了再走吧,妾身熬了幾個時辰了。」
  
  侯爺聽了腳步頓了頓道:「著人送到書房去吧。」
  
  侯夫人聽了這才轉了笑臉,歡喜地應了,只有侯爺不是去那幾個狐狸精屋裡就好。
  
  侯爺走出上房,卻見外頭雨雪更大了,又刮起了風,不由得皺了眉頭,身邊的小廝忙去給他拿傘,侯爺卻道:「算了,不去了,就歇在這裡吧。」又回了屋。
  
  侯夫人一見侯爺又回來了,心中驚喜,忙讓晚香給侯爺打水淨面,又慇勤地親自去給侯爺端燕窩粥。
  
  屋裡燒了地龍,暖烘烘的,侯夫人侍候得慇勤體貼,侯爺喝了燕窩,愜意地歪靠在太師椅上,晚香端了杯茶給侯爺斟上,侯夫人自己正端了燕窩,翹著蘭花指,小口小口,文雅的喝著,楊得志急匆匆地進來了,也不等人通報,就進了穿堂,在外頭稟道:
  
  「侯爺,藍家使了人來說,世子爺在大奶奶院子裡站了三個時辰不肯走,渾身淋透了,藍老爺勸了也不聽,這會子怕是暈過去了。」
  
  侯爺聽得心裡一個激靈,蹭的就站了起來,侯夫人聽得慌了起來,葉成紹要病了,自己可真是吃不了,要兜著走了,她還真沒想到葉成紹會用這法子來罰她,不由心急如焚。
  
  侯爺往外衝,她忙拿了侯爺的錦披給侯爺披上,嘟嚷道:「這藍氏也太過任性胡鬧了些,紹兒去接她,已經給她面子了,卻仗著紹兒寵她,恃寵而驕,非要鬧得紹兒生病不可。」
  
  侯爺聽了心中也是氣,吩咐楊得志備車,打了傘就衝出了門,楊得志也跟了上去。
  
  素顏看著外面那人傻子一樣站在風雨裡,凍得渾身直瑟縮,卻硬是一動不動,心裡又急又火,陳媽媽就在一旁歎氣,「風寒入骨,這要再淋下去,只怕會得了風濕去,就算不喜歡,要和離,也別把人折磨成這樣啊,真的就一點也不心疼麼?世子爺那番心可真是付諸東流水哦……」還在嘰裡咕嚕的繼續著。
  
  素顏人已經到穿堂處,傘也沒拿,衝了出去,陳媽媽看到時,驚得心都要快跳到喉嚨眼裡來了,這是怎麼一回子事啊,一個淋雨不肯走,另一個也要陪著?
  
  素顏怒氣沖沖地衝到葉成紹面前,任冰冷的雨打在她臉上,寒風像刀子一樣往身上戳,她卻顧不得冷,衝著葉成紹大罵道:「你是想讓我背下這害夫的名聲是吧,好,我陪你,陪著你淋雨,你淋到什麼時候,我也就淋到什麼時候。」
  
  葉成紹在雨雪裡淋了不知道有多久,只覺那寒氣透過衣服,鑽進皮肉,刺進了骨子裡,饒是他內力深厚,也覺得手腳凍得麻木了起來,腳釘在地上,像是失了知覺一般,頭也開始昏昏沉沉的,眼睛被雨水打得模糊,看不清,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一定要讓娘子消氣,既然是自己讓她受了苦,那就罰他吧,罰他也受苦,或許,她就會心軟了,正呆呆地站著,就見那扇他望眼欲穿的門終於開了,那個他心心唸唸的人也終於出現了,可是,她為什麼不打傘,會淋濕的……
  
  他聽見她對他在吼,在罵他,不,他不要她也淋雨,她會生病的,心一急,也不顧自己渾身濕透,一把將她就抱進了懷裡,顫著聲音說道:「傻娘子,快回屋裡去。」
  
  「你走不走,不走我就陪著你淋下去。」素顏猛地甩開他,冷聲說道。她恨他用這種方式逼她,更不想就此妥協,她有她的原則和夢想,她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想再受那樣的屈辱。
  
  「好,好,你進去,我走,我走,你不要再淋雨了。」葉成紹被素顏的樣子嚇到,他是故意不運功抗寒的,是故意想病的,可是,她不行,她才挨了打,身子原就不好,再一淋雨……
  
  他兩手一抄,將素顏打橫抱起,正往屋裡走去……
  
  「紹兒!」侯爺在藍大老爺的陪同下,正大步向這邊走來。
  
  葉成紹身子微頓,卻頭也沒回就往素顏的屋裡走去。
  
  侯爺急急地衝動他的面前,一看他懷裡抱著的正是素顏,心中一凜,忙道:「兒媳也陪著你淋了雨?」
  
  葉成紹抱著素顏的身子就晃了一晃,蒼涼一笑道:「母親打得她鼻青臉腫,又跟岳父說要休了她,她萬念俱灰,她要是去了,兒子也不活了。」
  
  侯爺聽了大震,忙道:「兩個傻孩子啊,快先把人抱進屋裡去,洗個熱水澡,換身衣服再說。」
  
  葉成紹聽了再不敢遲疑,忙抱起素顏就往屋裡跑,素顏窩在他冰冷的懷裡卻是罵道:「這廝胡說八道,誰萬念俱灰要尋死了,尋死耍賴的是他好不好。」
  
  卻也順著他的意思,閉眼裝暈,卻把藍大老爺心疼得不得了,跺著腳就罵:「那些跟著的人呢,都是死的麼?怎麼讓大姑奶奶和姑爺那麼淋雨?他們若是病了,老爺絕不放過你們,你們等著老爺給你們揭皮吧。」
  
  陳媽媽幾個一早就跟了出來,齊齊地跪在雨裡,哭喪著臉道:「老爺您也看到了,奴婢幾個勸不住啊,傘也不許奴婢打,世子爺要淋雨,大少奶奶勸不住,也只好陪著。」
  
  侯爺聽了心裡焦急,卻又不好進素顏的閨房,站在雨裡團團轉,楊得志打著傘勸道:「爺,肯進屋就好了,快去請太醫來是正經。」
  
  藍大老爺也忙勸侯爺,「侯爺既是來了,就先去舍下坐坐,喝杯熱茶去去寒吧,等孩子們緩上一緩了再說。」
  
  侯爺聽了便依言去了藍大老爺的書房,方才一路上,楊得志終於找著機會把事情經過,撿緊要的說了,他也不偏頗哪一邊,更不說侯夫人的半句不是,就事論事。
  
  侯爺聽了肺都要氣炸,直罵侯夫人是敗家惹禍精,若不是想著葉成紹還在藍家淋雨,他真要回去懲治侯夫人一頓。
  
  侯爺與藍大老爺坐在一邊,喝過茶後,藍大老爺一臉悲傷和無奈站起身來,突然就對侯爺深深的施了一禮,侯爺自知理虧,慌忙托住藍大老爺道:「親家,你羞剎本侯了。」
  
  藍大老爺卻不肯直起身來,哽著聲道:「下官教女無方,觸犯夫人,還請侯爺見諒。」
  
  侯爺聽得心中更是愧疚,「親家,快別這麼說,是本侯治家不嚴,害得兒媳受辱,親家快快起來,莫要如此。」
  
  藍大老爺聽了卻是又道:「侯爺,夫人說要休了小女,下官腆臉求侯爺,女兒家被休便會毀了一身,還請侯爺高抬貴手,許她與世子爺和離吧。」
  
  侯爺還不知道侯夫人說了這話,頓時怒火中燒,忙扶了藍大老爺起來道:「無知婦人的話,親家就不要當真了,你也看到了,兩個孩子感情甚篤,不過一時鬧些意見,不要說什麼休棄和離的話,以免傷了你我親家的感情啊。」
  
  藍大老爺卻道:「下官知道侯爺通情大量,但下官卻羞愧得很,沒有教導好自家女兒啊,您說,她性子若不那麼剛烈,小妾打上門就忍一忍嘛?去給那貴妾陪個不是就好了,再者,侯夫人可是長輩,長輩賜,不可辭,侯夫人就算要打斷她的腳,要休了她,她也不該提什麼要回娘家的話,真真氣死我了,那些女訓女戒是白教她了,侯爺,這樣的媳婦,可真是辱沒了貴府家門,還是讓下官接回來,再教養幾年的好啊。」
  
  藍大老爺面上句句是在罵素顏,內裡卻把侯爺羞得無地自容,自己家風如此混亂,侯夫人混賬愚蠢,大老爺越說,侯爺越想找個洞鑽進去好了。
  
  紅著臉,侯爺一個勁的賠不是,心裡卻是將侯夫人恨個半死,更為葉成紹和素顏的身體擔著心,今天若是好生將兒媳接回去,再平息了藍家的怒氣,還好說一點,若是不能,再加上紹兒和素顏再一病,那自家那妹子可不是個好相與的,自己又得挨她一頓好罵。
  
  藍大老爺只是咬著要和離不鬆口,侯爺勸得喉乾舌苦,最後終於也明白了,藍家這是在要找回場子,真正又有哪幾個父母願意女兒和離的?想著罪魁就是侯夫人和那洪氏,便起了身道:「親家,你在府上等著,本侯回去讓拙荊親自來接兒媳回去。」
  
  說著,便半羞半怒地起了身,也不等藍大老爺再說什麼,帶著楊得志就回了侯府。
  
  侯夫人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急得在屋裡亂晃,白媽媽在一旁勸道:「夫人也是,當時就不應該下手打人,您就罰她個禁足,抄女訓什麼的,事情也不會鬧到這個地步。」
  
  侯夫人聽了狠狠瞪了白媽媽一眼道:「你沒看那小妮子有多沖,讓她給我下個跪都推三阻四的,牙尖嘴利,得理就不饒人,我不過是罰她幾下,皮肉傷而已,哪裡就打得那樣嚴重了,一點子小事還要鬧到娘家去,那藍家長輩也是,沒見過如此護著女兒的,別的人家若是遇到這種事……」
  
  正說得起勁,侯爺帶著一身風雨就衝了進來,原就在藍家受了一肚子的窩火,一回來聽侯夫人還在數落素顏的不是,更是火上添油,想也未想,抬手就是一巴掌扇了去,侯夫人還沒反應過來,臉上就挨了重重一下,只覺得被打得眼前直冒金星,半天緩不過神來。
  
  「賤人,你做的好事,侯府的臉都被你丟盡了,你還有臉罵人家的閨女不知禮。」侯爺對著侯夫人大吼道。
  
  侯夫人終於聽明白了,哇的一聲就大哭了起來,侯爺見了更火,揚手又要打,白媽媽忙上前護住侯夫人,又勸侯夫人道:「夫人啊,快服個軟吧,您這回是真錯了,莫要惹得侯爺更火啊。」
  
  侯夫人抬頭看侯爺,只見侯爺氣得雙目赤紅,那樣子,像要生吃了她一樣,不由打了個哆嗦,摀住自己的嘴,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變小一些。
  
  侯爺卻是越看越生厭,一打就大哭大嚎,稍凶一點又瑟縮得像隻老鼠,哪裡有一點一品誥命的樣子,若非她給自己生了一兒兩女,真的想休了她不可。
  
  「嚎什麼嚎,藍家如今一定要和離,你跟我去藍家,親自接了兒媳回來,不然,你就等著進祠堂吧。」侯爺厭煩地對侯夫人吼道。
  
  侯夫人聽得一滯,竟然要她去接那小賤人,就算自己打了她又如何,她是小,自己是長輩,哪有婆婆給兒媳賠不是的?
  
  「侯爺,明兒讓文嫻帶著白媽媽去接吧,妾身怎麼著也是一家主母,她是自己衝回娘家去的,這原也不合禮數,妾身若真去接了,還不得縱著她,以後但凡一點小事就會衝回娘家去,那咱們侯府還有何規矩可言,又將長幼尊卑放在哪裡?」
  
  侯爺聽得一聲冷笑,斜了眼睛瞪著她道:「你還知道長幼尊卑呢,我問你,妾室打上正室的門,你不維護正室,還打罵正室,這是哪門子的尊卑規矩?你再囉嗦,明天御使就把這事給告到皇上那去,金鑾殿上,全朝的官員們就會圍著本侯的家事議論,你就等著讓人來戳我的脊樑骨吧。」
  
  侯夫人聽了打了一個激靈,她還真沒想到這一點,白天那事鬧得也太厲害了,那藍氏著實可惡,竟然故意站在府門前鬧,兩邊街坊肯定傳開來,御使哪有不知道的道理,可是,讓她去藍家給藍大老爺和藍夫人賠禮,還要親自接素顏回來,她真做不到,以後自己在府裡,怕是半點尊嚴也保不得了,一時又怕又氣,踟躕著半晌也沒動。
  
  侯爺氣急,一掌拍在桌子上,大吼道:「你去是不去,不去本侯請了四嬸去,你自明天起,就住到佛堂裡吧。」
  
  侯夫人聽得要請四嬸子,嚇得忙起了身,連聲應道:「妾身就去,妾身去備些東西就來。」
  
  侯爺最是尊重四嬸,當她如嫡母一樣供養尊重,雖然四嬸子很自重低調,連飯都不肯到正屋裡與小輩一起吃,怕惹夫人不舒服,但全府上下,卻都因著侯爺的緣故很是尊重四嬸,如今讓四嬸去,那便是給了藍家更大的體面,比讓她去更讓她丟臉,明日御使知道了,只會將她這個一品誥命批得一無是處,那她的名聲就是真的毀的徹底了,到時,侯爺會更加厭棄於她。
  
  侯夫人不情不願地跟著侯爺起了身,冒著風雨出了二門,但還沒到前門去,就聽門房裡的人來報,說宮裡的貴妃娘娘派了人來了。
  
  侯爺聽得眉頭高蹙,瞪了侯夫人一眼,侯夫人卻是鬆了一口氣,眼裡露出一絲期待來。
  
  侯爺鐵青著臉迎到了前門,果然是兩名宮女打著傘正站在走廊裡,手裡提著幾個禮品盒,還有一位年紀稍大的嬤嬤也在前面站著,臉色很不好看。
  
  侯爺忙上了前去,那嬤嬤一見侯爺和夫人來了,忙上前鞠躬行禮,侯爺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道:「不知嬤嬤深夜到舍下來,有何訓斥?」
  
  那嬤嬤道:「不敢,奴婢奉貴妃娘娘之命,前來看望洪姨娘,聽說洪姨娘被人重打致傷,昏迷不醒,特來了好藥來醫治於她。」
  
  侯爺聽得狂怒,那洪氏分明就是自己尋死,怎麼又變成了被人重打致傷了,這消息是如何亂傳的?他不由回過頭來,橫了侯夫人一眼。
  
  侯夫人被他瞪得心中直突突,忙對那嬤嬤道:「嬤嬤誤會,並沒有人打過洪姨娘,只是她與兒媳藍氏發生些口角,自家氣不過,撞了樹,如今本夫人已經將藍氏重罰,還請嬤嬤回去向娘娘稟明實情。」
  
  那嬤嬤聽了臉色這才好了一些,卻是執意要去看望洪氏,侯爺聽侯夫人那話就快氣死了,這話倒是討好貴妃了,一會子皇后再派人來,看她如何打圓場,卻又不好當著那嬤嬤的面責罵於她,只道:「此事本侯剛回府,事情還沒理清楚,嬤嬤既是非要去探望,本侯也不阻擋,本侯這就著人帶嬤嬤前去。」
  
  侯夫人聽了喜滋滋的就要親自引那嬤嬤前去,侯爺卻對白媽媽道:「白媽媽,你領著嬤嬤去後院吧。」
  
  侯夫人頓住腳,哭喪著臉站著,侯爺咬牙切齒地對她說道:「上馬車,你今天不把兒媳接回來,明日本侯休妻。」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10:24 AM

  第八十章 我要入贅
  
  侯爺將侯夫人送上馬車,自己卻沒有上去,侯夫人的臉就窘得通紅,巴巴地看著侯爺,她今天和藍大老爺和藍大夫人已經紅過臉了,這會子再去,定然會遭人不待見的啊,她實在是放不下那個臉面去看人家的臉色。
  
  侯爺瞪了她一眼道:「事情是你惹出來的,你自己收拾,宮裡的那幾個還沒回去呢,總要留個人在府裡頭吧,若讓劉氏出來等客,你定然又不喜歡了。」
  
  侯夫人聽了這話,才無奈地點了頭,彆扭的坐在馬車裡,雨還是下得很大,馬車在風雨裡前行著,侯夫人背靠在馬車廂上,閉著眼睛在沉思。
  
  晚香體貼的將披風給她拉緊了一些,車裡雖有軟被,但還是很冷,侯夫人出來得急,穿得並不多,好在外面的貂皮大披還算暖和。
  
  「夫人,真要去接大少奶奶麼?」晚香小聲問道。
  
  侯夫人微睜了眼, 眼中精光閃爍,看了晚香一眼後,又很快閉上,眉間裹著冰寒和憂鬱,良久,歎了口氣道:「晚玉的傷怕是好不了了,你其實心裡也明白,怪也不得,以後不要再做那種事了。」
  
  晚香聽得心一震,臉就有些發白,小聲道:「奴婢……再也不敢了。」
  
  「晚玉的事,我是不會虧待她的,你弟弟也有十歲了吧,明天就讓他到門房裡跑跑腿吧,以後,可以到三少爺身邊當個小廝也成。」侯夫人停了又道。
  
  晚香聽了眼神微黯,忙謝過侯夫人,卻是坐在一旁並不做聲了,侯夫人肯讓她弟弟出來做事,已經算是給了恩典,但是,她原是想著弟弟能去二少爺身邊做事的,如今侯夫人卻是要將他分派到三少爺身邊去,三少爺那人……看著老實,但是那雙眼睛,怎麼看怎麼都覺得與他那老實的樣子不符。
  
  夫人,是想讓小弟去當耳目的吧,才十歲的孩子,她真的不想他牽涉得太多,一個不好,便會是粉身碎骨啊,但是,主子開了口,那就是恩典,不願意也得謝著。
  
  車子很快就到了藍府大門,侯府車伕下了馬車去叩門,都過亥時了,許多人家早就睡了,風雨又大,這時敲門,門房怕是都聽不到。
  
  不過還好,藍府的大門很快就開了,一個老門房走了出來,侯府跟出來的副總管忙上前去遞了帖子。
  
  那老門房拿了帖子,打了個呵欠道:「主子們早歇下了,客人明天再來吧。」
  
  侯府管事聽得大怒,不過一個大學士府罷了,竟然敢給侯府人臉子看,正要開罵,就聽晚香在車上道:「管家,給他些銀子,請他進去通報。」
  
  那管家聽了沒法子,只好拿了塊五錢的小銀角子塞在那老門房手裡,那門房掂了掂手裡的銀子,卻是將門一關,說了一句:「您等著,小的這就去。」
  
  說著,顛顛兒地就跑了。管家被關在了門外,氣得差一點拿腳去踹藍家大門。
  
  侯夫人坐在馬車裡等著,那老門房進去好一陣子了,也沒見出來,她心裡也明白,這是藍家人給她下馬威呢,陰沉著臉,靠在車廂壁上耐心地等著,今天她就是再不想,也得將人請回去,不然,侯爺的怒氣是怎麼也消不了的。
  
  約麼過了一刻鐘的樣子,副總管等得心火直冒的時候,藍家大門終於又開了,藍大夫人親自迎了出來。
  
  侯夫人這才下了馬車,在晚香的攙扶下,向藍府走去。
  
  藍大夫人微笑著上前道:「不知侯夫人深夜到此,有失遠迎,還請見諒。」
  
  除了方才讓自己久等了,心中不爽外,態度還好,並沒有出言諷刺,也沒有擺臉色看,侯夫人心中稍安了一些。
  
  看著藍夫人臉上的笑容,侯夫人卻笑不出來,上午還鬧過一場的,現在要她過來說軟話,面子有些拉不下。
  
  但還是擠出一絲乾笑道:「打擾親家了,府上老太太身子還好吧?」
  
  也不說是來幹什麼的,乾巴巴地說著客套的話。
  
  「老太太身子還算康健,多謝夫人關心,外面風大,夫人要不要進去坐坐?」藍大夫人也不介意,也跟著閒扯,不過,還是很禮貌的邀請侯夫人進去坐。
  
  天色很晚,風雨也很大,寒氣逼人,侯夫人也知道,光說一些,素顏定然沒那麼容易跟著她回府的。
  
  便依言跟著大夫人進了府,在正房裡坐了,青凌沏了茶來,又將添了銀霜碳,將火燒旺了些,侯夫人喝了口茶,才緩這一些勁,沖走一些寒氣,開了口道:「侯爺說,紹兒在府上病倒了?」
  
  藍大夫人聽得一臉詫異,問道:「世子爺病倒了嗎?沒有吧,青凌,你可有聽說世子爺病了?」
  
  青凌回道:「回夫人,世子爺正坐在大姑娘屋裡,不過,好像大姑娘勸他回去,他不肯,就站在外頭淋雨,應該是病倒了吧。」
  
  藍大夫人「哦」了一聲,臉上顯出些急色來,忙對侯夫人道:「你看我,光顧著照顧老的和小的,沒注意那孩子的事,哎,既然淋了雨,那趕緊請他出來,跟侯夫人回去醫治吧,可別耽擱了病情。」
  
  侯夫人聽得心裡高興,沒想到藍大夫人如此合作,一來半點阻攔也沒有,就肯讓自己接了人回去。
  
  青凌聽了便去報信,侯夫人又道:「紹兒是來看素顏的,讓他們小兩口一同回去吧,明兒也好一起來回門。再來看望親家。」
  
  藍大夫人聽了笑道:「素顏就不回去了,她太不懂事,冒犯了您,回去後,她父親就狠罵了她一頓,給她禁足一個月,不許她出府。」
  
  素顏可是侯府的兒媳,哪有娘家父親給她罰禁足的,這分明就是不拿她當出嫁之女看了。
  
  侯夫人臉上閃過一絲不豫,強笑道:「親家,素顏那孩子……」
  
  「那孩子性子太剛強了,是我沒有管教好她,讓她嫁出去才兩天就跟人鬧,還被婆婆打,是在是不懂禮得很,就得多罰罰她,讓她長些記性。」藍大夫人不等候夫人說完,又接口道。
  
  「那孩子,她……其實也沒有什麼錯,只是,著實性子剛烈了些,但我們做長輩的,也不過是小懲大誡罷了,心裡還是很疼她的。」侯夫人臉上終於顯出尷尬之色來,卻還是咬死不承認自己錯了,她肯放下身段來接她回去,已經給足了她面子,若還那張做橋,那便是太不識抬舉了。
  
  「那得多謝夫人厚愛了,她是沒福氣的,您的疼愛還是留著給您別的兒媳好了,我家閨女還是自己留在身邊多教導幾年的好。」明明是她自己錯了,打了自家姑娘,還要說她有多寬宏大量,有多疼愛素顏,大夫人氣得腦袋都疼的,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努力維持著面上的禮數不失,話語卻是越發的不客氣了。
  
  侯夫人聽了臉色就沉了下來,眼裡蘊著怒火,藍家果然不識抬舉,自己已經放下身段,親自來接她女兒回去了,他們作為長輩的就應該順著台階下,勸女兒回去才是,哪有還故意刁難的,反正侯爺讓自己來了,自己該說的也說了,藍素顏不回去,也怪不得她。
  
  一甩袖,侯夫人站了起來,冷聲道:「親家,孩子們鬧下脾氣,作大人的應該勸解才是,然說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段姻緣,您這意思是非要兩個孩子分開?」
  
  藍大夫人沒想到侯夫人仍是如此強硬態度,也冷了聲道,「夫人請回吧,誠如您說,小女性子太過剛烈,您這一回只是小懲,她就被打得鼻青臉腫,若下次大懲,不知道她還能留得性命在否,您若不許她與世子爺和離,也省得在您府上惹您生氣,勞您動粗。」
  
  侯夫人一聽和離二字,又踟躕了起來,人是侯爺讓她來接的,沒接回去,還惹怒了藍家,只怕侯爺會更加惱火,便又忍了忍,聲音放軟了些:「親家,您也別總將和離掛在嘴上,對女孩子家也不好,今日那也是我氣糊塗了,做得過了些,您也看在我深更半夜,冒了風雨親自登門的份上,讓那孩子跟我回去,最多以後我不再彈她一指甲就是了。」
  
  這話對於侯夫人來說也算是到了極致了,若藍家再不肯,她就打算走人了。
  
  藍夫人聽她態度緩和了些,倒也消了些氣,只是仍沒認錯,沒認識到她不該護著妾室打正室,是何等的折辱素顏的身份和顏面,大夫人仍是心中隨堵,等還要再分辯,這時,葉成紹自門外昂首而進。
  
  大夫人見他已然換了一身乾爽衣服,心裡倒是鬆了一口氣,這孩子也是個又倔又傻的,為了求素顏消氣,竟是在素顏門外淋了幾個時辰的雨,又肯在女兒面前做低伏狀,她其實對他早沒有了氣,倒是多了幾分喜愛,只是他那個家,那個母親,可著實不讓人放心,還得磨磨他才是,至少,得讓侯夫人真心認了錯,才能放了素顏回侯府去。
  
  葉成紹一進門,便恭謹地給藍大夫人行了一禮,「深夜煩勞岳母大人,小婿深感惶恐,請岳母大人恕罪。」
  
  侯夫人看著形容憔悴,連聲音都嘶啞的葉成紹有幾稍的怔忡,她平素見慣了他吊兒郎當的痞賴模樣,再見他在藍大夫人面前恭謹有禮,就更是震驚,眼裡就閃過一絲懷疑來。
  
  藍大夫人淡淡地點了下頭道:「無事,世子爺,你母親親自來接你回府,你且回去吧。」
  
  葉成紹聽了這話,臉色一黯,轉過頭對侯夫人深施一禮道:「勞煩母親了,請母親回府吧,兒子不回去,也請母親帶話給父親,娘子一天不回府,兒子就一天不離開藍家。」
  
  侯夫人聽了目光閃了一閃,卻是笑道:「紹兒,那你就帶了你媳婦出來,咱們一起回去吧。」
  
  這又是想和稀泥,想裡子面子都佔了,輕輕鬆鬆地接素顏回去?
  
  葉成紹聽了侯夫人的話後,只是苦笑,又揖了一揖道:「娘子本就挨了毒打,又淋了雨,如今重病在床,起不得身了,加之悲憤鬱結,連兒子都認不清,哪裡能夠跟兒子一起回府去,她如今是哀大過於心死,再也不肯跟兒子回去了,那個家,既然容不得娘子,那兒子決定……」
  
  說到這裡,葉成紹頓住,眼神凌厲地看向侯夫人,臉上神情卻仍是悲苦,一副恭敬有禮的模樣。
  
  侯夫人聽到一半時,心就冷了,葉成紹雖沒有指責她半句,卻句句誅心,話裡話外的就怪她虐待了素顏,如今素顏不肯回去,他定不會善罷甘休的,不過,這麼些來,他再如何的混賬,如何鬧騰,在她面前,始終還是維持著表面的禮孝,畢竟她還是他名義上的母親,有侯爺鎮著,他不得不禮讓她三分,所以,她倒不是很擔心,他會對她如何。
  
  侯夫人正待聽完葉成紹的決定,卻見他頓住,再看他眼神不善,臉便冷了下來,挺胸昂首,迎著葉成紹的目光道:「你決定如何?」
  
  葉成紹哂然苦笑道:「兒子決定離開侯府,入贅藍家,以後就跟著娘子過算了。」
  
  此話一出,侯夫人驚得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看著葉成紹,而一旁的藍大夫人也以為自己聽錯了,不可思議地看著葉成紹,這孩子,真被雨淋得發燒了,說胡話吧?
  
  葉成紹見兩位夫人都似不信,轉過身,卻是向藍大夫人拜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道:「小婿想好了,既然娘子不被侯府所容,那但請岳母大人收留小婿,以後小婿就是您的兒子,侍奉二老,為二老養老送終,您就當多了一個兒子吧。」
  
  侯夫人終於回過神來,葉成紹自小便不著調,但說出的話卻向來地說一不二,他要決定了的事,不管誰阻止,他都會用盡各種方式達到目的,耍潑使賴,滿地打滾,殺人放火,無所不用其極……這話若讓侯爺聽到,讓葉家族長聽到,讓宮裡的那位聽到……
  
  侯夫人氣得跳了起來,手顫抖地指著葉成紹道:「混賬,你這數典忘祖的混蛋,你這是想逼死我嗎?」
  
  藍大夫人也偏了身子,不敢受葉成紹這一大禮,忙去扶葉成紹:「賢婿啊,這話可不能亂說,你可是堂堂的寧伯侯世子,皇后娘娘的內侄,藍家可不敢收你這入贅女婿啊。」
  
  葉成紹苦著臉,無奈道:「小婿也知道,入贅有些強人所難,侯府教風不好,小婿自小被人教的行止不端,做事混賬,但只要岳母肯收留於我,多多教導於我,小婿以後一定改過自新,讓岳母大人滿意,讓娘子放心將終身托付於我,請岳母大人成全。」
  
  卻是半點也不理會侯夫人的話,話裡話外卻是將侯府貶得一錢不值,更是暗諷侯夫人所掌管侯府家風敗壞,對他的管教也是混亂不堪,才導致他行止不端,名聲毀壞的,把侯夫人整個氣得倒仰,偏他又半句沒有明說侯夫人的不是,侯夫人只覺得一口血氣直衝到胸口,差一點就要噴了出來。
  
  堂堂寧伯侯世子要入贅到五品小官家做上門女婿,說出去,會笑掉天下人的大牙,寧伯侯府的臉,皇后的臉,全都要給他丟得乾乾淨淨,偏生這廝還口口聲聲的嫌棄侯府對他缺乏良好的教養,致他品性惡劣,是為了仰慕藍家良正的家風才要入贅的,將藍家捧上了天,如此作為,便不是拿巴掌打侯府的臉了,那是拿了刀子削整個葉氏家族,整個皇后娘家的臉皮啊,這廝就是個混蛋,再混賬,再不著調的話也能說得出來,他,是真的再將她往死裡逼啊。
  
  侯夫人氣得渾身發顫,卻更是怕,她怒視著仍跪拜在藍大夫人面前的葉成紹,只覺得他就是一個魔鬼,一個她命裡的剋星,她再如何努力,何用盡心機,也敵不過他的一句話……
  
  想著葉紹楊那清俊溫和的臉龐,想著文嫻乖巧可愛的容顏,侯夫人淚如雨下,這個氣,她賭不起,這個責任,她更擔不起,這話只要傳出去一二,都能讓她萬劫不復。
  
  她整個身子搖搖入墜,眼前人影重疊,晚香在身後忙扶住了她,關切地喚道:「夫人……」
  
  侯夫人深吸了一口氣,怨恨地看著葉成紹,緩緩道:「兒媳在哪裡,我親自去給她賠禮道歉,她若不回去,我便跪在藍家,跪到她回去為止。」
  
  葉成紹一聽,忙跳了起來,大驚失色道:「這如何使得,母親可是長輩,哪裡能讓母親給娘子下跪,母親,兒子不孝,您就當沒養過我這個混賬兒子吧。」
  
  藍大夫人聽得也覺得過了些,忙上前來勸侯夫人:「小孩子生氣,過兩日便好了,夫人若知悔改了,那便……」
  
  葉成紹也不等藍大夫人說完,突然地又哭喪著臉道:「岳母,太醫怎麼地還沒請到,娘子迷迷糊糊的總是在哭,說她並沒有打罵洪氏,說她覺得好生冤枉,呀,怕是發高燒,糊塗了吧,我母親很是疼她,怎麼會為了妾室去罰她這個正經兒媳呢。」
  
  侯夫人聽得臉一白,扶住晚香的手,對藍大夫人福了一福道:「親家,請前面帶路,哦親自給兒媳賠不是去,是我糊塗了,不該為了個貴妾打了兒媳,請她……」
  
  藍大夫人忙偏過身子,讓過侯夫人這一禮,卻道:「夫人知道錯了就好,不過,您是長輩,無需親自去道歉,您的歉意我們領會了,青凌,就算大姑奶奶病得再重,也讓她起來,跟侯夫人回去,不能讓長輩在此久等了。」
  
  青凌聽了忙又冒著雨走了,素顏淋了雨,著實有些不舒服,但葉成紹那傢伙也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瓶藥來,死乞白賴的讓她吃了,自己卻只是洗了個熱水澡,出來時,便是精神奕奕的,素顏正要罵他回府的,卻聽到侯夫人前來接他回去,心中更是氣憤,葉成紹臨走時卻是將一張大大的俊臉蹭到素顏的面前道:
  
  「娘子,若是她肯來給你賠禮道歉,那你就放過她一次,就跟我回府去吧。」
  
  侯夫人怎麼會跟自己賠禮道歉,素顏在心裡冷笑道。她垂著眼簾看著地上,沒有說話,葉成紹急了,又要說些什麼,這時,藍大老爺進來了,對葉成紹道:「賢婿且去見侯夫人,讓為父來勸她。」
  
  葉成紹走後,藍大老爺歎了口氣,在正屋裡坐下,素顏恭謹地坐在大老爺下首,垂首聽訓。
  
  「孩子啊,天下無不是之父母,你如今已經嫁作葉家婦了,就算再不情願,也不能改變這個身份,為父與你母親 先頭之所以順了你的意思接你回府,又與親家爭執,不過是想為你撐腰,為替你出頭,討個公道罷了,為父也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但得饒人處且饒人,她畢竟是長輩,若真是肯認錯賠禮,你就不可太過份,你裡子面子都佔盡了,就要適可而止,跟他們回去吧。和離,終究對女子不好,先頭是你受了屈辱,要和離,輿論是向著你的,如今侯爺,夫人,世子爺都上了門,侯夫人再低頭,你若再不回,那就是你的不是了,咱們藍家也會被人說成是得理不饒人,也會被戳脊樑骨的。」
  
  素顏聽了心中暗痛,這個社會對女子太過苛刻,若侯夫人真的肯給自己賠禮,再不回去,著實也沒道理,藍家也不會容她,若自己一意孤行,藍家怕是一氣之下,連她的嫁妝全都要收回,她又依靠什麼在這個社會裡生存下去?自己又沒有其他那些穿女一樣,有幾根金手指,能有點石成金的本事,就算想憑著一點現代知識去經商,也要這個社會容得女子獨立啊,怕是鋪子還沒開起,早就被人家的唾沫水給淹死了。
  
  眼前又浮現出葉成紹那張俊臉,和他孤零零站在雨雪裡的倔強模樣,那廝固然可惡,弄那麼些女人在後院子裡,但相對這個世界裡的其他男人來說,他已經好了太多,至少,他沒在她面前耍大男子主義,肯對她伏低做小,肯尊重她,他的付出,她看到了……
  
  藍大老爺這一回對自己也算是做得仁至義盡,難得他肯不畏權勢維護自己,愛護自己,肯替自己出頭,還有,大夫人也是,一向柔弱,但面對侯夫人時,卻也是據理力爭,使得侯夫人當眾顏面掃地,她不是一個人,她的身後還有些血親,她不能為了自己想要的生活而置親人的利益於不顧,雖然,這只是她肉體上的親人,但過了這麼久,骨肉至親的情感已經溶在了骨子裡,心和身,又怎麼能夠真的分開?
  
  「父親,若侯夫人真的肯親自向女兒賠禮,那女兒就跟相公回去吧。」素顏眼淚不停的往下掉,看得大老爺也細了眼,孩子額頭上的傷還沒消腫,又淋了那麼些雨,若他的官職能再高一些,家世能再顯赫一些,女兒又怎麼會在婆家受如此欺辱?
  
  大老爺心中愧疚,長歎一聲,起了身,對素顏道:「爹爹不便與侯夫人見面,就先回去了,如果她肯認錯,你就回婆家,若還是態度強硬,爹爹就是拼了這頂官帽,也要保住你。」
  
  素顏含淚點頭,送了大老爺出去,院外面雪仍未停,看著踉蹌著走在雨雪裡的大老爺,素顏心中一陣難過,為人子女,總為父母添憂添煩,也著實不孝。
  
  不多時,大夫人身邊的青凌果然來請素顏,陳媽媽早就給素顏穿戴好厚實的衣服,紫綢拿著貂皮大披在手裡候著,青凌一臉的笑,與有榮焉地說道:「大姑奶奶,大姑爺可真是心疼您,為了讓侯夫人認錯,他竟然當著侯夫人的面,要入贅到咱們藍家,都給大夫人磕了好幾個頭了呢。」
  
  素顏聽得腳下一滯,差點滑倒,這廝果然是什麼都敢說,什麼都敢做,混蛋到極點了,也虧他能想到出來,做得出來,不過,倒是有幾分可愛呢。
  
  到了上房,藍夫人正勸了侯夫人坐下,侯夫人正抹著淚兒,葉成紹卻是巴巴地看著外頭,一見素顏來了,忙扶了上來,哇哇亂叫著:「娘子,娘子,你好生些,頭還痛不痛呢?哎呀,光吃了藥,發散了些汗,又冒著風雨來了,娘子,你得好生些,可不能再病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為夫可真不想活了。」說著,小心翼翼地攙扶著素顏,一副怕她摔著了的樣子。
  
  侯夫人見他拿素顏當祖宗一樣待著,只覺得心裡原就堵著的大石上,又被人扔了一塊下去,沉得提不上氣來,偏生這會子是半點火也不能為,只能強忍著,只覺得胸腔子都快被這口氣堵死去了。
  
  素顏見也不推拒葉成紹的攙扶,著實嬌弱地挪著步子,見侯夫人陰沉著臉坐在正堂裡, 過去給侯夫人行了一禮:
  
  「侄女拜見夫人,給夫人請安。」
  
  侯夫人聽了她這稱呼,心中又是一堵,瞪著眼看看素顏,張了嘴,半晌也沒說得出話來。
  
  方纔她還想好了,再怎麼屈辱,再怎麼沒臉,也要將藍素顏給接了回去,今次這事平息了再說,可等人到了面前,要她說出那些伏低做小的話,又怎麼也說不出口,畢竟先頭她自己還是高高在上的婆婆,打罵隨意,立即又要變了臉說軟話,面上怎麼也擰不過來這個坎去。
  
  葉成紹扶著素顏站在一旁,等了片刻,見侯夫人還是沒有反應,便回過頭來,苦著臉的對著藍大夫人道:「母親,娘子身子不適,小婿還是扶她回屋去吧。」
  
  好好的岳母不叫,又叫母親,分明又要提那入贅之事。
  
  侯夫人聽得嘴角一抽,急急地拉住素顏的手道:「兒媳,跟母親回去,今兒是母親的錯了,不該為了那洪氏罰你,你看著母親年老昏晦的面上,不要與母親計較,明兒才是回門之日,今天且跟母親回家去吧,你公公也來接過你一回,原也要再跟了來的,只是家中有事,脫不得身,您也看著我們兩個老的,加在一起近一百歲的份上,就莫要再生氣了,一家子人,就算吵了,也不能存著氣,沒有隔夜仇的,說開了,就好了,你說是不是?」
  
  侯夫人肯當著素顏的面說這一番話,藍大夫人終於鬆了一口氣,眼淚也出來了,女兒也總算討回公道了,便上來勸素顏道:「你婆婆說的是,一家子人,沒有鬧了意見就記仇的,你也太任性了些,以後可不能一有氣就往娘家跑了,就是受些委屈,也得忍讓一二,當時沒個明理的人為你作主,過後總有明理的人在,你等過了那陣子,總有人為你主持公道不是。」
  
  這話聽著在勸素顏,其實還是在罵侯夫人,也是警告侯夫人,素顏這回是回去了,以後最好不要伺機報復,尋隙打壓自家女兒,就算當時她能得逞,過後總有人為自家女兒出頭的。
  
  侯夫人聽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今天,藍家人就算說再難聽的話,她也只能受著,她只求這會子藍素顏能跟她回去就好。
  
  素顏聽了侯夫人的話,無奈地點了頭,卻還是向侯夫人行了一禮道:「是兒媳不懂事,兒媳給母親添憂了,只是那洪氏打到兒媳門上去,又尋死覓活,鬧得家宅不寧,兒媳卻是嚥不下這口氣,還請母親為兒媳主持公道才是。」
  
  反正裡子面子都得了,還是要給個台階給侯夫人下的,只是,這個台階只是給侯夫人,那挑起事端的洪氏,卻不能就此放過,憑什麼自己要莫名其妙地就被她害得挨一頓打,侯夫人只是說她自己錯了,並沒有說要如何處置那洪氏,自己這正室的臉面還是沒有爭回,就此回去,也太便宜了一些。
  
  侯夫人聽了這話總算是鬆了一口氣,藍素顏並沒有做得太過,給她留回了幾分面子,胸中的郁堵也散了一些,但卻還是給她出了難題啊,這分明是逼著她當著藍家的面,給洪氏一個處置,不然,看她這樣子,還是不會回去。
  
  可如今,貴妃娘娘派的人怕是還在侯府,自己又怎麼能當著她們的面去處罰洪氏?
  
  侯夫人為難地看向藍大夫人,希望藍大夫人體諒她的難處。
  
  藍大夫人卻是陰沉著臉,雙目幽幽地看著她,也像是在等著她的答覆。
  
  侯夫人只覺得自己頭痛如麻,又看向葉成紹,洪氏的身份他是最清楚的,要如何處置洪氏,葉成紹也該給個意見啊?
  
  素顏這時也想看葉成紹的態度,便也不催促侯夫人,靜靜地站著,只是先頭身子微微靠在葉成紹身上,這會子將背脊挺直了些,與他保持些距離。
  
  「那女人,哪裡來的,送回哪裡去就是,她若還想死,就送瓶毒藥,一根白綾,再加一把刀子,想怎麼死都成。娘子,咱們不要為了那不相干的人生氣好不好。」葉成紹笑嘻嘻地對素顏道。
  
  侯夫人聽得怔住,眼裡迅速閃過一絲憂鬱,怔怔地看著葉成紹,卻沒有說話,藍大夫人見她沒有反對,心裡也總算鬆了一口氣,只要葉成紹將那洪氏趕出侯府,以後,他園子裡的其他女人有了這前車之鑒,便再也不敢輕視素顏,不敢隨意找素顏的麻煩了,以後的事情,也只能看素顏如何應對,妻妾之間,從來就不可能和睦相處,要如何鬥贏,只能看素顏的本事,自己也是幫不了的。
  
  素顏聽了葉成紹的話,總算滿意,但侯夫人並沒有表態,便看向侯夫人,侯夫人這會子卻親熱地拉著素顏的手道:「兒媳啊,你身子不好,要不就先歇一晚,明兒吃了回門酒後,再回去?這天寒地凍的,你再累著,凍著了就可不好了,紹兒啊,今兒就在你岳母家好生照顧兒媳,為娘這就走了,家中還有客人在呢。」
  
  這安排也還算好,葉成紹和藍大夫人都有些擔心素顏的身子,反正事情也說開了,素顏也答應原諒侯夫人,不再鬧和離了,就在娘家歇一晚,明天正日子回去,也說得過去。
  
  素顏卻是皺了眉頭,回頭橫了葉成紹一眼,對侯夫人道:「您深夜親自來接兒媳,兒媳理當同您回去,不過,兒媳著實身子不好,就依了母親的吧,明日正日子再回,不過,外頭風大雨急,又夜深人少,還是讓相公送您回府吧,明日相公再來接兒媳也是一樣的。」
  
  侯夫人聽得怔住,心中又急又憂,看著葉成紹欲言又止,葉成紹卻喜出望外,素顏總算是明明白白的答應回去了,一切總算雨過天晴,只是,他這會子實在捨不得離開素顏,很想陪著:「娘子,你身子不好,我還是陪著你吧,明兒咱們一起回府就好。」
  
  他還是有些害怕將素顏一個人留在藍家啊,上官明昊那廝不會趁他不在,又來說什麼看大妹妹吧。
  
  素顏聽了卻是微瞇了眼睛瞪了葉成紹一眼,葉成紹心中一凜,立即憨憨一笑道:「娘子,那我就送母親回去了,你要乖乖地在家裡等我,明兒一早,我就來,咱們吃過回門飯就走啊。」
  
  侯夫人差點氣死,又不好說些什麼,只能別過藍大夫人,抬腳出了門。
  
  回到侯府,侯夫人急急地回了自己的松竹院,白媽媽正在屋裡等她。
  
  「侯爺呢?」侯夫人不顧一身濕寒,一進屋就問白媽媽。
  
  「回夫人的話,侯爺去了劉姨娘屋裡。」白媽媽的臉上有些難看,上前來給侯夫人解風衣扣子。
  
  侯夫人眼裡閃過一絲凌厲的光芒,低了頭,沉思了一會子道:「你使個人去稟告侯爺一聲,就說紹兒回來了,明兒兒媳女也會回來。」
  
  白媽媽應聲去了,晚榮拿了水,給侯夫人淨了面,侯夫人自己進了內室,卻並沒有讓晚香幾個跟著。
  
  侯夫人進了內室後,卻沒有上床就寢,而是轉到後堂,自偏門去了東廂房,在廂房的一個抱廈裡,侯夫人輕輕喚了一聲:「你在嗎?」
  
  抱廈裡擺著兩排整齊的掛櫃,掛櫃後,傳來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那聲音似男又似女,硬梆梆的,像金屬碰在石板上一樣,很是難聽,「你是越發的蠢了,就算要對付那藍氏,也不能用如此明顯的手段,不過,你還算聽話,主子還算滿意,這個月的藥就在這掛櫃上左數第五個抽屜裡。」
  
  侯夫人聽得眼圈一紅,忙低頭應了,自去掛櫃第五個抽屜裡找藥。
  
  櫃後再沒有傳來一點聲響來,侯夫人拿到藥後,靜靜地看著掛櫃後,美麗的大眼裡蘊著深沉的無奈和怨恨,也隱著一絲堅毅之色。
  
  自己回去了裡屋睡下了。
  
  葉成紹一回府,便讓芍葯叫了幾個粗使婆子進來:「去,將洪氏給爺拖起來,先關進柴房裡頭,明兒就送到陳家去。」
  
  芍葯聽得 一怔,臉上卻是顯出喜色來,歡喜的就領了四個婆子往後院去了。
  
  卻說洪氏,雖然撞破了頭,心情卻是好得很,宮人走後,她就歪在大迎枕上吃著點心,她身邊的丫頭巧蘭正端了一碗藥進來,見她臉色很好,也跟著湊趣道:「那藍氏可是被大夫人打的鼻青臉腫的,姨娘這下可是好出了一通氣了。」
  
  洪氏丟了一塊豆黃糕進嘴裡,冷笑道:「不過一個五品小吏之女,也敢不將本小姐放在眼裡,也不看看本小姐是什麼身份來的,那藍家也是膽子大,竟然敢接了她回去,哼,看著吧,這門親事怕是要黃了。」
  
  巧蘭笑著將藥吹了吹,送到洪氏面前:「姨娘先喝了藥吧,這宮裡的藥,就是不一樣些,可不能辜負了貴妃娘娘的一片心呢。」
  
  洪氏得意的接過藥,笑道:「堂姑最是疼我,她怎麼捨得我被人欺負?」
  
  巧蘭聽了又著意地奉承了幾句,洪氏喝了藥,卻是鬱鬱的,又不開心了起來,歎道:「世子爺若是肯多看我一眼,那也是好的啊,今兒我受了如此大的傷,也不知道他會來一趟不。」
  
  巧蘭的臉色也跟著黯淡了下來,卻是安慰道:「世子爺那性子也不會長久的,當初姨娘進門時,他不也到姨娘這裡來過一陣子,好寵過姨娘一陣?他對著藍氏不過也就是圖個新鮮,時日久了,還是會來姨娘這裡的。」
  
  洪氏卻在發怔,眼裡閃過一絲自嘲來,那個男人,來是來了,卻根本就不碰她,只與她玩鬧,嘻笑,像是不通人事似的,偏那個樣子又惹人憐愛喜歡,若誰能真的得了他的心,怕真就撿了個大寶貝呢,看著混賬痞賴,其實根本就不亂來一下,他那種男人,一旦用了真情,怕就是那最專情的男人,但願,他的心,肯為她而動。
  
  正想得癡,卻聽到外頭響起一陣激烈的拍門聲,洪氏皺著眉頭讓巧蘭去看看。
  
  巧蘭去開了門,卻見芍葯帶著幾個粗使婆子氣勢洶洶地衝了進來。
  
  洪氏立即躺到床上,捂著頭哼吟了起來,芍葯嘴角勾起一抹嘲弄,對那婆子手一揮道:「拖走。」
  
  沒等洪氏反應過來,兩個粗壯的婆子就一把將洪氏自床上拖了下來,往門外去,洪氏大吵大鬧起來:「大膽賤奴,你們敢以下犯上,夫人知道了,定然不會饒你。」
  
  芍葯得意的跟著後頭道:「你且等夫人知道了再說吧,現如今,是世子爺要將你關到柴房裡,明兒送你回陳家去。」
  
  洪氏大驚,又叫了起來:「我要見世子爺,爺不會這麼對我的。」
  
  芍葯正要說話,就聽葉成紹自穿堂裡走出來,對芍葯道:「等等,我想起一件事來。」
  
  洪氏聽後大喜,掙脫兩個婆子便向葉成紹撲了過去,嬌弱淒婉地喚了一聲:「爺,你可算來了。」
  
  葉成紹身子一閃,洪氏撲了個空,趴在了地上,芍葯皺了眉頭看著葉成紹,爺做事總不著調,不會又反悔了吧……
  
  「她今兒害我娘子被打了五板子對吧,來人,拿竹板子來,對著臉抽,給爺抽她十下,明兒再送給貴妃娘娘看,讓她知道,她的內侄究竟有多醜。」
  
  葉成紹說完,長袖一甩,便走了。
  
  洪氏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爺,你不能這麼對我。」
  
  「再加十下!」葉成紹無情的聲音自前方冷冷地飄來。
  
  侯夫人屋裡,白媽媽急急地去敲夫人的門,侯夫人皺了眉頭應了一聲道:「有事明天再稟,我受了寒,身子不舒服。」
  
  「是夫人,您好生歇著。」白媽媽聽得心中一凜皺著眉頭沉吟了一下,隨即又笑了起來。
  
  心道,那洪氏,也是活該,這深更半夜的,世子爺要做什麼,夫人和侯爺自然是歇著了,自然是不知道的。



  第八十一章 他的身份?
  
  當晚,素顏吃了葉成紹留下的藥,沉沉的睡了,頭天睡得太晚,第二天,紫晴在床邊叫了幾次竟是沒醒,外面雨早停了,出了個花花太陽,氣溫卻仍是寒冷,紫晴無奈地站在素顏床前歎氣。
  
  大姑娘竟然像個孩子一樣,推她一次,她就唔了一聲,捲著身子就往被子裡縮,耍著賴不肯起來。
  
  今兒可是回門禮啊,一會子府裡頭會來好多客人,大姑奶奶不起來可不行。
  
  陳媽媽也進來看過幾次,想著她昨晚睡得太晚,又受了那麼大的苦,便有些心疼,捨不得硬叫醒她,便讓紫晴莫叫了,在外頭看著點,真有客人來,只說大姑奶奶身子不爽利就是,反正昨兒那事也鬧得沸沸揚揚的,京裡不知道的也少,才鬧了那麼大一出,就能喜笑顏開的見人,出去了,人家也不信,不如說病了來的實在。
  
  於是,在陳媽媽的縱容下,紫晴的無奈中,素顏難得睡了一個懶覺,朦朦朧朧中,感覺耳側癢癢的,有小蟲子在爬的感覺,迷糊地睜開眼,看著一張放大的俊臉,正笑得春光燦爛,一頭烏黑的長髮用紫金冠束之於頂,發尾自肩頭披散下來,如流動的黑綢,垂落在素顏的頸脖間,隨著他憨憨的傻笑,一顫一顫,正是惹得素顏脖子癢癢的罪魁。
  
  素顏皺了皺眉頭,伸了手覆在葉成紹的臉上,將他往後推,嘟嚷道:「你真吵哎,再讓我睡一會,一點也不想上班啊。」
  
  「娘子,什麼上班?」某人仍是傻笑著,身子順勢一倒,便挨挨蹭蹭的往被子裡鑽,素顏聽得迷糊,還沒醒夢,隨意說道:「哦,今天週末……啊……娘子……相公!」
  
  她突然自床上就坐了起來,黑白分明的清澈大眼瞪著眼前的美男,愣了幾秒的神,好半晌,才眨巴眨巴著眼睛,有些懊惱的哧溜一下又縮被子裡,提了被子將頭一蒙。
  
  「娘子,你怎麼了,娘子,會悶壞的。」窘著臉的素顏好可愛,葉成紹惡作劇地就去扯她的被子。
  
  「我死啦……別管我。」被子裡傳來一聲乾嚎,真窘死了,這覺睡得太沉,竟然以為自己已回到了現代,以為自己還是那個天天朝九晚五為了升斗小米拚搏的小女生,葉成紹也不會發現什麼啊,若是讓他知道,自己只是一縷異世遊魂,他會不會將自己當妖怪啊?
  
  正紅著臉死命地揪住被子與某人進行拉鋸戰,某人的大腦袋乾脆鑽進了被子,一雙大手不老實地就勾住了素顏的纖腰,一把將她摟緊了懷裡,嘴巴也同時鑽進素顏脖子裡拱著。
  
  這突襲讓素顏一時沒有招架,讓他偷襲得手,他的大手在她身上敏感之處來回點火,這廝似乎有了些技巧,撫摸時也知道時輕時重,讓素顏好一陣心跳加速,當後額頭傳來一陣刺痛時,素顏總算清醒了些,她兩手同時出擊,一隻手一邊,揪住葉成紹的耳朵,衝口罵道:
  
  「混蛋,你吃我豆腐。」
  
  葉成紹吃痛,被素顏將頭從被子裡揪出,哎喲喲地哼著,「娘子,痛,好痛,輕點,輕點啊。」
  
  素顏心頭正惱火,哪裡肯鬆手,嗔道:「你手放老實些,我就放了你。」
  
  葉成紹立即苦了臉,將兩手高舉過頭:「好,好,我投降,我投降。」
  
  素顏被他那滑稽的樣子弄得想笑,原本想板著臉訓斥他的,突然就覺得心軟軟的,那難聽的話就說不出口了,鬆了手,再看他那一對白生生的耳朵被自己揪得紅彤彤的,像要滴出血來,心下就有些不忍,下意識地就伸出手揉了兩下,嗔道:「一大早就跑出來嚇人,你作死啊。」
  
  素顏眼裡的溫柔看得葉成紹心中一甜,被揪得火燒火辣的耳朵也不疼了,黑玉般的眼睛黑亮亮地看著素顏,咧開嘴笑道:「想娘子了,所以就來得早了些,娘子,你還困不?困就再睡一會,我陪你呀。」
  
  昨日發生的事情又再次回到了腦海裡,素顏感覺有些煩悶,嘟了嘴對著葉成紹一推道:「是來接我回去的吧,那個家,我一點也不想去啊。」
  
  葉成紹聽了眼神黯淡了下來,捉住素顏的手放在胸前道:「娘子,不會再發生那樣的事情了,你放心,再也沒有人敢隨意欺負你了,洪氏,我打算今兒就送回陳家去,你回去後,不會再看到她。」
  
  素顏聽了歎了一口氣,心中千頭萬緒,自己已經嫁給他了,昨天鬧得那麼大,也沒和離得成功,以後再要尋找那樣的機會是難上加難了,而且,她也感覺出來,她似乎根本就和離不了,這輩子,除非被葉成紹休了,怕是永遠都要綁在一起生活了,自己那些現代的思想,是不是太過強求了?能在這個社會裡好好生活著,應該就是不易了吧,他,其實也不錯,處處肯為自己著想,還肯讓著,肯包容自己,真要換一個,就一定比他好嗎?獨自一人,又真的能生存得下去嗎?
  
  葉成紹見素顏又緊蹙了秀眉,心頭微緊,雙手捧住她的手道:「娘子,你不要顧慮太多,很多事情,不能一蹴而就,只能慢慢來的,只要我們兩個能在一起開心的過日子,那不就很好嗎?你就是想得太多了。」
  
  是想得太多了些,三妻四妾在這個社會裡太過平常,自己已然穿越,已經成為了這裡的一份子,就要依著這裡的生存規則活下去,那就不能太強求了。不然,吃虧的只會是自己
  
  腦子裡又想起大夫人曾經告誡過的話,一個女人家,最重要的就是抓住相公的心,只要男人的心是向著你的,那些個花花草草的終究會成為過眼煙雲,你的日子也會好過一些,畢竟這個時代還有一個規則,那便是正室始終是被丈夫最尊重的那一個……
  
  想到這裡,她不由幽幽地看向眼前的這個男人,他的心,是向著自己的吧,他說他是喜歡自己的,可是,這個喜歡,能維持多久呢,自己也要像那些女人一樣,想方設法地去討他的歡心嗎?
  
  換個法子活,會不會更精彩呢,或許,永遠抓牢他的心,也是一種挑戰?
  
  「起來吧,相公,一會子家裡會來很多客呢?咱們再窩在床上可不好。」素顏揪了揪葉成紹的鼻尖,不管如何,這廝還是長了一張大俊臉的,不蹂躪一下,太可惜了。
  
  看到素顏眼裡帶了笑,葉成紹聳聳鼻子,抱住素顏的臉,突然親了一下,又立即放躲開,像個偷到桃子的小猴子,惹得素顏又瞪了他好一眼,翻身自床上坐起。
  
  外頭候著的紫晴早聽到屋裡的動靜,只是不好意思進來,這會子覺得似是起了,忙在外頭問道:「大少奶奶,奴婢進來了哦?」
  
  素顏聽得臉一紅,明明自己跟葉成紹什麼也沒幹,被這丫頭問得好生曖昧,不由嗔道:「你進就是了,問什麼。」
  
  紫晴癟癟嘴走了進來,心裡卻想,不問,若是進來撞見了什麼,怕是又要罵她咧。
  
  去耳房打了水,芍葯沒來,葉成紹就得由她服侍,明兒個她對世子爺可沒給好臉色,也不知道他以後會不會報復,心下有些忐忑,打了水進來,就見葉成紹已經站在了床下,只是一身上好的直綴外袍被他弄得皺巴巴的,不由得看向素顏。
  
  素顏看著也是又好氣又好笑,這廝有時就像個孩子一樣頑皮,穿著外衣就往床上鑽,這個樣子如何出去見客?無奈地對紫晴道:「昨兒帶了爺的衣服來沒,若是沒有,就使了人回侯府去拿一套來。」
  
  昨日回那時那陣仗可是打著要回府長住的計劃的,哪裡會收拾爺的衣服?紫晴聽著就有些犯愁,皺了眉頭轉身出去時,卻聽到紫雲道:「三姨娘帶著三姑娘一起來看望大少奶奶,問大少奶奶可起了。」
  
  紫晴聽得就眼睛一亮,上回大少奶奶的嫁妝可是三姨娘幫著做了好幾件呢,其中就有爺的衣服,也不知道她這幾天又做了沒,不過死馬當活馬醫,碰碰運氣也是好的,也不理紫雲,自行出去就迎了三姨娘和素麗進來:
  
  「奴婢給姨娘和三姑娘請安,我家大少奶奶和爺還沒起,昨個兒受了點風寒,睡得晚了些,您先坐著,奴婢給您沏茶去。」
  
  素麗向來與紫晴熟,聽得說得乖巧,便笑道:「你儘管忙自個的去,我和姨娘坐著等大姐和姐夫就是了,不用管我們。」
  
  紫晴聽了就福了一福,卻似是自言自語道:「爺也真是的,昨兒個那麼不注意,好好的衣服就淋濕了,這會子也沒得換,也不知道昨兒晚上那衣服烘乾了沒。」
  
  三姨娘聽了果然問道:「大少奶奶沒給世子爺帶衣服來?」又覺得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忙又笑道:「可巧了,前次給大少奶奶準備嫁妝時,我就多裁了一件,只是沒趕上縫完,這兩日正好把盤扣釘了,正打算著,等大姑奶奶回來,再送給大少奶奶的。」回頭對身邊的丫頭道:「去把那件藏青色直綴拿來。」
  
  丫環退了下去,紫晴的小嘴就有些得意的微微上翹,對著三姨娘又福了福,葉成紹已身換了一身簇新衣服走了出來,不由得怔住,對著三姨娘尷尬一笑,進了裡屋。
  
  紫綢正在給素顏梳頭,紫晴扯著她就問:「世子爺怎麼又有了衣服了?」
  
  「陳媽媽帶的啊,你以為媽媽像你我啊。」邊說邊用手指頭戳紫晴的腦門,笑道:「以後得多學著點,別以為有一點子小聰明,就能什麼差事都辦得好了。」
  
  紫晴聽得笑了,翻了根紅色珊瑚簪子給素顏斜斜地插在發間,兩邊看了看,誇道:「咱們大少奶奶就是長得好看,那個洪氏啊,一副狐媚子樣,怎麼能跟大少奶奶比?真真不自量力。」
  
  素顏聽得無奈地搖了搖頭,敲了下她的頭道:「你呀,少說兩句,沒人當你啞巴。」
  
  接收到紫綢也投來的一個嗔視,紫晴笑笑的跟素顏說起三姨奶奶屋裡還有世子爺的衣服一事來。
  
  素顏聽了微微蹙了蹙眉,卻沒有說什麼,起了身,往正屋裡來,三姨娘一杯茶剛喝完了,看到素顏出來,起了身就要行禮,素顏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去,忙扶住三姨娘道:「姨娘不用多禮,都是自家人,姨娘又是長輩,該受我一禮才是。」說著,就行了半禮。
  
  三姨娘聽得心中微暖,笑瞇瞇地受了,素麗觸到素顏額頭上的青痕,眼神微黯,轉頭嗔怪地看著葉成紹道:「大姐夫,姐姐今天的妝容好生特別啊。」
  
  葉成紹正端茶在喝,聽得素麗的話,手一抖,差一點就將茶撒了,尷尬一笑道:「三妹妹說的是,娘子不管做何種妝扮都是最好看的。」說著,就乞求地看著素麗,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他家娘子可是才剛消氣呀。
  
  素麗看著葉成紹可憐巴巴的樣子,又好笑,又好氣,心裡又酸,昨天那件事情鬧得那麼大,她哪有不知道的道理,只是三姨娘拘著她,說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不讓她來看望素顏,就是早上來,也是在大夫人處得了好消息,知道侯夫人來給大姐賠了禮,大姐雖被欺負了,但侯夫人也以長輩之尊親來認了錯,聽說那鬧事的小妾也被打了一頓要趕出侯府去,大姐也算是找回了面子,三姨娘才拉著她一起過來了。
  
  只是,到底是自家姐妹,看到姐姐額頭上的傷痕,心裡就有氣,想著某人曾經說過的話,她就有些忍不住為自家姐姐鳴不平。
  
  「希望大姐夫不是口花花才好啊。」素麗微瞇了眼笑道。
  
  葉成紹聽了忙自袖袋裡拿出兩個盒子來,交給紫綢道:「送給三姨娘和三妹妹的禮。」
  
  三姨娘忙起了身行禮謝過,素麗卻是微挑了眉,斜睨著葉成紹,卻是收了那禮盒,起身走到素顏面前道:「大姐啊,下次回門子時,可記得先稍了信來,讓妹妹到門口去接,不要走側門了哦,你可是被人三媒六聘求娶回去的,該有的體面,一點也不能丟的。」說著,又轉過頭,看著葉成紹道:「姐夫,你說是吧。」
  
  葉成紹額頭上沁出薄薄的一層西汗來,連連點頭道:「三妹妹說得是。」
  
  一時,大老爺便差了人來說,前頭來客人了,請葉成紹去陪客,葉成紹只覺得送了刑一樣,立即起了身,一溜煙兒地逃跑了,他怕再呆下去,小姨子又會說出更好聽的話來。
  
  三姨娘看著逃了的葉成紹,不由得捂著嘴笑了,卻是羨慕的看著素顏道:「大姑奶奶,姑爺其實真的很好了,瞧他那樣子著實心疼您呢,如今這樣的人,可不多見了。」
  
  素顏聽了若有所思,目光幽幽地看著窗外那個身姿分明挺拔卻偏生要一走三晃,甩肩聳胯走路的某人,不覺哂然一笑,轉過頭對素麗道:「三妹妹,壽王府的賞梅宴給你下帖子了沒有?」
  
  素麗聽了明亮的大眼微黯,垂了頭道:「如今大姐姐嫁了,二姐也訂了親,我只是個庶女……」
  
  言下之意,身份不夠,壽王府並沒有下帖子來,素麗也有十四,說到議親,也著實可以開始了。
  
  素顏便看到三姨娘用擔憂又愛憐的目光看著素麗,忙笑道:「壽王府倒是給侯府發了幾張帖子,我也有,到時你就跟著侯府的幾個小姐一起去吧。」
  
  三姨娘聽得臉露喜色,素顏如今可是寧伯侯世子夫人,比起以藍家大姑娘的身份更高貴了許多,有她帶著去,給那些個貴夫人們介紹素麗,素麗的機會就要大上很多,忙謝了素顏,轉頭看素麗,卻見她垂著頭,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由得歎了口氣,緩緩站起身道:「你們姐妹倆再聊聊,我去幫幫夫人。」
  
  素顏聽了起身送三姨娘,三姨娘忙擺手,轉身走了。
  
  素顏見三姨娘走了,便走到素麗面前,擰著她的小耳朵道:「你這小東西,若是心裡有人,不妨直爽些告訴大姐,大姐若能幫,定會想盡了法子幫你的。」
  
  素麗被她說得臉紅,元寶似的小耳上染上了一層瑰色,煞是可愛,故意尖叫道:「大姐,不帶這樣的,一回來就欺負我。」
  
  大眼裡卻滿是溫暖的笑意,還有一絲濡慕之色,見素顏挑了眉看著她,很不自在地垂了眼眸,長長的睫毛微顫著,無奈地小聲道:「大姐,我不想被人壓住一頭,姨娘那樣的日子我這輩子也不想過。」
  
  素顏心中微酸,捧起她的臉道:「嗯,我知道,我的三妹妹是個有志氣的,大姐會替你留意的,得找個真心實意疼你的人才行。」
  
  素麗俏皮一笑,臉上的小酒窩乍現,可愛的瞇了眼道:「就和大姐夫一樣麼?」
  
  素顏聽了作勢又要打她,素麗卻是小聲道:「妹妹心裡是有人,只是,那個人太過遙遠,妹妹可望不可及。」
  
  素顏聽得怔住,皺了眉不知道她說的是誰,心中一動,眼神便凝了凝,素麗不會也葉成紹有意吧?不對,她說不想被人壓一頭,那便是不願側室,或是妾室,遙不可及……那會是……電光火石中,她突然就想到壽王府梅木裡,素麗像只小貓兒一樣,躲在那間茶水房外的事情來。
  
  立即就正色地看著素麗道:「三妹妹,有些人是你不能肖想的,你趁早打消了那念頭,再說了,他的那個家,怕是個龍潭虎穴啊,你願意成天跟人鬥個你死我活嗎?以咱們家的家世,你跟人鬥,怕是會連骨頭渣子都剩不了幾許,你忍心讓姨娘為你傷心嗎?」
  
  素麗聽了眼睛就紅了起來,倔強地抿著嘴,沒有說話,素顏知道她素來就是個有主意的,這一下子也沒法說得通她,只能歎了口氣,摸著她的頭道:「你還小,這些事情,緩一緩再說吧,壽王宴前那天,姐姐會著人來接你的。」
  
  姐妹倆又說了一會子的話,素麗正要起身離開,卻見紫雲來稟,說是二姑娘來了。
  
  素麗聽得不由皺了眉,又坐了下來,擔憂地看著素顏道:「二姐姐如今越發的囂張了,那錢家雖無官勢,卻是家財百萬,大姐是不知道,你嫁後那錢家過來的禮,真真比大姐夫送來的還要多上一倍,二姐那得意的樣子……」
  
  「三妹妹這又是在嚼什麼舌根?是嫉妒還是羨慕呢?你也十四了,該讓父親給你許個人家了,哦,不過,你是庶出的,能配得上什麼樣的好人家?那些有官有勢的,找你也不過就是個填房,繼室罷了,嗯,也不錯啊,只是年紀大了點,家裡有了繼子繼女罷了。」素情人未進來,那嬌笑的聲音卻早就傳到了屋裡每個人的耳朵裡。
  
  素麗聽得臉色發白,小身板卻是坐得穩穩當當的,冷了眼看著外頭:「我又沒一心想嫁給侯府世子什麼的,不過想找個小家小戶罷了,我才不會沒臉沒皮的強壓著人家娶我呢,那種丟人現眼的事情,家裡有一個人做就夠了,再來,父親會氣死去。」
  
  這話正好戳中了素情的痛處,她嬌俏的身影立即自穿堂裡衝了進來,揚手就要打素麗,素顏迅速捉住了她的手道:「二妹,多日不見,你還是這個德行,原以為你也算是受了不少苦,該懂得收斂了一些,沒想到果然是更囂張了。」
  
  素情冷笑著甩開素顏的手,上下打量著素顏,看到她額前的青痕,不由得咯咯大笑了起來,笑得身子彎了,好半晌,才起了身,見素顏臉色淡淡的,並沒有羞怒之色,便譏諷地說道:「大姐這世子夫人,怎麼當成這樣子呀,寧伯侯府的化妝技術也太特別了些吧,昨兒妹妹聽說,姐姐可是被侯夫人打的,還被個貴妾逼得不敢出門,大姐平素不是很會欺負妹妹麼?怎地如此老實了?還是你根本就只敢在家裡作威作福,出了門子就如同隻老鼠一樣,人見人打呢?」
  
  素麗聽這話越說越過分,冷了聲就要開罵,素顏擺了擺手,冷冷地看著素情那一身華貴的衣服,和滿頭的珠翠,淡淡的說道:「錢家似乎專司貢茶,江南這些年茶雖好,卻比不得福建,昨兒個聽你姐夫說,皇后娘娘甚是喜歡福建的大紅袍,有位周公子可是在寧伯侯府轉了兩天呢,只是不得門而入,一會子得跟你姐夫說說,別讓人家在門外頭轉久了,該見見才是,皇商嘛,當然是輪著做的好。」
  
  素情聽了立即臉色煞白,怨恨地看著素顏,嘴唇動了動,半晌也沒說出話來,過了好一會,才咬牙切齒道:「不過是我不要了的浪蕩子罷了,偏大姐還稀罕,錢家乃是經年的皇商,豈是他一個人說換就換得了的?」
  
  素顏聽得笑了,輕蔑地看著素情道:「不信,你試試?或者,根本不讓你姐妹說什麼?只需我到壽王府去,跟人說,我根本就不認你這個妹妹,你看錢公如何對你?」
  
  素情聽得眼中恐懼放大,既恨又怕,顫著聲道:「你……真的就如此狠毒?看不得我好?我也是你妹妹啊!」
  
  「你可曾當我是姐姐?當素麗是妹妹?你最好不要再讓你姐夫聽到,什麼是你不要了的浪蕩子,別好了傷疤忘了痛,他可從來就沒有不打女人那一說法,再說了,他再是浪蕩子又如何,他是我的夫君,由不得你說他半句不是。」素顏眼神如刀地瞪著素情,拉了素麗的手就往外走,到了穿堂口時,又頓住腳道:
  
  「三姨娘怎麼說也是個姨娘,是爹爹的妾室,二娘如今可是被逐出了宗譜,死了連祖墳都進不了,連個供奉也沒有,而你,若不是記在我母親的名下,怕是連個庶出也不如了,不要把別人的寬容都當成理所當然,沒有人是應該為你付出的。」
  
  素情怔怔地坐在屋裡,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她特意穿戴華麗來見素顏,一是炫耀錢家的財勢,二便是要羞辱素顏,卻沒想到,反被素顏威脅訓斥了一頓,又氣又怕,又無奈,生生將手裡的帕子絞了有撕,只想撕成碎片才好。
  
  素顏拉著素麗,兩人不再說起素情,閒閒地聊著,往老太太的院裡走,昨兒回來後,素顏就沒去給老太太請安的,今天再不去,著實也不像話。
  
  但剛只出了小院門,迎面就看到葉成紹笑得一臉陽光,眼眸深深地看著素顏,與往常的討好與小意不同,這一次,他的眼神裡帶了一絲激動和喜悅,使得他原來黑亮的眸子燦若星辰。
  
  素麗調皮地一笑,鬆開素顏的手道:「我去幫姨娘待客看茶水了,姐姐姐夫好生說說話兒。」
  
  說著,不顧素顏的白眼,一溜煙兒地跑了。
  
  「娘子,我陪你一同去。」葉成紹大步走到素顏面前,手一探,便牽了素顏的手,附在她耳邊小聲道:「娘子,我好高興。」
  
  素顏聽得瞪了他一眼,這傢伙莫名其妙,也不知道他高興什麼,便隨口說道:「老太爺誇你了?還是你撿了大元寶了?」
  
  「老太爺沒誇我,倒是斥了我一頓,不過,我真撿了大寶貝,比大元寶可是寶貝得多。」葉成紹歪著頭膩在素顏的頸窩裡,高出素顏一個頭的身子像個樹袋熊一樣的掛在素顏身上,笑得眉眼彎彎。
  
  素顏聽得撇撇嘴,他什麼樣的寶貝沒見過,藍家又有什麼值得他稀罕的東西,不過又是來哄自己開心罷了,卻是被他的好心情弄得心裡暖暖的,食指成弓,在他腦門處彈了一下,笑道:「族親們可都來了?你認了親沒?」
  
  葉成紹卻是嘟了嘴,眼睛膩著素顏道:「娘子也不問我撿了什麼好寶貝嗎?一點也不好奇嗎?」
  
  素顏歪著頭看他滿眼期待,真像個拿了寶貝等人分享的孩子,不由笑道:「那好,你說說,是什麼好寶貝?」
  
  「娘子問得牽強,我不說了,不過,這個寶貝是我一個人的,誰也不能碰到。」葉成紹卻是笑嘻嘻的偷親了她的耳垂一下,在她的耳邊柔聲說道:「我才知道,你也是維護我的,娘子,你說,我是你的夫君,對吧?」
  
  素顏聽得臉一紅,這廝怕是聽到了自己與素情的對話,不過一句再尋常不過的話罷了,也值得他如此的歡欣雀躍,心裡僵硬的某一角,像迎春的冰塊,漸漸融軟,化成了水,且暖暖癢癢的,就像有人拿了一片羽毛輕輕拔弄著,嘴角不經意地就微微翹了起來,眼中流洩出絲絲脈脈的柔情。
  
  葉成紹去了前院,素顏到了花廳裡,女眷們早就來了許多,王大太太正坐在老太太身邊說著什麼,最讓素顏驚異的是,大夫人正拉著一個中年婦人的手在抹著淚,她上前去給老太太見禮,王大太太一見素顏進來,眼睛一亮,慇勤地起了身,拉住素顏的手道:「大姑奶奶看著氣色不錯呢,方才聽姑姑說,大姑奶奶病了,正想著要去探病,不成想,你來了,身子可好些了?」
  
  素顏有些不勝她突然的熱情,以王大太太的性子,見了自己額頭上的傷,應該冷言冷語地刺上自己幾句才正常,怎麼會假裝不見呢?
  
  素顏笑著隨口說了句應景的話,不著痕跡地抽出自己的手,恭謹地給老太太行了一禮,便垂手立在老太太身邊,老太太看她的眼神也頗為熱切,難得慈祥地招呼她坐在自己下首,王大太太也挨著坐在一邊,一副好不親熱的樣子。
  
  素顏心裡就直打突,怕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吧。
  
  果然王大太太聊著聊著就說到朝廷的事情上去了,又說起了今年朝中的大案,兩淮賑災銀子貪沒一事,說是皇上這一次不只是動用了大理寺和刑部的人在查,連皇上身邊,最為神秘存在的司安堂也插手了案子,好大一批官員都將落馬,不過,如今只是抓了些外圍的五品以下的官員,在司安堂的律政司受審。
  
  越查聖上越怒,案子越牽越廣,偏皇上這一次不像往常一樣,只是重點打擊,警示告誡為主,而是全面出擊,不放過一個涉案之人,如今朝中二品以上的官員不少都如驚弓之鳥,膽戰心驚,怕一個不好,就被牽連進去,輕則罷官免職,流放千里,重則會是抄家滅族啊。
  
  素顏對這事也聽說了一些,主要是上回大老爺突然被關進了大理寺,所以才用了些打聽了一下,但這些事情與她一個內宅婦女並無關係,只要自家親人沒事,就不怎麼關心。
  
  但王大太太說著說著就開始抹淚,素顏立即想起,王大老爺可是戶部侍郎,那賑災銀子可是從戶部撥下去的,戶部是什麼地方?那可是掌管全大周經濟命脈的,那些官員做慣了雁過拔毛的事,又哪裡有一個是乾淨的,大老爺既然有事,那王大老爺怕是涉及更深,看王大太太那強自掩飾的憂急樣子,怕是聽到了風聲,在受煎熬了吧。
  
  這種事情,她也不想管,王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上回大老爺出事時,分明王大老爺與大老爺是同氣連枝的,卻袖手旁觀,置藍家於不顧,如今他們家出了事,卻是巴巴地求到藍家來了,不過,大老爺自身都靠著葉成紹保著,又哪有能耐去護得了王家,還是明哲保身的好。
  
  素顏如是淡淡的應付著王大太太,並不往深裡與她交談,有時乾脆就裝傻,來個一問三不知,王大太太看著就急,偏生這花廳裡還有許多女客,她又不好大聲說話,怕引得別人的注意,現了自家的底子,只能小聲說著央求的話:
  
  「大姑奶奶,不瞞你說,如今你舅舅已是急得不行了,眼看著戶部進入了三個人了,幾天都沒出來,怕是下一個就會……」
  
  「舅媽,只要舅舅行得正,坐得端,又怕什麼?舅媽往日不是一再地說,舅舅家風正派,清正公廉的嗎?舅舅一定與那些人不一樣的,舅媽就放心吧。」素顏輕言安慰,眼睛卻是四處張望,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王大太太就求助地看向老太太,老太太沒法子,只好也討好的笑著,拉了素顏的手道:「孩子,奶奶素知你是個心善的,以往你二娘雖多有對不住你,但你舅家對你還是很疼愛的,這一回,可真只有你能救救你舅舅了,你也不想奶奶臨到老了,還要為娘家兄侄傷心吧。」
  
  王家除了給二夫人撐腰欺負自己母女外,又哪裡疼愛過自己半點?那一回的重陽宴,可是還沒過多久啊,若小王氏計策成功,王家怕就是那件事情的見證,好事不傳,壞事就幫著亂傳,小王氏將自己踩到地底下去,而王家,便是那踏上一腳的人吧。
  
  這樣的親戚,為什麼要幫?再說了,她又能幫什麼?葉成紹不過天天游手玩樂罷了,哪裡見過他做過幾件正事?
  
  王大太太見素顏表情淡然,突然做了一個令花廳人全部震驚的舉動,猛地向素顏跪了下來,一把抱住素顏的小腿道:「大姑奶奶,舅媽求你了,幫舅舅給大姑爺說兩句好話吧。」
  
  一時,花廳裡的人全都看了過來,大夫人和那位有些陌生的中年婦人就起了身,走了過來。
  
  素顏氣得臉色發青,這王大太太就是個蠢豬,哪有當著眾多人的面求人辦這種事的?她不怕王家丟大醜麼?就算葉成紹想要幫王家,被她如此一鬧,他也不好幫了吧,如果他真的手上有權,人家就會說他徇私枉法啊。
  
  老太太也很震驚,冷著臉喝道:「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會嚇著素顏的。」
  
  素顏被王大太太抱住了腿,想起身,卻又走不脫,只好忍著怒氣去扶她,勸她:「舅母快快起來,有話好好說,侄女若能有法子,定會幫上一幫的,可你也知道,您侄女婿不過掛個世子虛銜,平素並沒有實際的公幹,怕也幫不上您的忙,公公雖是侯爵,但也是管著兵部,刑部並不在管轄之內呀。」
  
  王大太太聽了卻是大哭,不肯起來,老太太氣急,忙讓身邊的金釧和雲環去拖她起來,王大太太邊抹眼淚邊道:「大姑奶奶,咱們怎麼說也是幾輩子的親戚,你不能見死不救啊,你怕是不知道,那司安堂,可是大姑爺……」
  
  話未晚,老太太突然就一巴掌甩在了王大太太臉上,氣得整個身子都在發抖,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你瘋了不成?你想死,不要害了整個王家,更不要連累藍家。」
  
  京城有些頭臉的人都知道,司安堂是皇上親自掌管著的,而他實際的執事人,卻是個秘密所在。
  
  這司安堂,素顏也知道一些,它與明朝的錦衣衛和東廠那種機構有些相似,是專門替皇上搜集情報,暗中監察百官,訓練間諜,查探他國國情,施行暗殺等等事務,是百官口中談之變色,又隱藏極深的神秘組織。
  
  誰也不知道司安堂的辦公機構是在哪裡,更不知道由誰主管,這一切都是秘密,而王大太太,竟然當著一眾客人的面,提到葉成紹與司安堂有關,她是活得不耐煩了,想死嗎?且不管她說的是不是真的,就憑皇上明令:不許再公開場合議論司安堂,違者斬。
  
  王大太太似也被老太太打得醒魂,痛苦又哀怨地看著素顏,跪爬向素顏腳下:「大姑奶奶,我求求你了。」
  
  素顏早就被她那一句似是而非的話弄得心煩意亂,從來,殺人者,也會被人所殺,那種隱藏在背後的陰暗組織是最遭人痛恨的,如今,葉成紹真是那司安堂的人,那他其實是每天都深處危險之中的,前世時,她沒少看諜戰片,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間諜組織和機構,人家暗殺的對象,除了敵國的首腦重要大臣之外,其中一個主要目標便是敵國的間諜首領,因為,那才是他們最直接的對手和敵人,也是他們最恨的人,葉成紹啊葉成紹,你那看似憨純的外表裡,究竟還隱藏著多少秘密?
  
  「表嫂,你可真是糊塗了,誰不知道我那大姑爺是京城最著名的浪蕩子,是有名的紈褲之弟?又是皇后娘娘最寵愛的侄兒?他怎麼可能是那什麼……堂裡的人,你可真是病急亂投醫,看他救過咱們老爺,就以為他無所不能了,那是我們老爺身家清白,沒什麼大錯,若不然,就算是寧伯侯府與中山侯府同時出力,也難保得他平安。你也不想一想,聖上聖明,豈容的旁人徇私枉法?」
  
  大夫人一邊去扶王大太太,一邊冷聲輕道,話語間,輕易的就將中山侯府也帶了出來,人家就算因著大老爺被救一事輕信王大太太的話,聽了這一點,也會消除一些疑心。
  
  素顏也緩過神來,幫著大夫人去扶王大太太:「舅母,素顏回府去幫你求求我家公公,看公公有沒有法子能救上舅舅一救。」
  
  王大太太被老太太打了一巴掌,好似清醒了許多,不再說那司安堂什麼的胡話了,只是嚶嚶的小聲哭泣。
  
  大夫人和素顏也懶得再管她,大夫人扯著那位中年婦人向素顏介紹:「素顏,這是你堂舅母,今天才從登州趕回來的。」
  
  素顏聽了忙上前去見禮,堂舅母趙氏聽著大夫人介紹,忙自懷裡拿出一個禮盒來送給素顏,笑道:「舅母雖得了你成親的消息,日夜趕程卻還是沒趕得及你出嫁,好在今天的回門宴倒是能吃上一口了。」
  
  大夫人聽得眼睛濡濕,拉住趙氏的手道:「不怪你,我知道哥哥要顧著老太爺那邊,家裡又無人照看……」
  
  趙氏見了忙安慰道:「姑奶奶又哭,如今伯父就要回京了,你該高興了才是啊。」
  
  素顏聽得驚詫,以前也聽葉成紹說過,顧家老太爺會起復,卻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了消息,那廝,還真是有些手段呢……
  
  正想著,就見紫雲急沖沖的跑來,對著素顏大聲道:「大少奶奶,世子爺和錢公子吵起來了,還打了錢公子。」
  
  素顏聽得心裡一急,忙問是什麼事,紫雲急得一臉上汗:「奴婢只聽墨書說,爺正跟錢公子下棋呢,說是堵了五千兩銀子,爺輸了要悔棋,錢公子不幹,兩人就吵了起來了。」
  
  這可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但這種事情,葉成紹平素沒少幹嘛,不然,也不會有個花花惡少的醜名了,今天可是素顏的回門禮,新女婿回門第一天就和准妹夫打了起來,真真丟盡了藍家的臉了,素顏聽了卻是不氣,看著滿花廳的女眷都用同情的眼光看著她,她強裝出一副怒容,更是擰了自己一把,紅著眼對老太太行了一禮。
  
  「老太太,孫女這就與他回府,再留下,只會讓您和老太爺沒臉了。」說著,捂著臉,羞憤地跟著紫雲往外走了。
  
  心裡總算鬆了一口氣,這樣混帳無形的人,皇上怎麼會將那樣重要的司安堂交給他呢?但願廳裡的女眷不會再信王大太太的胡話就好。
  
  素顏看見葉成紹果然一臉怒氣,那錢公子臉上四根顯目的指印,正敢怒不敢言地看著葉成紹。
  
  葉成紹見素顏一來,眼神有些躲閃,討好的擠出一絲笑來,卻又不肯在廳中男賓面前失了面子,也不等素顏跟家中親戚見禮,就拉了素顏道:「娘子,走,回家去。」
  
  說著不由分說,就拖人走了。
  
  素顏也沒怎麼反抗,順從地跟著他出了府,坐在馬車上,正要問他一些事情,馬車才走不遠就被人截下了,葉成紹惱火的開口就罵:
  
  「誰敢擋爺的路?找死麼?」
  
  話音未落,外面便響起一個尖細的聲音,「哎喲,世子爺,您今兒個火氣可真大呀,今兒不是您的回門麼?怎麼飯都沒吃,就出來了?」
  
  葉成紹聽了不奈地掀開簾子,一見那人面,便皺了眉頭道:「告訴他,我要陪我娘子,還是新婚呢,也太不地道了些。」
  
  素顏透過車簾子看去,只見一個中年無須之人,一身尋常富家打扮,笑吟吟地立在馬車邊,見素顏看過去,倒是拱手施了一禮。
  
  葉成紹卻將素顏往身後一拉,擋住了她的身子,瞪著外頭那人。
  
  那人卻是將手中折扇一展,一派風流倜儻的樣子,葉成紹呸了一聲道:「我說你就得了吧,大冷的天也不怕凍死你,你個太監,你裝什麼風骨呢。」
  
  那人被他罵得一滯,立即苦了臉道:「我的好爺,真是主子有事,您就跟奴才回去吧,奴才這不也是沒辦法才著這樣的打扮麼?」
  
  葉成紹無奈,回頭歉意地看著素顏道:「娘子,你且回府,我會盡快趕回來的。」
  
  素顏點點頭,很乖巧地跟他告別了,心裡卻是更加相信,王大太太那話不會是空穴來風。
  
  馬車回到府裡,意外的,白媽媽使了人在外頭等,見素顏回了,那人便匆匆進去給白媽媽報了信,白媽媽急急地趕來了,一見素顏,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樣,渾濁的眼睛亮了起來。
  
  素顏下了車,白媽媽親自上前來攙扶:「大少奶奶可算回來了,老奴都快急死了,夫人病了,侯爺也不在家,府裡頭一大攤子事沒個作主的人,老奴兩條腿都快跑斷了,您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素顏聽得驚詫,侯夫人病了,不是還有二夫人,三夫人麼?至少還有文嫻在,哪裡就沒有主事的人了?自己一個才進門三天的人,對侯府還是一抹黑,哪裡能作什麼主,又怎麼敢作什麼主?
  
  再說了,侯夫人是那輕易交權的人嗎?她不是正恨得自己要死,巴不得自己被休了才好麼?
  
  正尋思想,就聽白媽媽苦著臉道:「大少奶奶啊,您是不知道,世子爺把把那洪氏打得不成樣子了,今兒本是要送回陳家的,可陳家鬧到宮裡頭去了,貴妃娘娘發了話,她的內侄女被侯府虐待,要給個說法呢,夫人又病的起不了床,您行行好,去見見洪氏吧。」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10:25 AM

  第八十二章 洪氏沒了?
  
  素顏聽了不置可否,只管往裡走,陳媽媽和紫睛幾個從另一輛馬車上下來,從後頭追了上來,陳媽媽聽到了白媽媽說話的尾子,從另一側扶住素顏道:「白媽媽,您看大少奶奶身上的傷都沒好,昨兒個晚上又在雨雪裡頭傻站了幾個時辰,雖是吃了藥,人還暈著呢,快莫讓她理事了,沒得暈乎暈乎的,錯了示下,壞了侯府的規矩可就不好了。」
  
  白媽媽見素顏腳步果然有些發飄,人也殃殃的沒什麼氣力,只好陪笑道:「知道是難為大少奶奶了呢,只是如今老奴也實在是沒法子,宮裡的人才走,那洪氏又呼天搶地的鬧著,尋死覓活的,若再出個什麼事,老奴怎麼擔待得起啊。」
  
  素顏聽得心中惱怒,手扶了頭,身子倚靠在陳媽媽身上,懶懶道:「她又鬧什麼,昨兒個就在我院門口鬧了一場,惹得夫人生怒,罰了我一通,我至今連她個面都沒見過,長什麼樣也不知道,她如何了,與我何干?她既是爺的妾,那便讓爺來處置就好,再或者,媽媽請了夫人的示下,該如何便如何就是,我實在是頭痛得緊,爺午飯前跟人鬧了一場,我到現在粒米未進呢,媽媽容我歇息半日可好?」
  
  這白媽媽也真是有趣,洪氏鬧或不鬧是自己能平熄的麼?既是送不走,又趕不出,莫非還要自己一個正室去給她陪了不是,求她不要鬧了?侯夫人再病,會病得連說句話的氣力也沒了?分明就是把難題往自己身上推,當自己是傻子呢。
  
  白媽媽聽了臉色就訕訕的,紫睛自後頭擠了過來,接過白媽媽的手道:「媽媽辛苦,還是小的來扶了大少奶奶回屋休息吧。媽媽您儘管自己忙去,大少奶奶有我們服侍著就好。」
  
  白媽媽無奈地鬆了手,卻還是道了句乖:「大少奶奶既是沒用飯,那奴婢使人做些東西來與您可好?」
  
  素顏聽了忙回頭謝過了,白媽媽便沒有再跟著,素顏自行回了苑蘭院。
  
  不過多時,白媽媽果然親自送了飯菜來了,四菜一湯,菜色精緻,看得出是用了心備來的,紫綢接過,謝過白媽媽,但白媽媽卻站在堂中不走,一副要服侍素顏用餐的樣子,紫綢看著便皺了眉,這白媽媽難道是來監視的不成?
  
  素顏雖然不喜,卻是淡定得很,她身子本就不爽利,額上的傷痛清晰可見,就算自己吃過飯了又如何,不舒服就是不舒服。
  
  於是安靜的用了飯,喝過茶後,便神色懨懨的,仍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樣子,跟白媽媽道了聲乏,便要去裡屋休息。
  
  轉頭看白媽媽似是在話講,便先開了口:「求媽媽在母親跟前幫我說兩句好話,我實是身子不舒服,歇息一會子再去看望母親。」
  
  白媽媽聽了張口結舌地怔在原地,好半晌,才幹笑道:「自然是大少奶奶身子要緊,夫人也不是那不體恤的人,才還使了老奴著人下了貼子,一會兒太醫就該來了,等太醫診治過後,大少奶奶再歇著吧。」
  
  說著,就退了下去。
  
  陳媽媽皺著眉頭道:「大少奶奶,這事怕是躲不過去呢,您身子可是真的不舒服?」
  
  素顏微微一笑,往裡屋走去,陳媽媽和紫綢跟在後面,紫綢忙幫素顏鋪床,素顏便脫了衣服,躺在床上,對陳媽媽道:「媽媽,我冷得很,多灌熱水瓶,燒兩個手爐來。」
  
  紫綢反應過,聽了立即就出去了,陳媽媽過了一會子才笑著搖了搖頭,在素顏的床榻邊坐了,一時紫綢弄了兩個熱烘烘的手爐放在被子裡,素顏又抱了兩個熱水瓶,加蓋了一床被子捂著。
  
  紫雲在外頭看著,約麼三刻鐘後,進來報信,說是白媽媽帶了太醫來了。
  
  紫綢便搬了一床被子走了,太醫進來時,陳媽媽放下紗帳,隔著帳子素顏伸出一隻手來,太醫三指探下,只覺觸手過熱,再探脈息跳得過快,又進快時慢,有些紊亂,便道:「大少奶奶是著了風寒,正在發熱,開兩劑散寒的藥就好,只是不能再創了風,要多在屋裡休養才可。」
  
  白媽媽聽得心中雖驚,面上卻不顯,謝了太醫,又給過診金銀子後,帶了太醫離開了。
  
  素顏熱得渾身直冒汗,忙將被子裡的暖爐拿了出去,卻是留下了兩個熱水袋,暈呼呼的就睡了。
  
  一下午好睡,其間文嫻和文靜分別來看過她一回,陳媽媽只說病了沒起,文嫻和文靜便小坐了一會子就走了。
  
  文英和文貞也來過一趟,只在外頭聽紫綢說素顏睡了沒醒,便留下補品,離開了。
  
  到了晚間,葉成紹還沒有回來,素顏一覺睡醒,人也覺得神清氣爽,卻是不肯起來,讓陳媽媽熬了藥,弄得滿屋都是藥味。
  
  到了晚飯時,白媽媽讓人送了飯來,自己卻沒再來了,用過飯後,二夫人卻來了。
  
  陳媽媽攔住二夫人道:「真是對不住夫人,大少奶奶正病著,沒起得來床,一屋子的藥味,怕過了病氣給您呢,您看這……」
  
  二夫人臉色就不太好看,卻還是帶了笑意:「什麼過不過病氣的,我身子好,不怕那些個,既是來了,自然是要看侄兒媳一眼的。」
  
  陳媽媽沒法子,只好將她引進內室,素顏正躺著,見二夫人來了,強撐著想要坐起來,二夫人快走幾步到床前,按住她道:「身子不好,就快躺著吧,嬸子也就來看看你,可憐見的,前兩日看著還是花朵兒一樣的人兒,這會子瘦了一個圈了。」
  
  能不瘦嗎?挨打受罰又出了好幾身老汗,素顏虛弱地笑了笑道:「多謝二嬸關心,聽媽媽說,二妹妹下午也來看過我了,真不好意思,竟是睡得迷迷糊糊的,人事不省,幾個妹妹來了也不知道,趕明兒得跟妹妹們說聲謝去。」
  
  二夫人憐愛的拍了拍素顏的手道:「謝什麼,都是自家姐妹,嫂子病了來看看是應該的,文靜那孩子性子有些倔,卻很是喜歡侄兒媳你,都在我跟前兒誇過你好幾回了,就想著跟你學些為人處世的道理呢。」
  
  素顏聽得腹誹,葉文靜會喜歡她?前兩天看著自己就擺臉找茬,只昨天莫明奇妙又換了態度,也不知道是不是哪根筋先錯亂,再又結正了,或者說,另有所謀?
  
  面上卻是笑得溫婉:「二妹妹性子溫和,行止端莊,哪裡需要到侄媳這裡學什麼啊,二嬸子也太謙遜了些。養了個這麼好的閨女,真是您的福氣啊。」
  
  做娘親的最喜歡就是人家誇自己的女兒,哪怕明知是坨屎,也巴不得被人說成是金子啊,二夫人聽了素顏的話笑得眼都瞇了,素顏就耐心地等她,以這兩天她對二夫人的瞭解,她過來,應該不會只是來閒聊的吧。
  
  果然,又胡扯了一陣子後,二夫人就開始抱怨了起來:「侄媳呀,你說,大嫂病了,家裡沒人理事,那就讓文嫻學著理家嗎?也是十五歲的人了,怎麼著也該學著點當家理事啊,她竟然就讓個奴才管著家,你是不知,今兒的晚餐,過了酉時三刻才備好了,那菜也是昨兒買的,沒幾個新鮮的,一大家子人,就那麼幾個菜,連個湯也是冷的,這是什麼事嘛。」
  
  素顏一聽這話,便只笑,不再接口,一接又是事非,被二夫人說得煩了,便來了一句:「不如二嬸子您去幫著母親吧,母親病了,家裡就您位份最大了,您又素來精明能幹,不過一家子的伙食,您還不是信手拈來?」
  
  二夫人聽了不屑地道:「大嫂肯讓我老三家的插手管家才怪了,一說就是隔了房的,這隔了一層,就不能作主啊。」
  
  素顏聽了又讓她建議文靜和文嫻一起去理事,也好學學理家的本事,二夫人眼中就有了怨氣,說侯夫人根本就分了心,對文嫻如何的好,對文靜便只是泛泛的,文嫻比文靜還小,就有了媒婆上門,而文靜卻還沒什麼動靜云云。
  
  素顏被二夫人好鬧了一通,後來二夫人臨走時才道:「侄兒媳婦啊,若不是你病了,就該是你來理家,好在侯爺跟著皇上去了別苑,不然,府裡弄成這樣,侯爺一定會大發脾氣。」
  
  原來是想拾綴著自己去與侯夫人搶掌家權呢,這兩個嬸娘果真都是唯恐天下不亂啊,也不知道自己與侯夫人鬧急了,她們能得了什麼好處去,昨日自己被侯夫人那樣凌辱,二夫人根本就沒有出現,三夫人卻是在一旁看戲,這樣的親人,生活在一起,又有什麼親情可言?
  
  見素顏聽了面色淡淡的,二夫人自己也覺得沒意思,也就離開了。
  
  那天晚上,葉成紹也沒回來,倒是使了墨書送信回來說,他也去了別苑,得幾天之後才能回。
  
  素顏聽了心裡越發的認定這廝的身份不簡單,他也有很多事情是瞞著她的,不過,才成親幾天,她也不強求他就能完全的信任她,將他的秘密全告知於她,而且,她暫時也不是很想知道,有時候,知道得越多反是危險啊。
  
  第二天,素顏睡不下去了,一大早,侯夫人終於沉不住氣,讓晚榮來請她了,「大少奶奶,夫人今天覺得身子越發的重了,頭都抬不起來,吃了幾副藥也沒見好轉,讓奴才來請大少奶奶過去一趟。」
  
  陳媽媽聽著就氣,明明兩個人都在病中,夫人卻是非逼著大少奶奶去見她,大少奶奶若是不去,一個孝字就要壓得她透不過氣去,不由憐惜地看了眼素顏。
  
  素顏也知道再裝病也沒用,這樣耗著也不是個事,白媽媽精明能幹,昨天也是故意在晚餐上動手腳,讓府裡的人吃得不舒服,生了意見,怨怪侯夫人的同時,也是在逼自己去理事,說理事,也是假的,不過幾天的光景罷了,又有白媽媽看著,自己一星半點的權也落不著,還是想讓自己親自去面對洪氏……她怎麼就不肯消停呢?非要讓自己跟洪氏鬧得不可開交了才好麼?
  
  走進侯夫人院裡,遠遠地就聞到一股子藥味,彰顯著夫人的病有如何的重,素顏半倚半靠地傍著紫綢進了屋,就見夫人的內室裡,二夫人,三夫人,還有文嫻也在,劉姨娘正端著碗侍立在夫人床側,她身姿纖秀,神態安寧恬靜,臉上還著淡淡的笑意,只那樣輕盈盈地站著,也能讓人眼前一亮,生生將一屋子的珠翠給比了下去。
  
  侯夫人頭上綁了塊白綢布,臉色蒼白,人也殃殃的樣子躺靠在大迎枕上,看著就像真的大病了一場似的。
  
  素顏進去後便先給二夫人,三夫人行了禮,又上前去問候侯夫人:「母親身子可好轉了些?」
  
  侯夫人抬了抬手,讓她起身,臉上帶著倦容:「也不知怎的,那夜回來身子就不好了,吃了兩副藥,反倒越發的沉了,身上乏力得很,這頭痛得就像要炸了。」
  
  「夫人怕是頭痛病又犯了,您那可是送痼疾,得好生養著才是啊。」一旁的劉姨娘將手中的碗遞了過去,拿了湯匙舀著裡面的汁水喂侯夫人。
  
  侯夫人喝了兩口便拿手推開,不肯再喝。
  
  「母親既是吃了藥不管用,那不如另請個太醫來看看吧,可別誤了病才是。」素顏看侯夫人那樣子比自己裝得像得多,心裡好生佩服,彷彿她那病是真的很嚴重似的。
  
  侯夫人虛弱地搖了搖頭道:「無用的,我這病好多年了,也不知道換了多少個太醫,只說不能動怒,不能操心,不然,就會發作,唉,府裡這一大攤子的事又沒人理,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明知你病了,還把你請來,你……不會怪母親不通情理吧。」
  
  素顏聽得在心頭腹誹,嘴上卻道:「兒媳怎麼會怪母親?原本昨兒個一來就該來看望母親,只是也著實病得難受,也怕母親瞧著心焦,吃過藥,今兒好多了,母親既便不去喚我,也是要來看望母親的。」
  
  侯夫人聽了臉上這才有了笑意,一旁的二夫人和三夫人也連連誇素顏孝順知禮,劉姨娘溫和地看著素顏道:「夫人有大少奶奶這麼個能幹又懂事的兒媳,這回可真要好生歇歇,把病養好了再操心吧。」
  
  侯夫人點了點頭,笑著看了劉姨娘一眼道:「你也莫要羨慕我,將來給成良討個好兒媳,你也能享我這福了。」
  
  劉姨娘聽得誠惶誠恐,忙躬了身道:「夫人可折殺卑妾了,三少爺就算是成了親,那也是夫人您的兒媳,卑妾哪敢讓她服侍。」
  
  侯夫人聽了臉上笑意更甚,素顏卻是皺起了眉,這劉姨娘那話裡話外的意思竟然是暗示自己要給侯夫人侍疾呢,再聽侯夫人與她一唱一和,心裡更明白了幾分,屋裡二夫人,三夫人幾個又正看著她,便笑了笑道:「說來真是慚愧,倒讓姨娘辛苦了,若不是兒媳這身子骨也不爭氣,就應該是兒媳在您跟前侍疾,姨娘,素顏在此多謝您了。」
  
  說著,便要向劉姨娘行大禮,劉姨娘臉色尷尬地偏開了身子,慌張地說道:「不敢當,不敢當,大少奶奶可不能折了卑妾的壽呢,卑妾侍奉夫人是份內之事,哪能受大少奶奶大禮呢?」
  
  素顏見了也不強求,笑盈盈地站在一旁,身子嬌弱地倚上紫綢身上,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侯夫人眼裡閃過一絲怒色,隨即又道:「兒媳啊,今兒請了你來,是有正事要辦的,昨兒個紹兒發酒瘋,把洪氏給痛打了一頓,又非要送她娘家去,貴妃娘娘使了人來看了,也訓斥了洪氏一回,只是她本是太后娘娘賜下的,咱們侯府哪裡真敢就將人送回去?誰見過天家賜的東西還能退掉的?那不是冒犯天威麼?紹兒自來便是個不著調的,做事渾,不靠譜,但兒媳你可是書香門弟出身,又最是知禮懂法,紹兒雖混,卻是最聽你的話,他這原也是為你出氣呢,只要你松個口,他也就不會說什麼了,洪氏是不能送回娘家的,兒媳你作個主,將洪氏留下吧。」
  
  素顏聽得心火直冒,一個犯上作亂,擾得家宅不寧的妾室,卻只是被訓斥了一頓便了事,葉成紹若不打她,要將她送走,只怕這些個人還在好醫好藥,好茶好飯的供著她呢,這會子拿葉成紹沒法子了,又來用禮教逼自己就範,要自己親口留下洪氏,這不是讓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若真聽了侯夫人的,將來這洪氏再鬧,葉成紹怕也不願意站在自己這邊了,誰讓自己要裝賢良,將禍患留下呢?再說了,自己也不是那賢良的主,是個女人都不願意將小三留下給自己添堵吧。
  
  可是,侯夫人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能不應麼?
  
  正尋思著,突然有個人向自己撲了過來,一下便跪在了自己腳下,抽泣著道:「大少奶奶,卑妾錯了,卑妾不該不分尊卑冒犯了大少奶奶,惹大少奶奶生氣,請大少奶奶責罰,可是,千萬不要趕卑妾出去,卑妾生是世子爺的人,死是世子爺的鬼,把卑妾往外趕,那不是要了卑妾的命嗎?」
  
  素顏被這突然出現的人弄得有些暈,定睛看去,只見眼前之人,臉上像開了顏料鋪子,青紅紫綠的,眼睛腫得只剩一條縫隙,嘴唇也像兩條臘腸,兩頰紅紫得發亮,側臉上還有一條條抽打過的痕跡,看著著實觸目驚心,再聽她這一番話,才依稀辨得出她是洪氏,可是,這又是唱的哪一出?悲情苦肉戲?
  
  素顏看著洪氏就有些發呆,怔了半晌,努力地想移開自己的腳,怯怯地問道:「你……你是誰?」
  
  洪氏一聽,瞇成一條線的眼裡透出一絲怨恨來,眼淚很快又淹沒了那條縫隙,聲音暗啞:「卑妾是洪氏啊,世子爺將卑妾打得不成人形,大少奶奶,您也該出氣了吧,求您放過卑妾,給卑妾一條生路吧,不要趕走卑妾。」說著,就咚咚地磕起頭來。
  
  素顏忙虛弱地轉頭,對紫綢道:「快,快扶住洪姨娘,哎呀,姨娘,我們可是第一次見面,你不要總哭哭啼啼的嘛,有話好好說。」
  
  紫綢裝模作樣的去扶洪氏,洪氏悲切地趴在地上不肯起來,仍是哭,紫綢也不免強,又回過頭來扶住素顏:「大少奶奶,您身子骨還沒養好,在奴婢身上靠靠吧。」
  
  言下之意,讓洪氏不要太過吵鬧,會加重素顏的病情。
  
  洪氏哀哀切切地哭著,神情可憐又可悲,一個勁的求著一旁的二夫人似是看著不忍,憐憫地看了眼洪氏,對素顏道:「侄媳啊,說起來,這洪氏著實讓人生氣,仗著與貴妃娘娘的關係,太過張狂了些,不過,她也挨了打,也知錯了,你就得饒人處且餓人吧,倒底是太后娘娘賜下的人,還是不能送走的,這是若是鬧到皇后娘娘那裡,娘娘為著一個孝字,也不允許侯府將洪氏送走的,紹兒混帳,侄媳你可要明事理啊,這洪氏,可送不得。」
  
  素顏越聽心越冷,抿了嘴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洪氏發怔,一旁的三夫人就有些不豫,板著臉道:「侄媳,那日大嫂生氣打你,我在一旁看著也過意不去,知道你是受了委屈的,你鬧著衝回娘家去,我知道了也沒攔著你,讓你出氣呢,如今侯爺親自去了你家裡賠禮,大嫂也去接了你回來,你裡子面子都得了,這洪氏也受了懲處,你再要鬧下去,那就沒意思了,咱們女人家誰不受這麼點子氣啊,真要都如你這樣,這府裡還要鬧翻天去,只會家無寧日了。」
  
  素顏聽了眼裡露出一絲嘲諷,原來只要自己不留下這洪氏,便是無理取鬧,便是要鬧得家無寧日?
  
  她不由低下頭,冷笑著看著洪氏,淡淡地問道:「洪姨娘,我可曾罵過你一句?」
  
  洪氏被問得愕然,瞇了眼想了會子才搖了搖頭道:「奶奶不曾罵過卑妾。」
  
  「那我可曾打過你?責罰過你?」素顏又問。
  
  「不曾……可是……」洪氏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她被打得不成人形,但確實不是藍氏所為,可是,那一切不全都因她而起的麼?如果不是藍氏,一向對自己溫和笑著的世子爺又怎麼會發狠打自己?
  
  「那可又是我要送你回去?」素顏再問。
  
  洪氏那腫成線的眼睛驟然睜大了些,幽怨地看著素顏,卻又無奈地搖了搖頭。
  
  「那你來求我作甚?我昨日回門就病了,今兒才起來,你的事情,我都不知情,夫人和幾位嬸嬸都在,你怎麼捨本逐末,不分長幼,求到我這裡來了,有長輩在,哪有我說話的地方?你這不是逼我不孝不義麼?」
  
  素顏聲音溫和,笑容晏晏,附身去親切地去扶洪氏,那些人全將麻煩往自己身上推,逼自己就範,難道自己就不會將皮球踢回去?
  
  那洪氏果然聽得愕然,眼裡卻閃出希翼來,但轉瞬那抹亮光就黯淡了下來,哭道:「世子爺怕是不肯聽夫人的話呢,大少奶奶,卑妾求你了。」
  
  素顏聽了臉就板了起來,大聲訓斥道:「你好生大膽,竟然背後編排爺的不是,爺雖遊戲好玩,但絕不是那不孝不義之人,夫人可是爺的母親,爺怎麼會不聽夫人的話?再者,你竟然說爺聽我的不聽夫人的?你的意思是我唆使了爺對夫人不孝?」說到此處,素顏眼因兒一紅,也哭了起來,
  
  「我不過進門才三天,對府裡的事情還一抹黑,那日你就鬧到我屋裡去,我連面都沒見著你的,你便說受盡我的凌辱,要尋列覓活,夫人受了你的蒙騙,將我打了一頓,我才回來,你又來編排我,你若真是想要這正室位子,去求太后娘娘示下好了,讓世子爺休了我去,我也好過在這裡一再的被人欺負。」
  
  一屋子的人頓時被素顏這話弄得面面相覷,明知她說的是歪理,偏生又不好反駁,又句句都佔在理上,看她哭得悲切,心裡又急了起來,不知道葉成紹一會子回來,會不會又要發火,一時都怔在了屋裡,沒一個人說話,屋裡便沉靜的有些壓抑起來。
  
  紫綢嘴唇微微翹起,她家大少奶奶今兒個可是又要出口氣了,這侯府裡的人還真是過份,聯著手來壓制大少奶奶呢,這洪氏今兒個一旦被大少奶奶親口放過了,以後世子爺還怎麼替大少奶奶作主,世子爺的面子又往哪擱,哪有男人作了主後,妻子又在後面推翻的?何況,這事還是世子爺為大少奶奶出氣呢。
  
  而且,那後園子裡的女人可不止洪氏一個,大少奶奶一旦鬆了口,那些個女人就會有樣學樣,以後還有誰將大少奶奶放在眼裡?大少奶奶的正室尊嚴又如何保持?
  
  洪氏心裡如澆了冰水般涼透了,她小看了藍氏,沒想到藍氏如此牙尖嘴利,如此會鑽牛角,原本她只有逼藍氏這一條路才有可能留下,如今不但沒成功,反倒讓藍氏又斥了她一回,還全佔了理,她不由哀哀地看向床上的侯夫人。
  
  侯夫人正皺著眉頭閉上了眼睛,也是一副頭痛的樣子,洪氏硬著頭皮,順著素顏的話求向侯夫人:「夫人,大少奶奶說的是,世子爺是您的兒子,沒有不聽您的話的道理,卑妾求您了,不要送走卑妾,卑妾的父母年事已高,可受不起這個打擊啊。」
  
  侯夫人聽得大怒,怪不得葉成紹不喜這洪氏,竟是蠢笨如豬,藍氏不過幾句話便將她套住了,還真的就將事又移到自個身來了,她真想一巴掌將這豬頭打爛了才好。
  
  一時真的頭痛欲裂了起來,不由哼了兩聲,一旁的劉姨娘忙關切地過來扶她道:「夫人,可是頭痛得厲害,卑妾給您按摩按摩吧」
  
  侯夫人聽了哼的聲音就越發的大了,正好裝病和稀泥,「這頭真的痛了,呀,今兒府裡的採買可都派了人去了?那些個管事娘子都在門外候著麼?讓她們進來回事,今兒中午的飯食可不能再如昨晚的出差子了,哎喲,我這頭,真痛啊。」
  
  劉姨娘聽了慌忙給她按揉著太陽穴,溫柔勸道:「夫人,您這病就是操多了心的緣故,以前是府裡只有您理事,沒法子,如今大少奶奶也進了門,又是宗婦,您也得多心疼些自個,把事情分些下去,至少病著的這幾日就別理事了,交給大少奶奶管吧,卑妾知道您是看大少奶奶才進門,捨不得她勞累,可這要是累壞了您,這不是更大的事了麼?府裡沒了您的支撐,還不得亂了套去?」
  
  素顏聽了半挑了眉看著劉姨娘,這個女人看著雲淡風清,一副不沾人間煙火的樣子,拍起馬屁來卻是技術一流啊,侯夫人站累了,她就會送椅子,侯夫人要下樓,她就送梯子,侯夫人要面子,她就送台階……怪不得,她能在府裡生下一男二女來,沒有些手腕,又怎麼能在侯夫人這種厲害主母手下生存得下去?
  
  「是啊,大嫂,我們是隔著房的,不好理這府裡的事情,可侄兒媳婦可是世子夫人,將來整個府裡還不都得交到她手上,你如今病著,那就讓侄兒媳婦來管幾天家吧。」二夫人也適時的在一旁勸道。
  
  侯夫人為難地看著素顏,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說道:「那兒媳,就辛苦你幾天了。」
  
  話說到這份上,不應也得應了,素顏只好笑著說道:「看母親您說的,能為母親分憂是兒媳的榮幸,只是兒媳對府裡著實不熟,又年輕不懂事,在娘家時雖是管過一點子,但娘家哪有侯府大,所以,兒媳求母親讓文嫻妹妹幫著兒媳,有她在一旁看著,也省得兒媳做錯事,犯了侯府的規矩。」
  
  文嫻一直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屋裡發生的事情,只覺頭痛得很,母親厲害,大嫂也一樣是個厲害的,看著她們鬥來鬥去,心裡就有些慌,也不知道自己將來會遇到一個什麼樣的婆婆,會不會也是天天這樣為些小事斗呢?
  
  不曾想,就聽到素顏點了她的名,不由怔住,三夫人卻是個嘴快的,笑咪咪的起了身道:「三小姐也十五了,是該學著些理家,侄兒媳婦一是才進門,著實不太懂得府裡的規矩,二是她的身子骨也不爽利,也不能太累著,大嫂,我看這樣最好了。她們兩姑嫂相互幫付著,也能促進感情。」
  
  侯夫人雖不願意讓文嫻在這個時候理事,但又恐素顏再行推辭,便對文嫻道:「你素來嬌養著,讓我慣壞了性子,好多事情都不懂,這幾日你可記著,要事事以你大嫂為主,多看看你大嫂是如何理事的,不要自已為上,自作主張。」
  
  文嫻聽了只就乖巧地應下了,素顏聽侯夫人的話裡就有話,心裡便提了幾分小心。
  
  這邊洪氏被冷落了半晌,自己的事情還沒有個結果,又哭著求侯夫人:「夫人…求您……」
  
  「住口,你是紹兒屋裡的人,大少奶奶才是你的主母,你的事情不求大少奶奶,倒是求到我這裡來了,哪有婆婆連著兒子屋裡的事情也管著的?你不是想挑著我和大少奶奶婆媳不和吧?」侯夫人不等洪氏說話,便是聲音哄亮的喝斥道,全然不記得,她早就管到素顏裡,還為此打了素顏一頓的事了。
  
  洪氏聽得一陣瑟縮,忙又轉過頭來求素顏,素顏知道再躲不過去,卻是笑道:「洪姨娘果然糊塗,你我都是爺的女人,哪有爺作下的決定,我們作女人的唱反調的?你我都得聽爺的話才是啊,我可不敢處置你,還是等爺回來了,你再求爺去吧。」
  
  說著,身子搖了搖,不再理又放聲大哭的洪氏,向侯夫人告辭出來了。
  
  都不接的皮球,那就只有丟給葉成紹了,素顏也知道,除非太后時這洪氏也生了氣,不然,侯府還真的不能將洪氏送走,不過,送回家去不行,那送到莊子上去總可以吧?
  
  文嫻也跟素顏一起出了門,白媽媽也跟了出來,一臉笑容地對素顏道:「煩勞大少奶奶跟老奴去回事房,一干的管事娘子都在等著主子們的示下呢。」
  
  這逼得也太緊了些吧?素顏微微蹙了眉,拉著文嫻一起往回事房去。
  
  在藍家管了幾個月的家事,素顏對古代各個府裡管家的規矩也清楚得很,侯府雖是大了很多,但這種事情一通百通,真正理起事來,還是很容易的,不過,她坐在回事房裡,身子窩在了太師椅裡坐著,有管事娘子回事,每一件事情她都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懵懂地看著白媽媽,等白媽媽解釋一遍後,她又去問文嫻的意見,能不作主的,盡量不作主,推不過意的,就打馬虎眼,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她還是爽快得很,如此這般,在回事房裡忙了好一個多時辰,才得以脫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去時,文嫻很乖巧要送素顏回院子裡去,邊走邊說道:「大嫂,娘是真的有頭痛病,都好多年了,每年都要犯的。」
  
  素顏聽得微怔,轉頭含笑看著文嫻,文嫻長得與侯夫人有幾分相似,不過也像侯爺,生得一雙杏仁大眼,鼻子小巧可愛,豐唇,唇線清晰,皮膚細嫩如瓷,端得是個標準的古典美人,素顏看她正友善地笑著,眼裡帶了一絲討好和無奈,是想自己與侯夫人關係不要太僵了吧。
  
  這樣的文嫻讓素顏有些心軟,拍了拍她地道:「嗯,頭痛病可得好好養,不能輕易發怒,也要少吃油膩的東西,你以讓告訴白媽媽,給母親備些清淡爽口的吃食吧。」
  
  侯夫人可能是神經性頭痛,或者患有腦栓,多吃油膩和動物內臟都不好,不過,這個時代都認為動物內臟是好東西,講的是吃什麼,補什麼,她若提出吃了那些會影響身體,只怕沒人會信她的,反而會引得人家的猜忌,以為她不安好心。
  
  文嫻到是聽出她是好心,大大的杏眼裡帶著歡喜地笑,勾了素顏的手往前走,腳步也歡快了些,素顏也被她帶得心情好了些,兩人邊走邊聊,到了那片鬱金香苗處時,素顏看到離鬱金香不遠的圍牆處,開了個小門,她不由詫異,問文嫻:「那是通向哪裡?」
  
  文嫻順著她的手指看去,臉色卻有些黯淡,「那是一個藥園子,裡面種了不少藥材。」素顏聽得詫異,以侯府這樣的家世還用得著自己種藥麼?什麼樣的藥材買不到?就算買不到,也能在宮裡弄到吧。
  
  她正疑感著要不要進去看看,那裡都種的什麼藥,就看到葉成良帶了一個小廝正往那小門而去,便問文嫻:「那個藥園子是由專門看著的嗎?」
  
  文嫻也看到了葉成良,卻是低了頭道:「是有專人看著,不過,那裡面有一種很珍貴的藥材,是由三弟親自栽種的,三弟每日都要去照看一回,也難為他了,每日要與揚大總管出去學管庶務,又要定時回來照看藥材,很辛苦的。」
  
  素顏聽得更是詫異,轉頭看文嫻,卻見她眼神暖暖地看著那小門處,並無半點作假之態,看來她是真心為葉成良心疼呢。
  
  「咱們府裡有人得了什麼怪病麼?為什麼要自己種藥材?」素顏忍不住又問。
  
  文嫻的眼睛就黯淡了下來,臉上露出疼惜之色,語氣也很傷痛「是二哥,他三歲時就得了場怪病,每三個月都會發作一次,每次都痛得在床上打滾,請了好多太醫也沒能查出病因,每次都要痛上好幾個時辰,娘就到處給他求醫,還是劉姨娘厲害,不知從哪裡找到了那種藥,二哥痛得厲害時,吃了那藥就能緩上一緩,娘再找藥來壓制壓制,二哥就能過了那一關。」
  
  素顏聽得大驚,眼前浮現出葉紹揚溫和俊秀的臉來,那樣飄逸溫暖的少年,怎麼會得了這種病?那藥,又是什麼呢?
  
  她來了興趣,安慰了文嫻幾句後,拉著文嫻的手道:「三妹妹,帶嫂嫂開開眼界吧,看看那是什麼藥,嫂嫂對藥理也是懂得一些的呢。」
  
  文嫻聽了也不介意,真的就拉著素顏往那小門裡去,進得小門,素顏才發現,原來這裡另有一片小天地,這園子裡果然種了好多草藥,三七,黨參,茯苓,黃□,地黃……這些都是很普通常見了,素顏也沒覺得稀奇。
  
  就見葉成良正站在一小塊田畦邊,正在侍弄著什麼,她不由走近前去,看著地上還是小苗的植物,不由皺了眉,心中大驚。
  
  葉成良看到文嫻帶著素顏一起來了,忙直身給素顏見禮,臉上帶著憨厚地笑:「嫂嫂怎麼來了,這裡味重呢。」
  
  有的草藥確實有種怪味,但素顏不介意這些,只是盯著地上的植物看,越看越眼熟,越看越心驚,便問文嫻,「這就是你說的那種很珍貴的藥材麼?」
  
  文嫻點了頭應是,見成良額頭上有些草屑,便笑著幫他拂去,「三弟,辛苦你了,每天都要你兩頭跑呢。」
  
  成良忠厚的笑了笑道:「不累的呢,只要二哥哥好,母親好,我累點子也沒關係呢。」
  
  素顏聽得更是驚詫,問文嫻:「母親也用這種藥嗎?」
  
  「母親的頭痛得厲害時,就拿了這果子煎些水喝,不過,太醫說,這種東西只能用一點點,不能過量,用多了就不好了。」
  
  文嫻歎口氣答道,素顏附身想要摘一片葉子看看,成良卻笑道:「嫂嫂,不要動,這東西……不太好侍弄……」
  
  竟是很捨不得的樣子,素顏深深地看了葉成良一眼,十四歲的少年抬了頭,也飛快的□了素顏一眼,那眼中一抹凌厲一閃而過,但很快便隱逆在他憨厚的笑容裡。
  
  素顏對她淡淡一笑,拉著文嫻回了屋。
  
  是夜,葉成紹仍沒回來,素顏也樂得清淨,早早就睡了,睡到半夜時,突然院門被打得呯呯作響,紫綢起了身到穿堂外看,只見白媽媽在外頭大聲喊著什麼,粗使婆子開了門,白媽媽就心急火撩地往素顏屋裡沖,紫綢不由皺了眉,還沒開口問,白媽媽就道:「快請大少奶奶起來,出事了。」
  
  紫綢聽得心慌,忙攔住白媽媽道:「媽媽慢些說,出了什麼事?大少奶奶正睡著呢。」
  
  「出大事了,洪姨娘沒了!」白媽媽那樣子像是要哭出聲來。



  第八十三章 死因
  
  洪姨娘沒了?紫綢的腦子裡出現片刻的空白,半晌沒回過神,白媽媽急得推了一下她,她才反應過來,忙匆匆的進了裡屋。
  
  素顏已然坐起來了,秀眉緊鎖,正在沉思,紫綢小心地走到床前,挽了紗帳問:「要去麼?都卯時了,夫人那邊是已經得了信,侯爺和世子爺都不在府裡頭……」
  
  素顏沒做聲,那邊陳媽媽也起來了,打了簾子進來,「還是要去的,這事怕不簡單,大少奶奶要小心一些,過去後,盡量不要開口,只怕不久,宮裡就會來了,世子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可真急死人了。」
  
  素顏起了身,紫綢服侍她梳洗,草草的挽了個髻在腦後,拿了根碧玉簪子定住算了事。
  
  白媽媽在外頭等著,見素顏出來,忙急急地說道:「大少奶奶,夫人聽了消息,頭痛得更厲害了,起了三次又倒了,侯爺和世子爺又不在,只能大少奶奶去主持大局了。」
  
  素顏聽得苦笑,就算侯夫人沒病,這會子也不想管吧,這事情太大了,洪氏的身份太過複雜,連著宮裡的兩位大佬,只怕這回連皇后娘娘都會扯進來……這個責任,侯夫人不想擔,她已經裝了病,大可以繼續裝下去,就算有管家失職之責,也要小上很多……自己卻是逃都逃不過的,起因就是洪氏與自己鬧矛盾啊……
  
  「上午不是還好好的麼?瞧著她身上也只是外傷,塗些藥,休養一陣子就行了,怎麼會突然就沒了呢?」素顏垂下眼簾,掩去滿腹的心思,盡量讓自己冷靜一些。
  
  「奴才也不知道,上午大少奶奶走了後,二夫人、三夫人幾個又好勸了她一回,夫人又著人將好送回了自己的院子,只說讓世子爺回來再勸世子爺,寬了她的心,午間還送了飯去,聽巧蘭說,她還用了一碗雞湯,吃了些飯菜,精神看著也好,到了半夜,突然巧蘭就哭著來說,人沒了,還是睡在床上好好的沒的。」白媽媽的聲音有些哆嗦,聽那語氣似是有些害怕。
  
  「那先去看看吧,不會是自己沒想開,又尋了死吧?」紫綢給素顏披上了厚錦披,素顏邊走邊問白媽媽。
  
  「也不知道啊,她那個人,神神叨叨的,指不定也真的是自己尋了死呢。」白媽媽回道。
  
  屋外風寒刺骨,紫綢在前頭提著燈籠照路,園子裡村影憧憧,陰風怪嚎,刮得村枝簌簌搖罷,如鬼魅亂飄,甚是磣人,陳媽媽緊緊扶住素顏,一路大聲說話,幫素顏驅走著盤旋在空氣中的恐懼。
  
  素顏倒並不怕鬼,便是走在這陰風簌簌的黑暗當中,也並無懼色,她只是在擔憂著即將到來的事情,會不會是一個陷阱,一個正要引自己往下跳的陰謀漩渦?
  
  洪氏和葉成紹的其他六個妾室都住在一個叫悠然居的園子裡,因著在侯府後園子裡,葉成紹平素就統一叫這個院子為後園。
  
  聽白媽媽說,裡面有十幾個小院落,一般都是二進,世子爺每個妾室都獨自有自己的一個院子,單獨住著,每個妾室身邊的丫環婆子都按現制定下,妾室的月例銀子也沒短過,吃食是大廚房每餐定時送的,說白了,葉成紹養的小三小三待遇都很不錯,規格頗高。
  
  天色太暗,素顏看不清園子裡的佈局,不過,行進中的小路蜿蜒曲折,沿途假山花石錯落出現,看得出,這裡條件很不錯。
  
  洪氏占的院子裡悠然居中最大的,有三進,穿堂抱夏都齊全,院子裡此時已是燈火通明,屋裡傳來嗚嗚的哭聲,白媽媽率先走了進去。
  
  一看那屋裡已經亂作了一團,洪氏的兩個丫頭巧蘭和巧慧兩個正在爭吵。
  
  「死蹄子,賤貨,讓你好生護著姨娘,你竟然睡得像個死豬一樣,如今姨娘沒了,我看你如何回去跟老爺和夫人交待。」說話的正是巧慧,長得瘦長臉,雖然也清秀,那雙眼睛卻放著陰戾的光,正指著巧蘭大罵。
  
  「你怪我作甚,姨娘睡個覺也能沒了嗎?分明是你白日服侍她時沒有用心,讓她誤食了什麼,你看,姨娘既沒有上吊,也沒服毒,好好的人怎麼會沒了?」巧蘭嗚嗚哭著回道。
  
  素顏在門外聽著便更是詫異,紫綢打了簾子讓素顏進去,只見兩個丫環一個坐在地上,另一個坐在榻上,邊哭邊罵,床上的紗帳被挽起,洪氏躺在床上,臉上的浮腫仍未散去,雙眼緊閉,膚色黑青,素顏走上前去探了探她的鼻息,當真半點氣息也無,竟是死透了。
  
  再看她的嘴角兩邊各流出一條暗黑色的血絲,已經凝固了,心中大震,看這樣子,怕是被毒死的。
  
  她又去揭洪氏身上的被子,扳開洪氏的頭看兩側,臉側耳後並未發現異常,又拿起洪氏的手,十根手指都細細觀察著。
  
  兩個丫頭還在哭,素顏幾個進來了,也像沒發現一般,只顧哭著,白媽媽便喝道:「哭什麼?都好生站到一邊去,洪姨娘沒了,你們一個都脫不了干係。」
  
  那巧慧似是被罵醒,徒見素顏正在查看洪氏的屍首,突然便衝了上來,對著素顏一推道:「你得意了,安心了,如今人被你逼死了,你可以高枕無憂了,姨娘再也不能跟你搶世子爺了?真沒見過像你這般狠毒的女人,一個正室,非要逼著妾去死。」
  
  紫綢聽得大怒,上前去就將巧慧拖開,怒道:「你胡說八道什麼,洪氏死了關我家大少奶奶什麼事?你再亂咬亂罵,拖出去打死。」
  
  那巧慧像是瘋魔了一般,見紫綢來拖她,便回手就去揪紫綢的衣服,罵道:「少狐假虎威了,你不過也是個賤胚,你主子狠毒手辣,逼死姨娘,你也是幫兇,還來惺惺作態,查看什麼,看著就噁心。」
  
  陳媽媽聽得也是怒火灼燒,上前去啪的一耳光甩在了巧慧臉上,罵道:「你是瘋魔了麼?想給你姨娘陪葬也不在這一刻,大少奶奶分明就是來看姨娘死因的,你卻在此胡鬧,可是心虛,是你害了你主子?」
  
  巧慧被這話氣得兩眼直冒綠光,掙扎著就要往素顏身上撲,素顏仍在看著洪氏的屍體,見那巧慧對自己污言污語了好一陣子,白媽媽是站在一旁,臉色複雜,卻並不出聲制止,也不管那撲將過來的巧慧,只是半挑了眉,靜靜地看著白媽媽。
  
  白媽媽眼色微閃,這才大聲道:「來人,將巧慧拖出去,大吵大鬧的算什麼,若不是看在你死了主子太過傷心的份上,定要亂棍打死。」
  
  素顏聽了嘴角噙著一絲冷笑,對白媽媽道:「報官吧。」
  
  白媽媽聽得一震,不可思議地看著素顏,洪氏雖貴妾,但倒底是個妾,她死得蹊蹺,這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京城裡頭,哪個大戶人家一年不死個把通房小妾的,誰都不會報官,只會自己在府裡處置了,原因就是誰家也不敢將自家的事情讓人公開查,就怕一查之下不止是一個死人的事,而是會將好些個見不得光的都抖落出來,這……怎麼能報官?
  
  「大少奶奶,不可啊。」白媽媽衝口道。
  
  「不報官那媽媽說該怎麼辦?如今夫人重病在床,不能理事,姨娘死得又不明不白,而她們幾個又莫名其妙的攀咬到我身上,我清清白白的人可受不得這個污辱,還是報官吧。」素顏哪裡不知道這根本就不能報官的,只是侯夫人故意裝病,將這種麻煩事推到自己頭上,而如今侯爺也沒在家,洪氏的死……很有問題,顯然易見是個陰謀,自己如今被逼著理事,如若有半點處置不當,便會沾上一身的污水,怕是洗都洗不乾淨,不若逼了夫人出來,走一步看一步,步步為營,看那幕後之人穿是誰,又想要做什麼?
  
  何況,自己還什麼都沒做,洪氏的丫頭就將矛頭對準了自己,那便更不對插手了。
  
  白媽媽聽得眉頭緊蹙,眼中閃著一絲無奈,又勸道:「她們幾個糊塗了,亂嚼舌根呢,老奴這就著人將她們關進柴房,大少奶奶還是先將姨娘的後事處理吧。」
  
  素顏聽了眼神冰冷凌厲地看向白媽媽,冷聲道:「請媽媽著人來,將這屋子團團守住,巧慧和巧蘭也不許離開此處半步,洪姨娘的屍休不許挪動,一切,等夫人病好,或者,侯爺回來再行處罷,洪姨娘乃貴妾,她因何而死,怎麼死的,一定要查出結果了,我一個新嫁娘,不敢亂做決斷。」
  
  巧蘭聽完這話,倒覺得心中安定了些,恭敬地給素顏行了一禮道:「多謝大少奶奶,奶奶這是法子好,誰是誰非總能查個結果,誰也不能污賴了誰,那害人的,也不能逃了出去。」說著,瞪了眼巧慧。
  
  巧慧卻是大罵道:「不過是假惺惺的作樣子罷了,這可是在寧伯侯府,整個府裡都是他們的人,她又是大少奶奶,誰還不是先護著她?就算查出了什麼,也會銷毀了,姨娘的死,最後便會不了了之,她就還是逍遙自在當她的大少奶奶。」
  
  素顏聽得終於忍不住,對紫綢道:「掌嘴十下,如此惡奴,自己沒有服侍好主子,卻將罪責往本少奶奶身上潑,你沒半分證據便口口聲聲污我,我如今懷疑是你謀害了姨娘想嫁禍於我?」
  
  紫綢早氣得火冒三丈,聽了素顏的話,立即上前,左右開弓,連打那巧慧十下,打得巧慧兩腮立即紅腫了起來。巧慧這才閉了嘴,只怒目瞪視著素顏。
  
  素顏對陳媽媽和紫綢道:「回去。」
  
  白媽媽聽了愕然地看著素顏,素顏回了道對白媽媽道:「媽媽最後盡快使了人來,將此處圍住,洪姨娘的屍體若再出了什麼岔子,那便是媽媽的責任了。」
  
  白媽媽聽得心中一凜,忙吩咐下去,使了七八個婆子將洪氏的屋子把守住,連著屋裡的丫頭婆子們一律看好,不許亂動。
  
  素顏帶著陳媽媽和紫綢走出裡屋,到了正堂,卻見一個相貌冷艷的婦人正帶了兩個丫環立在正堂裡,那婦人一身素淨的軟綢錦襖,梳著新月髻,頭上只插了一根翡翠簪子,淡淡的立著,卻給人一種清冷孤絕之感,她見素顏出來,走上前來行了一禮:「妾身見過大少奶奶。」連聲音裡,都帶著些許的清冷孤傲,雖是行禮,眼睛裡卻看不到半點恭敬之意,含著一股冰霜和不屑。
  
  素顏點頭抬手,淡淡的打量著這個自稱為妾的冷傲女子,這裡是悠然居,住的也不止是洪氏一個妾室,好早就知道會再遇到葉成紹的其他妾室。
  
  只是這一位看著怎麼也不像是給人作妾的,那神情倒是比大家閨秀還要傲氣得多,也不知道這一位又有何種身份,難道又是太后娘娘賜下的?
  
  白媽媽在一旁便介紹道:「大少奶奶,這是司徒姨娘。」
  
  司徒?會是護國侯府的那個司徒嗎?再看這司徒姨娘的眉眼,果然與司徒敏有幾分相似……不可能吧,護國侯府的小姐會給葉成紹做妾?
  
  她不禁問道:「你是護國侯府家的小姐?」
  
  司徒姨娘聽得眼神一厲,臉色閃過一絲痛色,冷聲道:「下嫁與人為妾,出身何處,一點也不重要,如今司徒蘭不過是個賤身,大少奶奶大可不必過問這些。」
  
  那便是的了,看她這神情和這語氣,甚是不滿給葉成紹作妾,也不知當初又是怎麼樣的一個故事,或者,葉成紹真的浪行浪舉,害了人家清白姑娘,姑娘不得不下嫁與他?可是,以護國侯府的家世,她又怎麼會只是給他做妾呢?
  
  不過,如今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洪氏的死,像塊大石一樣壓在素顏的心頭,得盡快想法子脫開自己的干係才是,於是對司徒氏點了點頭,便繼續往外走。
  
  司徒氏卻是閃身攔在了素顏身前,揚起下巴道「大少奶奶既然來了,自然是得給個說法了才能走,姨娘雖是賤身,但也是一條生命,絕沒有白死的道理。」
  
  這意思也是覺得是自己害死了洪氏?她要為洪氏出頭?素顏不由微瞇了眼,冷冷地看著司徒氏道:「那姨娘待要如何?」
  
  「妾已著人通知洪妹妹家人,想來即刻就會到,請大少奶奶多多等待,便是洪妹妹自盡而死,也得讓人父母見上一面,給個交待才是。」司徒鎮靜地攔在素顏身前道。
  
  「我若不肯呢?」素顏氣極,這司徒氏憑什麼一副對待犯人的嘴臉對自己,她又算是哪根蔥蒜,她哪只眼見看到自己對洪氏下手了?
  
  「那大少奶奶可以自妾身身上踏過去,最多這屋裡再死一個姨娘罷了。」司徒冷傲而決然地看著素顏道。
  
  素顏聽得一哂,轉了頭對白媽媽道:「想來媽以然看到了,這屋裡懷疑本少奶奶的可不止一個人呢,本少奶奶也不屑與人分瓣,請媽媽報官吧,媽媽若不去,那我便使人去報了就是。」
  
  那司徒聽得素顏說要報官,冷厲的眼神才緩了一些,卻是更加複雜地看著素顏,那審視的神情,讓素顏心中好生惱火,忍不住就輕蔑地瞪了她一眼,原是看著她與司徒敏有關係,給司徒敏幾分面子,做那譏諷嘲笑之色,但這司徒氏也太自己以為是了些,那故作清高的樣子,彷彿全世界就她一個人是清白之人一樣。
  
  白媽媽聽得頭皮發麻,也知再也推搪不得,忙對素顏道:「大少奶奶且稍待,老奴去報了夫人知曉。」
  
  說著,便走了。
  
  「司徒姨娘有什麼想法,一會兒等官府之人來時,再細說吧。「素顏淡淡的自司徒氏身邊繞過,看也不看她一眼。
  
  司徒氏清冷的臉色終於閃過一絲尷尬,福了身道:「妾身方才出言不遜,請大少奶奶見諒。」
  
  素顏聽得詫異,似她這種自認清高的人也會給人顏道歉?不由回頭看著司徒氏。
  
  司徒氏不自在的移開目光,垂了頭道:「大少奶奶容稟,妾身白天曾來看望過洪妹妹,她一直傷心在哭,說大少奶奶不容於她,非要將她送走,妾身也好勸過她一回,後來,她才好些了,但看她那樣子,並非生了死意,又肯好生用飯用藥,便更不可能自盡,但人卻是莫名其妙的沒了,妾身便生了疑心,妾身看洪妹妹像是中母,便問服侍的丫頭,只說吃的都是尋常飯菜,並沒有用過不乾淨的東西,這人死得太過蹊蹺了,而她與大少奶奶才鬧過一回,府中家事又由大少奶奶接管,妾身才會有此疑問。」
  
  素顏聽她說得有理有據,又肯低頭伏小,心中也算消了些氣,淡笑著對她道:「姨娘稍安勿燥,此事太大,你我都不是能夠主事之人,等那能主事之人到了,自會有人查個明白的。」
  
  司徒聽了臉色微郝,點了頭應是。
  
  果然沒多久,侯府人頭帶白色紗布,被白媽媽扶著進來了,素顏與司徒忙上前去見禮,侯夫人也不叫起,只是滿臉怒容的徑直走到了正堂椅子上坐下了。
  
  紫顏自己直了身,靜靜的站在一旁。
  
  侯夫人見了更是氣,斥道:「我不過讓你幫著管上一天家事,府裡就出了如此大的事情,你這讓我如何跟侯爺交待,如何向貴女瞅娘交待,又如何向太后娘娘交待?以前聽人說,你是個克父克母的八字,我還不信,如今看來,那傳言還真沒有錯呢,你就是個掃把星,一來就儘是禍事。」
  
  素顏忍著怒火,抬眼冷厲地看著侯夫人,侯夫人果然又道:「出了事不知道如何處置也就罷了,竟然要去報官?你是不是侯府的人啊?你入了侯府的門,就該處處為侯府的利益名聲考慮才是,不說好生查察洪氏死因,找出兇手,卻要將侯府家事報與官府,公於世人眼中,你是存心要出侯府的醜,讓侯爺和我在全京城人面前抬不起頭來吧。」
  
  她話音未落,那邊二夫人,三夫人兩個聯袂而來,正好聽到侯夫人斥責素顏的話,三夫人首先就不樂意了,怨責地看著素顏道:「侄媳莫怪嫂嫂說你,侯府可比不得小家小戶,府裡出了事,自然是要關起門來調角的,怎麼能胡亂報官呢,你可還有幾個姑子小叔都未成婚配呢,侯府名聲壞了,那是會影響你弟弟妹妹的名聲的。」
  
  那話裡話外便是說素顏是小家小戶出身,見識短淺,不懂維護侯府名聲。
  
  素顏聽了也不在意,卻道:「如今長輩們都來了也好,我著實年輕不懂事,出了這麼大的事,就心慌了,至於什麼克父克母掃把星之類的,還請不要胡說,別到時,我真有那個本事,將哪個長輩給剋死了,這種事,信則靈,不信則是子虛烏有啊。」
  
  侯夫人聽她竟然詛咒自己,頓時氣得倒仰,三夫人聽了倒是忍不住笑出聲來,侯夫人正沒出發火,衝她便道:「老三家的,你這是聿災樂禍吧,府出了這麼大的事,若是倒了霉,你家也沒好處得。」
  
  三夫人被侯夫人罵得冒火,乾瞪著侯夫人,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二夫人聽了就皺眉道:「老三家的,大嫂說得是,如今是要大家一起想法子,怎麼將這事抹平了才是。」
  
  司徒一聽二夫人這話就冷了臉,走出來也不行禮,冷傲地看著二夫人道:「二夫人,話可不能如此說,且不說洪妹妹身份何等貴重,就憑她是一個活生生的生命,也不該如此輕視,難道侯府就是那草菅人命的污濁之地嗎?
  
  二夫人被司徒的話氣得要死,但臉上卻帶著乾笑道:「司徒姨娘這話說的,我說的抹平自然是好生找出洪氏的死因啊,我看,她是因著大少奶奶非要送走她,自己行服了藥自盡了,她身邊的幾個丫頭又沒防備,人死了才知道,這事其實也沒什麼複雜的,不過就是她自己想不開罷了,大嫂也不必太勞神,好生換了衣服,遞了牌子進宮去,向貴妃娘娘和太后娘娘陪禮請罪才是正經呢。」
  
  素顏聽得大怒,冷笑著問二夫人:「嬸娘何時聽我說過要送洪氏走了?嬸子說話可得注意些,侄媳膽子小,身子又弱,可不經嚇,洪氏白天在母親屋裡時,我可是說得明明白白了的,她是世子爺下令要送走的,我作為人妻,自然不能與相公唱反調,讓她求母親,母親如何應下的,想來嬸子您也聽得清楚,若那樣也算是逼迫於她,那逼她的可不止侄媳一人。」
  
  侯夫人聽素顏將她也扯上,更是氣急,卻也知道用這頂帽子壓素顏是不行的,便道:「此事原就是洪氏自己無狀冒犯了主母,不過被罰了幾下就受不了氣,自尋死路,她尋死也不止這一回了,好好守著都沒守住,又尋了死,少不得,我硬著頭皮去宮裡請罪就是,素顏,你也有責任,天亮之後,也一併跟我去吧。」
  
  素顏詫異地看著侯夫人,沒想到她一下子如此通情理了,雖然很不想去宮裡,卻也知道,自己身為正室,對洪氏的事,是該有個交待,就算不主動去,宮裡也會著人來叫她,便低了頭應下了。
  
  侯夫人便要起身走,司徒氏卻突然跪了下來,攔住侯夫人:「夫人,洪家妹妹絕不是自盡而死,她是被人下毒殺死的。」
  
  侯夫人聽得眉頭一皺,狠狠地瞪了司徒氏一眼,喝道:「放肆,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還不回到自己院裡去呆著,出來晃蕩什麼?」
  
  司徒卻是倔強地跪在地上不肯走,猶自說道:「請夫人去查驗洪妹妹的吃食,茶點,那裡面一定有問題,府裡來有忤作,也可以叫了來查驗一番,也好給洪妹妹的父母親人一個交待。」
  
  侯夫人見她如此不懂事,一意蠻纏,不由大怒,正要喝斥,卻聽見外頭一聲嚎陶大哭,「我的兒啊,你死得好慘啊。」
  
  侯夫人楞住,不由看向白媽媽,白媽媽一頭是汗,小聲道:「司徒姨娘著了人去通知了洪氏家人,這會子怕是來了。」
  
  果然,一對中年夫婦如疾風一般地衝了進來,那婦人穿著一身半舊的衣服,打扮普通,一進門便向裡屋衝去。
  
  而那中年男人卻是一臉哀怒地看著侯夫人,也不行禮,直直地問道:「誰,是誰害死了我女兒,是誰?」
  
  那婦人一進去便哭得更凶了,整個後院都要被她的聲音給抬起來,一時,周圍的小院子裡的燈全亮了,府裡的下人們開始往這小院裡探頭張望。
  
  素顏見了便對白媽媽道:「媽媽得使了人去,將那些看熱鬧的全轟了才是。」
  
  白媽媽聽了忙吩咐了下去,才讓那些圍著的人散開了些。
  
  侯夫人捧著自己頭直皺眉,這一回,她是真的頭痛了,對白媽媽道:「叫她別哭了,有話好好說。」
  
  又對那中年男人道:「你且先坐下,事情才發生呢,原是你家姑娘不懂事,衝撞了大少奶奶,被世子責罰了,她便尋了死,你們也莫鬧,侯府會好生撫恤,給她厚葬的。」
  
  洪氏之父卻是冷笑一聲道:「侯夫人好大的口氣,人死了就一句自盡便了結了麼?我那女兒乃是太后娘娘所賜,又正青春年少,好日子才開始,怎麼會自盡,分明是後院女人之間爭寵嫉妒,下手害了我女兒,今天不給個說法,我們便鬧到太后娘娘處,這天下,總有公道在的。你們莫想要以勢壓人。」
  
  屋裡洪氏之母洪陳氏聽到中年男人的話便衝了出來,直接便低了頭,向素顏撞了過來,素顏猝不及防,被她撞在了地上,她張開五指便往素顏身上撕,長長的指甲向素顏的頸脖摳去,素顏拚命的仰著頭才躲過那抓向臉上的一擊,反手便去推那洪陳氏。
  
  陳媽媽和紫綢這才反應過來,忙去拖扯洪陳氏,那洪陳氏像是要拚命一般,陳媽媽兩個費了老勁都沒能將她拖開,她死死地揪住素顏的衣服,抓不到便用力捶打素顏,嘴裡罵道:「賤人,是你害死了我女兒,我今天要你償命。」
  
  素顏身子原就受了傷,那洪陳氏又有一股子蠻力,一時打得她骨肉生痛,侯夫人見她二人滾作一團,半晌才喝道:「來人,來人,將這瘋婆子扯開。」
  
  外面這才進來兩個粗壯婆子,將洪陳氏拉開,而素顏已經被她弄得頭髮散亂,衣衫不整,很是狼狽,脖子上的傷痛火辣生痛,她又氣又委屈,卻是倔強地起了身,鎮定自若地理好頭髮,整理衣襟,對侯夫人道:「夫人若是不報官,那便請府裡的忤作前來驗屍吧,就算洪家肯承認洪氏自盡身亡,兒媳也要查個明白,是自盡便是自盡,若是有人加害,那便要查出兇手來,怎麼說都要還兒媳一個清白。」
  
  侯夫人聽得眉頭緊皺,那洪陳氏沒料到素顏被她撕打後還會說了這樣一番話,不由怔住,也忘了辱罵了,定定地看著素顏,半晌後,又道:「別貓哭耗子假慈悲,就算你下了手,那些痕跡不也早被你抹了麼?不要以為你是個正室,有侯府為你撐腰就行,今天非要你給我女兒抵命不可。」
  
  說著,又要衝上來,兩個粗使婆子死死地抓住她,她才沒能動成,卻是大哭大嚎,罵侯府殺人滅口,要連她也一起殺了云云。
  
  素顏聽得好生煩燥,這無知婦人根本就不是來為女兒伸冤討公道的,分明就是來無理取鬧嘛,不由對那兩個婆子喝道:「拿東西,堵了她的嘴。」
  
  那洪氏的父親也覺得自家婆娘鬧得不是事,就算要鬧,也得等女兒死因查出來再說,如今難得侯府裡有人主張查事,她卻在此胡攪撒潑,真是半點,分寸也不懂,看粗使婆子堵他婆娘的嘴,他也沒攔,只是對侯夫道:「大少奶奶說言極是,還請夫人當著小的面,將事情真相查出吧」
  
  侯夫人聽了只得點頭,素顏便對司徒氏道:「司徒姨娘即是口口聲聲說洪氏死得蹊蹺,那便由你主持查案吧,你這身份最合適,我和夫人查,你會說我們偏坦動手腳,就算查出結果,也難以服眾,而你與洪氏身份一樣,兔死狐悲,同病相恰,想來你是真心為洪氏鳴不平的,你主持,洪家人,乃至貴妃和太后那便也能信服一些,只望你真能公正嚴明的查來就好。」
  
  素顏一番話也說得尖銳無比,卻又句句在理,司徒原就是不信侯夫人和素顏,本想著作個見證來主持公道,沒想到素顏會提議讓她來主持查驗,臉一紅,卻是大大方方的應下了。
  
  侯夫人頭痛得直哼哼,她也沒精力來查這事,也就沒有反對,二夫人和三夫人只是看戲的,又如往常一樣站在一旁不說話了。
  
  司徒氏便著人去取來洪氏昨晚所吃的飯食,茶水,洪氏昨天喝了一碗雞湯,又吃了一小碗米飯,四個小菜都只用了一點,後堂正好還留下剩菜,一時忤作來了,便用了銀針去查探飯菜,果然在洪氏所用的一碟肉炒鮮筍尖裡,發現了毒,忤作驗過後,說是砒礵。
  
  洪氏之父立即眼露怨毒,憤恨地看著素顏和侯夫人。
  
  侯夫人得知這結果也很震驚,不由看向素顏道:「兒媳,昨兒可是你在理事,這廚房裡的飯菜全是你安排的,你對此事作何解釋?」
  
  素顏淡定地看著侯夫人道:「兒媳也不知,兒媳昨日只是分派了管事娘子一些大事,這些送給姨娘飯菜之事仍按往常慣例所作,至於菜裡為何有毒,還得再查。」
  
  洪氏之父聽了冷笑道:「分明就是你使人下毒,你被我女兒冒兒,害得你失了面子,還被夫人打了一頓,此事鬧理全城都知曉,便懷恨在心,暗動手腳,害死我女兒。」
  
  素顏懶得理他,對司徒道:「你們平素的飯食可是廚房裡的人統一送來的?還是你們自己使人去提?你們幾個所用的飯食有差別嗎?」
  
  司徒垂了頭想了一想回道:「我們幾個飯菜基本一樣,昨日我也用過這一道菜,我用了無事啊,難道……」
  
  素顏又道:「將廚房裡分派飯食的人叫來。」
  
  一時那廚娘很快就來了,素顏又問:「可是你在洪姨娘飯菜裡下毒的?」
  
  那廚房四十多歲上下,一身橫肉,聽得這話嚇得腳一軟,跪下來,大呼冤枉。
  
  素顏便問她:「幾位姨娘的飯菜你們可曾分開,是如何派送的?」
  
  那廚娘道:「姨娘們的飯菜都是做的一樣的,沒分區別,除非姨娘自己想加菜什麼的,就遞了單子來重新做,平素幾份菜都是做好放在一種食盒裡拿走,各房之人來了又是隨意提的,奴婢哪裡知道洪姨娘要吃哪一盒,就算想害她,也不好下手啊。」
  
  司徒氏也聽出其實道道來,立即又問那廚娘:「昨日洪姨娘的飯菜是何人提走的?」
  
  那廚娘想了一想才道:「正是洪姨娘身邊的丫頭巧慧親自來提的。」
  
  素顏聽了便是一聲冷笑,司徒氏便對那屋裡喚道:「巧慧還不了來?」
  
  巧慧這才走了出來,一聽前因,立即哭了起來,「奴婢可是姨娘的陪嫁丫環,姨娘若死了,與奴婢有何好處,你們自己下了黑手,不要讓奴婢來頂鍋。」
  
  司徒氏聽了便冷笑道:「我還沒說你什麼,你便吵吵起來,是心虛嗎?」
  
  巧慧聽得臉色一變,立即又哭了起來,對著一旁的洪老爺道:「老爺啊,你要救救奴婢,奴婢不可能害小姐啊。」
  
  洪老爺也怒視著司徒氏道:「巧慧用是我家的家生子,自有老子娘兄弟都在洪府,她怎麼可能會去害我女兒,你們就是要敷衍我等,也不要再害我家奴婢了。」
  
  素顏聽了便問巧慧:「你可是提了食盒就立即回來給你姨娘吃了?一路上可是一直盯著這食盒的?」
  
  巧慧聽得目光一閃,低頭沉吟,片刻後立即抬起頭來道:「對了,我想起來,我提著食盒回來時,在悠然居門前碰到了紅兒,她將茯苓借的鞋樣子還給我,還拿了新樣子來,我就坐在花壇邊上看了一會子,然後才提了食盒回來的。」
  
  茯苓!那個被自己打發到莊子上去,卻還沒走的那個丫環?素顏心中一冷,果然是指向自己來了啊。
  
  果然就聽二夫人道:「那紅兒不是茯苓身邊跟著的丫頭麼?大少奶奶,那可是你院子裡的人啊。」
  
  侯夫人聽得臉色一沉,瞪了二夫人一眼,卻道:「著人去,搜查茯苓和紅兒的房間。」
  
  立即有管事娘子帶了人去了,沒多久,那管事娘子就帶著茯苓和紅兒一道來了,手裡還拿了個包袱。
  
  侯夫人見了臉色就有些難看,司徒氏眼中卻閃過一絲堅定和得意。
  
  那管事娘子對侯夫人行了禮後道:「夫人,這是奴婢在紅兒屋裡查出的二十兩銀子,在茯苓屋裡查出一小包砒霜」
  
  二十兩銀子!紅兒不過是個三等丫環,她屋裡怎麼可能會有二十兩銀子?
  
  侯夫人定定地看著茯苓,茯苓卻是自行跪了下去,淚如雨下,夫人喝道:「說,是不是你指使紅兒在洪氏的飯菜裡下毒?」
  
  茯苓聽了便偷偷看了素顏一眼,抿著嘴只哭不說話。
  
  素顏不由瞇了眼,看她會如何攀咬自己,心中更是好笑這場鬧劇,要鬧到何種地步才能到底部去,這侯府,又究竟藏著多少只陰暗見不得人的黑手。
  
  侯夫人見茯苓不說話,便轉而問紅兒:「說,你屋裡怎麼會有如此多的銀錢,可是偷的?」
  
  那紅兒才十二歲的樣子,被侯夫人一喝,頓時嚇得渾身直哆嗦,趴在地上就道:「回夫人的話,銀子是……是茯苓姐姐給的,她……她……讓我放些東西到洪姨娘的飯菜裡,奴婢……奴婢的奶奶病了,奴婢要用銀子……求夫人饒命啊,夫人……」
  
  那紅兒根本就不經嚇,立即就說了出來,侯夫人的臉黑如鍋底,轉頭怒視著茯苓道:「你可是我一手提拔放到紹兒屋裡的,原本想著你為人穩重,做事能幹,等大少奶奶進了門後,便提你一提,沒想到,你竟做下如此黑心之事,你最好給我說實話,若是胡亂攀咬,胡說八道,你知道你世子爺的性子,就算我不撕了你,他會如何,你可要想清楚了些。」
  
  素顏聽得這話倒是怔住,不由疑惑地看向侯夫人,轉念一想,又是哂然一笑,侯夫人也怕茯苓會攀咬她吧,自己一進門就將茯苓趕出了內院,貶到莊上去了,茯苓還怎麼會聽我的呢?
  
  那茯苓被侯夫人的話震住,仍只是哭,其間偷偷地看了素顏兩眼,司徒氏在一旁就更是懷疑,對侯夫人道:「她若不肯開口,夫人大可以打得她開口就是,看究竟是何人讓她做下此等黑心之事。」
  
  侯夫人聽了對茯苓又喝道:「你還不說,非要打你個半死才說嗎?」
  
  茯苓聽得一陣哆嗦,終於抬起頭,眼淚汪汪地看著素顏道:「大少奶奶,奴婢……奴婢去了,求大少奶奶留下紅兒一條命吧,她才十二歲,她……」
  
  嗯,好有技巧的攀咬,污蔑,看似忠心護主,勢死不說,實則比說了更讓人相信,素顏冷冷地看著她道:「你求我作甚?如今是夫人在問你,你是不是指使了紅做下毒害死洪姨娘,又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或者,是你自己故意所為,想要陰謀陷害於人。」
  
  茯苓聽得怔住,眼裡露出一絲怨恨來,卻是納頭就拜,又只是哭不說話了。
  
  侯夫人大怒,揚了聲道:「拉出去,打二十板子,看她說是不說。」
  
  紅兒卻是一把扶住茯苓道:「姐姐,你就說了吧,那銀子和藥,分明就是紫睛姐姐給你的啊。」
  
  素顏聽得一滯,不由看向紫綢,紫綢也是一臉的不相信,又看向陳媽媽,那邊洪大老爺卻是問,「紫晴又是誰?」
  
  司徒氏看著素顏,嘴角含著一絲譏誚和輕蔑,淡淡地說道:「是大少奶奶的陪嫁丫頭。」
  
  那洪陳氏再也忍不住,突然就撞開了兩個粗使婆子,手一伸,將頭上的一根銳利的銀簪拔了,向素顏衝了過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10:27 AM

  第八十四章 我會試著喜歡你
  
  素顏離得近,眼看著那陳洪氏如一頭發瘋的野牛一樣衝過來,手中鐲子彈開,一根細針在手,只待她衝過來時,偏讓過她的衝勢,再封她穴道。
  
  一旁的紫綢和陳媽媽見了忙上前要攔,但那陳洪氏的沖熱太猛,一下將兩人撞開,人仍是向素顏衝去,紫綢心中大急,眼看著陳洪氏已然衝到了素顏的身前,突然她身子一僵,人像塊門板似的向後直直地倒了下去,掉在了地上,眼睛直楞楞地瞪著,似乎自己都沒明白,自己怎麼會渾身僵硬,摔倒在地。
  
  素顏也楞住,她的手還並未伸出去呀,陳洪氏是鬼上身了麼?
  
  眾人還沒回過神來,門外如風般捲進一個身影,不過瞬間,素顏被摟進了一個帶著寒濕之氣,卻又寬闊厚實的懷抱裡。
  
  「娘子,你……你又受傷了?」葉成紹的聲音微顫,摟著素顏細細查看著素顏脖子上的傷口,當著一眾家人的面擁緊了素顏。
  
  素顏一直全神貫注著眼前的事情,神經高度緊張,雖心中早有成算,但畢竟總被人謀算陰害,心裡早就滿懷怨憤和委屈,一下子被人擁住細心呵護著,緊繃著的那根弦下意識就鬆了,人也軟了下來,像是一直被人欺負的孩子,終於有了家長來維護,來依靠,那既委屈又辛酸的淚水便奔湧而出,堅強的心防瞬間倒塌,哭倒在葉成紹懷裡,一時忘了,自己所有的苦楚全是因嫁他而來。
  
  「娘子不哭,是我不好,我沒有及時回來,也沒有保護好你,好娘子,不哭。」看著在懷裡哭成淚人的素顏,葉成紹的心像是被千根絲線纏繞,勒緊,攥成一團,疼痛,糾結,又透不過氣來。
  
  一旁的紫綢見葉成紹這一次還算回得及時,心中鬆了一口氣,有世子爺的保護,看這些人還怎麼欺負大少奶奶,一時又想起方才紅兒說的話,心裡又恨又疑,紫睛,她會是要陷害大少奶奶的人?不可能,自己與她自小長大,她雖有些小心思,心性兒高,但品性卻不壞,對大少奶奶也忠心,她們兩個都是陪嫁,害了大少奶奶,對紫睛又有什麼好處?
  
  正胡思亂想著,就聽陳媽媽道:「世子爺,你還是放了我們主僕離開吧,這不過才回來一天,就又出了這麼大的事,大少奶奶先頭的身子還沒養好,如今又被人污陷毆打,這裡再呆下去,不是要了大少奶奶的命麼?」
  
  葉成紹心中早就怒火萬丈,他是接到飛鴿傳書說洪氏死了,快馬狂奔回來了,果然,府裡人又將髒水往素顏身上潑,幸虧他回得及時,不然,方纔那瘋婆子只怕又傷了素顏。
  
  「勞煩媽媽照顧好娘子。「葉成紹對陳媽媽道,並將素顏送到陳媽媽懷裡,轉過身來時,他的眼裡全是戾氣,陰沉狠厲地看向侯夫人。
  
  侯夫人只覺自己頭痛得更厲害,盡量將聲音放得婉委:「這婆子發了瘋,為娘著人抓住她,沒抓得住,被她撞開了,兒媳的傷,應該不重吧。」
  
  「傷她一根毫毛我,我便要揭人一層皮,真當我是泥捏的麼?一再的觸我底線,今天,不將這事弄明白了,我就一把火將這侯府給燒了,我看你們還有什麼本事來害我娘子。」葉成紹雙目赤紅,他恨自己大意了,以為侯夫人才被侯爺整治了一番,應該會消停一陣子,沒想到,她這麼快就好了傷疤忘了痛,又對素顏下手了,這府裡,侯夫人當著家,她想要陷害一個人,還不同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話音一落,一掌輕飄飄地向地上的陳洪氏拍去,那陳洪氏立即慘叫起來,身子不停的抽抽著,像被電擊中一一般,臉上皺成了一團,痛得嗷嗷直叫,那聲音慘厲如陰魂在嚎,聽得人毛骨悚然。
  
  在場的包括二夫人,三夫人都只覺得自己的汗毛根根豎起,頭皮發麻,膽戰心驚,她們早就知道葉成紹不著調,看過他耍混耍賴整治人,但從沒有見過他發這麼大的火,整個人像變成了一頭發怒的雅獅,隨時都會將她們撕碎了一般,一時,沒一個人敢回應葉成紹的話,垂了眸,裝傻子。
  
  那洪家老爺也被葉成紹的氣勢所嚇到,再聽到自家婆娘鬼哭狼嚎的聲音,已然嚇得瑟縮發抖,但他死了女兒,又分明是侯府毒殺的,世子爺便是權勢滔天,也講不過一個理字去,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女兒死了,妻子又正被人用著酷刑,他一個男人若這點子膽量和氣魄也沒有,不如一頭撞死算了,於是顫著音,卻又毅然堅決地說道:「世子爺,你們府上的丫頭作證,說是大少奶奶害死了小的女兒,小的婆娘也太過悲傷,才耍了潑,傷了大少奶奶,您要為大少奶奶出氣,也得講些道理,難道大少奶奶是人,小的女兒便不是人麼?總得給我們一個交待才是吧。」
  
  葉成紹一葉府上丫頭作證幾個字,立即看向茯苓,冷聲問道:「可是你作證,說大少奶奶指使了你?」
  
  茯苓先看到葉成紹進來,心中還安定了些,世子爺不過是被大少奶奶的外表蒙蔽罷了,等她知道大少奶奶的惡行,一定會嫌棄大少奶奶的,但沒想到,葉成紹一來便不分原由的一力護著大少奶奶,根本就沒有瞭解事情原委的打算,再見他對洪陳氏的狠厲,更是心跳如鼓,努力想著要怎麼組織好言語,即不要再觸怒世子爺,又要能讓他信服。
  
  聽葉成紹問她,她不由打了個哆嗦,緊閉著嘴,眼睛卻看向紅兒。
  
  紅兒正渾身顫抖著往角落裡縮,紫綢看著便氣,這小姑娘不過十二三歲,心眼就壞透了,竟然污蔑大少奶奶,幾步便走過去,拎起紅兒的領子提到葉成紹面前:「爺,她方才說,是紫睛送了砒霜和銀子給茯苓,茯苓再讓她在洪姨娘的飯裡下毒的。」
  
  紅兒已經哭了起來,大叫著:「爺饒命,不要拍奴婢,奴婢說實話,奴婢說實話。」
  
  「那還不快說!」葉成紹吼道。
  
  「是……是茯苓姐姐給了奴婢銀子,讓奴婢這麼做的。「紅兒哭成了一個淚人,說話也一抽一抽的,偷偷拿眼瞄著茯苓。
  
  「她根本就沒有在洪氏飯菜裡下毒。」偎在陳媽媽懷裡的素顏已經止了哭起,突然說道。
  
  在場眾人全都聽得一震,不解地看向素顏,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樣說。
  
  紅兒卻是眼淚婆娑地看眼素顏,眼裡露出一抹驚喜和愧疚之色。
  
  茯苓卻是震驚地看向紅兒,狠狠地瞪了紅兒一眼,一旁的司徒氏卻道:「怎麼可能,忤作不是才將驗出了洪妹妹的菜裡有毒嗎?那毒既然不是紅兒放的,難道……大少奶奶,你又憑何說紅兒沒有放毒,她自己都承認了。」
  
  司徒自葉成紹進來後,便一直冷著臉,尤其是看到葉成紹對素顏的溫柔和維護時,臉色就更為清冷了,像是根本就不認識葉成紹這個人一般,眼睛再也不往葉成紹身上瞟一下。
  
  葉成紹聽了司徒氏的話,眉頭皺了皺,卻是出乎素顏意料,無奈地對司徒說道:「你怎麼也來了,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回自己院子裡去吧。」聽那語氣,竟頗有回護之意。
  
  司徒卻是看也不看他道:「我若不來,洪妹妹便被認定是自殺,而她的冤屈就要石沉大海,難道,給人作妾,那命就該比畜牲還賤了麼?」
  
  葉成紹聽得眼神一黯,轉了眸,不再看她,柔聲問素顏:「娘子,你怎麼肯定毒藥不是紅兒下的?」他雖剛進來,但憑這屋裡幾個的對話也對事情有些大致的瞭解,看來,自家小娘子對事情早有了些發現,只是她身單力孤,又被有心人陷害,沒法子自保罷了,看來,以後得給她派個人到身邊來,總這麼著被人傷著可不好。
  
  「因為,洪氏根本就不是死於砒霜之毒。」素顏轉了眸看著侯夫人,眼裡帶了一絲譏笑,又問侯夫人道:「夫人,您不知道洪氏是怎麼死的嗎?」
  
  侯夫人震怒地看著素顏,她很不喜歡素顏對她說話的這種表情,那眼神太過輕蔑還帶著嘲諷,讓她很是惱火,更覺得討厭,她警惕地問道:「我何償知道,你想說什麼?」
  
  素顏卻轉了頭去對忤作說:「請你給洪氏驗屍,看她是否真死於砒霜。」
  
  忤作一開始便只是驗了洪氏所吃的飯菜,得了結果後,這屋裡的人就全都鬧將了起來,根本就沒有去驗給屍休,他也在侯府裡也呆得有年份了,知道什麼是該做的,什麼是不該做的,府裡污濁的事情他也看得多了,懂得適時閉嘴和裝傻,如今看到世子爺對大少奶奶很是維護,心下才稍安,進了內室,仔細查看起洪氏的屍休來。
  
  先前一臉得意的巧慧如今卻是眼神閃爍著,兩眼不時的瞄向裡屋,頭上冒出細細地汗珠來,素顏冷冷地看著她,突然喚了一聲:「巧慧!」
  
  巧慧嚇得一跳,下意識回道:「在,什麼事?」
  
  素顏淡笑著走近她道:「你在慌什麼?」
  
  巧慧這才發現是素顏在喚她,心跳得呯呯直想,臉色也一陣紅一陣白了起來,垂了眼眸不敢與素顏直視,結結巴巴道:「沒……沒慌什麼。」又突然大著膽子道:「奴婢有會很好慌的,該慌的是大少奶奶你吧。」
  
  聲音未落,臉上就「啪」的一聲挨了一巴掌,一陣頭暈目眩,她好半天才站穩了,就聽葉成紹森冷的聲音在耳旁響起:「再敢對大少奶奶無禮,爺就將裡剮了。」
  
  巧慧嚇得心驚膽戰,驚懼地看著葉成紹,素顏半挑了眉道:「我自然不用慌,一會兒忤作就會出來,你還是老實些,實話實說的好吧。」
  
  司徒氏不解地看著素顏,問道:「大少奶奶怎麼篤定洪妹妹不是死於砒霜之毒?先前你怎麼不說?」
  
  素顏淡淡地看著她道:「有人不是正想看到我被人陷害嗎?那我就先如了她的願,看她如何露出自己的馬腳來呀。」
  
  司徒聽得莫明,轉眼看向侯夫人,只見侯夫人臉色鐵青,眼裡閃著陰狠之色,心下微動,嘴角也勾起一抹冷笑來。
  
  過了好一陣子,忤作出來了,對葉成紹道:「世子爺,死者的確不是死於砒霜之毒,砒霜是死後被人灌進嘴裡的,只是傷了喉舌,嘴角流出的黑血不過是喉中所出,並非內腑,不過,死者應該還是被毒致死,只是這種毒很是怪異,因是被人傷及血脈,自脈流向心臟,死心臟猝停而死,小的無能,查驗不出是何種毒藥所致。」
  
  素顏聽得忤作那一番話不由眼睛都亮了,她第一次他細地打量起那忤作來,五十多歲的年紀,頭髮花白,穿著普通的布衫,長相也普通,眼神也混濁,說話時,眼眸垂著,並不與人對視,看起來,很不起眼,可他卻對一下子就看出洪氏是死於心臟猝停,並能說出是藥物所致,讓她不得不高看這忤作一眼,侯府藏龍臥虎,這忤作,怕是並不簡單呢。
  
  侯夫人聽了忤作的話也皺起了眉頭,神情變得越發的複雜起來,轉眼凌厲地看向巧慧,喝問道:「可是你殺了自家主子,再嫁禍於大少奶奶?」
  
  巧慧此時卻是笑了,對侯夫人道:「夫人,沒有證據,可不能污蔑奴婢,方纔已然污蔑過大少奶奶了,難道一有事,就是別人的責任麼?」
  
  這話說得很有問題,素顏聽了不由微瞇了眼看向侯夫人,侯夫人淡淡地回望著她,眼裡帶著一種莫名的情緒,讓素顏有些琢磨不透。
  
  「放肆,既然紅兒沒有在洪氏飯菜裡下藥,那洪氏菜裡的藥又是從何而來?白日可是你在舒服洪氏用飯的,你這又作何解釋?」侯夫人收回目光怒喝巧慧道。
  
  巧慧冷冷一笑,「紅兒說沒下毒就沒下毒?那道菜只是姨娘沒用罷了,東西都搜出來了,她們害怕不敢擔責,自然說自己沒有下毒咯,茯苓可是自己都承認了的。」
  
  茯苓一聽,立即跳了起來罵道「賤蹄子,我何曾承認過了,一直都是紅兒在說話,我根本就沒說過。」
  
  紅兒聽了皺了眉頭,不可思議地看向茯苓,眼神黯了黯,又轉過頭看向素顏道:「大少奶奶,奴婢確實沒有在菜裡下毒,那砒霜奴婢是拿了,但是沒放,奴婢做不來那傷天害理的事情,奴婢以為,真是您下的令,要……要害死洪姨娘……奴婢不敢不聽,但只做了樣子,沒真下毒啊!」
  
  才不過十二歲的孩子,膽小心軟也是正常的,只是沒想到,她在高壓之下還能保有一份天良在,素顏對她點了點頭,卻是問茯苓:「你的事情,稍後再說。」
  
  轉了頭對巧慧道:「那道菜分明就是動過的,而且,忤作只需剝開洪氏的肚子就能看出,她是否吃過尖筍,所以,你不要再存僥倖心理了,實話實說吧,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巧慧垂了頭不說,嗚嗚地哭了起來,葉成紹看著就不耐煩,手一揚道:「來人,拖出去打二十板子,看她說是不說。」
  
  巧慧聽得慌了起來,外通一聲就跪了下來,「世子爺饒命,大少奶奶饒命,奴婢說實話,奴婢說實話,菜裡的砒霜是奴婢下的。」
  
  屋裡的人再一次被事情的發展震驚得無以得加,巧慧竟然在菜裡毒,而洪氏卻又沒吃那有毒的菜,那洪氏嘴裡砒霜也是巧慧灌的,她究竟想要做什麼,只是為了陷害大少奶奶?
  
  「快說,你為何在在洪妹妹的菜裡下毒,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你瘋了麼?」司徒氏聽了怒聲對巧慧斥道。
  
  「奴婢是害怕,太害怕了才想了這麼個法子,奴婢昨兒個服侍姨娘用過飯後,姨娘做在床上跟奴婢好說了一會子話,又哭了好一通,約麼過了半個時辰才睡下,後來,晚香姐姐給姨娘送補藥來,奴婢又跟晚香姐姐說了會子話,晚香姐姐走後,奴婢就睡下了,結果,等奴婢一醒來,去床上看時,姨娘竟然沒了氣,奴婢就嚇壞了,好好的人突然就沒了,查看週身又沒有任何傷痕,奴婢也知道姨娘並無死志,心裡就害怕,怕主子們說是奴婢沒有服侍好姨娘,就想了這麼個主意。」
  
  「一派胡言,就算你主子死得莫名其妙,你也不可能要灌砒霜給她吧,再說了,巧蘭呢,巧蘭就任你這麼做?」司徒氏冷笑道。
  
  巧慧哭著又道:「奴婢一個下人,主子突然死得不明不白,府裡肯定會責怪到奴婢這些服侍的人身上去,不若想個法子說明姨娘是害死的,奴婢的貴任也能小一些,奴婢是一時鬼迷了心竅才這麼做的,正好奴婢明兒個提了飯盒回來時,在路上遇到紅兒,那紅兒眼神閃爍,小臉發白,說話也結結巴巴,不停地看奴婢提了食盒,神色很是怪異,姨娘死後,奴婢想著正好可以嫁禍給她,至於她真的藏有砒霜,奴婢可是不知,還真是湊巧了。」
  
  葉成紹卻聽出了一點門道,皺了眉問道:「你說洪氏死前,晚香來看過洪氏?」
  
  巧慧似乎被點醒,突然就看向了侯夫人,想了一想又頹喪著臉道:「晚香姐姐也就到床邊站了下,看了眼洪姨娘就走了,她送的補品,姨娘也根本就沒來得及吃,不可能是晚香害的。」
  
  司徒聽了卻是冷笑起來,慢慢地走到侯夫人面前道:「夫人,晚香到洪妹妹屋裡也去的太巧了吧,那補藥,是您著她送去的麼?」
  
  侯夫人聽得大怒,斥道:「不要忘了你是什麼身份!你竟敢用這種態度和我說話,巧慧也說了,晚香只是去看了眼洪氏,根本就沒有用過我著她送去的補藥,若那補藥有毒,也害不到她。」
  
  司徒聽了不置可否,卻是又渡到了茯苓身邊,戲謔地說道:「我也聽說,大少奶奶一來就貶斥了你,按說人對大少奶奶應該懷恨在心才對,又怎麼可能會為了區區二十兩銀子去為大少奶奶買命?你這毒藥和銀子真是夫人的丫頭給你的麼?就算夫人的丫頭想要害死洪家妹子,又怎麼不去找個自己信得過之人,而要找你這心懷有異之人呢?難道她是傻子不成?」
  
  茯苓聽得大急,哭道:「奴婢沒有說過,是紫睛送了藥和銀子給奴婢啊,都是紅兒說的。」
  
  紅兒聽得氣急,嗚咽道:「茯苓姐姐,我奶奶病了,你拿了二十兩銀子來讓我去下藥,你說是紫睛姐姐逼你這麼做的,我一是想要拿了銀子給奶奶治病,再一就是,我若不聽你的,你會饒了我這個三等丫頭麼?我一個三等丫頭,又怎麼會存得了二十兩銀子,不是你給我,又是誰呢,你給我的砒霜我還留著呢。「說著,她拿出一個小紙包來。
  
  素顏讓紫綢將那紙包遞給了忤作,忤作打開查看了一下,卻道:「這卻不是砒霜。」
  
  紅兒聽得大驚,忙道:「不可能啊,那明明是茯苓給我的,讓我下在菜裡頭的。」
  
  葉成紹越聽越奇怪,也聽得煩燥,走到茯苓面前道:「爺看在你服侍過爺多年的份上,給你一次說真話的機會,你實話實說,爺還給你一條生路,如若不然,爺會讓你見識見識爺的手段,不信,你大可以試試看!」
  
  茯苓瞪大了一雙似水雙眸,痛苦而又幽怨地看著葉成紹:「爺也知道奴婢侍奉過爺多年?奴婢對爺可曾有過二心?奴婢自十歲開始,就貼身服侍著你,早將自己當成爺的人了,奴婢又怎麼可能會害爺?爺你也不信奴婢麼?」
  
  「你是不會害我,但是,卻保不齊,你不會害大少奶奶,不要以為爺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可爺沒那興趣,你還是早些死了那條心的好,快說吧,爺還想早些了事了,給大少奶奶上藥呢,大少奶奶才不過進門幾天,你們就接二連三的來陷害,爺這幾日就是外頭死人放火了,也不出門,便守著大少奶奶,將這府裡給清理乾淨了再說。我倒要看看,是誰想要一再的害我的娘子。」葉成紹後面那句話是轉過身來,對整個屋裡人說的,他聲音陰沉,如冰寒森冷,透著股狠決與陰戾,整個屋裡的人都不由打了個冷顫。
  
  二夫人和三夫人先是一副看好戲的心態,這會子卻是如坐針氈,後悔不該來淌這趟渾水的。
  
  茯苓被葉成紹無情的話打擊得臉面死灰,絕望又痛苦地看著葉成紹道:「爺……好狠的心啊,奴婢一個女孩子,與爺近身服侍,早就與爺有了肌膚之親,大少奶奶一來卻要將奴婢打發走,奴婢的名聲早沒了,爺不要奴婢,那奴婢今後還能跟誰去?奴婢沒有了清白的身子,還有誰會看得起奴婢?大少奶奶分明就是個量小善妒之人。洪姨娘就算不是她害死的,也是被她害得很慘,爺以前可從來都沒有打罵過姨娘們,卻為了她將您最寵愛的洪姨娘一頓好打,奴婢心中也憤然不平啊。」
  
  素顏聽了茯苓之話不由瞇了眼看葉成紹,這廝可是說他自己還是清白之身的,還說讓自己試試……原來,早就與茯苓有了首尾,還最寵愛洪氏……果然男人的話是不能聽的啊。
  
  侯夫人聽了茯苓的話眼裡閃過一絲戾色,凌厲地掃了茯苓一眼。
  
  葉成紹聽得大怒,手一伸就掐住了茯苓的喉嚨,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般:「爺從來都沒有碰過你一下,你再胡說八道,爺捏死你。」
  
  司徒在一旁冷冷地說道:「世子爺最好不要惱羞成怒,還是讓這奴才將實情說出來的好,你若捏死了她,大少奶奶可就要背黑鍋了呢。」
  
  這話怎麼聽都帶著一股子酸味,葉成紹倒是鬆了些手勁,讓被掐得滿臉脹紅,眼珠子都快鼓出來的茯苓喘了一口氣,手卻仍是掐著她:「快說,不要考驗爺的耐性。」
  
  「那藥,就是大少奶奶吩咐紫睛給奴婢的,信不信由你,奴婢也和紅兒一樣,不是那心狠手辣的,不想害人,就拿了假藥去給紅兒做樣子,不過也是給人看罷了。那包砒霜不是被查出來還在麼?」茯苓一副豁出去的樣子,大聲吼道。
  
  紫綢聽了便著了人去叫紫睛過來,素顏聽得秀眉緊蹙,她私心裡自然是不信紫睛會做這種事,更不願紫睛做了這種事,畢竟是打小就在一起的,怎麼著都有了些感情,被自己身邊之人背叛的感覺可著實不好受啊。
  
  一會子紫睛被帶來了,一聽原由,不由瞠目欲裂,指著茯苓就大罵起來:「你這賤貨,我何時給了你這些害人的東西,我不過才來府裡兩天,又哪來這些東西,你說,我是何時何地給你的,又有何人看見,可以作證?你自己怨恨大少奶奶趕你出了內院,而我又罵過你,你就如此編排陷害我?我是豬啊,就算要害洪姨娘,也不會讓你這個跟我不對盤的人去吧,你就是要污蔑人,也要想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才是啊。」
  
  「哼,我是找不到證人和證據了,不過,當時你說的話我卻還讓得清清楚楚,你說,大少奶奶被洪姨娘欺負得太狠了,你心裡為大少奶奶不平,只想早些殺了洪姨娘才好,還說只要我肯做下這事,你便到大少奶奶面前求情,讓我能留在內院裡頭,繼續在爺的身邊當差,哼,舉頭三尺有神明,做過的事,還是承認了好,免得死了進阿鼻地獄,被拔了舌頭。」
  
  「我打死你這賤蹄子,好啊,天上有神靈看著呢,你這賤人恨我,就把髒水往我身上潑,世子爺早就下了令將洪氏趕出去,她一個妾室,被夫家趕出門了還有什麼活路,遲早也是個死,就算不死,下半輩子也沒什麼好日子過,她已經提了報應,我要動那個手做什麼?」紫睛跳著腳罵道,又轉過頭來對葉成紹道:「世子爺,這可是您身邊的人,她一再的往奴才身上潑髒水,您要麼就殺了奴才,要麼就讓這賤人說實話,看是誰指使她這麼做的,這分明就是想害大少奶奶,奴婢可是大少奶奶的陪嫁丫頭,明知道她對大少奶奶不滿,還讓她做這種事情,難道就不怕她會告密,出賣大少奶奶嗎?如此一來,不是害了大少奶奶,奴婢瘋了才會如此傻吧。」
  
  屋裡的人也覺得紫睛說得有理,她一個才進侯府人,對府裡人事都不熟,又怎麼可能敢下這個手,就算想下手,也應該找另外能拿捏得住的人才是,茯苓的話,真的沒法讓人相信。
  
  紫綢在一旁也著實恨這茯苓,對葉成紹道:「世子爺,不若您也拍她一掌,也讓她受受這婆子的苦。」
  
  洪陳氏早就叫得沒了氣力,身子像沒了骨頭一般攤在了地上,卻還是偶爾會抽一下,嘴裡時不時的痛苦低哼著。
  
  茯苓一聽這話,果然臉色蒼白,乞求地看著葉成紹,葉成紹瞇著眼睛,眼裡放著陰狠危險的光,讓茯苓打了個大冷戰,衝口就道:「夫人救我。」
  
  侯夫人聽得一震,半晌才回過神來,眼神凌厲地瞪著茯苓道:「你胡說些什麼?」
  
  茯苓大哭了起來:「夫人,明明就是您讓奴才做這事情的,東西也是您給奴婢的,奴婢一個丫頭,哪裡能得來如此多的砒霜?您還說,只要奴婢做成功了,您就會給奴婢一個前程。」
  
  侯夫人大怒,衝過來就要打茯苓,葉成紹卻是將手一格道「母親,她可是重要的證人,您不會是想要殺人滅口吧。」
  
  侯夫人氣得胸口一陣血湧,捧著心口直喘氣,身子也搖搖欲墜,她身後的白媽媽連忙扶住她,同情地看著她。
  
  一邊的二夫人和三夫人便發出一陣唏噓聲來,兩人不約而同的憐憫地看向素顏,素顏的臉色也很難看,但她卻沒說一句話,只是有些發怔,似是若有所思,卻並不如二夫人幾個想像的對著侯夫人發怒。
  
  司徒氏卻是冷靜的對侯夫人道:「夫人,方才巧慧也說了,洪家妹子死時,晚香可是來過一趟的,洪妹妹即然不是死於砒霜之毒,那必然是另外有人下手了,如果不是巧慧下的手,那便只有晚香了。大少奶奶昨日雖是掌家理事,但卻並沒有來過悠然居,她的人,也沒有來過,將洪妹妹的死怪在大少奶奶頭上,如今已然不成立了,夫人,您就不想讓洪妹妹的死真相大白嗎?」
  
  侯夫人冷厲地看著司徒氏,半晌才道:「你與洪氏真的感情有如此之深?你對此事如此積極,真的只是懷有正義之心?我也知道,當初讓你以護國將軍之女的身份給紹兒作妾是委屈你了,你心中有恨,但此事也不能怪我吧,你若行止端正,又如何會落得如此下場?」
  
  司徒氏聽得臉色剎白,身子晃了兩下才站穩了,清冷的眸子裡終於泛出一滴淚光來,她強忍著怒火道:「妾身早就認命了,夫人何必揭人傷疤,不管妾身目的如何,如今要給人解釋的可是夫人,還請夫人給個明白於在坐各位,及洪妹妹父母吧。」
  
  「帶晚香來。」葉成紹臉色鐵青的揚聲道。
  
  侯夫人聽了身子又晃了兩下,似是腳都軟了,頹然地坐到了椅子上。
  
  晚香很快就被帶到,葉成紹只問了一遍,晚香矢口否認自己害過洪氏,且大哭冤枉,葉成紹覺得問得煩了,直接一掌拍在了晚香的肩胛骨上,晚香痛得汗水淋漓,卻是老實招了:「奴婢是奉了夫人的命,殺了那洪氏的,夫人給了奴婢一根毒針,奴婢趁巧慧不注意刺破了洪氏的手指,那針細得很,上頭有毒,見血封喉,卻又無色無味,剛中毒者便如睡著了一般,並無痛苦。
  
  侯夫人頹然地坐在椅子上,任葉成紹對晚香動手,卻沒做聲,似是無力阻攔,又似是覺得攔下去也是欲蓋彌彰,反而會讓葉成紹和素顏越發的恨她,總之,她坐在椅子上,眼裡透著深深的悲哀和痛苦,還有一絲的絕望,晚香說完後,她只是虛弱地說了一聲:「我是養虎為患啊,養了她十幾年,竟然如此輕易的就出賣和背叛了我。」
  
  司徒氏冷笑著對侯夫人道:「夫人如今可還有話說?再狡辯怕是不能了吧。」
  
  又轉過頭,對葉成紹道:「爺,不管你對洪氏有幾分真心真情,她倒底曾是你的女人,請你拿出做男人的氣魄來,給洪妹妹一個公道吧」
  
  二夫人此時也起了身,不陰不陽的對侯夫人道:「大嫂的手段可是越發的長勁了,這一石二鳥之計著實聰明啊,只是,如今卻是敗露了,不知侯爺回來要如何處理呢。」又親熱地走過來抓住素顏的手道:「可憐見的孩子,受盡了委屈吧,紹兒對你倒是真心實意的,這事可怪不得紹兒,你可不要又跟他鬧才是,難得紹兒肯對一個人用真心,你們兩個還是好生過日子吧。」
  
  三夫人卻是皺著眉頭站起來,似是很擔心地說道:「哎呀,這可如何對宮裡的貴妃娘娘交待啊?還有太后那裡,哎,侯爺可又要頭疼了哦。」
  
  葉成紹終於給洪陳氏解了刑,洪老爺老淚縱橫地去扶自家婆娘起來,那洪陳氏雖是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但看向素顏時卻是很不自在,但眼裡的恨意卻還是殘餘,尤其對侯夫人時,似是要撲上去嘶咬侯夫人一般。
  
  素顏卻是自始至終沒說一句話,只是不時地看向侯夫人,葉成紹要再對晚香動刑時,素顏卻是及時制止道:「將她好生看管起來吧,她可是個很重要的證人。」
  
  侯夫人聽了眼神微閃,看了她一眼後,對晚香道:「方纔茯苓說,抬頭三尺有神明,我究竟是什麼地方對不起你,你要害我?」
  
  晚香的肩骨碎了,痛得汗流夾背,咬著呀道:「夫人,奴婢不過是你身邊的狗,生死都捏在您手裡,您要奴婢做什麼,奴婢敢不做嗎?晚玉死了,她也是您身邊的人,您讓她去送死,她還不也得去?」
  
  侯夫人聽了一陣苦笑,悵然道:「你果然是為了晚玉,你們姐妹服侍我多年,我對你們也頗多愛護,她的死,只是個意外,你卻怪到我頭上來,真正一石二鳥的是你吧,即害了大少奶奶,又害了我,你所恨之人,會都受了懲罰,對嗎?」
  
  「兒子相信父親和族老們會給兒子和您兒媳一個交待的,您最好不要再輕舉妄動,不然,兒子會做什麼事來,兒子自己都說不清楚。」
  
  侯夫人聽了臉色蒼白的讓白媽媽扶走了。
  
  葉成紹又走到茯苓面前,黑寶石般的眼睛危險地瞇起,揚手就是一個大耳刮子,打得茯苓暈頭轉向。
  
  紫睛就在一旁叫好,她是氣茯苓冤狂了她,正好世子爺給她出氣呢,陳媽媽卻是冷冷地看著她,「紫睛,你以後還是收斂一些的好,那些個不該有的心思,也趁早歇了吧。」
  
  紫睛聽得一怔,隨即苦著臉,一副可憐兮兮的對陳媽媽道:「是,媽媽,我知道錯了,差一點就連累了大少奶奶。」
  
  陳媽媽聽了卻凌厲地瞪了紫睛一眼,沒有再說什麼。
  
  素顏最後沒同意打死茯苓,只是讓人將她和晚香一起關也起來,葉成紹對她心存愧疚,自是對她百依百順,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巧慧被洪老爺帶了回去,洪家還會怎麼鬧,素顏也沒心思管,她脖子上的傷很痛,身心也疲憊得很,心頭疑慮仍在,秀眉一直舒展不開,葉成紹小心亦亦地將她扶回屋裡。
  
  素顏懶懶的坐在床上,紫綢洗了帕子來給素顏清理傷口,葉成紹接過去,親自為素顏擦著脖子上的血痕,好在那洪陳氏身量小矮,只抓破了一點皮,只是將素顏的衣襟盤扣扯壞了兩顆。
  
  可只這一點點的傷也讓葉成紹心疼心愧,也悔恨不已,不該太過大意了的,明知素顏在府裡處得艱難,自己卻還放任她一人回府,身邊也沒派個護衛之人,這就是他的錯,怪不得素顏不理睬他。
  
  「娘子,都是我不好,要不,咱們去別院吧,這裡住著憋屈。」葉成紹小意的給素顏塗著藥膏,邊塗邊問。
  
  「去了能不回府麼?」素顏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
  
  葉成紹聽了訕訕一笑道:「父親為我做了太多,若是真搬出去……」
  
  「所以,那就不去別院了,住在那裡,也不過是暫時的清靜,沒得又讓人說我矯情,我也知道,你有時也身不由已。「素顏又是淡淡的打斷了他的話。
  
  葉成紹黯然地垂了頭,握住素顏的手道:「娘子真的很通情理,我也知道,讓你嫁給我是委屈你了,可是,我是真的想跟你好好過日子的,我確實有很多不能說的苦衷,娘子,我需要你,你聰明勇敢,又沉著大膽,正是我葉成紹需要的賢妻,可是,跟著我,你卻要受很多苦,我……我著實太過自私了,不該……」
  
  不該後面沒有說出來,素顏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她知道他有很多秘密,以前是不在乎,不關心,不想問他,感覺與自己無關,自己只需過好日子,想著法子與他和離算了,可經歷了昨天之事後,她發現,和離很不現實,也太難了,以葉成紹的性子,也決對不會同意和離,他會死纏爛打,會折磨自己來求得她心軟,她又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更是個理性的人,葉成紹至肯在她面前伏低作小,肯尊重她,愛護她,不像別的男人那樣大男子主義,如今換一個男人,怕是比他更不如,和離後的前景有太多不可預見的困難,她幾乎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了。
  
  所以,她如今想要瞭解他,瞭解他的秘密,只有瞭解一些前因後果,才能對府裡的事情弄清楚,弄明白,才能對暗藏的危險採取防範措施。
  
  「我們已經是夫妻了。」素顏認真地看著葉成紹道。
  
  葉成紹正沮喪著,想著要用什麼法子能哄得素顏不生氣,不說那兩個令他心驚膽戰的字眼才好,猛然聽到素顏說了這麼一句話,幽黑的眸子瞬間像點燃了一簇小火苗一樣,燦然明亮了起來,結結巴巴道:「娘……娘子,你說什麼?」
  
  「我說,我們已經是夫妻了,就不要再說那些有的沒的了,你若想跟我好好過下去,就以誠來待我,我也會試著接受你,去喜歡你的。」素顏如水般澄淨的眸子明亮又透澈,明麗的臉上帶著嚴肅又莊重的神情,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眼裡有著果決和堅定。
  
  葉成紹聽得欣喜若狂,一把將素顏攬進懷裡道:「好,好,娘子,我一定會以誠相待的。你莫急,我會讓你慢慢瞭解我的。」
  
  她竟然說會喜歡他,就像一股涓涓細流著的溫泉淌過葉成紹的心,溫暖又柔軟的撫過他的纍纍傷痕,熨燙著他冰冷多年的情感,這幸福來得有些突然,他有些不自信,又將素顏推開,認真的,仔細地,小心地,又帶著一絲怯意地,再問道:「娘子,你……你真的願意喜歡我嗎?」
  
  素顏被他眼裡的情緒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的神情太過熾烈,也太過小心,小心得像一個還未得到,就怕失去的孩子,她只是下了決心要去接受她,但最後會不會喜歡他,甚至愛上他,她也不知道,又怕自己的回答會傷害了他,更不願意欺騙他,只好垂下了眼眸,拿手繞著葉成紹胸前的一根流蘇,卻是說道:「我覺得,夫人怕是被冤枉了。」
  
  葉成紹等了半天,等來的卻是這樣一句話,立即像洩了氣的皮球,打了霜的茄子,懊喪著臉看著素顏,無奈的堵氣道:「怎麼會冤,她身邊最得力的人都指證了她呢。」
  
  素顏聽了半挑了眉,戲謔地看著他道:「你不是要以誠相待?」
  
  葉成紹一聽,楞了一下,立即喜逐顏開,笑嘻嘻地說道:「娘子真聰明,原來你也看出來了啊。」



  第八十五章 我不要再被欺負
  
  「看出來了又如何?」素顏挑著眉看著葉成紹,眼神變得冰寒冷漠,「看出來了,是不是我就該原諒她?」
  
  葉成紹眼神裡閃過一絲凌厲,握住素顏的手道:「娘子,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素顏將手一拂,甩開他的手道:「受委屈,受委屈,你一再地說我受委屈了,可這委屈我卻還要繼續受下去對嗎?」
  
  葉成紹的手一空,心卻也跟著有些空,隨即又感到幾分雀躍,黑瞳閃亮起來,唇邊勾起一抹懶笑:「娘子可是有辦法讓自己不再受委屈?」
  
  她在發火,這樣總比她冷漠漠然的好,至少,她想改變現狀,想改變與他一起生活下去的現狀,是想要跟他繼續過下去,而不是一味的逃避退縮,這也是一種進步,是他們之間關係的進一步。
  
  素顏聽得惱火,這個男人,口口聲聲的說要保護自己,卻總讓自己受得傷害,總在自己受傷後再來賠禮道歉,傷害已經造成,道歉有什麼用?
  
  「皇后娘娘曾答應過我,如若我嫁你,便要封我為三品誥命,你可記得?」素顏坐在床頭,眼睛認真的看著葉成紹道。
  
  「便是二品,那也是要得來的,我原以為娘子不在意這個,所以,沒去求,這兩日又忙著外頭的事,過兩日娘子好些了,我便帶你進宮討封。」葉成紹聽了笑得更加愉悅,這才是他想要的娘子,他不喜歡她面對府裡的陰謀時總是隱忍,受傷,他外頭的事情太多,暫時又不能帶著她搬離侯府,很難時時照顧到她,保護她的最好辦法,便是讓她自己變強,而且,是她自己想要變強。
  
  才嫁這幾天,他很為她憂心,偏又身不由己,諸多繁忙,明知道她會受傷,卻還是沒能護得她周全,心痛心愧都有,更多的,也是心傷,她不是個軟弱的女子,她更不是個愚笨的女子,可不過兩三天時間,就連受兩次陷害,歸根結底,是她自己無心,她一開始便存著要和離,要離開的心,所以,便放任著自己被陷害,被欺負,想藉機逃離開自己,去過她想要的生活,雖然如此清醒的認清她的想法讓他的心一陣絞痛,但這卻是不容他不承認的事實。
  
  終於她肯有要求,她肯要改變了,她肯努力讓她自己在這府裡過得更好了,他如何能不開心,不小心翼翼地帶上幾分雀躍?
  
  「那就二品吧,而且,夫人今天所犯之事二嬸三嬸都看到了,我不可能平白的就受此污辱的欺負,明日侯爺回來,我要為自己討回公道。便是她是被冤的又如何,她也是明知我被冤而冷眼旁觀著,甚至放任那洪陳氏打罵於我,放任巧慧污陷於我,而且,她也是巴不得我被人冤枉,好得漁翁之利吧,只是不成想,人家是一箭雙鵰,連著她也一起算計進去了的。有些事情,既然做了,便要承擔後果。」
  
  素顏的聲音淡淡的,語氣有絲冷漠,眼裡卻透著一股鑒定,這樣的她,讓葉成紹很是歡喜,他的身份,需要一位堅強勇敢而又聰慧的女子做妻子,做他的大後方,而不是那柔弱得如嬌小的花兒,風一吹就會折斷根莖,隨時還要他來保護著的小女人。
  
  「娘子你想如何都好,便是將這府裡鬧個天翻地覆也不要怕,有我在呢,你只要護著自己不再被人打了,被人傷到了就好,哪怕闖出天大的禍事來,也有我給你頂著,便是鬧到太后娘娘那裡,也不要怕,有我在,宮裡的幾位不敢將你如何的,頂破天,也就是小打小鬧,主要是,你自己要能護著自己才行。」葉成紹的聲音柔柔的,帶著一絲沙啞的魅惑,他這是給她交底了,只要她膽子能再大一些,他相信,她能夠做得很好的。
  
  素顏聽了不由眉頭又挑了起來,歪了頭斜睨著葉成紹,「真的便是闖出天大的禍事,你也會幫著我頂著?你頂得住嗎?」
  
  她有些不太相信他,畢竟這是個皇權至上,將就禮儀孝道的時代,不敬父母公婆便是有違人倫綱常,便會被人口素筆伐,會被人用唾沫水淹死。
  
  葉成紹聽得笑了,黑亮的眼睛裡閃著的那邪戾的光芒,卻是湊近素顏道:「只要娘子肯放棄那些賢達孝順的的虛名,我就沒有什麼頂不住的。」
  
  素顏聽了不由好笑,這廝這法子倒也好,他自己便是用這不著調來違反禮教,與人對抗並自保的,不過,她代表的不只是她自己,她的身後還有藍家,侯府可以不要名聲,但藍家女兒的名聲不能壞在她手裡,她要變得強大,但不能用葉成紹這種傷人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她是既要贏,也不能損了自己的名聲,裡子面子她都要,一樣也不能少。
  
  「這兩日我要好生在屋裡養傷,很傷心,悲傷的在屋裡養傷,任誰也不見。」素顏笑著對葉成紹道。
  
  葉成紹眉頭微顫,寵溺地將她攬進懷裡道:「好,你想怎麼養傷都行,這兩日我便在家裡陪著你。」
  
  素顏依在他懷裡,並沒有推拒,雖然,她還不太習慣他的氣味,他的溫度,他的呼吸,但是,既然決定了要試著接受,那便慢慢來吧,有了一次就有二次,再有三次四次的,就會習慣了。
  
  兩人在屋裡又說了好一會子話,眼看就到了午飯前,素顏卻是揚了聲對外頭喊:「奶嬤,你在嗎?」
  
  陳媽媽應聲進來,見世子爺和大少奶奶都偎在床上,她稍有些不自在,卻又感到欣慰,還好,大少奶奶這一回沒有對世子爺發火啊,要再發火,就算世子爺對她再寬容寵愛,也怕會生厭啊,幾個男人能永遠在娘子面前作低伏小的?男人可是最愛面子的。
  
  「大少奶奶您有何吩咐?」陳媽媽問道。
  
  「奶嬤,您去與揚大總管說,將苑蘭院的用度直接從公中劃過來,自今兒起,苑蘭院就自己行開火了,我身子不還,受傷太重,又怕被人毒害,不敢去上方用餐了。」素顏淡淡的吩咐陳媽媽道。
  
  葉成紹聽的一怔,全服上下去上房用飯這是侯爺定下的規矩,而侯夫人也正是用這規矩在二房和三房面前擺大房的譜,更沒少給臉子給二房和三房看,二房三房更是早就鬧著要分開吃,只是畏於吃穿用度都是大房出的,捨不得失了這便宜,才一直忍著,只要苑蘭院這一次將口子開了,只怕那兩房都會有樣學樣了。
  
  不過,他早也不想讓素顏去上方用飯了,她是新媳婦,一桌只要坐了幾個長輩,她便不能同桌同時用餐,還要給侯夫人立規矩,如此正好可以減少侯夫人欺負她的機會。
  
  只要她喜歡,他就會支持。
  
  陳媽媽聽了有些擔憂地看著素顏,大少奶奶這麼做可有影響一家子和睦團結之嫌,只怕侯爺會不喜呢,哪有新媳婦一過門,就鬧著單過的?便是在藍府,如今大夫人用飯也是要去上房陪著老太太一起吃,還是要立規矩的,這是做媳婦的本份啊。
  
  葉成紹見陳媽媽一臉的不贊同,便笑道:「媽媽儘管按娘子說的去做便是,若有人不同意,你便來說與我聽就是。」
  
  陳媽媽見葉成紹如此護著素顏,心下才算安定了些,轉身正要出門,葉成紹又道:「媽媽只說是我的意思便是,還有,讓內管事將府裡的賬簿拿來大少奶奶看,我苑蘭院的每月用度多少,得讓大少奶奶心中有個數。」
  
  陳媽媽聽了眼裡就有了笑意,世子爺果然還是寵著大少奶奶的,明知大少奶奶這要求有些愈矩,卻還是一力支持她,不只如此,還將責任都攬了過去,連用度銀子都考慮到了,以後按著規制來,就算世子爺不再府裡了,大少奶奶心裡也能清楚,有沒有被人剋扣了用度,又剋扣了多少。
  
  陳媽媽走後,素顏便說要歇息,冷冷地看著葉成紹,那意思很明白,她要休息,請某人自覺離開,不要打擾了她。
  
  但某人對於這一方面最是不自覺,臉皮也厚到了用城牆砌著的程度,嘻皮笑臉的就偎到了素顏面前,抖了被子將她蓋好,自己也挨挨蹭蹭的,也鑽進了被子裡,只是沒有作過激的動作,老實地睡在一邊,但很快,均勻的呼吸聲就想起,竟是比素顏睡得還要快。
  
  素顏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卻看到了他眼瞼下的一圈黑印,和臉上淡淡的倦意,這兩日,他在外頭怕也奔波得辛苦吧,聽說他是百里加急才趕回來,救了她那一下的,看著眼前安靜的俊顏,她莫名的,感覺有些踏實了,緊繃著的心,也不知不覺地鬆弛了下來,很快也進入了夢鄉。
  
  午飯時,陳媽媽小心地看了看屋裡,見兩個主子睡得正香,便招手讓紫睛和紫綢兩個不要吵醒了他們,讓他們好生休息。
  
  但也最多睡了一個時辰之後,陳媽媽不得不在外頭喚:「大少奶奶,外頭鬧起來了,夫人沒法子,來請大少奶奶您去理事呢。」
  
  緊接著,就聽到二夫人的聲音:「侄兒媳婦,你看這事鬧得,咱們連飯都吃不成了,這兩日,你可還擔著家事呢。」
  
  素顏在床上聽得就覺得煩,翻了個身,又縮進被子裡,她理事,才一天,就出了人命,還差點被人指認成殺人兇手,她才不要再理事了呢。
  
  接著又聽到二夫人在外頭道:「陳媽媽,您得去請了大少奶奶起來,我也知道這事難為她了,可是如今夫人一個人可真招架不住了啊,難道真要讓那婆娘死在侯府裡頭?這是可不能鬧大了呢。」
  
  葉成紹也被吵醒,張了嘴對著外頭就罵道:「吵什麼,有人鬧,送官府去不就得了?」
  
  就聽二夫人大喊道:「紹兒啊,這可不成,怎麼說咱們也是一家子,夫人出了事,咱們可都得受影響,真要將那事那麼著鬧到外頭去,你幾個弟弟妹妹還要不要議親了?」
  
  素顏聽得眼波一轉,倒是起了身,葉成紹小聲道:「娘子,何必去,讓他們鬧騰去,別一會子又將髒水潑你身上了。」
  
  「我進門以來,就是別人在看戲,這次總算是人家演戲,我來看,為什麼不看?」素顏拿了衣服在手,瞥了眼葉成紹又道:「你不是在家麼?我怕什麼,真有髒水來了,你不得給我潑回去?」
  
  葉成紹聽這話有意思,也一坐而起,伸了手捧著素顏的臉,親暱地用鼻尖抵著她的鼻尖,嘻嘻笑道:「娘子總算知道我的好處,要用到我了?走,咱們一起看熱鬧去!」
  
  突然就被他捧住了臉,濕熱的氣息噴在臉上,有幾秒的不適應,素顏伸手擰住他的耳朵,罵道:「把你的豬鼻子拿開,臭死了。」
  
  葉成紹立即哇哇大叫,也不顧耳朵被擰得生痛,死了命地往素顏臉上拱:「噴香的翩翩少年郎啊,娘子你太不識貨了。」趁著素顏閃躲之際,偷偷地又香了一口,然後立即跳下床去,像偷吃了魚的貓,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站在床邊忍笑。
  
  素顏被他弄了個大紅臉,又羞又惱火,但心中的郁氣卻是被他這一胡鬧給弄沒了,心情也爽快了許多。
  
  紫綢在外頭聽到屋裡的聲音,進來給素顏梳洗,芍葯也默不作聲的進來了,默默地服侍著葉成紹,紫綢的神情還算好,但一會進來的紫睛卻是斜了眼瞧著芍葯的,也不管葉成紹也在,不陰不陽地說道:
  
  「這會子倒是來獻慇勤了,大少奶奶遭罪時,也不知道溜到哪去了,唉,也是啊,人家可是只顧著自己的主子呢,可沒拿大少奶奶當主子呢。」
  
  芍葯聽得臉色發白,眼圈兒就開始紅,素顏也覺得紫睛過份了些,嗔了一眼紫睛剛想開口,卻聽葉成紹道:「芍葯,以後爺的事你少管些,好生服侍著你大少奶奶才是正經,爺給你加月錢啊。」
  
  素顏聽得怔住,心中就有氣,什麼意思?這是怪自己對他的丫頭不好?要她忍氣吞聲?
  
  芍葯聽了葉成紹的話才心中舒服了些,但一瞥眼,看到素顏臉色不好看,忙道:「爺,奴婢就跟紫綢姐姐她們一樣就好,月錢就不用加了。」
  
  「要加的,要加的,算是爺給你這兩會忠心護主的賞錢。沒你使了人去報信,內院的事傳不出去,等爺辦了事再回來,還不知你大少奶奶被人欺負成什麼樣子了呢。」葉成紹含笑說道。
  
  素顏聽得微怔,不由看向芍葯,芍葯有些不好意思,紅了臉垂著頭立在葉成紹身邊。
  
  素顏心中微動,這才明白,為何葉成紹兩次都算回得及時,真誠地對芍葯道:「謝謝你,是紫睛幾個冤枉你了。」
  
  芍葯聽得心慌,忙上前來就要行禮:「大少奶奶言過了,這是奴婢應該的,大少奶奶剛到府裡來,人生地不熟,奴婢自小在這長大,熟門熟路的,幫不了多大的忙,但使個法子幫著送個信給爺還是能成的。」
  
  紫睛聽素顏都道歉了,也只好陰著臉給芍葯道歉:「芍葯姐姐,是我誤會你了,我是個直腸子,嘴快,你不要見怪啊。」抬起頭時,看芍葯的眼裡卻是閃過一絲怨恨。
  
  芍葯沒有注意到她的眼神,只見她過來道歉,便忙回了禮,兩個丫頭算是和好了。
  
  外頭二夫人件素顏總算起來了,忙道:「侄媳婦啊,那二嬸先去前頭看著了啊,你們快來。」
  
  素顏收拾停當,卻沒有及時到前頭去,而是吩咐陳媽媽擺飯,自早上起來到現在,根本就是粒米未進,餓死了,前頭鬧著,戲是要去看的,可沒鬧到最凶時,那便不急。
  
  陳媽媽拿了食盒來擺飯,邊擺邊說:「奴婢去找過楊大總管了,楊總管說,這事得等候爺回來了才行,他不敢做主,又說侯爺已經得了信,在往回趕了,今兒廚房裡的採買已經完了,就是要將苑蘭院的分開,也只能等明天才行。」
  
  素顏早就知道自己想要單過沒這麼容易,輕輕一笑,挑了眉看葉成紹一眼,低頭吃飯。
  
  葉成紹拿起筷子卻道:「一會子我去找他,父親回也好,不回也好,只要娘子願意,咱們就分開吃。」
  
  素顏抬起頭,卻是對葉成紹笑道:「若是我連這件事也辦不到,那以後還有得被人欺負的時候。」
  
  葉成紹聽了笑得兩眼彎彎,討好的將一張俊臉又湊到素顏面前:「那我以後能不能吃到娘子親手做的菜啊。」
  
  素顏嗔了他一眼,沒理他,埋頭吃飯。
  
  吃飯的當中,二夫人又使了人在催,看樣子像是很急了,陳媽媽就嘮叨著:「也不知道非要請大少奶奶去做什麼?先前可是拿咱們大少奶奶當殺人兇手呢,這會子真兇找到了,該如何便如何就是,害人前,就該想到事敗了得如何善後嘛,這會子收不得場了,叫大少奶奶去又能做什麼?難道還想要大少奶奶頂缸不成?」
  
  素顏聽了就問:「洪家老兩口不是回去了嗎?怎麼又來鬧了,按說他們要鬧,也是到貴妃娘娘那裡去告狀吧,怎麼在這死磕?」
  
  陳媽媽聽了就看了葉成紹一眼,嘴角噙了絲冷笑:「奴婢才聽說,是夫人下了令,將洪家兩口子攔住了,不讓他們回去,說是想私了了,奴婢看怕是要給筆錢,當贍養吧,其實那洪陳氏像是應下了,只是洪老爺不肯,不想要錢,只想要給洪氏討公道,那陳洪氏也趁機跟著鬧,想多搾些錢去。」
  
  素顏也早料到了侯夫人不可能會就此放洪家兩老回去,畢竟洪家兩老可是親耳聽到了,是夫人對洪氏下的手,他們一會去,勢必會往宮裡頭鬧,而這是又是以陷害自己為由的,這一鬧上去,就不只是貴妃娘娘和太后會震怒,怕是皇后娘娘也會很生氣吧,皇后娘娘可是非常寵愛葉成紹的,對自己這個侄兒媳婦也算是滿意,好生生的被夫人陷害了,她自然也會生氣。
  
  侯夫人這一回可真是把自己陷進泥坑裡,想幹乾淨淨的出來,怕是要脫一層皮去吧,她不禁又佩服幕後那雙黑手,那人對人心的揣測可是是到了極致,一石二鳥,此計真是絕了,先是設計陷害自己,若自己是個愚笨老實的,那黑鍋就自己背了,而葉成紹又是個混不憑的,他回來,可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錯,要知道自己受了委屈,挨了罰,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在府裡頭鬧。
  
  而他更知道,候夫人就算發現那些指認自己的罪證有疑點,也不聞不問,會任由人家陷害我,只當看戲。
  
  而自己若是個聰明的,能洗脫罪責,他又趁機陷害了侯夫人,讓侯夫人在毫無防備之下的被拉下泥坑。
  
  侯夫人院裡,正房中,陳洪氏正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大鬧:「你們侯府是黑了心肝啊,我好好的閨女嫁進來,就這樣被你們給害了,如今不給個說法不說,還拘著我們老兩口,不讓我們回去,今兒我就死在你們府裡頭,看你們能逼死多少人,任你們權勢滔天,也躲不過一個天理去。」
  
  侯夫人坐在正廳裡,臉黑沉如鍋底,一手支著頭,眉頭緊皺,一副頭痛欲裂的樣子,素顏瞄眼看去,心想她這回,怕是真犯了頭痛病了。
  
  劉姨娘正恭謹地立在她身邊,一副很擔憂的樣子。
  
  侯夫人一見素顏,陰翳的眼眸一亮,起了身便向素顏走來,素顏還沒有明白過來時,她已經拉了素顏的手便往東廂房走。
  
  素顏想要掙扎,卻聽侯夫人小聲道:「我與你說幾句話。」
  
  素顏心中冷笑,跟著侯夫人走,葉成紹毫不猶豫地跟在後面,白媽媽見了就去攔,葉成紹眉頭一挑道:「我不放心,誰知道會不會又是要打我娘子一頓?」
  
  白媽媽聽了這話哪裡還敢在攔,只好訕訕站到一旁去了。
  
  侯夫人倒是覺得葉成紹到了現在還沒有大吵大鬧,還沒做出出格的事,怕是素顏給拘著的緣故,倒是便走邊謝了素顏一句:「多謝你了,看來,他對你確實是上了心的。」
  
  素顏不置可否,跟在她身後進了東廂房,侯夫人坐下後,見素顏還站著,忙道:「坐吧。」
  
  素顏聽了笑道:「婆母面前沒有媳婦的位置,媳婦還是站著的好。」
  
  「我請你坐的,你還是坐著說話吧,你看這外頭鬧得,兒媳啊,你是個精明的,可有法子解決?」侯夫人臉上有些不自在,「那事著實不是我做的,洪氏死了,對我可一點好處也沒有啊,我拉你進來,就是跟你說清這事的。」
  
  素顏聽得一聲冷笑道:「母親跟兒媳說有什麼用?如今是人證已在,大傢伙都聽到了的,而且,指證您的可不只是晚香一個人,還有茯苓呢。殺洪氏對你沒有好處,可是您自來就不喜歡兒媳,能讓兒媳背黑鍋,您還是很樂意的對吧。」
  
  侯夫人聽得好不自在,她著實是存了這份心的,所以,才會任由這事鬧得那麼大,早知道那人的後手是要害自己,她應該早就將事態化小了的,至少,不會讓洪家二老當面聽到整個事件過程,如今也是騎虎難下,收不得場了,真是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啊,只恨那人手段毒辣,令自己防不勝防啊。
  
  「為娘哪裡知道這些,這兩天我的頭痛病犯得厲害,府裡頭的事情就管得少了,真的不知道她們要設計陷害你啊,那晚香是晚玉的姐姐,晚玉臨死前總說是你對她下了暗手,晚香就懷恨在心了,才設了計出來,你也知道,前兒我只是打了你幾下,侯爺就對我大發脾氣,我哪裡敢再這樣對你?那不是自尋死路,送了錯處給侯爺罰我麼?」侯夫人的聲音有些沙啞,神情也很哀怨,眼裡蘊著濃濃的憂傷,沉鬱得使人觀之壓抑。
  
  「晚香不過是個丫頭,她哪裡能有那麼大的本事去設出這個計來,母親,您就不要在推脫了,我是晚輩,您要打我罰我,秉著一個孝字,我也只能受著,可連著殺人這麼大的一頂帽子也要壓到我頭上來,這也太過份了些,便是您再不喜歡我,便休了我就是,又何必將我往死路上逼呢。」
  
  素顏心中冷笑,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侯夫人但凡存有一絲良善,對自己公正一些,也不至於落到現在這個下場,自己既然能看出侯夫人是被冤的,自然也是有些緣故的,如果侯夫人不是冷眼旁觀,甚至推波助瀾,自己大可以趁勢追查下去,找出最後的真兇來,幫侯夫人洗清罪名的。
  
  侯夫人見素顏仍是誤會於她,不肯信她,只好又看向葉成紹,乞求的喚了一聲:「紹兒,娘真的沒有害你媳婦,娘是被冤枉的。」
  
  葉成紹冷笑一聲走近侯夫人道:「母親,兒子知道不是您親生的,又得佔了世子之位,您心裡不舒坦,但兒子怎麼也是叫了您一聲娘吧,這麼些年來,您是怎麼對兒子的,兒子也不削再說了,便是皇后娘娘處,兒子也從未分說過您半句,皇后娘娘對您的賞賜也從未少過,可是您呢,是如何對兒子的?兒子這麼些年,倒也習慣了,反正名聲也敗壞了,早就成了京城有名的浪蕩子了,也不在乎人家怎麼評我。
  
  只是,兒子好不容易正經八百的娶個媳婦回來,您對她也是百般刁難,上一回,兒子就沒怎麼鬧您,算是回報了您這十幾年來的養育之恩,這一次,您到是變本加厲了,想逼死她對吧,您明知道,兒子雖有滿園子的女人,但正室不生,妾便不能生育,所以,見不得兒子娶正妻回來,要麼就要趕走她,要麼就想逼死她對吧,這才是您害我家娘子的真正目的。」
  
  葉成紹雙目赤紅地看著侯夫人,眼中怒火灼燒,他的話,他雖明白侯夫人這一次是受了冤的,但有些怨氣與隔閡是早就埋在心裡頭的,他不說,不代表不明白,不說,不代表他不恨,不代表他沒感覺,這一回,正好將他心中的郁氣一併吐了出來,也是一種警告,他,對侯夫人不會再忍讓下去了。
  
  侯夫人聽得臉色剎白,眼中悲又痛,更多的是怨恨,淚水漫過眼眶流了出來,衝口便道:「我早就知道你恨我,可是,你又可知,我有多無奈,你知不知道你弟弟病成什麼樣子了?如果不是你,他怎麼會落到那步田地!都是你,你這個……這個……」後面的話卻是沒再說下去,眼裡的恨意卻是更深了。
  
  葉成紹聽得一震,慌忙問道:「二弟的病不是自小就有了的嗎?那與我又何干?」
  
  侯夫人卻是自知失言,不肯再說,只是摀住嘴,失聲痛哭起來,葉成紹滿腹疑慮,眼眸深深地看著侯夫人,好半響都沒有說話。
  
  外頭洪陳氏的聲又越發的大了,哭天搶地的鬧著,又傳來幾個丫環婆子的規勸聲。
  
  侯夫人身子一震,抹乾眼淚抬起頭道:「今兒這事,你們信不信我都是一句話,這個局,的確不是我布的,這個人,即想害兒媳,又想害我,我們只能聯著手來將她揪出來,不然,便是我這一次挨了罰,躲不過去,以後,兒媳還要在這府裡繼續過日子,保不齊,他又會對兒媳下手的。」
  
  素顏聽了淡淡一笑,對侯夫人道:「您這話聽著有些意思,不過,兒媳只相信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事實,這一次,您確定是犯了大錯了,外頭的事情,您還是想法子好生了了才是,家裡還有幾個弟弟妹妹未成婚呢,您可要斟酌些處置了,別鬧到最後,侯府的名聲全被您喪送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說著,便要起身,侯夫人急了,連忙拉住她,又求葉成紹:「紹兒,為娘雖對你不是很好,可這麼些年,你還是平安長大了不是?娘也最終也沒有……沒有對你下過狠手,大宅深院裡頭,真想要一個繼子死,也不是那麼難的事吧,紹兒,看在這麼些年母子情份上,你幫幫娘啊。」
  
  葉成紹聽得眉頭一皺,凝了眼看向侯夫人,侯夫人的話倒也有幾分真切,自小到大,想要他死的人很多,而且,那些人的手段權勢都不是他一個小孩子對防範得住的,但他著實好好的活下來了,還活得恣意妄為,除了名聲以外,也沒什麼損失……可是,這也不能代表侯夫人就對他好吧,只能說明,她還沒到喪失天良,心狠手辣的地步。
  
  「兒子可是一直尊您一聲母親的,若不是看在這些年的母子情分上,兒子又豈會明知是您陷害娘子,而不找您鬧的?兒子是什麼德性您是最清楚的了,如今外頭的人,只是小打小鬧,若是換了兒子來,可就不是這麼點子事了,只怕整個府裡都要被兒子翻個個去。」葉成紹這話也算是說得誠實,他可也確實了侯夫人面子了的,一轉頭,看到素顏脖子上的傷痕,心中又是火星直冒,冷聲對侯夫人道:
  
  「就算這次不是您的指使,可是你也是幫兇,您看看,您兒媳身上,可是新傷未除,又添舊傷,她嬌滴滴的一個大家閨秀,怎麼到了咱們家來了,就見天兒的被整得不成人形了呢?看來,我是得好生鬧他一場了,不然,這些人還真沒將我放在眼裡。」說著,甩袖就要出去。
  
  素顏也跟在後面,就聽得後面噗通一聲,兩人回頭,卻是看到侯夫人跪了下來,素顏大驚,忙偏過身子去扶侯夫人:「您這是做什麼?這是不要了折我們的壽嗎?快快起來。」
  
  侯夫人哪裡肯起來,她這會子是真慌神了,洪家在外頭鬧得不可開交,侯爺就要回府了,若不盡快查出幕後兇手,還她一個清白,侯爺怕是要生吃了她去,就算念在以往的情份,念在葉紹揚的面上,不休了她,怕也會將她關佛堂了,那不是就更遂了那些個人的心了麼?不行,兒子還沒治好病,女兒還未找到好的婆家,自己一定不能就此垮了啊。
  
  「素顏,娘錯了,娘不該你一進門就針對你,更不該任人陷害你而冷眼旁觀,娘求求你了,你弟弟還病著,妹妹還沒出嫁,娘不能丟下他們不管的,你幫幫我吧,你那麼聰明,一定有法子幫娘洗脫罪名的。」
  
  看著淚流滿面的侯夫人,素顏是又氣又憐,侯夫人想要保護自己一雙兒女的心她能理解,可不能將自己兒女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吧,就算你想要護著紹揚和文嫻,也可以用其他的法子啊,何必非要耍陰謀,弄手段,一家子人,謙讓有愛一些不行麼?非要弄得劍拔弩張,兄弟成仇了才甘心?
  
  「您這不是逼我麼?好了,我不氣您了,您起來吧,有話好好說。」素顏第一次真心地去扶侯夫人起來,她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看在侯夫人還有一片慈母之心的份上,先扶了她起來,至於幫忙,那便要看侯夫人這次認錯的誠心有幾分了。
  
  侯夫人見素顏語氣鬆動,便順勢站了起來,含淚乞望著素顏:「兒媳,這一次,真的不是娘給你下的套啊,你要信我。」
  
  素顏聽了點了頭道:「不過,您卻是早發現了可能有人要出妖蛾子吧,不然,您也不會非要逼著兒媳出來理事了,您是想借病躲著,不論家裡出了什麼事,都可以一股腦兒的往兒媳身上推,對吧。」
  
  侯夫人聽得臉色紅窘,訕訕地站著不好接話,素顏又道:「這個府裡太過複雜了,您管著這家,也著實很累……」
  
  素顏的話沒說完,侯夫人聽了就猛地抬頭,戒備地看著她,眼裡露出一絲恨意來,素顏淡淡一笑又道:「我呢,是個懶人,不想管家,更不想多扯事非,您若真覺得對不住我,我便求您給個恩典,以後讓兒媳自己行開伙吧,自己過自己的小日子吧,兒媳年輕,真的怕與一大家子混在一起,哪天又有髒事鬧到兒媳頭上來。」
  
  素顏想要分開單過的事情,侯夫人一早也知道了,楊得志的那番話還是她讓他說的,她沒想到,素顏會在這會子提出來,在一起用飯,原是侯爺定的規矩,她也不好違背,可是......若不答應,素顏定然是不會肯幫她的,少不得,侯爺回來,自己與侯爺求個情去,想了想,侯夫人便道:「這事我就應了你們,你們自己開伙也好,我跟侯爺說,想教你管家理事,第一步讓你自己個管著自個的院子,要是管得好,將來,再多交些事情給你,慢慢練著,等將來我老了,整個府裡都給你也能放得下心。」
  
  素顏也不管侯夫人後頭的話是真心還是假意,她只要自己單過的目的達到了就好,便笑著謝了侯夫人,又道:「母親,這以後我與相公單過了,那悠然居裡的,既然也都是相公屋裡的,我便一併接手過來吧,她們的吃食,用度,也都撥給兒媳管著,那院子裡的人多事也多,兒媳幫您分些憂去,您的頭痛病也能少犯一些不是?」
  
  那一園子的女人也沒幾個是好惹的,如今雖是死了個洪氏,今天見了面的那個司徒氏也不是個好相與的,還有五個面都沒見著,自己想要在這侯府好好過下去,總得有能拿捏她們的權力在手才行,不然,又來個洪氏打到她門前去,她難道又要哭回娘家去?
  
  侯夫人聽得怔住,眼裡露出一絲忿恨來,那幾個女人可也是侯夫人手裡的棋,能撥弄時,她也想撥弄撥弄,他們的吃穿用度都在自己手上,她們想要過得好,就得巴結著自己,可這會子藍素顏竟然將這權力一併要去,這讓她好不生恨,可是,如今燃眉之急便是怎麼洗脫謀殺洪氏,陷害兒媳一罪名,不然,侯爺一回來,為了給宮裡一個交代,將自己一貶,什麼權利也沒有了,全是白搭,一咬牙,便應道:
  
  「那原是紹兒屋裡的人,由你管著也是說得過去的,只是你二嬸子和三嬸子那邊怕是又會鬧騰,她們想單過想了很久了啊,她們那兩房也是有幾個妾室呢,這一起吵下來,這府裡還不散了去?侯爺怕是會生怒呢。」
  
  素顏聽得淡淡一笑道:「這點母親大可放心,二嬸子三嬸子想要分開也好,二叔三叔也都是拿俸祿的,每月的碌米也沒交過公中,兩房都有自己的田莊鋪子,每年的收成也都是他們自己得了,分開過,他們也應該衣食無憂了就是,只是侯爺心疼叔叔們,捨不得親情,不過,日子久了,應該就會習慣了的。」
  
  侯夫人聽得無奈,二房三房雖是想分開過,但他們的情形可跟葉成紹不一樣,畢竟是隔了房的,真要分開了,長房就沒有再管他們什麼用度的道理,只要一提這個,那兩個弟媳就會同時閉嘴,更不會鬧了。
  
  這個兒媳倒是懂得打蛇打七寸,她再沒理由推脫,也只好應下了,素顏心中高興,又說了要將分開內院賬簿的事也說了,侯夫人雖是氣,但也只能忍著,藍素顏將所有她能拿捏的路子都堵死了,賬簿一分開,苑蘭院和悠然居的用度銀子直接自外院拔下來,根本經不了她的手,她便再也不能剋扣卡拿了,但是遲發拖延這些法子都用不上去。
  
  幾件事談妥後,素顏恭敬地扶著侯夫人出了東廂房,陳洪氏倒是沒鬧了,坐在地上呼著氣,她原本就挨了葉成紹的酷罰,雖沒傷她的筋骨,但也是好痛了一場的,如今又鬧了好一氣,年紀也大了,便失了氣力,只能坐著呼氣,好養精蓄銳,一會子再來。
  
  二夫人和三夫人都坐在正堂裡,兩人也是一臉憤色,見侯夫人總算出來,三夫人首先沉不住氣了:「大嫂,今兒這是您可是沒理好,這洪家兩口子鬧了一上午了,洪氏已經死了,你也給他們一個說法吧。看這鬧得,咱們的中午房可都沒吃呢,一會還讓人將廚房裡採買的東西分一分,我們兩房人拿回去自己開伙吃了吧,明兒再來食東西就是,你們長房的事情,我們也不參合了,你們慢慢理清楚。」
  
  侯夫人聽得大怒,二夫人,三夫人兩個分明就是怕惹禍上身,但是她們可是看熱鬧看得津津有味的,自己出了這麼大的事,她們不說幫,還趁火打劫,想趁機拿著長房的錢米過自己的輕鬆小日子,哼,門都沒有。
  
  她正要說話,素顏卻是開了口道:「二嬸,三嬸,真是不好意思,倒讓您兩個長輩及弟妹們餓著了,廚房裡飯菜早就備好了,便讓人先提了食盒用過飯再說吧。」
  
  二夫三夫人聽這話說得好,忙點了頭,就要走,素顏又道:「夫人身子不好,這兩日是我管著家,我年輕,不懂事,有什麼做得不好的,兩位嬸子一定要多多擔待一些。」
  
  葉成紹就立在堂裡,二夫人和三夫人哪裡會再說素顏什麼,先前素顏被洪陳氏打,她們兩個也只是看戲的,沒一個人說著要攔著,有人誣陷素顏時,她們更是樂得看戲,巴不得府裡越亂越好,這會子素顏又說得客氣,忙都一個勁的誇素顏能幹知禮。
  
  素顏聽得輕輕一笑,見二夫人,三夫人就要掀簾子走人了,她又朗聲道:「」一會子二嬸子,三嬸子吃飽了可要記得過來,可得給侄兒媳做個見證啊,侄兒媳可是受了不少冤屈,您兩位也是親眼見著了的,可不能不管兒侄兒媳。
  
  兩位夫人聽得怔住,臉上就有些為難起來,這事牽扯得肯定很大,她們是不敢再看戲了啊,兩個各懷心思,卻不由推脫,只好應下了。
  
  侯夫人見素顏幾句話就將二夫人和三夫人搞定了,臉色也緩和了一些,不過,看著直呼氣的陳洪氏,和怒目瞪視著自己的洪老爺,她的頭又痛了起來。
  
  洪陳氏一見侯夫人終於又來了,她也歇了好一會,又起了戲,爬起來就要往侯夫人身上衝,兩邊的婆子一下子就按住了她,讓她動彈不得,素顏看著就瞇了眼,想著上午時,也是這兩個婆子守著洪陳氏的,那會子她們可沒怎麼下力氣啊,哼,這些個下人,也是見眼色說話的,自己初來乍到,沒什麼威望,她們自然是只聽侯夫人的了。總有機會給她們一點顏色瞧瞧的。好讓這屋裡的人知道,欺負了自己的下場。
  
  洪老爺見他婆子被制住了,便開了口道:「侯府也不能太過份了,以勢壓人,今天要麼你們就將我們兩口子都殺了,要麼,咱們公堂上見。」
  
  素顏聽了正要說話,就聽外頭一個洪亮的聲音由遠至近:「什麼事要公堂上見!」
  
  抬眼看去,竟是侯爺回來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10:29 AM

  第八十六章  解疑
  
  侯爺龍行虎步地走了進來,當看到地上的陳洪氏和洪老爺時,眼中精光電閃,轉眸凝視侯夫人,侯夫人臉色立即蒼白,吶吶地有些不敢與侯爺對視。
  
  陳洪氏沒有見過侯爺,她不過只是個妾室之母,不是侯爺的正經親家,又是小門小戶,自然想見侯爺一面很難,但她這會子眼力卻好,葉成紹與素顏的公謹,侯夫人的怯意她都看到了,心下便明白,這個正走進來的剛毅挺拔的男人肯定便是寧伯侯了,她立即便大哭起來,掙扎著要往侯爺跟前衝,哭著道:
  
  「侯爺,你可要為老婦做主啊,你家夫人殺了老婦人的女兒,如今鐵證據在,老婦人要向侯爺討個公道啊。」
  
  洪老爺倒是認識侯爺的,見了侯爺雖然滿面怒容,但還是上前行禮。
  
  侯爺在路上就知道了一些情況,這會子再聽陳洪氏說得嚴重,心中一沉,先是對洪老爺抬了抬手,然後對他道:「還是請這位夫人先不要鬧,有話好說,也別再坐在地上了,來人,好生招呼洪夫人。」
  
  兩個婆子便扶了洪陳氏起來,將她扶到椅子上坐好。
  
  侯爺說話和氣,但面容嚴峻,不怒自威,只是往那太師椅上一坐,便有股凜然之氣,洪陳氏見了倒生了幾分怯意,不敢再大哭大嚎,難得老實地坐在了椅子上。
  
  侯爺便轉而問侯夫人:「本候不過出去兩天,家裡怎麼又出了如此大的事故,究竟是何緣故?」
  
  侯夫人垂著眼眸,心裡直打突突,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與侯爺細說才好,如今確如洪陳氏所說,所有證據都是指向她的,她已是百口莫辯,明明冤屈,偏這冤還不知道如何解釋才能說得明白,更不知道自己說出來,侯爺會不會相信,又能信得幾分。
  
  侯爺看著侯夫人的樣子卻是更氣了,卻又不好當著小輩和外人的面罵她,便只是橫了侯夫人一眼,看向葉成紹,葉成紹歪靠在椅子上,見侯爺看過來,斜了眼侯夫人道:「父親還是找來白媽媽來問的好,兒子也是半路趕回來的,只來得及救了您兒媳婦,沒讓她被人害死,前頭的事情兒子也不知道。」
  
  侯爺聽得震怒,他在外頭,只是聽說洪氏被害,而且與侯夫人有關,如今這內裡怎麼又扯上兒媳,還差一點連兒媳也害了?
  
  這個妻子如今是越發的糊塗愚笨了,她究竟是想做什麼?難道就因一個世子之位想要將整個侯府置於死地麼?太不知輕重了,侯爺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覺的緊攥著,手背青筋直冒,極力克制著心頭的憤怒,掃了白媽媽一眼。
  
  白媽媽被那冰寒刺骨的一眼刺得心頭一緊,額間冒出毛毛細汗來,硬著頭皮躬身道:「侯爺,事情的緣尾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奴婢只能將看到的與您稟報。」
  
  接著,便將如何發現洪氏了,她又是如何稟了侯夫人,侯夫人病體欠安,又是如何去請了大少奶奶來主事,主事當中,大少奶奶如何被巧慧冤枉,導致洪陳氏如何打傷大少奶奶,,後來又如何請了侯夫人親自主事,最後大少奶奶又是如何查出晚香才是殺人兇手等等,撿那緊要的,細說了一遍。
  
  侯爺一直鎮靜地聽著白媽媽的訴說,臉色不動半分聲色,等白媽媽說完,他便問候夫人:「到了這種地步,你要做何解釋?」
  
  自侯爺進來,侯夫人就頹然地坐在椅子上,垂著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侯爺發問時,她抬了頭定定地注視著侯爺,嘴角扯出一絲苦笑道:
  
  「侯爺您看呢,您也相信是妾身所為嗎?」
  
  侯爺聽得心頭火直冒,這個蠢女人,如今可是來與他訴怨的時候嗎?他讓她說,便是想讓她自辯,她確如此發問,到讓他下面的話不知如何開口了,忍著怒火,侯爺又看向素顏。
  
  素顏雖是應了侯夫人會幫她洗刷嫌疑,但她也不想如此便讓侯夫人如願,得讓侯爺看到侯夫人的心狠和愚蠢,更要讓侯爺知道自己有多麼委屈,受了多少罪,不然,自己心裡也不太平衡了,自己又不是聖女,憑什麼要對一個再三想要陷害自己的人出手相救?
  
  於是,侯爺看過來時,她臉上露出哀淒悲怨的神色,兩汪晶瑩的淚水浸滿雙眸,盈盈欲滴,又似在極力強忍,一副楚楚可憐委曲求全的樣子。
  
  侯爺看著便歎了一口氣,對那洪老爺道:「此事還需細查,賤內雖說糊塗,但畢竟是一品誥命,她做事向來還知分寸,絕沒有要加害一個妾室的道理,洪氏死,於她並沒有半分好處,怕是別有人想在侯府裡挑起事端,好從中漁翁得利,還請親家稍安勿躁,給本侯幾天時間,本侯一定給親家一個說法,到時,如若查出真是賤內所為,本侯會將賤內交由太后娘娘處置。」
  
  一聲親家叫得洪老爺心頭舒坦,要知道洪氏只是個妾,再被冠上更貴重的出身,位份也只是比奴才高那麼一點,能得侯爺親呼一聲親家,那便是將洪家抬得很高地位了,他也知道,自己的女兒不過是貴妃娘娘手中的一個棋子罷了,原就不是什麼嫡系親人,貴妃娘娘想的不過是她自己的利益,女兒的死,如果能給貴妃娘娘帶來好處,或許,貴妃娘娘會為女兒申冤報仇,若是好處不大,貴妃娘娘又怎麼會為了一個遠方的侄女而得罪位高權重的侯爺?
  
  侯爺既是肯給一個答覆,那就多等幾日也行,洪老爺眼珠子轉了幾轉,正要開口應下,洪陳氏卻是先他一步開口道:
  
  「侯爺您這是緩兵之計麼?再過幾天,您好將罪證抹平了,再製造一個證據來,讓一個不起眼的人來頂缸,好為你家夫人洗脫罪責?哼,門都沒有,今天老婦人就要坐在此處看著,請侯爺當面查清事實真相,給老婦人一個交待。」
  
  洪老爺聽得氣急,這個婆娘平素可沒這個腦子能想到這一層,可如今是女兒已經死了,如此跟侯府死磕,遭殃的還是自家,不如給侯爺一個面子,讓侯爺對洪家心懷愧疚,留得一份人情在,侯爺以後必定會對洪家大加體恤,如今非要將事情逼到牆腳,不留半點轉圜的餘地,那只會弄個魚死網破,就算是侯夫人犯了錯又如何,女兒只是人奴身,大周律法,妾便如奴,而主家對奴才原就有處置權,便是賣、打,都是由人的。而侯夫人,也最多是受些責罰,失了名聲罷了,難不成,真的會讓一個一品誥命給一個小妾賠命?
  
  就算貴妃和太后會為女兒作主,宮裡頭不是還有皇后娘娘嗎?那可是侯爺的親妹子,她能不幫著侯爺?
  
  如此一想,洪老爺大聲喝道:「你少說兩句!」
  
  洪陳氏這會子卻像是打了雞血一樣,跳著腳,赤紅著眼睛回罵道:「你個老不死的,一心只想著榮華富貴,想拿著女兒換前程麼?也不想想你多大年紀了,只是個什麼貨色,若非伴著我娘家與貴妃娘娘有親,你真以為他們會拿你當親家看?做夢吧你!」
  
  洪老爺被她罵中了心事,不覺臉一紅,又羞又氣,卻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氣鼓鼓瞪著洪陳氏,心裡卻是訝異,不知道這婆子又打了什麼鬼主意,她先前還只是想得些錢就算了的,這會子侯爺回來了,倒是比自己鬧得更凶了,不如任她鬧著,一會子等她鬧得收不了場了,自己再出面說合,只推說她婦人短識,不明事理就是。
  
  洪陳氏見罵得自家男人不作聲了,那氣焰又起來了,對著侯爺道:「侯爺,這事可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還是請您給個決斷,好讓我兩口子早些將那苦命的女兒喪了,入土為安吧。」
  
  侯爺沒想到這洪陳氏如此難纏,不由濃眉緊鎖,心裡千頭萬緒,對這案情也是不知道要從何下手,幾個動手的人都作證是夫人指使的,現在推翻,總得有個切入口,找到疑點才行啊,或者,這事真的就是夫人所為?
  
  他不禁又看向侯夫人,心裡將整個事情翻了個個兒,明白侯夫人是想嫁禍素顏…….她終是不由接受成紹的世子身份,想從中作梗啊,又加上紹揚那奇怪的病,她更是對成紹有恨,在無法對成紹下手的情況下,便對兒媳下手,如此一想,侯爺倒是真的信了幾分了。
  
  只是,難道真的就將夫人送到太后娘娘處,任由太后處置嗎?侯府的名聲壞了不說,到底是十幾年的夫妻,又知道她受了不少委屈,心中還是不捨也不忍的,一時,侯爺只覺心亂如麻,手汗如漿,怔坐著半天沒有說話。
  
  一旁的劉姨娘很乖巧地給侯爺斟上一杯熱茶道:「侯爺,喝點茶吧。」
  
  細語款款,柔情脈脈,眼前美人如玉,裊挪纖秀,賞目又解語,侯爺接過茶,溫柔地看了劉姨娘一眼,「不是說身子也不好麼,怎地也在這裡,回去歇著吧,你最是不喜這些俗事的。」
  
  劉姨娘婉然一笑,嬌顏如曇花幽放,美得令人眩目,眼波瀲灩,流轉間,柔情萬千,優雅地對侯爺福了一福道:「妾身不累,夫人心頭難過,妾身陪著,雖不得用,也能看顧一二。」
  
  侯爺聽了心中如溫泉淌過,只覺這個妾身比之那正妻來不知要強了多少倍,不由又橫了侯夫人一眼。
  
  侯夫人冷冷地回望著侯爺,突然冷笑一聲道:「侯爺也不用為難了,如今妾身白口莫辨,為了侯府的名聲,您不如給了妾身三尺白綾,讓妾身死個乾淨,也還侯府一個乾淨吧。」
  
  侯爺聽了又氣又無奈,這個妻子,遇到無法開解的是,便只會這一招,以死相逼,又明知自己對她還有幾分情意在,絕不可能真的看著她去死,便將所有的麻煩全推到自己這裡來。真真氣死他了。
  
  洪陳氏眼見著侯爺半天沒有答覆,又嗚嗚哭了起來,「我那苦命的兒啊——」
  
  正在此時,外頭有人來報,說是宮裡貴妃娘娘派人來了,侯爺聽得一驚,忙起了身大步走了出去。
  
  洪陳氏頓時更加得意起來,斜著眼橫了在坐的眾人一眼,侯夫人也是面如死灰,她方才不過是在侯爺面前賭氣罷了,如今真要是貴妃逼著侯爺給個說法,自己怕是難逃一劫了,最怕的就是有心人將這事傳到御史言官處,若有御史彈劾侯爺治家不嚴,縱妻行兇,草菅人命什麼的,就算侯爺還對自己存了幾分愧疚之心,幾分夫妻情份,侯爺也會將自己貶斥下堂,給貴妃,太后,乃至輿論一個交代,以保侯府的名聲。
  
  一時又乞求地看向素顏,她如今也不能看定,這個兒媳還會不會履行先前的承諾,畢竟人都是自私的,自己又確實害得她很苦,對她做得過份,她不肯幫自己也在情理之中,何況,有的人還會落井下石,趁機踩上一腳呢。
  
  幾刻鐘後,侯爺面沉如水的走了進來,無奈又憤怒地看著侯夫人道:「你做得好事,如今太后娘娘已經知道了,下了口諭,給本侯一天時間徹查,若查不出結果來……」
  
  後面的話,侯爺沒說,如今皇上不在京城,宮裡太后最大,太后原就對自己心存不滿,正愁找不到機會卸到自己手中之權,正好家裡出了這麼檔子事送了把柄出來,太后豈能輕易放過?她與貴妃聯手,就算皇后娘娘想要幫襯,也是獨木難支啊。
  
  侯爺不由頭痛煩躁,求助地看向葉成紹,葉成紹聳聳肩,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看侯爺臉都青了,才幽幽然道:「也許,真的不是母親所為呢,當時,巧慧和茯苓不是一口咬定是我娘子麼?最後還不是查出來是另人其人了?」
  
  葉成紹這話裡可是有話的,侯爺聽得眼睛一亮,轉頭問素顏:「兒媳,你對這案子可還有別的看法?」
  
  素顏聽得侯爺問她,恭謹地回道:「兒媳長於深宅,見識淺顯,只怕說出來,會惹得父親和長輩們笑話。」
  
  事情鬧到這個份上,也是該自己出手的時候了,素顏打定主意,這一次,一定要讓侯爺看清自己在侯府的份量,以後,不能只拿自己當一般的深奼女子看,如此,才能在侯爺心中確定地位,並且,一步一步更加倚重自己,慢慢將侯夫人邊緣化,最後,將侯府的掌家之權奪過來,她如今也想明白了,一味的逃避退縮只會被動挨打,只有手中有權,才能護得自己不受傷害。
  
  侯爺一聽她這意思竟是有法子可解,不由喜出望外,忙道:「無妨,你且說說看,若有理,便聽之,若無用,也只當是個建議罷了。」
  
  素顏便站了起來,走到正堂前,給侯爺施了一禮道:「謝父親。」
  
  洪陳氏聽得好不耐煩,大吵道:「大少奶奶先前不是已經被冤了一次嗎?這會子好不容易洗清了,如今又要來出頭,莫非,那事原就是你做的,你們婆媳互相攻訐只拿我女兒當靶子做棋子?依老婆子看,你們兩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這會子看事情沒法子過去了,又要找個替死鬼來吧。」
  
  素顏聽得眉頭緊皺,她方才不正要轉身,不經意看到了劉姨娘正看向洪陳氏,眼裡閃著莫明的緊接著洪陳氏就對自己發難了起來,莫非……
  
  「你住口,這是什麼地方,哪裡容得你和個潑婦在此放肆,你們早將洪氏送與世子爺為妾,她便是侯府的人,人說嫁出的姑娘潑出去的水,侯府如何處置洪氏,由不得你這個婆子來置喙。」素顏突然大聲洪陳氏喝道。
  
  洪陳氏被她喝得一懵,沒想到嬌嬌怯怯的侯府大少奶奶身上竟然也有一股威嚴凜正的氣勢,不由被怔住,但隨既又跳起腳來要罵,素顏大聲一旁的婆子道:
  
  「將這擾亂侯府正常生活的婆子給我打上二十巴掌。」
  
  兩個婆子早就受不了洪陳氏的囂張,聽了素顏的話,毫不遲疑的左右開弓,洪陳氏立即便打得嗷嗷直叫,片刻後,便是臉腫得如包子一樣,她待還在嚎,素顏一眼瞪去:「你再吵,便將你拖出去打四十板子,不信你試試看!」
  
  洪陳氏終是打怕了,不敢再鬧,只是一雙死魚眼狠狠地瞪著素顏。
  
  洪老爺雖恨洪陳氏太過潑婦丟人,但自己婆娘被打,也是心火直冒,憤怒地對侯爺道:「侯爺,侯府怎可以仗勢欺人?我女兒被侯府害死,難道你們還想打死我兩口子?」
  
  「誰說你女兒是被侯府之人害死的?她明明就是自己取滅亡的。」素顏不等候爺說話,冷冷地對洪老爺喝道。
  
  洪老爺聽得大怒,鬚髮皆張,指著素顏道:「你……你簡直就是胡說八道。」
  
  素顏冷笑一聲道:「我奉勸洪老爺,最好注意言行,本世子夫人可是有品級的,你不過一個白身,也敢指著本世子夫人大罵?大周律,庶民污辱官妻,會是受什麼刑罰,你可知道?」
  
  洪老爺聽得臉色一白,卻是氣得不敢再說,狠狠地等著素顏,葉成紹見了緩緩走了過來,手掌慢慢揚起,邪笑著對洪老爺道:「你可還記得尊夫人先前受過的刑?要不要,你也試試?」
  
  洪老爺嚇得身子一哆嗦,人便頓坐在椅子上了,素顏便輕聲勸道:「洪老爺,本世子夫人既是敢說,定然是有證據的,不會空口白牙的唬弄你,如今你們兩老最大的心願便是找出殺害洪氏的真兇,給她討個公道,你們且好生坐著,看著就是,如若沒有打出可信服的證據,你們再鬧也不遲。」
  
  洪老爺聽了這才冷靜了下來,點了點頭,沒有再鬧。
  
  素顏便揚了聲道:「請仵作來。」
  
  仵作很快就被請了上來,素顏很恭敬地對那仵作道:「老先生,請問洪姨娘是死於什麼?」
  
  仵作垂頭答道:「毒,便不是砒霜,而是一種中原罕見之毒。」
  
  侯爺聽得一震,而洪老爺也是聽得詫異,兩人齊齊看向仵作。
  
  素顏又道:「據您所知,這種毒,侯府可有?或者,京城中,什麼地方可能會有這種毒?」
  
  仵作抬起頭來,淡淡地看了素顏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欣賞,「此毒侯府應該沒有,據小的所知,此毒乃出自北戎,無色無味,又見血封喉,身體處不見被毒跡象,卻能讓心臟猝死,殺人於無形,只怕出自北戎國師之手。」
  
  素顏笑了,對侯爺道:「侯爺,想母親深居深宅內院,一介婦孺,又怎麼可能會有此種毒藥?也不知道洪妹妹出嫁前是何種身份,怎麼會惹上了北戎人,令北戎人對她下手了?」
  
  洪老爺聽得又驚又氣又怕,怒道:「此毒不是晚香下的麼?或許,侯夫人就與北戎有瓜葛,指使晚香下毒的呢?」
  
  「那就帶晚香來問個清楚吧,還有,巧慧也一併帶來。」素顏不緊不慢地吩咐道。
  
  沒多久,巧慧和晚香一併帶了上來。
  
  晚香跪在地上,侯夫人怨恨地看著晚香,恨不能親手撕破了她才好,一個養在身邊多年的人,竟然是條反咬她一口的白眼狼,這能不讓她憤恨麼?
  
  晚香看了侯夫人一眼,又垂下頭去,臉色平淡無波,素顏便問晚香:「殺死洪姨娘的那毒針是從何而來的?」
  
  晚香冷笑一聲道:「不是早說了嗎?是侯夫人給奴婢的。」
  
  素顏聽得笑了,又問:「你是拿了毒針後,便從侯夫人屋裡去了悠然居的?只是不知,你將毒針放在何處藏著帶著過去的。你去看洪姨娘時,手裡提著禮盒,據我所知,那禮盒根本就沒有打開過,你不可以放在盒子裡吧。」
  
  「自然是將毒針藏在袖子裡,再偷偷去紮在洪姨娘手上的。」
  
  「不可知道,那針是見血封喉的,你藏在衣袖裡,就不怕會不小心刺破了你自己的手麼?若你用布包著,那你到了洪姨娘房間後,想要當著巧慧和洪姨娘的面不露痕跡地拿出來,又要小心怕針刺中,真不知道你是如何能做到的,還有啊,據我所知,此毒應該是見風會散的,只要將毒淬於針上便要立即用掉,不然,片刻之後,針上的毒便會消失,不知道晚香你,拿著毒針,從侯夫人屋裡走到洪姨娘身邊,是如何保持那毒性不散的?」素顏外了頭,嘲諷地看著晚香說道。
  
  晚香聽得滿頭是汗,抬了頭,四處張望起來,素顏身子一閃,攔著她面前,附近她小聲道:「你在找你的主子嗎?」
  
  晚香聽得一震,臉色剎白,衝口道:「什麼……什麼主子。」
  
  素顏直起身道:「你還沒解釋我的問話呢,說,你是如何保證那毒性不散的,又是如何當著巧慧和洪姨娘的面下手的,若有半句假話,便先剁了一根手指頭再說。」
  
  晚香聽得眉間閃過一絲戾色,冷笑道:「那藥是奴婢自己下的,奴婢都不知道那會見風就散,大少奶奶不要危言聳聽,胡攪蠻纏了。」
  
  素顏聽得哈哈一笑,自袖袋裡拿出一個小布包來,就在晚香面前攤開,遞到晚香面前道:「你雖大著膽子殺了人,但卻沒有清理殺人現場,留下不少證據哦。」
  
  晚香一那那布上的東西,不由臉色又是一變,伸手就要奪,素顏手一縮,退後一步,伸手拈起一根繡花針來高高舉起,在堂中打了一個圈,「請可謂細看,就是這根針殺了洪氏,我早上去查看洪氏屍體時,在墊被邊上發現的,她殺了洪氏後,心中太慌,連針都沒有拿走。」
  
  大家眼睛都看著素顏手中的針,正想著素顏究竟要說明什麼的時候,素顏突然拿起那針,捉了晚香的手就紮了下去,晚香雖是吃痛,卻並不害怕,只是縮了縮手。
  
  素顏笑道:「你看,你自己都對這毒針一點都不害怕,自然是知道針上的毒已然散盡了。」
  
  晚香聽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衝口道:「用過一次了,自然無毒了。」
  
  這話就牽強了,既然是見血封喉的毒,哪怕針上只餘留一點,也會死人的,晚香既是知道那毒的厲害,又怎麼不怕素顏扎她呢?當然是知道那針是無毒的。
  
  「還要狡辯,來人,剁了她一根手指,看她說不說實話,她方才可是說了,這毒針是侯夫人淬了毒後給她,她再拿著去行兇的,這毒明明見風就散,你又如何能用無毒的針頭殺死洪氏?分明就是說謊,這毒,根本就不是侯夫人給的,而且,她還是就在洪氏屋裡喂的毒,臨時淬好毒針,臨時用上去的。」素顏大聲說道。
  
  一時,便有兩個婆子拿了刀走了上來,真的就將晚香的手指按在地上,刀高高舉起,就在剁下去,晚香不過也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哪裡見過這個陣仗,那明晃晃的刀寒光四射,刀沒下來,人就嚇得直叫:
  
  「不要啊,不要剁我的手指。」
  
  素顏手一揮,兩個婆子便停住,刀卻拿在手裡晃著。
  
  素顏嚴厲地瞪著晚香道:「還不快快說實話,不然,將你十根手指全剁了。」
  
  晚香整個身子都委頓了下來,眼睛瞄了眼前方不明處,垂了頭道:「毒著實不是侯夫人給的,而是……」
  
  素顏正等著她的下文,晚香卻是不可置信地瞪著眼睛看著前方,那雙漂亮的大眼裡,閃著恐懼和不甘,瞳孔,卻是逐漸放大。
  
  素顏不解地看著她,葉成紹卻是突然閃了過來,一把將她攬進了懷裡,臉色蒼白的問道:「娘子,你有沒有受傷?」
  
  素顏被問得莫明,再看晚香,卻是突然身子向前一載,撲在了地上。
  
  素顏這回真是嚇壞了,眾目睽睽之下,竟讓有人行兇,而且是,就在自己眼前不到兩尺的地方,若是那人對自己動手,那自己豈不又要穿越一回?
  
  葉成紹額頭冒著細汗,對素顏上下檢查了一遍,才鬆了一口氣,將素顏卻是抱得更緊了。
  
  侯爺大怒,揚聲道:「侍衛何在,包圍整個院子,將這院子裡所有的僕從全都關起來,一個一個的細查。」
  
  侯夫人也是一陣後怕,臉色蒼白的頓坐在椅子上,劉姨娘嬌怯地躲到侯爺身旁,身子微微發抖,侯爺愛憐地拍了怕她的肩膀:「無事的,不用怕,有本侯在。」
  
  劉姨娘聽得眼圈兒一紅,哽咽著嗯了一聲。
  
  素顏卻是推開葉成紹道:「應該不是有人動手吧,她身上怕是早就被人下了毒了。」說著,又看向仵作。
  
  仵作點了點頭道:「待小的查驗一番。」
  
  葉成紹卻是將素顏又摟進懷裡,舉起手裡的一根細針給她看:「娘子,你不要再問下去了,咱們回去。」
  
  素顏心中震了震,幽幽地看著葉成紹,葉成紹不由分說抱起她道:「這裡的水太深,你不要再管了,管他是誰殺了洪氏,他們愛罰誰罰誰去,你心腸好,不計前嫌,為這個家脫罪,就怕人家立馬會好了傷疤忘了痛,哪一天又要尋你的不是,來找你的麻煩了。」
  
  侯爺聽得心中一震,無奈地喝了聲:「紹兒——」
  
  葉成紹回過頭,定定地看著侯爺道:「這明顯就是個陰謀,如今也證明不是母親下的手了,晚香已死,這幕後之人手段如此厲害,我可捨不得我的娘子再陷到這深淵裡去,她若再受傷,我......我就帶著她離開京城。」
  
  侯爺聽得無奈地柔聲道:「媳婦受了苦,為父是知道的,你父怎麼會讓她平白受屈,先把事情查完了,為父給宮裡一個交代後,再來處置家裡的事情。」說完,侯爺轉過頭又瞪了侯夫人一眼。
  
  侯夫人如今心裡最感激的就是素顏,若非是她,自己被冤不說,怕還要被扯到更大的漩渦裡去,難得的開了口道:「侯爺,以後,就讓媳婦幫著妾身管家吧,妾身頭痛病犯得厲害,人也糊塗了好多,兒媳聰明賢達,又細心精明,有她幫著,府裡也能清明和睦一些。」
  
  侯爺聽了臉色這才緩了一些,點了頭道:「兒媳啊,你事情還得繼續查完,不所做的一切,是為了整個侯府,為父也不是那不通情理之人,今後,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該給你的,都不會少你的。」
  
  素顏聽了忙推開葉成紹給侯爺和夫人行禮,溫婉地笑道:「父親母親言重了,兒媳才進門幾天,還有很多事情不懂,以後還要請二位老爺多加教導指點才是。」『
  
  侯爺對素顏的態度很是滿意,對侯夫人道:「你既是頭痛,那就好生休養半年,把府裡的事情交給兒媳管著,等身體好了再說。」
  
  侯夫人臉色一白,她已經退過一步了,沒想到,侯爺竟然得寸進尺,這麼快就將她的權全給奪走了,她是感激藍素顏,但也沒感激到要將掌家權全交的份上啊,不由又鬱悶又急,但這當口,她卻是半點也不敢反駁侯爺,只能點著頭應了。
  
  洪老爺聽到這裡,也著實嚇得心驚膽戰,想起了素顏先前說的,洪氏的死,是她自取滅亡的話來,他不由後怕地看向巧慧,按素顏的話說,晚香下毒時,應該就是在洪氏屋裡備的毒針,那巧慧又怎麼會不知道?她灌砒霜到洪氏嘴裡,果然是欲蓋彌彰了。
  
  巧慧可是他洪家的家生子,如查她聯合外人來謀害洪氏......
  
  「洪老爺,這裡有洪姨娘帶過的一隻耳環,另一隻。還在她的耳朵上,不知道您細瞧過沒,這耳環上,可是有個奇怪的圖案呢。」洪老爺正在尋思,就聽得素顏又道。
  
  一抬頭,就見大少奶奶手裡拿著一個小小的吊墜耳環,那耳環是銀製的,上頭鑲了一小顆紅色的寶石,看著,卻是眼生得很,便看向巧慧,巧慧自晚香死後,就嚇得面無人色,兩眼發直,嘴唇不停地抖著,哪裡看到洪老爺的神情,洪老爺見巧慧的樣子,心中更是懷疑起來,也不管那耳環了,衝過來便對著巧慧就是一巴掌,大罵道:
  
  「賤婢,是你合著伙兒害死了你家小姐嗎?」
  
  巧慧被打得暈頭轉向,一抬眼,就看到大少奶奶拿著一個吊墜耳環在她眼前一晃,嚇得尖叫了起來:「小姐,不能怪我,不能怪我啊,是晚香要殺你的,我沒有殺你。」
  
  素顏拿著吊墜問:「你叫什麼?看清楚,這可是你家小姐的東西?」
  
  巧慧糊里糊塗的瞄了一眼,搗頭如蒜,邊磕邊道:「小姐,你別怪我,別怪我啊,我不想這麼做的啊,你已經瘋了啊,她們說你瘋了,瘋了就沒用了啊。」
  
  說著,竟是拿了巴掌煽自己耳光,邊煽邊罵,口裡一陣胡言亂語,洪老爺無奈地歎了口氣罵道:「你才瘋了呢。」眼裡,卻是老淚縱橫,心中一陣抽痛,人像是突然變得蒼老了好多。
  
  素顏收起那吊墜,對洪老爺說:「洪老爺,您可還要侯府給您交待?這事情,可還要繼續查下去?」
  
  洪老爺看了一眼威嚴端坐的侯爺,痛苦地閉了閉眼道:「給侯爺添麻煩了,還請侯爺好生厚葬了我那可憐的女兒,小的,會知道如何對宮裡人說的。」
  
  侯爺對洪老爺的知趣很滿意,對洪老爺道:「此事發生在侯府,本侯還是會查個究竟的,不過,親家的女兒已經死了,人死如燈滅,有些事情,便不會再牽扯開去。」
  
  洪老爺聽了感激的對侯爺一輯,扯過猶自忿忿不平的洪陳氏便往外走。
  
  侯爺又道:「親家且回去,侯府該給的撫恤絕不會少了你們。」
  
  洪陳氏這才轉了顏,老實地跟著洪老爺身後走了。
  
  侯爺看著廳裡晚香的屍體,怔了半響,揚了揚手,讓楊得志著人來,將屍體拖走了。
  
  侯夫人正要退走,侯爺卻是叫住她道:「你不是頭痛得厲害麼?那這半年就好生在這院子裡養病,不要踏出這松竹院一步去。」
  
  侯夫人聽得怒火直冒,這是要變相的禁她的足?她已經讓出掌家權了,侯爺還要禁她的足,這讓她在晚輩面前如何能抬得起頭來,就是在京城貴婦人當中又有什麼顏面?
  
  被一個才進門幾天的兒媳,不費什麼力氣就奪走了掌家權,還被禁了足,說出去,她真不要活了。
  
  侯爺看她還是一臉怨憤,不由怒道:「不然,你是想同我一起去面見皇后娘娘,或者是,去給太后請罪?」
  
  侯夫人聽了立即垂了頭,老實地自行去了裡屋。
  
  劉姨娘忙上前扶住侯夫人,邊走邊輕言勸慰著。
  
  正堂裡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侯爺看著葉成紹和素顏便笑了起來,微挑了眉道:「你們兩個跟我到書房來。」
  
  松竹院西廂房邊上,是侯爺的內書房,素顏看了葉成紹一眼,有些忐忑,葉成紹卻是捏著她的鼻尖,小聲道:「娘子也有怕的時候麼?」
  
  素顏小嘴一嘟,嗔了他一眼。
  
  侯爺走進書房裡,在椅子上端坐著,雙目如電的看著一前一後走進來的一雙人兒,素顏不自在的低下了頭,葉成紹卻是吊兒郎當地身子往書案上一靠,懶散地伸了個懶腰,嬉皮笑臉地湊近侯爺道:
  
  「爹爹不覺得你家兒媳很是聰慧麼?這法子可是她想出來的呢,這個結果,不正是爹爹你想要的麼?」
  
  侯爺聽了便瞪了他一眼,嘴角卻是難掩笑意:「為父可沒說這法子不好,只是險了些,若是那巧慧清醒一些,你們真能唬得住洪家人?」
  
  葉成紹邪魅一笑,一手拿起侯爺桌上的一塊白玉鎮紙在手中把玩:「那巧慧原就有問題,娘子不過是利用了她的心虛罷了,而且,她怕是真的瘋了,那些瘋言瘋語可不是我和娘子叫她裝的。」
  
  侯爺聽得臉色便沉了下來,問道:「為父看出你們兩個有問題,但這事真真假假的,為父現在也有些糊塗了,那毒藥,真的是被戎的?」
  
  素顏聽得莞爾一笑,對侯爺福了一福道:「兒媳哪裡知道什麼北戎毒藥,不過是問過了海叔,那毒藥的毒性罷了,再訛詐一下那晚香,把事情往險裡說了而已。」
  
  侯爺聽得這才鬆了一口氣,要是府裡還出現了北戎臥底,那可不是一件小事,自己府裡竟然有敵國之人,那他的老臉還真沒地方擱起呢。
  
  「不過,爹爹你也不要高興得太早,咱們府裡著實不乾淨,到現在,也沒查出那幕後下毒之人,只是讓兩個丫頭頂了缸,又嚇走了洪老爺罷了。那晚香,還是處置了才是。」葉成紹面色肅然地對侯爺道。
  
  侯爺聽得一怔,說道:「老海好生查驗查驗晚香中的毒,那人很及時的殺人滅口了,也不知道究竟躲在何處。」
  
  「怕是晚香被提進屋裡來時,就被人下毒了,只是沒有發作罷了,那人也是行得險,晚香差一點就說出幕後之人了呢。」素顏也有些懊惱,很想查出那幕後黑手來,畢竟自己要在這府里長期生活,府裡藏著這麼個厲害的對手,讓她寢食難安啊。
  
  侯爺點了點頭,對素顏道:「讓紹兒給你找幾個有身手的丫頭護著,以後,你得給為父將府裡給管起來,你母親眼皮子淺,見識也短,只想著眼前的利益,做事糊塗得很,有你管著這個家,為父也能放心一些。」
  
  葉成紹聽了對素顏又挑了挑眉,嘟著嘴對侯爺道:「爹爹啊,你可不能太偏心了,娘子她才來三天呢,你就如此信任她了?要是她管不好府裡的事情怎麼辦?」
  
  「你都肯認的人,為父又怎會不信?好了,你們兩個且回去,好生查查悠然居,那巧慧說洪氏瘋了,為父懷疑,洪氏那天找兒媳鬧,怕也是有人布的局呢。」侯爺對葉成紹和素顏揮了揮手,皺著眉說道。
  
  這一點,素顏也想到了,洪氏的死,雖然最終沒讓那人達到目的,卻也是將侯府弄得人心惶惶,巧慧的瘋,和巧慧的話都有問題,還是得細細查了才行。
  
  兩人回到苑蘭居,葉成紹笑著將素顏手裡的那個小耳墜搶到手裡道:「娘子還沒說,這耳墜子上究竟有什麼圖案呢。」
  
  「一個狼頭啊,你沒看到嗎?」素顏有些疲累了,本想著自己開了小廚房的,這會子侯爺將整個府裡的事情都交給她了,明天起,她便要到上房裡去管事,大房裡的飯菜可得好生備著才是,不然,二房三房兩家人可也不好對付呢。
  
  「嘻嘻,娘子,咱們配合得也算天衣無縫吧,我可是特意給你找來這樣一對耳墜子的哦,洪洪老爺過看都不細看耳墜子了。」葉成紹一把摟住素顏,頭公仔她的頸窩裡,說得好不得意。
  
  「是了,這個耳墜子真的是北戎人的嗎?你是從哪裡得來的?」素顏疑惑地問道。
  
  「娘子,明兒我帶你個地方可好,我說過,我要對你以誠相待,我的事情,你也該瞭解一些了。」



  第八十七章  馴夫
  
  素顏聽了葉成紹的話,如小鳥睇人般歪了頭看他,清澈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狡黠來,對了勾了勾手指頭:「相公,你就進有多少秘密呢?會不會?就連身世,也是有秘密的?」
  
  她的樣子半是調皮,半是挑釁,葉成紹被她弄的心癢癢的,但她的話,卻讓他眼神一黯,垂了眼眸不與素顏對視,卻是扯著嘴皮道:「總之明天帶你去的那個地方很有趣,不過,不知道娘子敢不敢去。」
  
  他的話果然轉移了素顏的注意,難得興奮的攀住葉成紹的肩膀,斜倚著他道:「哼,只要你去得,我就去得,天下還沒有藍大姑娘不敢去的地方。」說著,還邪笑著抬了根手指拖住葉成紹的下巴,附近他,一派現代豪放女的模樣,挑著眉道:「有如此俊俏的公子陪著,本姑娘哪裡去不得?就算是遇到了那搶財劫色的,最多把你給抵押了,本姑娘拍拍手走人就是。」
  
  葉成紹歪著頭,像看怪物一樣一看這素顏,臉都有點青了,結結巴巴道:「你……你……還是我娘子麼?不會……也跟巧慧一樣,中邪了吧。」
  
  素顏白了他一眼道:「你不是成天都在扮痞子麼?本姑娘還不是為了跟你合拍,也來這麼一回,切,一點也不合作,掃興。」說完,將葉成紹一推,施施然自己去了內室。
  
  葉成紹有幾秒的呆滯,隨即大叫起來,風一般往內室捲去了:「娘子啊,咱們一起痞啊……」
  
  等得進門,素顏已是端莊地坐在繡敦上,手拿一本書,正翻開來。
  
  葉成紹笑嘻嘻地蹭到她跟前,黑寶石般的眸子閃閃發亮,興奮地說道:「娘子,我真的長得很俊俏麼?那個……你是不是,其實也許是有一點點喜歡我的啊。」
  
  素顏優雅地放下書,起了身對他襝衽一禮,恭順問道:「相公相貌堂堂,俊逸非凡,長的自然俊俏,身為人妻,豈有不喜歡自己相公的道理。」
  
  葉成紹被她這突然的溫婉端莊的模樣弄的好不適應,一時又呆住了,愕然地看著素顏,好半晌,才想著回了雙手作揖,回了一禮,吶吶地道:「哦,娘子是真的喜歡啊,可是……」可是怎麼看不出一點喜歡的意思來呢,還不如方才在外頭,邪魅嬌嗔的模樣可愛,他一時有些失落,將頭歪下去,向上斜著看素顏的表情。
  
  素顏淡淡直起身,又回到了繡敦上坐著,拿起書看了起來,就當葉成紹是空氣一般。
  
  呃……這是什麼狀況?
  
  葉成紹搬了個繡敦挨著素顏坐了,嘟了嘴小聲道:「娘子,你是不是在生氣?」
  
  她這一會子會變了好幾副模樣,他實在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管是先前的嬌嗔玩鬧,還是方纔的溫婉端莊,都比現在這個當他是空氣的好。
  
  素顏自顧自地看著書,根本就不理他,也再不答他的話,任他在一旁急得抓耳撓腮,不知所措。
  
  葉成紹想跟她說話,偏又怕說多了惹得她煩,坐在繡敦上好不自在,左挪右轉,屁股就在繡敦上磨,實在是沒法子了,深吸一口氣,腆著臉道:「娘子,為何突然不理我了嘛。」
  
  素顏這才抬起了頭,正色地看著他道:「我剛才也沒怎麼理你啊,相公,你是不是誤會了?」
  
  「明明就是不理我了嘛,一會子像個……像個浪蕩的……呃……」他也不知道要怎麼形容素顏先前一根手指挑著自己的下巴調戲自己的模樣,那可只是花花惡少才有的行為,自家向來溫良賢達的娘子卻是學了十成十,差點就沒讓他將眼珠子掉出來。
  
  「一會子像個惡少,一會子優勢良家婦人對吧。」素顏忍著笑,看他一臉尷尬,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自己幫他說了。
  
  葉成紹立即點頭如蒜,眼睛黑亮亮地看著素顏,帶著一絲委屈和不安。
  
  「不是不是覺得很不適應呢,會不會覺得看不透我,不知道我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素顏斂了笑,正色地對葉成紹道。
  
  「嗯,是的,娘子你剛才讓我無所適從,都不知道哪個才是真實的你。」葉成紹立即從善如流的說出自己的感覺。
  
  「那你呢?自我認識你來,你一會子是個浪蕩公子,一會子又像個毛頭小子,一會子又像個溫良公子,有時又是一副痞賴的模樣,哪一個又是真實的你?我又要如何適從你?你即是說要與我坦誠相對,那邊不要對我有太多保留,如今我們已是夫妻,有些事,不知道原委,便不知道如何防範,你瞞的我越久,我在這府裡受到的危險就越大,你……可真是想要真心待我?」
  
  素顏臉色平靜,神情嚴肅,這是她第一次想要與葉成紹好好溝通,也是真正的想把自己融入到他的生活裡,但是,如果她用了心,他卻是守著心房,不肯坦誠以對,那她便會立即收回那還沒有付出的情感。
  
  她原就不是個主動型的人,也是那日回門之事之後,她才徹底明白了,這個社會女子想要獨立的艱難,才真正打消了那要和離,要獨自一人生活的念頭,也想著要與葉成紹好好生活下去,但是,不過一兩天的時間,她在侯府就遇到了幾次危險陷害,雖說都安然度過了,但她打算生活一世的男人都不肯坦誠相待她,她怕自己真的沒有堅持下去的理由和勇氣啊。
  
  葉成紹被她說得心中震撼,他不是不想說,更不是故意瞞她,一是他們成親才不過三四天,素顏先前是一副拒他於千里之外的樣子,不知道她會不會願意瞭解他,二是,有些東西,他實在是怕嚇到了她,怕她知道後,會更不願意跟他生活下去,他喜歡她,娶了她便是想要給她平靜幸福的生活,想把她護在他的羽翼下,不讓她受半點傷害,但他又是如此的力不從心,那些明的暗的風刀霜劍讓他防不勝防,外頭的,他可以全擋得住,可是府裡的,他卻有顧及不到的時候。
  
  看她受委屈,他也愧,更多的是悔,是痛,是不能保護的無奈和無助,難得見她肯正視和他的關係,肯真正的拿他們當夫妻一體來看,他又覺欣喜若狂,一時心裡像打翻了蜜罐子,又甜又黏,像黏住了他的牙齒,一雙漂亮得像黑曜石一樣的眼睛裡閃著兩簇火苗,傻傻笑著,一句話也不說。
  
  素顏不由嗔了他一眼,伸了手指去戳他腦門,罵道:「看吧,又裝傻相。」
  
  葉成紹不等素顏將手縮回去,一把捉住,就事一扯,將她拉進懷裡,火熱的唇便附了下來,有了前幾次的經驗,他一下子就銜住了她的唇瓣,伸了舌出來,細細描繪了一圈她的唇線,不等素顏拒絕,又立刻撬開了她的貝齒,熱烈而滾燙的吻,裹著他炙熱的激情,滿懷的期待,還有小小的試探,一股腦兒的便湧至唇舌之間,只是輕輕一卷,便捉住某個正在躲閃逃跑的小舌,輕佻慢吮,由不得她退縮,由不得她閃躲,捉住便不放開,溫柔的,激烈的,甚至略帶把刀的宣洩著他的情感。
  
  這個小女人,她還在指責他,她不知道他有多麼想她,又多麼心疼她,她卻總是看不到他的心,不明白他的真誠,好不容易她想肯放開心懷,他又怎麼捨得不一舒自己的心懷?
  
  素顏突然被葉成紹襲擊了,他厚實的胸懷散著淡淡的青草香味,絲絲鑽進了她的鼻間,嗯,很好聞,很清新雋永的感覺,可是,他的吻也太激烈了吧,腦子,像是被電擊中了一般,突然便閃過一道白光,裡面全是一片空白,只感覺心像是被充滿了氣的氣球給帶飛了,慢慢飄向天空,在空中打著轉兒,迎風飛舞,又浮浮沉沉,起起落落,那感覺,美妙又新鮮,她不是沒有被他吻過,也知道自己這具身體對他很有感覺,可是,心靈的觸動,這還是第一次……
  
  她的心,不由喟歎一聲,如此美好的感覺,就順從了吧,不要再抵制和抗拒了……被欺負了多時的小舌一勾,便反攻那,那肆虐著的長舌,只輕輕一舔,便感覺葉成紹的身子果然一僵,摟著她的雙臂便又加了幾分力道,耳畔聽到他輕輕的呻吟,她的心也跟著震顫了一下,誰說這廝還是處哥來著,剛才那一聲,可是能將人的神魂都勾了去呢,極品小受啊……
  
  小舌又是一吮,葉成紹整個身子都震顫了起來,再也忍不住了,兩手一抄,便將素顏抱起,疾步向床上走去,下一秒,他修長又偉岸的身子就覆在了她的身上,嘴唇仍是緊貼著她的,只覺得要將這一吻吻到天荒地老了去。
  
  素顏究竟是敵不過他,感覺胸腔子裡的最後一絲空氣都要被他搾乾時,葉成紹終於放開了她,親吻著她的耳垂,在她耳邊柔聲呢喃:「娘子,娘子,我好喜歡你。」
  
  素顏聽得耳紅臉熱,身上某處已經被一隻大手襲擊,葉成紹掀開她的衣襟,游魚一樣的鑽進小衣裡,攀上了一座峰,在那頂端輕輕揉捻起來,素顏只覺一股酥麻感迅速傳遍全身,身子像被電過一般,快感陣陣襲來,她忍不住張了嘴輕嗯了一聲。
  
  猶如蛟龍遇水,烈火添油,葉成紹的整個人都異常的興奮了起來,火熱的身軀不自覺地在素顏身上廝磨著,高昂的某處便是頂得素顏的下身痛,她終於清醒了一下,費力的伸了手,想將葉成紹推開。
  
  「娘子,娘子,我想……我好想,你……你給我好不好。」這話太過曖昧火熱,素顏聽得羞不自勝,咬著牙讓自己清醒一些,硬著心腸道:「不……不要,我……我還沒有準備好,我……我害怕。」
  
  葉成紹可憐巴巴地將素顏的手捉住往自己身下探,哀求道:「娘子,你看,哪裡好痛……你……」
  
  素顏被他強制的將那物塞到手裡,立即像被燙著一樣,就要縮手,葉成紹又再一次吻住了她,手在她身上遊走,時輕時重,四處點火,素顏整個身子像要燃燒起來了一樣,像被丟進了大海裡,浮沉不由她,起伏更不由她,葉成紹趁機笨拙地解著她身上的衣扣,心裡像堵著一盆火,不噴不快,不吐出來,便會將了灼燒至死。
  
  正在此時,外頭傳來紫睛的一聲喚:「大少奶奶,午飯是擺在屋裡還是在正堂?」
  
  素顏立即清醒過來,奮力的推著葉成紹,咬著牙罵道:「你……你這……混」究竟是沒捨得將那兩個字罵出來,聲音柔媚得讓她自己聽的都覺得羞。
  
  葉成紹頭腦還是熱的,紫睛那一聲喊讓他如當頭被澆了一盆冰水一樣,雖冷卻些,卻哪裡能裉的那樣快,不捨得地按住素顏嘟囔著:「娘子……別管她,娘子……」聲音炙熱中帶著哀求,大手仍不安分地在素顏身上遊走著。
  
  「起來吧,相公,那個……大白天呢。」聽著他沙啞而魅惑,醇厚而極富彈性的聲音,感覺到他那小意的乞求,素顏的心柔得快要化成一灘溫泉,怎麼也提不起勁來罵他,只得好言相勸。
  
  葉成紹慾求不滿地抱著素顏又好親了一會子,才依依不捨地起了身,眼神像個討不到糖果的孩子,委屈又滿含期待,嘟了嘴道:「天怎麼還不黑呢?」
  
  素顏好笑地伸出白嫩的食指,連連戳著他的額頭道:「整天的都想著些什麼呢,平素是不是大白天的也在悠然居裡鬼混來著?」
  
  葉成紹的頭被她戳的如小雞啄米似的,一點一點的,這回反應卻是快,立即正色道:「娘子冤枉,除了你,我從沒跟人親親過。」
  
  素顏撇撇嘴,根本就不信他,人卻已經溜下了床,逕自弄整理著被他弄亂的了的衣服和頭髮,對著外頭喊了聲:「飯就擺在正屋吧。」
  
  外面傳來紫睛歡快地聲音:「好勒!」就聽到她有大聲道:「大少奶奶說飯擺在正堂,她和爺一會子出來用飯。」
  
  紫綢看她一臉得意,忍不住就拿起手裡的繡繃子敲她:「死妮子,都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如今是大少奶奶對你好,念著舊情呢,你再這樣,小心自尋沒了路。」
  
  紫睛不屑地看了眼屋裡,小聲嘟囔:「我這不也是為了大少奶奶好麼?才不過進門三四天,就被人可勁的欺負了好幾回,哪裡能夠就這麼這好子,怎麼也得懲罰懲罰爺吧,我可聽我娘說,男人啊,得到了就不會珍惜。」
  
  紫綢被她說的面紅耳赤,啐了他一口到:「毛都沒長齊呢,你知道些什麼,也不知羞,方才就我一個人見著也就罷了,以後可不興再這樣了啊,別看世子爺沒對你怎麼著,那是看著大少奶奶的面兒上,給你留著情份呢,你要再不知趣,小心打發了你出去。」
  
  紫睛聽了臉色稍變,小意的挽住紫綢道:「我就知道你會對我好嘛,好姐姐,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你且饒了我這一回。」又瞄著內堂小聲道:「可千萬別讓陳媽媽知道了,她會剝了我的皮去。」
  
  紫綢嗔了她一眼,沒說什麼,一時見素顏和葉成紹穿戴整齊出來了,紫睛忙上前去扶了素顏坐在正位上,醬燒好的手爐放到她手裡,垂了頭道:「王昆家的來報,小廚房裡今兒晚上就可以開伙了,楊大總管把咱們院裡的食材都讓人送過來了,顧余氏正好做了第一頓吃的,爺和大少奶奶一會子就可以嘗嘗她的手藝了。」
  
  素顏聽得有些詫異,沒想到侯夫人動作如此之快,今兒這是也算是幫了她的大忙,為她洗清了嫌疑,卻將她手裡的掌家大權都奪了過來,只怕她心裡恨多謝少,不會就此罷休吧。
  
  想到這裡,她又歎了一口氣,只希望侯夫人能變明白些,不要總將矛頭對準自己,若她能對自己好個三分,自己便以正經婆婆待她,對她敬以十分,如若不然,下次,她不會再如此好心了。
  
  吃過飯,葉成紹被侯爺請到書房裡去了,洪氏的死,侯爺親自去了一趟宮裡,報給太后娘娘和貴妃娘娘說是她著了魔怔,自盡而亡的,侯爺又找人送了一萬兩銀子給洪家,洪老爺嚴令洪陳氏封口,不許她對外胡說八道。
  
  洪陳氏的了一萬兩銀子,並侯爺送來的不少補品綢緞,也知道再鬧對自家沒有好處,便也不再鬧騰了,反正洪氏也不是她的親身女兒,她不過是個繼室,當初貴妃娘娘要棋子,她正好知道了,便自動將繼女推了出去,送進了侯府給葉成紹做妾,送人做妾了,自然是不再能與娘家有什麼瓜葛。
  
  原想著是沒指望洪氏能多孝順她,給她多少養老錢的,不曾想,洪氏沒了,反而讓老兩口發了筆小財,這倒讓她很快忘記了在侯府挨得打,很快要把眼睛投向了洪老爺的另外幾個女兒,肥腸大腦裡捉摸著,不知道貴妃娘娘還要不要這樣的棋子呢?
  
  且不說洪陳氏如何打自家繼女的主意,洪氏的死因傳到侯府裡頭,司徒氏是第一個聽了變得憤怒,午飯吃過後,她便帶著自己的貼身丫頭來到了苑蘭院。
  
  守園的婆子有了上一回洪氏的教訓,立即守住院門不讓司徒氏進去,司徒氏大怒,卻也想起了洪氏最開始於大少奶奶鬧事的起因,便強忍著屈辱,好言跟守園婆子說道讓她進去報信,素顏正歪在大迎枕上,聽著葉成紹介紹著他的小妾們,素顏最想知道的就是司徒氏,她相貌清雅秀麗,個性孤傲清冷,又是護國侯府的小姐,便是庶出,也不可能給葉成紹做妾才是啊。
  
  葉成紹也著實想與素顏說說這府裡各人的背景、來源,但沒想到素顏一開口便是問的司徒氏,看著素顏墨黑而又清澈的眸子審視地看著他,他便有種做賊被抓的感覺,垂著頭,窘了半天,被素顏盯著躲不過去了才道:
  
  「那個……我是對不住她的,她那樣的人,哪裡能看得上我,我一時氣憤,就……就……」就了半天,也沒敢往下說,素顏的眸子太過純淨清澈,那樣的注視下,讓他有種無地自容之感,好半響,知道躲不過去,才深吸了一口氣道:
  
  「那時我常去護國侯府玩,跟小敏關係倒是好的,玩得也來,可小敏的這位大姐,每次看到我就像那種很輕蔑的眼光,還當著我的面訓斥小敏,讓我不要跟我這種人揍得太近,娘子,你不知道她那樣子有多討厭,一副高高在上,誰都不放在眼裡,好像她是天上的雲朵,人家都是地上的塵泥,我就看不得她那種不可一世的樣子,所以,所以就混賬了一回,有一次趁她換衣服的時候,突然出現在她的閨房裡,還拿走了她的……她的內衣,那天,正是護國侯家的老太君五十大壽,我在席上跟人打賭,說一定能娶了護國侯府的大小姐,人家自然不信,我就拿了那內衣出來玩……」
  
  說道此處,他又偷偷地看了眼素顏,見她臉色越發的陰沉,他咂巴咂巴嘴,小聲道:「娘子,我那是年紀小,不懂事,家裡又……總之我正是想要將自己的名聲弄得更臭的時候,做事便渾無顧忌,如今想來,倒是害了她,她是無辜的,若不是我,或許,她如今也嫁了一個門當戶對,性情相投的好郎君了。」
  
  「你當時,怎麼沒有娶她為正妻?」素顏可以想像得到,葉成紹當時有多麼可惡,為了想要壞了自己的名聲,小打小鬧不行,那便以壞大家閨秀的名聲來成全了他自己,那時的司徒氏怕是氣得要死吧,以她那性子,怎麼能忍受得了別人的如此污辱?她沒氣得自盡,又活了下來,竟然還給葉成紹做了妾侍,可真是個奇跡。
  
  葉成紹撇了撇嘴,臉上又顯出那吊兒郎當,痞賴無忌來:「她當時尋死覓活,不肯嫁與我為妻,小爺……哦,我就怒了,將她的小衣拿到衣鋪裡當了,偏生了還要告訴別人,那是她的衣服,弄得京城裡不少花花太歲都到那當鋪裡以賭護國侯府大小姐的小衣為快,她的名聲就徹底給我毀了,那時,護國侯氣得跟侯爺吵了多次,我那時便一口咬定是司徒自己將內衣送與我的,她與我是有首尾的,護國侯便沒法子了,只能讓我娶了她,我卻偏不肯娶,要納了她為妾……最後,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通的,竟然就同意了。」
  
  「她是護國侯府的嫡長女?護國侯會肯將嫡長女送與你為妾?護國侯的臉面不也給你丟盡了?」素顏有些不相信,護國侯雖說不如寧伯侯權勢大,卻也是掌著軍權,也深得皇上寵信的,怎麼可能就……
  
  葉成紹聽了唇邊勾起一抹譏笑,眼裡卻是滿滿的自信與傲氣,身上隱隱就顯出一股渾然天成的高貴霸氣來,「他倒是很願意將女兒嫁與我呢,至於只能做妾,他雖遺憾,卻也沒有太多的不滿。」
  
  素顏疑惑地看著他,他雖沒明說,那意思也很明顯,司徒氏還真是護國侯府的嫡長女,怪不得,她會有那樣清高孤傲的性子。
  
  看著自己眼前這個正笑得一臉討好,又不時小心翼翼看著自己的俊美少年,她不由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無奈地對他道:「我也不逼你,等你覺得合適的時候,再告訴我,你究竟是誰吧。」
  
  葉成紹聽得一震,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卻是邪魅地挑了眉看著素顏到:「若我的身份會給你帶來更大的不幸,娘子,你會如何?」
  
  素顏起了身道:「不如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已經嫁了,就是你的人,便是我想與你劃清界限,又是能劃得清的麼?」
  
  葉成紹聽得雙眼一凝,深邃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欣喜,隨即又憊賴地一笑,兩手一合,身子便像沒有骨頭似的掛在了素顏身上,嘻皮笑臉道:「娘子就是喜歡多想,我不就是個人見人厭,花見花謝的浪蕩花太歲麼?可憐的藍家大姑娘,一生是毀了哦。」
  
  素顏知道他在玩笑,卻也板起臉來,回頭瞪著他道:「你可是真的怕毀了我?若真如此,那便寫和離書吧。」
  
  又來了,又來了,葉成紹立即垮了臉,老實巴交地垂著頭,身子也立了起來,嘟了嘴,小聲道:「娘子,咱不說那兩字了好麼?我說過,會慢慢讓你瞭解我的,如今全告訴你,怕你一下子接受不了,而且,有些事情沒有明朗,我也不能說,總之我對你的心,絕對沒有半點假,你一定要信我。」
  
  素顏不置可否地瞥了他一眼,自行走到正堂去了。
  
  就聽紫雲在外頭稟道:「司徒姨娘過來了。」
  
  葉成紹早就悠然居裡下了令,幾個姨娘不許隨便出悠然居,也不須要每天給大少奶奶請安問好,司徒氏這會子過來,怕還是為了洪氏的事吧,素顏如今知道她與葉成紹的那些舊事,實在很好奇,她是怎麼會同意嫁給葉成紹做妾的,就算護國侯同意,她的名聲被毀,難道如此一途,再無他法了嗎?
  
  知道了她的身份,又知道了她的性子,素顏倒是對她存了幾分同情,也知道不能像對待洪氏一樣的對她,便對紫晴道:「請司徒姨娘進來吧。」
  
  司徒氏被紫玉請了進來,見素顏一身素淨繡茉莉花對襟小裌襖,一知粉白色的碎花羅裙,淡雅又嫻靜,靜謐中,又透著溫婉,令人觀之可親,卻又不可褻瀆,心中暗凜,那廝倒是有眼光,娶了個相貌才情都絕佳的正室,轉而一想到自己的身份,一口銀牙又差一點咬碎。
  
  素顏淡淡弟看著輕移蓮步,如一隻孤高優雅的天鵝一般正緩緩走來的司徒氏,她端坐如鐘,神情淡雅地等著司徒氏來給她行禮。
  
  司徒氏果然眉頭稍皺了皺,她在侯府雖是妾室身份,但上至侯爺,下至管事娘子,無一人敢真只當她是個妾室看,畢竟她出身高貴,又是名門,比起眼前的女子來,還要高貴不少,連侯爺和侯夫人都不在面前擺譜,這藍素顏,卻給她擺起了主母架子。
  
  她不由抿了抿嘴,輕揚了下巴,過來草草給素顏行了一禮。
  
  素顏眉頭微挑,卻也沒說什麼,只是稍抬了抬手道:「不知道姨娘此時到訪,可是有事?」
  
  邊上就有繡敦,卻不讓她坐下,司徒氏惱火地站著,冷冷地回道:「妾身過來,是想問一問洪妹妹的死,可曾有個說法?」
  
  素顏聽了淡然一笑道:「侯爺不是說了麼,洪氏可是自盡死亡的,她身邊的人都說她瘋了,犯了魔症,一個瘋了的人,自然是什麼事情也做得出來的,啊,司徒妹妹,這種事情,自有侯爺和夫人做主,我們這些作晚輩的,還是少操心為好。」
  
  這意思便是,你只是個小小的妾室,有些事情,你無權過問,也無權管。
  
  司徒聽得臉色稍變了一下,嘴角倔強地抿了抿,抬起頭來,眼神犀利地看著素顏道:「大少奶奶,你明知道事實不是如此,當時你我可都是在場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我原以為,你會是個正義公道的女子,沒想到,你也跟他們一樣……」
  
  素顏聽得眉挑一挑,凌厲地看著司徒氏道:「一樣如何……」
  
  「齷齪下流,同流合污,我……錯看你了。」司徒氏被素顏那略帶輕蔑的神情震怒,衝口便道。
  
  素顏聽了端起桌上一杯茶便向司徒氏擲了過去,茶水濺污了司徒氏那條粉紅色的素色長裙,怒道:「大膽!當面辱罵主母,污及長輩,司徒氏,你想找罰麼?」
  
  司徒氏昂然俏立,輕輕呲笑一聲道:「罰?這府裡,敢罰本小姐的人怕還沒出生呢。」
  
  好狂妄的語氣,仗著侯爺和侯夫人對她懷有愧疚,又仗著娘家勢大,葉成紹也對她禮讓幾分,便在自己面前行下馬威,真以為洪氏能欺自己,她也能欺麼?
  
  素顏冷笑一聲,眼裡閃過一絲陰戾,一揚聲道:「來人,司徒姨娘口出狂言,污辱主母和長輩,掌嘴五下。」
  
  她還是給了她護國侯府嫡長女面子的,不然,這掌嘴定然是二十。
  
  司徒聽得大怒,見果然有兩個婆子走了進來,想要拉她,她不由大聲喝道:「藍素顏,你今天敢打我,明天我就要讓你後悔。」
  
  素顏笑著手一揮道:「好,我拭目以待。」
  
  兩個婆子上前來要拖司徒氏,司徒氏一甩胳膊,對著裡屋大喊了一聲:「葉成紹你個混蛋,還不出來,真讓人欺我至此嗎?」
  
  素顏聽了唇邊笑意更深,她也想看看,葉成紹會如何對待她與司徒氏之間是衝突,那廝口口聲聲說心裡只有她一個,但面對一個被他連累過,又害了終身的女子,他會如何做呢?
  
  葉成紹一個施然,一搖三晃地走了出來,大聲嚷嚷道:「吵什麼,爺的耳朵都快被震聾了,誰又在惹大少奶奶生氣呢?」
  
  素顏聽了覺得好笑,這混蛋又在裝呢。
  
  司徒氏氣得兩眼直冒火,一見葉成紹出來,便冷笑一聲道:「我當你是聾子呢,不過一牆之隔,便縮在屋裡不敢出來,你還是怕面對我麼?」
  
  葉成紹的撓了撓自己的耳朵,嘻笑著走到素顏面前,與她並排坐下,一抬眼,似乎才看到司徒氏一般,臉上立即綻了個陽光又俊逸的笑臉,討好地對司徒氏道:「婕妹妹,你怎麼來了?來時也不跟哥哥說一聲,我好去扶你。」
  
  明明看司徒氏立在堂中,卻也沒要說聲讓她坐,只是嘻皮笑臉的說些有的沒的,語氣裡,倒確實對司徒氏禮讓得很。
  
  「哼,不敢當,你只要別讓你老婆騎我頭上作威作福就行了,她方纔還要打我呢。」司徒氏臉色微黯,眼中怨忿更深,卻又不好明說出來,只是咬了牙冷笑道。
  
  「啊,你說誰要打你?娘子麼?怎麼可能,你家大少奶奶最是講道理,賢淑溫婉,她怎麼會隨便打妹妹你呢?不過,她身為苑蘭院的主母要管著你們幾個姐妹,一些規矩,還是要講的,無規矩,不成方圓嘛,對吧,司徒妹妹。」葉成紹一副吃驚的樣子,看了素顏一眼,有對著司徒氏嘻嘻一笑道。
  
  「我著實下了令要打司徒妹妹,她方才出言不遜,目無尊卑,我不過小懲大誡罷了,相公,你可是有不同意見?」素顏笑得很甜美,眼神也是淡淡的,看不出半分怒氣。
  
  葉成紹卻是覺得脖子後頭被她最後一句話問得涼嗖嗖的,腆著臉對素顏笑道:「哪裡,哪裡,這院子裡,娘子你的話就是規矩,我怎麼會有不同意見,沒有,絕對沒有。」
  
  司徒氏一聽這話,氣就不打一處來,伸了手,指著葉成紹的鼻子就罵道:「葉成紹你個混蛋,你敢讓她打我!」
  
  素顏聽了突然便起了身,走近司徒氏,揚起手來,啪的一個耳光打了過去,司徒氏淬不及防,被她一巴掌打得火辣生疼,捂著臉,憤怒地看著素顏,揚起手來便要還手,葉成紹身如閃電一般閃了過去,一下便捉住了司徒氏的手,輕輕一甩,司徒氏便摔到了地上。
  
  素顏緩緩走到司徒氏面前,眼神冰寒如刀,聲音也冷若冰霜:「你記住了,我的相公,除了我之外,任何人也不能罵他混蛋,不信,你再罵一聲試試!」
  
  葉成紹聽得大喜,一轉身就抱住了素顏,頭拱在素顏的頸窩裡,半是撒嬌,半是感動:「娘子,你對我真好,以後,有你護著,一定沒有人敢欺負我了。」
  
  素顏聽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一把推開他道:「你的司徒妹妹摔地上了,還不去扶她起來?」
  
  「不扶,以後,不管是誰,只要敢冒犯你,都休怪我翻臉無情。」後面那句話說得陰森森的,那聲音像是地獄裡出來的一般。
  
  司徒氏不可置信的看著葉成紹,眼中蘊著深深的悲哀和痛苦,眼淚一下子便湧了出來,憤怒地看著葉成紹。
  
  素顏歎了口氣,親自上前去扶她,她手一甩道:「不用你假惺惺,你也別得意,你如今不過是還新鮮,等他玩膩了,同樣會這樣對你。」說著,又對葉成紹大聲罵道:「葉成紹,我恨你。」
  
  葉成紹聽得身子微微一僵,轉過頭來,臉上的憊賴之色盡去,對司徒氏道:「我知道當初是我對不起你,我……會想法子補償你,但是,娘子是我的底線,任誰也不能傷她一根汗毛,不管是誰,只要是對她不利,哪怕天皇老子,我也會跟他拚命,所以,你最好記住這一點,你在侯府的地位不變,我仍是會敬著你,但是,最好不要有別的企圖。」
  
  司徒氏怔怔地看著葉成紹,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般,她從沒見過他如此維護一個女人,後院那裡還有五個,他有時會跟她們玩鬧,但總是花叢中穿過,卻不留片葉沾身,她發現這一點時,心中很是觸動,也以她敏銳的眼光看出,他頑劣的外表下,那顆深不可測的心,曾經以為他不會為任何女子動心,原來,她是錯了麼?
  
  「起來吧,地上涼,你若不信我先前的話,我便帶你去見那巧慧可好?」司徒氏眼裡的痛苦讓素顏有些不忍,她不知道司徒氏對葉成紹究竟懷著恨,還是有別的心思,總之,一個高高在上的侯府嫡長女,突然成為了令人鄙夷的妾室,著實也挺悲催的事情,自己教訓她,只是想讓她認清自己的身份,也要確立自己再幾個妾室面前的地位,這是她必須要做的,但她還是不得不同情眼前這個孤傲清冷的女子,對她的身份,也很無奈,如果,她對葉成紹沒有男女之情,她倒是可以想法子幫幫她,讓她在侯府過得好一些的。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10:34 AM

  第八十八章  群妾見禮
  
  司徒氏就著素顏的手,起了身,疑惑地看著素顏,冷冷道:「何必再我面前裝大方,如今這院便是你最大了。」
  
  素顏皺著眉頭一笑道:「是爺最大,妹妹這話說得可是不對了啊。」
  
  司徒氏聽了狠狠地瞪了葉成紹一眼,甩袖便要走,素顏無奈地喚道:「妹妹這脾氣還是改一些的好,你要相信,性格決定人生,你若不是這性子,又怎麼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司徒聽得身子一震,熱淚忍不住又奔湧而出,素顏的話正觸到了她的痛處,多少個日夜,她也曾痛苦的反省,為什麼自己會落到如今這步田地,高傲如她,高貴如她,竟然只是給葉成紹這個混蛋做了個低賤的小妾,連側室都不是,她丟進了父母的臉,丟進了司徒家的臉,自從嫁入寧伯侯府,她便再也羞於出門,便是連娘家也不好意思回去一次,更別說與以前的小姐妹們見面,她怕別人笑,她不也與人前亮相,心枯如死,就連自家妹妹要來看她,她也不肯,只帶了信去說,當她死了吧。
  
  如果,當初她不是那麼孤傲不可一世,如果,當初葉成紹嘻皮笑臉的跟她說話時,她不是那鄙夷的態度,如果,當初他要娶她為妻時,她不是大吵大鬧,以死相逼,如果……沒有如果……所有的一切,只剩下悔恨和心痛,而如今,這個傷疤陡然被藍素顏揭開,她憑什麼?憑什麼揭自己的傷疤?聽說她也是為了救父才肯嫁給葉成紹的,聽說她原是有一段更美滿的婚姻的……她比起自己來,不過只是多了一個正室身份而已,她又憑什麼教訓自己?
  
  司徒氏猛一轉頭,眼中迸出一道凌厲如霜的寒光,映入眼簾的,確實葉成紹正拿了塊帕子在幫藍素顏擦著手,那情形頓時刺痛了她的眼,心猛然一顫,像一把尖刀正戳中了她的心尖,疼痛是那麼的明顯,那隻手,方才正甩過自己一巴掌,自己長這麼大,哪怕被迫下嫁於人為妾,也沒有挨過人一巴掌,而那個害了自己一生的人,正在細心呵護那只打了自己的手,多麼可笑的諷刺啊,她不禁踉蹌了一下,身子搖晃著,差點摔倒,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
  
  「葉成紹,我恨你。」
  
  葉成紹將素顏手上的茶水擦掉,先前素顏將茶水摔在了司徒面前,杯裡的茶甩了出來,她的手背紅了一塊,正想給她拿燙傷藥來塗來著,莫名地聽到司徒氏的一聲怒喝,詫異地抬頭看她,苦著臉問道:「你不是要走麼?又怎麼了?」
  
  素顏被司徒氏眼裡的恨意震到,不由微微搖了搖頭,她的本意是想化解與司徒之間的矛盾和衝突,不想與她為敵,自己那句話可真是一片好意啊,在呢麼就會惹得她如此惱火呢?細看過去,赫然看到一股強烈的嫉恨自司徒眼裡一閃而過,心中震驚,定睛再看時,卻只看到她那憤怒得要燃燒起來的眸子,似乎要將葉成紹活燒了一般。
  
  素顏的眼睛不禁瞇了起來,眼神銳利地看著司徒氏,心中陡然生出了鬥志來,她從來就不懼挑戰的,眼前這個女人,絕不是表面表現的那樣……
  
  「你還敢問我是怎麼了?我……我被你摔傷了腳,走不動了,送我回去。」司徒氏的語氣硬邦邦的,帶著股頤指氣使的味道,葉成紹皺了皺眉,瞥了她一眼,又轉過頭來,看著素顏,素顏微歎了口氣道:「相公,既是司徒妹妹身子不舒服,那你就送她回屋去吧,我本想跟她一起去看看巧慧,讓她明白洪妹妹的死的真相,她……看來不舒服,那就算了吧。」
  
  「你看她那樣子像是要吃了我似的,我才不去扶她,畫眉,快快扶你家姨娘回屋歇息去,身子不好,還出來做什麼?沒得加重了病呢。」葉成紹嘟了嘴,揚了聲,對司徒氏的丫頭喊道,自己卻一轉身,施施然進了內室。
  
  司徒氏氣得直跺腳,聲音都在抖:「葉成紹……你……你……」本想又罵混蛋,但想起了素顏那一巴掌,強忍著沒罵出來,卻是氣得一張清冷的俏臉脹德通紅,美眸中又泛出淚花來。
  
  看著進去了的葉成紹,和外頭氣得直跺腳的司徒氏,素顏的心有片刻的驚慌,她對這種突如其來的感覺很莫名,也很惱火,晃了晃頭,丟開這種不舒服的感覺,走上前去對司徒氏道:「司徒妹妹,我扶你吧,若是你身子還堅持得住,不如我們一起去洪妹妹的屋裡再查探一番,你方才不就是對洪妹妹的死因,很不滿意麼?我總得找個能說得服你的理由給你看了才是吧。」
  
  司徒氏彆扭的想推開素顏,卻是被素顏眼裡盈盈的笑意給激起了一些鬥志,自己也是大家閨秀出生,憑什麼就要讓藍素顏表現得大度賢惠,而自己卻像個無知潑婦呢,葉成紹那個混賬東西,怕就是讓藍氏這假惺惺的樣子給迷惑住了吧,那一巴掌,她終究是要討回來的。
  
  如此一想,司徒氏就斂了怒氣,生硬地對素顏道了聲謝,「那我便隨大少奶奶走這一遭吧,看大少奶奶又能找出什麼能讓人信服的證據來。」
  
  素顏哂然一笑道:「那就走吧。」
  
  司徒氏甩開素顏的手,逕直先走了出去,紫晴在後面跟上了素顏,輕聲嘟嚷道:「大少奶奶,奴婢看這司徒姨娘也不是個好相處的,而且,奴婢怎麼都覺得,世子爺好像對她不一般呢。」
  
  素顏聽了淡淡地看了眼紫晴,冷然地說道:「陳媽媽若是聽到你這話,指不定又要訓你了,你呀,心靈手巧,就是話太多了,這裡可不比得藍府,行差踏錯一步,便是我,也不能保你的。」
  
  紫晴聽了吐了吐舌,小聲道:「奴婢知錯了。」
  
  素顏聽了沒再說她,跟著司徒氏往前頭走,到了悠然居,司徒氏一馬當先就要進洪氏的屋子,素顏在後頭喚住她:「妹妹不急,那屋子裡,如今怕也沒什麼好看的了,咱們去看看巧慧吧,那丫頭可是很重要的證人。」
  
  司徒氏聽得也沒說什麼,轉而跟著素顏到了洪氏所住院裡的一間偏房內,只見門外有兩個粗使婆子在守著,見素顏來了,忙屈身給素顏行禮。
  
  素顏問道:「巧慧可曾再鬧?」
  
  其中一個粗使婆子答道:「沒鬧了,只是坐著發呆,大少奶奶可要進去看?」
  
  另一個討好地說道:「大少奶奶還是不要進去的好,就在外頭掀了窗簾子瞧瞧吧,就怕巧慧發狂,會傷著大少奶奶呢。」
  
  司徒聽得微怔,也不等素顏發話,便對那婆子道:「你且打開窗簾子我瞧瞧。」那婆子卻是只看了她一眼,臉上謙卑地笑著,卻沒動,垂了頭在等素顏的示下,司徒氏氣得一滯,卻是無奈,這才反應過來,有素顏在的時候,無人會聽她的調擺。
  
  素顏對那婆子點了點頭:「快按司徒姨娘說的去做。」
  
  那婆子依言掀開了窗簾子,裡面不過是間十平米不到的小屋,窗簾一掀開,光線便透了進來,照見正坐在床榻邊的巧慧,司徒抬眼看見,只見巧慧頭髮散亂,目光呆滯,嘴裡喃喃地念叨著什麼,她便喚了聲;
  
  「巧慧?」
  
  巧慧聽到有人喚她,轉過頭來看窗外,因光線太強,她有些不適應,不由瞇著眼,但片刻後,她突然就叫了起來:「不是我,是晚香,姨娘,不是我殺的你,我真的沒有,晚香說你要瘋了,瘋了就沒用了,你……你不要來找我,不關我的事啊。」說著,整個人便抱成了一團,瑟瑟發著抖,縮進了床榻裡。
  
  司徒看著不由歎了口氣,嘴角緊抿了一線,讓那粗使婆子放下了窗簾子,自己轉身便走。
  
  素顏也不叫住她,只是悠悠地說道:「這裡面的水有多深,相信妹妹也看出一二來了,如今那幕後的兇手並未真正找到,侯夫人卻的確是冤枉的,如今此事牽連甚大,洪家自己也認了洪妹妹乃是自盡而亡,我們又說得了什麼?
  
  司徒氏聽得怔住,卻也知道素顏這話是好意,是讓她不要管得太多,以免攪進渾水裡,與她不好,而且,若真如素顏說的那樣,那幕後之人在侯府怕是有些勢力,而且本事不小,對致人於瘋,殺人於無形,自己也著實不要摻和的好,這番話未嘗沒有保護的意思在,她心中雖動,卻仍是抵制,只當素顏在刻意拉攏她,想討好她,想她一介五品小官之女,竟然動手打了自己這個侯府嫡女,雖說立威,但打完後,心中也是後怕的吧,出身擺在那裡,便是自己只身為妾又如何?藍家還敢得罪了護國侯府不成?
  
  她不過是,打一下,給個甜棗,自己又豈是那見識淺薄,任人拿捏的人?如此一想,司徒氏纖腰一扭,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前走了。
  
  素顏笑了笑,又說了一句:「司徒妹妹好走,明兒一早,好是叫了幾位妹妹一起,來苑蘭院見個面吧,還有好幾位妹妹姐姐我都不認識,往後在這府裡,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別見著了,誰是誰都不清楚,那便不好了。」
  
  果然見到司徒氏身子一僵,停足片刻後,才繼續往前走。
  
  素顏笑著帶了紫晴往回走,紫晴一雙眼睛笑彎了,不是素顏才警告過她,她又要開口叫好了。
  
  那司徒氏再狂再傲又如何?大少奶奶這一招可是要將她的傲氣打到底下去,以前,大少奶奶是不屑見這一群妾室,如今已經打定注意要在妾室面前立威了,又怎麼可能放任司徒氏繼續狂傲下去?
  
  只是來個每日晨昏定省,就能讓司徒氏那一身的孤傲給剝個零零碎碎,而且,讓她與那幾個妾室一同來,那更是將她看成了普通妾室,讓你不可一世,自認出身高貴便不將人放在眼裡,妾便是妾,在主母面前,你以前出身再高,如今不過也是個半奴半主的身份了。
  
  想到自家主子在侯府一步一步站穩腳跟,紫晴微微垂了眼眸,掩去眼中的一絲無奈,神情又落落寡歡起來。
  
  那天晚上,素顏還是沒有讓葉成紹得逞,某個慾求不滿的男人委屈地,只穿著一件單薄的中衣,瑟縮著身子,蹲在屋中牆角處聽老婆大人的訓斥:
  
  「你滿園子的妾室,早就萬花叢中過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渾身脂粉氣,還想攏我的邊?葉成紹,我告訴你,我白天受了氣,心情不好,明兒個還要打起精神接待你的小三小四們,沒心情理你。」
  
  葉成紹如受訓的小學生,兩臂環抱著身子,老實地蹲著,想反駁,又怕更惹惱了老婆,眼巴巴地看著老婆掀開被子睡覺,他一聲也不敢吭地蹲了好一會,看老婆像是睡著了,便挨挨蹭蹭地也過來了,人還沒上床,就見素顏轉過頭來,眼神凌厲如冰刀,不由一哆嗦,可憐巴巴地道:「娘子,牆角冷……」
  
  「那不許碰我,老實地睡一邊去。」素顏轉過頭去,嘴角偷笑,沒想到這廝看著混,還有怕老婆的潛質,自己不過是不想這麼早與圓房,不想太早將自己交給他,故意找的茬子罷了,最主要的是,自己這身子太沒用了,讓那廝挑逗幾下,便會意亂情迷,她實在是怕與他挨得太緊,自己會抵擋不住,真失了神就不好了。
  
  畢竟自己雖然打算了要跟他過下去,但決心是決心,畢竟還沒有愛上他,要讓自己與一個並不相愛的人做那種事情,她過不了自己那個心坎。
  
  而且,男人貪鮮,太容易得到的,總不會太珍惜,葉成紹想與她行夫妻之實,為時還早呢。
  
  葉成紹一聽老婆大人送了口,嘻嘻笑著就爬上了床,很自然地就鑽進了老婆的被窩裡,將老婆方纔的命令忘到了九霄雲外,但手還沒碰到那柔軟香膩的身子,大腿處就傳來一陣撕痛,「哎喲,娘子,好痛。」
  
  「說了不許碰我,你拿我的話當耳邊風呢?」素顏兩指一錯,掐住某人大腿外側極富彈性的皮肉便不撒手。
  
  葉成紹苦著臉連連道:「娘子,我保證不亂動,絕不亂動,好痛啊,娘子,我不動就是了。」
  
  素顏轉頭看他額頭都快出汗了,心一軟,忙鬆了手,眼神卻仍帶了怒色,小聲道:「早些安置了,我明兒個還要接見你那一堆子小三小四呢。」
  
  葉成紹不懂她說的小三小四是什麼,不過,也知道這會子還是別再惹她了的好,老實地束手束腳地在被窩裡,一動不動,嘴裡嘟囔道:「好的,娘子,你歇著吧,我也睡了。」
  
  素顏見他果然老實了,便放下心來,安然睡了。
  
  葉成紹聽著身邊之人均勻而安詳的呼吸聲,悄悄仰起頭,偷偷地看了一眼,見素顏沒有反應,膽子又大了一些,側過身子,手支在頭上,黑寶石般的眼睛含笑著看著睡眠中的人兒,眼裡滿是憐惜之情。
  
  嫁給他不過幾日,她過得有多艱難,有多辛苦,他心知肚明,好走,她身上有股子韌勁,不屈不撓,壓力越大,她越是堅強,自己確實沒給她創造一個安寧祥和的生活環境,還讓她在風口浪尖,矛盾衝突的頂端奮鬥,這讓他心裡好生愧疚,可是,身為他的妻子,這是必須要承受的,如今還不過是在這府裡,將來……她還會承受更大的壓力,他想幫她,但卻不能將一切都掃平,他的妻子,必須要久經磨礪才行,將來,才能成為他堅強的後盾,讓他再無後顧之憂。
  
  下意識的,就伸出手指去,卻不敢碰她,便隔著一厘米的樣子,在她臉上輕輕描繪著她臉部軟和明快的線條,她秀氣而又靈動的眉毛,她筆挺又俏皮的鼻子,還有……那紅艷艷,泛著潤澤之光,如玉般光滑的柔軟的唇,他不由喉嚨發乾,品嚐過她的美好後,他便食髓知味,時時刻刻都想要將那美好擷取,伸出舌,輕舔了舔自己發乾的唇,想著她明日真的還有好多的事情要做,還要面對很多複雜的人事,微微歎息一聲,躺回被子裡,輕輕將她摟進懷裡來,手搭在她的腰上,閉上了眼睛。
  
  她怕冷,雖然每晚入睡前都要與他鬥智鬥勇一番,又嚴令他不許靠近,但睡到半夜時,那小小的身子便像貓兒一樣,蜷進了自己的懷裡,今晚的氣溫尤其寒冷,睡在她身邊,能感覺到她的身子涼涼的,被子裡也沒什麼熱乎氣,便憐惜地將她摟進懷裡,她果然又像小貓兒一樣,在他懷裡拱了拱,找了個舒適的姿勢,趴在他懷裡睡了。
  
  第二日素顏起得早,昨兒個雖知會了司徒氏一聲,後來還是讓紫晴給悠然居裡的所有妾室都通報了一遍,今兒個那幾個妾室都要來給她請安敬茶,她得早些打扮了才是。
  
  葉成紹還睡得正香,素顏不由捅了捅他的腰,罵道:「懶人,起來啦,一會了你的小老婆們都要來了,你也不見見麼?」
  
  「見她們做甚?沒得若了你自己不痛苦,娘子,再睡一會兒吧。」葉成紹就著素顏的手一拖,又將她扯到被子裡,滾燙的身子一下子就覆了上來,眼神幽黑如深不見底的深潭,頭了附入貼近了素顏的脖彎,碰上那細瓷般的肌膚,輕輕的咬了一口。
  
  素顏吃痛,也著實沒功夫與他鬧,伸了兩根纖纖素指在他眼前一搖,咬牙切齒地威脅道:「再不滾下來,我讓你吃絞肉!」
  
  葉成紹身子一彈,便自素顏身上跳了下來,嘻嘻笑道:「還沒洗漱呢,有肉還是晚上再吃的好,不過,娘子,晚上我們不吃絞肉,吃別的好麼?」
  
  素顏聽出他話裡有話,不由羞紅了臉,垂著頭不與她搭腔,自顧自的穿著衣服。
  
  一切收拾停當,素顏便要出來,葉成紹卻是將她一拉道:「那些個人,就算來了,也讓她們等著就是,你可是主母,不要急著去見她們,別慣著她們了,來,娘子先跟我來。」
  
  素顏聽得詫異,正要斥他,見他眼裡含著寵溺的笑,那笑意暖暖如春風拂過心底,讓她的心軟軟綿綿的,人便很順從地跟在了他身後,自房間處轉到了內堂。
  
  一名身材纖秀的女子正垂手肅立在內堂裡,一件素色,兩襟繡青竹的提花箭袖短襖,腰半繫著一根淡藍色的絲滌,下著一條素色百花碎花裙,長只齊了腳踝處。頭上挽了個半月髻,只斜插了根銀色雙比蝴蝶簪子,整個人看起來清爽利落,因是垂著頭,看不清長相,不過,她只是輕輕地立在那裡,渾身便泛起一絲冷峻的寒意,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青竹,來見過你家大少奶奶。」葉成紹聲音懶懶的。
  
  那名喚青竹的女子聽後,猛地抬起頭來,素顏便看到了一個相貌清麗艷俗的女子,五官精緻而婉約,但那眉眼間,卻蘊著一股肅殺之氣,眼神也凌厲如剛出鞘的刀鋒,正用審視的眼光看著自己。
  
  素顏眼裡就帶了一絲欣賞的笑意,靜靜的回望著那女子。
  
  青竹微微一怔,隨即兩手一疊,恭敬地給素顏行了一禮:「屬下見過大少奶奶。」
  
  原來是葉成紹的手下,會不會是司安堂的人?素顏心中微動,笑著上前親手拖住青竹的身子,「不知如何稱呼?可是相公的同僚麼?」
  
  青竹聽得臉上一熱,垂了眸道:「奴婢青竹,見過大少奶奶。」
  
  素顏聽了嘴角笑意更深,拉了她的手道:「不必如此客氣,你看著像是比我大兩歲,不如,我便喚你青竹姐姐吧。」
  
  青竹聽得一怔,猛地抬頭看了葉成紹一眼,葉成紹眼中一片幽黑,深不可測。根本看不出他的意思,她的手顫了一下,立即縮了回去,垂著頭道:「奴婢不敢,爺吩咐奴婢來服侍和保護大少奶奶的,大少奶奶儘管使喚奴婢便是。」
  
  素顏便看向葉成紹,葉成紹雙眉一揚,笑嘻嘻地將素顏拉了過去道:「娘子看著可還滿意?以後有青竹在你身邊護著,我就是出了門,也能放心一些,你別看她這瘦不拉幾的樣子,一身柔輕小短打卻端是了得,尤其擅長聽風辨器,如果有人對娘子隔空施針什麼的,有她在,便不用擔心,且她的一手暗器功夫也很是不錯,殺人於無形,那也是不在話下的。」
  
  素顏聽得暗喜,那日晚香死得蹊蹺,她也不知道葉成紹背後去查了沒有,不過,看著那針發得突然,若沒有葉成紹在,不知道自己會不會遭了毒手呢。
  
  只是,這位青竹姑娘的來歷底細自己全然不知,她如今只是聽命於葉成紹,就怕不聽管教和調擺,那就難辦了。
  
  葉成紹見素顏對青竹還算滿意,便對青竹道:「自今兒起,你便跟在大少奶奶身邊,這府裡府外,不管是誰,想要傷害大少奶奶,你都給我護嚴實了,除了大少奶奶的話,任何人,也不得指使與你,你可聽清楚了?」
  
  青竹聽得身子微微一僵,眼神灼灼地看了眼葉成紹,隨即響亮地應了聲是。
  
  「走吧,娘子,我肚子可是餓癟了呢,一大早該死的肉沒吃著,好饞啊,好饞。」葉成紹有恢復了一身痞賴相,拉著素顏的手又往耳放裡轉,嘴裡不著三四的亂嚷嚷著。
  
  青竹還在呢,這廝就胡說八道,也不怕人家笑話,素顏氣惱地暗中拿手捅了下他的腰眼,葉成紹吃癢,身子像猴兒一樣竄了起來,「娘子,不帶這樣的,你搞偷襲啊。」
  
  素顏被他那誇張的摸樣弄得更不自在,不由瞄了青竹一眼,只見那冷艷的女子正眼睛盯著腳尖前,一副眼觀鼻,鼻觀心,萬事不見的樣子,不由心中微贊,這女子的職業素養還不錯呢。
  
  青竹也跟著素顏到了正堂,素顏和葉成紹坐在正位上,青竹便立在素顏左側,一旁的紫晴和紫綢看得兩眼瞪得老大,紫晴微皺了眉,瞟了青竹一眼,青竹眼睛直視前方,對一旁投過來的打量的眼光一概視而不見,紫晴瞥瞥嘴,到底被青竹渾身散發的肅殺之氣給鎮住了,不敢胡亂造成。
  
  一時紫雲進來稟報:「大少奶奶,五位姨娘都已到了,站在穿堂入口等您的召見呢。」
  
  「請她們進來吧。」素顏聲音淡淡的,有些慵懶,還帶著幾分不經意。
  
  一時司徒氏領頭,後面跟著五個形色各異,卻又各具美貌特色的女子魚貫而入。
  
  素顏將下面的五個人全都輕掃了一遍,果然燕瘦環肥,各個都是美貌如花,她不由微蹙了眉,心中暗罵葉成紹這混賬胡鬧,竟然弄了這許多女子給他守院子,他說沒碰過,沒動過心,她還真有幾分不信,要麼,這廝就是個白癡,不懂情事,要麼這廝就是個專情一致的,真的只對自己喜歡的女子動心之時動身,要麼……便是一朵爛桃花,早就不知道穿花沾葉了多少回呢。
  
  她臉色卻一點也不顯,端莊嫻靜地坐著,靜靜地看著底下的那一叢花兒。
  
  葉成紹輕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道:「本是不想你們來打擾大少奶奶的,不過,大少奶奶說以後大家得和睦處著,便說要見上你們一見,既然大少奶奶要給你們這恩典,你們以後便要好生地服侍著大少奶奶,可聽清楚了?」
  
  除了司徒氏,其他四位全都垂頭而應,聲音還算整齊,脆生生的悅耳動聽。
  
  「那便開始吧,每人自我介紹下,少得大少奶奶下回見了你們,還叫不出名兒來。」葉成紹懶懶地歪在了椅子上,隨手捏了塊點心丟進嘴裡,吃了起來。
  
  司徒氏氣得臉色鐵青,進來這麼久,葉成紹根本就沒多看她一眼,更沒說要給她個坐,不僅如此,還讓她與其他妾室一同對藍素顏行主母大禮?葉成紹,你這個混蛋,你竟如此辱我……
  
  司徒氏立著一動不動,下巴高揚,眼神清傲,漂亮的丹鳳眼死死地瞪著葉成紹,其他四個妾室偷偷地看著她的臉色,也沒動,似乎大有看司徒氏臉色行事的意思。
  
  素顏也不急,靜靜的坐著,手裡端起一杯茶來,輕輕抿了一口,又放在了桌上,眼神,卻變得凌厲了起來。
  
  其中一個穿鵝黃色長襖,外著一件輕紗繡金銀兩色花邊披肩,眉眼柔淡的女子率先垂了頭走上前來,紫晴立即將蒲團擺好,那女子便柔柔地輕移蓮步,很恭敬地跪了下去,毫不猶豫地給素顏磕了個頭道:「婢妾長孫氏見過大少奶奶,大少奶奶萬福金安。」
  
  素顏微垂了眸,細看了長孫氏兩眼,見這女子溫婉而老實,眉眼柔頂長相雖美,但卻比不得司徒的美艷高貴,也比不得洪氏的柔媚風情,卻勝在溫婉賢淑,自有一副大家閨秀的氣派,不知葉成紹又是從哪裡混騙來的小妾。
  
  那長孫氏見素顏對她的行禮沒有回音,不由微抬了頭,看了素顏一眼,卻觸到大少奶奶眼中的一絲憐意,不由心一震,疑惑地看著素顏,素顏這才回過神來,讓紫晴拿了荷包給她,並扶她起來。
  
  長孫氏恭敬地接過荷包,謝過賞後,便退到了一邊去。
  
  緊接著的一個,自稱姓方,長得妖嬈嫵媚,渾身上下透著股狐媚勁兒,那嬌柔的一聲大少奶奶,嗲得能將人骨頭都酥化咯,素顏一看便知她來路不明,不是那正經人家出身的,只見她兩眼不住的往葉成紹身上看,那媚眼兒不知道就挑了幾個,不由微微回頭,看了紫晴一眼。
  
  紫晴心領神會,等紫綢端著茶盤遞過去時,紫晴輕言道:「姨娘先給爺敬杯茶,再敬大少奶奶吧,這屋裡,誰大也沒爺呢?」
  
  那方氏聽得微怔,隨即嫵媚一笑,當真端起一杯茶來,眼神火辣辣地看著葉成紹,兩腳跪著,卻輕挪得嬌不勝力,很快便到了葉成紹身邊,胸前那一對波濤卻是貼上了葉成紹的膝蓋,趁著將茶高舉過頭時,波濤便隨意地斯磨了兩下,嗲著聲道:「爺請用茶,妾身好久不見爺的面,好生想念,爺……」
  
  話音未落,葉成紹卻是突然將手一揚,那杯滾燙的茶水便全澆在了方式身上,將她身上薄薄的那層衣服澆了個透,更現出雄偉的波濤來。
  
  方式被燙得一聲尖叫,忙不迭地就爬了起來,跳著腳喊著痛,紫晴嘴角勾起一抹陰笑,刷的就是一耳光甩在了方式臉上,斥道:「給主子敬茶,主子沒叫起,你竟然也起身,這是哪門子做妾的規矩?」
  
  方式身上被澆透,熱茶貼衣服,熱便散不出來,燙著難受,一時忘了規矩,被紫晴一打,嚇得又跪了下去,眼淚汪汪地看著葉成紹,一副梨花帶雨的委屈摸樣,我見猶憐。
  
  可惜葉成紹半點也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揮了揮手道:「你若還不給大少奶奶敬茶,那便是不甘心給爺做妾,爺便將你賣到倚香閣裡去。」
  
  方式大驚,一陣惶措失神,忙對這素顏便磕起頭來,大聲道:「大少奶奶,是奴婢無狀了,奴婢該死,求您饒了奴婢這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素顏冷笑著對她說道:「起來吧,回去用些藥,以後再看到你不守本分,當著眾妹妹們的面行這猛浪之舉,可別怪姐姐我不留情面。」
  
  方式忙行禮退了下去,有了方式這一事,另外的兩個女子便老實恭順得多了,一個年約二八,長得中規中矩,自稱夏氏,看著一副精明能幹的樣子,上前來給素顏行禮,目光不往葉成紹處亂瞟一眼,素顏照舊給她打賞,讓她退下。
  
  最後一位大約十五歲的樣子,長得嬌俏可愛,一雙大眼靈動有神,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很是可愛,身子也嬌小玲瓏,很有股小家碧玉的摸樣,自稱陳氏,素顏看著心頭不忍,也不知道葉成紹又是如何將人家小姑娘騙回家的,看她那單純清淨的眸子,便不好對她假以嚴辭,只好笑著讓她行了個禮後,打了賞,說了幾個勉勵的話,便讓她退下了。
  
  四個妾室都已經磕頭行禮,只有司徒氏昂然傲立,沒有半點要請安行禮的意思,素顏歎了口氣,對那三個人揮了揮手道:「今兒也只是請你們來見個面,大家認識認識,一會子我還要去上房回事廳裡管事,你們就先退下吧,司徒妹妹且留下,我有事與你相商。」
  
  司徒氏看素顏竟然讓了步,沒有非讓自己當眾給她磕頭,心裡便有幾分得意,掃了那幾個小妾一眼後,淡淡地站在了堂中,算給了素顏幾分面子,並沒有甩袖而去。
  
  那三個妾室退下後,素顏便看了葉成紹一眼,葉成紹揚了揚眉,正要對司徒氏說話,素顏卻是搖了搖頭道:「相公,你若是有公事,便先去忙吧,我與司徒姐妹二人說幾句話便是。」
  
  葉成紹卻沒有聽素顏的,而是看了司徒一眼後,皺眉對司徒道:「不管曾經我是如何待的你,如今我也給你一條路,你若是願意,我便立即去辦。」
  
  司徒聽得微詫,隨即冷笑一聲道:「事情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你還能給我什麼路?看我對藍氏不敬,便要送我走嗎?哼,我告訴你,葉成紹,請神容易,送神難,我司徒蘭這輩子被你毀了,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葉成紹聽得一陣苦笑,伸了手,拂了拂鼻子,眼神卻浮出一絲狠戾來,「司徒蘭,想必我是什麼人,你應該早就清楚了才是,你以為,我真會對你存下多大的愧意?我葉成紹在京城裡強男霸女的事情做得多了去了,也不在多禍害你一個,不要給你三份顏色,你就開染坊,我今天給你一條路,便是看著我家娘子面上,她對你有三分不忍,我才提出來的,你願意好,不願意,你今兒就跟我老實的給大少奶奶磕頭行禮,不然,我棄了你回護國侯府,是作一個妾室好,還是做個棄妾,你自己掂量清楚了。」
  
  素顏不由被葉成紹的話給震住,轉眸看著葉成紹,只見他痞賴中帶了幾分陰狠,眉間蘊著幾絲剎氣,令人不可輕視。
  
  司徒蘭沒想到一向對她好言軟語的葉成紹說話竟是如此的硬氣狠厲,不由震得睜大眼睛看著他,嘴角微扯了扯道:「你……你敢,你敢棄了我,我便死給你看!」
  
  「死吧,洪氏死了又如何?還不是一口棺材埋進土裡而已,你看我是少了根頭髮,還是斷了根指甲?你死了,我便送你一個側室的名份,想必護國侯爺對你這個高興得很,你的死,也總算給護國侯府挽回了一點顏面,他會大鬆一口氣的。」葉成紹毫不留情的冷笑著回道。
  
  司徒蘭聽得眼中熱淚奪目而出,哽著聲道:「你……你為何要對我忍心如此……當初,你可是要娶我為正妻的,我肯下嫁於你為妾,你竟然……」
  
  「竟然沒有好生將你當神供著?哼,司徒蘭,是你將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你幾時見我對小妾們動過真情?我若是真喜歡你,又怎麼會捨得你做妾?」葉成紹不顧素顏的阻止,繼續口吐毒蛇。
  
  司徒蘭聽得臉色剎白,整個人都要委頓了下去,身子連連後退了幾大步,咬著牙道:「誰讓你喜歡了,不過一個花花太歲,一個流氓而已。」
  
  素顏聽得眉頭稍皺了皺,不過,葉成紹這廝對司徒蘭著實過份了些,害得人家侯府嫡女給他做妾,毀了她的一生不說,還連一絲感情也不曾放在她身上,是個女人都會受不住的,將心比心,若是換了自己,怕是會拿把刀子殺了葉成紹才好。
  
  「好,我原就是個花花太歲,也是個流氓,如今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我去想法子給你澄清名聲,說你司徒大小姐全是被我陷害所致,你品性高雅潔淨,到了侯府後又守身如玉,潔身自好,深陷泥潭而不污,讓皇后娘娘給你個嘉獎,只當是被我這無賴毀了名聲,再還你個好名聲就是,我再送你回護國侯府,你雖說難以再嫁公侯,但找個清白人家的好人兒嫁了,還是可以的,總好過你在侯府做妾,咱們兩看兩相厭的好吧。」葉成紹的聲音放軟了些,臉上的痞賴之相一掃而淨,神情認真而鄭重。
  
  司徒蘭聽得又倒退了兩步,淚眼迷濛的丹鳳眼幽幽地看著葉成紹,眼淚默默地流著,好半響都沒有說話。
  
  素顏對葉成紹這主要倒是贊成得很,這也許是對司徒蘭最好的打算了,她不由也真誠地勸道:「蘭姐姐,相公這話說得你算有理了,你不如多想一想,讓他試試看,若真能還你個好名聲,一是給你伸了冤,二便是你將來也不致孤淒,三嘛,自然是也還了護國侯府一臉面了,相公這也算是自毀自身來救你了。」
  
  「你住口,他要送走我,你自認是求之不得,你這假惺惺的惡毒女人。」司徒蘭衝口便罵道。
  
  素顏搖了搖頭,對司徒蘭的心思很是難以理解,不是說她原是個才女麼?不是說她也清高好潔麼?看來,傳言實是不能全信的啊。
  
  葉成紹聽得司徒蘭罵素顏,一閃身就要跳起來,素顏忙扯著他勸道:「她這一時半會兒的還沒想清楚,你且讓她回去好好思量思量吧,別逼她,過幾日她便想通的。」
  
  葉成紹的脾氣她實在清楚,他那眉頭一挑,便是要對司徒動手的徵兆,不是自己心善得過分,而是只要司徒蘭真的肯了葉成紹的安排,自己也能少個麻煩,人家現在也是個受害者,正處於弱勢,便是讓她一讓由如何?
  
  侯夫人屋裡,侯夫人正側躺在床上,劉姨娘正拿著美人錘給她輕輕敲著腿,白媽媽立在一邊站著,正說道:「大少奶奶今兒還沒有來回事房,幾個管事娘子都聚在廳裡頭了,只等您和大少奶奶一齊去理事。」
  
  侯夫人微掙了眼道:「哦,她不急著從我手上拿權,這會子在做什麼?」
  
  「回夫人的話,奴婢著人去看過了,說是正讓一干妾室見禮呢。」白媽媽躬身道。
  
  侯夫人嘴角就露出了一絲譏笑來,隨意地問道:「也包括司徒氏和長孫氏?」
  
  「回夫人的話,司徒姨娘並未給大少奶奶磕頭,但是長孫姨娘是恭敬地給大少奶奶磕過頭了的,其他幾個都是小蝦米,也興不起什麼風浪,哦,那方氏被世子爺給澆了一身熱茶,哭哭啼啼地回去換衣服了。」白媽媽嘴角含了笑道。
  
  「那方氏原就是個猛浪無形的,藍氏會罰她也是在情理之中,只是那長孫氏可是皇后娘娘親自賜下來的,她也肯給藍氏磕頭行禮?」侯夫人身子轉了過來,將劉姨娘的手一推,自己又坐了起來。
  
  劉姨娘聽了笑道:「長孫氏倒是個聰明的呢,如此,不是更合了皇后娘娘的意麼?娘娘將她賜給了世子爺,可是讓她來服侍世子爺的,不是讓她給世子爺添亂的,太聽話的女子,才是最不好相與呢。」侯夫人聽得眉頭微挑,眼裡閃過一道厲光,淺笑著對劉姨娘道:「妹妹說得是,太聽話的,其實才是最不好相與的,妹妹也是很聽話的,很賢淑的一個人啊。」
  
  劉姨娘聽得臉一白,臉上立即堆了笑道:「夫人這是在誇婢妾麼?婢妾服侍您十多年了,婢妾是什麼樣的人,您還不清楚?」
  
  侯夫人斂了眼中的精光,笑著拍了拍劉姨娘的肩道:「那倒是,妹妹性情溫婉,又知情知趣,侯爺喜歡,我也是極喜歡的,不過,如今我沒有了掌家之權,怕是連妹妹也要連累呢,我那兒媳,可是個厲害的,以前有你幫襯著我管著家,園子裡的花草奇石可都由著妹妹來主理,那裡面的油水,妹妹心裡自是明白,藍氏接過手去,可是定然會安插自己的人手,你手中那點權力,怕是要被收回了呢。」
  
  劉姨娘聽得眼光微閃,卻是笑道:「婢妾吃穿用度都是府裡有規制的,真要沒有了那差事,有夫人在,總不致於讓婢妾餓著吧。」
  
  侯夫人聽她說得口不對心,冷哼一聲道:「我呀,怕也顧不著你哦,你還是跟侯爺去吹吹枕邊風吧,侯爺自來最是心疼你,你的話,侯爺還是會信得幾分的。哎,我這可是過了時的人哦。」
  
  劉姨娘聽了臉上浮出一絲苦笑,見侯夫人又躺了下去,便又拿起了美人錘,給侯夫人輕輕錘著腿,目光卻有些發飄,下手便有些不知輕重了,侯夫人像是被敲疼了,突然起了身來,反手甩了劉姨娘一巴掌,罵道:「賤人,想我死嗎?怕是沒那麼容易呢。」
  
  劉姨娘被打得歪坐在床榻上,眼中泛起一絲濕意,垂了頭,恭順的立即認錯求饒道:
  
  「夫人,婢妾不是故意的,求您饒了婢妾吧。」
  
  侯夫人眼中閃著深深的恨意,但卻很快便收了,又笑著拉起劉姨娘道:「哦,你不是故意的啊,那,你的心,是向著我的咯?」
  
  劉姨娘垂著頭,眼中閃著惶恐道:「奴婢自然是向著夫人您的。」
  
  「那你說說,我得用個什麼法子,才能將這掌家之權奪回來才是呢?唉,你看如今,侯爺是連這院子的門都不許我出了,便是我想做些什麼,也是力不從心啊。妹妹你可不同,侯爺寵信著你,幾個晚輩,妯娌又都跟你關係好,你一定能有辦法的對嗎?」侯夫人笑得和藹溫厚。



  第八十九章
  
  劉姨娘聽得卻是一陣色色發抖,垂了頭道:「夫人,侯爺只是讓您將著掌府之權交給大少奶奶管半年,若是大少奶奶在這半年之內,犯幾件大錯,又將府裡鬧騰些不愉快,到時候,侯爺定是會再想到夫人您的能幹,想到夫人的賢達,會將掌家之權交換給您呢。」
  
  侯夫人聽得眼睛一亮,笑著問道:「是麼?真的會是如此麼?你不是說好聽的話兒來哄我吧,唉,就算真是的又如何,我這裡可是既無人,又無權,諸事不便啊,不便。」
  
  劉姨娘聽得眼裡閃過一絲凌厲,笑道:「夫人若是信卑妾,卑妾便盡力地幫夫人就是,只是,成良如今正在學著管理庶務,每日奔波辛苦,卑妾心疼那孩子,不想將他青春全浪費在這些雜事上,若是他能也讀上幾年書……」
  
  「成良都十四歲了吧,你以為,他便是讀書,還能讀得出來?」侯夫人不等她說完便打斷了劉姨娘的話。
  
  劉姨娘痛苦地閉了閉眼,軟聲求道:「夫人,成良也是您的兒子,您就讓他讀幾年書吧,便是只識得幾個字也好,將來就算是管著庶務,也能看得懂賬務,不會太給侯爺丟臉啊。」
  
  侯夫人緩緩坐了起來,眉頭微蹙著看著劉姨娘,歎口氣道:「當初,可不是我不讓拿孩子讀書,那孩子也不知道是怎麼的,一上學,便頭痛,身子又不好,請了幾個先生,都被他趕走了,侯爺這才死了讓他走仕這一途,如今你這麼著說,倒像是我在誤了那孩子似地,我這做嫡母的,可真是難啊。」
  
  劉姨娘聽了忙驚慌垂首道歉:「夫人,卑妾怎敢怪您,卑妾知道是成良那孩子不爭氣,不懂事,可他如今大了,也明白些事理了,與楊大總管在外頭跑了這麼多年,也懂得不讀書的壞處,如今他是真心實意地想念些書到肚子裡去,求夫人成全!」
  
  侯夫人聽了目光流轉,越過劉姨娘的頭頂看向窗外的正打著花骨朵的寒梅,眼裡閃過一絲陰狠之色,喊了口氣對劉姨娘道:「既是如此,那便讓成良每半月跟著紹揚去西席讀書,再半月還是不要誤了庶務,繼續跟著楊總管學習吧。」
  
  劉姨娘聽了微默了默,似在考量著什麼,侯夫人輕輕哼了一聲,

  她立即點頭道:「謝夫人,一切聽從夫人安排,一會子,卑妾讓成良來給夫人磕頭謝恩。」
  
  「嗯,你下去吧,這裡不用你服侍了。」侯夫人擺擺手,示意劉姨娘下去。
  
  劉姨娘看侯夫人有些懨懨的,便關切地問道:「夫人早膳還沒用吧,不如卑妾給您燉點八珍養身粥來,給您暖暖胃吧。」
  
  侯夫人聽得眼睛一亮道:「那就有勞妹妹你了。」
  
  劉姨娘忙道:「為夫人效力,是卑妾的本分,卑妾但求夫人身體健康,便是卑妾的福氣。」
  
  說完,便恭敬而優雅的退了下去。
  
  侯夫人等她走後,眼裡的慵懶一掃而空,眼裡滿是戾氣,對白媽媽道:「真是好笑,她那兒子都十四歲了,啟蒙就比別人差,又過了這麼些年,難不成還能考個秀才不成?」
  
  白媽媽聽了陪著笑道:「可不,其實,三少爺大可不必唸書,他學醫經商都是把好手,劉姨娘她,是著相了,雖說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但也要因材施教,三少爺就不是那讀書的料,咱們後院子裡的那些藥材,在他的侍弄下,可是長得非常好呢。」
  
  「他種的那香果倒是有鎮痛的作用,你這兩日盯著些,看那果苗子長得好不好,多寶閣裡存著的果子可不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來年結新果,紹揚……他這個月倒是能挺過去,就怕下個月,他病發了,藥……卻沒有。」侯夫人吩咐白媽媽道,說到後面,聲音哽在喉嚨裡有些發不出來,鼻子一酸,眼圈兒就紅了,想要兒子每月必受的那一次痛楚,侯夫人的心便如刀宰割,雙手緊緊地揪扯著錦被,差一點,就要將一床上好的富貴連年的錦被給撕扯開來。
  
  沒多久,聽得外頭的晚榮來報,「夫人,大少奶奶給您請安來了。」
  
  侯夫人聽得眼珠子一轉道:「快讓她進來吧。」
  
  自己卻是躺回了床上,白媽媽很見機的給她蓋上被子,又在她身後塞了一個大迎枕,讓她坐起來了一些。
  
  素顏被晚香請進了侯夫人的內室,她緩緩走了進來,見白媽媽立在床邊,便小聲問道:「母親身子不爽利麼?可有請了太醫看過了?」
  
  白媽媽躬身回道:「還是老毛病,頭痛病原就沒好,又遇著了洪氏這事,更添重了些。」
  
  素顏聽了便走過床邊,看侯夫人微閉了眼似是睡著了,便柔聲喚道:「母親,兒媳給您請安來了。」
  
  侯夫人裝作才醒的樣子睜開了眼,臉上就帶了笑:「是素顏來了,快,到床邊上坐著,你的身子骨也還沒好爽利呢,脖子上的傷不疼麼?」
  
  語氣溫和關切,像是很關心素顏的樣子。
  
  素顏脖子上的傷,被葉成紹連著塗了好幾回藥,倒是好的差不多了,她也不知道葉成紹那廝哪裡來的那麼多的好藥,塗上一點,那傷口就癒合的很快,如今也只剩下一些紅痕了。
  
  「多謝母親關心,兒媳感覺好多了,只是掛牽著母親的傷,特來給母親請安。」素顏應景地說道。
  
  侯夫人聽了便拍了拍素顏放在床邊的手道:「娘正要多謝你呢,若不是你幫娘,娘這一次還真要被人冤死了,你這孩子果然是個聰明又善良的,娘先前對你……做的那些事情,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如今娘也看明白了,你就是個好的。」
  
  素顏聽了便謙遜了幾句:「看您說的,做晚輩的豈能眼睜睜看著長輩受冤,便是不能立時查明真相,自己扛,也不能讓母親您受苦啊。」
  
  素顏說完這句,自己都覺得身上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可侯夫人卻似乎很是受用,眼圈兒紅紅的對素顏道:「嗯,娘知道你的心,娘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如今娘身子不好,侯爺又罰了娘不許出門子,諾大個府邸,就要兒媳你來操心了,一會子,白媽媽幫我將幾個管著重要差使的管事娘子喚進來,娘把府裡的鑰匙和對牌對都交予素顏你,你可要幫娘好生管著這個家,在不能出什麼紕漏了。」
  
  素顏聽得微詫,原以為,侯夫人會對移交掌家之權很抵制,沒想到她肯如此配合,不用自己開口,便主動提出來交權,心下微動,眼裡的笑也帶出幾分真誠來,「兒媳還年輕呢,哪裡就真能就一下子把府裡調擺的合貼,很多事情,還是得向母親請教,兒媳也就幫您管這些瑣事,大事還是得母親您拿主意才是。」
  
  侯夫人聽了眼神一閃,雙目如電一般看向素顏,素顏笑得坦然,神情淡定自若,侯夫人的眼眸不由凝了一凝,笑道:「你這孩子就是謙虛,以你的才幹,過不了一兩年,便是有些經驗了,只是侯府究竟是皇親,府裡的規矩有不同一些,你且先管著,真遇到拿捏不定的,便來問娘就是,娘必定是有問必答,盡力幫你。」
  
  素顏得了這句話,似是鬆了一口氣,由於侯夫人聊了些其他的事情,沒多久,劉姨娘端著一萬八寶養生粥進來了,看到素顏也在,微微錯愕,不好意思地說道:「不知大少奶奶也來了,卑妾只端了一碗來,大少奶奶可要用一些,卑妾這就再去端一碗給您?」
  
  素顏聽了這話,眼前立即就浮現出後院那小偏門裡的那畦之物來,眼神一肅,看向那碗熱氣騰騰的粥品,遠遠地,一股清香撲鼻而來,令人聞著食指大動,不過,她心裡卻是一陣噁心,想著這粥裡可能添加的東西,背後便一陣涼風嗖嗖而起,笑了笑道:「誒呀,早知道姨娘這裡有這麼好的東西,方纔我才不那麼傻吃胡塞了,這會子肚子撐著,嘴饞著想吃,卻又實在吃不下了,可惜呀,可惜。」
  
  侯夫人聽得大笑,對劉姨娘道:「你看著丫頭,說起好聽和話來,那是一套一套的,妹妹你以後可得多疼著她些,再煮了東西,一定要給她送一些過去,免得她心裡怪我這婆婆小氣,只顧著自己吃,沒分她一些。」
  
  素顏聽了嬌嗔地對侯夫人道:「母親,看您說的,我哪敢啊,只是母親這口服,兒媳找事事想分享一些,只是,姨娘究竟是長輩,哪裡能隨便勞煩她呢。」
  
  劉姨娘溫婉地笑道:「只要大少奶奶瞧得上卑妾的手藝,卑妾下次給夫人做時,便多用些料,多煮一些就是,不過是件小事,哪能就讓咱們大少奶奶給攙著了。」
  
  一時屋裡氣氛難得地輕鬆愉快,素顏含著笑看著劉姨娘端起碗,輕輕吹了吹,才為了一匙給侯夫人,侯夫人接口嘗了嘗,眉眼立即全是笑,大聲誇道:「嗯,粥燉得綿軟,稠而不膩,裡面的幾味補藥有沒有藥味,正是這味道,妹妹如今的手藝可真是越發的好了。」
  
  說著,又張口接了一匙,素顏眼神微凝地看著侯夫人,她心中懷疑,卻又沒有證據,更不好提醒侯夫人,侯夫人與劉姨娘相處也有十幾年了吧,侯夫人看著糊塗愚笨,實則又似深不可測,她有些很難摸清侯夫人的真實心思,以後夫人的手段,又怎麼會不知道劉姨娘會在她的吃食裡動手腳呢?
  
  她們兩個表面上的和睦融洽,內裡,怕也是鬥了個你死我活吧,自來就沒有妻妾能真心相處的,侯府這一對,她更是不信她們表面的和諧。
  
  侯夫人很快便喝了半碗,卻是閉了嘴,不肯再喝了,劉姨娘便笑道:「夫人您飽了麼?餘下的,就賞了卑妾吧。」
  
  侯夫人笑著點了頭,一點也沒有為劉姨娘這個要求感覺差異,劉姨娘拿了帕子給侯夫人拭了拭唇,過後,自己真的當著侯夫人的面,吃起那剩下的半碗粥來,半點也沒有覺得侯夫人剩的食物而感覺羞憤,反倒一副很榮幸的樣子,神情在自然不過了。
  
  素顏驚得兩眼發直,差異點就有呼出聲來,不過,還是強忍住了,臉上的驚詫也只是一閃而過,面上並不太顯。
  
  心中卻是恍然明白,怪不得侯夫人敢吃劉姨娘為她做的吃食,原來如此,這劉姨娘也不知是太過老實小心,還是太過心機深沉,竟然能在侯夫人面前做到如此地步,便是半點尊嚴也不要了麼?
  
  不過,劉姨娘這樣做派倒是全然地保護了她自己,若真在侯夫人的吃食裡下了藥,她事先或是事後吃下解藥便是,如此還能讓侯夫人更加信任於她……侯夫人,比起她來,怕是還差上那麼一色呢。
  
  侯夫人笑瞇瞇地看著劉姨娘喝完了碗裡剩的那碗粥,心情舒暢地對素顏道:「素顏啊,說起這管家之事,你姨娘可是一直是我的左膀右臂呢。如今娘身子不好,也幫不得你多少忙,前頭幾個月,就先讓你姨娘幫你忖著你吧,她也是個能幹的,之事性子綿軟了些,辦事卻是在穩妥不過的,你多向她學著一些就是。」
  
  劉姨娘聽得眼神微動,忙向素顏道:「我是個笨了,也幫不了什麼幫,不過,夫人既是說了,那便幫著大少奶奶打打下手,大少奶奶有事,您儘管吩咐就是,但凡卑妾能做的,斷不敢推辭。」
  
  話說到這份上,素顏還能不答應麼,侯夫人與劉姨娘在對待自己時,向來是一唱一和,配合默契呀,她原也沒想能順利的管家,有劉姨娘看著,侯夫人也許更能放心一些吧。
  
  如是笑了笑道:「那便有勞姨娘了,我還正說怕自己年輕,不懂事,會把事情搞砸呢,有姨娘幫著,我便放心多了。」
  
  一時外頭晚榮來報,說是管事娘子早就等了好一氣了,問是不是要叫進屋裡來。
  
  侯夫人看了眼素顏,對白媽媽道:「你去幫大少奶奶吧,鑰匙你都知道放在哪裡,都一併拿了給大少奶奶管著吧,我頭又痛了,那些人,我就不見了,你幫我帶出去,讓她們以後緊著點皮,好生給大少奶奶辦差,若是有那偷奸耍滑的,我若知道了,必定嚴懲不怠。」
  
  素顏聽了這話,心裡便有些發苦,侯夫人這是在幫她,還是抓了權不肯放手呢?
  
  用她這話傳下去,人家還是只會畏她的火,誰會將她這個新當家主母看在眼裡?
  
  白媽媽聞言率先出去了,素顏又跟侯夫人說了幾句閒話,這才出了裡屋,劉姨娘也垂了首,低眉順眼地跟在她身後。
  
  正堂裡,紫睛正斜了眼看著青竹,而青竹則兩眼直視前方,對紫睛那調謔的目前直接無視。
  
  見素顏出來,紫睛才收回了目光,親熱地湊到素顏跟前問道:「大少奶奶,咱們是去回事房麼?」
  
  素顏看了她一眼,點了頭,正要跟著白媽媽走,白媽媽卻是身子一躬,伸了手道:「大少奶奶請。」
  
  素顏詫異地看了眼白媽媽,心裡舒坦了一些,白媽媽也是活成人精的人,她雖是侯夫人的人,萬事都要以侯夫人的利益為重,但還是懂得審時度勢的,知道什麼時候該拿架子,什麼時候該謙卑,如今名義上是自己管著家,白媽媽就算以前權力再大,在自己面前,面上的恭敬她是一點也不缺的,這除了讓自己心裡舒服外,也能減少別人對她的敵意,說她張狂。
  
  素顏於是走在前頭,劉姨娘慢半步跟著,邊上再是白媽媽和紫晴,青竹卻是伴在素顏身邊兩步開外,不近不遠,看著臉色平靜如波,那眼神卻是銳利無比,猛然間看過來,便有一股凜然的肅殺之氣。
  
  便是白媽媽都有些不與青竹靠近,但劉姨娘看著柔弱嬌秀,但與青竹並肩而行,神情卻是再自然不過,不見半點懼意。
  
  偌大的回事房裡,果然坐了十幾個管事娘子,採買的,廚房的,管著掃灑打雜的,看園子的,管著園中景物的,管茶水的,都齊齊在等著素顏的到來。
  
  這些管事娘子原就是在府裡頭有些體面的,消息也靈通,府裡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她們也聽說了一二,猛然間要換主子了,有的人便心中忐忑,怕新主子會不待見她們,人說新官上任三把火,誰知道第一把火大少奶奶會燒在誰頭上去?於是這些個人便恭謹小心一些,便是坐姿也是正襟危坐,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而有些個人便是侯夫人身邊得力的,又深得侯夫人之寵,在府裡也是根深蒂固,人脈關係都甚廣的,又自持身份本事,從心底裡不是很瞧得上新進門的大少奶奶,黃毛還沒長齊呢,又是小官人家出身的,哪裡懂得這似海的侯門規矩?怕只要講些規矩出來,就會被她們給唬住了。
  
  所以,這些人面上便是一派自傲自矜,有的端了碗茶,嚕了嘴吹著茶沫泡子,一派氣定神閒的樣子,一雙腿也是扒著的,有的便懶散的拿了個指甲戳子在修指甲,邊修邊與人閒聊著,聲音也大。
  
  「楊忠家的,你今兒的採買單子可曾備好了,一會大少奶奶來了,第一個要問的怕是你呢。」一個四十多歲容長臉兒的中年婦人問那正在修指甲的三十多歲婦人道。
  
  那修指甲的婦人,長得還算有幾分姿色,只是那眼角稍向下耷拉著,那長相看起來便有些刻薄寡恩的味道,她輕哂一聲道:「不過都是做順溜的事情,哪裡就怕問了,夫人在時,每天還不是這麼做著的,一會子照往日的報上去就成。柳嫂子,倒是你,管著園子裡的花石,如今梅花正要開了,怕是又會開賞梅會呢,小姐少爺們定然是要到園子中賞梅的,我瞧著園子裡可有不少石凳石桌都缺了角,斷了腿的,你還是好生報上單子,請了匠人早些修了才是。」
  
  那柳嫂子聽了臉色微變了變道:「我都上報過好幾回了,大總管處總說忙,如今又剛開年,府裡事也多,我也不好去催……」
  
  那楊忠家的聽得哧然一笑:「我那大伯著實忙得很,如今正好又要發春耕的糧種了,他這兩日便要下到莊子裡去巡查了,哪有閒心管這些瑣事,倒是你把單子給那口子,他倒是能幫你將東西全都採買齊整嘍,再讓你家男人領著匠人修了便是。」
  
  那柳嫂子聽了眼中露出了一絲譏諷,臉上卻是帶了笑,「那可有勞了大兄弟了,只是,大兄弟只是管著廚房採買這一塊,怎麼園子裡的外買也由著他管了麼?這我倒是消息不靈了。」
  
  楊忠家的聽了臉色一滯,白了柳嫂子一眼道:「你若想辦好差事,只管拿了單子還了就是,說那些個有的沒的做什麼?」
  
  柳嫂子聽了誕著笑臉連連說道:「那是,那是,大兄弟是誰啊,你看我這嘴,真是招大。」說著,作勢輕輕拍了自己幾巴掌。
  
  那楊忠家的這才緩了臉,仍拿了戳子戳著指甲,一時又與另一邊的人閒聊。
  
  這時,外頭有人揚聲道:「大少奶奶到。」
  
  屋裡十幾個管事娘子齊齊站了起來,於兩旁肅立著。
  
  素顏面帶微笑地走了進來,在主位坐了下來,一看眼前黑壓壓地站了兩排,便笑道:「讓各位久等了,夫人身子不適,暫時由我幫著管一陣子的家,各位都是夫人用慣了的人,都是得力又有體面的,我年輕,經驗不足,以後還有勞各位扶持和幫襯,請大家多多支持了。」
  
  有幾個人聽了素顏的話,便便拂了一拂,行了禮,說了幾句客氣謙遜的話兒,而有的,卻是兩個鼻子朝天,面帶不屑,素顏向堂下巡視了一遍。將各人表情逐個記下了。
  
  白媽媽面色嚴肅地看了一眼堂中各人,揚了聲道:「今兒起,府裡大繁小事都得稟了大少奶奶,由大少奶奶作主,各位在府裡都是有頭有臉的,以後便要像對待夫人一樣對大少奶奶忠心,可別瞧著大少奶奶新上手,就以為難奴大欺主了,做下那不著三四的事情,夫人說了,有誰敢違抗大少奶奶的令旨,嚴懲不貸。」
  
  素顏聽得眉頭微揚,白媽媽果然是夫人最寵信的,一來,還是將夫人的威勢繼續散發的,這話聽得是處處為自己著想,實際著重的那幾句是落在後面的,什麼叫違了大少奶奶的令,夫人會如何如何……那這些管事的,所畏懼的,仍然還是夫人,對自己這個新來的,怕是提不起半點敬畏之意吧。
  
  心中雖是如此想,面上笑容不改,對白媽媽道了聲謝後,便看向青竹。
  
  青竹微有些詫異,但很快便明白了素顏的意思,她上前一步,聲音沉穩清越:「請各大管事娘子,依次回事,先由採買上的來。」
  
  素顏對青竹的表現很是滿意,她是故意示意青竹來給自己代言的,以此試探青竹以前的出身,只有在大家府裡生活過的,才知道在回事房裡會有些什麼規矩,若是長於山野之中,或是小門小戶出來的,怕是根本就不懂大府裡的規矩,哪裡能給當家主母代言?
  
  楊忠家的正室廚房裡的採買,見第一個便是問到她,她挺直著背脊走了出來,對素顏福了一福道:「奴婢是廚房裡的採買,今兒的採買單子都列齊了。」說著,好整以暇地雙手將單子奉上。
  
  青竹下去拿了過來,遞給素顏,素顏略略看了一遍,發覺侯府一日光廚房裡的用度就比藍家大上了十好幾倍,她心中略算了一遍,侯府的姑娘公子著實要比藍家多好幾個,又加上二房,三房的用度都歸在大房裡頭,用度大一些也是必然的,但她看的這一張光是各房主子的用度就是五百餘兩,兩銀子可是相當於人民幣三百元的樣子,五百兩那便是十五萬的花費,便是每道菜都灑金粉,也用不了這麼多錢啊?侯爺便是挖銀礦的,一天也賺不來這麼多銀子吧,何況這還只是主人們的用度,府裡的奴才還有兩三百人,那又得多少用度?
  
  素顏立即又抽出第二張下人們的用度採買單子,一看之下也是咂舌,全府上下,光奴才們也得二百兩銀子的花度,這些下人也是吃金粉做菜的吧。
  
  她在藍府管過家,知道菜的市價,一隻雞不過三十文錢,一斤上好的裡脊肉也不過只有十五文錢,一兩銀子可是一貫錢,大週一貫可是一千文啊,可以買得多少隻雞?稱多少斤豬肉?便是主子們要用些珍稀補藥,也花費不了這許多錢啊。
  
  她心中暗驚,面上卻是不露,將那採買單子遞給了白媽媽。
  
  「請媽媽看一下,平素府裡廚房上的採買的用度與這個可有異?」
  
  白媽媽有些遲疑地接過那單子,粗略地看了一遍,便遞還給素顏道:「回大少奶奶,奴婢看了,與平常無太多差異。」
  
  素顏聽了便沒再說什麼,命青竹拿了她的印鑒來,在單子上蓋下印章,讓她遞還給楊忠家的。
  
  楊忠家的接過採買單子,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轉過身時,自得的向其他管事娘子掃了一眼,欣欣然,回到自己的位置站著了。
  
  接著便是那柳嫂子,她越眾而出,神情恭謹有禮,手裡也拿著個單子道:「大少奶奶,女婢有下情容稟。」
  
  素顏聽得微怔,難道第一天上任,便有管事娘子要投誠?她不由細看了那柳嫂子兩眼,點了頭,示意她往下說。
  
  柳嫂子雙手將手裡的單子遞上,垂了垂頭道:「大少奶奶,奴婢是管著院子裡的花草山石的,自去年起,園中的長條石凳和圓桌就壞了好幾個,女婢已經上報了好幾回了,單子也列了好幾個,上頭就是無人幫著採買廠料回來,女婢便無法對其進行修補,眼看著春天就來了,府裡頭少爺小姐都喜歡在院子裡賞花吟詩什麼的,若是......再不修輯,少爺小姐們玩著不爽,又實是有損侯府臉面:」
  
  素顏聽得眉頭一皺,即是多次便上報了的,難道就一直沒有採買回來過?她不禁又看向白媽媽,問道:「園中採買是由誰主管著的?」
  
  白媽媽臉色微變,瞪了那柳嫂子一眼,笑著對素顏道:「這都是由楊大總管統一管著的,實際是二管事葉青手上的事情。「
  
  素顏聽了便讓人請了那葉青過來,但葉青看過單子以後,很是疑惑,垂了只手道,這種採買單子根本就沒有遞到他手上去,他也發現了園中要修輯了,但內院的管事娘子不報,他也不好採買。
  
  素顏聽了便看向柳嫂子,那柳嫂子往地上一跪,堅持說自己遞過兩次採買單子了。
  
  一旁楊忠家的臉色就有些發黑,狠狠地瞪著柳嫂子,像是要將她生吞了似的。
  
  素顏聽了便讓人拿了賬簿來,讓紫晴查了一遍,赫然發現,賬上果然就園中石凳石桌修輯一事,撥了兩回銀子,每次兩百兩之多,一共四百兩,她不由挑了眉,看向白媽媽。
  
  白媽媽卻臉色淡靜無波,對素顏道:「大少奶奶,當初,園中林石一事是由劉姨娘管著的,老奴也很少過問。」
  
  劉姨娘這才苦笑著走了出來道:「大少奶奶,這是卑妾的疏忽卑妾沒將差事辦好,請大少奶奶責罰,這些銀子既是沒有用到實處,那卑妾自己賠付吧。」
  
  素顏聽得詫異,沒想到劉姨娘半點也不自辯,便要親自出著四五百兩銀子,劉姨娘每月月倒四十兩,這一賠,便要花掉近一年的月例錢,她初上任的第一天,那裡就真能拿姨娘來開第一刀,不由為難的看著劉姨娘,正要說話,那柳嫂子卻道:
  
  「大少奶奶,此事怪姨娘不得,姨娘雖是管著園中林石,採買一事卻又楊大總管統管著,姨娘也不知情,單子是姨娘讓奴婢讓遞到,銀子花了,東西卻沒買來,這錢怎麼能由姨娘賠付,奴婢不服。」
  
  素顏聽了微瞇了眼看著那柳嫂子,這個人,一開始就與眾不同,自己上任第一天,就丟出一個重型炸彈出來,炸得自己非管不可,她......分明就是劉姨娘的人......楊得志可是侯爺最得力的,劉姨娘這是想做什麼?
  
  這事,自己若裝糊塗,敷衍了事,只怕那柳嫂子會鬧開了,這滿府的有頭有臉的管事娘子都在,或真不拿這當一回事,只怕會熄了那些想投靠自己人的信心,更會讓那些想與我作對的人得意乃至看不起自己,以後,自己想在府裡建立威信,那就難了。
  
  可真要拿這當一回事辦了,第一個就要與楊得志作對,楊得志可是侯爺身邊最得力的,一個不好,便會得罪了他,並連著在侯爺的心裡也會給自己減分,劉姨娘,她果然是個宅斗高手,不聲不響的,便將自己推到了風尖子上,讓自己為難。
  
  素顏細細思了一會子,便和顏悅色地對柳嫂子道:「你倒是個忠心辦差的,你且起來,你所稟之事我今兒便著人去辦。」
  
  柳嫂子聽得微怔,沒想到素顏並沒有如她料想的要去深究那四百多兩銀子的去處,而是想輕言揭過此事,不由眼裡閃出一絲不屑來,起了身,退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去了。
  
  素顏等她走了,便揚了聲道:「白媽媽,請賬房先生來,問下,這筆銀子是誰領走了。」
  
  白媽媽聽了便面無表情的走了,一時賬房人來報說,銀子是內院二管事楊忠領走了,素顏便讓人去那楊忠來,那楊忠家的終於著慌了起來,乞求地看向白媽媽。
  
  白媽媽皺著眉頭,瞪著她一眼,沉著臉並沒有回應她。
  
  一時那楊忠被帶到,問他銀子用到何處去了,他卻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沒給個準確的話,素顏聽得眉頭一皺道:
  
  「你若不實話實說,那我只好將你處置了,四百兩可不是小數目,你一個內院二管事,卻將外院管事的管事的差事給搶了去,搶便搶了,卻是只拿銀子不做事,可真是奴大欺主啊,今兒我也不辦你,只將你交給楊大管事,看他要如何處置你。」
  
  楊忠先是一副肆無忌憚的樣子,如今聽說素顏要將他交給楊大管事,不由臉色變了變,卻仍是昂著頭道:「大少奶奶,您最好還是不要管得太細緻的好,著筆銀子不是小數目,給奴才十個膽子,奴才也不敢私吞了。」
  
  言下之意,他是得了某個府裡主子的吩咐才做下的,而那銀子,也是有去處的,只是自己無權過問罷了。
  
  素顏聽了淡然一笑道:「你的意思,這是府裡的主子示意你如此做的?那好,今兒侯爺也沒出去,正好還在府裡頭,我這掌家之事可是侯爺親口許下的,你這事說來嚴重,我一個剛進門的新媳婦也不敢亂做主張,一會子我且去請示了侯爺再來定奪吧。」
  
  說著,揮了揮手,便示意那楊忠退下,楊忠一聽素顏又改了口,不是將他交給楊得志,而是要交到侯爺手上去,臉色立即大變,衝口便道:「大少奶奶,奴才可是替夫人辦事的,奴才所做之事都是得了夫人的示下的,不信,您問白媽媽便知。」
  
  素顏聽得大怒,一掌拍在桌上,站起身來道:「大膽奴才,敢胡亂攀咬主子,夫人何等英明賢達,怎會做下此等欺上瞞下,貪沒公財之事,分明是你仗著與楊大總管有關,大膽妄為,利用差事之便私吞公財,此等背主貪財的小人,再容你做下去,侯府便是有萬貫家財,也要被你這碩鼠給挖空去。」
  
  說著,眼神凌厲地掃了一眼下面站著的其他管事娘子,揚了聲道:「來人,將此人拖出去,以污蔑咬主子之罪打他二十板子,再以貪沒公財之罪打三十板子。」
  
  楊忠聽了猛地站了起來,狠戾地看著素顏道:「大少奶奶,你……憑什麼打我?我可是侯爺的屬下,內院主子無權打我,且我也沒有胡亂攀咬,你可以問白媽媽,她知曉實情。」
  
  素顏根本看也不看白媽媽一眼,只是朗聲道:「行刑的婆子呢,死了麼?」
  
  外頭進來兩個婆子,一看是要打楊忠,不由怔住,她們是內院行刑的,平素打的都是女人,今兒卻要她們去拖一個壯年男人,不由發悚起來,只作個樣子上前,伸了手,卻不敢去拖那楊忠。
  
  素顏心中也覺得不妥,可是外院行刑之人著實又不歸她管轄,除非葉成紹在,不然……自己還真難叫得動外院之人……可是罰令又下了,一時便騎虎難下,怔在了當場,而那楊忠,見行刑婆子果然不敢動他,神情更加張狂得意起來,揚著下巴輕蔑地看著素顏道:
  
  「大少奶奶,奴才也知道你是第一天主事,府裡的規矩您還懂得不多,奴才看在世子爺的份上,不敢怨怪您,可是,這裡可不比藍家小門小戶……」
  
  整個回事房裡熱鬧了起來,那楊忠家的也開始嗚嗚哭了起來,指著指著柳嫂子就罵,說她心思狠毒,故意要陷害楊忠,而有些人,一邊勸,一邊議論,場面就有些失控了,白媽媽大聲說了幾句要安靜的話,那些人也只當沒聽見。
  
  素顏氣得臉色鐵青,一時又想不出法子來開解……
  
  那楊忠正猶自扳扯,一直靜立在一旁的青竹突然輕飄飄飛了起來,一抬手,一個清脆巴掌便在回事房裡響起,緊接著,便是一聲殺豬般的嚎叫,那楊忠正單膝跪在地上,手捂著一條腿慘叫連連。
  
  屋裡其他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目瞪口呆,齊齊看向那美艷清冷的女子,只見青竹翩然優雅地立在楊忠身邊,就像剛才行兇之事根本與她無關一樣。
  
  素顏見了心中大定,欣賞地看了青竹一眼,微點了點頭,青竹便對呆怔在一旁的行刑婆子道:「還不聽大少奶奶的話,將人拖出去,五十板子,若是少了一下,便由你們補齊了。」
  
  那兩個婆子聽了立即上來拖楊忠,楊忠的一條腿看來是被青竹給踢斷了,痛得大汗淋漓,他在嘴裡大罵,青竹對那兩個婆子喝道:「堵上他的嘴。」
  
  很快,便聽不到楊忠的嚎叫聲了。
  
  楊忠家的嚇得面無人色的癱坐在地上,怨恨地看著素顏,素顏也沒管她,只讓餘下的管事娘子一一回事,剩下那些人見連楊忠都被大少奶奶給打了,再也不敢有什麼小心思,小心亦亦地回著事,一個時辰過後,素顏便將所有的事情理清了,發了對牌,自己也累得喉乾舌燥,扶著紫晴的手,走出回事房。
  
  白媽媽仍是跟著她身後,眼神複雜,幾次欲言又止,素顏見了便道:「以前的事情,我不會再追究,以後,卻是不能再那樣下去了,侯爺既然信了我,將整個侯府交到我手裡,我便要擔起這番責任來,好生管著才是,管不好,是能力問題,不用心管,卻是品性問題了,我可不想辜負了侯爺對我的一番關愛之情。」
  
  說完後,她便帶著紫晴和青竹去了賬房,也沒再讓白媽媽跟著,卻是將劉姨娘留下了。
  
  白媽媽也正要向侯夫人去稟報,急匆匆的就走了,素顏正是要她將自己那一番話帶給侯夫人,但願侯夫人能想得明白自己的這一番苦心。
  
  經過這件事,素顏明白,這是劉姨娘在其中搗了鬼。
  
  劉姨娘管著園中花草山石,這原是個很有油水的差事,但侯夫人卻是利達得很,只要她管表面的事情,卻不給實權,園子裡花草凋零,管理不善,便是劉姨娘的責任,而東西採買卻又不在劉姨娘手上,劉姨娘撈不到半分油水不說,還要擔責任,自然心中是有氣的,只是劉姨娘性子深沉,便是不滿,也從不在侯夫人面前表露半分,如今卻是藉著自己的勢,將事情抖露出來,一是想讓自己明白,侯夫人有多貪,二嘛,便是想通過自己改善她的處境,一個姨娘,雖是有兒子,兒子又是個沒出息的,她要想出頭,那是難上加難。以劉姨娘那美艷和翩然如仙的才貌,她肯屈居侯夫人之下已是不滿,卻還要受盡侯夫人的欺負,她不做些小動作才怪呢。
  
  素顏想到此處,便有些哂然,這深宅大院裡的爭鬥果然比起明槍明刀的戰場還要可怕啊。
  
  侯夫人和劉姨娘都想憑借自己來打擊對方,自己又怎麼能夠如她們原。給她們當槍使?
  
  打楊忠,只是為了立威,也是給劉姨娘一個恩典,讓她知道自己的好,也是給侯夫人一個警示。
  
  不追查過去,便是給侯夫人一相好處,讓侯夫人知道,自己只是想管好家,並不想與她為敵,希望她能及早收手才是,不要總想著給自己為難。
  
  劉姨娘靜靜地跟在素顏身後走著,到了賬房門前時,她終於忍不住說道:「大少奶奶此番可是得罪了夫人了,您……還是不要往賬房裡去了吧,夫人身子不好,您這再與她頂下去……」
  
  這話似是有些真誠的勸勉意味,實則聽在素顏耳朵裡,卻有挑撥的意思了,自己可是從來也沒說過,這事與夫人有關,只是就事論事的打了楊忠一頓,並去查賬而已,劉姨娘便說什麼不要與夫人作對……
  
  素顏不由挑了眉看著劉姨娘道:「母親可是讓姨娘來幫著我的,我年輕,很多事情不懂,便是這帳,也不是看得很明白呢,請姨娘來,自然是想讓姨娘教我怎麼看帳的。」說著,又俏皮一笑,臉色微紅,小聲嘟嚷道:
  
  「總不能,連帳也不會看,讓那些管事娘子給唬弄去了呀,姨娘,您可不許藏私哦。」
  
  劉姨娘聽了半響沒回過神來,大少奶奶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素顏在心裡冷笑一聲:都想利用我呢,哼,一會子要讓你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去。
  
  到了賬房裡,素顏命人將上一個月的廚房用度賬目給搬了出來,興致勃勃地打開來,手裡拿著一張紙,一支筆,坐在劉姨娘邊上,很是虛心地請教著劉姨娘。

  她似懂非懂,劉姨娘想敷衍時,她偏又對立時指出錯出來,劉姨娘便推說素顏自己是會懂的,偏她又指著一些深難些的賬冒來討教,劉姨娘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對付她,一上午,兩人竟是在賬房裡將上月的賬目查了個清清楚楚。
  
  劉姨娘越看帳越心驚,也越想往深裡看,素顏正好利用她這樣心理,將一大半帳推給了她,發現有不妥的,便讓劉姨娘記下來,一上午過後,劉姨娘來赫然發現,侯夫人在廚房用度上,一個月便貪了一萬兩銀子,她驚得目瞪口呆的同時,又恨又氣,卻忘了,這些賬,都是她自己經手查出來的,每一筆,都是她親手記下的。
  
  臨了時,素顏將劉姨娘記下的賬單數據收進了袖袋裡,對劉姨娘福了福道:
  
  「今兒若不是姨娘幫忖教導,素顏可真是兩眼一抹黑呢,以前在娘家也管過一些瑣事,但賬卻從來沒碰過,今兒算是大開眼界了,也學了很多東西,多謝姨娘了。」
  
  劉姨娘還沉浸在那些賬目上,一時沒回過神來,等素顏走了,她才若有所思,眼中閃過一絲破釜沉舟的根戾來,提了裙,便向自己的院子裡走去,今兒晚上,一定要把侯爺請到自己屋裡來......
  
  那日,楊忠家雖然楊忠被打了,但對自己的差事卻是越發小心了些,採買上頭也更是不敢再出錯,那日中午的飯菜吃食倒是沒出任何問題,素顏見了稍安了些心。
  
  回到屋裡,她便讓陳媽媽去找楊得志,並讓陳媽媽將商務的事情細細與楊得志說了,楊得志很快便進了內院,求見素顏,素顏笑著對他道:「大總管不必心慌,我也知道此事是那楊忠背著你做下的,你可是侯爺身邊得力的,要管的事情太多,哪裡能分得這麼細的心思過去,楊忠的差事我給免了,但府裡的莊子不少,你暫時讓他到莊子上去過個幾月半年的吧,磨磨他的性子也是好的,等有機會,再提了他回來便是。」
  
  楊得志怕的就是素顏要將這事捅到侯爺那裡去,那便連著他也少不得要挨好一頓揍,那個侄兒有少張狂他也清楚,沒少教訓過,只是自己著實太忙,沒暇管著他,他便膽子越來越大,竟然連大少奶奶也敢頂撞了,還好,大少奶奶不止是給他留了些顏面,也美將楊忠往死路上逼,他也明白,大少奶奶這次是幫了他的,侯夫人越發的糊塗了,侯爺心裡不是不清楚,不然也不會大少奶奶一進門,就擼了夫人的掌家權了。
  
  大少奶奶及時將楊忠揪出來,倒是在幫他,若讓楊忠在胡作非為下去,只怕哪一天,侯爺威怒之下,連著自己也一鍋端了去。
  
  想明白這一點,楊得志恭謹地給素顏行了禮,又說了好些個道謝的話,才離開了。
  
  那一日,還算是平安渡過了,第二日一大早,素顏還沒來得及去給侯夫人請安,便聽紫雲人來報,說是宮裡太后娘娘召見,要她即刻進宮。
  
  素顏聽得唬了一大跳,葉成紹一早就上朝了,自己這會子連個商量的人也沒有,好端端的,太后找自己進宮作什麼?
  
  一時有些六神無主,紫晴紫綢幾個聽了也是急,只有青竹仍是一福氣得神閒的樣子,素顏忍不住就對青竹道:「一會子你跟我進宮去吧,那地方,我雖去過一次,可是想想還是很磣人。」
  
  青竹詫異地看了素顏一眼,沒想到素顏會在她面前示弱,她豐潤的紅唇輕輕一勾,臉上綻出一朵漂亮的笑顏,淡淡地說道:「奶奶莫怕,便是有刀山火海,奴婢能將你帶出府來。」
  
  素顏聽她說得輕描淡寫,不由懷疑地苦笑道:「大姐啊,若只是刀山火海也就罷了,那可是太后娘娘呢,她要讓我死,我還能說個不字?」
  
  青竹仍是淡淡地看著素顏道:「這個世上,除了爺,青竹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大少奶奶。」
  
  一時,外面有人在催,素顏無奈地穿上朝服,那二品的誥命還沒下來,倒是要進宮面對這個世界裡,權力最大的女人,讓她心中如何能安定啊。

    帶著青竹坐上宮裡的馬車,素顏自來熟的歪在了青竹,唉聲歎氣。
  
  青竹實在忍不住,「大少奶奶,你實在不是個擔心的人啊?眼前事情未明,你怎麼就如此擔憂?這實在不像您的性子啊?」
  
  素顏聽了賴在青竹身上打滾道:「我就是個膽小如鼠的人,就是個怕死的,平時那樣子都是裝給別人看的啊,還不行我裝累了,在你這裡歇歇麼?」
  
  青竹聽了,不可思議地看著素顏,半響,臉上突然綻開一個溫柔的笑來,眼裡柔柔的,竟是這一絲的憐惜,一伸手,攬住素顏道:「那大少奶奶就在奴婢這裡,歇歇吧。」
  
  素顏嘻嘻笑著將頭埋在了青竹懷裡,突然,馬車停了下來,青竹掀開簾子去看,不由眉頭一皺道:「這不是這宮裡的路?這是何處?」
  
  一個溫潤的聲音在馬車旁響起,「大妹妹,請下車吧。」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10:35 AM

  第九十章  再見大尾巴狼
  
  素顏聽得一陣詫異,那聲音太過熟悉,心中一驚,抬頭看青竹道:「這是哪裡?他怎麼會在?」
  
  青竹眼神複雜,目光有些發冷:「他是誰?與大少奶奶很相熟嗎?」
  
  「一條大尾巴狼而已!」素顏皺著眉頭道。
  
  青竹聽了眼神這才有了暖意,噗嗤一聲笑道:「既是條大尾巴狼,那奴婢替您打走他就是了。」說著身子輕輕一縱,就要下馬車。
  
  就聽外頭那人又道:「大妹妹,多日不見,你怎地還是如此調皮,素顏戲耍之言,你還記得麼?」
  
  素顏聽了不由直翻白眼,明明就是罵他的話好不好,這廝非要說得曖昧不明,真是臉皮厚到家了。
  
  青竹果然頓住身子,回望素顏一眼,眼裡閃過了絲猶豫,素顏皺了眉頭道,「你下去瞧瞧,那來接我們的宮人去了哪裡?」
  
  明明是太后娘娘召見自己,上官明昊怎麼出現了?素顏心中滿是疑惑,自己窩在馬車裡不肯出去,自己可是已婚婦人,與外男見面,可實不合規矩。
  
  青竹下去後,卻是半晌沒了上來,素顏心中有些發冷,忍不住掀了簾子去看,卻見馬車正停在一個幽靜清雅的園子裡,空氣中泛著淡淡的梅花香味,清新撲鼻,青竹正在不遠處,與一名宮人交談著,而上官明昊正微笑著持扇而立,目光溫潤可親,靜靜的注視著她。
  
  「大妹妹,此處可是皇家別院,太后娘娘正在此處賞梅,你還不下來麼?」上官明昊聲音裡含著一絲揶揄,眼中帶了絲戲謔,扇子在手中輕搖,長身玉立,潔雅如謫仙,俊逸脫塵,若素顏是第一次認識他,必然會被他飄遠脫俗的氣質所折服,可惜,如今的她,看到上官明昊只是將秀眉緊皺著,鼻間輕哼了一聲道:
  
  「多謝上官公子提點,不過,既是太后娘娘召見小婦人,自有宮中之人帶路,怎敢勞動上官公子費心。」
  
  「為大妹妹效力,為兄很是樂意,大妹妹請下車吧,不要讓太后娘娘久等。」說著,身子半退一步,一時,便有名宮裝女子走上前來,掀開了車簾子。
  
  素顏見果真是宮女來了,無奈地下了馬車,上官明昊仍是如月似桂一般立在一旁,見她下了馬車,溫潤的眸子裡,笑意融融,手優雅地做了個請勢,那名宮女在前頭帶路,素顏只好跟在那名宮女後頭走著。
  
  一回頭,見青竹也看到了她,她便駐足道:「你還不過來,是想偷懶了麼?」
  
  青竹聽得微怔,匆匆與那宮女行了一禮後,忙走了過來。
  
  上官明昊看了青竹一眼,眉頭微不可見的蹙了蹙,臉上笑意依舊,優雅地跟隨在素顏身後三步之遠。
  
  園子裡,小徑通幽,一樹樹梅花傲然綻放,陽光下,朵朵花兒迎風向上,在枝頭顫動著,更顯俏麗明妍,花香陣陣,沁人心脾,微寒的春風吹過,片片花瓣飄飄灑灑,形成美麗的花瓣雨,人在當中行走,宛如置身如仙境,素顏被眼前的美景迷住,竟是忘了還有個討厭的人在身旁,忍不住伸了手去,托住一片飄落的梅花,看到另一片落下,又伸了手去接,臉上忍不住綻開一朵清麗的笑容,美麗而清澈的雙眸,靈動而純淨,如一個涉世未深的孩子,神情天真可愛,更像脫離凡塵的梅花仙子。
  
  眼前花如海,人如仙,上官明昊失神地看著飄飄墜落的花瓣雨中,如精靈般婀娜輕盈轉動著倩影,眼神明亮燦然,靜靜地立在一旁,連呼吸都放輕,生怕打擾了眼前的人兒,怕是難得一見的美景會驟然消失了。
  
  素顏笑著連接了幾片梅花瓣,又輕輕一吹,將手中的花瓣吹走,一抬眸,觸到上官明昊那幽深灼熱的眸子,心一涼,回過神來,垮了臉繼續往前走。
  
  上官明昊微怔了怔,眼神黯淡了下來,收了手中折扇,靜靜地跟在素顏身後。
  
  此處梅林比壽王家的更要大上了好多,梅花也開得早些,林中,也一樣錯落建有幾座花亭,茶水屋。
  
  宮女在一間較大的茶水屋前停下,對素顏躬身一禮道:「請世子夫人進去吧。」
  
  素顏看這茶水屋建的精緻華美,屋外還鋪了一條紅色地毯,直伸進屋,兩旁也有侍衛肅穆站立,想來,應該是有貴人在裡面,便不疑有他,提裙抬腳往裡走。
  
  進去一看,果然屋裡暖融融地燒了地龍,屋裡擺設雅致清幽,各個物件看起來拙樸,卻處處透著大氣和高貴,便斂了心神,立在屋中,卻不見另外有宮人來引見。
  
  轉回頭,卻見青竹被那宮女攔在了門外,心中便有些擔憂,青竹冷著臉,不顧那宮女的阻攔,非要進來,那宮女便著勢要發火,素顏怕青竹會吃虧,只好對那宮女道:「這位姐姐,她是我的侍女,便讓她在外間等我吧。」
  
  那宮女聽了看了眼一旁的上官明昊,略一沉吟,便應允了。
  
  青竹這才走了進來。侍立在素顏身邊。
  
  這時,茶水屋裡間的門打開,又一名宮女走了過來,對素顏道:「請夫人跟奴婢來。」
  
  素顏便依言跟著她往裡間走,青竹被攔在了外間,這一次,她沒有求要跟進,只是略帶擔憂地看著素顏。
  
  裡間佈置得更為幽雅,粉色紗幔輕饒,有間小榻置在紗幔裡,影影綽綽,看不清紗幔裡是否有人。那名引路的宮女卻是悄然退下,屋裡只剩素顏一人。
  
  素顏心中猶疑,太后娘娘難道會在那紗幔裡嗎?正凝神靜立,只見紗幔裡有人影晃動,素顏忙垂首,不敢抬頭直視。
  
  紗幔打開,腳步輕緩,猶帶著一股淡淡的檀香,素顏聞之眉頭一皺,猛然抬起頭來,果然見上官明昊正緩緩向她走來。
  
  她眼神立凝,寒如冰霜,諷刺道:「不過片刻,上官公子倒是化身為太后娘娘了?」這廝方才明明站在屋外,怎麼一下子從紗幔裡鑽出來了?
  
  「大妹妹為何對我如此狠心,你可知,為了見你一面,我費了多大功夫?這裡清幽雅靜,我們好生坐下聊一聊不好嗎?」
  
  「想來上官公子也是熟讀聖賢書之人,怎地連男女大防也不懂嗎?我乃有夫之婦,你與我單獨處於一室,實是不合情理,小女子可不敢做下此等有違禮教之事。」說著,轉身就要往外走。
  
  「大妹妹怕什麼?你真是那樣在乎禮教的人之人嗎?難道,在藍家大妹妹曾對我說過的那些話,做的那些舉動,都只是我的錯覺?」上官明昊溫潤一笑,也不攔素顏,只是戲謔地笑道。
  
  素顏眼神一沉,轉過頭來道:「不是怕與不怕之事,而是,我不喜歡與你共處一室,你這……」
  
  「大尾巴狼是嗎?」上官明昊笑著接道,「你給我取得這個諢名甚是有意思,好久未曾聽得有人喚,還有些想念呢。」說著,突然逼近素顏,長臂一攬,摟住了素顏的纖腰,將她帶入懷中。
  
  素顏大怒,抬腳就踢向他的小腿直骨,上官明昊身子輕閃,躲過她的一腳,淡笑著道:「大妹妹的性子還是如此之烈,在葉家被人欺凌至此,竟沒有磨平你的性子麼?」
  
  「我性子如何關你屁事,你這混蛋,放開我。」素顏在上官明昊懷裡掙扎著,伸手便向上官明昊的臉上摑去,衝口罵道,在這個道貌岸然的大尾巴狼面前,她完全不必裝淑女,身體裡潛藏的野性畢現。
  
  上官明昊輕輕捉住了她的手,戲笑道:「對嘛,這才是大妹妹的本來面目,何必裝溫婉端莊,嗯,著實是我喜歡的樣子。」說著,頭竟是附了下來,似要一親芳澤。
  
  素顏大驚,忙用手臂擋住自己的臉,寬大的廣袖遮住了她的小臉。
  
  耳邊傳來輕笑,眼前之人半晌並無動靜,素顏不由將衣袖放下了一些,看到上官明昊正戲謔得看著她,「我是看到大妹妹肩頭落了一片花瓣,替你吹落罷了,大妹妹,你以為我要如何?」
  
  說著,鬆開素顏,彎腰拾起一片花瓣,又輕輕一吹,那花瓣在空中翻飛了一下,飄然墜下。
  
  素顏有一絲的羞郝,嘟了嘟嘴,露出了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對著上官明昊翻了個白眼。
  
  上官明昊身子後退兩步,與素顏保持了一個相對有禮的,臉上溫潤的笑容也斂了起來,眼中泛出一股惱怒又冰寒的冷意。
  
  素顏也冷然地看著他,這廝突然臉色變幻,也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還是早些離開的好,抬腳就準備走。
  
  「大妹妹不想知道我請你到此地來的目的嗎?」上官明昊的聲音淡淡在她身後響起。
  
  素顏著實有些奇怪他的目的,既是費盡心機將自己帶到此處來,當然不會只是要摟下纖腰,抓抓小手的事,上官明昊雖然有些花心,但他身邊從來不缺自動投懷送抱的美女,自己也不是那美到貌若天仙的地步,而且自己嫁作他人婦,此種作為,固然會壞了自己的名聲,又何嘗不會壞了他的名聲?
  
  他上官明昊在京城中也是名聲響亮貴公子,聲名比起葉成紹來不知要強上多少倍,他絕不會只是為了見自己這一面才如此的。
  
  她停下來,傲然靜立,眼神冰冷地看著上官明昊,:「你有何目的?」
  
  上官明昊緩緩走上前去,將紗幔撥開,紗幔前赫然還有一扇門。
  
  「大妹妹莫急,此間房屋很是隱秘,外頭看不出來什麼,我請你來,不過是想讓你明白些事情罷了,事了之後,自有宮人帶你出門,絕不會影響妹妹名聲。我……只是想讓妹妹看清一些人和事而已。」上官明昊臉上又恢復了溫潤的笑容。
  
  素顏聽得疑惑,眼神犀利地看著上官明昊,上官明昊竟然悠閒地往屋中酸枝梨木做的椅子上一坐,扇子甩開,淡定而從容的看著素顏:
  
  「大妹妹稍安勿躁,一會子,便能讓你聽到一齣好戲來。」
  
  素顏聽了倒也沒做他想,只是對上官明昊道:「我那侍女還在外頭,我怕她等得擔心,可否讓她進來?」
  
  上官明昊聽了眉頭一沉,想了一想,才道:「也罷,妹妹總是對我防備太過,不如讓那侍女進來,如此妹妹總該放心一些罷。」
  
  素顏被他說中心事,臉色微窘,卻還是揚了聲道:「青竹,進來。」
  
  青竹正在外頭等著憂心,聽得她喚,如一陣清風般飄然而入,一看屋裡只有上官明昊與素顏,不由臉一沉,眼中閃過一絲戾色,素顏也不好解釋,只是對她微頷首道:「上官公子乃我世兄,說是有事情與我說,我想著孤男寡女不太方便,便讓你進來陪我。」
  
  這話說得再直白不過,半點也沒隱瞞她對上官明昊的防備之意,青竹聽了眼神緩了一緩,只是仍是銳利地看向上官明昊。
  
  上官明昊看也未看她一眼,只是端坐在椅子上,端了一杯茶在手上,卻並不喝,而是摩挲著那杯子,神情若有所思。
  
  不多時,紗幔裡的那門裡似是隱隱傳來說話的聲音。
  
  上官明昊的臉上立即露出一絲瞭然的笑來,起了身向那門後走去,對素顏道:「大妹妹,一會不管聽到什麼,請不要出聲,不然,讓人發現你與我同處一室,引來閒話可就不美了。」
  
  素顏不由對他翻了個白眼,卻並未跟著他到門後去。
  
  門裡的聲音漸漸清晰起來,便聽得一個女子聲音清脆甜美:「如今成紹哥哥已經娶得了藍家大姑娘進門,可是如了哥哥的願了,可是,小妹的心願,哥哥何時對助我園了呢?」
  
  素顏聽得一怔,葉成紹?他怎麼也在這裡,這究竟是何處?那女子的聲音聽來熟悉,卻又一時想不起在何處聽過,不由看向上官明昊。
  
  上官明昊臉色露出一色苦笑,豎了根食指在唇間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素顏繼續聽下去。
  
  「你的心願?不就是想嫁進中山侯府麼?二皇子不是早就給你安排好了麼?怎麼地又來找我?今兒我沒空陪你,我家娘子還在家裡等我呢。」果然葉成紹那懶散又憊懶的聲音在門裡響起。
  
  素顏不由沉下心來,細聽著。
  
  就聽那女子又道:「哥哥怎地如此無情,為了你能順利娶到藍大姑娘,妹妹不惜自賤身份,主動要求嫁給上官公子做妾,如今哥哥目的達到,卻是又罷妹妹於不顧了麼?」
  
  「上官兄風流倜儻俊朗不凡,婉如妹子你嫁過去,也不算虧啊,京城裡,多少女子想嫁他,都擠破了頭呢,何況,這樁婚事還是二皇子做媒,妹妹就算進得府去,也是貴妾,怎生又不如意了呢?」葉成紹譏笑說道。
  
  素顏這才想起,那女子是劉婉如,不由看了上官明昊一眼,葉成紹方才可是好生誇了他一陣呢,只是那語氣很是揶揄,誇得沒有半點誠意。
  
  「成紹哥哥,你明知我心不在他身上,又何故如此說來,你……你也不能過河拆橋啊?」就聽得劉婉如聲音有些哽咽起來,似是傷心在哭。
  
  「哈哈哈哈,妹妹也太性急了些,你的事情,我還是放在心上的,不過,如今那個人也是諸多不便,暫時不能迎娶你罷了,你且先等上一等吧,將來,自有你如願的時候。」葉成紹哈哈一笑,聲音由近漸遠,似是要離開這裡了。
  
  就聽劉婉如又道:「你可不能如此敷衍我,他對那明英群主如此在意,如今可是沒有半分心思在妹妹身上了,妹妹我……」
  
  就聽葉成紹又道:「你最好有自知之明,明英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對素顏的那一套,就不要再用到明英身上了,可別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才是,還有,你要記住一點,素顏的事情,不是我請你幫的忙,而是那個人,我欠的,也是他的人情,並不欠你什麼,以後,你還是離我遠著點好。」
  
  聲音無情又森冷,先前的戲謔玩鬧之意一掃而空。而且,立即就聽到門聲一響,似是他已然走了出去。
  
  很快就聽到劉婉如嗚嗚的哭聲,小聲啜泣道:「哼,你既不讓我如願,我又豈能白幫了你?」
  
  素顏聽到此處,也終於明白了上官明昊的意思,他這是在向自己變相的解釋他與劉婉如之間的事麼?可是,這還有什麼用?
  
  葉成紹與劉婉如口中的那個人很可能就是二皇子,即使是葉成紹設計讓劉婉如嫁給上官明昊為妾,上官明昊是被陷害的,但當時,上官明昊也沒有推辭啊,而且,還曾跟自己求過情,說他與劉婉如的感情如何如何的深,如何的青梅竹馬,所謂蒼蠅不叮無縫地蛋,他若意志堅定,若是專情一致,又怎麼會中了人家的圈套?
  
  說來說去,還是他自身也有問題,不過,想著葉成紹如今滿園子的妾室,她又對自己當初的堅持有些好笑,那樣的堅決,那樣的痛恨,如今還不是一樣要與一群的女人周旋,還不是要打起十二分的心思來防著別的女人的攻訐,便是不喜那個男人,也不願自己的相公與那些女人親密,說來說去,自己也是俗人一個啊。
  
  一時,又恨起葉成紹來,那廝為了娶自己,竟然是費盡心思,用了不少手段,娶了自己回去,卻又不能給自己一個安寧的生活壞境,真真自私又混賬的緊啊。
  
  想到此處,她看了上官明昊一眼,什麼也沒說,轉身往外走。
  
  上官明昊悠悠地在她身後道:「大妹妹何其的不公平,當時為了個劉婉如,你非要退掉與我的婚事,如今,他的妻妾如雲,還差點將妹妹誣陷入罪,明明品行如此不堪,你卻還願與他長相廝守,妹妹你誤我,也誤己,為何還要執迷不悟呢?」
  
  素顏聽得微怔,上官明昊對她的處境也太清楚熟悉了些吧,她身處何境,又關他何事,她對葉成紹如何又與他何關!
  
  「你不如明說了吧,你究竟想要如何?」素顏實在不想與他兜圈子,直視著上官明昊的眼睛問道。
  
  「我……我知你……你如今還是……大妹妹,只要你肯,我們還是可以重新來過的。」上官明昊眼睛一亮,向前走近幾步,聲音有些激動地說道。
  
  青竹眉頭一皺,很快便閃到了素顏身前,眼睛裡剎氣流轉,冷冷地刺向上官明昊:「世子爺,請自重。」
  
  上官明昊眼裡閃過一絲痛色,緊緊地注視著青竹身後的素顏的側臉,「大妹妹,那種人,不值得你對他好的,我知道你,其實也並不喜歡他,為什麼不給我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寧伯侯府混水至深,不是你一個弱女子能承受條得住的啊。」
  
  這話正觸到了素顏心底的痛處,她確實有些厭惡在寧伯侯府那勾心鬥角的生活,對這樣的日子也有些疲倦了,可是,跟上官明昊在一起又能好上很多麼?
  
  莫說葉成紹決不可能會同意與自已和離,便是和離了,中山侯府冒著與寧伯侯府正面鬧翻的危險,娶自己回去當世子夫人?
  
  上官明昊又是自己心目中的良人麼?他不由想著又好笑了起來,身子微微後退幾步,緩緩推開青竹,看著上官明昊的眼睛道:「你不用說這許多有的沒的,你以為,你又是什麼好人?你不過是不能承受被我退婚的羞辱,不能承受被葉成紹戲耍的失敗,不能承受有女子不喜歡你的失落罷了,因你自小便從未受過挫折,你一直便是一帆風順,突然被人棄之如敝履,你接受不了罷了,好了,上官公子,我走了,但願以後不要再見。」
  
  說著,素顏再不遲疑,轉身往外面走去。
  
  「藍素顏,你這個自以為是的笨女人,你不知好歹,你一葉障目,以點蓋全,你冤我傷我至深,你……你會後悔的。」上官明昊聲音蒼涼而沉痛,幾乎是啞著嗓子在嘶吼,素顏聽得身子微震,腳步微頓,回過頭來,嫣然一笑道:「謝謝誇獎,你總算看清了我的真面目了吧,那便讓我後悔去好了,再見,哦,不,是再也不見。」
  
  出得門來,一滴清淚卻是不知不覺地自她眼裡滴落,她倔強地甩了甩頭,大步向來時的地方走去。
  
  青竹靜靜地跟在她身後,突然開口道:「他不像是假意,你……若是想哭,便哭吧,我不會說出去的。」
  
  素顏聽得一怔,回頭看著這個在渾身帶著肅殺之氣,卻又清麗絕倫的女子,縮了縮身子道:「你別想騙我亂說話,我知道你對葉成紹忠心得很呢,那廝雖是混蛋,我卻不怕他。」
  
  「不怕他還說我騙你亂說?你該是能想如說便說才是呢,世子爺,有很多事情做得並不地道,但……他對大少奶奶你卻真心的,如今您的難處只是眼前的而已,你要相信世子爺,他是唯一能給你幸福的那個人。他……身負的東西太多,有時難免顧及不周,大少奶奶你要體涼他才是啊,」青竹不著痕跡地扶住素顏,邊走邊說道。
  
  「他身上有很多秘密,可是,他卻不願意與我坦城相待,做下的事情也太過可惡了些,遠的不說,便是那司徙蘭,他便害了人家終身,實是可惡之極。如今害了她,卻又不知道如何安排於她,就是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對待司徒蘭了,難道,真的讓她一直給你家世子爺做妾?」

  「大少奶奶若是不忍,便提了她為側室便是,與她共同侍奉世子爺不好麼?」青竹眼中難得的閃過一絲戲謔,美麗的雙眼調皮地眨了眨。
  
  素顏一聽,臉便垮了下來,狠狠道:「哼,葉成紹若是敢背著我與別的女人不著三四,我立馬就休了他。」
  
  青竹聽得哈哈大笑,毫不客氣地說道:「大少奶奶,你可真是個妒婦,剛才還說不在乎世子爺呢,如今又不捨得他與別的女人分享,你呀,明明就是在意他的,只是自己不肯承認罷了,不然,以上官公子那人才,那癡情,你又怎麼會半分也不動心?其實,你也不必對司徒蘭有愧,她能到今日這步田地,實與她自己有關,世子爺雖是混帳,卻也不是那輕易害人一生的主。」
  
  素顏聽了立即想起葉成紹當初對素情的事來,那時,葉成紹也是非娶素情不可,素情與上官明昊有些首尾後,他又逼著大老爺要納素情為妾,搞得素情尋死覓活的,在家裡鬧騰不休,難道,那司徙蘭過去也曾像素情一般的做下令人計厭之事麼?
  
  她心中生疑,抬眸看到青竹,青竹卻是看著遠處,她們先前來時的馬車前,竟然站了四名宮女,與先前陪她們來的可不是同一拔,她不由詫異,喃喃道:「這上官世子,倒也是個有手段的人,竟然連宮中之人也能調遣得動。」
  
  素顏正想問她有關司徒蘭的往事,抬眸看到那幾個宮女,不由也怔住,停下了腳步。
  
  那引她們自茶水屋裡出來的宮女卻是躬身一禮道:「太后娘娘並未在這別苑之中,世子夫人還是請趕緊上車,可別誤了進宮的時辰才是。」



  第九十一章  進宮1
  
  原來上官明昊果然是騙她的,素顏心頭火起,她根本不相信上官明昊對自己有多真心,不過是得不到的,便是最好的心理罷了,如若自己真如了他的願,棄葉成紹而就他,只怕他又會覺得索然無味,棄之如敝履了。
  
  她不由抬眸多看了那引路宮女幾眼,很隨意地問道:「這裡真是皇家別宛麼?怎麼守衛如此稀鬆,任誰都能進來?」
  
  那宮女目光一閃,垂下頭,只是恭謹地站著,什麼也沒說,素顏便知在她這裡怕是問不出什麼來,不過,想著葉成紹也到了此處,回去後,怎麼著也要在那廝嘴裡套出些話來才好,而且,他竟然在婚前做下那許多可惡的事情,讓自己不得不嫁與他,這個騙子,得好生整治他一番才是。
  
  邊走邊想,很快便走到了馬車邊,有兩名宮女請了素顏上車,青竹也隨後跟上。
  
  馬車徐徐開動,素顏坐在馬車裡,心中千頭萬緒,想著自己重生後的種種,只覺心中苦悶良多,所遇的兩個男子,一個虛偽,一個渾賴,誰是她的真正良人?雖是打定了主意與葉成紹好生過下去,但是,當她對寧伯侯府瞭解得越深,那下定的決定會越發開始動搖,可離開,又舉步維艱,為世人難容,前途,渺茫一片,看不到一絲光明。
  
  正胡思亂想中,馬車停了下來,有宮女掀開了簾子,請素顏下車,素顏依言下車,宮裡她已經來過一趟,倒也不似上回那麼心中惶然,努力收拾紛繁的心思,帶著青竹垂首跟在宮女身後走著。
  
  沒多久,便到了被告知,到了慈寧宮,素顏心中一驚,靜靜地立在宮外,等候太后傳召。
  
  慈寧宮外,寒風瑟瑟,素顏與青竹靜靜地站著,引路宮女早就退下了,有打雜的宮女太監自顧自的做著自己手裡的差事,雖有人看過來,小心打量,但無人上前來說話。
  
  宮中早春的花兒開得正艷,許多在寧伯侯府難得一見的品種,這裡卻是比比皆是,素顏不敢東張西望,垂眸靜立著,但過了兩刻鐘後,還不見有人來傳她進去,早春寒風料峭,欺膚凍骨,她不禁打了個寒顫,青竹見了便站到她的上風處,用單薄的身子為她阻擋著嚴寒,素顏心中微暖,她對這個外有清冷的女子有種特別的情感,似是沒來由的就信任她,依賴她,像是前世的閨蜜,又像久違的老同學一般,這種信任,說不清,道不明,是潛意識裡的感覺,比之素麗來,而對青竹時,她更加坦然,更不設防。
  
  又過了近半個時辰,仍是沒有人來傳召,素顏渾身都有些發冷,厚厚的絲絨披風,也抵不住高寒,她的手有些發僵發木了,穿梭與宮外執事的宮女太監們看過來的眼光便有了些鄙薄,這些生於高牆之內的宮人們,在這充滿血火攻訐陰謀的深淵中浸淫過後,眼光最是犀利,一眼便能看出別人的處境和地位。
  
  素顏在太后宮外等了近一個時辰,即無來人招呼,又無人理會,只是涼在這裡,要麼,便是來求太后娘娘恩典的,要麼,便是被太后故意施懲之人,宮人們的自然是瞧不起這樣的官宦家眷的。
  
  青竹面露豫色,她偷偷單掌撫在素顏的背心處,暗暗地傳過一股勁力過來,使得素顏背腹逐漸感覺到一股暖意流轉,她這才緩過一絲勁來,感激地看了青竹一眼,仍是挺直了背脊,靜立在慈寧宮外,臉上平靜無波,不露半點不豫。
  
  這時,總算有個年紀稍大的宮人走了出來,言道太后傳寧伯侯世子夫人進見。
  
  素顏抬起凍得有些僵木的腿,垂首跟在那宮人的後面,青竹緊跟其後,卻被另一名宮人攔住:「太后只召見世子夫人一人,閒雜人等,不得入內。」
  
  青竹眼中戾光一閃,橫了那宮人一眼,手掌一翻,素顏見著大驚,剛要阻止,卻見青竹迅速地塞了個荷包於那宮人手上,明明是行賄,偏她表情嚴厲,神情肅殺,哪像是要求人的樣子,倒像與所求之人有血海深仇一般,那宮人微怔中接過那荷包,掂了掂荷包的重量,面無表情地微點了頭,卻還是攔住了青竹的腳步。
  
  轉頭對素顏,卻是輕輕言道:「貴妃娘娘也在。」
  
  素顏心中一震,她並未見過貴妃娘娘,知道貴妃是大皇子之母,因是生了皇長子,而深得太后娘娘的寵信,且其父是大周首輔陳閣老,其兄更是大週一代名將,驍勇善戰,曾率兵數次打敗西絨入侵,是能令西戎人聞之變色是少數大周將領之一,如今被今上封為靖國侯,手掌大半大周後權,在朝中也是權勢滔天。
  
  正是如此,陳貴妃在宮中地位直逼中宮,聽說原本該立她為後的,但當今皇后美艷絕亂,又性子率真,皇上甚是愛她,數十年榮寵不衰,其兄寧伯侯又是皇上發小,手掌兵部大權,貴妃之兄出征在外,糧草後勤全靠兵部全力支援,在朝中能制肘於他,而兵部又要靠出征在外的將士奮力拚搏,所做功績才能最大顯現,雙方互為牽制,皇上兩邊都要倚重,如此兩邊倒是起到了平衡。
  
  素顏記得,洪氏便是貴妃遠房內侄,又是太后所賜,雖然那天侯爺將洪氏死因上報太后,為侯夫人洗脫了罪行,但洪氏之死,畢竟與自己也有干係,貴妃怕是心中仍有怨忿,會藉機給自己找一些麻煩呢。
  
  素顏對那宮人點頭致謝,雖只是隻字片言,卻是提點之恩,至少讓自己心中有個準備,不至於進到內殿時,措手不及。
  
  慈寧宮內殿內,貴妃正笑吟吟地與太后對弈,手拈黑子,思索半晌,仍是舉棋不定,最後放下一子,卻是搖頭歎氣道:「母后,臣妾練了這許多年,仍是不如您多多,與您對弈,輸多勝少,看來,臣妾便是再練上個十年,也能超過母后呢。」
  
  太后五十多歲年紀,歲月在她臉上卻沒有刻下多少痕跡,遠觀初見,便只能看出三十多歲的樣子,只是近處再看,才能看到她眼角幾條深深的魚尾紋,兩腮也有些微的鬆弛下垂,此時聽得貴妃的話後,微微一笑,手起推子,站起身來,往榻邊走去。
  
  邊走邊道:「你呀,就是會說話,哀家雖是年邁,可不糊塗,知道你孝順,一直讓著我,逗我開心呢。」話雖如此,貴妃的話卻仍是讓太后很是受用。
  
  陳貴妃見太后起了身,忙也跟上撫著太后,恭敬地說道:「臣妾可不敢欺瞞母后,母后風華正茂,哪裡就老了,如臣妾於你這般年紀,還有這般樣貌,臣妾可要美死去了。」
  
  太后聽了便看了陳貴妃一眼,只見貴妃雙眸下的眼袋甚是難看,不由歎口氣道:「你呀,就是心思太重,思慮過深,女人啊,再能幹精明,也不能失了美貌,不能缺了保養,不然,怎麼抓得住男人的心啊。」
  
  這話正觸到貴妃痛腳,但她也知道太后這是在勸勉於她,心中感激的同時,眼中閃過一絲怨恨,忍不住便道:「臣妾可不是那以狐媚取悅君心之人,臣妾只有一顆耿耿忠心待聖,聖上英明,不過是一時被那些狐媚子迷住了眼,等他玩鬧過後,還是能分得清忠奸來的。」
  
  太后聽了面色一沉,冷著聲對她道:「你呀,便是有一片赤膽忠心,用之不得法,也能討得聖心,明知他對那女人愛之甚篤,你偏還要口口生生的狐媚不斷,若是傳到他耳朵裡,又是不喜,你何苦來哉,便是拿了三分對哀家的心,討好聖上,你也不至於……」後面的話沒有繼續,太后已經看到陳貴妃紅了眼圈,不由拍了拍她的手又道:
  
  「皇上還是很顧惜於你的,太皇子如今也長大成人,又溫厚賢明,與眾大臣關係處得也好,辦事沉穩大氣,深得聖心,你呀,也沒什麼可惜的,這輩子,有個好兒子,也是福氣呀。」
  
  陳貴妃感激地揚了臉對太后莞爾一笑,眼袋處現出兩道細紋,人便更顯得蒼老了些,「母后說得及時,大皇子爭氣懂事,臣妾也深感欣慰。」
  
  一時宮人來報,說寧伯侯世子夫人到,太后便看了貴妃一眼道:「她可是你要見的,一會子,哀家可不想摻合得太多,你呢,也不要做得過份,那邊的面子,還是要給一些的,有什麼事,不要做在明處,更不要讓人拿了把柄,知道嗎?」
  
  陳貴妃心中一凜,忙垂首應下,又對太后福禮致謝:「謝母后提點,臣妾明白。」
  
  素顏垂首走進殿內,透過眼睫,看到前方有一方軟榻,忙停住,跪拜了下去,口中三呼千歲。
  
  太后娘娘笑吟吟地說道:「起來吧,快給哀家瞧瞧,咱們大周皇后親自選下的侄兒媳婦,是個怎麼樣剔透的人兒。」
  
  素顏依言起身,卻是不敢抬頭,神情淡定恭謹,只覺得太后聲音清越溫慈,聽得人如沐春風,心中惶懼之色稍緩。
  
  「喲,貴妃你看,瞧這孩子的身段,婀娜窈窕,身姿俊秀,怪不得,能得了成紹那孩子的眼呢。」太后笑著對陳貴妃道。
  
  「可不是麼,只看這身段就如此惹眼,怪不得,連明昊那孩子也是對她心念不已呢,你且抬起頭來,讓本宮瞧瞧,看看是不是能夠越了咱們大周國第一美人去。」陳貴妃的聲音硬質,如金屬碰石般生冷,聽得在耳朵裡有種讓頭皮發麻之威,素言依言抬起頭來,眼睛卻是看向正坐的太后娘娘。
  
  只覺得太后一身貴氣襲人,面帶微笑,眼神微暖,神情祥和可親,她莫名的就有種親切感,彷彿見到了前世的母親,情不自禁就微微一笑,眼神暖暖,一股孺慕之情悄然流轉。
  
  太后也正看著素顏,相貌倒算的上是個大美人,卻並不艷麗,勝在端莊溫婉,氣質如滌淨塵污的清蓮,高潔清雅,倒比之想像的要好上許多,卻不料,眼前的女子突然對自己微微一笑,那笑容帶著一絲親切和孺慕,好像小兒女見到了自家祖母一般,她不由微怔,心中也流出一股暖意來,這孩子,看著倒是不討人嫌呢。
  
  陳貴妃那番話可是有著貶低素顏之意,素顏明明已經嫁於葉成紹,她卻偏偏要點出素顏與上官明昊之前的一些糾葛,在這慈寧宮裡,無異暗指素顏行止不端,與多個男人有牽扯。
  
  太后對素顏的第一印象不錯,倒也沒順著陳貴妃的話往下說,只是笑著對素顏道:「早便聽皇后說,你性情溫婉聰慧,她很是喜歡你,哀家聽了也想見見,今日一見,果然是好孩子,來,站到哀家近前來,讓哀家看清楚一些。」
  
  素顏聽了也不膽怯,笑吟吟地站近前一些,雙眼大膽地看著太后,真像一個剛接受長輩接見的晚輩一般,神情恭順,卻又處處透著親切。
  
  陳貴妃看著便蹙了蹙眉,笑著說道:「可不是麼,聽說這孩子,很是聰慧呢,一進寧伯侯府門,就破了一大案,將我那苦命侄女的死因,查了個透徹,若不是她,臣妾怕是會錯怪了寧伯侯府夫人呢。」
  
  這麼快就來了麼?太后聽了陳貴妃這話,想起召見素顏進宮的初衷,便一臉驚訝道:「平,有這麼回事嗎?你那內侄……可是哀家親自賜給成紹的那個良妾?她是怎麼死的?」
  
  「侯爺親自給哀家一個說話,說是那孩子是自殺死亡的,臣妾只是不明白,那孩子嫁進侯府一年有餘,一直過得好好的,怎麼就突然想不開了呢?可憐臣妾那堂姐,原想著能享幾年兒女福呢,卻是白髮人,送了黑髮人,傷心欲絕啊。」貴妃邊說邊拿帕子拭著眼角不存在的淚水,冷冽地逼視著素顏。
  
  她這話裡可就有話了,洪氏是在素顏進門才兩三天就死了的,以前過得好好得,那意思便是素顏有逼死洪氏的嫌疑了。
  
  太后聽了果然沉下臉道:「藍氏,這是怎麼一回事,那洪氏如何你一進門便要自尋短見了呢?」
  
  果然是興師問罪麼?既然知道洪氏的死因,貴妃和太后又怎麼不知道自己先前被洪氏打上門去之事?只是人家如今是高高在上的質問於你,她要尋你的過錯,自是會避重就輕,只談於她有利之事。
  
  素顏腦中轉的飛快,太后和貴妃最終還是會過問此事,她早有預料,所以,來時,也備的一兩件東西在身上,原想著,只要他們不是逼得太急,也無須拿出來的,畢竟這兩個人也是大周朝的兩大boss,得罪了她們,於己於藍家都沒什麼好處,可是……
  
  她思慮片刻,突然便提了裙跪了下來,眼中淚水盈盈,巴巴地看著太后娘娘,她第六感,感覺到太后並不討厭她,而且,對她也有幾分莫名的親近之意,只是太后也是在宮中浸淫了幾十年,在各種爭鬥中過來的人物,又怎麼會為些微的好感而感情用事?
  
  但是,有感情能用不用是傻子,素顏立即想到了以情來打動太后,至少減輕一些太后對她的敵意,只對付貴妃一人要好上許多,或者說,少得罪太后一些,只得罪貴妃一人,有皇后在,自己的危險也能少上許多。
  
  「太后娘娘,民婦不過嫁進侯府兩天,便被婆母重打一頓,要休棄回府……民婦也好生冤枉啊。」素顏不回答太后的話,倒自先叫屈,哭了起來,太后看著眼前淚眼迷濛的小女子,一雙清亮的大眼飽含孺慕,像個在外頭受了委屈,到自己面前來傾訴的小兒女,腦中不禁回想起自己那遠嫁東蕪的小公主,那時,她受了委屈,也會用這樣,如小鹿般可憐的眼光看著自己,不禁心一軟,柔聲道:
  
  「你別哭,慢些說,你那婆婆也是,怎麼你才進門兩天,就打了你一頓,還要休了你呢?寧伯侯府夫人怎地如此不講道理?」
  
  「自是她不賢不孝,惹了長輩生怒才會如此,想那寧伯侯夫人也還算賢達良善,怎麼會是如此惡毒之人?」貴妃冷笑一聲說道。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10:36 AM

  第九十二章  進宮2
  
  素顏聽了哭得更加委屈,大眼水霧朦朧,神情楚楚,小聲抽嚥著道:「貴妃娘娘,我那婆母倒是著實賢達良善,您可知她因何對民房這個才過門兩天的新媳婦施罰麼?」
  
  貴妃鼻間輕哼一聲,冷笑道:「你們婆媳之間之事,本宮如何清楚。」
  
  素顏縮了縮鼻子,大眼仍是看著太后,輕輕將身子挪移到太后跟前去一點,伸長了脖子,露出白皙脖頸處的傷痕來,那裡,雖然被葉成紹所塗之要醫治得差不多結痂,但傷痕仍在,一條條細細紅痕,雖說不太顯眼,但細看之下仍是一眼能看出來。
  
  她摸著那些傷痕嘟著小嘴對太后道:「太后娘娘,您看,民婦才過門四天,身上就是傷痕纍纍了,民婦祖父乃大周朝大學士,藍家也是書香門第,家教甚嚴,自小便熟讀女訓女誡,清曉孝義禮規,怎麼可能敢初入門便忤逆長輩,民婦便是再頑劣不堪,也會將那頑劣的性子收斂一些,不可能進門幾天便去冒犯長者的呀。太后娘娘,民婦真的很冤枉啊。」
  
  太后自然看到了素顏脖頸上的傷處,素顏不過十六歲的女子,初嫁為人婦便遭婆家毒打,她也是有女兒的人,想著遠嫁的小公主,離家幾千里之遙,自己根本就顧及不到,誰知那在東蕪國的深宮裡,會不會也有人欺負於她呢?
  
  眼前又浮現出公主出嫁前夕,哭倒在自己懷裡,百般不捨,依依哀哭,整晚膩在自己懷裡,不肯回宮,可是為了大周天下,又不得不狠心將她推離,一時心中憐意更深,鼻子也有些發酸了,對素顏道:
  
  「可憐見的,你那婆婆也真是下得手去,她不是也養著一個閨女的麼?若是她的閨女將來嫁出去後,也被婆婆如此對待,她又作何想?」
  
  脖子上的傷其實並非是侯夫人所為,素顏的話似是而非,她只是露出傷口,至於被誰所傷並未明說,反正侯夫人也著實是當著不少下人的面打的她,這事也早就在京城中傳得沸沸揚揚了,貴妃只是故意裝作不知,非要將洪氏的事,栽到自己頭上,想找自己麻煩罷了。
  
  「婆婆她……她也是有苦衷的。」還是不要再這幾大boss面前將自家婆婆說得一無是處的好,便是裝也要裝出幾分賢惠豁達出來,素顏輕拭了拭淚,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平復了些心情,「她很是敬重太后娘娘和貴妃娘娘的。若非維護太后娘娘和貴妃娘娘的體面,她也不會責罰民婦的。」
  
  貴妃聽得臉便一沉,雙眸銳利地看著素顏,大聲喝道:「好大的膽子,你們婆媳之間不合,怎的牽扯到母妃和本宮身上了,本宮只是在問你,我那姨侄女如何會突然暴斃了,你不說她死因,倒是胡扯蠻攪起來,誰有功夫聽你撫上的那些瑣事?」
  
  素顏被貴妃這一聲沉喝嚇得一顫,縮著脖子瑟縮地看了貴妃一眼道:「娘娘,民婦知錯了,民婦……」邊說,眼睛又可憐兮兮地轉過來乞望著太后,一副怯生生的樣子。
  
  接著說道:「民婦不敢,民婦正是在向娘娘您解釋啊,當日,民婦身子不適,在屋內休息,洪妹妹不知是何緣故,帶了人要闖民婦的裡屋,民婦身邊下人好言勸說,洪妹妹便大發脾氣,著人要打進民婦院內,與民婦院裡之人發生衝突後,不知道如何又狀若魔怔,突然要撞樹自盡,侯夫人知曉後,深感對不住太后和娘娘,沒有護好洪家妹妹,為了給洪妹妹出氣,便重責了民婦一頓。」素顏輕聲啜泣,半真半假地說道。
  
  其實,這事太后也知曉一些,不過,只是不夠詳細,當時朝中議論紛紛,都說寧伯侯夫人寵妾滅妻,為了自己所賜之良妾痛打兒子正妻,還有御史揚言要以此彈劾寧伯侯家風不正,管妻不嚴,而且,還有一些人私底下議論,說是那洪氏仗著自己與貴妃的勢,不守妾禮,公然欺壓正室,引得一些老學究對自己也頗多微詞,好在寧伯侯識大體,很快便逼著侯夫人登門給藍家道歉,又罰了侯夫人,這事才算平息。
  
  太后原本總感覺就是寧伯侯新進門的世子夫人心機深沉,耍了手段,一進門便讓洪氏和侯夫人雙雙中了陷阱犯錯,可如今看來,眼前的小女子神情惶然無措,眼神單純又無辜,怎麼看也不像是個心思狠辣的女子。太后也曾見過洪氏一面,那女子雖然長得嬌美,卻輕浮淺薄,又是小門小戶出身,那教養、氣質比起藍氏來可就差得多了去了,會做出那仗勢欺人之事也是可能的,如此一想,太后對素顏的話又信了幾分。
  
  抬眸看了貴妃一眼,只見貴妃眉眼間蘊了盛怒,似是就要爆發似的,不由搖頭,陳氏還是沉不住氣啊,今天她怕是非要給藍氏一些顏色才肯罷休呢,唉,藍家這孩子其實無辜,陳氏深恨葉氏,卻將怒氣轉到了藍氏身上,她這做太后的也不好太過插手,只能是看著點,不讓她做的太過就是了。
  
  太后聽了便沒做聲,只是憐惜地看著素顏,素顏在太后眼裡讀到了一絲浸膏,她心中一緊,知道貴妃怕是就要發難了,神情更加嬌怯無助起來,身子似是不由自主的又向太后靠近了幾分。
  
  「好個巧舌如簧的婦人,口口聲聲說洪氏不守禮教,悍妾欺妻,你可是在暗諷本宮娘家家風不正,本宮阿姐教女無妨?人說死者為大,本宮那侄女人都死了,便是她再有過錯,你也該敬重兩分,卻將一切過錯全推至她身上,竟然還毀她清譽,說她魔怔了,你可真是膽大包天啊,當著母后和本宮的面敢胡說八道,可有將本宮放在眼裡,將母后放在眼裡!可知道,虛言欺騙太后是何等罪行!」
  
  說著,一揚手,大聲道:「來人,將這無恥婦人拉出去,掌嘴二十。」
  
  太后一聽只是掌嘴二十,心中稍安,掌嘴二十會打傷人,卻不會傷了筋骨,更不會丟了性命,看來,陳氏還是有些分寸的,如是,她也沒有阻止,只是有些同情,又無奈地看著素顏,可憐的孩子,誰讓她要嫁給葉成紹那孩子呢,真是命苦啊。
  
  一時,立即有兩名太監走了進來,要拖素顏出去,素顏心中一股怒意直往頭上湧,她雖早就知道陳貴妃會對自己下手,但沒想到她如此蠻不講理,連起碼的顏面也不要了,直接用強權來欺人。
  
  也不等兩名太監來拉她,自己便自行站了起來,神情雖然仍是嬌怯,卻沒有半句討饒求情之言,而是轉過身去,直視陳貴妃道:
  
  「娘娘,殺人不過頭點地,但是大周律法嚴明,便是牢中死囚,在判罰前,也得是找齊罪證,經過三堂會審才能定罪實行,娘娘突然責罰民婦,總要讓民婦明白,民婦究竟犯下何錯,也好教民婦下回知道,不敢再犯。」
  
  貴妃平素在宮裡也是作威慣了的,宮中品級低微的嬪妃稍有得罪,她便下令責罰,還從無人敢當面質問頂撞於她,沒想到一個無品無級的世子夫人竟然敢當面責問,不由冷笑道:「真是膽大包天,竟然敢當面責問本宮,在本宮面前,哪裡有你說話的地方,莫說只是責罰,便是本宮要取你性命你又敢如何?不是說藍家家教嚴謹,你最是知禮懂法的麼?可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
  
  素顏聽了忙四處張望,作出一副惶恐萬分的樣子,兩名要行刑的太監上前拉住她的手,要將她拖走,素顏卻突然大呼:「皇上萬歲!」
  
  兩名太監一聽皇上來了,忙止了步,鬆了素顏。
  
  這一喊,連太后也覺得驚訝,皇上這幾日分明就不在宮裡,要不貴妃也沒這麼大的單子敢如此行徑,難不成突然回宮了?
  
  貴妃也是聽了嚇得一怔,回頭四顧,哪裡見到皇上的身影,不由看向殿中宮女,宮女走到外面查探一陣才道:「皇上並未駕臨。」
  
  貴妃聽了氣得眼中快要冒出火星來,怒斥素顏道:「狡詐刁婦,竟然謊言欺騙太后和本宮,你是想找死麼?拖下去,將她重責四十。」
  
  這便是改張嘴為打板子了?那可是要命的事啊,素顏聽了突然便衝到太后面前,一下跪伏到太后懷裡,失聲哭道:「太后救救民婦吧,民婦沒有虛言欺騙,是貴妃自己說的,皇上來了,民婦便信以為真,民婦怕冒犯天顏,不敢失禮,才失聲喊出來的。」
  
  太后久居深宮,位高身貴,除了遠嫁的小公主,還無人在她身前如此親近撒嬌過,眼前這女孩子,長相雖與小公主並不相似,但渾身氣質、眉眼間的神情,都與小公主酷似,太后頓時又想起小公主哭倒在她懷裡時的情形,也是這般的無助和可憐,這般的嬌弱和悲苦,心中母愛大盛,又聽陳貴妃要重責素顏四十,心中更不願,這女子可是皇后的親侄媳婦,陳氏又不是不知道,皇后對那孩子有多重視,責罰幾下也就罷了,真要打死,皇后還不得鬧翻天去,人又是在自己宮裡出事的,怕是連著自己也會恨上,等皇上回來,不得又要生氣?
  
  太后兩手下意識地摟住素顏,卻是板著臉喝斥道:「小孩子家家的,怎地能胡說呢,方才貴妃可沒有說過皇上駕臨的話,你這孩子,也是該罰。」
  
  素顏一聽,忙揚起臉來,一臉詫異地看著太后道:「太后,民婦沒有亂說啊,貴妃娘娘方才可是說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麼?這個君,可不就是皇上麼?民婦還以為,是皇上要責罰民婦,以為,皇上真的來了,正想向皇上求饒來著。」
  
  貴妃聽了差點被這番話氣得背過氣去,細想之下,又覺得背後冷汗淋漓,不由驚慌的看向太后。
  
  自古以來,與臣相對的君,當然是皇上,貴妃的那句話細究下來,可是有欺君罔上之罪,原本她的意思是她是貴妃,想要一個民婦死,民婦不得不死,但她將自己比作君,那便是大過了,其實,這種話,大家都明白意思,不過一時口誤罷了,若放在平時,宮中之人也沒有誰敢指出她的錯來,聽過便也就算了,但此時被這小刁婦抓到話柄做了文章,又是在太后和眾宮人面前戳穿,頓時氣得只想將素顏生撕了才好。
  
  太后聽了也一時怔住,她當然聽到了貴妃說的那句話,當時雖覺不妥,但也沒深究,陳氏原就是個口無遮攔的性子,便是再皇上跟前說話時,也是不是的冒兩句傻氣,皇上平素看在陳閣老和靖國侯的份上,不太與她計較,可是,如今被素顏挑起來說了,這倒還真不好辦,總不能讓人說宮裡的禮教尊卑都不嚴謹吧。
  
  正好貴妃看了過來,太后狠狠地瞪了貴妃一眼,貴妃一驚,忙跪了下去,低頭認錯道:「母后,臣妾只是一時口誤,臣妾決不敢欺君罔上,求母后饒恕臣妾。」
  
  太后皺了皺眉道:「你以後說話注意些,一會子回去,罰你將《賢妃傳》抄上十遍,讓你長長記性吧。」
  
  貴妃聽得一喜,忙拜謝太后,卻是更恨素顏了,那《賢妃傳》可是前朝一代名後的所書,全文厚厚一本,比起女戒來可是要長了不知道多少倍,十遍下來也是一種體罰,小藍氏好生刁滑,不懲治她,怎消心頭之恨!
  
  素顏見太后袒護貴妃,講一件大罪輕輕揭過,心中不由可惜,不過,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深究下去,以免連太后都惹怒了,如今貴妃已經被她得罪得更深了,再不能連太后心裡的那一絲憐惜之意也攪沒了,如是在太后懷裡悄聲說道:
  
  「原來只是娘娘口誤,嚇了民婦一跳。太后娘娘仁慈賢明,當然不會為了偶爾的口誤便捕風捉影,重罰貴妃娘娘的。」
  
  太后聽她說得乖巧,人也乖覺,更是喜歡了幾分。
  
  陳貴妃哪裡甘心就此放過素顏,又大聲喝道:「你們還猶豫什麼,還不將那刁婦拖下去重責!」
  
  素顏一聽,忙往太后懷裡鑽了一鑽,仰起小臉道:「太后饒命,民婦到現在也不明白,貴妃娘娘為何要責罰民婦啊,民婦究竟說錯什麼了?便是有錯,也只是口誤啊,太后救命啊。」
  
  太后沒想到陳貴妃如此不知輕重,更不知就坡下驢,明知這藍氏是責殺不得的,還要一意孤行,心中更是一陣惱火,藍氏這孩子看著嬌弱,實則也狡詐呢,竟然用那「口誤」一詞來堵自己的嘴,貴妃犯了那麼大的「口誤」都沒重罰,那藍氏便更不能再打殺了,不然,且不說皇后會如何鬧,傳出去,人家也會說自己賞罰不公,偏袒私幫了。
  
  「你今天是怎麼了,不過是個孩子罷了,何必非要打殺了她,她就是說錯了什麼,且不說你是長輩,便是你身為一宮之主,心胸也要放寬了些呀。」
  
  陳貴妃聽得一窒,沒想到太后會幫著藍素顏說話,一時眼圈兒一紅,喚了聲:「母后,可是這刁婦害死了我那姨侄,她如此奸滑狡詐,不,臣妾不罰她難消心頭之恨。」
  
  素顏聽了便道:「太后,真的不是民婦害的紅妹妹啊,紅妹妹她是真的魔怔了,她屋裡的丫頭也瘋了呢,不信,貴妃娘娘大可以使人去侯府查證啊。」
  
  太后聽得微怔,那洪氏雖說輕浮,但怎麼可能真的就魔怔了呢,而且,就是藍氏進門兩天以後就魔怔了,這事說出來,也難以令人信服,到底也是她賜下去的人,突然就被人害死了,寧伯侯府也真沒將自己放在眼裡,如此一想,心裡便有了幾分不豫,冷聲道:
  
  「好好的人,怎麼就會魔怔了呢,你莫不是在誆騙哀家!」
  
  貴妃聽了眼睛一亮,太后這話可是嚴厲得很,藍氏這下可要遭殃了,方才太后對藍氏多有維護之意,讓她好生嫉恨,更怕有了太后的維護,自己難以懲治到藍氏,難消心頭之恨,既然太后都生氣了,她便不怕責罰不了藍氏了。
  
  「民婦不敢,民婦便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騙太后娘娘您半句呀,何況,太后如此和善可親,民婦初見您便感覺好生親切,說句大膽的話,看見您便像看到民婦的娘親了一樣,民婦忍不住就想與您親近,又怎麼會欺騙於您呢?」素顏雙眸清澈,眼神坦然率真,專注地看著太后。
  
  太后聽了心中有種莫名的情誼在流動,她初見素顏時,也有種很親近的感覺,好像眼前的女子前世便是與自己有過母女之緣一般,只是那感覺淡淡的,並不深,只是對碎巖起了喜愛之意罷了,如今被她這樣一說,心中震動,怪不得這孩子在自己面前大膽得很,敢撲進自己懷裡來,原來,她也有著同樣的感覺啊,心中的那點子郁氣又消散了一些。
  
  「那你有何證據證明本宮那侄女真的就是魔怔了,若不說出個一二來,本宮便要治你個欺騙太后之罪。」陳貴妃生怕太后又起了憐意,忙大聲喝道、
  
  洪氏已死,她料定素顏這會子也拿不出什麼證據來,單憑口說,誰人能信?
  
  素顏自太后懷中直起身子,從袖袋裡掏出一隻銀色的小耳環來,遞給太后:「太后您看,這耳環可是是洪妹妹死後自她耳朵上摘下來的。」
  
  死人的東西,太后心中犯忌諱,不肯用手拿,素顏很乖巧的拎起那耳環,送到太后眼前,「上面刻著一個圖案,好像一直狼頭呢,太后,您看清楚了嗎?」
  
  太后瞇眼細看,果然那上頭真有一個狼頭,不由大震,一手捉住素顏的手道:「此物真是從洪氏耳上摘下來的?」
  
  「回太后的話,正是,如今,另一隻還在洪妹妹耳朵上呢,您若不信,可以著杵作去查驗。」說著,將身子退後一些,當著太后和陳氏的面,將那耳墜子擰松,卻不擰開,又道:「太后,這耳墜裡有名堂,裡面有種致幻的藥物,您可以讓宮中太醫拿去查驗一番,侯爺說,洪妹妹很可能就是因為這種藥物而導致性情古怪,行為荒誕的,不然,以貴妃娘娘的家室家風,怎麼會教出一個不守禮教的姑娘來呢,這事啊,是有人在從中作鬼,故意要害了洪妹妹,又害民婦的,恐怕更深裡的意思,便是要害得貴妃娘娘和皇后娘娘生了芥蒂,好從中得利呢。」
  
  貴妃看到太后臉色陰沉,在素顏說話時,便走進一些查看那耳環,待看到那耳環上的圖案時,也是臉都白了,再聽素顏如此一說,心中的驚懼又小了一些。
  
  素顏一番話將洪氏先前種種行為歸咎為被人陷害死瘋,也算為貴妃挽回了一些顏面,前兩日朝中上下對洪氏的行為議論很多,宮中更是有人嘲笑貴妃娘家家教不嚴,送女於人做妾不說,還縱女悍妾滅妻,讓貴妃好生沒面子,洪氏於貴妃來說,不過是個棋子,可有可無,但貴妃卻是恨素顏將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令全京城的人都指責和笑話她的娘家,自然想要好生出一口氣才肯罷休。
  
  如今藍氏肯澄清洪家名聲,她自然心中只恨也消散不少,只是藍氏方才害她被太后責罰,這口氣還是要出的,便冷聲道:「便是你所說是真的,你後拿這致幻之藥到內宮來,也是大罪,你想謀害太后與本宮麼?」
  
  素顏早料到她有這麼一說,她與貴妃的矛盾是不可調和的,只要有皇后在,貴妃就不會對她產生好感,既然已經站在對立面,便無需過多討好,只會徒傷自尊罷了。
  
  「娘娘說得是,所以,民婦方才並未真正將這耳墜子擰開,而只是擰鬆了一點,此藥封在耳墜之中,若非日日貼身戴著,便不會對身體造成太大的傷害,不然,民婦也不敢將之帶進宮來了,若說民婦要某後太后娘娘,自己豈不是先被這藥害死了麼?」素顏臉上含著淡淡的微笑,大眼裡含了一絲譏諷看著貴妃,聲音卻是真誠無比。
  
  太后聽了也點頭道:「這孩子說得沒錯,貴妃啊,你不是幫著皇后掌著鳳印麼?回去忙吧,我再跟這孩子聊聊天,今日之事,便到此為止,誰也不要出去亂說,若洩露半點,哀家定會嚴懲不饒。」
  
  貴妃聽得怔住,太后竟然是在趕她走,藍氏還沒有被整治呢,她豈能甘心,好不容易等到皇后那賤人不在宮裡,護這藍氏不到,才召了她進宮的,難道要就此放過麼?下一回,要再找機會就難了。
  
  太后見貴妃還站著沒動,不由微蹙了眉,眼神也變得凌厲了起來,貴妃一震,忙應聲退下,臨走時,狠狠地瞪了素顏一眼。
  
  太后見了便搖了搖頭,有些人,便是個扶不起的阿斗,再幫她也是徒勞的,在見過那耳墜上的圖形之後,陳貴妃還不知收斂,真想將大禍惹上身麼?
  
  貴妃走後,太后親切地讓素顏起來,笑道:「今天可是嚇到你了?」
  
  素顏起了身,卻還是挨在太后身邊,點了點頭道:「嗯,很害怕,還好,有您在呢,民婦又不怕了。」
  
  太后聽得莞爾一笑道:「這裡也沒有旁人了,你跟哀家說實話,你真的怕嗎?哀家看你,其實膽子大得很呢,連貴妃娘娘的錯處你都敢抓,你還有什麼不敢的呢?」
  
  素顏聽得大驚,嚇得立即跪了下來,太后言笑晏晏,臉上不見半分怒氣,只是這話卻聽得素顏頭皮發麻,她這回可是真怕了,像貴妃那樣,將敵意擺在面上的人,她自是有辦法對付,可面對太后這深沉如海的心機,她覺得自己就是只螻蟻,只要太后願意,隨時都可以捏死自己。
  
  「你看你這孩子,不過說你一句,就嚇成這樣,方才不是還說,覺得哀家良善可親麼?難不成,那都是哄哀家的?」太后笑顏不改,聲音也很慈和,只是素顏聽在耳朵裡,卻是更加心驚膽顫了,到底是在宮裡浸淫了幾十年的女人,又是最後的勝利者,那心機謀算,豈是自己這個毛頭丫頭能對付的?
  
  「民婦不敢,民婦卻是對太后您有著北洋的感覺,覺得您觀之可親。」素顏這倒是真話,只是她不知,究竟是太后本身具有這樣親和的氣質,還是真的是自己有錯覺,她總覺得,太后身上的氣息,與她前世的母親很相似,讓她不由自主的便想親近。
  
  「嗯,哀家也有這種感覺,你怕什麼,哀家也是真心喜歡你呢,起來吧,挨著哀家坐一會子,哀家那最小的公主啊,在哀家身邊的時候,也像你這個樣子,喜歡滾到哀家懷裡撒嬌呢。」太后淡笑著說道,眼神也變得悠遠深長了起來,似是那遠嫁的女兒又回到了身邊。
  
  素顏依言站了起來,坐在了太后的腳榻邊,仰頭看著太后,瞥見太后眼中的濕意,心裡也感觸良多,想著前世的母親,辛苦養大了自己,卻不能享到自己半分福,還在承受無盡的思念,今生再也不能相見,不由眼圈兒爺紅了。
  
  太后垂眸看到素顏眼中的淚光,不由拍了拍她的頭道:「你還好,你娘親就在京城裡,想見也不難,,不像我那丫頭,一年也難回來一趟,也不知,她在那異國的宮裡是否也有人欺負。」
  
  「不會的,她可是大周的公主,身份何等尊貴,那些外邦小國,只會尊敬於她,又怎麼會欺負她呢,您放心吧,她一定過得很幸福的。」素顏隨口安慰道,說著連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話語,此時的太后,只是個思念女兒的母親,而她,正是個思念母親的女兒,兩人情感相通,方纔的驚懼迅速消散不少。
  
  「那個耳墜子,你好生收了吧,不要再亂拿出來嚇人了,寧伯侯府水深,你好自為之啊。」太后笑了笑,又對素顏道。
  
  素顏聽得臉一紅,心中又是一震,太后真是眼光如炬,竟然看出,那耳墜子並非真是陳氏身上之物,她不禁嚇得背後冷汗直冒,好在太后後面那句話安了她的心,似是並不會追究,還有些真心為她擔憂之意,不由又生出幾分感動來,方才太后可沒有當著貴妃的面拆穿她呢,也沒打算要治她的罪,那便是放過她了。
  
  正要說幾句感謝的話,又聽太后道:「司安堂,可是不那麼容易管理的地方,成紹那孩子過得也很難,難得他對你動了真情,肯處處維護你,為了你,連這種東西都肯給你,看來,他很是信任於你的,你可要好生待他才是。」
  
  素顏被太后這話震得一陣發暈,太后深居深宮,竟然連這些都知道,她,究竟是站在皇后這一邊的,還是站在貴妃這一邊的呢?或許,兩邊都不想幫,只是也玩著權衡之術,不讓一方獨大,令後宮保持一個相對的平衡?
  
  葉成紹果然可能是司安堂的堂主,只聽命與皇上的人,怪不得,他可以輕易的救了大老爺出來,並將大老爺於兩淮賑災貪沒一案中摘清……可是,這應該是一件很隱密的事情,太后知道並不稀奇,但王大太太怎麼會知道的呢?
  
  她不由眉頭深鎖,點頭應了太后的話,又想起了今天在那奇怪的園子裡的遭遇,上官明昊,也只是個普通的侯府世子嗎?他為何能調得動宮中的宮女,將自己騙到那園子裡去呢?
  
  葉成紹又是為何會出現在那園子裡呢?
  
  正胡思亂想之際,外面宮人來報,說是寧伯侯世子前來拜見太后娘娘,正在宮外等宣。
  
  太后聽得一笑,親暱地戳了下素顏的頭道:「你看,你還應得不情不願的,人家可是擔心哀家會吃了你,來接你了呢。」
  
  素顏臉一紅,嬌羞地一笑道:「太后,他……是來拜見您的呢,一大早兒他就出來了,怎麼知道民婦在您這裡呢,他可是對您一片孝心,您一定要領情啊。」
  
  太后聽得哈哈大笑,點著頭道:「嗯,那小子不氣死哀家就是他最大的孝心了,你呀,這心底裡可是心疼著那小子呢,皇后可不必太過擔心了喲。」
  
  說著,自手上取下一個晶瑩剔透的羊脂白玉手鐲戴在素顏手上:「這手鐲哀家戴了好些年了,原是一對的,一隻給了我那小丫頭,今日你合哀家的眼緣,這只便賞於你吧,以後,有了空,可要多來宮裡陪陪哀家這老婆子才是啊。」
  
  素顏見了忙下跪謝恩,一時宮人傳了葉成紹進來。
  
  葉成紹一身藏青色直綴,腰間繫著一根金絲邊寬腰帶,中間綴著一頂雲豆般大小的綠玉寶石,頭束紫玉冠,神情恭謹有禮,長身玉立,乍看去,真是一個豐神俊朗的帥小伙。
  
  他一進來,便大步向前,單膝跪地:「紹兒給太后娘娘請安,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你這魔障,難得今天這麼有正形,是看你老婆在哀家宮裡頭吧。平素怎麼不見你這麼多禮,起吧,仔細看看你老婆,可有少了一根頭髮!」太后戲謔地看真葉成紹說道。
  
  葉成紹聽了立即就換了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直起身來就往太后身邊蹭,嬉笑道:「老祖宗,紹兒可是真心來看您的,您怎麼不領情啊,再說了,有老祖宗在呢,紹兒自是不怕的,不過,就是怕她年輕膽小,不會說話,怕衝撞了您呢。」
  
  太后聽了斜了眼嗔他:「哼,你們一對兒小狐狸,她那麼聰明,又怎麼會衝撞哀家,不過,紹兒啊,你一會子還是帶了她去貴妃宮裡一趟吧,她那侄女兒沒了,心裡不圓泛,你去給賠個禮吧。」
  
  葉成紹聽了撇了撇嘴道:「您又不是不知道,娘娘她打小兒就不喜歡紹兒,便是賠了再多的禮,她也不待見紹兒,紹兒不去討那個沒趣,她沒怎麼著我娘子就好,真要把氣出在我娘子頭上了,那紹兒做什麼那就難說了。」
  
  「紹兒,你連哀家的話也不聽了麼?」太后聽了不由沉了臉,葉成紹這話也太不給她面子了,今天若不是太后攔著,素顏那頓打是跑不掉的,而且,他後原也是存著讓陳貴妃對素顏稍事懲戒,讓她出出氣的,後來愣是一下都沒讓她碰著,這會子貴妃心裡指不定多憋屈呢,要這孩子去賠個禮都不肯,真是氣死人了。
  
  一見太后真生氣了,葉成紹又老實了,垂著頭嘟著嘴道:「那紹兒一人去便好,娘子就在此多陪陪老祖宗吧。」
  
  「不用了,她一口一個民婦的,聽著哀家心裡煩,你姑母是怎麼辦事的,自家侄媳都沒說給封個品級,她既是懶,那哀家就勉為其難的給她辦了吧,嗯,按說也就只能封個三品,看在她還合哀家的眼緣的份上,就封個二品吧。」太后故意板了臉,說的話卻是讓葉成紹眼睛一亮。
  
  他立即長臂一伸,將素顏給拖起來,一起給太后跪下,兩人齊齊的向太后磕了三個響頭謝恩。
  
  太后笑道:「旨意不久便會送到侯府去,你們兩個去貴妃娘娘處賠個禮,跪安了吧。」
  
  葉成紹這回再沒敢多囉嗦,起了身,拉著素顏退了出來。
  
  貴妃娘娘確實心中不豫得很,今天沒有罰到藍氏,讓她郁堵得慌,正在宮裡生著悶氣,就聽宮人來報,說寧伯侯世子和世子夫人求見。
  
  她隨口便道:「不見,本宮正忙著呢。」
  
  她身邊的一個老嬤嬤見了便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貴妃聽了便改了口,讓宣了葉成紹和素顏一齊進來。



  第九十三章  懲貴妃1
  
  素顏其實一點都不想再見那個既不講理,有沒有半分美感的貴妃娘娘,她腦子裡浮現出皇后娘娘那風華絕代、妖媚惑人卻是率真明麗的面容來,那樣的驚艷卓絕,是個男人都會選擇啊,你說吧,你要麼就以貌取勝,清麗脫俗也好,嫵媚動人也罷,總有自己的特色才行,貴妃不但不美,還一張苦臉,讓人觀之心中壓抑,要麼呢,你就溫柔嫻淑,古代也有無鹽皇后,因驚世才學、高尚賢良的品質而深得聖心,得萬民愛戴,可貴妃那性子,淺薄狹隘,陰狠毒辣,量小善妒,換上怎麼可能不喜歡皇后而喜歡她嘛,若非貴妃娘家勢大,皇上又在牽制葉家,怎麼可能讓她久居四妃之首十多年之久而不衰呢?
  
  想到她今天幾次三番地要打自己,先前還只是掌嘴二十,後來,竟是要重責四十,那是要置自己於死地啊,若非太后相護,自己這條小命怕就要交待在這裡了,不就是有個貴妃身份嗎?竟然視他人生命如草芥,也太惡毒了些,看太后對她也是縱容得很,就是不知道平素皇后是如何對付她的,不過,看皇后娘娘那精靈古怪的樣子便知道,貴妃在宮裡的日子怕也不太好過,家世顯赫,卻總被人壓住一頭,還不得自家相公待見,怪不得,不過四十多歲便想得蒼老沉暮,令人觀之生厭呢。
  
  難道就讓她白欺負了麼?素顏邊走,邊細細思忖,總覺得心有不甘,葉成紹在身邊不時的偷偷□她,一股手機火便自心頭竄出,都是這廝,設圈套、用心機、費腦力騙了自己嫁給他,偏讓自己連個安生日子也沒有,家裡就有一大堆子妖魔鬼怪壓得她喘不過起來,這外頭,還有如此強大一尊神也不想讓自己好過,她這是嫁的什麼人啊,這一切,就是這傢伙惹來的,一看到葉成紹,素顏就氣,沒得對他翻了個白眼,板著小臉,就沒展過眉。
  
  葉成紹小心地賠笑,慇勤地扶著素顏,像是生怕她會在光潔的青石地板上也會摔了似的,素顏忍不住就甩開他的手,小聲嗔道:「你不是佳人有約了麼?怎麼又來宮裡接我了,沒去快活快活?」
  
  葉成紹聽得雙眼一瞇,深黑如墨玉般的眸子裡閃過一道精光,立即又綻開一朵陽光的笑容,將頭擱在素顏的肩窩裡,撒著嬌道:「有了娘子這般絕世佳人,其他庸脂俗粉本世子爺又如何能看在眼裡啊,娘子,你要知道,我的心裡,可是只容得下娘子一個人的。」
  
  這廝臉皮也太厚了吧,說起謊來眼皮都不眨的,明明府裡那後院子裡還有一群小三小四呢,竟然敢說只容得下自己一個,真是空口白牙,也不怕閃了他的狗舌頭。
  
  說到舌頭,她不禁又想起昨天那個與法式濕吻能相提並論的長吻來,這廝如今是越發會調情了,竟然……她的臉不由騰的一下紅了,俏麗的臉上突然敷上了一層紅霞,玉顏嬌美無暇,頓時讓葉成紹看得直發怔,眼睛膩在素顏身上便有些錯不開了。
  
  身後傳來青竹一聲清咳,素顏立即從羞澀中驚醒,一轉眸,便看到葉成紹直勾勾的眼睛,燦亮亮的,灼灼生輝,不由一掌便向他的額頭拍去,罵道:「又發什麼神經。」
  
  葉成紹的臉立即垮了下來,嘟囔著道:「娘子,你方才想起了什麼,是……想起裡哪個人麼?」這話說出來,他自己都覺得牙酸,心裡帶著絲期待又有些微的害怕呵擔憂,娘子她……會不會,在想那個人呢,如此一想,他的心便像被放進了十幾隻螞蟻,被啃咬好些個大包,又癢又痛,難受又酸澀,一時情緒又低落了起來,垮著臉,無精打采的樣子,黑亮的大眼也失去了光彩。
  
  素顏皺著眉看著他,猜到他定是想岔了,不由伸出兩隻芊芊素指,兩指一錯,擰住他腰間的軟肉用力一旋,罵道:「胡思亂想些什麼呢?我可不是那花心濫情之人。」
  
  葉成紹不由一「絲」腰間又酸又痛,不過,心裡那癢痛感確是瞬間消失,像灌了蜜一樣的甜絲絲的,腰間的痛便不是痛,而是享受了。
  
  俊臉又立即綻放出一朵燦爛的笑顏來,若不是在深宮之中,不時有宮女路過,他真會抱住眼前的人兒旋轉一圈才好。
  
  素顏白了他一眼,小聲罵道:「白癡!」
  
  某個被罵成白癡之人一臉傻笑,對自己這個新渾名似是很樂意接受。
  
  身後的青竹真有點看不下去了,若非在某人手下呆過五年,又一起過過那暗無天日魔鬼一般的訓練日子,怎麼也不相信眼前這傻呼呼的人會是自家主子,真是丟臉啊,那個狠厲又果決的男子怎麼會成了這副模樣啊,幸虧自己現在是大少奶奶的人,不然,跟著這樣的主子,還不被那幾個人笑死去?
  
  「相公,你身手很好嗎?」素顏看著眼前的傻子又好氣又好笑,只好轉移了話題,得讓他快些恢復正常才好。
  
  「呃,娘子怎麼突然會問這個?」素顏從來沒有過問過葉成紹的這些事情,一直是漠不關心的,葉成紹有一秒的呆滯,驚詫地問道。
  
  「很好對不?有沒有飛花摘葉的本事?就是彈指能傷人那種?」素顏卻是臉色嚴肅,她今天受了欺負,實在是壓不下心頭這口氣,在這個皇權高於一切的時代,人權早被人踩在腳底下,太過懦弱便只能被動挨打,她不想再一直當那個受氣包,任誰都要來欺負一番,打了能還手不還手,那是笨蛋,那是對敵人的放縱,人敬她一尺,她便敬人一丈,敢欺負她,那個人也要付出些代價才是。
  
  「飛花摘葉,彈指傷人?娘子,青竹就有這本事啊,何況你豐神俊朗、神功蓋世的相公我呢?」葉成紹一說到武功,便是得意洋洋,他難得在自家娘子面前顯擺一尺,星眸笑得彎彎如月兒。
  
  「那好,相公,你應該清楚我的意思吧,要知道,你娘子我,今天可是死裡逃生過一回的呢。」素顏附在葉成紹的耳邊,神情嬌羞,聲音細不可聞,在旁人看來,只覺寧伯侯世子夫妻二人感情甚篤,而世子夫人正在向世子撒著嬌呢。
  
  葉成紹聽得連聲一沉,眼光立即變得陰戾深沒起來,他心疼而又心愧地看著素顏,若不是自己那複雜的身世,娘子又怎麼可能四面是敵,處處危機,不過,娘子好像變了些,她變得更加堅強勇敢果決了,難得她想要依靠自己,想讓自己為她復仇,為了出氣,這是好現象,至少,她當自己是她心中的依靠了,受了委屈,不再是一個人躲起來自己想法子解決了。
  
  這個氣,一定要給娘子出了,而且,還要讓她出得暢快舒心。
  
  素顏的話提醒了他,某個老女人他也看不慣很久了,飛花摘葉、彈指傷人麼?娘子的想法還真特別,嗯,這法子還真不錯呢。
  
  她隨手轉了轉左手拇指上的扳指,嘴角勾起一抹調皮的奸笑來,身後的青竹只看到他一邊的側臉,卻是只感覺背後一陣涼颼颼的,,很快就會有一個人倒霉了,她突然很期待,難得主子又要親自動手了。有好戲,怎麼能不堪呢?
  
  兩人磨磨蹭蹭地從慈寧宮走到了長春宮,葉成紹懶懶的向守宮宮女說明來意,便將自家娘子攬在懷裡,用自己的身子幫素顏當著宮外那如刀般的寒風。一點也不顧及在宮中禮儀規矩,怎麼開心怎麼來,怎麼舒服怎麼來。
  
  那宮女很快便進了殿,向貴妃稟報了,葉成紹耳力甚好,很快便聽到裡面老女人那聲低吼:「不見!」
  
  這是預料到了的事,娘子既然說,差一點沒命,那便是那女人沒有得逞,只怕正獨自鬱悶呢,那就不如讓她更鬱悶一些,正好讓她變得更好一點,自家那……姑姑回來了,定然會很開心,也算是自己送她的一件禮物吧,正好,得在她那裡為娘子討些好處來。
  
  他正想著用個什麼名目非要進去不可時,那宮女出來了,卻是恭謹地請他和素顏一同進去。
  
  葉成紹稍有些意外,這不太符合貴妃的性子,應該……她不由看了素顏一眼,眉頭稍微揚了揚,素顏拍了拍他的手,示意自己明白,兩人提了幾分小心,垂首走進貴妃所住的長春宮裡。
  
  貴妃正笑著坐在主位上,只是,她的笑容太過刻意,便顯得呆板和假,那黑色的眼袋下似乎又加了幾道深痕,笑得比哭還難看。
  
  素顏抬眸看了一眼立即垂下頭去,作出了副誠惶誠恐的樣子來,心裡卻是厭惡至極。
  
  葉成紹帶著素顏,懶洋洋的雙雙跪下去行禮,朗聲道:「奉太后之命,臣帶了娘子來給貴妃娘娘賠禮,臣沒有照顧好洪氏,有負娘娘厚愛,請娘娘責罰。」
  
  貴妃聽得微怔,葉成紹打小以來,便一直與她作對,從來沒給過她好臉色瞧過,小時便頑劣不堪,常常捉弄大皇子,他比大皇子要大上一個月,明明小時瘦精精的,卻偏偈個猴兒樣的精溜,做了壞事就溜,皇后又護他護得緊,自己想要責罰,卻又難抓把柄,最恨的是,皇上竟然也對他疼愛有加,哼,不過是個見不得光的孽種,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呢,這麼些年了又如何,還不是照樣見不得光?
  
  以前,不管他做過多麼可惡的事情,便是當場捉住了他,也從沒有在自己面前低頭認錯過,今天,竟然帶了藍氏來認錯?是為了藍氏吧,怕以後自己會對付藍氏,所以才在自己面前放軟身段?多麼難得的機會,貴妃真想趁機折辱他一番,邊上的老嬤嬤似是看穿貴妃的心思,在一旁輕輕咳了一聲。
  
  貴妃轉眸看了她一眼,仍是不甘心地盯著地上跪著的一雙人,她就是不想叫他們兩個起來,看葉成紹當著藍氏的面,能做出怎樣放肆無禮之舉來。
  
  葉成紹和素顏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半晌也沒聽到貴妃叫起,眼中戾氣一閃,就要發作,素顏卻是輕輕將他衣襟一扯,示意他忍耐,便是要懲治敵人,也不用懲在明處,讓人拿了把柄,一定要讓敵人痛,卻又只能幹痛著,痛了還要忍氣吞聲,發作不得,那才是高明的報復呢,素顏從來就不認為自己是聖女,隱忍並不代表她害怕呵懦弱,只是在尋找適當的,又能全身而退的時機而已。
  
  葉成紹這才仍老實地低著頭,他知道,自己可以仗著皇上和皇后的寵愛任意妄為,但素顏不行,除了自己,沒有人能給她撐腰,沒有人為她遮風擋雨,自己在身邊還好,一旦離開,她便會有危險,所以,為了她,自己也要忍,不能再給她帶來麻煩了。
  
  約麼過了一半刻鐘之久,素顏感覺雙膝寒氣刺骨的酸痛,腳背都要僵硬了時,貴妃才淡淡的說道:「平身吧。」
  
  葉成紹緩緩起身,小心地扶著素顏站起來,便聽到貴妃一聲冷笑:「哎呀,方才本宮想起了我那可憐的侄女,一時走神,忘了你們還跪著呢,怎麼,世子夫人的腿跪傷了麼?唉,也是啊,書香門第出來的女子總是要文弱一些的,要不要請太醫來看看?」
  
  素顏聽了不由垂著頭偷偷翻白眼,這老女人明裡暗裡的諷刺自己嬌氣,真要讓她請了太醫來,說將出去,宮裡人還不說自己矯情、嬌貴,且賠禮的心意不誠,拿唾沫淹死自己啊,她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找到任何機會都要害自己一下呢。
  
  葉成紹聽了忙道:「啊,原來娘娘您是在想洪氏啊,您若是想見她,也不是沒有法子的呢。」
  
  他語氣難得的正經,不帶半絲的調笑與懶散,但這話卻讓貴妃聽得驟然變色,張口就要發作,那老嬤嬤又清了清嗓子,示意她忍耐,深吸了一口氣,才平復心中的怒意,心中暗罵葉成紹:死小子,竟然敢當面威脅本宮,等有機會,本宮一定要讓你這見不得光的陰溝老鼠死無喪生之地。
  
  葉成紹見貴妃的臉都黑了,很無辜地說道:「娘娘,您不是想岔了吧,洪氏還沒下葬呢,臣是說,您若真想見她一面,臣可以帶您去的,就停在侯府的後園子裡,您要去嗎?」
  
  貴妃聽得微窘,是她小人之心,以為葉成紹威脅她,要殺死她,與洪氏在黃泉下相見呢,沒想到,輕易的就被他擺了一道,不過,這廝故意如此分開兩段話說,又何嘗不是真的在威脅自己?他真以為,他的翅膀硬到了能撼動陳家的地步麼?
  
  誰願意見個死人,真是晦氣,貴妃立即改了口道:「算了,再見也不過是徒增悲傷罷了,你……可得要將她厚葬了,哦,如今皇上不在京城,可是太后娘娘在,本宮想讓你以平妻之儀下葬她,你可同意?」
  
  平妻之儀?素顏不由冷笑,如今京城有些頭臉的人家,誰不知道洪氏以妾位欺負自己的事情,侯夫人為此打了自己一頓,如今再以平妻之儀下葬洪氏,那不是在打自己的臉麼?哪有冒犯過主母的小妾,死後還能有如此恩典的?
  
  不過,這事自己不用做聲,有葉成紹在呢,她心中安定,垂首站立,臉上平靜無波,似是半點也不為貴妃的提議所動。
  
  葉成紹想也不想地就回道:「洪氏可是非正常死亡,她的死,很有些蹊蹺,臣正要徹查,想順籐摸瓜找些見不得人的東西出來才好。」
  
  貴妃聽了立即想起素顏先前拿出的那個耳墜子來,再聽葉成紹如此一說,心中便更是心驚了,不由又後悔自己方纔的提議來,「算了,那孩子是個福薄之人,怕是擔不起這平妻之名,便是去了那輪迴道上,也要被打了回來。」
  
  葉成紹只是輕輕一句話便讓貴妃放棄了要立洪氏為平妻的說法,素顏不由側目看了葉成紹一眼,眼中帶了絲欣賞,葉成紹見了好一陣得意,又對貴妃道:「娘娘放心,她的後事臣一定會辦得妥貼的,只望娘娘您節哀,一定要保重身體,逝者已矣,生者要過好自己的日子才是對死者最好的懷念。」
  
  「你這孩子,如今倒是很會說話了,幾句話說得本宮心中的傷感減輕了許多,既然那孩子得了怪病,她的死,也就怪不得你們兩個了,今天本宮也是第一次見世子夫人,一見之下才知果然是個大美人兒,又聰明伶俐得緊,本宮也好生喜歡,來人啊,將本宮那對南海明珠手串拿來,賞給世子夫人。」貴妃難得將聲音放溫和了些,不過,她的音質有些破落,便是再溫柔的話被她一說出來,也有股鏗鏘的味道,生硬刺耳。
  
  那老嬤嬤聽了貴妃的話,立即躬身走進內殿,沒一會子,便端了個托盤出來,上面用紅綢蓋著一個物件。
  
  老嬤嬤揭開紅綢,一道溫和的微光閃現,托盤中,放著一對珍珠手鏈,珠子圓潤光滑,顆顆均勻透亮,上頭籠罩一層淡淡的光暈,一看便知是珍品,珍珠顆粒大,圓潤飽滿的倒是不少,但要幾十顆都是一樣大,成色也一樣,那就難了,這兩串珠子顆粒均勻不說,還內放光華,實是難得的珍品,價值不會比太后送的那隻羊脂白玉手鐲差,素顏不由詫異,貴妃明明對自己恨之入骨,怎麼會如此大方送自己這麼珍貴的禮品?
  
  一時,沒有伸手去接,葉成紹也覺得不解,他看了一眼素顏,淡笑著將那一對珍珠手串幫素顏接過,拿在手裡,用綢布包好,笑著謝道:「多謝娘娘厚賞。」
  
  那老嬤嬤見了便看了貴妃一眼,貴妃笑著問道:「世子夫人可還喜歡?」
  
  素顏忙磕頭謝恩:「民婦多謝娘娘厚賞,此物好生貴重,民婦受之有愧。」
  
  「既是好,那便戴上給本宮瞧瞧,看你那雙白玉般的小手長得也著實纖秀漂亮,戴上這珍珠手串,一定更添華光。」貴妃聲音親切,笑容和藹,只是,那笑怎麼都達不到眼底去,看著反而令人生畏。
  
  「啊呀,娘子,娘娘賞的東西,你快些戴上給娘娘看看。」葉成紹一聽,笑嘻嘻的就去擼素顏的衣袖,牽起她的玉手,打算幫她戴上,正好露出了素顏左手上的那只太后娘娘送的羊脂白玉手鐲,貴妃一見之下,頓時臉一白,眼裡閃過一絲嫉恨,忍不住道:
  
  「你這孩子倒是會討母后歡心,母后這鐲子可是貼身戴了好些年的,幾年前,雲英公主出嫁時,賞了公主一隻,另一隻愛若珍寶,便是本宮那紫陽孩兒想討也沒討得到,沒想到,竟是送與世子夫人你了。」
  
  素顏聽得微震,太后送給自己時,也說了是很珍愛之物,只是沒想到,這手鐲還真有其他故事,她心裡好生感動,天後娘娘對自己倒是有幾分真心疼愛的,宮中雖是榮華仍盛,但越是高位之人,便越是寂寞孤獨,人與人之間又防備太深,哪有幾人是真心關切太后的?她思女心切,以後有時間,便多進宮陪她說說話,就當陪伴一個孤獨的老人。
  
  「呀,老祖宗看來還真是疼成紹呢,竟把這最真愛的的東西賞給了我的娘子,一會子成紹再去給她老人家磕個頭。只是……娘娘這手串……呀,可不能將老祖宗的賞賜摘下來,老祖宗會傷心的。」葉成紹在一旁哇哇亂嚷著,卻是將素顏的手放下來,將規範賞的那串珍珠手串小心收了起來。
  
  貴妃見了微歎了口氣道:「那倒是的,本宮所賞之物,再如何貴重,也比不得太后的寵愛……」她沉吟一會子,又道:「花嬤嬤,去將本宮的那條珍珠項鏈拿來,送給世子夫人吧,送禮可要送得人家稱心如意才是呢。」
  
  素顏聽得更是心驚,一對珍珠手串已然價值連城,再加一串項鏈,貴妃娘娘可真是大方啊,自己何時值得她如此榮寵有加了?貴妃越是對她號,她便越覺得不妥,萬事太過反常必有妖啊,珍珠手串因為太后娘娘的手鐲可以名正言順地拒絕不戴,但項鏈卻是不得不戴了。
  
  項鏈也是用托盤托著的,打開看時,那珍珠顆粒比手串的還要大,也同樣是粒粒均勻飽滿,上面泛著淡淡的柔光,一看便知比手串更為貴重,貴妃可是下血本了,如此做派,究竟有何目的?
  
  「這原是一套,乃南澤國進貢之貢品,皇上在本宮生辰之日賞與本宮的,今天就一併賜於世子夫人你吧。」貴妃目光緊盯著那條項鏈,眼神中微有不捨之意,素顏見了忙推辭道:「既然是皇上送與娘娘的生辰禮物,民婦怎麼敢手呢,娘娘心意民婦領了,此物太過珍貴,又含著皇上對娘娘的一片心,民婦實是不敢妄取。」
  
  「你這孩子,長者賜,莫敢辭,本宮怎麼說也是你們的長輩,你怎麼能夠推辭呢,太后將最心愛的手鐲都送與你了,本宮不過是賞你一套珍珠飾品罷了,不收,可是嫌棄本宮所賜不如太后的珍貴?」貴妃聽了臉露不豫,聲音也冷淡了下來。
  
  葉成紹聽了哈哈一笑道:「看娘娘說得,小臣夫婦怎敢嫌棄娘娘所賜之物,娘娘得皇上隆寵,十幾年不衰,每年所得皇上賞賜那是不勝枚舉啊,娘子,你就收下吧,貴妃娘娘富裕著呢,再收幾件也不會讓娘娘變窮的。」
  
  說著,又要如法炮製,將那項鏈也包起來,貴妃卻是冷了臉,在鼻間輕哼了一聲道:「倒地你是皇后娘家的侄兒,本宮便是有心如皇后般疼愛你們,也還是生分了些,這東西,要是換成皇后娘娘所賜,世子夫人定然是立刻便會戴上吧。」
  
  葉成紹聽得手一頓,遲疑片刻,立即又笑嘻嘻的將項鏈拿起來給素顏戴上,貴妃這才轉了顏,笑著誇讚了幾句,素顏和葉成紹也跟著誇了那項鏈好幾聲。
  
  東西賞賜完了,人便該走了,葉成紹卻是扶著素顏站起來後,也不等貴妃賜座,憊懶地往殿中的紅木椅子上一歪,沒正形的歪支著頭,嬉皮笑臉的說道:「難得娘娘今天心情好,又對我家娘子有眼緣,那臣便再厚著臉皮再想娘娘討些恩典吧。」
  
  貴妃聽得詫異,以前葉成紹可是從不肯道她宮裡來,即便來了,也是公事公辦,說完話就走,從沒如今天這般,耍著賴找她討東西的,不過,也許,是看自己對藍氏好,便對自己少了些戒備吧,多了幾分親近吧,她也知道,葉成紹只在太后和皇后宮裡,才會如此沒正形,如此一想,貴妃不怒反笑道:
  
  「好啊,今天本宮著實心情好,你說吧,想求什麼恩典,只要不過分,本宮便應了你就是。」
  
  「啊哈,娘娘今天可真是親切慈愛,臣感覺你就像臣的親生母親一樣慈祥,呀呀呀,以後臣可得多到娘娘這裡來幾趟才行,多討些娘娘的歡心,也多份疼愛不是?」葉成紹哇哇亂叫,在椅子上手舞足蹈的,像只搗亂的大猴子。
  
  貴妃似也被他的笑容感染,也很隨意地坐在正位上,給素顏也賜了座。
  
  「你還沒說,想要討些什麼恩典呢,本宮這裡東西雖多,哪知你這猴兒又看中了什麼?」貴妃的話語也透著幾分親切來。
  
  「倒沒啥,臣只是聽說娘娘這裡還有些上等的凍頂烏龍,臣想討兩杯喝喝,還望娘娘不要捨不得才好。」葉成紹笑得陽光燦爛,黑峻的眸子裡,兩眼亮晶晶的,似是很饞那好茶似的。
  
  貴妃聽了果然臉上顯出一絲得意來,笑道:「你這猴兒倒是會討東西,這凍頂烏龍還是皇上看本宮特喜此茶才略微多賞了些,如今正是春茶還未抽芽,青黃不接之際,這宮裡頭也就本宮宮裡還有那麼一二兩凍頂烏龍了,本宮自己都捨不得多喝呢,不過呢,既是你這孩子難得開口向本宮討回恩典,那便賞你們夫妻喝兩杯吧。」說完,揚聲道:「將那凍頂烏龍沏上三杯來,本宮陪著這兩個孩子品品茶。」
  
  素顏聽了自眼睫出看葉成紹,只見他仍是一副憊懶的樣子,半坐半靠在椅子上,兩條腿也伸得老長,很不正形,難得的是,貴妃那樣中規中矩之人也能忍受他的憊懶,不與他計較。
  
  一時,茶沏上來了,果然清午馥郁,往聞之心曠神怡,葉成紹一下便坐直了身子,茶還沒送到他身邊,他兩眼便直直地看著那茶托盤,像是生怕那茶會飛了似的。
  
  貴妃被他這猴急的樣子弄得好笑,不由嗔道:「既是如此喜歡,明年便讓皇上也賞你些喝喝,皇上可是最寵愛於你的,什麼好東西也是盡想著你來的,還怕討不到這茶喝?」
  
  葉成紹也不理會貴妃話語裡的刺,宮人將茶一送到他身邊,不等放到茶几上,他便伸了手去端,茶還沒端起,便突然又扔了那杯子,杯中之茶潑出一些,正好燙了他的手,他不由猛然跳起來在殿裡打轉轉,兩手捧在一起直呵氣,大呼:「燙,好燙。」
  
  貴妃無奈地笑道:「你慢些個,又沒有人搶你的,怎麼急得真跟猴兒似的。」
  
  素顏優雅地端起茶,喝了一口後,見葉成紹如此,不由安慰貴妃道:「娘娘別管他,他就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不著調得很呢。」
  
  「哎哎,娘子,你怎麼能如此貶低為夫,為夫好歹也是個堂堂世子呢,怎麼不著調了。」葉成紹邊站著團團轉,邊不服氣地說道。
  
  「你還別說,你這娘子還真說對你了,你呀,可得學著沉穩些,如今也是成了親的人了,再不能如從前那般的游手好閒,不務正業才是。」貴妃端著長輩的架子,趁機教訓了葉成紹幾句:「你看大皇子,他比你還小上一個月呢,皇上可是常誇他穩重得體,賢明寬仁,你好歹也學學他吧。」
  
  一找機會就要誇自個兒的兒子,葉成紹在暗暗撇嘴,卻道:「臣怎麼能和大皇子比,大皇子可是龍子龍孫,將來可是要掌管天下之人,臣不過是一介浪蕩,混世魔王一個,又不用臣來操心這天下之事,臣何不過得恣意快活些?」
  
  貴妃聽了這話,眼裡露出一絲滿意和鄙夷來,心中冷哼道,便那人再如何努力又如何,不過是個廢物,扶不起的阿斗,又是個沒名沒分的,再怎麼爭,也爭不過的。
  
  葉成紹轉了好一陣圈才消停了,老實地坐了下來,終是捨不得那上等的凍頂烏龍,端起來小啜了一口,閉上了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樣子,再睜開來,又喝了一口,大聲誇讚。
  
  貴妃見了也來了興致,也端起茶來喝了一口,素顏和葉成紹兩人便坐在貴妃宮裡慢慢地品著茶嗎,就著茶點,閒聊了近半個時辰,難得的與貴妃相處融洽。
  
  茶過三巡後,貴妃臉露倦意,葉成紹和素顏便起身告退,貴妃娘娘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退下。
  
  葉成紹精神抖擻的與素顏一齊向殿外走去,兩人出得殿來,葉成紹帶著素顏卻並不出宮,而是又往太后宮裡回逛。
  
  素顏歪了頭,兩眼發亮的盯著葉成紹看,眼中滿含期待,那樣子,像是正在等著大人分下糖果的孩子,葉成紹唇邊勾起一抹戲笑,隨手自懷裡掏出一包東西來,塞在素顏手裡:
  
  「你不是喜歡吃杏仁酪麼?今兒我特意道喜仁堂買的,娘子一會子回家吃。」
  
  素顏吶吶地接過,撇了撇嘴,抱著那包東西,心情好不鬱悶,這傢伙拿她當孩子打發呢,抬起頭專注地看著葉成紹,仍是兩眼黑亮亮的。
  
  葉成紹眼中笑意更深了,嬉皮笑臉的將臉湊近素顏道:「娘子是不是發現,為夫我實是俊美無儔,豐神如玉啊?多看看,多看看,越看你會越覺得俊呢。」
  
  從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素顏立即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翻了個白眼,懶得再看她。
  
  葉成紹卻是突然長臂一勾,也不顧來往的宮人,抱緊素顏便偷偷地香了一個,素顏大窘,臉色頓時通紅起來,眼裡卻沒有了怨責,而是濃濃的、充滿期待的笑意。
  
  到了慈寧宮,宮人見寧伯侯世子及夫人去而復返,很是詫異,卻沒多說,進去稟報了。
  
  太后倒是很高興,宣了小兩口進去,行禮完後,太后高興地拍了拍身邊的小榻對素顏道:「過來陪哀家坐坐。」一抬眼,看到素顏脖子上的那串項鏈,眼神微怔,隨即笑道:「看吧,你們兩個去賠了禮還是不虧的嘛,今兒個貴妃可是大方了,這東西可是很值錢呢。」
  
  葉成紹撇撇嘴道:「再值錢又如何,又不能拿出去賣了,還不是個死物。」
  
  太后聽了嗔了他一眼道:「你這孩子,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怎麼話被你一說都難聽了。」
  
  葉成紹嘟囔道:「狗嘴裡要是能吐出象牙來,紹兒不是要發財了麼?」
  
  太后被他這一句逗得哈哈大笑,指著葉成紹直往後仰,對素顏道:「你看看,你看看,他就這副沒正形的樣,堂堂寧伯侯世子,侯爺還短了你的用度不成?成日裡就想著發財,沒出息。」
  
  「不想著發財紹兒能想什麼,想這萬里江山?也得有那福分和自知之明不是?紹兒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啊,就是賺一座金山,有了錢,就能使著勁兒的孝敬老祖宗您,再呢,便是要帶了我家娘子遊遍千山萬水,過自在逍遙的日子。」葉成紹很隨意地說道。
  
  太后聽了他的話,不由微怔了怔,眼裡閃過一絲傷感和無奈,也有些許的欣慰,拍了拍另一邊的小榻道:「過來,陪哀家坐著,傻孩子,你便不賺那金山,這個願望皇上也會如了你的,不就是想當個富家翁麼?便是賜你幾座金山哀家也是願意的。」
  
  葉成紹聽得眼眶往微濕,臉上卻是帶著痞賴的笑:「才不要賜的呢,紹兒要自己憑本事賺的,用著才舒心呢。」
  
  太后眼中有淚光閃爍,拍了拍他的手道:「嗯,我的紹兒有志氣,是個乖孩子。」
  
  一時又轉向素顏,眼睛卻是盯著那條項鏈,似是隨意,又似是關切地說道:「這東西,好看是好看,晚上就別戴著睡了,可別纏著脖子了就不好。」
  
  素顏聽了心中微動,乖巧地點了頭應是。
  
  兩人又陪著太后說了好一會子話,葉成紹腆著臉求太后賜飯,太后笑著應了。
  
  突然,素顏感覺身子好生發熱,額頭開始冒起汗來,身上卻是除了發熱並無其他症狀,並沒難受,只是熱得雙頰通紅,身上虛汗滾滾,人也有些乏力起來。
  
  太后大驚,忙扶住她道:「你……你這是怎麼了?呀,好燙,是著涼了麼?」
  
  「好熱,太后,民婦覺得好難受。」素顏苦皺著一張小臉,如一隻受了傷的小兔子一般,可憐又無助地看著太后,太后心一軟,忙大聲道:「傳太醫,快,快傳太醫來。」
  
  「娘子,你這是怎麼了?哎喲,老祖宗,紹兒也肚子痛,紹兒先出去出恭了啊。」說著,葉成紹竟是一溜煙兒就跑了。
  
  太后心急地看著素顏,只覺得她身子越發的燙了,那豆大的汗珠如雨一樣滴落,人也癱軟在小榻上,眼神無力的微睜著,緊咬著牙關,似是極力不讓自己發出痛苦的聲音來。
  
  太后越看越心痛,越看越心憐,這孩子,可是個堅強的,明明就很難受,也不肯叫一聲,叫出來,能松活一些的,她是怕吵著自己吧。
  
  一時,太醫急急地趕來了,太后忙讓太醫給素顏診脈,太醫三指搭在素顏的腕上,不過片刻便立起身來,垂首對太后道:「稟太后娘娘,世子夫人是吃了不乾淨的東西,這是中毒的症狀。」
  
  「中毒!什麼毒?」太后的聲音有些發沉,臉色也很不好看。
  
  「此毒凶險,且是慢性,世子夫人應該中了有一個時辰左右了,不發作則已,一發作便會渾身發熱,汗濕如雨,如若救治不力怕是會脫水過多,虛脫而……死。」
  
  太后聽得大驚,忙對太醫道:「那快快給她解毒。」
  
  那太醫擦了擦頭上的汗珠道:「也是世子夫人命大,微臣這裡還備有一粒清毒丹,乃是先父留下的遺物,此毒太過怪異霸道,若今天換了其他太醫,怕是會束手無策,再延誤三刻,世子夫人便會香消玉殞。」
  
  太后聽了也直覺僥倖,忙對太醫道:「你父陳醫,乃是先皇時太醫院院首,醫術冠絕天下,你雖也是醫學奇才,但比起你父親來,還是差了些經驗和歷練,你今天救了這孩子,哀家會心中有數的,快快餵藥給她吧。」
  
  太后知道,陳太醫之父死了多年,他留下的藥物定然珍之又珍,這陳太醫能及時拿出來,也是一份心意,自是該賞的。
  
  陳太醫大喜,忙拿了藥出來用水化開,讓宮女餵了素顏喝下,素顏果然身上的燥熱減輕,身上也回復了幾分力氣,太后忙讓人扶了她道後殿去歇息。
  
  葉成紹這時才鑽了出來,一臉的苦相,一見素顏不在,大聲嚷嚷起來:「老祖宗,我那娘子呢,我娘子去哪裡了?您可不要嚇我啊,紹兒可是好不容易才得了這麼個稱心如意的娘子,她要是出了什麼事,紹兒也不活了,紹兒去投了京河算了。」
  
  「你胡說什麼?她中毒了,如今被陳太醫解了毒,在後殿歇息呢,你別去吵她。」太后無奈的喝斥葉成紹道。
  
  「好好兒的在您宮裡出去的人,怎麼在貴妃娘娘宮裡打個轉,回來就說中毒了,老祖宗,今兒這事,不給紹兒一個說法,紹兒可決不罷休,紹兒可是聽了您的話,帶了娘子去給她賠禮認錯的,我說呢,怎麼突然就那麼大方,賞給娘子那許多的貴重物件兒,原來是打算著要了娘子的命啊,幸虧紹兒心血來潮,想在您這蹭頓飯吃,要是回到家裡毒法,救治不及時,我那苦命的娘子不是會……」葉成紹一跳三尺高,額頭青筋突起,雙目赤紅,瞠目欲裂,氣得便要衝出去找貴妃拚命。
  
  太后忙叫了宮人攔住他,好生勸道:「你沒有證據,可不能胡言亂語,素顏那孩子在貴妃宮裡用了些什麼?」
  
  「就喝了茶,吃了些茶點啊。」葉成紹回道,眼睛一瞪,又大嚷了起來:「不行,老祖宗,您得立即派人到貴妃宮裡去,查查那茶點盤子,一定能找出證據來。」
  
  太后實在不想將這事鬧大,可是心裡也有些後怕,若是別人還好說一些,素顏那孩子一是很得她的眼緣,看著既親切,又喜歡,好不容易有個能說得上話的孩子,差一點死了,可不太可惜了麼?且紹兒這孩子可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素顏就是他的逆鱗,若只是輕懲幾下,貴妃位高他還拿她沒法子,但若是想要素顏的命,他豈會善罷甘休,怕是會鬧個不死不休,皇上……對這孩子心懷有愧,又是極寵這孩子,這……到時只怕會頭痛啊。
  
  「來人,帶人去貴妃宮裡搜查,將今天用過的茶和茶點全都送去仔細查驗一番。」太后思慮再三還是下了命令。
  
  葉成紹一聽,也不鬧了,跟著那掌宮太監就往前走,太后見了心中大急,她讓人去查,肯定是不想查出貴妃的證據來,真要查出事貴妃幹的,那皇后回來了,還不抓了這把柄大做文章,太后可不想看到宮裡皇后一家獨大的情形出現,一時又在心裡痛罵貴妃,陳氏就是個上不得檯面的,怎麼幫扶都是無用,這點子伎倆也敢在葉成紹這孩子面前施展,這些年,她吃的虧還不少麼?怎麼就不能吸取些教訓呢?
  
  比起她那個兒子來,可真是差得太遠了,這樣的人,幸虧沒掌中宮,不然,這大周的皇家內宮也會被她弄得一團糟。
  
  可如今葉成紹也要親自去查探,什麼事情能瞞過這孩子的眼睛啊,可這會子想要攔,怕是會惹得他生疑,不由頭上都急出汗來,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急得直跺腳,在心裡大罵貴妃愚蠢。
  
  葉成紹帶著慈寧宮的掌宮太監氣勢洶洶地衝到長春宮,貴妃正與那老嬤嬤在說著什麼,見葉成紹突然帶了人不經通報便衝進來,不由大怒,手掌往桌上一拍道:「大膽,誰讓你們擅闖長春宮的?活得不耐煩了?來人……」
  
  「娘娘,請您稍安勿躁,奴才可是奉了太后娘娘之命而來的,寧伯侯世子夫人突然中毒,命在旦夕,她今日可是只在娘娘宮裡用過點心,太后命奴才來嚴查,請娘娘不要為難奴才。」那掌宮太監板著臉,話說的客氣,語氣卻是嚴厲。
  
  葉成紹見他還與貴妃磨嘰,便懶得理他,扯了兩個太監便動手翻查了起來,前殿什麼也沒查到,到了後殿,查到茶水房,素顏先前喝過的東西早就處理了,連杯盤都洗淨了,沒查出半點東西來,葉成紹也不氣餒,直接就領著人闖進貴妃寢宮,兩名宮女又攔,他大手一揮,便將人拍飛,大搖大擺地帶著人在貴妃寢宮裡翻查起來,幾名太監原來小心翼翼,怕碰壞了貴妃的東西,葉成紹可是毫無顧忌,下手粗重,不是打碎一個珍貴的花瓶,就是將貴妃裝飾櫃架上的物件碰翻,一陣砰砰作響,看得那幾個太監直咂舌,打爛的那些個,可都是銀子啊。
  
  貴妃在外頭氣得兩眼發直,起了身就要往寢宮裡沖,想攔住葉成紹,那掌宮太監無奈地歎口氣道:「娘娘,但願世子爺不要翻出什麼東西來才好,您還是不要再去惹他了,他可是渾名在外的啊。」
  
  兩刻鐘後,一名執事太監大喊:「這事什麼?」
  
  葉成紹抬眸看去,見他手裡拿著一個小紙包,眼裡便有了笑意,大聲道:「走,拿到太后宮裡去。」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10:37 AM

  第九十四章  懲貴妃2
  
  葉成紹帶著那幾名太監往外殿走,掌宮太監一看葉成紹的臉色便明白,怕是在寢宮裡搜出了些什麼,不由眉頭微蹙,沉著臉對貴妃道:
  
  「娘娘請休息,奴才告退。」說著,轉身便走,貴妃一看葉成紹趾高氣揚的自她寢宮裡出來,氣得臉黑如鍋底,怒斥道:
  
  「大膽小賊,你可知男女有別,你一個小小世子,竟敢亂闖本宮寢宮,破壞人倫,有違宮制,本宮今天若不將你這膽大妄為的賊人處置,本宮如何嚥得下這口氣!」
  
  「娘娘起什麼?臣自小兒便在各位娘娘寢宮裡玩慣了的,怎麼別的娘娘從沒指責過臣有違人倫,倒是貴妃您說出這話來,難不成,臣對您做下了什麼違制的事不成?所謂奸人心裡想奸事,娘娘您也不拿個鏡子照照自個那模樣,比老祖宗還老上三分,便是您想要與人違反人倫,也要人家忍得住噁心才行吧。」葉成紹一聽這話倒是笑了,貴妃好大一頂帽子壓下來,他不由一陣惡寒,斜了眼鄙夷地看著貴妃,將痞賴的樣子做了個十足十,臨了,還對著貴妃呸了一聲。
  
  這話簡直比挖了貴妃家的祖墳還讓她生氣,任是哪個女人被年輕俊俏的男子鄙薄成這樣,也受不住啊,何況貴妃在宮裡位高權重,頤指氣使多年,就是皇后見了她也是要禮讓三分,卻被葉成紹像個流氓一樣罵了個狗血淋頭,將她辱得半文不值,她一時只覺胸口氣血翻湧,一口氣沒壓得住,竟是噗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一旁的老嬤嬤見了大驚,忙扶住貴妃道:「娘娘,您何必與他一個痞子見氣,他可是出了名的渾人,不過一個廢人,您犯不著為他傷了身子的。」
  
  葉成紹聽了那老嬤嬤的話,眼睛一橫,身影突然一閃,如鬼魅一般出現在老嬤嬤身邊,揚手便是一巴掌,將那老嬤嬤頓時煽出去好幾米遠,那老嬤嬤年約五十,是貴妃奶奶,自小便服侍貴妃,在長春宮裡,有著超然的地位,便是太后宮裡的嬤嬤見著她也要以禮相待,今天卻是被個二十郎當的小子給打得滿嘴都翻起來了,卻是半點也做聲不得,只怪自己不識時務,不該在葉成紹憤怒時出言不遜,得罪了這魔星。
  
  「劉嬤嬤,被廢物打的感覺如何?很爽吧,小爺告訴你,這世上,能叫小爺是廢物的可沒幾個人,你還不夠格。」葉成紹輕蔑地看了一眼被打得嘴角流血的劉嬤嬤,冷笑一聲,便瞪了眼太后宮裡的掌宮太監,揚長而去。
  
  掌宮太監忙小心地跟在葉成紹後面,半點也不敢耽擱了,生怕這小魔星又把邪火燒到自己身上來,今兒他便是將這裡的宮人打死了,怕是太后和皇上也不會說他半句呢,誰讓貴妃忤了他的逆鱗,惹怒了他呢,他們這些做奴才的,還是小心為上。
  
  貴妃一見自己奶奶被葉成紹打成重傷,不由悲怒萬分,對著葉成紹便罵道:「你個見不得光的下賤東西,你竟然敢打本宮奶娘,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別以為仗著有皇上的寵愛,你就能為所欲為了,也不想想,真寵溺,又如何只是個侯府世子,不過是只陰溝裡的老鼠罷了,以為你真是……」
  
  「放肆!貴妃,你不是也魔症了吧。」太后突然在殿外出現,正好聽到貴妃辱罵葉成紹的話,氣得臉色鐵青,她就是怕葉成紹與貴妃鬧得太厲害,貴妃這笨女人會口無遮攔胡說八道,結果,以來便聽到了這麼一句駭人聽聞的話來,心裡恨不得那針將貴妃的嘴給絞起來才好。
  
  陳閣老如此精明睿智的一個,怎麼就生出了這麼個蠢笨如豬女兒呢?這事,只怕會越鬧越大了去,該快些安撫成紹才行啊,這孩子一旦發了狂,可是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的。
  
  「老祖宗,您可是親耳聽到了,紹兒何時是見不得光的下賤東西了?紹兒怎麼就成了陰溝裡的老鼠了?今天,不給我說個明白,我便一把火將這長春宮給燒了。」葉成紹一見太后來了,更是來了勁,硬著脖子對太后說道,雙目氣得快要噴出火來了。
  
  「孩子,你莫聽貴妃胡說,貴妃魔症了,來人啊,送貴妃進寢宮,任何人不許來看她,也不許她踏出寢宮一步,等黃航回來定奪。」太后忙柔聲安慰葉成紹,貴妃這張大嘴巴,今天這是,若是葉成紹肯善了便好,若他非要鬧大,只怕皇上就是再顧及陳閣老和靖北侯的面子,也會不得不嚴懲了她。
  
  可是,成紹這孩子一鬧起來,哪裡能那麼容易就收場,今天這事,定是與藍家那孩子被貴妃欺辱了有關,貴妃這蠢女人,不知收斂,竟然還火上添油,真以為她娘家勢大便能猖狂肆意了麼?讓成紹這孩子磨磨她也好,給她個教訓。
  
  貴妃一聽太后這是要禁她的足,更是氣,嘴角又沁出一滴血來,染紅了她那件煙藍的宮制華服,瞧著也是觸目驚心。
  
  太后見了便斥責兩旁的宮女道:「還不扶了娘娘進去,你們這些人是怎麼做事的,一個主子也服侍不好麼?任由主子發魔症也不知制止?看來,都是過得太清閒了的緣故。」
  
  兩邊的宮女一聽,嚇得臉色發白,忙上前去扶住貴妃便往寢宮裡走。
  
  葉成紹鐵青著臉,也不再鬧,只是默默地跟在太后身後往慈寧宮而去,他要大吵大鬧還好一點,至少太后知道他的心裡有些什麼想法,以往這孩子一般都會趁機討些好處去,可是,今天,他受了這麼大的氣,竟然沉默了下來,倒是讓太后心中更是擔憂了起來,她有種不好的預感,這孩子壓抑了那麼多年,怕是會爆發了。
  
  走到慈寧宮裡,葉成紹對太后道:「在貴妃寢宮裡找到一個藥包。」
  
  太后一見,自己宮裡太監手裡果然拿著一個藥包,那偏袒貴妃的心思這會子也收了起來了,忙讓人拿去查驗,正好那陳太醫還在慈寧宮裡觀察素顏的病情,還沒走呢,給他查驗正合適。
  
  沒多久,陳太醫來報,說那藥包裡的藥粉正是寧伯侯世子夫人所中之毒,太后一聽,只覺得頭更大了。
  
  正想著要如何安撫葉成紹,葉成紹聽了陳太醫的話卻是平靜得很,突然大步走到太后跟前來,袍子一撩,跪了下來:
  
  「太后娘娘,今天之事,臣也不多說了,您賢明睿智,定然知道如何做,臣現在便帶了娘子回府去,明日皇上回來,臣便辭去世子之位,一身布衣,帶了娘子浪跡天涯去,被人說成陰溝裡的老鼠,說成是見不得光之人,臣今受此大辱沒關係,連累了太后、皇上、皇后娘娘,讓您幾位高貴的身份蒙羞,是臣的不是,臣,從此不再踏足這宮殿之中了。」
  
  他原是叫太后為老祖宗,自稱為紹兒,親切而自然,可這會子口口聲聲都是太后、臣,全身籠罩著一股悲愴又絕然的氣息,太后心中一陣心酸,這孩子受的苦,她何嘗不知,可是……
  
  「紹兒……」太后傷心地喚道。
  
  「太后,您多珍重,您的老寒腿一定要注意保暖,春上風寒潮濕,可要多注意保養,臣……去接娘子了。」葉成紹眼睛微濕,垂著頭不肯看太后的臉。
  
  「孩子,你別這樣,老祖宗一定會給你個說法的,你先讓素顏那孩子在宮裡養著,這會子她才解了毒,也不宜搬動,可別加重了病情就麻煩了。」太后只能留住素顏了,雖只是一天,太后也看出來了,成紹對素顏時真心的,如今,怕也只有素顏能影響得了他了。
  
  「老祖宗……」葉成紹的聲音有點哽咽,卻是對太后磕了個響頭,起了身便朝後殿走去。
  
  太后無奈又傷感地看著那挺拔的背影,眼裡閃過一絲決然來,大聲對身邊的掌宮太監道:「傳哀家懿旨,請皇上速速回宮。」
  
  一旁的太監不敢遲疑,忙快速退了下去。
  
  葉成紹走到後殿,素顏正躺在床上昏睡,一旁站著青竹和一名宮女。
  
  葉成紹一進來便對那宮女道:「退下去,本世子親自來照看夫人。」
  
  那宮女悉知葉成紹的脾氣,忙垂首退下,青竹便很見機的站在站在殿門口,把守著殿門。
  
  「娘子,你好些沒?咱們回府去。」葉成紹的生有些生硬,貴妃的話像把刀一樣刺傷了他,他隱忍多年,活得比誰都艱辛,卻被人罵做陰溝裡的老鼠……一時,又想起自己那對無良的父母,想自己那幾個如狼似虎的兄弟,侯府,也不是他的安樂窩,便是個世子之位,也有人拼著命在搶奪,權勢與利益的傾扎讓他滿心創傷,他有些厭倦了,真的想就此帶了素顏一走了之,從此天涯漫步,恣意逍遙。
  
  「呃……怎麼就回去?」素顏還沒看到貴妃受罰呢,她出了一身大汗,身上粘粘的,好不舒服,要就此走了,看不到貴妃出醜、被懲,心裡怎麼也覺得不甘啊,只是,葉成紹的臉色……看慣了他平素那要麼小意,要麼憊懶,要麼嬉皮的樣子,很少看到他臉色如此嚴肅過。
  
  而且,他的眼底竟是蘊著濃濃的悲愴和不甘,更有屈辱和憤恨,他是那種內心便是再苦也不會表露出來的男人,他心裡埋藏著太多的秘密,卻不肯對自己傾露,她知道,並非他不信她,只是怕增加了她的心理負擔,更不想她被捲進更複雜的環境中去,經過了這麼多事,她便是鐵石心腸也明白了他對她的那份心意有多真,便是他用盡了卑劣手段騙得自己嫁他,方法雖是令人惱火,也讓自己陷入了一個有一個的泥潭,但那份情,卻是越發的熾熱,有時,都快將她灼燒了。
  
  這樣的男子,要麼便是遊戲人生,難動真情,一旦動情,卻是一生一世,翻江倒海,能將對方淹沒了去。
  
  看著這樣的葉成紹,素顏心裡隱隱有些不忍,清澈的眸子靜靜的注視著他,眼神寧靜安詳,像一片溫和寧靜的港灣,溫柔包容著葉成紹。
  
  「娘子,若是我一無所有,布衣粗茶,帶你遠離這塵囂,你可願意?」葉成紹啞著嗓子,眼睛專注地看著素顏道。
  
  「你那後園子的女人會跟著一起麼?」素顏調皮地笑道。
  
  「我只要你一個就夠了,那些人,與我無關。」葉成紹的眼睛充滿期待,也有些害怕,他感覺自己真的是一無所有了,貴妃的話將他以前刻意掩藏著的,自欺欺人的那層面紗給無情的割開了,讓他的心不得不面對現實,不得不面對那些人的鄙夷與輕視,他……一個就是活得無比尷尬的人,明明身份與人不同,便是一心只想做個普通的世子也不能如願,那些人總是不肯放過他,總是想著法兒的折磨他的心。
  
  他真的累了,前面的二十幾年,他一直為了別人而活,以後,他想為自己而活、
  
  但是,他沒有勇氣,因為,他最在乎的那個人還沒有真正屬於他,現在走了,他真的一無所有。
  
  「那咱們走吧,以後,你再如何,也不會一無所有,有我陪著你呢,粗茶淡飯又如何,只要心靈滿足,那便是富足和幸福。」素顏笑著第一次主動握住葉成紹的手,眼裡閃著暖暖的柔情,聲音很是輕快,沒有半點的遲疑。
  
  葉成紹立即感覺到一陣狂喜,一把將素顏攬進懷裡,頭埋在她的肩上:「是的,娘子,我有了你,就是天下最富足之人,咱們現在就走,離開這個喧鬧又惡臭的地方。」
  
  素顏真的起了身,也不管自己一身粘糊糊的難受,穿上衣服就要往外走,站在外面的青竹看得詫異,大少奶奶這會子就起身?病不裝下去了麼?才不過小半個時辰呢,既是裝了,怎麼也得裝得像些啊,現在走了不是會被人看出來麼?
  
  「爺,你們這是……」青竹忍不住問道。
  
  「我們要離開了,青竹,你回寧園吧,以後,不由再跟著我了。」葉成紹冷靜的對青竹說道。
  
  青竹大驚失色,立即就跪下來道:「爺,可是青竹做錯什麼了?請爺明示,責罰也可,不能突然趕走青竹啊。」
  
  「你沒做錯什麼,只是,我不再需要你了,你回寧園吧,我不會讓人責罰你的。」葉成紹拉著素顏的手繼續往外走,聲音清冷冷的,不含半分感情。
  
  青竹被他的神情弄得莫名,心裡一陣著慌,方纔,她便發現世子爺的臉色不太對勁,所以不敢靠近殿內,更不敢偷聽世子爺和大少奶奶的談話,只怕先前世子爺在貴妃處受了什麼氣,她不由火大,司安堂的少主,竟然被個又老又醜的女人給欺負了,這太不合少爺的個性了啊。怎麼著,也得給那老女人一點懲罰吧,怎麼那口氣竟然是要退了似的?
  
  「大少奶奶,您不能讓世子爺走,爺……也不可能走得了的。」青竹很機靈的把方向對準了素顏,世子爺做事不著調,但大少奶奶可是沉穩而又理智的人,此刻怕也只有大少奶奶能夠勸得了世子爺了。
  
  「只要他肯,又怎麼會走不掉呢?他都肯一無所有了,那些人還要為難他麼?」素顏巴不得過平安簡單的生活,葉成紹如果真能放棄一切帶她走,她又有何捨不得的,這個世界對單身女子很苛刻,但對一對小夫妻可要優容得多了,身份地位、錢財便是浮雲,只要真能走得脫,憑她和葉成紹的本事,賺點過日子的小錢那還不容易麼?
  
  「大少奶奶,爺的身份可不簡單,他是……」青竹一急,便攔住了素顏,話說到一半又不敢繼續了,吶吶地回頭看著葉成紹,少主的身份,能告訴給大少奶奶麼?
  
  「司安堂的少主對吧?」葉成紹沒有回答,素顏卻是笑著搶先說了,她挑了眉,看著葉成紹,戲謔地說道:「你瞞我瞞得嚴實,可是,知道你這個身份的人似乎不少呢,上回王大太太便是發了瘋一般的要向我求情,希望你能救救王家呢,她一個深宅夫人,如何知曉那許多事?」
  
  「王家已經完了,娘子你可能還不知道,王大太太已經病入膏肓,連話耶說不出來了,也許,她這一輩子,再也不能說話了。」葉成紹眼神微暗,有些不自在的看著素顏,嘴裡卻說出令素顏很是震驚的消息,不過幾天時間,偌大個王家就要滅了麼?而王大太太,真的只是生病?司安堂,果然很可怕。
  
  「她們家的死活與我無關,相公,你告訴我這些,不怕壞了規矩?」素顏淡笑著對葉成紹說道。
  
  「我說過,會讓你慢慢瞭解我的,有些事瞞著你,是不想你太過憂心,娘子,我從不後悔娶了你,但,我的身份卻是真的連累了你,或許,你嫁給上官明昊會真的幸福一些。」葉成紹心中感覺愧疚,自己這身份,連自己都過得不痛快,更是把素顏也拉進了泥潭裡,讓她受了很多的苦。第一次不得不承認,也許,上官明昊比自己更能給素顏幸福。
  
  「我看重的是心,與表面的纖塵不染而內心浮華污濁相比,外表痞賴無狀,內心簡單執著著更讓人喜歡。」素顏說出此言時,自己都微微有些震驚,原來,說出來是這般的容易,連自己都不太相信,不太明瞭的感覺,竟是如此一語便道破,一直以來的迷茫與困惑都被這輕輕一句話給衝散了,怪不得,會明知他憊懶而無端的信任、依賴,原來是心裡早就認可了他……喜歡了……
  
  「娘子,有你這一句話,我終於不再是一無所有了。」葉成紹將素顏抱得更緊了,原有的忐忑和擔憂消失不見,心中一片踏實安寧,更多的是慰貼,總算,他所付出的那份真心未付諸東流,總算得到了相應的回報,他沒有看錯她,她蘭質蕙心,靈慧剔透,明白他的苦楚和無奈,更看出了他的本心,他們,其實是何其的相似,想要過的,都是那種平淡卻簡單安詳的生活,所以,他會跟她開口:如果我一無所有,你會不會跟我走。
  
  如果這句話換做是問別的女人,他腦子裡突然便閃出司徒蘭的身影,如果問她,她會如何?會無比鄙夷和輕蔑自己吧,她是如此的看重身份,如此的心高氣傲、目空一切,那樣的女子,只能高高供起,最喜歡的便是被人仰望。追捧,表面清高,實則極是虛榮,所以,那時的他,才想要撕去她孤傲的外表,將她從雲端打下凡塵,最後,讓她顯出虛榮的原形。
  
  「那走吧,咱們這就走天涯去!」素顏笑顏如花,眼裡沒有半點悲傷和難過,這一刻,她甚至真的以為,就此可以拋卻一切一走了之。
  
  「大少奶奶,世子爺這會子是在氣頭上,您怎麼也跟著胡鬧啊。」青竹急得不行了,世子爺一執拗起來,九頭牛也拉不回來,除非皇上來了,才能鎮得住他。
  
  「怎麼回事胡鬧,我們這麼做,不是正合了很多人的心意麼,他們拼了命想要得到的東西在我們眼裡一文不值,我們想要的,只是平淡和簡單而已。」素顏笑得平靜,語氣裡沒有半點不豫,更不是賭氣的話。
  
  「胡鬧,不說勸慰紹兒,你也跟著胡鬧,孩子啊,哀家可是真心喜歡你的,你可要清醒一些,紹兒這孩子糊塗,你可不能跟他一樣。」太后突然走到後殿來,正好聽到了素顏的話,心中一震,沒想到這孩子竟然也是個視榮華於糞土,並不是愛慕虛榮的人,以前便知她是被紹兒花了心思才娶到的女子,咋看之下,除了相貌還過得去,並未見得有多麼的與眾不同。
  
  倒是聽了她方才與成紹的一席話,才信了成紹的眼光,一個品性高潔又行事謹慎、穩重的人,最是適合紹兒,紹兒身邊最怕的就是有野心的女人,拾掇著她去做那不切實際的事,那樣,才是大周朝的心腹大患,會兄弟睨牆,血肉相殘,這是太后最不想看到的,這麼些年來,盡力平衡著,壓制著兩方的勢力,為的就是保持大周朝的泰平。
  
  心中雖喜,但嘴裡當然是要斥責的,今天若是真任兩個孩子走了,皇上、皇后回來必定都會怨怪自己的,尤其是皇后,原就對自己怨氣深重,認為自己壓制了她,如若成紹再出點子事,怕是更加恨自己了。
  
  都活了大半輩子了,說句不好聽的,黃土都埋了半截的人,求的,不過是個兒孫平安、國泰民強罷了,可惜,她的心思,不是誰都能懂啊。
  
  「老祖宗,紹兒只是帶娘子回侯府去,您這是說什麼呢?」葉成紹也不想太傷太后的心,按說,他應該恨太后的,可是,這麼些年來,太后明著暗著也沒少維護他,雖然,那最重要的東西,太后一直不肯給他,但那原本就不是他所欲,也就不恨,誰對他好,他明白,這深宮大內裡,誰也過得不容易。
  
  「胡鬧,素顏才中劇毒,雖是解了,但身子還弱得很呢,你沒看她氣色很差嗎?快快回到床上躺下,別再又受了寒了。」太后瞪了葉成紹一眼,上前拉住素顏的手,將她往床榻邊推。
  
  素顏倒是不好拒絕,太后像個疼愛子孫的長輩一般,平易而慈祥,語氣裡沒有半分的威壓之勢。
  
  葉成紹正待還要說什麼,這時,有宮女來報:「太后娘娘,貴妃宮裡來人稟報,說貴妃娘娘渾身痛癢難耐,突然重病。求太后允其請太醫。」
  
  太后聽得一震,不由斜了眼睛看葉成紹,葉成紹心中瞭然,嘴角帶了一絲調皮又得意的笑,眼神卻是無辜得很,輕哼了一聲道:「原來做多了惡事的人,天都會報應的啊。」
  
  太后聽了直搖頭,慢悠悠地對那報信的宮女道:「可知是何原因?怎麼好好的突然會發重病?也許只是一時偶感風寒吧,且請個太醫開點散寒的藥試試吧。」語氣漫不經心,像是並不太在意似的。
  
  那宮女聽得怔忡,半晌才應聲是,退了下去。
  
  「老祖宗,您也不去看看麼?說不定,真是得了什麼大病呢,可別延誤了,出了什麼大事,一會又把髒水往紹兒身上潑,紹兒還是快些帶了娘子回府去吧,別沒事又惹一身髒。」葉成紹揚著眉對太后笑道。
  
  貴妃為何發病,他是最清楚的,他下的藥,他如何不知道那藥性有多烈,中毒之人有多痛苦,太后是何等精明睿智之人,她定然也是明白自己的那點子伎倆的,只是她老人家竟然故作不知,還說得輕描淡寫,分明也是故意藉機懲罰貴妃,讓她多難受些時間。
  
  素顏躺在床上,也是偷偷地笑著,心裡像有只小貓兒在撓,好想起來去看看貴妃的樣子啊,以葉成紹這廝的惡劣,下的那藥肯定是特邪惡、特難受的。
  
  太后挑了眉,看著兩個極力忍笑,像兩隻奸計得逞的小狐狸一樣偷偷樂著,不由無奈地歎了口氣,愛憐地摸了摸素顏的頭,柔聲道:「出了那麼一身汗,很不舒服吧。」
  
  素顏感激地點了點頭,太后就挨在她身邊坐著,扶著額頭的手掌溫熱柔軟,舒服而愜意,真的好像媽媽的感覺啊,素顏感覺懶懶的,偎在太后身邊就不想動,這一刻竟是忘了身處危險的境地,從來皇宮內院便是最複雜、最陰暗的地方。
  
  「來人,備香湯,請世子夫人去沐浴更衣。」太后揚了聲道。
  
  葉成紹見太后是真心喜歡素顏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不過,心頭郁氣卻仍是難忍,真的很想一走了之,丟下這所有的紛繁,帶著素顏遠走高飛,從此海闊天空,恣意飛揚。
  
  素顏也確實想洗個澡,身上粘糊糊的難受死了,對太后的細心很是感動,只是……她不由歪了頭,看了葉成紹一眼,只見葉成紹目光悠遠深沉,眉宇間籠罩著淡淡的倦怠,他是真的想要離開吧,是真的不想過這種勾心鬥角,與人攻訐的生活吧,原以為,以他的個性,他的身份,他應該是過得最恣意的一個人,原來,看到的一切,不過都是表像,也不知貴妃做了什麼,會讓一個素行無忌的人傷痛至此,甚至想拋卻曾經辛苦努力多年的東西。
  
  「你別管他,他這會子犯牛勁了,過一陣子就好了的。」太后笑著對素顏道。
  
  這時,又有宮人來報,說貴妃宮裡的劉嬤嬤求見。
  
  太后聽了微微一笑道:「讓她在外頭等,哀家還有些話要跟世子夫人說說。」
  
  素顏眼中笑意更深,越看太后越覺得親切可愛,笑眼彎彎的注視著太后,突然,她感覺太后的瞼處有些隱隱的青色,那青色很淺,若不就近細看,很難發現,不由心中一震,反握住太后的手,不經意的三指搭在太后的脈上,細探起來,太后起初沒注意,後來發現素顏神情不對,又見她三指搭於自己脈上,臉色凝重,不由詫異,這孩子難道也會醫術不成?
  
  也好,看她能不能說出自己一些病症來,倒還真沒想到,藍家的姑娘竟是會醫的呢。
  
  「太后,您平素都喜歡吃些什麼菜,是否只愛吃肉?」素顏鬆開太后的手,隨意地問道。
  
  「你這孩子是怎麼知道的?哀家自來便是無肉不歡,只是用得不多,倒也沒有發福呢。」太后對自己的身體保養還是很在意的,五十多歲的人,看起來仍是三四十歲的樣子,體態纖秀,身體並未現贅肉。
  
  「那可不行,您得多吃素菜,尤其是紅蘿蔔。捲心菜之內的,您的肝旺脾虛,膽血行卻是不暢,晚上睡著了怕是會盜汗吧。」素顏又道。
  
  太后聽了這才認真了一些,她最近兩年,著實晚上睡著容易出虛汗,難道是體虛之症?
  
  太醫也勸過她要多吃素,少吃肉,這才是養生之道,可是幾十年都習慣了的吃食,也就好這一口,怎麼也不想勉強自己。
  
  「那我給您開個食療的房子吧,您每天都用一些,對身體極有好處的。」素顏知道,像太后這年紀的人,都有些小孩心性了,偶爾也會任性一下的。
  
  「那敢情好,只別讓哀家吃藥,又逼著哀家吃那蘿蔔白菜就行。」太后果然笑得一臉燦爛,像個心願得到滿足的孩子。
  
  「那民婦一會開了方子,您再讓太醫核對一下,若與您平素所吃的藥物不想沖便可以一直服用下去,那可是延年益壽,又能養顏的方子哦。」素顏不由搖了搖頭,笑著起身去寫方子。
  
  太后看著離開的素顏,心中微歎,多好的一個孩子啊,就不知道那侯夫人如何下得手去的,那寧伯侯府,也太複雜了一些,某些人的手,也伸得太長了,是該懲治懲治才是。
  
  素顏將方子寫好,遞給太后看,太后邊看邊念:「黑芝麻、黑豆、黑米、紅豆、黃豆,素顏啊,你把哀家我當松鼠養呢,怎麼都是豆啊。」
  
  「松鼠是喜歡吃松子的好不,太后啊,您可別小看著五種東西,黑米可是最能溫養脾胃的,這幾種東西放在一起,每日熬兩個時辰,吃上一小碗,您的脾虛之症就會好的,要不,您還是天天吃點蘿蔔白菜?」素顏調皮的挽著太后的手說道。
  
  「那還是吃這個吧,好像也不難吃的樣子,燉爛一些,當粥喝。」太后撇撇嘴,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
  
  一轉身,見葉成紹還在發呆,就是一巴掌拍在葉成紹的頭上道:「死小子,再發呆,哀家就把你這小娘子留在宮裡,再也不放回去了,讓她給哀家做個養生女官,負責哀家的吃食去。」
  
  葉成紹正在沉思,突然被太后打斷,一聽這話,差點跳了起來,捉住太后的手便道:「不帶這樣的啊,老祖宗,紹兒身無長物,還好討了個好老婆,您這夜跟紹兒槍,太不地道了吧。」
  
  太后聽得哈哈大笑,戳著葉成紹的頭,對素顏道:「看吧,看吧,他就緊張你,生怕老婆子我搶了你呢,你說,哀家就是再糊塗,也知道你們正是蜜裡調油的時候,怎麼忍得下心拆散你們呢?」
  
  素顏被太后那句蜜裡調油弄得滿臉通紅,正自害羞,就聽得外頭劉嬤嬤悲愴的大呼道:「求太后開恩,貴妃娘娘痛得暈過去了,請太后允許奴婢去請太醫吧。」
  
  太后聽得眉頭一皺,看了葉成紹一眼,葉成紹將頭一偏,眼睛看向天花板。
  
  太后便無奈地歎了口氣道:「要是真出了大問題,可不得了,懲治一下就算了啊。」
  
  葉成紹撇撇嘴道:「老祖宗最是英明,貴妃娘娘何等尊貴,她的病紹兒可不敢隨便置喙。」
  
  太后便知他心中氣還未消,便道:「那你們兩一起隨哀家去瞧瞧?這病來得蹊蹺,會不會是不願被哀家禁足,所以故意鬧出點事來吧。」
  
  「很有可能哦。」葉成紹很無良的奸笑著說道。
  
  素顏也很想看看,貴妃會被葉成紹還成什麼樣子,她知道,致命是不可能的,最多就是讓貴妃受些苦楚罷了,葉成紹雖渾,做事還是很有分寸的,太后怕也是很瞭解葉成紹,所以,才久久不肯給貴妃請御醫吧。要知道,被禁足挨罰了的後宮嬪妃,沒有皇后和太后的命令,是不能隨便請御醫的。
  
  「那就去看看吧。」太后也是想讓葉成紹和素顏看看貴妃的慘狀,好讓這兩個孩子出出心中的惡氣,也好打消那混賬念頭。
  
  三人在宮人的簇擁下,到了長春宮,遠遠的就聽到貴妃嘶聲力竭的嘶喊聲,貴妃的聲音原就生硬難聽,這會子再像見鬼一樣的叫喚,聽得人頭皮都發麻,太后不由皺了眉,對那劉嬤嬤道:
  
  「一宮主位的人,便是有些身體不適,也不用嘶喊得如此過分吧,也不顧著點自己的顏面,一點貴妃的體面都不講。」
  
  劉嬤嬤自己都是半邊臉腫得老高,聽了太后的話,眼圈兒都紅了,躬身道:「回太后,娘娘她,像是中了怪毒,渾身奇癢疼痛,很是難忍,所以才會……」
  
  「算了,哀家去看看吧,真真是的,一點子事也要請動哀家,這宮裡宮妃那麼多,都要讓哀家操心,哀家這把老骨頭可要忙散了去。」太后邊往裡走邊說道。
  
  進了貴妃的寢宮前,葉成紹倒是不走了,太后詫異地□他一眼道:「怎麼不進去看看?」
  
  「娘娘說,紹兒進了她的寢宮,那便是有違倫常,紹兒還是不進去的好。」葉成紹苦著臉道。
  
  太后皺了眉,忍不住罵道:「真是隻豬,大皇子就不進她的寢宮的麼?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素顏聽得好笑,越發的覺得太后有趣,長年生活在深宮之中,竟然一口的鄉里俚語,說話俏皮得很,便是罵人的話,也是樸實得緊。
  
  劉嬤嬤聽了垂下頭,半聲也不敢做,走進寢宮,只見寢宮內一團亂,地上碎了一地的瓷器,上好的絲紋帳和錦被,衣服都被扯得一條一條的,掛得到處都是,貴妃身著一身中衣在地上打著滾,頭髮亂蓬蓬的,一兩縷髮絲拂在額前,擋住了她的臉,雙目赤紅,自那髮絲中投過來,像一頭兇惡的狼一樣,放著狠厲的光,她不停地抓撓自己的身子,白色的中衣也被她抓破得不能蔽體,衣上血跡斑斑,整個人像是一隻失了魂的惡鬼一樣,很是磣人。
  
  素顏一看之下,渾身的肉都跟著緊了一下,葉成紹那廝下的藥也太重了些吧,不怕皇上查出來怪罪於他?畢竟是一宮主位,大周朝的貴妃啊,身份何等的尊貴,他也太任性妄為了一些啊。
  
  太后見了也變了臉,她知道葉成紹這傢伙惹不得,報復心極重,只是沒想到,這一次下手如此重,貴妃都被他整得不成人形了,可不能真出了人命,得適可而止啊。
  
  貴妃一見太后來了,便像看到了救星一般,一下便撲了過來,哭嚎道:「母后,救救臣妾吧,求您,給臣妾討些解藥來,臣妾受不了了。」
  
  「你不是病了麼?胡說什麼解藥不解要,好像是哀家給你下了毒似的。」這陳氏還真不是一般的不會說話,太后便是有心救她,都不好動手了,如此愚蠢,活該被整。
  
  「臣妾說錯話了,求母后,讓陳太醫來給臣妾醫治吧,臣妾真的受不了,身上像有千蟲萬蟻在啃咬,癢痛難耐啊。」貴妃這會子變聰明了些,忙改了口。
  
  「那便宣陳太醫來吧。」太后看著也覺得不忍,冷冷地說道。
  
  老嬤嬤在外頭聽了,忙使了人去請陳太醫。
  
  陳太醫來後,卻不好直接進寢宮,要懸絲診脈,貴妃聽得大急,人都要死了,還顧及那麼多做什麼,便讓人在她身前扯了塊布簾子,請陳太醫進去就診。
  
  葉成紹在外頭聽了就道:「哦,這會子不怕有違人倫綱常了?」
  
  陳太醫聽得一震,頓住身形不敢進去,裡面貴妃聽了氣得直吐粗氣了,虛弱地說道:「母后,求您了。」
  
  太后瞪她一眼道:「不是哀家折你的面子,你著實不會說話,紹兒那孩子是什麼人,這宮裡上下誰人不知,他打小便在各個宮裡鬼混慣了的,又聽誰如此說過他,就你宮裡最守規矩不成?」
  
  貴妃聽了忙哀聲認錯,只差沒磕頭了,她身上痛癢難耐,多挨一分便要難受一分,這會子,除了解除痛苦,她什麼也不在乎了。
  
  太后還是讓陳太醫進去了,陳太醫探了好一陣脈,才道:「娘娘這是吃了對沖的東西吧,有些東西可是不能同吃的,這應該是食物中毒,此毒好生烈性,臣唯一一粒解毒丹給世子夫人用了,這會子,要再配解藥來,可得費些功夫,娘娘您暫且忍耐,待臣去配來。」
  
  貴妃聽得大怒,衝口就罵道:「沒用的東西,連本宮這點子病也看不好,分明就是個庸醫。」
  
  陳太醫被罵得誠惶誠恐,立即跪下請罪,戰戰兢兢的在地上發著抖。
  
  太后看了就氣,喝斥貴妃道:「他可是你自己點了名要請來的,人家也沒說不醫你,只是要費時配藥,這點忍勁也沒有,你當什麼一宮之主,沒得讓下人們看不起你。」
  
  貴妃實在受不了,一抬眼,看到素顏也在,突然就向素顏撲了過來,素顏嚇了一跳,忙躲到太后的身後,太后氣得護住素顏,罵貴妃道:「你才對這孩子下了毒手,哀家還沒治你的罪,怎麼,哀家還在呢,你還要對她下手?」
  
  「母后,我沒有對她下毒,母后明鑒,臣妾不是想害她,臣妾只是想求她,都說藍家大姑娘醫術高明,請她幫臣妾治上一治罷了。」貴妃雙眼鎖定素顏,像只兇猛的野獸看到嬌小的弱羊一樣,兩眼放著狠毒的光,嘴裡卻是說著求助的話語。
  
  太后哪裡肯信她,擋住素顏道:「她會醫理,也不過是粗通些皮毛,還能比太醫強?你莫要鬧騰了,先忍著吧,等陳太醫配了藥來就好了。」說著,太后便要走,她看出來,貴妃雖是痛苦難受,但正如她所料,沒有性命之憂,鬧騰了那麼久,罵人的中氣還渾厚得很呢,再痛上一兩天也沒事,這滿屋子的血腥味,聞著不舒服,便想走。
  
  「母后,您不要走,求求您,救救臣妾吧,紹兒,紹兒,本宮錯了,你……你那裡奇藥頗多,救救本宮吧。」貴妃一見太后要走,急得一下撲過來,扯住太后的裙角,像只受了傷的鱷魚一樣在地上爬著。
  
  太后真想一腳踢開她,原本,看她不得皇上的心,沒少幫襯她,她卻不懂得珍惜和收斂,一味只知強橫,對人下手又陰又狠,這麼些年,太后一直對她優榮,也是想用她來壓制皇后,卻不知,她仗著自己的扶持,便高傲自大,不可一世,這一回,讓她吃些苦頭也好,看她以後還敢胡說八道不。
  
  「那哀家幫你問問紹兒,看他肯不肯救你,只是,你才下了毒,害了素顏這孩子,又那樣罵他,他會不會肯……哀家也說不好了。」太后向後移了移腳,想將自己的裙角自貴妃手裡扯出來。貴妃卻揪得死死的,根本不肯放。
  
  外面的葉成紹聽了太后的話,不由笑道:「臣不過是只陰溝裡的老鼠,一個見不得光的賤人,哪裡有本事去救治堂堂的貴妃娘娘,臣明日便要遞上辭呈,自請免去世子之位,從此浪跡天涯去,也省的在這宮裡晃蕩著,礙了別人的眼。」
  
  「誰敢說你是陰溝裡的老鼠,誰敢罵你是見不得光的賤人?」一個威嚴的聲音突然在葉成紹身後響起,葉成紹聽得眼眶一熱,倔強的垂了眸不看那人,卻還是立即跪了下來。
  
  素顏不知道那說話的人是誰,只得求助地看著太后,太后臉上也露出一絲輕鬆來。
  
  而貴妃聽到那兩句話,立即鬆了太后的裙角,嚇得渾身都在瑟縮發抖,喃喃道:「皇上……」突然眼睛一亮,大聲道:「皇上救命,救救臣妾。」
  
  素顏這才知道,真的是皇上來了,忙就跪下,再看看兩邊的宮人,都跪了一地了,心中不由一陣發緊,只聽聲音,便知當今聖上是個威嚴極盛之人,今天這事,可真是鬧得有些大了呢。
  
  「陰溝裡的老鼠?這形容可是有趣得緊啊。」緊接著,素顏又聽到一個清越悅耳,溫柔中,帶了絲柔美的聲音,這才鬆了一口氣,皇后娘娘終於回來了。



  第九十五章  冊封一品誥命
  
  轉瞬間,就看到一個身材偉岸,容貌英俊卻貴氣天成的中年男子,一襲金紫雙邊窄領箭袖龍袍,目光如電,湛亮有神,劍眉削臉,膽鼻薄唇,令人觀之生畏,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太后身前,袍子一掀單膝下跪,給太后行禮。
  
  「兒臣給母后請安,母后吉祥。」
  
  太后哪裡真會讓他跪下去,只看他膝蓋一彎,便抬了手,「黃兒平身!怎地回得如此快?」
  
  皇上瀟灑地站了起來,對太后道:「兒臣本就在路上了,正好碰到了母后派去送信之人,便加快了行程,到時正好聽到了幾句好話呢。」
  
  太后聽得眼角微抽了下,正要說話,皇后從皇上身後走出,嬌柔的身子盈盈下拜,聲音恭謹有禮:「臣妾給母后請安,母后吉祥。」
  
  太后等皇上一禮性畢,才淡淡地說道:「皇后一路辛苦,起吧。」
  
  皇后立起身來,抬眼便看到太后身邊跪著的素顏,便對皇上道:「皇上,這是紹兒那孩子的媳婦,您還是第一次見到吧,是個好孩子呢。」
  
  皇上其實早就看到素顏了,見她低著頭跪在地上,看不清樣貌,聽她行禮,不由眉頭皺得老高,「抬起頭來,怎麼自稱民婦,皇后,你是也太不關心紹兒了,這孩子怎麼還沒封個品級麼?」
  
  素顏微抬了頭,便觸到一雙精光湛亮的眸子,眼神不怒自威,雖是含了笑意,卻如有實質般打在身上,令人不敢與之對視,素顏立即垂了眸,這個男人強大睿智,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掌控天下,江山盡納於胸的氣勢,便只是匆匆一撇,便能震懾人魂,素顏雖不是真被他的氣勢所攝,卻也懂得不能在這男人面前有半分的顯露,弄得不好,便會給自己惹下禍端,他,可是這大周天下,最強大,最有權勢的男人,輕易不能得罪啊。
  
  「黃兒,你先讓這孩子起來吧,這孩子這幾天可是招了不少罪,身上才中過一次劇毒,地上殼涼著呢。」太后見皇上只顧著問品級的事,卻不讓素顏起來,心裡老大不樂意了。
  
  皇上聽了不由多看了素顏一眼,深邃幽黑的眸子更為銳利了些,嘴角牽出一抹笑來:「看來,她到時得了母后您的眼緣了,兒臣不過大意了些,您就為她說話了,起吧,還不謝太后。」皇上的聲音威嚴不改,卻是還了絲笑意。
  
  素顏聽了忙小心地站了起來,皇后娘娘一聽她又中了毒,艷麗的雙眸裡便升起一層水霧來,挽過素顏的手道:「孩子,說說,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又中毒了,好些了沒?」
  
  素顏被皇后的熱情弄得有些惶措,忙笑對皇后道:「回皇后娘娘的話,無礙的,陳太醫已經為民婦解毒了。」
  
  「哎呀,你就別再自稱民婦了,沒聽皇上正罵本宮嗎?你可是紹兒親選的正室之妻,封品級……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皇后聽她說無礙了,這才展了些笑顏。
  
  「哀家已經下了懿旨了,封葉蘭氏為正二品誥品,皇后你就不要再抱屈了,哀家可是很喜歡這孩子的,才不會虧待了她呢。」太后斜了眼皇上,冷聲說道。
  
  皇后一聽,忙垂了首謝過太后,見太后緊盯著她挽素顏的那隻手,下意識的就放開了素顏,退到皇上身邊去了一些。
  
  太后的眼神就有些發冷,葉成紹這時才上前來,不情不願地給皇上和皇后跪下見禮。
  
  皇上想起進來時,他說的那番話,冷聲道:「紹兒,朕對你寄望很高,你怎麼能說出要辭去爵位的話來呢,可是又在胡鬧?如今也是娶了妻的人了,怎麼做事還是任性妄為,不計後果!」
  
  「微臣是陰溝裡的老鼠,是見不得光的貝戔人,留在朝裡,惹人嘲笑麼?那鳥世子,微臣不做了還不行嗎?微臣帶了娘子,從此流浪天涯去,再也不給某些人添堵惹眼了還不成麼?」葉成紹也不等皇上叫起,自己便無精打采地起了身,走到素顏身邊,扶住了她,對皇上說話也是半分都不客氣,語氣裡頗帶怨氣。
  
  幾人行禮談話,卻無一人理睬地上的貴妃,皇上再次聽到陰溝裡的老鼠一詞,氣得眼中精光閃爍,凌厲如鋒利的尖刀,直接刺向地上的貴妃。
  
  「此話可是貴妃你說的?」聲音冰寒中帶著一股濃濃的威壓,貴妃自皇上進來後,便沒有再敢大聲呻吟,連扭動抓撓也強行忍著,不敢輕動一下,惹怒了皇上。
  
  此時皇上質問,她哪敢回答,眼巴巴地抬了眼,求助地看著太后,太后眉頭微皺,撇開眼去,並不看她。
  
  「紹兒,我苦命的孩子,你再如何,也是堂堂侯府世子,誰敢如此污辱你,當本宮是什麼?你是陰溝裡的老鼠,那你的父母是什麼?竟敢污辱本宮至此,皇上,怪不得紹兒會心灰意冷,他是動心太過所致。」皇上也是氣得俏臉發白,美艷的雙眸裡閃著晶瑩的淚光,哽聲對皇上道。
  
  貴妃一聽,不由打了個冷戰,迅速抬眸怨毒掃了皇后一眼,然後立即又垂下眸子。
  
  「朕在問你話,為何不答?貴妃你是啞了還是聾了?」皇上看了皇后一眼,嚴重含了一絲憐惜和安撫,還有一絲溫柔,再看向貴妃時,那溫柔消失殆盡,餘下的,只是一絲惱怒和厭惡。
  
  貴妃被皇上問得一哆嗦,忙掙扎著跪趴在地上回道:「回皇上的話,臣妾……臣妾也只是一時氣急,頭腦發熱,胡言亂語了,請皇上息怒,臣妾再也不敢了。」
  
  「果真是你說的?好大的膽子啊,看來,是朕對你太過寵愛了,以至於你越發的狂妄自大,無法無天了,來人,將貴妃請到冷宮去清修三個月,誰也不許與她說話,違令者斬,若是三個月後出來,還是不會說話,那便從此不要再說話了。」皇上說完,再也不肯多看貴妃一眼,扶了太后便往外走:
  
  「母后,此處烏煙瘴氣的,兒臣扶您回宮吧。」
  
  太后一聽皇上只是將貴妃打入冷宮三個月,這才鬆了一口氣,再一聽給貴妃禁言,不許她再說話,覺得皇上簡直英明到了極點了,貴妃這人最是愛嘮叨,一點子事業能說上好多遍,這幾年越發的過分了,而且說話也不經大腦,時常惹禍,讓一個話簍子突然禁言三個月,那比要了她的命還慘啊,皇上這一手真妙,即罰了貴妃,又沒傷貴妃的根本,給皇后和成紹出了氣得同時,又給了陳家顏面,兩相不得罪。
  
  貴妃一聽皇上那話,嚇得立即摀住了自己的嘴,生怕皇上真的會下令給她啞藥吃,一想到自己由高高在上的貴妃,被打入冷宮去,宮裡的那些平素與自己對立的那些貝戔蹄子們,還不得拍後稱快?而且,更會趁機搶了自己的掌宮理事之權,原本跟隨在自己身後的那起子人,怕也會有一半倒向皇后那邊去,更會趁自己在冷宮期間,奪權爭寵,對自己落井下石,皇上原就不太待見自己,這會子三個月不能再見天顏,宮中美女如雲,三個月過後,他還會想起自己嗎?而且,若皇后再給自己羅織些罪名,三個月……怕是三年也會是有的啊?她不由又看向太后。
  
  可這一次,就是向來幫著她的太后,也不再幫她了,在皇上的攙扶下,看也不看她一眼,便往外走去。
  
  可她身上的毒還沒解了,身上奇癢難耐,皇上怎麼能如此不顧十幾年的夫妻情誼……難道就因一句話,就要連自己的生死都不顧了麼?
  
  貴妃又氣又傷心,更多的是對皇后和葉成紹無比的恨,眼看著皇上衣角就要消失在寢宮的門口,她哀聲大哭道:「皇上,臣妾身中劇毒,痛癢難耐,救救臣妾吧。」
  
  皇上自然是早就看到了貴妃的慘樣,雖不知其中緣故,卻也猜得出一二來,不過是視若無睹罷了,誰讓這個蠢笨的女人竟然說出那兩句話來,她是在挑戰自己的耐性,最討厭這種仗著娘家的勢力便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以他的眼光,只看一眼便知,那毒根本不會致死,這個愚蠢的女人,竟然看不出自己對她已經很寬仁了,不懂得感恩,卻還得寸進尺……
  
  皇上一時氣急,頭也不回的說道:「來人,貴妃時發了風寒瘡了,送到馬廄裡呆上三天,等醫好風寒瘡後,再送進冷宮清修吧。」
  
  貴妃一聽,想死的心都有了,大周習俗,生了風寒瘡的人藥石無醫,只能送到牛欄或者馬廄裡,用掃了牛糞馬糞的竹掃把掃身體,那瘡毒才會好,自己哪裡得了風寒瘡,皇上,他是想自己死嗎?不就是罵了那個貝戔種嗎?為了給那貝戔種出氣,他竟然如此不念舊情,那貝戔種如果這能見光,又怎麼會只給個世子爵位?有本事就正正經經的讓他認祖歸宗……
  
  貴妃嚴重熱淚雙流,想到某些事情,眼底卻閃過一絲陰狠和快慰,再是又嫡又長又如何?還不是被人弄得連父母都不敢相認了?這偌大的天下,還不是只能由自己的兒子繼承?葉氏死貝戔人,你就得意吧,看誰笑到最後,誰才會是這大周宮中真正的主人。
  
  皇上下完令後,再不遲疑,扶了太后走出寢宮,一回頭,看到葉成紹兩眼望天,神情抑鬱地站在寢宮外,不由眼神一黯,「紹兒,跟姑父來,姑父有話對你說。」
  
  葉成紹幽幽地看了皇上一眼,冷冷地說道:「臣還是稱您為皇上的好,陰溝裡的老鼠,怎麼能與至高無上的大周皇帝扯上親戚關係,千萬別玷污了聖上光潔無瑕的身份。」
  
  皇上聽得劍眉一皺,眼神變得銳利了些,沉聲道:「朕若再在宮裡聽到陰溝老鼠四個字,無論是誰,立斬不赦。」
  
  葉成紹聽了便是好一陣苦笑,嚴重泛出一絲淚意,靜靜地注視著皇上,無怨無忿,無畏無懼,有的,只是淡漠,那種觀之能讓人心寒的淡漠,像是與皇上原就是兩個毫不相干的人。
  
  好半晌,他才淡淡地開了口道:「那皇上便先賜臣一死吧,臣對這四個字刻骨銘心,怕是睡夢中,也會不小心溜出了口來,為了避免連累臣那可憐的妻子,您還是先賜了臣死為好。」
  
  「紹兒……不要太過分了,適可而止!」太后看不過意了,皇上其實也算是狠狠懲罰了貴妃了,如今北戎邊疆不定,皇上正要用到靖國侯,陳家,現在正是勢大之時,輕易還動不得,貴妃此人雖是討厭,但她便是皇上對陳家的風向標,皇上可以懲她,卻不能廢她,更不能殺她,而且,還有大皇子,畢竟他是名義上的皇長子,將來的皇儲人選之一,總也要給他留些顏面的。
  
  「是紹兒過分了麼?可能吧,可能是紹兒將自己看得太起了,以前,仗著老祖宗和皇上皇后的寵愛,為所欲為,無法無天,如今總算明白了,原來,紹兒,什麼也不是,不過是只……」葉成紹轉眼看著太后,眼裡有濃得化不開的悲哀,更多的,是孤寂和無助。
  
  「紹兒,是……是我對不起你,我的紹兒。」皇上不等他或所處那幾句話,突然上前去,激動的將葉成紹抱在懷裡,失聲痛哭了起來,瘦削的雙肩痛苦的聳動著,像是極力壓抑著內心的痛哭,又似滿懷愧疚和不甘,美麗的眸子裡也同樣有著弄得化不開的悲傷。
  
  皇上看著那一對擁抱在一起痛哭著的人兒,心裡也是千愁萬緒,眼中如刀鋒銳利的精光此時化作一腔柔情,眼底的痛哭和無奈一閃而過,很快便恢復成一派堅毅之色,他走上前去,拉開皇后,拍了拍葉成紹的肩膀道:「紹兒,別再任性了,你不為別人說,也要為你新娶的娘子想一想不是?朕封她為一品誥命,位同侯爵可好?她嫁給你,可是要光耀門楣,享盡榮華的,你捨得她跟著你四處奔波,為了生計而辛苦勞作,還在受人欺壓麼?」
  
  到底還是皇上瞭解葉成紹,他不拿皇后勸他,也不以寧伯侯來勸,只拿素顏說事,葉成紹那淡漠的眸子裡果然閃過一絲愧意,抬了眼看向素顏。
  
  皇上立即也看了過來,那如有實質的眼光打在素顏身上,壓得素顏有些透不過氣來,那眼神雖沒有明顯的威脅,但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只要素顏敢亂說半句,怕就要遭到皇上的雷霆之怒。
  
  素顏第一次用該的直視著皇上,經過了這麼久,又聽了這許多的話,如果她還對葉成紹的身份沒有半絲懷疑,那她便是個十足的傻子了,雖然心中震驚無比,卻也猜到了七八分意思,心裡不由對葉成紹起了一絲憐意,這個人,成長的過程裡,經受過多少的磨難啊,如果連自己生身父母都不肯相認,而且,他們明明就有著那至高無上的權力,卻因著不明的原因而不承認他,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痛哭?怪不得,他的行為會如此怪異,會如此的任意妄為,他將自己的名聲弄得亂七八糟,除了自保,也有對父母的懲罰意思再裡面吧。
  
  他說過,他一無所有了,只剩下了她,如果再這個時候,連她也背離的話,他會不會更傷心?她突然就不捨了起來,他眼裡的悲哀太濃,太烈,沉重又壓抑,她怕他承受不起了,想幫他分擔一些。就算承受帝王的震怒那又如何,人,總該有些骨氣和原則的。
  
  「相公,切身永遠都支持你,便是粗茶淡飯,只要你過得開心,切身也會吃得香甜。」素顏眼中一片安詳,溫柔地注視著葉成紹,只是很普通,很平淡的一句話,卻給了葉成紹無盡的溫暖和力量。
  
  他眼裡的估計瞬間消失,換來的是無盡的歡喜,兩行清淚,卻不受控制的悄悄滑落,他失聲喚道:「娘子……」
  
  皇上沒想到藍素顏會當著他的面說出這樣的話來,他聽得一震,這怕是除了葉成紹以外,第一次有人敢當面違背他的意願,先前看著半點不起眼的女子,沒想到膽子卻是如此之大,他不由又深看了素顏一眼,只見這纖般的身姿如竹般俏麗挺拔,眼神清亮純澈,堅定而安寧,她……竟是不慕榮華,甘原平淡?
  
  素顏看到了皇上眼中的審視,她微帶了意思笑意,上位者,總是疑心太重,慣性地以為,別人的思想總離不開權和利二字,卻不知,自己早已厭倦了為了名利的攻訐鬥爭,想要的,不過是安寧平淡的日子而已,她靜靜地回視著皇上,並沒有半分的退縮,眼神堅定而平靜,既沒有膽怯,也沒有討好,更不帶半點慾望,潔淨得如純潔的水滴,不含絲毫的雜質,皇上與她對視良久,眼神由凌厲變得疑惑,最終帶上了一絲欣賞和欣慰。
  
  出乎意料地,皇上並未有生怒,而是對素顏微微頷首,轉頭對葉成紹道:「紹兒,到乾清宮來,朕有話與你說。」皇上這是第二次說這句話了。
  
  葉成紹沒有回應,兩眼幽深地看到長春宮門外,皇后在一旁心疼地看著他,輕啟紅唇,聲音微顫,目露乞求:「紹兒……」
  
  「臣,領命。」面對皇后,葉成紹還是心軟了,低聲應道。
  
  皇上滿意地點了頭,扶著太后回了宮,素顏有些無措,不知自己該去哪裡,皇后卻在皇上身後行禮道:「臣妾恭送母后,恭送皇上。」
  
  皇上回頭看了她一眼,目露警告,素顏看到皇后眼裡泛出委屈的淚光,嬌艷的雙唇倔強地抿著,似是在與皇上對抗,皇上與皇后之間便有些氣憤不對,素顏回頭看了寢宮裡的貴妃一眼,心中有些瞭然,輕輕走上前去,扶住皇后,聲音有些惶惑:「娘娘,侄媳……不知道要去哪裡,皇上不會責怪相公吧。」
  
  皇后回頭愛憐地看著素顏道:「跟本宮回坤寧宮,紹兒會來坤寧宮接你的。」
  
  說完,不甘心地回頭看了一眼貴妃,對一旁的宮人道:「怎麼還不送貴妃去馬廄,皇上的命令你們都不聽了嗎?延誤了貴妃的病情,你們擔當得起?」
  
  兩旁的太監聽了嚇得哪敢遲疑,立即便有兩名宮女上前去扶貴妃,劉嬤嬤在一旁心疼地看著貴妃道:「娘娘,換件乾淨的衣服再走吧。」說著,就有貼身宮女了貴妃的衣服來,想給她換上。
  
  皇后輕移蓮步,走近貴妃,「你們真是的,姐姐病情嚴重,去了馬廄也是要脫衣醫治的,再換衣不是麻煩?快走吧。」
  
  宮女哪敢再給貴妃穿衣,貴妃身上只著一件中衣,衣服上全是血跡不說,還被她自己撕爛了好幾處,幾乎是衣不蔽體,若就此出宮,給人看見還不顏面掃地?就算皇上沒有直接廢了她的封號,經此一罰,貴妃在宮裡再也沒有威嚴可言,只會成為別人口中的笑談。
  
  貴妃咬牙切齒地看著皇后,忍不住罵道:「你這番邦的狐媚子,本宮有朝一日一定要將你千刀萬剮了。」
  
  皇后聽得盛怒,媚眼微瞇,眼神如利劍一般刺向貴妃,臉上卻帶著嫵媚的笑,她再貴妃免簽輕盈地轉了一圈,柔聲道:「姐姐方才說什麼呢?要將誰千刀萬剮?是妹妹我嗎?姐姐,你這是怎麼了,妹妹如此尊敬於你,還心急你的身體,你竟然如此待姐姐……不過,妹妹不跟你計較,知道姐姐是病情過重,所以心情不好,姐姐放心,姐姐不仁,妹妹卻不能不義,姐姐得如此大病,妹妹一會子便召集宮中眾姐妹一同去馬廄看望你。」
  
  貴妃聽了眼裡都要冒出火星來,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雙手不停地抖著,如果不是被人扶著,怕是要衝過來掐死皇后了。
  
  堂堂貴妃之尊,被人拖到馬廄裡用掃糞的掃把掃身體,那是何等屈辱出醜的事情,原本她在宮還有些勢力,皇上雖下了令,她最多只是去馬廄打個轉,意思意思就成,而且,還可以著人封住消息,可皇后卻額度的要召集宮中所有妃嬪來看她出醜,那不是要她的命麼?以後,她在宮裡,還如何呆得下去?若是再傳到朝堂中去,連大皇子的顏面也一掃而盡了……
  
  「賤人,我跟你拼了!」貴妃突然狂怒了起來,甩開兩名宮女就要衝過來打皇后。
  
  一旁的宮女和太監哪裡敢讓她得手,一擁而上,死死地拖住了她,皇后一臉驚惶地後退幾步,嬌艷而又略帶純真的臉上滿是懼意,大喊道:「哎呀,貴妃姐姐魔怔了,胡言亂語呢,你們還不拍醒姐姐,罵了本宮就算了,若是冒犯了天顏,那可是殺頭滅門之禍啊,快,拍醒她,莫讓她再胡說了。」
  
  皇后身邊的宮女聽了應聲而上,揚手便辟辟啪啪連甩了貴妃七八個耳光,打得貴妃嘴角流血,兩頰立即腫如豬頭,整個人像只惡鬼一樣,不成人形了。
  
  皇后歪著頭,又圍著貴妃打了個圈,眼中滿是憐憫:「呀,姐姐,可清醒了些?嗯,還莫說,這打了幾下,姐姐眼下的眼袋倒是不見了,整個臉都顯得豐滿了起來,相信皇上見了你,也會覺得姐姐比以前年輕了好幾歲呢,哎,姐姐不用感激我,你也別不信,一會子妹妹將宮裡的姐妹召齊了,你可以親口問問其他妹妹,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貴妃知道今天是怎麼也逃不過皇后的掌心了,她痛哭地閉上了眼,對皇后來了個眼不見為淨。
  
  皇后似乎也疲累了,懶得再羞辱她,一揮手,讓人將貴妃拖了下去。
  
  素顏立在一旁,心中雖有些爽快,卻也陣陣發寒,宮中女人的爭鬥,比之大宅子裡來,更加慘烈陰狠,還真是可怕啊,一時,她好想快些離開。
  
  皇后等貴妃被人拖走了,才帶著素顏會了坤寧宮,皇后一回坤寧宮,整個人便像是脫了力一般,一下子癱坐在了榻上,怔怔出神,嬌艷的容顏上掛滿淒苦,素顏靜立在一旁,不敢打擾她。
  
  素顏自己心裡也是翻江倒海,她方才似乎又聽到了一個驚天的瞇瞇,貴妃怕皇后時,是罵的番邦狐媚子,難道,皇后是番邦的?她不是寧伯侯的妹妹麼?怎麼可能是番國的女子?越想越亂,她不禁又細看了皇后兩眼,果然發現,皇后的眼窩比較深,眼瞳微帶了絲紫色,不細看,還真發現不了,鼻子也很筆挺,膚質更是比一般的都白,而且是很健康的那種粉白色,還真有一點番國人的特徵,卻並不明顯,難道是混血兒?怪不得貌美驚人,有如九天仙女,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既柔媚,又率真的氣質,兩種氣質交融在一起,更添無盡魅惑,分明就是個曠世尤物。
  
  「過來,坐到本宮身邊來。」皇后的話打斷了素顏的思緒,素顏依言走近皇后,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你是好孩子,以前見了你,還不覺得如何,今日才知,紹兒沒有看錯人,只有你這樣的,才適合紹兒。」皇后的眼神很溫和,眼底的恐懼還在,她也沒有刻意掩飾。
  
  「謝娘娘誇讚。」在皇后面前,素顏有點小心,不過幾句話,皇后就能將貴妃逼得幾近瘋狂,這樣的人物,不是自己這只菜鳥能對付得了的,在皇后面前,什麼掩飾都是徒勞,她太厲害了。
  
  「本宮知道你在侯府過得不易,不過,這是以前,以後,再有誰敢欺負你,無論是誰,你先打了再說,自有本宮為你做主,便是掀翻了這片天,本宮幫你翻回來就是。」皇后靜靜地注視著素顏,半晌後,突然對素顏說道。
  
  素顏聽得心頭一震,抬眸迎向皇后的眼光,卻見皇后眼中隱含一股威嚴凌厲的氣勢,更多的,是關切和愛惜,素顏感覺心頭一陣暖意流出,眼睛微濕地點了點頭,她只是個平凡的女子,人不犯她,她不會主動害人,但如果有人要害她,她也不介意翻個天給別人看看,既然身後有堅強的後盾,再忍氣吞聲,實是傻子。
  
  「不過,成紹那孩子,你還是要多勸勸他,他有時就是喜歡鑽牛角尖,如今是非常時期,他總與皇上對著幹,於他沒有好處,本宮知道他很是聽你的話,如今,本宮也管不住他了,本宮今日正式把紹兒托付給你,你一定要幫本宮管住他,不要讓他再亂來了,更不能任意的破壞自己的名聲,他……不過是蛟龍潛水,總有一天,本宮要讓一飛沖天,該他的,就得還給他。」皇后語重心長地對素顏道。
  
  素顏聽得心中一震,蛟龍潛水,一飛沖天?葉成紹的志向怕是不在此處,她雖認識他不久,但兩人在某些方面很是相同,她篤定的知道,葉成紹只想要過簡單的生活,不過,這種話如今不適合對皇后說穿,當下之急,便是如何減少身邊的敵人,有了皇后的幫助,自己在寧伯侯的日子會過得更加舒心一些,離開,只是一種願望,現在,是絕對不可能實現的,皇上不許,皇后也不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沒有皇上的同意,哪裡都不會有他們的容身之處。
  
  素顏很乖巧地點了頭,兩人又說了些話,一會子太后派人過來,說讓皇后安排素顏沐浴,皇后才知道,素顏真的是中了毒,並非虛言,倒是對太后如此關心素顏有些詫異,眼神複雜地盯著素顏看了半晌,突然又展開一朵令百花失色的笑容,「倒霉看出來了啊,本宮費了十幾年心血,也沒能討得太后的歡心,你這丫頭一來,就得了她的眼緣,嗯,也好,倒是一記助力,至少,不會有壞處就是了。」
  
  說完,又安排素顏沐浴了一番,皇后宮裡就有一處溫泉池,上面撒滿了新鮮的梅花花瓣,素顏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畢竟是深宮內院,她沒敢多呆,匆匆洗了就出來了。
  
  皇后給她備了一套素淨而精緻的宮衣,連著頭面首飾也備了一套,素顏穿戴齊整出來時,令皇后眼前一亮,笑著對素顏道:「倒還真是個美人兒呢?只是,我那紹兒也太沒用了些,怎麼到現在,還讓你是處子之身?本宮看他對你可是一往情深,你可不能辜負了他哦。」
  
  素顏沒想到皇后的眼睛如此銳利,竟然連這個也看出來了,臉色立即羞紅,垂了眸不也看皇后。
  
  皇后眼神凌厲如劍,緊盯著素顏,沉聲道:「紹兒那孩子太過寵你了,本宮希望你要惜福,那些有的沒的,就不要再想了,以前的事情,本宮不再追究,本宮只看以後,而且,本宮告訴你,紹兒沒有子嗣,很難立足,不論是在宮裡,還是在侯府。」
  
  素顏聽得眉頭一皺,皇后這話有威逼的意味在裡面,對這種事情,她向來覺得應該是水到渠成才好,如果因為利益而不得不做,那便有一種將自己販賣了的感覺,雖然,她現在對葉成紹有些動心了,可是……還沒到那個地步啊。
  
  好在皇后餅沒有繼續往下說,一時乾清宮的主管太監過來似皇上旨意,讓皇后下旨,封葉藍氏為一品誥命,位同一等候爵,皇后聽了唇邊就勾起一抹淺笑,拍了拍素顏的肩道:
  
  「紹兒還真是疼你,看來,本宮以後得多讓你進宮來陪陪本宮才是,不然,本宮想見見那猴兒,還真是難呢。」
  
  素顏便知道,葉成紹向皇上妥協了,皇上定是恩威並施了,給了他不得不接受的理由。
  
  按說,封誥聖旨應該下到侯府去,不然,先前太后早就給她下了封了,但是,皇后卻是就在坤寧宮裡給素顏辦了,非讓她穿上一品誥命的衣服,在宮裡等葉成紹。
  
  葉成紹自乾清宮出來時,臉色仍有些落寞,但當他看到一身命服穿戴的素顏時,幽暗的眸子頓時亮了起來,一下過來拉住素顏的手道:「娘子……不能給你想要的生活,但是,能讓你享受榮華,受人尊敬,我想,我還是能盡力做到的。」
  
  素顏聽了眼睛微濕,柔柔地看著他道:「只要我們同心,不管是什麼方式的生活,都應該會幸福的。」
  
  葉成紹以為自己的妥協,會讓素顏失望,沒想到她如此聰慧又賢達,臉上的失落感立即一掃而空,心情一陣激動,將素顏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兩人離開宮回到侯府,門房裡的人看到大少奶奶穿著一品誥命那個下了馬車,立即上前跪拜見禮,葉成紹笑呵呵的見人便打賞,出手大方,府中下人們個個心中歡喜。
  
  更是議論紛紛,侯夫人也只是個從一品誥命,比大少奶奶還再矮了半級,以後侯夫人見了大少奶奶要不要見禮呢?
  
  侯夫人被侯爺禁了足,不能出門,二夫人和三夫人聽了信,都到二門出來迎接素顏,二夫人和三夫人身上都有誥封,只是品級不如素顏,這會子見素顏一身華貴的誥命服回來,偷上又換了套精緻的頭面,心裡便很不是滋味,既羨慕,又嫉妒,又不屑,總之五味雜陳,而且,還不得不對素顏恭敬行禮。
  
  好在素顏笑著說道:「這是在家裡,兩位嬸嬸隨意就好,在家裡,當然是長者為尊。」
  
  劉姨娘也在迎接的人群裡,一聽這話,卻是笑道:「大少奶奶心仁孝順,卻不知,您身穿誥命服,便是你為尊,不管在何處,朝廷規制殼不能不守。」
  
  素顏聽這話有些挑撥的味道,果然看二夫人和三夫人臉上都有些不豫,卻也不動聲色,劉姨娘再如何本事,不過是侯府的一個小妾,她大可不必將她放在眼裡,只是,這種小角色卻是厲害得很,如今劉姨娘正與侯夫人鬥著法,自己大可以坐山觀虎鬥,兩不得罪,到時再收漁翁之利便是。
  
  於是,便笑著問道:「姨娘,素顏今天沒在府裡,府中可有何事發生?採買可都齊全?飯菜可有安頓好了?」
  
  劉姨娘被素顏一連串的話問得有些發懵,管家的可是素顏,這些個事情,何事落到自己頭上來了?
  
  「回少奶奶話,卑妾不知,卑妾今兒個只是安排了人去整理園中早草,並未過問中饋之事。」劉姨娘垂了頭,一臉失措地說道。
  
  「這就是姨娘的不是了,夫人可是讓你給素顏做幫手的,素顏去了宮裡,這府裡的事情,你就得幫著素顏管著點才是,那些個奴才若看家裡沒個正經主子理事,還不趁機搗亂?哎呀,素顏又是才理的家,但願不要出大亂子才是。」素顏一臉擔憂地說道。
  
  侯夫人確實當著素顏的面,說過要讓劉姨娘幫素顏管家的話,素顏如此說,也有道理,劉姨娘的臉色立即有些發白了起來,垂了頭認錯道:
  
  「是卑妾的不是,卑妾這就著人去處方查看,大少奶奶您先回房休息,下午,卑妾將情況稟報於您。」
  
  時值午飯時分,今天也算得上是素顏管家的第二天,若是有什麼蛾子,怕是正好在今天出,那些人也可以趁著自己不在府裡,動些手腳。
  
  卻說宮裡,貴妃被人送進了宮中馬廄裡,兩個宮女真的將她扶往馬廄的風口處,要給她寬衣掃背,怒罵:「狗奴才,落井下石是吧,本宮還是堂堂貴妃,今日誰敢真對本宮下手,他日|本宮要讓你們百倍償還。」
  
  話音未落,就聽到一個嬌脆的聲音在馬廄外響起,「喲,皇后娘娘,您聽到貴妃姐姐的話了沒有,她是不是魔症還沒醒啊?」
  
  又是另一個聲音說道:「啊呀,可不能讓貴妃姐姐亂說話,冒犯了神靈可不好,臣妾可是聽說,馬廄也有神靈的,可別讓神靈一發火,會讓貴妃姐姐的病情加重就不美了,皇后姐姐你好心,給貴妃姐姐蒙了嘴巴。」
  
  貴妃聽得快要氣死,抬眼便看到皇后帶著一群鶯鶯燕燕正在馬廄前看著她,不少嬪妃正指指點點,有的在偷笑,有的面無表情,有的則幸災樂禍,更多的,是在討好皇后,其中,就有不少平素到她宮裡去得多的人。
  
  貴妃氣得青筋正爆,閉上眼裝暈,不想看她們。
  
  這是,兩名宮女真的上前來脫她的衣服,將她餓背果露於寒風之中,立即便聽得一陣驚訝聲,嘲笑聲,貴妃刺客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才好,嚴重淚如雨下,羞痛難擋,偏生身上的癢痛還沒停,被寒風一吹,還真有些爽意,雙手被人捉住,背後的奇癢撓不到,她不由扭動著身子,便更是醜態畢露了,皇后看得心中一陣爽快,正要說上兩句,便聽得有人來報,大皇子來了。
  
  皇后聽了臉上笑意更深,又來個自尋羞辱的麼?
  
  大皇子身子筆挺,步態穩健地走了過來,他笑容憨厚,神情溫和,一上來,便先給皇后請安,又給一眾的妃嬪行禮。
  
  再轉身,看到貴妃的慘狀,神色微變,卻是躬身對皇后道:「兒臣謝過母后,對兒臣母妃的關心,兒臣已經尋得更好的藥物,治療母妃的寒瘡病,此處風寒污濁,母后當以鳳體為重,兒臣恭請母后和眾位娘娘們回宮。」
  
  皇后聽得艷眼微瞇,嬌笑著走近大皇子兩步,眼中波光流轉,嬌軀散發出陣陣幽香,大皇子第一次與皇后挨得如此近,那幽香夾雜著馬糞味,竟然有著異樣的刺激,他心神一蕩,抬眸看到皇后媚眼如絲,美艷絕倫,那笑堪比冰晶雪蓮,清雅卻動人心魄,他一時眼神凝住,膩在皇后身上,半晌沒有錯開。
  
  一旁的嬪妃便路出鄙薄之色,大皇子雖是性情溫中,辦事溫和,但卻好女色,若非貴妃壓制,府中佳麗怕是會超過皇上的後宮,皇上對此倒並沒有過多斥責,少年貪歡乃是正常,但是,對皇后不敬,那便是太過大膽荒YIN了。
  
  皇后臉上笑容一收,大聲喝道:「殿下為何如此盯著本宮看?你……不會是……」
  
  大皇子心頭一震,這才回過身來,一看連上眾妃嬪的臉色,心中大急,方才可是真是失態啊,皇后她也太……
  
  他微胖的身子頓時矮了下來,抬手作揖道:「母后,兒臣看母后神情有些倦怠,臉上有些暗青,很是擔心,還是快快請太醫為您把個平安脈吧,兒臣這就扶了母后回宮去。」
  
  大皇子反應極快,不過幾句話,便輕描淡寫的將他方纔的失態和荒唐掩過,皇后倒也沒怎麼為難她,卻道:「雖說你有靈藥,但貴妃姐姐已經到了這裡,又是皇上下令要如此醫治的,殼部將病治完再走,好不容易來了一趟,如此走了就可惜了。」
  
  大皇子微垂了眼皮,不讓皇后看到他的眼很,卻道:「方纔兒臣在乾清宮請示了父皇,是奉父皇之命來的,哦,兒臣還遇到了二皇弟,他風塵僕僕,才從兩淮趕回,怕是一會子便會去母后宮裡拜見母后呢。」
  
  皇后聽了果然臉色稍變,懶懶的又帶了一干宮女回宮去了。
  
  素顏穿著誥命服,去拜見了侯夫人,侯夫人躺在床上,一看她誥命服的品級,臉色立變,半晌才道:「皇后也不怕違制,憑紹兒的品級,怎麼可能封你一品,咱家的那位姑奶奶如今行事可是越發的不靠譜了,也不怕天後怪罪,御史彈劾。」
  
  「母親大可放心,兒媳的誥命乃是皇上親封,向來,御史要彈劾,也只能彈劾皇上了。」素顏早就知道侯夫人會說些譏諷的話,淡笑著回道。
  
  侯夫人果然臉色立變,嘴角扯了扯道:「原來是皇上親封,這倒是給葉家長了臉了,不過,貴妃娘娘暫掌宮印,只怕……」
  
  「貴妃娘娘病了,皇上請她去冷宮清修三個月,內宮有皇后掌管,母親您憂心了。」素顏仍是淡淡地看著侯夫人,臉上很是平靜無波,並無半分的驕傲自大。
  
  「什麼?貴妃被打入了冷宮?那……」侯夫人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她自床上一坐而起,激動地掀開被子,看到素顏一臉的驚異,才又將被子蓋好,淡淡地說道:
  
  「皇后掌了宮那是好事,她可是咱們家的大姑奶奶,以後,侯府只會更顯榮華,我累了,午飯就送到我屋裡來吧。」
  
  素顏聽了便默默地退了出來,葉成紹根本就沒進去,正站在外頭與墨書說著什麼,見素顏出來,便嘟了嘴道:「她以後再欺負你,你大可以拿出一品誥命的架子來壓她,大可不必再忍她了。」
  
  「你說什麼呢,再如何她也是長輩,只要她不找我麻煩,我還是會敬著她的。」素顏白了葉成紹一眼說道。
  
  葉成紹聽了將她往懷裡一攬,笑嘻嘻道:「就知道娘子是最講理,最賢惠的,走,咱們回屋去,一大早兒我聽說你被晾在慈寧宮外一個時辰,你不知道我當時有多氣,還好,那藥讓你發了一身汗,應該不會著涼了才是。」
  
  素顏聽得心中微動,像一股溫暖的細流緩緩流入心田,溫暖又柔軟,她靜靜地挽住葉成紹的手臂,垂著眸子道:「皇后娘娘說,你應該早些有子嗣才好。」
  
  葉成紹聽得大驚,像是沒聽得清楚,大腦袋俯近素顏,眼睛燦亮如星,裡面燒著灼灼火焰:「娘子,你說什麼?我沒聽得清楚!」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10:38 AM

  第九十六章  圓房
  
  「沒聽清楚就算了,我要去廚房瞧瞧去。」素顏被葉成紹那灼熱的眼神弄得心慌意亂,哪有姑娘家主動說這事的,這個笨蛋,說一次就很難為她了,他竟然還裝沒聽懂,不理他了。
  
  素顏掙脫葉成紹,扭頭就走,葉成紹好不容易得點甜頭,還沒試到味兒,哪裡肯讓她走,一個飛撲,從身後一把抱住她的腰,再手一抄,兩腳輕點便往苑蘭院裡掠去。
  
  二人身後的墨書和青竹面面相覷,世子爺和大少奶奶也太生猛了些吧,這可是在園子裡啊,好多雙眼睛看著呢,也太不注意形象了吧,好歹兩人都是有品級的人啊。
  
  墨書十六七歲的樣子,正值青春年少,被葉成紹這一下弄得也是耳朵都紅了,青竹冷著眼睛瞪他,不屑道:「你臉紅什麼?你見的世面大了去了,倚香閣的姑娘那麼圍著你鬧你都沒臉紅,跑這來裝清純了?」
  
  墨書被青竹說得惱羞成怒,鼓了嘴想回,但青竹只橫他一眼,他便立即焉了,青竹的本事墨書是清楚的,他要敢頂嘴,青竹只需輕輕一彈指甲就能讓他趴下。
  
  「還沒用午飯呢,這事怕是能成。」青竹轉了頭,看著一下子便沒了蹤影的兩個主子,喃喃道。
  
  「有了這個,還吃什麼飯啦,沒看到世子爺那口水都快流地上去了麼?同是爺們,我可是最清楚,世子爺有多想著大少奶奶……以前在倚香閣,那些姑娘們那麼挑逗也沒看他急色過,大少奶奶就一句平平淡淡的話,也就化身成惡狼了,唉,要不怎麼說,這夫妻還得是要有緣分才能成呢?」
  
  墨書也看著前頭,慢悠悠地晃蕩著,這會子主子一定不會叫他服侍,他也想到大少奶奶穿堂裡坐坐去,還莫說,藍家的幾個陪嫁丫頭,個個兒都長得水靈,尤其是那個紫晴,還做得一手好女紅,只是嘴巴厲害了點,嘴巴厲害好啊,將來不吃虧……
  
  「你個大嘴巴,以後最好少在大少奶奶面前說倚香閣,爺要是吃了癟,一定會揍你的。」青竹一聽墨書說倚香閣,便一巴掌拍在墨書頭上罵道,完全忘了,方才是她自己先說的。
  
  素顏被葉成紹抱著飛了起來,人像是坐飛機一樣,偏又不如飛機坐著舒服,頭暈目眩的,顧不得羞澀,雙手緊緊摟著葉成紹的脖子,嘴裡卻罵道:「你發神經了嗎?好多人看著呢。」
  
  「怕什麼,咱們可是新婚夫妻,他們沒見過夫妻恩愛麼?」葉成紹腳步輕點,一想起素顏說的那句話,他就渾身燥熱,要有子嗣,可不得就先行周公之禮麼?天知道,每天睡在娘子身邊,看得到,摸不到,吃不到,他忍的有多幸苦,簡直就是水深火熱啊,偏生這個又是個烈性的,生怕惹火了她會逃……只能慢慢來,可是,這一個慢字,就像文火煎藥,鈍刀割肉,難受啊。
  
  到了苑蘭院的門口,葉成紹也不將素顏放下,直抱著人就往裡屋沖,紫晴和紫綢兩個自大少奶奶一大早兒被宮裡的人接走了,心裡便忐忑不安,若是皇后娘娘召見還好說點,卻是太后召見的,兩人都知道洪氏死得蹊蹺,都怕太后和貴妃會將洪氏的死,怪罪到大少奶奶身上去,千萬別遭什麼罪才好了。
  
  這會子見大少奶奶穿的衣服不是出門的那一套,一眼瞥去,連頭面都改了,好像是朝服,兩人又驚又喜,可是世子爺這事做什麼?怎麼急沖沖就往裡屋去,難道大少奶奶還是挨了罰?
  
  如此一想,紫綢心急如焚,跟著葉成紹也往裡屋沖,卻見世子爺正壓在了大少奶奶身上,她嚇得立即滿臉通紅,趕緊退了出來,面紅耳赤的,心跳半天都沒平靜下來。
  
  紫晴沒跟上去,卻見紫綢紅著臉退了出來,心中瞭然,眉頭一皺道:「一會子可是到了飯時,大少奶奶又是初掌中饋,侯夫人如今病著,用餐時,上房裡沒人可不行啊,大少奶奶怎麼著也得到堂才行。」
  
  紫綢一聽也正是這麼個理,眼瞅著就要開飯了,作為當家人的大少奶奶不去主持可不行,幾大家子人圍幾桌呢,不看著,出了什麼亂子,又潑髒水到大少奶奶身上怎麼辦?可是這情形,她也沒法子,作下人的,再笨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去討主子們嫌啊。
  
  紫晴皺著眉頭在屋裡打轉轉,這時,陳媽媽從後堂裡走出來,問紫綢:「大少奶奶回了沒?」
  
  紫綢對著裡屋努努嘴,「在裡面呢。」
  
  「臉色如何?還好吧,沒受啥氣吧,也回來了沒?」陳媽媽連聲問了一大串。
  
  「封誥命了,極品沒看出來,也抱著進去的呢……不過,應該還好,沒受氣吧……」紫綢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心急地看著穿堂外,乾脆走出去問問紫雲,廚房裡開飯還得多久,可別正是……那時候,可就不好了,二夫人,三夫人幾個可都不是好相與的,又正是大少奶奶封了誥命的日子,以世子爺的地位,再如何,也會是個三品誥命,比二夫人和三夫人都不低,大少奶奶若不去上房用飯,不定就要說什麼拿架子,不尊長輩的話了。
  
  「抱著進去的?沒挨罰吧,不行,我得去瞧瞧,爺粗手粗腳的,你們兩個也是,怎麼就不進去服侍著呢?」陳媽媽聽了心中也很不安,抬腳就要往裡走,這會子紫綢到了外面去找紫雲去了,紫晴綱要制止,卻將抬起的手又放下,陳媽媽在院裡可是年紀最大的,又是大少奶奶的奶娘,便是做錯什麼,大少奶奶也會給她幾分體面,不會如何的,至少世子爺,他對陳媽媽也是禮讓得很,當著大少奶奶的面,更不會對她如何了。
  
  可是,陳媽媽剛一走到門口,伸了手想掀簾子,卻將手又放了下來,疑惑地問紫晴:「你們兩個不進去,不會是……」
  
  看紫晴臉色有些泛紅,陳媽媽不由笑了出來,激動地搓著手道:「好,好,好,大少奶奶總算是想通了,哎呀,老天保佑,過幾個月要是能懷上就好了。」
  
  紫晴一聽,臉色更複雜了,衝口就道:「媽媽也不看看是什麼時辰,到了飯時呢,要是前頭來請大少奶奶,咱這該如何回啊?」
  
  「有什麼不好回的,就說大少奶奶今天累著了就是,上房裡的飯菜早有人安排好了,廚房裡,上房值守的,哪一個不是做慣了的?大少奶奶在與不在,他們還不照樣吃著就是,以前可沒怎麼將咱們大少奶奶看重過,這會子離了大少奶奶還吃不得飯了不成?」陳媽媽對著紫晴就是一頓說起。
  
  紫晴聽得臉都要綠了,不過,也沒法子反駁,只能自己乾著急。
  
  一時也跟著到了穿堂前去了,眼不見為淨,自己一個丫頭,急也是白急,有的事情怕是注定了,沒法子改變。
  
  不成想,一到門口,就見院外頭,司徒蘭正帶著丫頭往院裡來,眼睛一亮,熱情的就招呼道:
  
  「司徒姨娘是來看大少奶奶的麼?大少奶奶才從宮裡回來,跟爺在屋裡說話呢,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大少奶奶封了誥命了。」
  
  司徒蘭也是聽說素顏被封了一品誥命,在屋裡聽著心裡便很不是滋味,一品啊,怎麼可能,自己家母親也才二品,一品可是形同侯爵,看來,皇后娘娘是真的很喜歡藍素顏,為了她連朝廷規制都打破了,她也不知道是嫉妒還是羨慕,還是不屑,總之心情很複雜,就想到正屋裡來,想看看葉成紹的臉色,想問他,要將自己置於何地?那一品誥命,原本應該是她的啊……
  
  「我是來恭喜大少奶奶的,也不知大少奶奶方便不。」司徒蘭難得的和顏悅色,說話時,眼睛也沒朝天看著,肯睜眼看紫晴幾個了。
  
  紫綢正跟紫雲說著話,沒想到紫晴竟然把司徒蘭給招了進來,這妮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她究竟想做什麼?這個時候,這司徒姨娘原就與大少奶奶也世子爺都不對頭,這會子若是知道屋裡的人在……那還不得氣死去?
  
  她不由瞪了紫晴一眼,笑著對司徒蘭道:「奶奶有些不舒服,爺在陪著說話呢,都到飯時了,要不,姨娘先用了飯再來?」
  
  司徒蘭聽了心裡不由郁堵得慌,藍氏都封了一品了,那混蛋還小意地在邊上陪著,他的眼裡,還有沒有其他幾個人,正室又如何,還不都是人生父母養的,還不都是他娶回來的老婆,憑什麼就不分些心來關心其他人?
  
  藍氏也太霸道了些吧,真想一個人霸著那混賬麼?自她進了門,鬧出的事就一樁接一樁,那混賬以前還往悠然居裡一天鑽兩回,如今是半步也不願意踏進去了,真當藍氏是個寶啊,什麼都顧著她。
  
  「大少奶奶不舒服麼?那我更要進去看看了,來了,又知道了她不舒服,不看望下,人家還會說我眼裡沒正視大夫人呢。」司徒蘭的聲音便有些冷,抬了腳便往屋裡走。
  
  紫晴在前頭慇勤地引路,剛走到正門,不等陳媽媽說話,便揚了聲道:「大少奶奶,司徒姨娘給您道喜來了。」
  
  卻說葉成紹抱著素顏直接進了裡屋,回頭一腳就將門給踢關了,卻忘了騰出一隻手來上了栓,心急火燎的就把素顏往床上一放,自己踢了靴子便壓了上去。
  
  素顏心頭亂糟糟的,剛才是被葉成紹的細心和體貼給感動了,又經歷了宮裡的那些事,知道他對自己的那顆心,又瞭解了他的一些身世,同情,不捨,感動,幾種情緒都絞在一起,衝口就說了那一句話,沒想到,這廝就像頭餓了十天半月的狼,看到了可口的食物一樣,一下子就將她抱了回來,如今,還壓在她的身上,真的要……將自己全部交給了嗎?
  
  「娘子……」葉成紹熱情似火,渾身燥熱難耐,伸手就開始解素顏的衣扣,俯下身,小心地親吻著素顏嬌艷欲滴的肌膚,由額頭,到鼻子,再到臉頰,再到耳根,細細密密,寸寸棉棉,半分也不放過,溫柔而又極富耐心,倚香閣的紅英說過,女子第一次,是很害怕的,也會很疼,他不想讓娘子痛,一定要小心呵護她,更要讓她一輩子也不能忘了他們的第一次。
  
  紅英還說,女孩子,對第一次的男人有歸屬感,會永遠都將那個男子刻在心裡面,娘子這一輩子都只能有自己這一個男人,所以,他更要好生等她,不能讓她受一絲一毫的痛楚。
  
  所以,他很小心,也很細心。
  
  他的吻,熱烈而細密,素顏能感受他的小心和憐惜,心裡的那一絲猶豫和惶恐不知不覺消散了,手也不自覺地勾上了葉成紹的脖子,她並非第一次,前生有過經驗的,便是那點子經驗,不足為談,呀看過a片的,再說了,她也學過醫,究竟要如何做,她心裡明瞭,可是……好像不是時候呢,到了飯時,而且,今天是她封誥命的日子,府裡的人肯定都會趁著飯時,向她道喜的啊,就方才看到二夫人、三夫人臉上那點表情,她也不敢在這個時候不缺席上房的午飯啊,會引得她們更加羨慕嫉妒恨的,還是……
  
  可是,葉成紹每吻一下,都能讓她的心為之一顫,那酥麻的感覺好像帶了電一樣,能震動她神魂,她也有些意亂情迷了起來,小手也不自覺地撫摸著葉成紹肌理細緻的脖子,摸到他高高空起,硬硬的喉結,葉成紹得到她的回應,心裡一甜,越發的激動了起來,花了好打的心神才控制自己想要撕扯掉兩人身上礙事的衣服的衝動,又費力的解開了素顏身上的一顆盤扣。
  
  聲音沙啞而魅惑,在素顏耳邊呢喃:「娘子,別怕,我會很輕很輕的。」
  
  素顏輕輕嗯了一聲,聲音嬌柔得像要膩出水來,聽在葉成紹的耳朵裡,便成了致命的誘惑,他心神為之振奮,吻得也更用心,更賣力了。一隻手,慢慢的撩起素顏的裙擺,伸了進去,一下便捉住了那對他日思夜想的兔子,輕輕搓揉著。
  
  素顏腦子裡也是一片懵的,看他急切得頭上都沁出汗來,心疼地,顫抖著就伸了手去幫他解他的衣服。
  
  兩人這會子還真有點乾柴碰到烈火的感覺,正兩情同醉時,外面突兀地不合時宜的傳來紫晴的稟報聲。
  
  像是一盆清水澆在了頭上,素顏頓時清醒,忙鬆開解葉成紹扣子的手,推了推他道:「相公,司徒妹妹來了,我出去看看。」
  
  「娘子……」葉成紹一聽司徒蘭的名字,頭皮就有些發麻,若是別的女人,他怕是大罵起來了,真是不知時務,竟然在這麼關鍵的時候來打斷,要人命啊,真的要人命,難道又要去淋冷水?熱情似火的時候被人攪了,他真想罵司徒蘭家十八代祖宗,怎麼就生了這個個討厭的女兒出來,存心陷害他啊……
  
  葉成紹只差沒學著狼仰天高嚎一聲了,也太悲催了些,難得進行順利一次,竟然要無功而返,他一口鋼牙都快咬碎了,若是司徒蘭在面前,他真想一掌拍死她。
  
  素顏看葉成紹臉都綠了,知道他忍得難受,她也沒想到司徒蘭會在這個時候來,不過,人家也沒想到他們夫妻會在這個時候辦事好不好,大白天的,來給她賀喜,又沒有錯,她很壞心眼的將手伸下去,抓住葉成紹的某處昂揚,使勁上下擼了一把,葉成紹哪裡受過如此大補,整個身子都一激靈,頓時便更加控制不住自己了,在喉間沉著聲喚道:「娘子……你想要了我的命嗎?」
  
  素顏笑著抱住他的頭,在他額前親吻了一下道:「我可不想就這麼著草草的把自己給了你,晚上……咱們……準備妥當些,正正式式的洞房可好?」
  
  聽到素顏如此說,葉成紹覺得自己好像對素顏不夠尊重,原本也有的人家裡,娶個小媳婦回去,並不記著圓房,而是等兩人都大些個了,才行圓房之禮,圓房那天,倒是要正式一些,如此一想,他便是身子再灼熱,也只得忍了。
  
  心裡暗罵著司徒蘭,一時又想起司徒蘭娶回家的那一天,洞房花燭夜,他原還想與她行周公之禮的,打算著只是用個妾室名份搓搓她的傲氣,還是升她為正妻的,畢竟他也知道,他對她做過火了些,雖然她著實有些生厭,但是沒成想,她卻驕傲得像只孔雀,高抬著下巴,輕蔑而高高在上的看著他,一副要自己臣服於她的樣子,啊呸,他這輩子最討厭孔雀這種東西了,自以為是,以為自己天下第一,他一看到她那樣子,就提不起半分的興趣了,正想轉身就走,可偏生侯爺命人將外面的門給鎖了,讓他出去不得。
  
  而司徒蘭看他竟然在洞房之夜要棄她而去,更是氣了,坐在床邊就哭了起來,他一時又心軟了,也覺得,她堂堂一個侯府嫡長女,才貌雙全,卻被自己弄成了小妾,著實有些過火,便又放下身段去哄她,哄了好一陣後,她好像也迷迷糊糊的要睡了,自己的手搭在她身上時,她也沒抗拒,還將頭埋在了他的懷裡,按說,就此發展下去,他們應該水到渠成,成為了真正浮起才是,可是,偏生他就是對她生不出激情來,面對她時,心裡像是膈應著什麼東西,就是動不了情,沒那份要將她壓倒的衝動。
  
  他不由懷疑起來,倚香閣的姑娘們可沒少挑逗過他,他也有這種感覺,玩鬧歸玩鬧,他就是感覺不願意隨隨便便就與人做那事,好像很髒,還……有點噁心,後來,倚香閣的姑娘們便暗地裡說,他可能那方面不行,讓他知道後,氣得五腑升天,好生將那些姑娘妹妹們都整治了一頓,並下了封口令,不許她們亂說半句。
  
  司徒蘭那一晚,怕也以為,他有那種毛病吧,他將她抱到了床上,蓋好被子,自己卻歪在了椅子上睡了一宿,司徒蘭那樣高傲的一個人,自然不可能會對他主動……那一夜,他過得平淡乏味,後來,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是不是有心病,怎麼見了美麗女子不能像別的男人那樣一衝就上去了呢?
  
  而他,也因此更流連於風月場中,在煙花之地與大周京城各大名妓嬉耍玩鬧,也沒少於妙齡絕色美女親暱過,但是,總是不能對她們心動情動,他都有些懊惱了,只怕自己真的有心理疾病呢,可是,那天,他在藍家後院看到了素顏,看到她截然不同的氣質,分明柔弱的一個嬌俏女子,卻勇敢決絕,果斷大氣……這只不過是讓他有些好感而已。
  
  在司徒家的那一次,眼看著她就要嫁給上官明昊,他心底突然便有一種就要痛失至寶的失落和難受,衝動之下,他將她摟進懷裡,沒想到,只是輕輕地觸碰,就讓他心跳如鼓,血流加速,竟然有種將她嵌入身體與他同為一體的慾望。
  
  而身體某處的叫囂也讓他終於釋然,原來,,他沒病,只是,沒遇上真正心儀心動的人而已……後來,他更是不顧一切地想要得到她了……
  
  「相公,那個……我出去了。」素顏看葉成紹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眼神又有些迷離,便扯了扯他衣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男人在最緊要關頭被打斷,確實很殘忍啊,她也明白一些的,因為……她方才也是情動不已,深陷其中。
  
  還好,素顏她沒有嫁給上官明昊,還好,她終於成為了自己的妻,葉成紹自沉思中回神,站起身來,溫柔而又像害怕失去一樣,緊緊地抱緊了素顏,下巴擱在素顏的肩上,呢噥著:「娘子,我們來日方長,我……要給你一個最好的洞房之夜,是我太急了,我們一起去見見她吧。」
  
  素顏聽了嫣然一笑,抬手幫他擼了擼頭髮,將他的髮冠正了正,又抻了抻他衣袍,柔聲道:「我去換了這身朝服吧,沒得又讓她看了難受。」
  
  「嗯,娘子,你換吧。」葉成紹此時心裡一片祥和,與素顏在一起,總覺得心裡不再空洞孤獨,更不會寂懼惶惑。
  
  素顏迅速換了身衣服,取下頭上的頭面,只帶了家常的首飾,與葉成紹雙雙出了門。
  
  司徒蘭坐在正堂的繡凳上,神情很是複雜,見到葉成紹與素顏肩並肩的出來了,男的氣宇軒昂,豐神俊朗,女子俏麗清雅,大方端莊,二人雖沒有親暱舉動,卻顯得那樣的默契,一股淡淡的情意在二人眼波間流轉,由其葉成紹,只是一個不經意的眼神,也能夠看得出,他對藍素顏的輕易有多濃,而先前看著還淡漠冷清的藍素顏此時看葉成紹的眼波中,竟含著脈脈溫情,她不覺得眼睛一陣酸澀,有些狼狽的撇開眼去。
  
  「多謝司徒妹妹好意,妹妹可曾用過午飯?」素顏看出了司徒蘭的不自在,很隨意地走到正位上坐下。
  
  司徒蘭怔了怔,眼睛忍不住就看向素顏,發現她笑眼中,春意流轉,兩頰緋紅,比之往常更添了幾分嬌媚,不由抿了抿嘴,強壓心頭的酸澀,「聽說皇后娘娘下旨,給姐姐封了個位同侯爵的一品誥命,妹妹特來給姐姐道喜,還是姐姐福分大,以相公的品級,最多也就能封個三品,娘娘倒是為了姐姐愈制了。」
  
  「多謝妹妹,這原就是相公的福分,相公深得皇上喜愛,皇上愛屋及烏,才破例封了我個一品,不過是個虛名,倒也不用太過看重的,好生服侍相公才是正理兒,才能不辜負了皇上隆恩。」素顏淡淡地說著應景的話,到了飯時了,她正想去上房瞧瞧,不要在午飯時除了什麼岔子才好。
  
  她很隨意的一句話,卻是讓司徒蘭聽得很是刺耳,竟然是皇上御賜的,那就更讓她生妒了,如果,當初……當初那混蛋其實對自己也不錯的,只是……若不然,這一品的誥命也該是自己的,父親曾說過,與他在一起,會有意想不到的榮華,起先不信,如今看來,倒是有些端倪。只是,卻被一個小小五品下官之女得了去,讓她好生不甘。
  
  「相公,何時,你也給妾身封個命婦回來,也不枉妾身以侯門嫡長女之身份,下嫁你一場。」司徒蘭語帶怨氣的對葉成紹道,她如今也不敢隨便對素顏如何了,畢竟一品誥命,不是她一個小小的妾室所能冒犯的,但葉成紹禮讓她慣了,對她心懷有愧,她對他說話就放肆得多。
  
  「呃……」葉成紹聽得有些發懵,她一個妾室,怎麼可能被封為命婦,大周朝還沒有這個先例,除非是平妻,還是有可能的,可是,升她為平妻……自己又對她沒感覺,她才十七歲的年紀,大好青春……他不想再耽擱她了。
  
  「怎麼,相公眼裡便只有姐姐麼?怎麼說,妾身也是出身貴門,皇上既然會為了姐姐愈制,那應該也不在乎再多違些祖制吧。」司徒蘭一看葉成紹那遲疑為難的樣子,心裡就郁堵,一股火氣直往頭上冒,說起話來也不管不顧了。
  
  「妹妹可是在責怪皇上為了我而違了祖制?」素顏很不喜歡司徒蘭對葉成紹說話的態度,司徒蘭人看起來,並不太壞,就是自小被寵得太過,有點目空一切,天真得過頭了,認不清自己形勢,有點不切實際。
  
  「難道不是麼?哪有一個三品世子之妻,被封一品的,妻子倒是大過丈夫了,姐姐可真威風。」話既然扯開了,司徒蘭就有些收不住,加之她如今是又嫉又氣,哪裡還管什麼說得,什麼說不得。
  
  「哦,妹妹不知道皇命大於天嗎?規矩既然是人定的,自然就有人違反,就像妹妹你會以一個侯門嫡長女身份與人做妾一樣,這世上,總會出一些違背常理之事,妹妹便是心中再不服氣,你現在也只是相公的一個妾而已,妹妹還是認清自己的地位好點,不要總說些違制不違制的話,說起違制來,你一個小妾,如此在相公面前大呼大叫,難道就不是愈矩?」
  
  這話簡直直刺司徒蘭的心臟,她最忌諱的,最痛苦的傷疤都被素顏給無情揭開,袒露在人前,以前便是全府上下都知道這個事實,也無一人敢在她面前提及,哪怕只是暗愈,也是不敢,如今卻被素顏赤果果的說了出來,讓她頓時氣得臉色刷白,整個身子在繡凳上都搖晃了一下。
  
  葉成紹看著有些不忍,轉過頭,擔憂地看了眼素顏,司徒蘭雖然並不陰狠,但也是個記仇的,娘子幹嘛這樣得罪她,不過,心裡又有絲甜意流過,娘子還是很維護他的呢,這是第二回了。
  
  「你……你太刻薄了,就算你被封了一品也不能如此欺辱於我吧,藍素顏,別人怕你這一品,我可不怕,皇上為何會封你一品,你自己怕是都不知道,我卻知其中緣故,不要以為,你這一品有什麼了不起,只要我肯與這個混蛋好生過日子,將來,皇上只會封我更高位份,你不要得意得太早了。」司徒蘭自繡凳上站起來,指著素顏的鼻子罵道,她今天是被刺激得過頭了,藍素顏,真的讓她忍無可忍,一些藏在心裡的話也忍不住說了出來。
  
  「你言下之意,你以前,是不肯與相公好生過日子了?是看不起相公對吧,妹妹好大的本事,好大的魅力,是不是只要你勾勾手指頭,相公就會對你俯首帖耳,百依百順?」素顏面若寒霜,兩眼如寒鋒冷視著司徒蘭。她今天若不將司徒這個刺頭給擼軟了,以後府裡還會有不少蛾子弄出來了,那幾個也是不好相與的,只要自己對司徒蘭退讓一步,她們就會有樣學樣。
  
  「你……我沒這麼說。」司徒蘭有些心虛,被素顏揭穿話裡的含意後,她並不如以前那樣底氣很足了,葉成紹對她究竟懷著怎樣的感情,她現在也有些沒有把握。
  
  「傻子都能聽出你話裡話外的意思來,相公,司徒妹妹可是說了,以後會賞你個臉,好生跟你過日子呢。」素顏轉過頭,換了一副笑臉地葉成紹道。
  
  葉成紹聽得背後一陣發寒,娘子好像動了真怒呢,他立即討好的笑著對素顏道:
  
  「我只好生跟娘子過好日子就成了,其他人,都由娘子管著,男主外,女主內,內院裡的事情,我就不管了啊,不管了。」兩個女人都不好惹,他想要逃開就好。
  
  「妹妹,你出身貴門,我也清楚,只是,我再警告你一次,混蛋兩個字,不是你能罵的,哪怕以前你貴為公主,如今也是相公的一個小妾,請注意自己的身份,如若再聽到你辱罵相公,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素顏對葉成紹的話還算滿意,她也明白葉成紹對司徒蘭的心,如今她想與葉成紹真心實意的過下去,他後園子裡的女人,就得一一清理乾淨,而司徒蘭是讓她最為頭痛的一個,她希望能找到一個好法子,讓司徒蘭能過得好一些,給她一個好一點的歸宿,現在,還只是走了第一步,後面的路,還真的很難很難,牽扯得太多,各方勢力交雜,稍有不慎,自己便會陷入深淵。
  
  司徒蘭的話透露了一個很重要的信息,那就是,司徒蘭對葉成紹的身世可能有些瞭解,所以,護國侯才可能同意將嫡長女送與葉成紹做妾,賭的,怕是將來,也就是皇后娘娘所說的,一飛沖天之時,司徒蘭身份也會跟著水漲船高,貴不可言。
  
  如此一想,她對司徒蘭的同情之意又減少了些,世事匆匆,皆為利來,如果真的沒有半分好處,她有怎麼可能真的自甘低賤,給葉成紹做妾?寧伯侯府雖然權勢大,但護國侯府也不差,葉成紹當時再是荒唐,只要護國侯府護得嚴實,又怎麼可能讓葉成紹一個少年得逞?而且,還真遂了他的心願,分明,就有一絲放縱和樂見其成在裡面。
  
  「你……你不要太得意,總有一天,我也會與你平起平坐的。」司徒蘭嘴硬得很,也不給素顏行禮,起身就往外走。
  
  素顏眉頭一皺,大聲喝道:「大膽,司徒蘭,不要以為相公讓著你,你就可以為所欲為,這府裡,還是有規矩的,來了,將司徒姨娘拉近後園的小黑屋裡關起來,關上一天一夜,讓她明白,什麼是嫡什麼是庶,何為尊卑高下。」
  
  紫晴早就看司徒蘭不順眼了,敢明目張膽的跟正室夫人叫板原就是不知死活,何況正室還是一品誥命,那便更不知死在哪裡了,一聽素顏喝令,手一揚,便叫來兩個粗使婆子,上前二話不說,先堵了司徒蘭的嘴,讓兩個婆子挾住就往外拖。
  
  司徒蘭原本還想罵的,這會子被堵了嘴,半句也罵不出來,氣得直踢腳,她的貼身丫頭也是子護國侯府裡陪嫁過來的,一見這樣,不由也罵了起來,揚言要回護國侯府告狀,說素顏欺負了司徒蘭。
  
  紫晴一聽,回手就是一個巴掌打得那丫頭半點不敢再說話,「我告訴你,你主子如今是寧伯侯世子的妾,妾是什麼意思?半奴婢半主,明白嗎?她犯了錯,就該受正室夫人的罰,你若再鬧,拿板子抽死你。」
  
  那丫頭嚇得立即跟了兩個婆子出去了,素顏皺了皺眉,忙招了紫綢過來道:「你派幾個人好生守住黑屋,好菜好飯的待著司徒氏,別讓人趁機欺負了去。」
  
  紫綢聽了微微點頭,她也不想素顏與司徒蘭的關係鬧得太僵了,更是怕有心之人,趁機從中鬧事,如此,只是削削司徒蘭的傲氣也好。
  
  葉成紹自然也聽到了素顏與紫綢的一番對話,他眉頭微鎖,想起洪氏死得離奇……身子一閃,便縱了出去。
  
  素顏知道他有事要做,也沒怎麼在意,帶著陳媽媽和青竹兩個去了上房。
  
  二夫人、三夫人已經坐在上房,文嫻文靜、文貞文英幾個都在,她們看見素顏來了,幾姐妹同時上前給素顏行禮,恭喜她被封為一品誥命,文嫻挽著素顏的手,笑意融融:
  
  「大嫂子,聽說,你去了太后宮裡,妹妹還真擔心呢,沒想到,得了個一品誥命回來,真是可喜可賀,這可算得上是葉家的大事了,葉家,除了姑母以外,就是大嫂子的身份最高了。」
  
  素顏聽了笑著用手指戳她的腦門道:「胡說些什麼呢,這府裡,最大的是四叔祖母,其次就是父親母親,一大家子人,講那些個虛頭巴腦的東西做什麼。」
  
  文靜自素顏進來後,眼神就有些複雜,這會子看文嫻跟素顏有說有笑,便也湊了過來,眼睛亮亮的說道:「恭喜大嫂,大嫂平易溫和,得了高位也不顯傲,氣度海涵,以後,妹妹可要多與大嫂學習學習才是。」
  
  「二姐姐是該多與大嫂親近親近,沾沾大嫂的福,保不齊,以後嫁了,也能成個一品誥命呢。」文嫻趁機消化文靜,文靜嗔她一眼道:「三妹妹難道就不想麼?聽說壽王梅花盛會上,東王世子可是要來哦,三妹妹,以後若是成了東王妃,可不要看不起姐姐哦。」
  
  文嫻被文靜說了個大紅臉,舉起小拳頭就打文靜,幾姐妹鬧作一團,氣氛倒還算融洽。
  
  文英仍是一派直率爽朗,她看著文貞,等文嫻和文靜走開了些,才走了過來,給素顏行禮道賀,素顏雖然對劉姨娘不太感冒,倒是有幾分喜歡文英的和性,身為侯府庶女,不卑不亢,氣質大氣自然,很是難得,想起娘家的妹妹素麗,她的心便有些柔軟,但願,自己與這個女孩子不要發生衝突,能成為好朋友才好。
  
  二夫人和三夫人難得也和氣得很,一頓飯吃得大家都高用過飯後,素顏便有些發困,處理一些瑣事後,便回了屋,今天一天也著實太過疲累了,回到屋裡,她吩咐紫綢看門,誰也不要吵她,倒床便睡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覺脖子處癢癢的,她下意識就伸手去拍,卻是觸到一個絲滑的大腦袋,睜開眼一看,只見滿室銀輝閃爍,那流洩的光暈柔和而婉約,還帶著淡淡的聖潔之氣,如水般沉靜大氣,有如置身月光之中,可是,頭頂紅紗繡帳,身上也蓋著熟悉的錦被,這事……她將眼睛睜大了一些,轉過頭,看向紗帳外,清澈的眸子裡頓時綻放出無限光華來。
  
  心中無比震驚,多寶櫃架,梳妝台,掛衣櫃,還有窗稜上,只要是屋裡的家俬上,都擺著一根黃金燭台,燭台上放著的,不是燭火,而是一顆顆碩大的夜明珠,顆顆光華流轉,燦亮卻不耀眼,光線柔和溫暖,灑在人身上,如沐月華。
  
  「娘子,可還喜歡?」葉成紹自素顏懷裡探出頭來,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青草氣息,還有一絲沐浴過的清爽,身上的外袍早就脫了,只穿了一身潔白的絲綢中衣,臉上的笑容卻有些忐忑,似乎生怕素顏會不滿意他的佈置。
  
  「好美。」素顏忍不住說道,只是,她睡了一下午麼?抬眼看窗外,果然真是天黑了,想起許過葉成紹的話,不由嗔了葉成紹一眼,這傢伙精蟲傷腦,無時不刻就想要做那事,伸出手,想要拍他,卻觸到他眼裡的那一抹小心,不由心一軟,改拍為抱,在他額頭上印下一吻。
  
  「真的嗎?我想了好久,不知道佈置出什麼樣子,才能配得上我的娘子。」葉成紹聽得大喜,墨玉般的星眸中閃爍著炫目的灼光。
  
  「那娘子,咱們……洞房吧。」他的聲音有些微微的發抖,實在是兩個在一起睡都睡了好幾回了,肌膚之親也有,卻總是臨淵止步,幾番持槍上陣,卻被人下了槍膛子,碰到誰,誰也會擔心的。
  
  素顏不由在心裡對葉成紹翻了個白眼,做這種事情,不都是男人主動的麼?要做便做就是,還非要問人家願意不願意,女孩子便是再願意,也不好意思訴諸於口吧。
  
  看素顏嬌羞地垂著頭,吹彈可破的肌膚紅得像一朵艷麗的雲霞,葉成紹的心一陣急跳,咚咚的,像是要從胸膛子裡蹦出來一樣,他下意思地就伸出一根手指,托起素顏尖俏的下巴,眼睛盯著那豐潤著,泛著紅暈的唇瓣,伸出長舌,像是品嚐極品美味一樣,沿著那細細地輪廓描繪了一圈,完了,還砸吧砸吧嘴,似是意猶未盡。
  
  素顏雙眼柔得似水,她也很濕期待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眼睛裡的葉成紹肌膚紅潤細膩,滿頭長髮披散在腦後,如絲如綢,飽滿的前額被夜明珠照得透亮,那像被雕刻過的臉龐,陽剛中揉進了一絲柔和的美感,她不由在心裡喟歎,真是極品美男啊,以前,就覺得葉成紹長得帥,這會更覺得帥的掉渣,自己還真是忍得住,那麼久都沒動過一根手指,暴殄天物啊,不知他的身體,是不是也是極品呢,聽說,練武之人,都會有六塊強健的腹肌,有倒三角的身材還有……她如水的雙眸變得迷離而燦亮了起來。
  
  伸了手,就主動的去脫某人身上的衣服,也策劃能夠少品嚐完素顏的唇瓣,又移向了她晶亮、元寶似的耳朵,娘子好像很喜歡自己親那裡呢,每次一親,她的身子就會慢慢變軟……
  
  他正津津有味的舔著,卻不知,身上的綢衣不知何時已經滑落了,露出完美傲人的身體來,某個平素無比端莊的女子正化身成色女,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眼神比他的還要亮。
  
  「娘子……」葉成紹感覺有絲涼意後,才後知後覺的知道,自己已經袒露在素顏面前了,身上一絲不掛,他長這麼大,雖不是第一次在人前如此裸露,但卻是第一次被人當珍品一樣在欣賞著,一股羞意自心裡溢出,娘子也太大膽了一些……那眼光,她怎麼像是要吃了我似的。
  
  「乖,再給我看看。」素顏像是大灰狼在哄小白兔,眼睛真往葉成紹身上看,自己卻還穿得嚴實,一件中衣連領扣著,根本沒解開。
  
  沒辦法,這傢伙的身材也太棒了啊,結實,卻又不失纖秀,肌膚白裡透紅,細滑如瓷,寬肩上,一對鎖骨白淨而秀氣,胸腹間,六塊腹肌清晰明朗,兩顆粉紅的相思豆在空氣中泛著誘人的光暈,她忍不住就惡劣地伸出食指,撥弄了一下,葉成紹的身子立即一顫,喉間逸出「絲」的一聲:像個委屈的孩子一樣,又喚了一聲:「娘子。」
  
  娘子好生猛,她……不行,太不公平了,也得把她的衣服脫掉才行,伸了手就去工作,卻是越急越笨,半天也沒解開一粒來。
  
  窄腰……豐臀,不對,臀看不到全部,那怎麼能行,素顏把玩了一會葉成紹的相思豆,眼睛又瞄向了他後背,果然,豐臀挺翹,強健的股肌如兩瓣半月,太誘人了,素顏張嘴就咬了一口。
  
  「啊,娘子,好痛。」葉成紹痛得一叫,身子忍不住就扭動了一下,身子翻轉過來,兩條修長筆直的大腿,中間一柱擎天,頂端泛著一滴晶瑩透亮的液體,素顏兩眼再次睜得老大,眼睛不再是火苗,倒是有一絲的恐懼,這廝,這武器也太……那啥了吧,她有種臨陣脫逃的衝動。
  
  只聽哧啦一聲,緊接著一股涼意讓她激靈了一下,就聽葉成紹啞著嗓子道:「娘子,點了火還想再逃嗎?」
  
  一低頭,素顏就看到自己身上也不著寸縷了,某人沒耐心解扣子,直接將她身上的衣服全撕了,她正要發火,那是她費了幾天的功夫才做成的純棉內衣啊,就此毀滅了。
  
  可是話還沒出來,葉成紹雞一下堵住了她的嘴,順勢將這不老實的女人壓在了床上,他便是再羞,也知道,這個時候,男人要是讓女人佔了主導,那可是太沒面子了。
  
  輕輕叩開素顏的貝齒,長舌長驅直入,攻城略地,不放過素顏口中的寸土,捲起那調皮著的舌頭就用力吸允起來,與以往的幾次長吻不同,這一次,兩人赤身相對,肌膚貼著肌膚,他能感受到她的柔軟和曼妙,她被他的陽剛和健碩包圍,尤其當他的大手,毫無阻攔的撫上她俏立如白兔一般的豐挺時,她身子為之一顫,腦後一陣激靈,那如閃電般的快感又麻又酥,迅速在身上傳播開來,而兩腿間的昂揚也再無了阻隔的侵入她極富彈性的雙腿之間,下意識的廝磨著,讓她感受到了他的強勁和偉健。
  
  一記長吻,讓素顏迷失了心魂,而葉成紹的大手還在四處點火,他學著素顏的樣子,伸出食指輕輕撥弄著她的蓓蕾,一股激流直衝大腦,素顏忍不住就輕吟了一聲,像是最美妙的仙樂,讓葉成紹得到莫大的鼓舞,乾脆俯下身去,張嘴便含住了一顆,用舌頭輕舔著。
  
  「葉……葉成紹,你……」素顏急喘著,那羞人的聲音不斷的自她喉間逸出,她覺得好不挫敗,不行,她要主導,她可不想被葉成紹這初愣子打敗了。
  
  「娘子,舒服嗎?」葉成紹的聲音像是帶了魔力,他不急,雖然某處急得像要爆裂,但不行,太急了,會傷著娘子,娘子的身子美妙得像一朵幽蘭,他希望她能在他面前盡情的綻放,可是,他沒有多少經驗,以前倒是聽倚香閣的人說過一些,那時他只覺得好玩,真真實踐起來,還有些力不從心,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最大程度的取悅娘子。
  
  「混……混蛋。」素顏迷離地罵道,她極力的想要坐起來,可是,力量懸殊太大,她哪裡憾得動他。
  
  「不好嗎?」葉成紹有些挫敗,可是,明明看到自己所摸之處粉紅一片,他的大手又往下游移而去,那春宮圖上描繪的重要部位就在……他試著探手下去,只伸了兩指,竟然感到一股濕熱,是……是娘子情動了才有的吧,拿到鼻間聞了聞,一股淡淡的幽香,屬於少女特有的氣味,讓他心醉沉迷,不行了,他忍不住了,很想持槍就上陣,可是,娘子的身子好像還沒有完全打開,她會不會痛,紅英說,男人的第一次,要有足夠的耐心,不然,女孩子不滿意了,會生怨的。
  
  他又試著在那裡探了探,觸到一顆如珍珠般的小顆粒,下意識的撥了一下,果然,素顏的身子急顫,喉間逸出嗚咽聲,而哪裡,又是一股熱流噴出,葉成紹大受鼓舞,抱起素顏的雙腿就探下頭去,伸出長舌就添了一下。
  
  素顏哪裡經過這樣的事,立即呼出聲來,她節節敗退,此時腦子裡一片模糊,某人說讓她查驗,說他是乾淨的,不可能,初哥怎麼如此會調情?
  
  正自惱火,下面又傳來一陣急劇的快感,腦子徹底空白了,只會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身子癱軟下來,整個人便像一朵怒放的牡丹,展開在葉成紹眼前,葉成紹再也忍不住,長腿一跨,持槍便要往裡闖,第一次用力一頂,素顏痛得大叫,斥道:「混蛋……你……」
  
  這廝竟然沒找到門路,頂錯了地方,用勁又大,痛死她了,腦子裡清明了一些,一想到要真的是……那不更痛,扭著身子就想逃,葉成紹大手一鉗,俯下來又吻住了她的唇,在她耳邊細語乞求:「娘子……幫我,我……我怕弄痛了你。」
  
  他的武器在她的下面廝磨著,真的不得要領,她心裡像灌了蜜一樣的甜,他……真的是第一次呢,心裡軟軟的,一股幸福爬滿全身,小手探了下去,幫他扶正,忍不住道:「輕點……」餘下還有話,不好意思說,你那東西太大了,我怕承受不住。
  
  葉成紹感覺到那一處特別的柔軟、濕潤,腰動了一下,阻力很大,卻是進去了幾分,一股白光直往後腦,他控制不住的又用勁掏去,溫暖而又柔軟的被包裹著,那種感覺,美妙得無法形容……
  
  素顏卻是痛得倒吸一股涼氣,不過,緊接著,葉成紹微動了動,痛裡夾雜著一絲快感席捲而來,她,被他填得滿滿當當,連著心,也一起被侵佔了。
  
  葉成紹感覺到了素顏的緊致,忙放滿了一些,又退出來一點點,再緩緩前進,果然,阻力小了很多,他緊咬著牙,強忍著那要放肆馳騁的衝動,大手溫柔的撫摸著素顏的雙峰,嘴裡喃喃道:
  
  「娘子,你好美,娘子……你以後,徹底就是我的了,別人再也搶不走了。」
  
  素顏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只覺得自己整個身子都像是置身在一片灼火中,渾身血液沸騰,痛和快感一起將她包裹,她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能隨著他的運動而沉浮,又像是被人拋入了九曲雲霄,帶入了仙境,各種美妙滋味像潮水般湧來,她應接不暇,無力抵抗。
  
  感覺到了素顏的放鬆,葉成紹終於低吼一聲,動作大了起來,素顏忍不住吟聲連連,雙腿不知不覺地就纏上了他精壯的腰身,隨著他一聲放縱自己,隨著他一起沉淪。



  第九十七章  治家1
  
  都說少年貪歡,第一次吃禁果的人總是覺得一個不夠,吃了還想吃,這一夜,葉成紹連折騰了素顏兩回,若不是看她初經人事,身子承受不了,可能再來個幾次他也不會停歇,素顏被他弄得筋疲力盡,罵了他無數遍,他權當助興的佐料聽了,看素顏實在是不行了,終於老實了下來,心疼地將大手托在素顏的腰間,掌心處傳過一股熱力,使得素顏身體感覺一陣舒泰,一股困意爬上頭,眼皮就有些睜不開了,哪裡還記得罵他,閉上眼就睡了。
  
  第二天,素顏睡得很晚才醒來,睜開眼,就看到葉成紹那雙幽黑的眸子正注視著自己,大手伸到了她的衣襟裡在摩挲,素顏身子一顫,忙去推他:
  
  「不行……我……」
  
  「就摸摸……我不亂動。」葉成紹的眼神已經沉深,聲音也有點黯沉了。
  
  素顏哪裡會信他,男人在這個時候說的話十之八九是不可靠的,她猛力一推他,身子上床裡縮了一尺多遠,想要避開他,聲音也放軟了下來:
  
  「相公,我……我不行了,那裡……好痛。」
  
  葉成紹一聽,臉有些發黑,眼裡滿是疼惜,「娘子,我傷了你嗎?讓我看看。」
  
  素顏聽得大驚,兩腿夾得死緊,這混蛋,那裡也是能看的麼?她忙顧左右而言他:「那麼多的夜明珠,你從哪裡尋來的?可真漂亮,一會子全收了吧,太奢華了,一下子放這麼多在屋裡,會引得人說閒話的。」
  
  「不過幾顆夜明珠而已,算不得什麼的,娘子,比這更好的東西,我都能給你尋來呢。」葉成紹很隨意地回道,頭卻仍往被子裡鑽,仍沒放棄剛才的想法。
  
  「快起來,太陽都老高了,一會子我還要到回事房去理事呢,你不用上朝麼?」素顏忙捧起他的大腦袋往被子外面拽,氣惱地說道。
  
  「我一個廢物點心,上不上朝誰關心?人家巴不得我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就好,再說了,新婚還有幾天假呢,昨兒個下午,我去宮裡找皇上請了好幾天假,這幾天,不用上朝了。」葉成紹被素顏拽著兩隻耳朵,疼的直哧牙,卻也不得不從被子裡出來。
  
  「新婚都好幾天了,你也好意思,還拿這個作借口請假。」素顏不由好笑,推了他一下道。
  
  「娘子,昨天才算是正式大婚好不好,我昨兒個才小登科呢,娘子……你又不肯讓我盡興,你摸摸,他好想你。」葉成紹一聽,嘟起嘴,委屈地看著素顏,扯著她的手就往自己某個地方去。
  
  素顏伸手觸到了他某處的炙熱和昂揚,手一收,另一隻手就戳他的腦門,斜了眼看他:「你真的還想再來?」
  
  葉成紹的腦袋立即搖成了撥浪鼓,娘子眼裡的威脅很可怕,忙表決心道:「想是想,不過,娘子得將養將養才行,我……我忍得,忍得,只是想娘子……撫慰幾下。」他臉上帶著討好的笑,眼裡可憐巴巴的帶著乞求。
  
  素顏心一軟,便抓住那裡,上下擼了幾下,葉成紹的眼一閉,嘴裡嘶的一聲,頭向後一仰,脖子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皺著眉,不知是享受還是痛苦,素顏將他擁進懷裡,輕吻了下他的額頭,柔聲道:「不是說來日方長嗎?就如此忍不得?」
  
  頓了頓,又惡作劇的說道:「悠然居還有好幾個姐妹呢,要不,你去悠然居解決一下?」
  
  葉成紹聽了立即睜開了眼,黑亮的眼眸深深的看著素顏,正色道:「那些個,有的進府好幾年了,我從來也沒碰過,平時玩鬧下還可以,要我和她們做跟娘子做的這事,我……噁心。」
  
  素顏聽得一怔,經過昨晚,她也真的相信,葉成紹確實是個初哥,可是,她沒想到的是,他對那幾個女子竟是有這種心理,這傢伙還真是個怪物,哪個男人不好色,都說男人是下半身的動物,逢場作戲的事情多了去了,他竟然……
  
  不過,心裡原本對他有一個大園子的女人而膈應著,聽了這話心裡也舒坦了一些,不過,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又正值青春年少,以往他沒娶正妻,可以有借口不與她們同房,可現在,他如果還是像以前那樣撂著她們,她們一定會有怨氣,而有很多女人,分明是男人對不住她,但她從來不怨恨男人,不去找問題的癥結所在,只會一味的恨另一些女人,如果以後,葉成紹每晚只呆在自己屋裡,那後園子裡的幾個妾室定然會恨死自己去,誰知道又會弄多少蛾子出來,自己難道要每天與她們過招折招麼?
  
  再說了,若只有已個還好一點,那是有五六個啊,自己總有鬆懈的時候,一個不小心,怕就會中招去。
  
  話又說回來,那些女子也是可憐人,與人作妾,原就沒有尊嚴和地位可言,再被所嫁的男人冷落,青春虛度,也著實是殘忍……
  
  她不禁惱火地瞪著葉成紹,都是這廝胡鬧,既然不喜歡人家,弄回家做什麼?不是害了人家一輩子嗎?
  
  看素顏突然秀眉緊皺,目露怒色,葉成紹心裡一咯登,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想起素顏以前說過,她有潔癖,不喜歡別人碰過他的劃來,以為自己方才說的素顏不信,心裡就急了,忙道:「娘子,我真的沒有碰過她們,以後更不會再碰她們。」
  
  「那你要將她們怎麼辦?獨守空房一輩子嗎?她們也是人生父母養的,她們也要過正常人的生活。」素顏聽了就怒斥道。
  
  葉成紹聽得懵了,心突然就感覺有些空落,更有些迷茫:「那娘子是要我……要我去與她們……」
  
  「你敢,只要你碰過別人一次,就不要再回來碰我。」素顏聽得一滯,沒想到這廝的理解能力如此強,橫眉罵道。
  
  「我,那就好,我不去,堅決不去,一定不去。」葉成紹懸著的心落了下來,嬉笑著說道。
  
  素顏若真的將他推到別的女人屋裡去,他心裡會很不舒服,好像她拿他當禮物似的,更多的,是覺得素顏對他不是很在乎,這讓她感覺難受。
  
  「你……你這個混蛋。」素顏第一次覺得跟古人說話真難呢,這廝腦子裡有沒有想過,那幾個女人要如何生活啊,她們的幸福,在他眼裡是什麼?
  
  「娘子,我錯了,你別發火。」葉成紹真的有點暈了,娘子究竟在起什麼啊,為什麼,他說什麼她都不高興呢,不過,他見機,不管娘子是對是錯,自己的態度要好,要有認錯的姿態,這樣,娘子才不會更生氣。
  
  「你錯了?那你錯哪了?」素顏一看他那樣子就知道他沒明白自己的一絲,不由更氣,挑了眉問他,語氣裡含著濃濃的威脅。
  
  「呃……」他哪裡知道錯在哪裡啊,娘子醋勁大,他半點也不敢對那幾個女人假以辭色,所以,他決心表得飛飛的,可是,娘子卻更氣了……
  
  可是,不說好像不行,過不了關呢,「那個,我將她們都送走吧,送到別院裡去,以後,她們就不會再來吵著娘子了,娘子也不用看著她們心煩。」他試探著說道。
  
  「送到別院裡去就行了嗎?人家正值青春年華,你要她們枯守空房一輩子?你這個壞蛋!你會將司徒蘭也送過去嗎?她會肯去?你如此送走她,怎麼跟護國侯府交待?」素顏怒斥道。
  
  「啊,娘子,那你說怎麼辦?」葉成紹終於有點明白素顏的意思了,可是,他從來沒想過要如何安排她們,那些人,他除了對司徒蘭有些愧意外,其他幾人,又不是他非要弄進來的,是有心人送進來,有著特殊作用的,他對她們沒感情,更沒想過她們的將來,她們幸不幸福,關他什麼事,他又沒有強迫過她們。
  
  「自己惹出來的事,自己解決,我怎麼知道怎麼想,總之,你要妥善安排好,如果,你對她們有情,捨不得,早些跟我說了,我也不是那霸道不講禮的,你可以與她們過,我也仍給你當媳婦,只是,別再到我屋裡來就是,如果,你對她們沒感情,那就想個好法子,給她們一個前程,我相信,以你的手段和權勢,你總會想到法子的。」
  
  素顏鄭重地說完後,自己拿衣服起身,她與葉成紹的思想,隔著幾千年,葉成紹自小便在男尊女卑的世界裡生活著,等級觀念也深入他的腦海,對女人和奴婢們,從來便沒同等看待過,她知道,這不能怪他,這是整個社會的主流思想,不能單要求他一個人能有多現金,何況,他身世複雜,侯府裡也充滿著陰謀,他為了自保,不得不做出某些事情,對那些當棋子的女人冷漠,她也是能理解的。
  
  想要改變他固定成型的思維模式,不能一蹴而就,只能慢慢來,但願,他能理解自己的苦心。
  
  葉成紹怔怔的看著素顏,腦子開始沉思,有的事情,確實是他欠考慮,就像昨天,司徒蘭對娘子就很不客氣,娘子與她產生衝突時,自己有點無措,雖然心是站在娘子這邊的,卻又覺得對不住司徒蘭,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情,肯定會傷娘子的心,可是,司徒蘭又不肯同意自己對她的安排……是該想個妥善些的法子才好。
  
  至於其他的女人,她們還有用處,她們的主子也不會同意讓她們走,若她們像在府裡翻雲覆雨,鬧蛾子,惹娘子不開心,自己自有法子治她們,倒真不用放在心上,既然做了棋子,就要有做棋子的認知,路是她們自己選的,幸福不幸福也只能怪她們自己。
  
  外面響起紫綢的問話聲:「大少奶奶,您起了嗎?前頭來說,管事娘子都在回事房等著呢。」
  
  素顏已經將衣服穿好了,轉頭看葉成紹,正蹙著眉頭發呆,身上的中衣大開,露出一塊光潔而健壯的胸來,想起昨夜的激情,她臉一紅,便推了他一把道:「快穿衣服。」
  
  葉成紹醒過神來,很聽話的便去拿衣服穿,也沒說要叫人進來服侍他,素顏心裡這才好過了些,這個老公雖然還有待調教,但很有進步,將來,總有一天,夫妻二人能思想同步,相知相愛的。
  
  她難得的伸了手,幫他扣扣子,神情溫柔靜謐,俏麗的容顏顯得柔美安詳。
  
  葉成紹有點受寵若驚之感,墨玉般的大眼柔柔地看著素顏,低了頭,就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娘子,我會努力給你幸福的,你相信我。」
  
  素顏抬頭看他,清澈的眸子含著堅定和鼓勵,點了頭道:「嗯,我們一起努力。」
  
  幫葉成紹穿好衣服,素顏才揚了聲讓紫綢進來,意外的,卻不見紫晴。
  
  紫綢進來看大少奶奶和爺的衣服都穿整齊了,有些詫異,隨口道:「紫晴說今兒個不太舒服,陳媽媽就讓她在屋裡歇著了,一會子芍葯打水進來。」
  
  素顏聽了也沒多想,紫綢過去幫素顏鋪床,一看床上那情形,不由臉一陣燒紅,心裡卻是很高興,大少奶奶總算想通了,要跟世子爺好生過日子了,這樣才好嘛,將來生個小小少爺,大少奶奶在侯府的地位就更穩固了,日子也只會往好裡過。
  
  正要扯下床單,突然就想起白媽媽精明厲害的眼神來,大少耐啊你與爺新婚之夜並沒有洞房,厲害點的燕喜婆婆一眼就能看出來,陳媽媽就看出來的,白媽媽又怎麼會看不出來?新婚第二天交出去的元帕分明就有假,白媽媽卻沒說半句什麼,就是侯夫人也沒拿這說事,怕是巴不得大少奶奶和爺槓著,永遠不同房才好吧……
  
  如此一想,她眼波一轉,就對素顏道:「奴婢去請白媽媽來一趟吧,就說您身子不舒坦,您今兒個也別太累著了,就在這院裡見管事娘子吧。」
  
  素顏聽了沒多想,她今天也著實不太舒服,畢竟初經人事,葉成紹這廝又太過……勇猛,她走路都有些不適呢,臉一紅,就點頭同意了。
  
  一會子芍葯進來了,這幾天,芍葯一直很低調,事事不與紫晴和紫綢爭,做事也勤快,也不往葉成紹面前湊,又加之上回素顏被人欺負時,正是她想法子送信給葉成紹的,紫綢便對她有了好感,不像紫晴那樣排斥芍葯了。
  
  今天紫晴一說不舒服,她就去叫了芍葯來服侍葉成紹。
  
  芍葯進來後,便先給素顏打了水,看紫綢出去了,便洗了熱帕子給素顏,素顏笑了笑道:「你先服侍爺淨面吧,我這裡自己來就行。」
  
  芍葯看素顏的眼神溫和,便笑了笑道:「爺心疼您呢,要是看到奴婢先盡著他,把您丟一邊,指不定就急了,大少奶奶,您還是可憐奴婢吧,讓奴婢先把您服侍妥當了,再服侍爺。」
  
  芍葯性子開朗明快,聲音也像銀鈴一樣清脆悅耳,腦子也很見機,素顏倒是有幾分喜歡她的活潑又不失穩重,便接了帕子道:「你這丫頭,就會變著法兒幫也說話,他真有那麼細心麼?」
  
  「怎麼沒有,芍葯可是打小兒就服侍我的,最明白我的心,娘子,你怎麼能不相信她的話呢?」葉成紹站在素顏身後,正把玩著她的頭髮,素顏的頭髮烏黑發亮,柔順細軟,摸著很舒服。
  
  三人說說笑笑,氣氛倒也很融洽,一時紫綢請了白媽媽來了,白媽媽立在外頭不肯進屋,紫綢眼珠子一轉道:「我先給大少奶奶鋪床,昨兒晚上大少奶奶累著了,怕是精神不濟呢,媽媽不如進了屋給大少奶奶回事吧。」
  
  說著,故意將簾子挽了起來,掛在門框上,白媽媽就能一眼看到屋裡的情形,她這才走了進去,為素顏鋪床。
  
  白媽媽治好先給素顏和葉成紹行禮,神情很有點不自然,素顏這才對紫綢的行為有些明白了,不由臉又紅了一下,對紫綢的細心很是滿意,這丫頭,越來越得她的心了。
  
  「外頭站著冷,媽媽不如進來吧,正好紫綢忙道,聽說媽媽梳得一手好頭髮,今兒個可讓我也享享福,幫我也梳一個漂亮的髮髻吧。」素顏笑著對白媽媽道。
  
  如此一說,再站在外頭就顯得矯情了,白媽媽治好走了進來,一轉眸,看到紫綢將床上的錦被折了,露出下面的素色床單,上面一塊血跡很是惹眼,白媽媽目光一閃,忙轉了眸,再沒有看,不動聲色地走到梳妝台前給素顏梳頭:「大少奶奶的頭髮長得可真好看,順溜又柔滑,您想梳個什麼髮式?」
  
  「簡單些吧,我不想頭上戴多了東西,太重了。」素顏將白媽媽的神色看著眼裡,隨意的說道。
  
  白媽媽笑著拿著梳子幫她梳頭,手法輕快而靈巧,一看就是個做熟了的,她淡淡的看了一旁的芍葯一眼,見她正在服侍葉成紹淨口,便道:
  
  「大少奶奶屋裡的人也忒少了些,茯苓走了後,您得再挑個能幹又機靈點的人呢來服侍爺才好,芍葯如今年紀也大了,過不了兩年怕是得放出去,或者配人,早些個訓幾個熟手,將來也省得接不上來。」
  
  素顏聽了這話便有些不豫,這是她屋裡的事情,白媽媽一個下人,便是身份再體面,也沒自個置喙,不由看了白媽媽一眼,白媽媽平素最是穩重,今兒個怎麼有些反常了?
  
  芍葯聽了白媽媽的話,正端著水盆去倒的手便抖了一下,不小心就將水灑了些出來,濺了點到葉成紹煙青色的直綴下擺上,她嚇得立即就放下盆,跪下認錯,葉成紹將衣服下擺抖了抖道:
  
  「無事,不過一點子水星,一會子就乾了,你起來做事吧。」
  
  白媽媽見了便罵道:「大少奶奶也爺都是慈和的人,可做下人的,也不能看主子們人好,好說話,就忘了本份,一點子小事也做不來,虧得你還是爺屋裡的老人呢。」
  
  素顏聽了眉頭微蹙了蹙,忍不住說道:「芍葯是個用心的,平素她做事也沒犯過錯兒,今天是媽媽突然說要放她出去,又說要配人,這話太突然,想來是太意外了吧,這些日子我也忙,沒怎麼注意她們幾個,原來,芍葯的年紀很大了麼?媽媽不說,我還真不知道呢,以後,我屋裡的事情,媽媽可要多操些心才是。」
  
  白媽媽聽得一震,嚇得立即垂了首道:「奴婢不敢,大少奶奶屋裡的事情,奴婢哪敢多嘴,奴婢是看著芍葯長大的,又與她老子娘關係好,所以,才多了句嘴,請大少奶奶恕罪。」
  
  「看媽媽說得,媽媽是侯府裡的老人,在府裡體面著呢,我又年輕,不太懂規矩,肯定有想不周到之處,媽媽提點,我又怎麼會責怪呢。」素顏淡淡地說道,有些事情不敲不打,別人會以為她好欺負。
  
  白媽媽臉色一白,手僵在空中就不知如何是好了,紫綢拿著那塊元帕從她面前經過,往內堂而去,看到她這神情,便道:
  
  「大少奶奶說真心話呢,媽媽可能不知道,我們大少奶奶啊,對下人最是體恤,只要對她忠心,又肯真心辦差,將來,沒有不給個好前程的,芍葯妹妹年紀還不如我呢,我可不急,將來大少奶奶一定會給我安排妥帖的,其實啊,我可巴不得在大少奶奶身邊做一輩子,如今這樣的主子可不多了哦。」說著,便□了芍葯一眼。
  
  芍葯的臉色這才緩了些,卻是抬頭看了白媽媽一眼,並沒有接紫綢的話茬。
  
  白媽媽也正好就坡下驢,笑道:「那還用說,大少奶奶雖只進府幾天,但是府裡誰不說大少奶奶聰慧和善的?你們跟了大少奶奶就是福氣,是得多幹幾年才是。」
  
  一時,又轉了話題,說起管事娘子們在外頭等的事情來,素顏收拾停當後,就出了裡屋,到了偏廳裡,讓管事娘子們都到偏廳裡回事,那一群管事娘子先是在上房回事房等著,這會子又被叫到了偏廳裡來,心裡便有些不豫,但如今大少奶奶是一品了,比侯夫人還大上一級呢,如今連回事都改了地方,保不齊,以後這府裡就是大少奶奶當家了,風向好像變了啊。
  
  一時,大家神情都格外的恭謹,就是楊忠家的也是低眉順眼地站在後排,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樣揚著頭惹人眼了,柳嫂子倒是站到了前面來了,雖低著頭,神情卻是從容得很,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一旁的人看著就有些詫異,難道,柳嫂子要被大奶奶重用了不成?
  
  楊忠上回被素顏整治了一次後,楊忠家的辦事倒是認真起來了,今天遞上來的採買單子就比以前合理得多,但同樣那花銷還是大得驚人,素顏如今心裡有了底氣,尋思著,再觀察一段時間,如果劉姨娘與侯夫人暗中沒有動靜,自己就得動手了,這種開銷太大了,侯府就是有萬貫家財,也經不得如此揮霍,她真的不知道侯夫人究竟在想些什麼,為什麼要如此撈錢,一天的飯菜要花近千兩銀子,便是吃金子,也要不了這麼多的錢啊。
  
  她對楊忠家的說了幾句勉勵的話,並沒有為難她,便讓她退下了,其他管廚房的,管灑掃的,管著門房庭院的管事娘子,提出來的嚼用都比以前減了些費用,看來,她們也都在看風向,楊忠的那一頓板子沒白打,起了震懾作用,更讓她們在揣摩自己的辦事風格,以往拿慣了的銀子,現在也知道收斂一些了。
  
  素顏聽了管事娘子們的回事後,誇了她們幾句,讓她好好做,只要管得好,以後月前也有的加,她腦子裡有一套成了型的管理模式,既能很好的監督這些管事娘子,又能讓她們盡力辦事,只是,還不到時候用上,等自己真正將掌家之權都掌手了後,再用也不遲,現在拿出來,會打草驚蛇,這府裡,躲在暗處下手的人,還不知道有多少呢。
  
  輪到柳嫂子,她再一次提到了買石料修園子的事,素顏皺了皺眉,看著白媽媽道:「楊大總管不是接應了我,說盡快將石料都買齊麼?怎麼還沒辦好這事?」
  
  「回大少奶奶的話,楊縱觀倒是差人去辦了,只是劉姨娘說那石料買得太差,又讓退了貨,所以就……」白媽媽有些為難的回道。
  
  「大少奶奶,那些個石料不是大了,就是太厚沉了,不合適作石凳和石椅,買了來,還要另外再請了石匠改尺寸,再付一次工錢,著實不划算,所以,劉姨娘才做主把石料又退了。」柳嫂子聽了便說道。
  
  「那當初你們報單子時,怎麼不把尺寸都報上去,楊大總管事多,沒有想到,你們管園子的人應該是最清楚的啊。」素顏聽了臉色就沉了下來,這分明是劉姨娘想得到園中林木的採買權,才在其中作梗的。
  
  「回大少奶奶,奴婢幾個又不懂那些,這事得前院的執事們請了人來幫忙才是,但是奴婢人微言輕,請了幾次也沒請動,都說事忙呢,後園子裡,也沒個懂測算的人。」柳嫂子神情還是很從容,回得也滴水不漏。
  
  「原來你不太懂園林上的事啊,那可就不好辦了,不如把你換了算了吧,讓劉姨娘再找個能幹些的,內行一些的人來頂上。」素顏笑容淡淡的,說話也很隨意。
  
  柳嫂子聽得一震,沒想到素顏會如此處理,她可是劉姨娘的人,動她還是要問過劉姨娘吧,但是,大少奶奶的話也說得圓滑,是說請劉姨娘換人,她要開了這個口,劉姨娘敢不換掉自己麼?一時真急了起來,垂了頭,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白媽媽看了就在一旁冷笑,正暗自高興,突然素顏冷不丁的就說道:「白媽媽你可是府裡的老人了,你那可有這樣的人推薦?」
  
  這分明就是禍水東移,白媽媽正看劉姨娘的人跟大少奶奶鬥法呢,沒想到,一下子就轉到自己身上了,她忙正色道:「奴婢不知,這事一直是劉姨娘辦著的,奴婢也沒往這上面留過心,大少奶奶真要換這樣的人,不如向二夫人那邊問問吧,聽說二夫人陪房裡頭,就有個管事娘子很懂這些個,只是不知道她如今在擔著什麼差事,有沒有空。」
  
  「那是二房的,我去要了來,倒也不合適,媽媽就幫我留意著吧,採買處的人也好生說說,讓前院派人來把尺寸量好了再買就是,至於柳嫂子,就先幹著吧,什麼時候找到合適的人,再換別的差事去。」
  
  柳嫂子一下子就蔫了,神情老實了許多,謝過素顏後,就退到了一邊去。
  
  白媽媽便多看了大少奶奶幾眼,不過輕輕鬆鬆幾句話,就將劉姨娘的心腹給嚇退了,只怕還會改了風向投奔大少奶奶也不一定,如果這一次劉姨娘沒能保住柳嫂子,估計府裡的其他人,心裡都會有想法的,果然是大學士家養出來的閨女,管家管人,就是有一套。
  
  看看事情都理得差不多了,素顏就起了身,回頭又當著一眾下人的面,對白媽媽道:「前兒個我請了姨娘幫我到賬房去,讓她教我看賬,今兒個姨娘怎麼沒來,我正打算著,再讓她教我一天呢。」
  
  白媽媽聽得臉一白,眼裡就閃過一絲陰霾,乾笑著道:「夫人身子不太舒服,劉姨娘怕是正在服侍夫人呢。」
  
  「哦,這樣啊,我才看出些名堂來,還有好幾筆賬沒瞧的清楚呢,正想問問姨娘,請她解釋解釋,她沒空,那就改日吧,哎呀,那幾筆賬目,涉及的金額可真大啊,我都不敢多看,只是相公說,侯爺回來,要問我管家管賬的事呢,我怕是回答不出,只能讓姨娘幫著解釋了。」素顏聽了扶著青竹的手往偏廳外頭走,邊走邊說。
  
  白媽媽聽了臉色更白了,隨口敷衍了素顏幾句,便匆匆回了松竹院。
  
  回到正屋,沒坐多久,劉姨娘就上門來了,說是聽說素顏身子不爽利,特地拿了幾盒補藥來看她。
  
  素顏笑著讓紫綢收了,又請她坐下喝茶,劉姨娘便又說了些應景的閒話,便說到了園中石料的事上去了:
  
  「也是婢妾辦事不周,那柳嫂子原是個清明的,做事也踏實,只是說話有些直楞,婢妾想著,她也是做老了的人,一下換了怕寒了她的心,不如讓她閨女去二房那邊的陪房那學了幾個月,一是培養人才嘛,二嘛,她是府裡的家生子,忠心是沒話說的,比起外頭,外房裡的人來,好管一些。」
  
  素顏聽了笑道:「那就先讓她閨女學學看吧,我也在外頭找找,兩邊分頭進行,眼看著春暖花開了,園子裡的草木都得該休整休整了,可不能讓姐妹們在別家姑娘公子面前為這丟了面子啊。」
  
  算是不軟不硬的拒絕了,劉姨娘聽了就有些坐立不安,素顏又道:「說起這府裡的用度,也著實大了一些,姨娘,您還是要繼續幫我查下賬目,指出哪些是該節儉的,列個單子給我,我好拿去跟夫人商量商量,該砍掉的用度,就砍了吧。」
  
  劉姨娘聽得臉一白,低頭應了,再也難坐得住,正要走,就聽紫雲匆匆來報,說是司徒姨娘那邊鬧騰得厲害,姨娘從昨兒個起,就粒米未進,只喝了點水,今兒還拉上肚子了,人現在都暈過去了。
  
  素顏一聽,秀眉高蹙,對紫雲道:「可去請了太醫?她如今人在哪裡?」
  
  紫雲聽了就看了劉姨娘一眼道:「沒請太醫呢,人還關在黑屋裡,她們說,沒有大少奶奶的吩咐,誰也不敢去請醫。」
  
  素顏聽得大怒,昨天她可是特意叮囑過紫綢,讓她好看關照司徒蘭的,不管司徒蘭的拉肚子是她自己故意為之,還是他人所謂,她都說過,她要病了,痛了,要立即請太醫,怎麼,都拿她的話當耳邊風麼?
  
  正惱火著,就聽劉姨娘狀似不經意地說道:「哎呀,大少奶奶怕還不知道司徒姨娘的身份吧,她可不比洪劉姨娘,洪姨娘說起來,是太后賜的,是貴妃娘娘家的親戚,其實不過是個遠得不能再遠的親戚,不過是一個名罷了,這司徒姨娘來頭可大著呢,她可是正兒八經的侯府嫡長女,當初是世子爺胡鬧了,才害了人家嫡長女為妾,侯爺其實是一直拿她當兒媳待著的呢,婢妾就聽侯爺不止一次說過,先磨磨司徒姨娘的性子,等她真對世子爺好了,便升她為平妻,也好對得起護國侯爺在朝裡的幫忖,更要還護國侯爺一些臉面。大少奶奶怎麼還真將她關小黑屋了,哎呀,侯爺回來知道了,大少奶奶怕是不好交待呢。」
  
  這些個素顏早就知道,只是不知道侯爺對司徒蘭是如此看重,劉姨娘此時如此說,是警告還是幸災樂禍?
  
  她心裡著急司徒蘭的病情,又不想在劉姨娘面前太失色,便道:「我倒是知道司徒妹妹的身份,只是,不管她的身份以前是什麼,以後會變成什麼,妾便是妾,沒有妾能越過正室的,如果有些妾室自重身份,自以為得寵,不安於室,對我不敬,全懲罰她一下,也不為過,姨娘,您覺得呢?」
  
  這話簡直就是在打劉姨娘的臉,她便是那不安於室的,素顏罵司徒蘭,又何嘗不是在間接罵她?她秀美脫俗的臉上便有些閃過一絲苦澀和狠戾,笑容也僵了,點了頭應著是,眼睛卻是死盯著自己的腳尖的。
  
  素顏起了身,正要往外走,青竹突然臉色一變,自她身後掠起,縱身往院外而去。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10:54 AM

  第九十八章
  
  素顏有些意外,除了自己讓她休息,青竹當值時,很少會突然離開自己三米之外,她一定是發現了什麼緊急、意外的人或事,不然,也不會突然不說一聲便離開。
  
  劉姨娘看到青竹飛縱的身影,不由訝然,妙目裡含了幾絲複雜的神色,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很關切地對素顏道:「大少奶奶,卑妾也陪您一起去看看司徒姨娘吧,卑妾懂一點淺顯的醫理,太醫沒來之前,卑妾能幫著做些簡單的護理。」
  
  劉姨娘果然是會些醫理的,素顏便想起侯夫人吃的八珍粥來,裡面或許放了什麼別的料也未為可知,而劉姨娘自己,定然也是先吃了解藥的,只是,這是她與侯夫人之間的爭鬥,素顏暫時不想管,只要不鬧到自己身上來,她們愛怎麼鬧,鬧去。
  
  「那求之不得了,姨娘請。」素顏對劉姨娘道,她倒想看看,劉醫娘所說的淺顯的醫理,究竟淺到了何種地步。
  
  紫綢見青竹沒有跟著素顏,她自己便跟了上來,幾人很快便到了後園裡,小黑屋竟然離那扇種著藥草的園子不遠,素顏昨日忘了這一點,一見之下,心裡便有些不祥的預感。
  
  好在,她離小黑屋還有十幾米的路程時,青竹如一個飄渺仙子般凌空踏步而來,在素顏身後,急速停下,面色平淡無波,也沒有對素顏說明,她方纔的去處和原因,素顏也沒問,她從青竹與葉成紹的話語裡聽出來,青竹定然是司安堂的人,她除了要貼身保護自己以為,肯定還有別的什麼事情,這屬於機構機密,素顏不想摻合。
  
  所謂的小黑屋,不過是一間單獨的,沒有窗子的房子,裡面沒有床,只有一條長凳,被關在裡面的人吃喝拉撒睡都在裡面,到了晚上,也不許點燈,沒有窗,屋裡便一片漆黑,關在裡面的人,既要忍受惡臭的氣味,又暗無天日,自然是很難受,那便成為了,大宅子裡,專門對做錯事的妻妾一種懲罰。
  
  兩個婆子守在小黑屋門外,見了素顏來了,忙上前來行禮,劉姨娘跟在素顏身後,見那小黑屋的門還關著,皺了眉道:「不是說司徒姨娘已經暈過去了麼?怎麼還不快些將那黑屋的門打開通風,再關下去,只會加重病情啊。」
  
  素顏也深覺有理,忙對那兩個婆子道:「快快將門打開。」
  
  兩個婆子聽了忙去開了門,果然一股酸臭味自小黑屋裡傳來,素顏不由看向身旁的紫綢,紫綢自己也覺得奇怪,先素顏一步進了黑屋,一看屋裡那情形,她很是委屈,也更覺無語,退了出來,沉著臉看著素顏。
  
  素顏還沒責問她呢,她倒是先發上火了,不過,紫綢素來是個沉穩的,一般不會這樣,只怕是受了窩囊氣了才會這樣,好脾氣的人也在發火了,不知裡面是什麼情況。
  
  素顏不由加快了步子,拿了帕子掩住嘴,走進黑屋裡一看,只見滿地都是飯菜碗碟,屋裡有一張小床,上面鋪著棉被,但只看到墊的,蓋的那床被丟在了地上,上面沾了不少菜汁湯水,而司徒蘭正歪靠在大迎枕上,兩隻漂亮的大眼狠狠地瞪著站在門口的素顏,如果目光能夠殺人,估計她現在,己經把素顏碎屍了。
  
  一看這情形,素顏心裡便有了幾分明了,正好劉姨娘也走近過來,她便偏過身子,讓劉姨娘站在門口看。
  
  果然劉姨娘一看屋裡的情形,也吃了一驚,她沒想到,素顏雖說是懲罰司徒蘭,卻對她還算寬仁,小黑屋裡雖說酸臭,但屋裡並不寒冷,牆腳邊炷了一個碳盆,雖然碳火已滅,但邊上的竹萎裡,仍有沒燒的銀霜碳,而為了司徒還特意在屋裡置了張小床,被子齊全,再看地上的飯菜,有魚有肉,除了屋子條件不行外,司徒昨夜應該並未受虐待,只是,看來,這位司徒姨娘脾氣很大,很是不領大少奶奶的情,正在故意作賤自己,以另外的方式與大少奶奶對抗呢,劉姨娘眼裡不經意的就閃出一絲笑意來。
  
  「大少奶奶這……倒也還算對司徒姨娘特殊關照了呢,不過,這裡氣味著實難聞,司徒姨娘又病了,大少奶奶還是著人將她抬回屋裡,請太醫來醫治吧,怎麼說,司徒姨娘也是千金之軀,她可不能在這種地方呆得太久啊。」劉姨娘兩眼亮晶晶的,看過素顏後,又看了眼司徒,也不嫌屋裡髒,很慇勤地走進屋裡,自然地拉起司徒的手腕,給她探起脈來。
  
  司徒蘭對劉姨娘倒還和氣,見她拉她的手探脈,很順從的任劉姨娘施為,只是一雙眸子死盯著素顏,冷哼道:「大少奶奶是怕我死在這裡了麼?你放心,你是正室,我是妾,我明白自己的地位和身份,你既然要罰我,我便老實的受著,既沒用飯,也沒睡你拿來的被子,既然已經關進來了,那些虛偽的好心,我一概不接受。」
  
  「妹妹真的明白了麼?那也不枉我罰你一場,如今妹妹既然已知錯,那便不必再受罰了,來人,扶了姨娘回屋去,請太醫來診治吧。」素顏倒也不惱,司徒這樣子,跟個任性的孩子沒什麼兩樣,前世時,她與父母堵氣,也會自己凍病自己,好讓父母擔心,後悔,司徒如此行為,不正是想讓自己背上虐待她的罵名麼?
  
  只是,生了病的人,說話的聲音還可以如此氣息實足,眼神還可以如此凌厲,那便是病得不到位啊。
  
  進來兩個婆子,上前來扶司徒蘭,司徒蘭狠狠地瞪著那兩個婆子道:「賤卑,拿開你的髒手,本姑娘可是侯府嫡長女,哪裡是你們這等下賤之人能碰的。」
  
  紫綢在外頭聽著就氣,分明自己派了人,仔細關照過的,一切安排得妥妥貼貼,這司徒名義上,是被罰了關小黑屋,實則不過是移了個地方歇一晚罷了,一應用度並不差,她卻偏要折騰自己,那不是自己找虐麼,想趁此陷害大少奶奶麼?怪不得身為侯門嫡長女會淪落為作妾的下場,著實是她自己太討厭了。
  
  兩個婆子被司徒罵得訕訕地收回了手,素顏無奈地搖了搖頭,對司徒蘭的侍女道:「既然你家小姐不喜讓人碰,那你便扶她回去吧。」
  
  那侍女去是兩眼鼓鼓地看著素顏,並沒有動。
  
  「大少奶奶不是要關我小黑屋麼?那就繼續關著好了,哼,本姑娘就不走了,就在這裡,看你能關我多久。」司徒蘭憤恨地看著素顏道,竟是耍起賴來,她有生之年,雖挨過罵,但從未被人如此懲罰過,昨日藍素顏的下人竟然還拿塊髒兮兮的帕子堵她的嘴,讓她過後好生吐了一回。
  
  「哦,這樣啊,看來,司徒妹妹也沒什麼大礙,那我走了,司徒妹妹覺得這裡舒服,那就繼續呆著,呆煩了,想回去也行,紫綢,我們走。」素顏笑了笑,轉身便要走。
  
  司徒蘭氣得自床上一衝而下,對著素顏就罵道「藍素顏,我跟你沒完,不要以為你如今封了一品就了不起了,你在本姑娘眼裡,一文不值,別以為那個混帳現在把你看成個寶,他現在不過是圖你的新鮮,等過了這幾個月,再抬幾個新人回來,你就等著靠邊站吧。」
  
  竟然敢當面大呼大少奶奶的名字,這小妾做得也太狂了些吧,素顏微瞇了眼睛看著司徒蘭,只覺她行事與以往很是不同,第一次在洪氏屋裡見到的司徒蘭,冷靜而沉著,說話句句透著機鋒,心機也深,而今天的司徒卻像個潑婦,更想個不可理喻的任性小孩,這變化也太快了些,不合常理。
  
  一旁的紫綢實在是氣不過,見素顏挨了罵卻沒作聲,她便對司徒蘭大聲喝道:「大膽,哪有小妾直呼正室之名的,你還有沒有規矩了。」
  
  劉姨娘在一旁也好生勸司徒道:「司徒姨娘啊,你也真是的,這可真是太不合規矩了,大少奶奶可是世子爺的正妻,她便是出身沒有你貴重,但如今身份擺在那裡,你可不能如此對她啊,俗話說,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位大一級便要壓死人啊,姨娘還是認命吧,不要再鬧了。」
  
  素顏聽了劉姨娘這話就不停皺眉,這話聽著是在勸慰,卻像是在挑唆,司徒最恨的便是她出身比自己高,卻要被自己壓一頭……
  
  果然就聽司徒蘭大聲道:「我憑什麼要低頭,不就是個正室身份嗎?這還是本姑娘當年不要的呢,哼,給這混蛋做正妻,也不見得就是多風光的事情,京城裡頭,凡有點子身份的人家,沒一個人願意與他聯姻,藍素顏,你不過是愛上寧伯侯府的權勢,趨炎附勢罷了,聽說,你與上官明昊還牽扯不清呢,你為了榮華富貴,還真是不擇手段。」
  
  素顏一聽她連上官明昊也扯進來了,心裡不由惱怒起來,這可是在污辱自己的人格了,看來,她今天是非要惹怒自己,好讓自己發火,她好將事情鬧得更大嗎?
  
  素顏面沉如水,雙眸冷冷地看著司徒蘭,總感覺她太過反常了點,紫綢聽了司徒蘭的話,氣得衝口就說道:「姨娘真是說得比唱得還好聽,你不屑做世子爺的正妻,卻巴巴裡來給她作妾,原來是自己清楚自己的斤兩和人品,只有資格與人作妾,沒格作人正妻啊,姨娘的自知之明也太甚了一些。」
  
  這話正好觸到司徒蘭的痛腳,她突然瘋了一般就向素顏衝了過來,「藍素顏,你裝賢淑,故意不說話,讓你的丫頭來刻薄我,我……我今天要跟你拼了。」
  
  素顏筆直地站著,冷靜地看著司徒蘭,動也不動,任她向自己衝過來,果然,司徒張著五指剛衝到她面前三尺不到的地方,青竹出手了,只是輕輕一撥,司徒便被掉在了地上,一屁股坐在地上的飯菜上,頓時一條上好的宮錦繡青梅羅裙被污了一大片,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狼狽不堪。
  
  她更是氣了,撿起地上的碎瓷片就往素顏身上扔,青竹素手輕彈,只聽叮的一聲,那瓷片便被青竹彈在了地上,她身前一步,攔在了素顏身前,對司徒道:「你再敢對大少奶奶不利,奴婢打斷你的腿。」
  
  司徒哪裡被人如此威脅過,站起來就要與青竹拚命,青竹剛要動手,素顏忙在她身後道:「不要傷她,制住她就好,她怕是中了什麼毒了。」
  
  青竹聽了原本要甩出去的巴掌改成了指法,一手捉住司徒蘭,輕輕在她脖間一點,司徒蘭身子一軟,青竹上前一步攔腰摟住了她。
  
  素顏看司徒終於被制住,冷著臉轉身便往外走,就聽劉姨娘在屋裡道:「大少奶奶,您這丫頭用的是什麼手法啊,怎麼司徒姨娘突然暈過去了?不會傷了她的身子吧。」
  
  司徒的貼身丫頭一聽,也緊張了起來,衝過來就要扶司徒蘭,青竹哪裡肯讓她碰,只是短袖輕甩,便將那丫頭甩到了一邊去,那丫頭便大叫了起來:「大少奶奶,你也太狠心了,姨娘便是有幾句話對你不恭敬,也沒必要將人打暈吧,你……你等著,我這就回侯夫找老爺和夫人去,總要給我家小姐討個公道回來。」
  
  素顏一聽,這丫頭也有些不對勁,她也見過這丫頭兩回,倒底護國侯府調教出來的,行止有據,有進退,怎麼今天也會如此狂燥呢?
  
  她不由停下腳步,轉身回到小黑屋裡,在屋裡慢慢查尋了起來。
  
  劉姨娘看了便道:「大少奶奶,您還是先把司徒姨娘送回去,請太醫來醫治吧,她要真出了什麼差子,侯爺和夫人可是真的會發怒的,她可比不得洪氏啊,說句不好聽的,大少奶奶您一進門,就先後有姨娘出事,這於你的名聲也不好的。」
  
  素顏聽了看了劉姨娘一眼,突然道:「母親只怕醒了,姨娘還不去舒服母親麼?」
  
  劉姨娘聽得一怔,眼中便閃過一絲張惶,隨即又笑道:「卑妾才從夫人處來,是夫人吩咐卑妾要看望司徒姨娘的,大少奶奶,您還是聽卑妾的勸,快些先醫治司徒姨娘的好,這裡,卑妾幫您清理吧,唉,怎麼鬧成這個樣子了,侯爺回來知道,一定又要鬧心。」說著,她走進屋裡,竟是親自拿個掃把清掃了起來。
  
  「這是下人做的事,姨娘怎麼親自動手了?還是讓奴才們來吧,姨娘可是長輩,傳出去,人家會說我不尊敬你呢。」素顏看了便在心裡冷笑一聲,面上卻是一片急色,忙讓紫綢上前去奪了劉姨娘手裡的掃把。
  
  劉姨娘看著被搶走的掃巴,微呆了一下,隨即笑道:「看大少奶奶說的,卑妾不過是半個主子,為大少奶奶做點事情也是應該的。」邊說便邊走開了些,一雙粉色的繡紫玲蘭繡花鞋上沾了一些湯汁,她也不嫌髒,輕移蓮步,退到了牆邊。
  
  素顏淡笑著勸道:「這裡氣味污濁,姨娘還是離開吧,一會只怕侯爺要下朝了,您身上沾了氣味,怕是侯爺會不喜呢。」
  
  劉姨娘聽了臉色一變,也不好再呆下去,只好點頭出了小黑屋,臨出門,還不忘也要拉素顏走:「大少奶奶千金之體,這裡太臭了,您也快些走吧。」
  
  素顏笑著點頭,眼睛迅速掃向劉姨娘方才站過的牆角,那裡放著碳盆,碳火早就滅了,黑乎乎的,並沒有什麼異狀,但是,她眼睛一凝,那碳盆沿上似乎有片狀似葉子的東西,她不由走了過去,拈了起來,一看之下,頓時臉色一沉,果然如此,怪不得司徒會如此狂燥。
  
  她將那葉子用手帕包起來,然後再不動聲色地退了出去。
  
  劉姨娘在屋外看到素顏出來了,神色自然平淡,又跟素顏說了兩句應景的話,終是擔心侯爺回來,會到她屋裡去,告辭離開了。
  
  司徒蘭的丫頭雖然跟在青竹身後,但嘴裡還在罵罵咧咧,紫綢聽得火起,與她對了幾句,那丫頭也叫囂著要與紫綢撕打,青竹聽著煩,素指凌空一點,將她也弄暈過去,紫綢便讓兩個粗使婆子將她拖往悠然居去。
  
  將司徒放在她的臥房裡後,青竹臉色凝重,悄悄對素顏道:「要不要奴婢請了世子爺回來,這事著實透著蹊蹺,大少奶奶您一人怕是不好應對。」
  
  素顏凝了凝眉,沉吟片刻道:「不用了,你一會用心瞧著,撿有用的東西告訴他就是了。」
  
  青竹聽了眼中閃過一絲欣喜,大少奶奶如今也會為世子爺著想了,其實,最近世子爺正忙得很,朝中就要大換血了,有些宿臣,居功自傲,強橫而不自己制,素位屍餐,皇上早就看不順眼,卻找不到要換掉他們的理由,皇上要理由,司安堂自然就要幫皇上找,沒證據,創造證據也要用上的。
  
  只是爺對大少奶奶太過用心,這些天丟了手裡的事,盡量陪著大少奶奶呢,昨兒還說要休什麼婚假的話,估計皇上定是罵了爺,只是爺嘻皮慣了,沒當一回事罷了,但終究皇命難違,爺過得也苦,有些事情,爺是不得不做的,好在,大少奶奶真的很聰慧,似是看出了爺的身份,懂得體諒和體貼爺了。
  
  素顏讓人給司徒蘭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將她放在床上,掀了被子蓋好,然後,自己給司徒蘭探起脈來,但探了很久,並查不出什麼異樣,想起前世時,可以抽血化驗,一查便知司徒是否中毒,如今光用一片葉子,怕是不能說服別人,那小偏門後的藥圃裡,那種令自己心驚的藥物,卻被侯府的人稱為良藥,她的話,又有誰能相信?
  
  而且,她現在也著實不想就此揭穿一些事情,那是個諾大的黑洞,一但被扯開蓋在黑洞表面的遮布,必然會掀起驚天大浪,而且,會給自己惹來很大的麻煩,好好的坐山觀虎鬥,何必將虎怒轉到自己身上來呢?
  
  一時,太醫請來了,竟然又是那位陳太醫,素顏覺得這位太醫很有意思,是個妙人兒,上回明明自己並未中毒,而這太醫卻說得活靈活現的,而且,還剎有介事的拿了粒藥丸來給自己吃,不過是料養生的藥物罷了,吃了倒沒什麼壞處,只是,他也太能裝了,連精明無比的太后娘娘也騙了過去,真不知道葉世紹在那麼短的時間裡,是如何與他密謀的。
  
  陳太醫進來後,便要給素顏行禮,陳太醫官居四品,比起素顏的一品來低了好幾級,行禮是應該的,素顏制止道:「先生無須多禮,您是長輩,應該受侄媳一禮才是。」
  
  陳太醫聽得驚惶,忙搖了手道:「不敢,不敢。」心裡卻暗暗點頭,世子夫人例是個謙遜平和之人,不過,這大周朝裡,真有幾個人敢稱世子夫人侄媳啊,別人不知道也就罷了,他可是不敢的。
  
  一看床上之人竟是司徒蘭,陳太醫又是一陣惶恐,也不是個好惹的人物啊,要是她稍有差錯,護國侯府那邊,也不是好相與的。
  
  陳太醫小心亦亦的給司徒蘭探著脈,越太臉色越凝重,過了很久才鬆了手,皺了眉頭時素顏一輯。
  
  素顏心一驚,難道司徒不止是只中了那種毒?還有別的毒藥不成?那種植物,雖然有毒,但少量吸入,只會令人狂躁,產生幻覺而已,並不能致人死命,陳太醫醫術精湛,探完脈後為何如此嚴肅?
  
  「太醫有話請講,司徒妹妹究競是得了何病?」素顏冷靜地看著陳太醫,將司徒屋裡的其他幾個下人都屏退出去。
  
  「夫人,姨娘病情很怪異,下官也說不好,她身上至少有兩種毒素,一種稍輕,但卻霸道,能令她血行加速,性情驟變,另一種,卻是深入血液裡,是慢性的,體內積下不少了,而且,下官還不知道是何種毒,便無從下手解毒。」陳太醫鄭重地說道。
  
  素顏聽了心裡咯登一下,慢性毒藥,還中毒頗久了?
  
  「您能看得出,中毒有多少日子了嗎?」素顏又問。
  
  「至少七天之期。」
  
  一個星期?那不是正好自己進門以後的事?難道,那幕後之人又是衝著自己來的,想要陷害自己?按說那時洪氏還沒死,如此說來,那人是同時對洪氏和司徒下的手,只是洪氏身上的毒令洪氏發躁,令她瘋魔,而司徒身上的是另一種……
  
  「她體內的毒能至死嗎?方纔我也探過她的脈,竟然沒探出來,只是覺得她的脈相很是怪異,卻找不到原因。」素顏虛心求教,更覺得心驚膽顫。
  
  那個幕後之人手段太高明了,她真的感覺後背一陣發寒,這寧伯侯府的水,究竟有多渾啊,還不知道,其他幾個小妾的吃食裡,有沒有毒藥,若是也有的話……只怕都會怪到自己身上來。
  
  「只要是毒,服多了,自然會致人於死的,不過,還好,她身上的毒素並不很重,原本是潛藏在體內的,現在又被另一種毒誘發,只要立即停此再服毒,應該性命無憂,只是要徹底清毒,那就還是得研究解藥出來才行。」
  
  是被另一種毒藥誘發?素顏聽得一震,難道,兩種毒還不是一人所下的?她心裡的懷疑對像立即又模糊了起來,從那片葉子來看,很可能致狂躁的毒與劉姨娘有關,但另一種呢?她不可能自己下藥暴露自己吧。
  
  「先生請救救司徒妹妹,她可不能有事啊。」素顏感覺此事非常嚴重,司徒雖在侯府為妾,但只要她好好的,護國侯府就不會如何,但她一旦有事,護國侯震怒起來,可不是她能擔待的,弄不好,還會將兩個侯府談成仇敵……
  
  「下官先給他服此清毒丸吧,只要保證她以後再不服毒,應該還是會好的,大少奶奶倒不要太過憂心。」陳太醫安慰素顏道。
  
  青竹聽了上前去,輕輕在司徒蘭脖子前拂了一拂,司徒蘭立即醒轉,一看素顏正坐在她面前,她兩眼一瞪,揮手就打了土來,素顏早有防備,一下捉住了她的手道:「不要再鬧了,你被人下藥了。」
  
  司徒聽得一怔,哪裡肯信,掙扎著又要打素顏,青竹看著煩燥,輕輕在她肩頭一拍,司徒蘭頓時身子僵住動彈不得,一時,陳太醫拿了解毒丸來,紫綢餵了司徒蘭服下,過了好一會兒,只聽得司徒蘭肚子裡一陣咕嚕聲,青竹忙提了她往後堂去。
  
  再回來時,司徒裡有此虛弱地歪靠在青竹身上,眼神卻清明了很多。
  
  陳太醫又留下了一此藥丸後,便告辭了。
  
  素顏看司徒蘭清醒了很多,便讓青竹几個出去,自己坐在司徒蘭身邊,幫她掖了掖被子,問道:「可清醒了此,知道你自己都做了什麼嗎?」
  
  司徒蘭先前所先之事,雖是藥力所致,但並非沒有神志,哪裡不清楚自己都做了什麼,心中雖愧,卻不願意在素顏面前服軟,她清冷的雙眸怔怔的看著帳頂子,並沒有回答素顏的話,心裡卻是翻江倒海,很不平靜。
  
  「洪妹妹就死得很莫明,司徒妹妹怕是沒想到,那人也對你下藥了吧,而且,你所中之藥,還不止一種。」素顏說得很真誠,她雖不喜歡司徒的個性,但知道她不是個愚蠢之人,以她的聰明,一定能想到一此什麼事情。
  
  司徒蘭平靜的臉上果然泛起一絲波瀾,眼裡露一絲疑惑和憤懣,轉了眸看著素顏道「未償不是大少奶奶你的手筆,最想致我們於死地的,可不就是大少奶奶麼?」
  
  「如果是我的話,先前妹妹說出那麼大不敬的話,我大可以藉機發作,繼續懲治妹妹就是,又何必幫你請醫問藥,還告訴你中毒的實情?妹妹便是心中對我有氣,也該分清是非才是,為今之計是,妹妹要如何防備,不要再被人下毒才好。」素顏笑了笑,對司徒坐說道。
  
  「大少奶奶是想與我結盟嗎?」司徒眼裡含了一絲輕蔑,她時於素顏救了她,沒有半點感激之意,似乎認為,這一切,都是素顏該做的。
  
  「確實如此,我知道司徒妹妹心高氣傲,不甘於人下,可是,如今正媽有人利用妹妹的這份心思,還回害你我,為何我們不聯手呢?」素顏認真地看著司徒蘭道。
  
  「大少奶奶可看出此什麼來了?」司徒坐起身來,半靠在大迎枕上,皺了眉問素顏。
  
  素顏便自袖袋裡拿出那一根草葉子來,遞給她看。
  
  司徒看得一驚,眼裡迅速閃過一絲不置信,但隨既又恢復了平靜,問道:「這可是那片小園子裡的藥草?」
  
  「此藥有鎮痛的作用,更大的,卻是能使人致幻,用久了,便會使人瘋狂,妹妹,你想必也見迂吧。」素顏眼含深意地看著司徒蘭問道。
  
  「自然,三少爺種在藥圃裡,當寶貝一樣看著的……你是說,有人對我下了此毒?」司徒淡淡地說道,突然眼光一暗,坐直身來,怔怔地說道。
  
  「這是我在小黑屋的碳盆邊上發現的,昨夜怕是有人丟了不少此種東西在碳盆裡,卻不小心遺留了這一星點兒,被我發現了,司徒妹妹,現在,傷心裡應該明白一此了吧。」素顏笑著時司徒蘭道。
  
  「只怕這東西,拿出去,也沒人會承認,藥圃裡通共就種了那麼點,真要少得太多了,侯夫人定然會發現此藥可是夫人當寶貝一樣供著的呢,聽說二少爺每年都要用。」司徒蘭皺了眉頭說道。
  
  「妹妹心裡清楚便好,此事例不宜聲張,妹妹以後在吃食上要多加小心才是,而且,有的人,你既是清楚了,也多防著點,不要中了人家的奸計。」
  
  素顏認真的對司徒蘭說道。
  
  「我知道了,大少奶奶且回吧,我累了,想休息。」司徒蘭聽了,懶懶地時素顏說道。
  
  素顏也不生氣,起了身便往外走,還沒到門口,司徒旦又說了一句:「請大少奶奶消了那心思吧,你就是做得再好,我也不會認可你更不會離開侯府,此話,當是我時你方才坦誠相告的回報吧。」
  
  素顏聽得一怔,她確實想與司徒蘭交好,好給她找個妥善的法子,幫她找到另一份幸福,沒想到,司徒坐一眼看穿了她的心事,而且,明明白白的說了出來,還當作是自己救她的回服,她不覺又好氣,又無奈,更是迷惑,忍不住就問道:「你既是不喜歡相公,又討厭他,何苦要作踐自己,以侯府嫡女之尊給他當妾呢?於你,又有何好處?也許,他真的能幫你挽回名聲,讓你再重新找個合心合意的人呢,留在侯府,只會讓你痛苦,你又是何必……」
  
  「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我既作了他的妾,便是一生也要纏著他,我不好過,也不會讓他好過,他害了我的一生,找也要他用一生來償還。」司徒敏翻身坐起,直直地瞪著素顏道:「所以,不要妄圖與我交好,你我之間,是不可能成為朋友的。我不想做虛情假意,陰謀害人之人,所以,我現在明明白白給你說了,你便再不要心存妄想了。」
  
  素顏轉過頭,眼神犀利地看著司徒坐,好半晌才道:「其實,你是喜歡相公的,對吧,不然,你不會甘心給他作妾。」
  
  「你胡說,那個混蛋也就洪氏那種淺薄之人才會喜歡,我是恨他,恨死他了。」司徒聽得臉一白,大聲對素顏吼道。
  
  「你是在罵我也淺薄嗎?我也是喜歡相公的。」素顏的聲音變得冰寒起來,她走近司徒蘭,冷冷地瞪視著她:「我再跟你說一遍,不許在我面前罵他混蛋,這兩個詞,只有我能說,我一直對你容忍,並非怕你,對付你這種自以為是天鵝的貴族大小姐,我有的是法子折辱你,不要逼我,而且,更不要仗著他時你的那點子愧意便任意妄為,他可以忍,我是有底線的。」
  
  「你儘管放馬過來好了,我不怕你,不要忘了,我也是侯府正經抬進來的貴妾,葉成紹都不敢時我重言半句,你又算什麼?」司徒衛的臉色越發越白了,她紅著眼瞪著素顏,眼裡一片怨恨之色。
  
  「貴妾又如何,他並不喜歡你,看到你除了愧色,連其他念頭也沒有,在這種深宅大院裡頭,一個女人,想要有地位,最大的倚仗就是男人的心,男人的心若不在你身上,你又拿什麼來跟我鬥?」
  
  素顏微瞇了眼,故意說著狠話刺激司徒蘭。
  
  「只要我肯屈就於他,他又如何不會喜歡我,藍素顏,你也太自大了此,憑出身,憑容貌,你哪一點比我強,不信,今晚,我們便可以試試,看他是來陪我,還是陪你?」司徒衛果然被素顏激得激動了起來,連這平素她最不屑的話也說了出來。
  
  素顏聽了便沉默了,不用再試了,司徒蘭之所以會甘願給葉成紹做妾,其實便是喜歡葉成紹,這種感覺,怕是連司徒蘭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明白,也許,當年司徒坐第一次見到痞痞的葉成紹就愛上了,只是,她自己也不知,便用古怪的方式去招惹他,讓他注意到她,只是她也是個心高氣傲又彆扭的人,不肯承認自己喜歡他,所以,才會拒絕婚事……最終鬧到了現在這種情形,雖然,這一切都只是她的猜度,可她敏銳的感覺到,事情就是如此,她現在,不明白葉成紹時司徒究競是何種心裡,如果,司徒今夭真的要葉成紹來陪她,葉成紹會來嗎?
  
  她一時心煩意亂,正要再說什麼,便聽到屋外青竹在報:「大少奶奶,前頭白媽媽使了人來說,請您快去一趟,夫人正大發脾氣,要罰劉姨娘三十板子呢。」
  
  素顏聽得一怔,正要離開,就聽司徒坐在身後又道「你不敢試麼?」
  
  素顏聽了心一沉,回頭淡淡地看著葉成紹道:「有何不敢,你今天晚可以著人去請他就是,只要他肯來你處過夜,我不會說半個不字。」
  
  「那好,不過,現在,我要同你一同去前頭看看,某此人挨打,不看可惜了。」司徒聽了卻是突然起了身道。
  
  「你身子不好,這種事情就不要再摻合了,好身歇息幾天吧。」素顏回頭疑感地看了司徒蘭一眼道。
  
  司徒聽了側也沒有強行要走,素顏便往外走去,心中五味雜陳,像是堵了一塊沉重的大石一樣,讓她很是難受,她要的愛情很簡單,只有兩個人,手牽著手,相扶相攜,一同到老就好,可是,為什麼,這麼簡單的日子,她就不能擁有呢?
  
  出了門來,青竹看素顏神情很不好,便歎了口氣時素顏道:「大少奶奶可不是這腫患得患失之人才是,世子爺是什麼樣的人,大少奶奶還不清楚嗎?如果這點子自信也沒有,大少奶奶可就讓奴婢失望了。」
  
  素顏聽得一怔,不由呆呆地看著青竹,她確實被青竹說中了心事,這一刻,她對葉成紹的感情有一絲的動搖,畢競,葉成紹是這個社會裡長大的人,司徒又是他名正言順的妾室,他與她要行夫妻之實也是無可厚非的……
  
  眼前又浮現出葉成紹小意討好的樣子來,更想起第一次牽她手時,那種既高興又興奮,還很羞澀的模樣。突然,她的心情就豁然了,是啊,好不容易下定了決心,要將終身托付於他,那便要信他才是。



  第九十九章
  
  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又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素顏的心情變得明朗了起來,一把挽住青竹的手,笑嘻嘻地對青竹道:「你家主子一會子會回麼?回了就給他親手做個點心吃。」
  
  青竹聽得先是一怔,隨即冷峻的眼睛裡閃出笑意來,冷著聲道:「可不興只給主子一個人吃,奴才幾個也服侍得辛苦,到時,也得享些口福才行啊。」
  
  「那是自然,咱青竹是誰啊,是最漂亮,最瀟灑,最英挺的俠女呢,不給誰都得給青竹女俠吃啊。」素顏笑著將身子滾到青竹懷裡去了,聲音愉悅得很。
  
  司徒蘭歪在大迎枕上,聽到屋外漸行漸遠的笑聲,眼裡升起一股水霧,葉成紹,晚上會到她這裡來嗎?自己,是真的喜歡上他了麼?不,藍素顏說的不是真的,自己沒有喜歡上那個混蛋,只是在賭氣罷了,對,只是在跟藍素顏賭氣,就是看不得她那一副虛情假意的樣子。
  
  一轉頭,看到自己的貼身丫頭琴兒立在一旁,她眼珠子一轉,將琴兒叫過來,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琴兒聽得眼睛瞪得老大,勸道:「小姐,不要啊,那會傷身子的,夫人要是知道了,會打死奴婢的,奴婢可不敢啊。」
  
  「死丫頭,讓你去就快去,你不說,我不說,夫人怎麼會知道。放心吧,如果夫人怪罪下來,我幫你頂著就是。」司徒蘭沉著臉說道。
  
  琴兒聽了仍是猶猶豫豫著,不肯走。司徒蘭拿起床上的一個抱枕就向琴兒砸了過去,罵道:「是看本小姐如今沒落成了別人的妾室了,所以,連著你們這起子奴才也不聽我的話了麼?」
  
  琴兒也不敢接納抱枕,任那抱枕打在頭上,才撿了起來,哭喪著臉道:「小姐,奴婢是您的陪嫁,您好了,奴婢才有好日子過,奴婢不過是怕您傷了身子啊,哪裡敢不聽您的話。」
  
  「那還不快去,磨蹭什麼?」司徒蘭又聽到外頭傳來素顏一連串歡快的笑聲,心情越發的郁賭,一翻身,將自己的臉埋在枕頭裡,半晌也沒有抬起頭來。
  
  素顏帶著紫綢和青竹兩個去了侯夫人院裡,她有點不明白,侯夫人要打劉姨娘,白媽媽為何要請了自己來,難道婆婆要懲治小妾,兒媳婦能夠勸解得了麼?
  
  白媽媽的態度讓人覺得奇怪,素顏都不知道她如此做,是為了侯夫人好,還是為了劉姨娘好了。
  
  剛走到松竹院,就看到白媽媽親自迎到了院子外頭,一副很心焦的樣子,素顏也不好再磨蹭了,立即換了副憂急的神情,快步走了進去。
  
  「大少奶奶可來了,快進去勸勸夫人吧,劉姨娘怎麼說也是有兒有女的妾室,又弱不禁風的,若真被打得有個三長兩短……侯爺回來,還不得更惱了夫人了?」白媽媽行了一禮後急急地說道。
  
  也是,劉姨娘可是侯爺最寵的小妾,若真被打傷了,侯爺會更加厭棄夫人,白媽媽倒真是為夫人著想的呢。
  
  如此,素顏不疑有他,跟著白媽媽進了侯夫人的屋裡,正堂裡並沒見著人,素顏不由得蹙起了眉,正要問白媽媽,白媽媽已經將裡屋的簾子掀起,素顏便看到劉姨娘正跪在地上垂淚,一雙明麗的眸子淚水盈盈,神情淒楚無助,整個人顯得嬌弱可憐,就像暴風雨中一株柔懶的樹苗,隨時都可能會被風雨折斷一樣。
  
  而侯夫人正坐在床上,目含震怒,一隻左手伸在床外,邊上晚榮正用帕子幫侯夫人洗著手,神情小心翼翼。
  
  「母親為何生怒,您不是有頭痛病麼?還是少生氣的好,頭痛病就是得心平氣和才好,生氣會加重病情的。」素顏沒有管地上的劉姨娘,快步走到了侯夫人床邊。
  
  「哼,我死了,不是更合了別人的心意麼,這麼些年,人家一直被我壓制著,口氣心不服,想著方子整治,謀害我呢,如今看掌家權也在兒媳你手裡了,就更不將我看在眼裡了。」侯夫人冷哼一聲道。
  
  劉姨娘聽了哭得更傷心起來,卻是半句也不敢反駁。
  
  素顏聽侯夫人話裡有話,好像不只是在罵劉姨娘似的,便笑道:「母親您多想了,兒媳哪裡就真能掌家理事了,不過是邊學邊像罷了,府裡沒有母親掌舵,兒媳做事可沒底呢,等母親病好了,這府裡,還是母親您當家作主。」
  
  侯夫人聽素顏這番話說得好,臉色緩了緩,卻是瞪著劉姨娘罵道:「那起子捧高踩低的可不這麼想,她們哪裡知道兒媳的孝順,以為兒媳如今封了一品,在府裡就是最大的誥命,整個侯府都由兒媳做主了,眼裡自然不會還要我失了勢的侯夫人了啊。」邊罵,口裡還不時地輕嘶一聲,似是很痛的樣子。
  
  素顏這才去看她的左手,晚榮正幫她上藥,原來,手背上被燙紅了好大一片,地上還要一些碎瓷片,和一些殘餘的粥渣,鼻間聞到一陣八珍粥的清香,心裡立即明白,原來,劉姨娘服侍侯夫人用粥時,粥潑了,灑在侯夫人手上,所以,侯夫人才會大發脾氣的。
  
  劉姨娘服侍侯夫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平素都是小心了又小心的,又怎麼會突然燙傷了侯夫人呢?怕是夫人故意想找個茬子整治劉姨娘一頓吧,素顏便看向白媽媽,果然看到白媽媽神情篤定地站著,方纔那一臉的憂急之色早已不見了。
  
  「母親,兒媳哪裡還有瓶上好的燙傷膏,還是前些日子相公在宮裡討來的,兒媳著人去拿來給您用吧。」素顏沒有過問侯夫人發脾氣的願意,關切地對侯夫人道。
  
  侯夫人聽了臉色一僵,微有些不自在,素顏剛進門的第一天,便被自己燙了手,她那藥,正是那時得的,素顏說這話,貌似孝順,實則是在打她的臉呢,她的嘴唇扯了扯道:「你倒是個有心的,比我那嫻丫頭還要孝順幾分呢。」
  
  素顏聽了忙讓紫綢回去取藥,自始至終都沒有多看劉姨娘一眼,這個時候,若是對劉姨娘好,只會使侯夫人更氣,她可不想侯夫人將火氣移到自己身上來發,劉姨娘多被整治下也好,司徒蘭昨夜所中的毒,十有八九是劉姨娘下的,這個女人一派雲淡風輕的樣子,實則內裡陰險至極,府裡大多的事情,怕都與她有些關係。
  
  「兒媳啊,這兩天,你可都將府裡的事情弄明白了?那些下人可還聽調派?」侯夫人突然轉了話頭對素顏說道。
  
  「還好,都是母親手上用慣了的人,有母親坐鎮在兒媳身後,她們哪敢不聽兒媳的吩咐啊,這幾日,府裡諸事都還算順利呢。」素顏心中一凜,很小心地回道。
  
  「那賬本你如今可是會看了?」果然,侯夫人緊接著問道。
  
  「賬本啊,會看一點,但有些地方生澀得很,看不明白,兒子正求了姨娘幫忙呢,母親不是說姨娘最是能幹麼?」素顏有些不好意地說道,眼睛裡略帶著一絲不安。
  
  「有什麼不懂的,就拿來問娘吧,娘會教你的,劉氏如今可不是能隨便支使的,兒子也到了本席上學,她將來要做狀元娘呢。」侯夫人冷笑一聲道。
  
  「是,母親,兒媳不懂的會問您的,兒媳這兩人也是看娘親病體未癒,不便打擾,所以才請了姨娘幫忙,有娘助我,兒媳自然心裡更為踏實了,不過,姨娘好像看出些什麼問題來了,兒媳正打算請教母親呢。」素顏恭順地對侯夫人道。
  
  劉姨娘一聽這話,臉色刷白,抬了頭怔怔地看著素顏,侯夫人正在氣頭上,大少奶奶這會子將這事捅出來,不是想要她的命麼?
  
  「哦,她查出問題來了?你拿來給我瞧瞧,是哪些問題。」侯夫人冷笑著看向劉姨娘,眼裡閃過一絲譏諷和嘲弄。
  
  素顏聽了忙道:「今兒就算了吧,母親才傷了手,頭又還痛著,兒媳不拿這些瑣碎事煩您了,兒媳一會子回去,自己再琢磨琢磨吧。」
  
  那些可都是劉姨娘查出來的,侯夫人貪沒的公財的證據,她怎麼會輕易地交給侯夫人,其實,劉姨娘也很聰明,不過是將一些旁枝末節的東西記錄了下來,大筆的漏洞她並沒有碰觸。但是,當時素顏變著法兒強迫她提筆記抄,那些個大數目都是素顏自己點出來的,又是當著她的面,想撇開都不行,字跡又全是她的,劉姨娘便是想辯解,也無從說起,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侯夫人聽了素顏的話,果然看劉姨娘的眼光更為陰戾了,眼裡像藏著支鐵箭一樣,隨時都要將劉姨娘射穿,突然揚了聲道:「人呢,都死了麼?還不將這賤人拖出去,重打三十板子!」
  
  立即進來兩個粗壯的婆子,上前來救拖住劉姨娘往外走,素顏眉頭皺了皺,先前就說侯夫人會打劉姨娘三十板子,自己在路上也磨蹭了好一會,就是想等那刑罰罰了一半才過來,可自己進來了這麼久,侯夫人才下令……很有點要當著自己的面行威的意思,是想殺雞儆猴麼?
  
  她抬眸看了眼白媽媽,白媽媽神情淡定沉著,眼睛也正好看了過來,素顏心頭一震,暗暗冷笑,收回目光,很是急切地勸侯夫人道:「母親,姨娘固然有錯,她也是上了年紀的人了,又是三少爺和文英文貞小姐的親娘,您不給她留臉面,也要看在幾個弟弟妹妹的份上,且放過姨娘吧。」
  
  素顏說得聲情並茂,言語真誠,但這話一出來,卻是惹得侯夫人更氣,指著劉姨娘罵道:「死狐媚子,裝得一派清雅高潔,卻是最會使媚術,仗著生了幾個崽子就在本夫人面前耀武揚威,真以為本夫人拿你沒法子呢,連本夫人你也敢謀害,打,拖出去往死裡打。」
  
  劉姨娘聽侯夫人罵得難聽,柔弱地抬起頭,眼裡一片淒苦,睜著如水般的淚眼對夫人道:「夫人,婢妾盡心服侍您多年,從不敢有半點忤逆的心思,對您忠心耿耿,您……您真下得了手,要打死婢妾嗎?」
  
  侯夫人微瞇了眼看著劉姨娘,眸光冰冷如霜,大聲吼道:「似你這等謀害主母的賤人不打死有什麼用?你們還等什麼?拖出去打。」
  
  兩個粗使婆子被侯夫人吼得一震,拖起劉姨娘就往外走,劉姨娘也不掙扎,任那兩個婆子拖著,快到門口時,她又哀哀地哭道:「夫人,您就看在婢妾每日為您精心熬製補粥的份上,看在婢妾每日為您端茶倒水的份上,也要饒了婢妾這一回啊,十幾年的姐妹,難道就沒一點情誼嗎?」
  
  只是求饒,始終沒有說侯夫人半點不是,聲音聽著淒苦,卻並沒有絕望和恐懼的意味在裡面,素顏感覺,劉姨娘彷彿胸有成竹,料定侯夫人不會真的打她一般。
  
  她略一思忖,上前向侯夫人跪下來道:「母親,姨娘說的是,她服侍您十幾年,便是一個隨身的丫頭,也能有了感情,您看在這麼多年同時服侍父親的情分上,饒過劉姨娘這一回,要不,輕罰些吧,劉姨娘身子太過柔弱,怕是禁不起幾板子啊。」
  
  白媽媽聽了這話,渾濁的眼裡,精光一閃,皺了皺眉,終於開口勸侯夫人了,侯夫人卻是聽到那句一起服侍侯爺的話,更挑起了她心底的怒火,像是發了狂一樣,抓起床頭櫃上的一個茶杯便向劉姨娘擲去,罵道:「你還表功啊,讓你服侍我,委屈你了吧,你巴不得我早死了,你好坐上正位,做侯府的當家主母?我呸,也不看看你什麼出身,破爛貨一個,還以為自己是九天仙女呢,再裝得清高,也是那種地方出來的,下賤東西。」
  
  那茶杯沒有砸到劉姨娘,水卻濺濕了劉姨娘素白的裙擺,劉姨娘被侯夫人罵得臉色刷白,眼裡露出一絲絕望的恨意,她突然兩手一掙,看似柔弱的雙臂竟然將兩個粗使的婆子彈開,身子站得筆直,兩眼銳利如剛出鞘的利劍,直射向侯夫人,冷冷地對侯夫人道:
  
  「我雖淪落,但潔身自好,待侯爺癡情一片,從未有半點不貞不潔之事,你可以打我,罵我,但不可用侮辱我,當年,我如何會淪落那種地方,你最清楚,這侯夫人的身份,原該是誰的,你心裡應該明白。這十幾年來,你都做過什麼事情,不要以為,別人都不知道,不要逼我說出不好聽的來。」
  
  侯夫人聽了眼裡露出一絲驚恐,臉色一白,對劉姨娘道:「你胡說八道什麼?你自甘墮落到了那種地方,與我何干,原來,你真的是在肖想這侯夫人的位子啊,裝了十幾年,狐狸尾巴露出來了麼?還想跟我翻舊賬了?」
  
  白媽媽一見這兩人將平素從不能宣之於口的都在往外吐,一時急了,這有點出乎她的預料,忙拉了拉侯夫人道:「夫人,您身子不好,不要太動怒了,會加重病情的。」
  
  一時又瞪那兩個婆子,罵道:「還不快請姨娘出去!」
  
  侯夫人真的撫住頭,哎呦呼痛了起來,扶著白媽媽的手往床上躺去,那兩個婆子有點不知所措,侯夫人可沒說不打劉姨娘了,命令還沒收回呢,而白媽媽那意思像是支劉姨娘出去,意在息事寧人,她們究竟要聽誰的?
  
  素顏見了便上前勸侯夫人道:「姨娘也是年紀大了,說話有時難免糊塗,那板子她也禁不起,母親,您就免了她的責罰吧。這會子下人也不知道要如何做呢,畢竟您才是這府裡的正主子啊。」
  
  侯夫人的命令早就下出去了,叫她就此改口,那不是在打自己的臉嗎?她原是聽了白媽媽的話,裝頭痛,藉機就此算了的,沒想到,素顏又故意提了起來,這倒讓她騎虎難下了,不打,還不行了,便氣哼哼地道:
  
  「她們都當我是死的呢,根本不拿我的話當一回事,本夫人說好幾遍了,就沒一個人聽我的,哎呦,我的命啊,可真苦啊……」侯夫人突然放聲大嚎了起來。
  
  素顏早看出來,劉姨娘說出那一番話時,侯夫人臉色就變了,雖然叫得厲害,氣勢卻弱了下來,估計侯夫人不會真打劉姨娘了。她想起司徒蘭昨夜中的毒,想起劉姨娘的陰狠,不讓她挨一頓打,實在難消她心頭的郁賭,所以,才故意讓侯夫人下不得台的。
  
  兩個婆子聽侯夫人如此一哭,哪裡還敢再耽擱,又上來,拖了劉姨娘就往外走。
  
  劉姨娘兩眼凌厲地看了眼素顏,眸中燃著兩簇怒火,素顏淡淡地回望著劉姨娘,很是無辜,又無奈地說道:「姨娘,你就給夫人認個錯吧,夫人如今正在氣頭上,一時都勸解不開呢。」
  
  經過方纔的對峙,劉姨娘哪裡肯再認錯,她冷冷地掃了一眼侯夫人,任那兩個婆子拖了下去。
  
  白媽媽這下真急了,臉上冒出毛毛細汗來,她等兩個婆子將劉姨娘往外一拖,自己也轉身要跟了去,素顏一把扯住白媽媽道:「媽媽,夫人好像有些發燒呢,您快勸了她不要再哭了,大哭傷身啊。」
  
  白媽媽聽了這話,還如何好走,忙吩咐晚榮去請太醫,自己坐床頭幫侯夫人按摩頭部,邊按邊勸。
  
  外頭終於響起一聲悶哼,劉姨娘還真是能忍,一板子打下去,竟然沒有慘叫。也是,她那樣仙一般的人兒,又怎麼會用叫聲影響自己的形象呢。素顏心裡無比暢快,非是她心狠,實在是侯夫人和劉姨娘兩個都太過分,自己進門才幾天,就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害自己,不趁機懲治懲治,她們還真當自己是好欺負的。
  
  白媽媽原是想請了素顏來,一是化解侯夫人的怒氣,二嘛,是侯夫人要做戲給她看,侯夫人對掌家之權念念不忘,不甘心被素顏拿了去,所以,才演了這麼一出,想發威給素顏看,沒想到倒被素顏給利用了,假戲變成了真做,使得侯夫人與劉姨娘的矛盾激化到了一個新的高度了。
  
  屋外連連傳來悶哼聲,劉姨娘應該被打了十好幾板子了,素顏在一邊不停地叨叨:「母親,別打了吧,再打下去,姨娘可真的受不住了,意思意思就行了,一會子侯爺回來,見姨娘被打了,定然會大發脾氣的。」
  
  侯夫人聽到屋外的聲音,其實心裡也很爽,但也怕真的打出什麼事來,侯爺那裡不好交差,可她今天原就是想借此在素顏面前立威的,聽素顏如此一說,反倒不好叫停了,一咬牙,怒道:「不過是個婢妾,侯爺還能為了她而對我這個正室夫人如何?打,不打死她,不停手,這三十個板子,一下也不能少了。」
  
  白媽媽聽了快要氣死了,抬頭瞪了素顏一眼,起了身,蹬蹬往外走去,很快,外面的悶哼聲便聽不見了,素顏也沒再侯夫人面前說什麼了,打了十幾板子,應該也差不多了,便很慇勤地拿了美人錘,幫侯夫人捶起腰來。
  
  這時,外頭傳來一聲痛哭:「姨娘……您……您怎麼會被打成這樣了?」
  
  素顏一聽,像是成良的聲音,不由微怔,成良每天上午都要去外頭鋪子裡收賬,今兒倒是回來得早啊,她垂眸看了侯夫人一眼,果然看到侯夫人眼裡閃出一絲戾色,眉頭也皺了起來。
  
  素顏知道自己不能再裝糊塗下去了,忙對侯夫人道:「母親,成良來了,那孩子見到姨娘被打,心裡怕有些不舒服,兒媳出去勸勸。」
  
  侯夫人聽了罵道:「怕他不舒服作甚?他還敢翻天不成?」
  
  不過,卻沒有阻止素顏,素顏這才從屋裡急急地走了出來,一看白媽媽正沉著臉,指揮著人拿擔架抬劉姨娘,成良正扶著劉姨娘,眼中隱含淚水,原本忠厚樸實的臉色滿是憤怒和不屈,額間的青筋都暴了出來,而劉姨娘的一隻手,死死地拽著成良,似是怕他太衝動,會鬧出事來。
  
  素顏看得微怔,劉姨娘倒是個好母親,自己傷得那麼重,也不肯讓成良與侯夫人起衝突,素顏在心裡歎了一口氣,若不是這該死的一夫多妻制,又怎麼會有如此多的陰謀詭計,如此多的相互謀害,以致親情淪喪,手足相殘。劉姨娘種種行為,最終的目的,不過是想給兒女掙個好未來罷了,只是,方法不得當啊,侯夫人並非表面上那般的愚笨,她的心機,不見得就比劉姨娘差,兩相爭鬥下去,最後受害的,怕還是幾個子女。
  
  想想後院裡的那片藥田,那種藥物連紹陽也要用到,她心裡就一陣陣的發寒,紹陽那樣乾淨溫和的男子,也不由自主地捲進這場妻妾,嫡庶之爭裡來,受盡煎熬。
  
  只是不知道紹陽他究竟是得了什麼大病,如果可以,還是勸他少用那種鎮痛藥為好。
  
  「快些抬了姨娘回去診治吧。」素顏看到成良眼裡的痛苦與不屈,她心裡也不太好受,上前拉住成良道:「你大哥那裡有些好的傷藥,一會子我使了人給姨娘送去,你好生服侍姨娘回屋去。」
  
  成良聽了抬頭掃了素顏一眼,眼底閃著一股濃烈的恨意,她不由得怔住,十四歲的孩子,竟然有如此強烈的恨意,似是要毀滅這片天地一般,劉姨娘,平時都教了他些什麼啊,讓個好好的的孩子變得像魔鬼一樣的可怕。
  
  劉姨娘痛得快要暈過去了,但那只拽住成良的手,始終沒有鬆開,這時,兩個粗使婆子過來,將她抬起,成良不得不也跟著站了起來,想掙開劉姨娘的手,但掙了幾下都沒掙脫,就聽劉姨娘道:
  
  「回去,下午去西席唸書,不然,不要再叫我娘。」
  
  成良的淚水終於流了出來,哽著聲道:「姨娘,你放心,先生說,成良的功課很好,明年,成良一定要考個秀才給您看。」
  
  劉姨娘的嘴角艱難地露出一絲欣慰的笑來,仍是拽著成良,被婆子抬走了。
  
  空氣中還有濃濃的血腥味,素顏方才只看到了劉姨娘身上血跡斑斑,但沒有看到她的傷口,但她知道,不管那幾張婆子打得輕重如何,劉姨娘今天還是受了懲罰了。那個心機深沉,玲瓏剔透的女人,怕是第一次在府裡挨打,但願她能吸取些教訓,不要再來招惹自己,不然,這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
  
  她正要轉身離開,這時,文英不知從何處走了出來,到了她的面前,眼裡含著兩行清淚,素顏心頭一緊,這個爽直率真的女子,有著男子的英氣和爽朗,但願她不會被這侯府的污濁之氣所染,能保持一個率真的本性才好。
  
  「大嫂,我隨你去拿藥吧,姨娘她,身子很弱,每晚都會咳,被打得這麼重,只怕……那病情會更重了。」文英聲音有些發顫,拿了帕子拭著眼淚。
  
  「走吧,我看看你大哥那裡還有止咳的藥沒,多拿一些去,姨娘不是懂醫的麼?怎麼會一直咳?」素顏過來牽了文英的手道。
  
  「那是固疾了,年輕時就染上了,很難治好的。」文英淚眼婆娑,想說什麼,又欲言又止。
  
  素顏方才在侯夫人屋裡也聽到了一些,明白劉姨娘的身世可能也不平凡,經歷必然坎坷,不過,經歷過苦難的人,應該要懂得珍惜眼前的幸福才是,不該妄想不該得到的東西,更不該想將別人的幸福據為己有,將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那能真正的幸福麼?
  
  素顏沒有繼續問下去,只是安慰了文英幾句,文英自是倒是先說了:「姨娘,以前也是出身大家的,只是,外祖家裡,突逢厄運,全家被抄滅家產,男子發配,女子充入教坊……」
  
  素顏聽得怔住,怪不得,侯夫人會說劉姨娘是那種地方出來的,唉,果然又是一段可憐的故事,她拉了文英的手道:
  
  「既然知道姨娘過得辛苦,那你們就好生孝順她,不要讓她為你們操心才是,妹妹將來若是能嫁個好人家,也算是給姨娘爭口氣了。」
  
  文英聽了眼神更為憂鬱起來,苦笑道:「我比文靜還大,可是,連出門的機會都沒有……又只是個庶女的身份,想找個好人家,談何容易,我又不願給人做填房……」
  
  素顏聽得心裡也一陣酸楚,安慰文英道:「壽王府的梅花會過幾天就會開了,到時妹妹一同跟我去就是,妹妹花容月貌,一定會有不少夫人能看中妹妹的。」
  
  文英聽了臉上這才閃過一絲羞澀來,感激地對素顏道:「妹妹多謝嫂嫂,嫂嫂如今可是一品,能跟在嫂嫂身邊,可是妹妹的榮耀呢。」
  
  文英一直跟在素顏到了苑蘭院,拿了藥後,又坐了一會子,正要走,就遇到文嫻和文靜兩個雙雙來了。文英便有點不自在,文嫻見文英還好,主動上前道:「大姐姐,原來你也在大嫂這裡啊。」
  
  文靜卻是冷冷地掃了文英一眼,不陰不陽地道:「大姐是不是沒有接到壽王府的帖子啊,要不要,我和三妹妹帶你進去?」
  
  文英臉一白,隨即淡笑道:「我不跟你們一道了,大嫂說帶我去呢。」
  
  文靜聽了臉色一沉道:「大姐倒聰明,知道找大嫂是最方便,最體面的,不過,我和三妹妹早就跟大嫂說好了,要同坐一輛馬車呢,馬車不大,怕是會擠呢。」
  
  素顏看不得文靜擠兌欺負文英,便上前打散方道:「都在門口喝冷風做什麼?快快進來,屋裡坐,沒得還說我這個大嫂小氣,妹妹們來了,招待不周。」
  
  文英卻是對素顏行了一禮道:「多謝大嫂,妹妹就不再坐了,我去姨娘那送藥。」
  
  「庶女不是不許與姨娘走得太近麼?不過,劉姨娘到底不同,是伯父跟前最得寵的,便是有些許的逾矩,也沒有認真呢。只是,三妹妹,伯母要是知道了,怕是頭痛病又要犯了。」文靜不等文英走遠,又不陰不陽地說道。
  
  素顏倒真的不太喜歡文靜這個樣子,她是二房的,文英根本就傷不到她的利益,又何必處處針對文英呢?
  
  文嫻聽了也蹙了眉道:「二姐姐,你別說了,姨娘受傷了。」又從自己懷裡拿出一個荷包來,走近文英,塞到她手裡道:「原是要親自送到姐姐屋裡去的,正好看到了,姐姐就拿去吧。」
  
  文英想要推辭,文嫻眼裡就起了霧氣,「姐姐不是要看姨娘麼?快去吧,一會子父親要回來了,還望姐姐幫母親遮掩幾句,母親她……她最近越發的糊塗了,怕是頭痛得厲害的緣故。」
  
  文英走後,素顏留在文靜和文嫻在屋裡說話,又拿了點心給她們吃,文靜便吃著點心,邊道:「大嫂,壽王宴那天,東王妃會帶了世子一同來,中山侯夫人也會帶了世子去呢,聽說,大嫂與中山侯夫人可是世交,也不知道中山侯夫人的性情如何,聽說,很是溫和可親呢。」
  
  素顏聽得臉色一僵,她與上官明昊退婚的事情,京裡不知道的少,她雖然跟上官明昊已經沒有了關係,可是中山侯夫人著實於她有恩,一想到會在那種場面碰到侯夫人,她就有些忐忑不安,不知如何面對。
  
  文靜明知道這是自己的心結,怎麼會當著自己的面提出來?莫非……她抬眼看文靜,只見她眸光瀲灩,似喜還羞,頓時恍然,怪不得,自己先頭如此捉弄過她,她卻突然改了性子,對自己著意討好起來,原來,是想嫁給上官明昊,想自己在從中拉線。
  
  可她也不想想,以自己現在的身份,合適與中山侯夫人交談麼?兒子被人退婚,這對中山侯夫人來說,也是個打擊,也是丟了臉面的事,她便是與自己母親的關係再好,怕也是不想再看到自己的吧,這個文靜,想事還真不是一般的彆扭呢。
  
  「侯夫人性子是極好的,到了那天,你見了就會知道的。」素顏輕描淡寫地說道。
  
  又轉過頭,與文嫻說起東王世子來,文嫻眼睛亮亮的,對素顏道:「那天二皇子也會去呢,大嫂,聽說你和明英郡主也有交情,那天你可要介紹妹妹與她認識哦。」
  
  素顏聽得詫異,司徒家與明英郡主的關係非同一般,怎麼文嫻作為寧伯侯府的嫡女反而不認識明英呢?
  
  文嫻似乎看出素顏的疑問,臉色微帶了些委屈道:「還不就是大哥嘍,大哥的名聲太壞,我們姐妹幾個出去了,也不招人待見的,那些人都是自命清高的,不太與我們說話,我也不想求著她們,就……」
  
  原來如此,葉成紹這傢伙也真是的,小時候不知道做過多少惡作劇的事情,害得京裡的大家閨秀都不敢與寧伯侯府的人接近。
  
  兩姐妹又在素顏屋裡說了好一陣子的話,這時,門簾子一掀,葉成紹帶著股風寒之氣自外面走了進來。
  
  文靜和文嫻兩個臉色一肅,忙起身給他行禮,葉成紹笑著擺手讓她們繼續坐,自己也大馬金刀地坐在素顏身邊,對兩姐妹道:「你大嫂一個人在家裡也孤單,你們幾個以後要多來陪陪她才是。」
  
  說著,自懷裡拿出兩個盒子來,給文靜和文嫻一人一個。
  
  文嫻單純,當著葉成紹的面打開一看,竟是一朵樣式新鮮,做工精緻的宮花,她立即笑彎了眼,對葉成紹道:「多謝大哥。」
  
  文靜也打開來看,果然也是一朵漂亮的宮花,笑道:「難得大哥肯送我們禮,可要好生收著,明兒到壽王府去,正好有的戴呢。」
  
  葉成紹聽了便道:「你們要跟你大嫂一起去壽王府麼?那麼我也去。」
  
  兩姐妹一聽,立即垮了臉,為難地看著素顏,素顏心知她們的心結,笑道:「相公,你就別跟著我們幾個女兒家攙和了,沒得讓幾個妹妹不自在。」
  
  葉成紹聽後對文靜和文嫻兩個一瞪眼道:「我不去可以,你們兩個可得好生護著你嫂子,回來,大哥還有禮物送給你們。」
  
  兩姐妹對望一眼,忙應了,又坐了一會子後,正要起身走,外頭紫雲來報說:
  
  「大少奶奶,司徒姨娘使了琴兒來說,司徒姨娘病了,請世子爺過去。」
  
  來得好快啊,素顏抬了眸看著葉成紹,並沒做聲。
  
  「病了?可請了太醫?」葉成紹有些怔忡,問紫雲道。
  
  「奴婢不知。」紫雲老實地回道。
  
  「我請過陳太醫看了,還開了些藥。」素顏淡淡地回道。
  
  「大哥,即便是太醫看過了,你也要去看看司徒姐姐的,你可是她的夫君呢。」文靜看葉成紹似乎是不太想去的樣子,很是不滿地說道。
  
  「相公,你便去看看司徒妹妹吧。」素顏也想讓葉成紹去看看,她不想管著他,兩人之間相互是否忠貞,要看各自的心,而不是靠防備,靠管束,心若有異,再防也防不住,管住了,也沒意思。
  
  「娘子,我好累呢,我又不是太醫,她又不喜歡看到我,去了沒得惹她生氣,我就不去了吧。」葉成紹竟然苦著臉對素顏道,一副很為難的樣子。
  
  素顏見了不由得哭笑不得,這位還以為是自己強迫他去呢……她不由得微瞇了眼,審視地看著葉成紹,他該不會是以退為進吧?
  
  「大哥真是的,女兒家喜歡說反話,哪裡就真的不喜歡你去看她了,司徒姐姐既是派了人來請,自然是想見你啊。生了病的人,最是脆弱了,想你安慰她呢。」文靜捂著嘴打趣道。
  
  這時,琴兒突然自外頭衝了進來,一下子便跪到葉成紹面前,哭道:「世子爺,姨娘正在發高燒,說胡話呢。您快些去看看吧,昨夜關了一夜的黑屋,至今粒米未進,又突然發燒,怕是……」
  
  葉成紹聽得臉一沉,眸光變得凌厲起來,沉聲對琴兒道:「真的是在小黑屋裡著了涼麼?」
  
  琴兒聽得連一白,垂了首哭道:「爺,小黑屋是什麼地方您不知道麼?姨娘在娘家時,哪裡受過那等苦處,她身子嬌弱,雖只是一晚,卻是風寒入骨了,不信,您去看看便知。」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3:46 PM

  第一百章
  
  「不用看了,她自己喜歡病,便讓她多病幾日好了,爺沒心思陪她玩這種小孩子的把戲。」葉成紹冷哼了一聲,對琴兒說道。
  
  「世子爺,您這是什麼意思?您真的這麼狠心不去看姨娘嗎?她......真的病得很嚴重,口裡還不停地叫著您的名字呢,您怎麼能這麼狠心。」琴兒聽到葉成紹的話,眼裡閃過一絲慌亂,很快便哭了起來,怨責地看著葉成紹。
  
  「她自個不愛惜身體,爺去看個屁呀,你回去,跟她說,她喜歡生病,沒人攔著她,她病,我就請太醫去治,治到她好為止,再病,再治,但別想我會憐惜她。」葉成紹蹭的一下站起身來,無情地看著琴兒,說完後,一甩袖就往裡屋走,到了門口,又回頭見素顏在椅子上發呆,衝過來一下就把素顏扯進屋裡去了。
  
  他還從沒如此厲害地對待過素顏,素顏被動地被他拉進屋裡去,心裡像被春天的太陽曬得暖洋洋的,又像是在炙熱的夏日下,喝下了杯冰茶,涼沁沁的,甘冽舒爽,一種被珍視,被呵護,被信任的感情充斥心間,就連葉成紹扯得她胳膊生疼,她也感覺那是一種幸福,連日來的擔心,郁堵全都消散怠盡,眉眼裡全是笑意,清亮的雙眸波光流轉,含笑看著葉成紹。
  
  葉成紹被司徒弄得一肚子的火,情急之下,怕琴兒鬧素顏,弄得素顏不好下台,便一把將她扯進來,等把人拉進來了,才感覺自己好像手重了些,只怕扯痛了素顏,立即又鬆了手,臉上有些不自在,正要解釋,卻觸到素顏那情意綿綿的眸子,俏皮又滿是笑意,不由怔住,人便有些發木,半響才傻呼呼的說道:「娘子,你......你不生氣!」
  
  「我為什麼要生氣?」素顏有點想敲下眼前的這個傻得可愛的男人的腦門,什麼眼神啊,看不出自己正高興著嗎?
  
  「那個,我剛才沒拉痛你吧,你......你在笑什麼?」素顏的眼神讓葉成紹有種浸在糖罐子裡的感覺,娘子很開心,但雖不知道她為何開心,但她的好心情讓他忘了司徒蘭的事情,也莫明的就跟著高興了起來。
  
  「你真的不去看司徒妹妹嗎?照琴兒說了,她可是正在思念著你呢。」素顏故意壞心眼地對他說道。
  
  「才不去,她故意陷害你的,當我是傻子呢,昨兒個我就使人去小黑屋裡看過了,娘子你把她安排得很妥當,今天又請了太醫為她診治過,這麼一會子怎麼會突然病得很重?娘子,咱們別管她了,今兒個你可是在小黑屋裡發現了什麼東西?」葉成紹嘟了嘴對素顏道,眼睛閃過一絲厭惡,他對司徒蘭是有愧疚之心,但不代表好可以容忍她對素顏不利,司徒蘭做了什麼,別人不清楚,他卻是清楚的,因為昨天素顏曾經提醒過他,怕有人又像洪氏一樣的去害司徒蘭,所以,他派了人在暗處守著,司徒蘭做了什麼,他早就知道了。
  
  所以,琴兒來請他時,他才大發脾氣,又覺得對不起素顏,才拉了素顏進來,昨天竟然還是沒有防守得住,讓人鑽了空子,司徒還是被人下了藥了,幸虧娘子聰明,很快便請了太醫來,為司徒蘭解了毒。除掉了一樁禍事的苗頭。
  
  「發現了一種植物,焚在火裡,產生的氣味,能使人產生幻覺,如果大量的吸服,還會使人狂燥,性情也會大變。」素顏斂了笑,葉成紹是司安堂的少主,府裡有這們一種可怕的藥物存在,他應該有所察覺才是。
  
  「是成良種在後園裡的那種吧,劉姨娘是個厲害的角色,娘子你以後要多防著她,我如今還沒有動她,只是想坐山觀虎鬥罷了,她還不是最大的幕後黑手,我想再觀察一陣子,看看能不能引出那個人來。」葉成紹也很鄭重地對素顏說道。
  
  他這是第一次與素顏談如此深層次的問題,素顏感覺到了他的信任,心裡很高興,她希望他能對她坦誠,夫妻同心,一起努力才能更好的戰勝困難。
  
  還有更厲害的角色在後面?劉姨娘不是最厲害的那個嗎?
  
  「洪氏是劉姨娘下的毒吧,相公,你有查出些眉目來了?」素顏心裡有些發涼,那些人,究竟在圖謀什麼?難道就因為葉成紹的身份不一般,所以就想害他嗎?葉成紹的存在,影響了很多人的利益?
  
  「她只是其中之一罷了,以她的能力,還做不到那樣天衣無縫,那人很厲害,並沒有留下什麼有用的證據來,而如今,候爺又對劉姨娘很是寵信,我們暫時也不能動她。娘子你只要每天都帶著青竹,不要讓人傷到你就行了,便是有髒水往你身上潑,你能自己解決的,就自己解決,解決不了,就讓青竹帶了你離開,等我回來,再接你回家。」葉成紹有些擔憂地看著素顏道,以往,不跟她說,是怕嚇著她,更怕她又要打退堂鼓,說什麼要和離的話。
  
  從洪氏和司徒蘭兩人中毒的事情中來看,娘子處理事膽大心細,果決聰明,不但能自己抽身出來,還能找到一些很有用的線索和證據,因此,他願意當她為自己的謀士,一個共同對敵的戰友,而不僅僅是妻子了。
  
  素顏聽得心中暖暖的,她已經嫁給他,並打算認真跟他過下去了,就想與他同甘共苦,共同進退,而不是想與當今的很多夫妻那樣,丈夫在做什麼,妻子根本就無知情權,更無參與權,丈夫遇到危險,或者,丈夫的行為給家庭帶了麻煩時,妻子莫明被動,措手無策,她不喜歡那種夫到相處模式,她想參與到他的生活中,包括他的事業中去,這樣的夫妻,才是真正的夫妻。
  
  「你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的,你在外頭,怕是比我更加凶險,你也要多加小心。」素顏安慰的看著葉成紹道。
  
  「暫時還沒有人能動得了我,我只是擔心你,娘子,對不起,我沒有給你一個安寧清靜的生活環境。」葉成紹握著素顏的手,將她攬進懷裡,輕吻著素顏的秀髮。
  
  「那咱們一起努力,盡力創造一個安寧清靜的生活環境出來就是。」素顏伸手環住他的腰,他心裡有痛,她知道,只是,暫時還不想碰觸,她想一點一點的瞭解他的過去,更想一點一點的將他從那個權力爭鬥的漩渦裡拉出來。
  
  葉成紹聽了垂眸看向素顏,墨玉般的眸子裡泛起一絲潮意,啞著嗓子道:「謝謝你,娘子。」
  
  素顏聽了伸手一擰他的鼻子,嗔道:「傻子!」
  
  外頭又傳來琴兒的哭聲:「世子爺,奴婢求您了,姨娘她真的病得很嚴重,您再不管,奴婢便回護國候府去,稟報候爺了。」
  
  葉成紹聽得眉頭一皺,掀了簾子就走了出來,冷聲對琴兒道:「那感情好,你快些回去請候爺夫人來一趟,最好是讓她們把你家姨娘給接回去,爺沒功夫養這樣的妾室,沒病也弄個冷水把自己澆出病來。」
  
  琴兒聽得臉一白,眼睛閃爍著就看向素顏,半晌也沒說出話來。
  
  素顏便笑著對琴兒道:「你且回去服侍司徒妹妹吧,一會子,爺就請太醫來替司徒妹妹診治。」
  
  琴兒眼裡的怨恨一閃而過,起了身,行禮退走了。
  
  素顏便對陳媽媽道:「媽媽,一會子您親自帶了太醫去悠然居吧,再派兩個得力些的人,去幫著服侍司徒姨娘。」
  
  司徒還真是個很棘手的人,她到現在也沒想好,究竟要如何安置司徒才好,如今自己也看出來,司徒其實是喜歡葉成紹的,只是喜歡的方式很另類,有點歡喜冤家的味道,只是她怕是連自己也不很清楚她對葉成紹的感情罷了,以前自己沒嫁過來時,司徒沒有危機感,幾個妾室裡,葉成紹對她是最寬容的,她獨自尊大,便還像以前那樣高傲之姿對待葉成紹,自己嫁進來後,她感覺葉成紹對自己的情意,所以,才著了慌,突然很不適應了,感覺本屬於她的東西是被搶走了,於是,她才會在洪氏出事後,主動站了出來管事。
  
  她想見葉成紹,希望得到葉成紹的心,又拉不下面子,便用另一種方式吸引葉成紹的目光,同時,也在試探自己對葉成紹的感情,才發現自己對葉成紹的感覺比她想像中要深時,更慌了神,才會用了最笨的法子,想再插足到自己與葉成紹中間來,甚至將葉成紹的心重新拉回去。
  
  陳媽媽點了頭,卻有點不屑地說道:「大少奶奶完全可以不必如此看重司徒姨娘,你可是正室,對妾室就不能太心軟了,不管她以前是什麼身份,在這府裡頭,你就是大,她就是小,她不承認,只怪她認不清自己的身份,吃虧的是她自己,您若是太軟弱了,她只會覺得你好欺負。」
  
  素顏聽了笑道:「她想與我爭,我偏不與她爭,如此再敗了,她只會更氣,她會死心,她雖任性,卻並不太壞,我倒希望她是個很陰險毒辣之人,那樣,我也沒有什麼顧及了。」說著,眉間就蘊出一絲憂鬱來。
  
  司徒蘭若是再壞一些,她有的是法子將她弄走,可是,司徒與劉姨娘之流不一樣,她率真彆扭又倔強,卻並不陰毒。
  
  葉成紹聽了素顏的話,眼神一黯,過來拉住素顏道:「你也別太為她揪心了,她不過是在跟我堵氣罷了,等過一兩年,她年紀大些,想明白了,我還是會讓父親認她為義女,只說她並非真嫁於我為妾,一切都只是我自己在胡鬧而已,把責任都攬我身上來,我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癢,比這再荒唐的事情我也做過,人家也會信這話的,再讓皇后娘娘給她指門親事,這事也就了。」
  
  素顏聽了眼睛一亮,這倒不失是個好法子,最重要的是,如此不但讓司徒有了好歸宿,也讓葉成紹不再對她有愧,她可不希望自家相公心裡還有別人,就算不是愛,那也讓她不舒服,有時候,愧疚也是牽掛,牽掛久了,也會產生感情的。
  
  「紹揚......身體有病?相公,你知道他究竟是得的什麼病嗎?」素顏想起司徒蘭昨夜中的毒,突然腦中靈光一閃,問葉成紹道。
  
  葉成紹聽得目光一黯,眼裡閃過一絲無奈和悲哀來,靜靜地看著素顏,良久才道:「是我連累他了,他可能不是病,而是中毒了,只是,那時候我年紀小,不知道這一些,等我大些,知道他是中毒後,想為他解毒,卻沒有辦法了,那毒素在他身體裡積年過久,很難清除。」
  
  素顏聽了便沉默下來,怪不得葉成紹對葉紹揚其實是很關心的,那次強揚的狗襲擊自己,他也只是將那隻狗擊斃了而已,並沒有對紹揚如何,聽他話的意思,如果紹揚的毒是他連累的的,候夫人會恨他,更好理解了。
  
  「這個世子之位我終究是要還給紹揚的,只是,如今還不是時候。」葉成紹眼眸深沉幽暗,眸中有些淡淡的悲涼和無奈,他定定地看著素顏,聲音輕柔如細沙滑落:「娘子,若我真的放棄一切,一無所有,你......是真的會跟我一起走吧。」
  
  素顏聽得一滯,在皇宮時,他也說過這話,她以為,他只是一時之氣,而如今,他又提起.....她不由緊盯著他的眼睛,想穿透他的內心,她看到了他眼底濃濃的倦意和沉重,還有壓抑著的憤怒,抬了手,輕撫他濃密的劍眉,莞爾一笑道:「不要皺眉,皺眉就不帥了。」
  
  葉成紹聽得愕然,心中淡淡的愁緒竟然被她嬌俏的神情而拂去了,不由好笑,嘟了嘴道:「娘子......你還沒有回答我呢。」
  
  「不是早說過了嗎?我們是夫妻,你到哪裡,我便到哪裡,你只要守住你這顆心,別給我拈三惹四就成了,我可是個醋罈子,眼裡容不得半點沙子,你若敢給我偷魚吃腥,那本姑娘立馬收拾行李走人,休夫!」素顏笑容燦若春花,語氣半真半假,眼神卻很認真,不帶半絲的玩笑意味。
  
  葉成紹聽得眼睛一亮,眸中閃著驚喜,墨玉般的黑瞳裡華光熠熠,扯住素顏的手就往臉上貼,臉頰摩挲著她的手心,粗短的胡茬刺得素顏手心癢癢的,「娘子,你......你是全心接受了我嗎?你不嫌棄我了嗎?」
  
  素顏的心都被他弄得癢癢的,心裡又軟又酸,桀驁不馴,痞賴放/蕩只是他的外表,他遮掩內心孤獨和傷痛的殼甲,其實,內裡則有顆脆弱而又卑微的心,雖然,她現在還不肯定,但也能猜出來一些,他的生身父母並不認他,在候府裡,又身份尷尬,自小就姥姥不親,父母不愛,不上不下,明明身份尊貴無比,卻被打落凡塵,而要時時防備別人的陷害暗殺......她很慶幸,他並沒有被權勢和不平等扭曲人格,他仍保持了一顆純潔的本性,他的個性要原是何等的尊貴驕傲,不然,也不會故意用自毀名聲的方式來對待他的父母了,但是,他卻肯對自己坦露內心的怯弱和無助,她又怎麼捨得嫌棄他呢?
  
  「傻相公,你不怕我這個醋罈子管你管得太緊了嗎?」素顏調皮地捏著他的鼻間嗔道。
  
  「娘子,你肯吃我的醋,我心裡就好像喝下了十罐蜜糖,甜滋滋的,我就怕你根本就在意我嘛,我......我是用了特別的法子才娶到的你......那時候,你原本是喜歡那個......那個人的,我以為,你會像司徒一樣討厭我,看不起我......」葉成紹小聲嘟嚷著,星眸微垂,不敢與素顏對視,長長的眼睫你兩個小扇子一樣輕顫,不時的,又悄悄抬起,偷瞄素顏的眼神,又怕她發現,神情就像個做了錯事想解釋,又怕大人不相信的孩子。
  
  這傢伙,終於肯承認自己在這樁婚事上耍了手段了?明明就是只狡猾的狐狸嘛,偏生在自己面前還這樣一副不能世事的大男孩模樣,分明就應該很生氣,要打他一頓才對,卻偏氣不起來,心裡還酸酸的,只想要安撫他才好。
  
  「傻子!一同去用飯吧。」除了罵他傻子外,素顏還真知道要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牽了他的手,就往屋外走,清亮的眸子裡,滿是笑意和憐惜。
  
  葉成紹笑得傻呼呼的,正好紫晴自外頭進來,便看到大少奶奶牽著爺的手,爺笑得就像被大元寶砸中了腦袋,喜暈呼了的樣子,那笑容好生刺眼,她眼一凝,嘟了嘴也不行禮,直直地就往後堂而去。
  
  今天也不是紫晴當值,又說身子不好,原是在屋裡歇著的,這會子進來,可能找紫綢有事吧。素顏沒怎麼在意,仍牽了葉成紹往外走。
  
  剛走到院外頭,就碰二夫人正帶了文靜往前院去,二夫人遠遠的就看到素顏與葉成紹手牽著手,眼眸一沉,臉上就帶了絲怒氣,語氣不陰不陽的:
  
  「知道你們小兩口恩愛著呢,可也別在大太陽底下曬啊,可憐司徒姨娘病體纏綿,看都沒人去看一眼,這護國候夫人若是知道,指不定得多傷心哦。」
  
  素顏聽了心一沉,如今管閒事的還真多呢,二房吃大房的,用大房的,連侄子屋裡的事也想干涉嗎?又不是自己正經婆婆,二夫人憑什麼如此多話?
  
  正要開口,就聽葉成紹怪腔怪調地說道:「二嬸啊,前兒侄兒送了一瓶藥給何姨娘,也不知道她身體好些個了沒有,哎呀,真可憐,一把年紀的人了,還被罰跪一天一夜,風寒入骨,也不知道能好轉呢。」
  
  何姨娘是二老爺的妾室,也為二老爺生了個兒子,前幾天不知何故,二夫人將何姨娘打了一頓,還罰她跪在屋簷底下跪了一天一夜,人都暈過去了,還是葉成紹可憐堂弟,在宮裡找了些藥來才救醒的,二老爺正為此大發脾氣呢,二夫人聽了這話臉一白,衝口就要罵,身邊的文靜將她一扯,對素顏道:
  
  「大嫂,一起去用飯吧,今天可是做了宮爆雞丁,是我特意點的呢,那廚子可是在宮裡御膳房裡才學的新法子做的,肯定好吃。」
  
  素顏聽了也笑道:「哦,二妹妹既是喜歡,以後便多做幾次吃了就是,也不是什麼金貴的東西,這點吃食,還能不滿足妹妹嗎?」
  
  文靜聽得眉開眼笑,臉上難得帶了她這年紀該有的天真爛漫來,二夫人見素顏並不計較她剛才的話,還跟文靜有說有笑,目光閃一閃後,便也沒再說什麼了,幾個一起到了上屋。
  
  素顏仍是先去請候夫人,走進裡屋,見候夫人頭上包著一條帕子,眉頭皺得老高。眼斂下都泛出了一圈黑底子,看著很是憔悴,便上前輕聲喚道:「母親,您身子可好些了,要不要上桌用飯?」
  
  候夫人微睜了眼,目光有些迷茫,定睛一看是素顏,嘴角微扯了扯道:「你扶我起來吧,總一個人呆在屋裡,吃飯也沒勁,總吃不下呢,不若跟你們在一起吃,熱鬧些,也能吃得多點。」
  
  素顏不過是按著規矩來請她罷了,原以為她又會推辭,沒想到卻是應了,真要上桌吃,便道:「嗯,母親說得多,吃飯就是要人多吃著才香呢。」說著,就上前去扶候夫人,一旁的晚榮見也也忙上前來幫忙。
  
  候夫人虛弱地起身,身子搖搖欲墜的,素顏忙扶緊她,她便趁機將大半個身子侍靠在素顏身上,好在素顏個子比她要高一點,還算承受得住。
  
  穿了鞋,下了床,候夫人歪在素顏身上往外走,突然一個趔趄,身子向後倒去,腳退後一步,後跟便用力踩在素顏的左腿背後,還死勁蹂了一下,素顏沒想到她會如此,腳上傳來一陣劇痛,差一點一掌將候夫人推了出去,晚榮忙將候夫人扶正,候夫人似是根本不知道踩到素顏的腳了,仍是踩著不肯動,只是微喘了氣道:「這心慌氣短的,好生郁堵,一會子得多喝些補湯才好,素顏啊,今兒可燉了參湯?」
  
  素顏痛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偏生候夫人還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她發作不得,心中好生憤怒,一大早兒候夫人和劉姨娘對罵時,可是威風八面,中氣十足得很,幾個時辰不到,便一付就要斷氣了的樣子,分明就是故意整治自己......
  
  她心中火氣好大,也不急著推開候夫人,手腕一動,大聲痛呼道:「娘,我的腳,好痛。」身子往下一蹲,似要去摸自己的腳,右手很隨意地在候夫人腰間一拂,候夫人頓時身子一僵,腰間突然像被插了一要鋼針一樣刺痛無比,她大叫一聲,鬆開了素顏的腳。
  
  晚榮一時嚇到了,怎麼一會子兩個主子都在喊痛啊,忙先扶好候夫人,一旁的青竹也發現了不對勁,看素顏蹲下摸著自己的左腳,毫不猶豫的將候夫人一掌推開,兩手一抄,便將素顏抱起,這時,外頭二夫人三夫人,還有幾個小姐聽見動靜,都走了過來,就見候夫人扶著腰在哼哼,而大少奶奶的丫頭正將大少奶奶左腳上的鞋襪脫掉。
  
  只見大少奶奶那只漂亮的天足,腳背上青紫一片,很快便腫了起來,青竹用掌心輕撫於上,慢慢幫她搓揉。
  
  二夫人和三夫人哪裡看不出來的,兩個眼珠子一轉,又露出看戲的神情來,二夫人走近候夫人道:「呀,大嫂,你的腰怎麼了?」
  
  候夫人感覺腰上有如針錐,明知可能是素顏動了手腳,卻又沒有證據,只能氣哼哼地咬著牙呻吟,而晚榮卻是一臉的不自在,素顏對晚榮甚好,平素打賞也大方,方才候夫人故意踩了大少奶奶的腳,她是能感知的,但夫人明明起來時還沒說腰痛,踩完大少奶奶的腳後,又說腰痛了,分明就是在變相的掩飾,她也是看到了後院裡爭鬥的人,哪裡不明白候夫人的心思,心裡著實為大少奶奶不平。
  
  「夫人不小心踩了大少奶奶的腳,可能閃著腰了。」晚榮忍不住說道。
  
  二夫人聽了眼裡露出一絲嘲諷來,臉上卻很是關切道:「那大嫂,你還是躺床上休息吧,咱們這個年紀,閃著腰了可不好呢,一會找個會推拿的來,幫著推拿幾下,順了筋脈,就會好的。」
  
  候夫人被素顏暗算了一下,一肚子的氣出不得,咬了牙道:「不防事,這腰僵著也躺不下去,這會子太醫也趕不過來,我先用些飯,養些精神在說。」
  
  文嫻擠進屋裡來,抬眼便看到了素顏被踩得腫成包子樣的腳,眼神一黯,無奈又怨責地看了候夫人一眼,又歉疚地過來問候素顏,並沒有去持候夫人,候夫人見了更是氣,罵道:「死丫頭,還不扶娘用飯去。」
  
  文嫻堵氣道:「娘腳勁大得很,走到正堂去應該沒什麼問題,我還是扶著大嫂吧,她的腳一時半會怕是走不得路了呢。」
  
  候夫人沒想到一向溫順體貼的文嫻會拿話來頂她,氣得猛一跺腳,地扯得腰更痛了,『嘶』的一聲,眼淚都快出來了。
  
  文嫻只當她仍是在裝,沒有理她,一時文靜和文英進來,看屋裡的情形緊張,才扶了候夫人出去了。
  
  葉成紹坐在另一桌,原是隔著屏風的,只是他一直關注著素顏,見素顏遲遲沒有出來,心中一緊,也顧不得那許多,就往候夫人屋裡這邊來,正好碰到候夫人僵著腰往外走,他眼神一凝,走進屋裡去,一看素顏的腳背腫得老高,頓時火大,一下便沖了屋,上前便拽住候夫人道:
  
  「母親,娘子有何不對,你打兒子就是,不要總用那些見不得光的法子來整治她,她也是個弱女子,前些日子被您打的傷還沒好透呢,舊傷未好,又添新傷,您怎麼就下得手去呢?」
  
  候夫人聽得一滯,自己雖然是踩了藍素顏一下,但她那一下,卻是讓自己吃了大苦頭,如今腰上疼痛難忍,可腰裡的傷是隱著的,又不能脫了衣服給大家看,素顏的傷卻是很明顯,看著嚇人,不過皮外傷罷了,今天還真是吃了啞巴虧,不由沉了臉道:
  
  「娘身子虛,沒站得穩,不小心踩著她了,你這孩子,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怪娘故意的嗎?」語氣裡,火氣實足,候夫人自己也覺得憋屈得呢。
  
  「身子虛踩人的勁力倒是實足得很,她腳背上的皮都被你蹂破了,您當我是傻子呢,小時候,您也不小心踩過紹兒一次,紹兒的手骨都差點斷了,您是想用同樣的法子又對我的娘子嗎?」葉成紹的聲音冰冷森寒,兩眼如鋒芒一樣刺向候夫人,渾身散發著肅殺之氣,令人生畏。
  
  候夫人聽得一滯,臉色就帶了絲郝色一,乾笑道:「你這孩子,陳年的往事還提著做什麼?我雖不是你親娘,對你也是有養恩的,子不言母過,你如此,也太不孝順了些。」
  
  葉成紹逼近候夫人一步道:「我稱你聲母親,是看碟在父親的面上,我對以往的事情並不計較了,但是,你若一再的對我娘子不好,我會想起很多小時候的事情,您如果還想好生在這府裡當個候夫人,那就請收斂一些,不然,別怪我不客氣,這府裡頭,可有的是人想當候夫人呢。」說著,再不看候夫人一眼轉身向裡屋走。
  
  候夫人聽得臉色一陣刷白,葉成紹還是第一次當著一家子人的面,明明白白的威脅她,如果這話是候爺說的,她倒是不太著急,因為候爺對她心存愧意,也覺得對不起紹揚,不會真拿好如何,所以,她才敢打劉姨娘,但葉成紹的威脅,她卻不得不怕,宮裡的那個大姑奶奶,可不是個善茬子,葉成紹小的時候,候夫人沒少折磨他,但不知道為何,葉成紹從來沒有向皇后告狀過,如今他若真的......皇后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腰間疼痛難忍,心裡的恨卻更是旺盛,藍素顏那死丫頭,手段真厲害,下手又陰又狠,傷了自己,自己還有苦說不出,還弄得一干人都同情她,......候夫人的一口銀牙快要咬碎了,唇邊也咬出一絲血跡來,她先前實在是太氣了,不過讓藍素顏掌家幾天,就鬧出好些妖蛾子,一會子查她的帳,一會子打她的人,還開始削減用度,攔她的財路,與劉氏那賤人勾結起來害她,她原沒想明白,後來在白媽媽的提醒之下,知道自己還被藍素顏當了槍使,心裡的氣沒處發,才想著要暗整她一下,沒想到,最終受害的還是自己。
  
  葉成紹走進屋裡,一把抱起素顏就往屋外走,青竹就在後頭追著喊:「爺,大少奶奶沒穿襪子呢,您怎麼能......」
  
  素顏這時也想起了,這個時代的女子是不能隨便露腳的,忙扯了扯葉成紹的衣襟,葉成紹卻大聲嚷道:「怕什麼,我是你相公,我不說什麼,誰敢亂嚼半句舌頭,我生拔了他,這樣就好,也讓大家瞧瞧,你被虐待成什麼樣子。」
  
  說著,還故意將素顏的那只傷腳露了出來,向外走著。
  
  三房人,幾大家子,便全都看到了素顏腳上的傷,素顏是進到請候夫人用飯的,她是一片孝心,進去的時候,好好的,出來就被傷成這樣,屋裡一片沉靜,沒有人當著候夫人的面說什麼,但眼裡卻都是不滿,看候夫人的眼神也有些發冷,婆婆做到候夫人這份上,也太心狠毒辣了些。
  
  就連最小的成朗都嘟著嘴道:「大嫂太可憐了。」
  
  三夫人聽了忙拿手捂他的嘴,不讓他說話。
  
  候夫人一見滿屋子的人都用譴責的眼光看她,腸子都要悔青了,又氣又痛,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來。
  
  葉成紹抱了素顏走了,一大家子才圍到桌邊用飯,文靜一上桌便找了一圈,哪裡看到她想要的宮爆雞丁,立即就垮了一張臉,這時,成朗也嚷嚷著說沒有四喜丸子,沒有蟹黃玉米,二夫人,三夫人看著桌上的菜色,也有些變臉,對一旁的白媽媽道:
  
  「今兒怎麼少了好些菜?一大桌子的人,怎麼就這十二個菜,還都是素為主,咱們家要過苦日子了嗎?」
  
  候夫人一見也是皺了眉,扔了筷子道:「怎麼回事,菜少了好多,候府的用度也沒緊到這個地步吧。」
  
  白媽媽臉色就有些為難,半晌才道:「大少奶奶說候府一天的用度太過奢華,吩咐奴婢減免一些呢,所以......」
  
  二夫人聽了臉色就黑了,也扔了筷子道:「這是在怪我們兩房人吃白食了吧,一會候爺回來,我們去跟候爺說,大不了單過就是,以後,連祠堂也分了,不用在一起拜祖宗了。」
  
  三夫人卻道:「侄媳婦應該不是這麼不懂事的人吧,白媽媽,你是不是弄錯了,就是要減免,也不該減在正餐上頭,孩子們可都要長身體呢,吃得這麼差,怎麼能夠養得好?」
  
  白媽媽垂了頭,一副老實挨訓的樣子,再也不說一句話,大伙便想去找素顏來評理,候夫人聽了便道:「算了吧,如今世子爺可寶貝她呢,你們可別惹禍上身,那人有多渾,你們還不知道嗎?將就點,吃了算了吧。」一副打圓場的樣子。
  
  二房和三房的,果然也忍下了氣,不再說話,一頓飯便吃得很是沉悶,成朗一吃完,便一溜煙兒的跑了,三夫人抓都沒抓到。
  
  葉成紹正在屋裡給素顏揉腳,眸光裡儘是戾氣,「娘子,明兒個我帶你去別院吧,住上個幾個月再回來。」
  
  「既然是還要回來的,那就別去了,這點小傷不算什麼,我怎麼會白受傷呢?放心吧,以後母親不敢再對我用這種小手段了。」素顏笑著安慰他道。
  
  葉成紹聽得目光一閃,寵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道:「她那腰是你下的手吧,不錯,對付她這種自己以為聰明的蠢人,就該用這法。我若不是看在紹揚的和候爺的份上,也會給她一下子的,小時候,她也沒少吃過我的暗虧,這麼些年,也不長點記性,活該痛死她。」
  
  兩人正說著話,紫綢提了飯盒來,臉色沉鬱地放在桌上道:「大少奶奶,今兒的菜單子不知道被誰改了,桌上只有十二個菜,問廚房的人,廚房也說不清楚,只說是按照菜單子上做的,這會子上房裡正氣悶著呢。」
  
  素顏聽得一震,半晌後唇邊勾起一抹冷笑道:「有些人不想幹了,我正想要如何換掉她呢,她倒是自己撞上來了。」
  
  又轉過頭對葉成紹道:「相公,你的奶嬤什麼時候接回來,我這裡缺人手呢,施展不開。」
  
  「你是說方媽媽嗎?」葉成紹眉頭微皺著問道。
  
  「是啊,她不是相公你的奶嬤嗎?一定是個很精明能幹的人吧,我想請她來幫著主事,只有陳媽媽一個人,我忙不過來呢。」素顏笑著對葉成紹說道。
  
  「她的八字與你不太合,說是會衝撞你呢。」葉成紹聽著就有點猶豫。
  
  「我還是個克父克母的掃把星呢,你也信這個?」素顏聽了就拿手指戳他腦門,葉成紹卻是眼神一黯,眼底又湧出濃濃的悲哀來,素顏心一緊,她著實對他以前的事情不太清楚,更不明白,好喝她是皇上的親生兒子的話,為何皇上會捨得不認好。
  
  如今看他這表情,難道......也是與八字有關?
  
  「我雖不信,但只要對娘子不利的,我都不想冒險,娘子既是想她來,我便讓墨書去接她回來就是,她對付白媽媽,倒也是有一手的呢。」葉成紹很快丟掉不快,嘴角含了笑對素顏道。
  
  兩人都忘了先前的不愉快,一起吃飯,葉成紹看素顏很喜歡吃雞汁茄子,便不住的往她碗裡夾,榮華富貴 她吃得香,自己停住,靜靜地看著素顏吃,被這堪比百瓦的大燈泡照著,素顏哪裡吃得下,對他翻了個白眼,夾起一大塊醋溜魚放在他碗裡道:「吃吧你,怎麼總像個傻子。」
  
  葉成紹咧嘴一笑,看也不看便將那塊魚全塞嘴裡了,剛嚼兩下便吐了出來:「放了醋,好酸啊。」他從不吃醋的,素顏哪裡知道,兩人進府後,在一起吃午飯還是第一回呢,不由怔住,忍不住就掩嘴笑了起來,嗔道:「你平素不是很喜歡吃醋的嗎?怎麼這點子酸也受不住?」
  
  「我自小主不喜歡吃醋啊,太酸了,真酸。」葉成紹舀了碗雞湯猛灌,邊喝邊道。
  
  「不吃醋就好,過幾日我要去壽王府赴宴,好久沒有拜見中山候夫人了,也得見見她才是。」
  
  葉成紹一聽,臉立即垮了下來,嘟了嘴道:「見候夫人做什麼,你拒了她家的婚事,她指不定就多氣你了,你可不要自討苦吃。」
  
  「那可不一定,上回我回娘家時,還聽明昊哥哥說,候夫人很是想念我呢,她是我娘的手帕交,我自是要去拜見她才對。」素顏慢慢的吃著飯,很隨意地說道。
  
  「娘子......我牙酸,好酸!」葉成紹嘟著嘴大叫道,他被素顏的一聲明昊哥哥弄得醋間大發,黑亮的眼底噴著怒火,衝口就罵道:「那廝賊心不死,上回就攔著你......總之,我真想一掌拍死他才好,沒見過這樣的,像個狗皮膏藥,沒皮沒臉的......還京城名公子,我呸......」
  
  素顏聽了清亮的眸子靜靜的注視著他,眼睛微瞇,葉成紹心一緊,這才感覺到自己好像說錯了話,訕笑著討好道:「娘子,咱們不說那廝了好不,他真不是什麼好人,就會裝模作樣,其實就是個偽君子。」
  
  「你上回,其實是知道我在那茶屋裡的對嗎?」素顏突然開口問道。
  
  葉成紹心中一凜,眸光閃了下,立即連連搖頭,又覺得不對,眨巴著大眼道:「什麼茶房?我不知道啊。娘子,你說什麼。」
  
  素顏聽了放下筷子就要起身,腳上一痛,又咚地坐了下來,臉上夾著寒霜。
  
  「娘子啊,你......你別生氣,我說,我說,那傢伙攔了你去別苑裡頭,我事先是不知的,不過,青竹給送了信呢,我知道你不會跟他如何,後來,又知道他......的安排,所以就......」葉成紹乾巴巴的解釋著,一緊張,頭上會都是汗。
  
  「所以將計就計了嗎?那你跟劉婉如究竟是什麼關係!」素顏氣得快要爆炸了,這廝難道是在試探她,不信任她嗎?
  
  「我跟劉婉如可沒什麼,她只是想嫁給二皇子做側妃罷了,我不過是利用了她一下子,娘子,我不是不信任你啊,上官的身份也很不一般的,你也看見了,他有些手段......我正是信你,才沒有阻止他見你,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我知道娘子不會給他任何希望的,你親口說出來的絕情話,卻是比我打他一頓要讓他痛上萬倍,哼,那個花孔雀,以為全世界的女子都對他傾心,沒想到,在娘子這裡碰了大釘子,哈哈哈......哎喲,娘子,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葉成紹的還沒笑兩聲,耳朵就被素顏給揪住,捂著耳朵大呼著痛,可憐兮兮地拿著眼使勁□素顏,看她眼底的怒氣消散了不少,才略鬆了一口氣,他家娘子太聰明些,一點蛛絲都不能透,一透就被她給捉個正著啊。



  第一百零一章
  
  兩人正有說有笑,就聽外頭有丫頭在喊:「成朗少爺,您這要做什麼?世子爺和大少奶奶正在用飯呢。」
  
  「我去看看大嫂子的傷,大嫂的腳腫好大呢,我在我娘那裡拿了傷藥來了。」成朗的聲音還沒落,那大虎頭就鑽進了簾子,素顏聽得心頭一暖,忙招手讓他進來。
  
  「諾,這是跌打藥,我娘給我備的,我老摔著,娘就常給我備這藥呢,大嫂,你試試,很管用的。」成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素顏,很認真地說道。
  
  素顏笑著伸手接了,拉過成朗,摸著他的頭道:「你是特意去給大嫂拿藥的嗎?」
  
  「嗯,我娘不知道呢,大嫂,你上回送給我的小老鼠還有沒,我想再要一個,我表哥找我討呢,我想送他一個。」成朗見素顏接了,卻並沒往腳上塗,眼裡有些期待,「大嫂,你試試看嘛,真的很管用呢。」
  
  素顏聽了便道:「小老鼠沒有了,我送你小松鼠怎麼樣?」
  
  「好啊,小松鼠很可愛嗎?比小老鼠更可愛嗎?」成朗一聽有小松鼠,立即忘了藥的事,大眼裡儘是新奇。
  
  「那當然。」素顏忍不住就刮了下成朗的小鼻子,笑著說道,這孩子單純善良,比起候府裡其他人來,要敦樸得多,難得他有這份送藥的心思呢。
  
  成朗聽了眉頭皺起,有些為難了起來,歪著頭道:「那我是送松鼠給表哥,還是小老鼠給他呢,咦,大嫂嫂,你這裡有醋溜魚吃啊,我中午都沒吃飽飯,我也要吃。」
  
  成朗的眼睛看著桌上沒吃完的醋溜魚就有點眼讒,素顏聽得眉頭一皺,早上她是看過午餐菜單子的,明明上房桌上是應該有醋溜魚的,為什麼只有自己這裡有?
  
  葉成紹聽了也看了素顏一眼,回頭讓芍葯拿了雙筷子來遞給成朗,摸著他的頭,笑得親和:「朗哥兒,中午時,你娘和二伯母都在生氣吧,有沒有罵你大嫂啊。」
  
  成朗似乎有些怕他,縮了縮脖子,戳了一筷子魚放在嘴裡道:「還好,只是說了兩句,大伯母說,讓大家別說了,說是大哥疼著大嫂呢,別惹得大哥發渾就不好了。」
  
  素顏一見成朗憨實可愛,不由笑道:「成朗沒罵大嫂嗎?沒怪大嫂沒有給你們做好吃的?」
  
  成朗抬頭,眨了眨眼有些莫明地看著素顏,又歪著頭想了想道:「我沒罵啊,為什麼要罵大嫂?菜不是廚房裡做出來的嗎?大嫂你又沒做菜?」一副很想不通的樣子。
  
  素顏心裡對這個小堂弟更生了幾分喜歡來,這時,紫綢拿了一個小掛飾出來,素顏遞給成朗,成朗見了眼睛一亮,一把握在手心裡,大虎眼都快笑彎了,大聲道:「這個不給表哥,我要了,正好小老鼠我也玩得不喜歡了。」
  
  小孩子都有些私心,卻純真率直,素顏又讓紫綢拿了不少點心來給成朗吃,成朗吃得開心,三夫人急匆匆地找來了,一看成朗在素顏屋裡吃魚和點心,眼神明滅不清。
  
  素顏忙要起身給她行禮,三夫人見忙擺手道:「你的腳有傷呢,一家人,不必講究那許多。」邊說,眼睛便掃了眼餐桌上還沒有收起來的菜碟,似笑非笑地說道:
  
  「侄媳這裡菜倒還齊備啊,我中午可是連魚腥兒都沒聞到呢,估摸著以為今天是菩薩過生,家裡吃素呢。」
  
  素顏聽得了有些不自在,畢竟她管著中饋呢,不管是什麼原因,家裡人沒吃好,她都有責任,不過,她也不想在三夫人面前服軟,便很驚訝地道:
  
  「怎麼會呢?早上我可是親眼看到菜單子的,明明是十八個菜,雞鴨魚肉,一樣都沒少,莫不是廚房裡欺負年輕,故意拆我的台吧。」
  
  三夫人聽素顏這話頭裡帶了怒色,這是大房婆媳間的事,刀子可不想摻合進來,便笑道:「這個只有侄媳自己去查清楚了,府裡頭,奴大欺主的事也不是沒出過,侄媳是個聰明人,一定知道要怎麼做才好的。」
  
  一抬眼,看到餐桌上有一瓶藥,看著熟悉,眉頭一皺,看向成朗,成朗正低頭吃魚吃得香,沒注意她的神情,素顏見了便道:「朗哥兒可真是有心,午間送了一瓶傷藥給我呢,還是三嬸子會教孩子,看把咱們朗哥兒教得多友愛啊,心善著呢。」
  
  三夫人臉上便有了笑,卻道:「他倒是個大方的,那藥還是我去滋濟寺,找濟安大師討來的呢,一般人,還真不容易得到。」
  
  素顏聽了這話,忙又一力道謝,三夫人眼珠子一轉,看了成朗一眼,又看向素顏道:
  
  「要說,侄媳,你也是該在府裡頭立威了,如今你可是一品誥命,便是大嫂也越不過你去,這府裡頭,當然是你當家理事才合情合理,那些個想趁機興風作浪的,你可不能對他們手軟了,廚房裡的幾個人,早就該換了,我也聽說了,今天的菜單子原不是桌上的那些,那些人膽還真大,竟然敢將主子擬好的菜單子都改了,這分明就是在給下馬威給你看呢。」
  
  素顏聽了心思飛轉,三夫人方纔還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怎麼一下子又站在自己這邊說話了?
  
  「嬸子說得極是,不過,那些人,都是母親用老了的,我剛上來,就把人換了,怕母親不高興呢。」
  
  「怕什麼,既是你當家,自然就得安排聽你話的人用上,不然,都像今天這樣給你拆台,一餐兩餐的還好說,若是時間久了,三個房裡的人,能不鬧?今兒還好,吃飯的都是咱們幾個娘們兒和小孩子,老爺們都沒在家用飯,若是候爺回來,或者是帶了客回來了,那可就不是小事了,幾個老爺如何看你?候爺如何看你?他還會放心讓你繼續當這個家?」三夫人語重心長的勸素顏道。
  
  這話倒是在理,素顏也覺僥倖,好在今天三老爺和候爺都沒在府裡用餐,只是幾個嬸子在家,又有葉成紹先前對候夫人的那一出,幾個嬸子都有些畏他的火,還沒發作,不然,自己就算事後找出了弄妖蛾子的人,也會給候爺留下不好的印象。
  
  這事,倒應該快些解決才好,只是自己這腳......候夫人還真是選了好時機下手......不過,也不怕,下午就著人去接了方媽媽回來,方媽媽對府裡的事情可是清楚得很,比陳媽媽辦起事來要方便得多......
  
  正尋思著,三夫人又道:「可惜,你這腳這個時候傷了,還真是不方便,不過,再如何,也得盡快查出是誰在搞鬼來,不然,明兒,後兒都是那樣,保不齊候爺請客時,她們也膽大包天,故意動手腳,到那時,可就是大萎子了,侄媳你就是想彌補都難。」
  
  世上最難管的就是人,如果你沒有掌握絕對的權力,想讓人全聽你的,那是很難的,這掌家之權,自己是一定要抓牢的,但也不是一蹙而就的事,得一步一步的來。素顏眉頭微挑了挑,三夫人說的全都在理,但這不是她的風格,平素三夫人遇上這事,只會在一旁看戲,這回聽著像是站在自己這邊說話,卻有煽風點火的意思在裡面,她是想看自己和候夫人大斗吧,二房和三房一直就巴不得大房亂起來,他們就好從中牟利......這一次。三夫人又是想得到什麼呢?
  
  「我倒是想換人,只是,我才過門沒多久,對府裡的人也瞭解得不多......人換下來了,沒人接替上去......不是更麻煩了?」素顏試探著說道。
  
  果然三夫人聽了眼睛一亮道:「這有何難,你沒人,嬸子那裡可有幾個好廚子,我娘家帶來的,一手點心做出來,能跟宮裡頭的大師媲美呢。」
  
  原來真是這樣啊,素顏聽了臉上的笑容便更加和煦了,點了頭道:「是嗎?那明兒便讓她到廚房裡來試菜吧,一會子我去跟母親商量商量去,只是換個做點心的師傅,母親應該會同意才是。」
  
  三夫人聽得愕然,沒想到素顏應得這麼快,更沒想到素顏會要去和候夫人商量,按說她應該對候夫人很生氣,會明槍執仗地跟候夫人幹起來才對......怎麼還要在候夫人面前服軟呢?這有點出乎三夫人的意料之外了。
  
  三夫人臉上的笑就有點僵起來了,候夫人若是素顏第一刀切掉的人,是由自己的人頂上的,只怕會遷怒到自己身上來......「呃,有大侄子為你撐腰,你換個把人,就不用去問大嫂了,她才傷了你的腳呢,你就不氣嗎?」
  
  這話就有點明明白白的挑唆了,素顏淡笑道:「母親也不是故意的,相公他關心則過,所以才會對母親說出幾句重話,三嬸子您也知道他的個性,人是極好的,就是脾氣暴了點,事一過,就算了,哪裡還能總記著長輩的不是呢。」
  
  三夫人聽了便有些興味素然,一轉眸,看成朗還在吃,不由用力一扯成朗的手,罵道:「你可真是個吃貨,就算一頓沒吃飽,也不用跑到別人屋裡來吃吧,也不怕惹人嫌。」
  
  成朗被三夫人扯得胳膊生疼,不由眼圈兒都紅了,一口綠豆糕正要吞下,被三夫人一罵,嗆住了,對著三夫人就噴了去,噴了三夫人一頭一臉的,三夫人氣急,拖過成朗就在他肉敦敦的屁股上拍了幾下。成朗被打得大哭了起來。
  
  素顏看著就心疼,腳又痛,不好去拉,便看了葉成紹一眼,葉成紹的臉早黑了,一把扯過成朗道:
  
  「三嬸這是做什麼呢,成朗到哥哥屋裡來吃東西,哪裡就是到別人家去了,您這話說的,可是太生分了啊。」說著,站了起來對素顏道:「娘子你在屋裡等著,一會子,我就幫你將今天的主事的廚子和採買,配菜的管事一併給你揪來,看是誰弄的事,本世子查出一個打死一個,看誰敢再拆我娘子的台。」
  
  三夫人聽得震住了,她進來後,葉成紹就一直拿了本書歪在邊上看著,她的話裡,也句句是幫著素顏在說的,以為不會惹惱葉成紹,沒想到,他還是聽出意思了,從不管後院事的他,竟然要親自動手了......還從沒見他對哪個女子有如此上心過,三夫人的眼神變得幽深了起來。
  
  素顏聽得愕然,她可沒想到,要讓葉成紹插手後院裡的事,她本想吃完飯,將方媽媽接回來了再來處理這事的......不過,有人護著的感覺可真好啊,她不介意享下老公的福,在老公的庇護下當只依人的小鳥兒,過輕鬆自在的日子。
  
  葉成紹不等素顏回答,牽著成朗便向外走去,三夫人看著就急,他去捉人,牽成朗去做什麼?忙喊成朗:
  
  「臭小子,這種事你也跟著去啊,快回來。」
  
  葉成紹回頭沒好氣道:「回去讓三嬸你打啊,我這是從現在起,就教成朗,讓他學著,以後怎麼疼自家娘子。」
  
  成朗聽了含淚的虎眼亮晶晶地看著葉成紹道:「大哥,我知道怎麼疼娘子的,不信,你把大嫂送我當娘子,我一準兒很疼她。」
  
  葉成紹聽得一滯,差一點打了個趔趄,眼眸一凝,垂了頭看著成朗,這小子看著小,可不是個省油的,素顏不知道,他可是最清楚,在府裡,沒少捉弄過其他兄弟姐妹,也從沒看他對誰好心過,更別提送傷藥什麼的了,先他就看著奇怪,不過看素顏很喜歡,說穿,沒料到,他還真說出這樣的話來。
  
  素顏聽了也是一頭黑線,成朗才幾歲啊,怎麼就說出這樣的話來,三夫人聽了臉一紅,衝口罵道:「你個臭小子,胡說些什麼,看我不收拾你。」
  
  成朗聽了嚇得立即牽了葉成紹就往前頭走,邊走邊咕噥,「要是大嫂子成了我的娘子,我就要什麼就有什麼了,小老鼠,小松鼠,還有小兔子,都只能我一個人有,別人誰也別想得到。」
  
  葉成紹聽了忍不住在他大腦袋上拍了一下,罵道:「你小子還真會想呢,怎麼不娶隻老鼠做娘子算了,讓它給你生一大串的小老鼠出來。」
  
  「切,大哥有毛病,你才娶老鼠做娘子呢,我要大嫂,老鼠只能生老鼠,大嫂還能做松鼠......」
  
  兩人越走越遠,聲音傳到屋裡,讓素顏笑得肚子都痛了,就是原本板著臉的三夫人也忍不住笑得流眼淚。
  
  三夫人這會子不想走了,葉成紹要親自為藍素顏清理後院,那些廚房裡的人,可都是有背景的,都是大有來頭,多年以前三夫人便著插手大廚房,但候夫人太厲害,也一直未能如願,不過弄了幾個打下手的僕役進去,方便自家弄點吃食,如今廚房要來個大清洗,叫她如何不高興?
  
  素顏神色淡然,心思卻是百轉,這幾日,她也不是對廚房裡的事情一無所知,採買雖然是楊忠家的在管著,但下菜單子可是另有其人,她見過那個二等管事娘子,那人似乎不是候夫人的陪嫁,好像是葉家的家生子,配給了一個外管事做妻,管著廚房的外務與配送......
  
  「大少奶奶,奴婢給您改了個腳套子,您先穿著吧,傷腳這麼著露著外頭,凍著了可不得了。」紫晴拿著一隻形式襪子的大棉筒子出來。
  
  素顏看了一眼,很是滿意,也心感素晴的見機與體貼,刀子的左腳腫得厲害,普通的鞋襪不能穿,只用塊毛巾子裹著,著實有點冷,有了這腳套子,倒是方便多了。
  
  「這丫頭都是聰慧得很,長得又秀氣,有十六了吧。」三夫人看了看素顏的那隻腳套子,摸著筒邊上的繡花,眼睛亮亮的。
  
  紫睛卻是聽得臉色一僵,眼裡便閃過一絲驚慌,求助地看著素顏,素顏以為她害羞,對三夫人道:「確實有十六了,按說也該配人了,不過,她可是我的左膀右臂,我才過門,身邊可少不得她們幾個呢。」
  
  算是堵了三夫人的口,紫晴聽得暗鬆了一口氣,眼神卻還是憂鬱。
  
  三夫人聽了嗔道:「看侄媳你說的,我還不知道你如今正是要用人的時候嗎?這麼好的人,你肯定是捨不得她走的,不過,我可是看好條件不錯,又是你身邊得力的,身份體面都夠,我可是要給她一樁大好處呢,我嫁家侄子,今年二十六,才喪了偶,想找個填房,說是只要人品相貌好,能幹會持家,不介意出身,她若是去了,可是個正經奶奶呢,這不是一樁天大的好處嗎?」
  
  素顏沒到三夫人提的這個人條件這麼好,不由也動了心思,看了紫晴一眼道:「這倒還是不錯的人家呢,雖是填房,好在年歲也不大,正是年輕,紫睛,這可是你的福氣來了。」
  
  紫晴聽得臉色一黯,垂了眸子沒有說話,既沒顯得羞澀,也沒明顯反對,讓素顏有些莫名,三夫人見了便笑道:「不急,他原配才死不過三個月呢,太快了說親也不太好,正她紫晴也可以在府裡多幫忖侄媳你幾個月,到時候再說也不遲。」
  
  紫晴聽了眼皮微抬了抬,仍是沒有說話,按常理,她這會子應該上前向三夫人致謝才是,畢竟三夫人的身份擺在那,她肯如此為紫晴著想,自然是大恩典了,可是,紫晴靜靜地站著,沒有半點表示,三夫人臉色就有些不豫,一旁的紫綢見了忙道:
  
  「她是個木性子,突然聽到這麼大一樁喜事,一下子懵了,沒轉神呢,我替她謝過三夫人了。」
  
  三夫人想想也是,哪個大姑娘說到親事時,不害羞的,這是人之常理,也就沒有介意。
  
  一時葉成紹親自將與廚房有關的所有管事娘了,大小廚娘一併叫了來,連著內管事也全叫到了偏廳裡,著人將素顏抬到偏廳裡坐著,三夫人也跟著進來,坐在一側看著。
  
  葉成紹歪在廳裡的正位上,一雙黑峻的眸子冷厲地掃了廳裡眾人一眼,渾身散發著陰戾之氣,那幾個人垂頭站著,大氣都不敢出。
  
  「好本事啊,大少奶奶親自擬下的菜單子,都有人敢偷換了,說吧,是誰主使的,又是誰經手的,都有誰參與了?你們最好是自己站出來,爺還會考慮下從輕發落,若是等爺自行查出來,哼!爺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葉成紹懶懶地說著,聲音平淡無奇,卻讓下面幾個僕婦不由都打了個冷戰。
  
  她們大多是家生子,或是在府裡做了十幾年了,世子爺什麼德性,哪裡不清楚,一股寒氣圍繞在她們周圍,氣氛極度壓抑,有幾個額頭上開始冒起汗來。
  
  有一個人腳一軟,就跪了下來,戰戰兢兢地說道:「爺,奴婢可只是個打下手的,管著切菜洗菜那幾個,可不知道那些事啊。」
  
  「不知道你怕什麼?莫不是心虛?」同在一個廚房裡,人家做什麼,她不可能不知道,寧伯候府的廚房雖然大,但幾個管事娘子若不相互配合,這麼大膽的事情,光一個人是很難做好的,這個個竟然說她不知道?
  
  「劉旺家的,你是廚房裡的大統管,你來說,為什麼今天菜單子上的菜都改了。」素顏看方才跪下的那個人頂多就是個蝦米,不是為主的那個,正要說話,就聽葉成紹道。
  
  那劉旺家的是候夫人的陪房,在廚房裡統管了十幾年了,四十多歲的,一副精明利落的樣子,穿得她乾淨整潔,是下面眾人裡,難得琮鎮定自若的一個人,素顏冷冷地看著她,這兩天也跟這個人打了些交道,面對她時,還算溫順,既不巴結,也沒不恭,平正沉穩,不像是個會做傻事的。
  
  「回爺的話,奴婢是按大少奶奶擬的單子安排的事,不敢有半點弄虛作假,單子還在媽媽手上,請爺過目。」劉旺家的說著便雙手呈上一個單子。
  
  青竹上前去,拿了單子給素顏,素顏一看,眉頭不由皺了起來,那單子上確實有她勾兌過的筆跡,只是,並不是早上審過的單子,不由怔住。
  
  三夫人看素顏臉色不,湊了上來,將單子一把搶過去,看了一遍後,似笑非笑道:「侄媳的忘性也太大了吧,想削減用度,也不能在吃食上下手啊,若是天天吃青菜蘿蔔,孩子們還不得都變成兔子去?」
  
  這話聽著像是開玩笑,實則是帶了怨責的,素顏沒有理會三夫人的諷刺,冷靜地看著劉旺家的,問道:「你確定這是早上我給你的那張單子?」
  
  劉旺家的很鎮定地回道:「此單子著實是大少奶奶定下的,奴婢不敢妄言。」
  
  素顏聽了便將單子遞給葉成紹,葉成紹看了那單子,眉頭也皺了起來,素顏的字跡他是見過的,這單子上,確實有她勾兌過的筆跡,也有她的印鑒,但是,他知道,這張單子絕對不會是素顏下的,以素顏穩重的個性,就是發現在候夫人管家中的漏洞,在沒有站穩腳跟之前,也不會做下惹惱眾怒的事情,這分明是有人冒了素顏的筆跡,他越看心越沉,這幾個管事娘了雖說差事上精明熟練,但畢竟只是下人,會認字是有的,但不可能還有那模仿人筆跡且達到如此逼真的地步的本事。
  
  他原以為,不過是幾個悍奴合起來欺負素顏年輕,想給素顏下馬威,或者是候夫人想奪掌家之權做下的蠢事,沒想到,如今這事看著並不如表面那麼簡單。
  
  「這單子,可是大少奶奶親手交給你的?」葉成紹瞇著眼睛,眼裡夾著如野獸臨敵般的危險氣息,沉聲問劉旺家的。
  
  「那倒不是,是白媽媽轉交給奴婢的。」劉旺家的低頭回道。
  
  「墨書,去把白媽媽叫來。」葉成紹對立在一旁的墨書道,又轉而將單子交給青竹,青竹也不問,拿了單子遞給素顏道:「大少奶奶在上頭再寫個字。」
  
  偏廳的桌上早備了有筆墨,也不知道葉成紹怎麼會想得如此周到,素顏提了筆,在單子上寫了兩個字,青竹拿起單子,身子一閃,便不見了。
  
  劉旺家的見了臉色便有些發白,便神情還算鎮定,並沒說話。
  
  一時白媽媽被請來了,葉成紹將事情經過對白媽媽說了一遍,問道:「媽媽可還記得大少奶奶交給你的單子上,擬的是幾個菜?」
  
  白媽媽聽了便皺了眉頭道:「大少奶奶信任老奴,那些個單子都經了老奴的手發到管事娘子手裡,只是老奴年紀大了,單子又多,有的看了一遍,卻沒記得住......怎麼,單子有問題?」
  
  葉成紹胸沉如水,眼神犀利地看著白媽媽,冷哼一聲道:「有沒有問題,我一會就知道了,媽媽也是母親身邊的老人了,有些事情,還是要想想後路,不要臨老了,做下糊塗事,連兒孫的福氣都葬送了,那可就不太合算了。」
  
  白媽媽聽得臉一沉,憤怒地說道:「世子爺這是什麼話,老奴向來忠心耿耿,從沒辦錯過一件差事,爺可不能隨便給老奴潑髒水。」
  
  白媽媽是候夫人的奶娘,在候府中,也是極有體面的,還是第一次被晚一輩的主子如此教訓威脅,心中有氣,也在情理之中。
  
  素顏皺了眉頭沉思著,菜單子,只可能是白媽媽和劉旺家的做了手腳,或者是她們合夥,或者是兩者之一,但兩個的身份都有些特殊,都牽連到候夫人,而如今單子上還是自己的筆跡,若真罰了這兩個人,候夫人定然會趁機大鬧,到時,府裡都會將矛頭指到自己身上來,怪自己苛待了伙食,還打罰婆母的人,自己在候府的名聲,就會變壞,更難以樹立掌家的威信。
  
  一時,青竹回來了,對葉成紹道:「回世子爺,奴婢找了內務府的劉公公,請他親自鑒別地,單子上的勾對著實是由人仿冒大少奶奶的筆跡而成。」
  
  內務府最怕的也是菜單子出事,各宮的膳食雖然都有定制,但有些一宮主位的嬪妃想在換些品味菜式,只要還合制,也會擬些單子送到御膳房另做的,劉公公正是內務府執事太監專管菜單子的審核,多年的差事辦下來,練就一雙火眼金睛,任誰的筆跡他都能過目不忘,一下便能識別。
  
  三夫人一聽之下便改了口氣,很是驚異地說道:「也太大膽了些,連主子下的單子都敢私改,今兒還好,只是改少了些菜,若是單子上列些相沖的食物,讓大傢伙吃出問題來了怎麼辦?紹哥兒,這可是在把你老婆往死裡整呢。」
  
  白媽媽也是一臉的震驚,眼裡露出凝重的神情來,而劉旺家的,面色再也難以鎮定,眼裡一片驚奇。
  
  「白媽媽,我尊重你是老人,你也說了,大少奶奶很是信任你,才會將單子都由你發放,如今出了這麼大的事,你也得給大少奶奶一個交待吧。」葉成紹眼裡冒著怒火,危險的氣息越發的逼人起來。
  
  白媽媽臉一白,卻是大聲道:「老奴著實不知,大少奶奶著老奴下發的單子可不只這一張,老奴從沒有出過錯,單子落老奴的手,就發給各個管事娘子了,根本就沒有停留,老奴便是想搞鬼,也沒時間下手啊。」
  
  葉成紹聽了便看向劉旺家的,劉旺家的也大聲道:「奴婢從白媽媽手裡接過來,就是這張單子,並沒有錯,奴婢認得的字不多,更沒本事去篡改大少奶奶的單子。」
  
  葉成紹聽了突然便高高躍起,在劉旺家的和白媽媽肩頭分別拍了一下,頓時,兩人同時一聲慘叫,一隻肩膀便塌了下來,連著的手臂就像被折斷了,只剩一塊皮連著的樹枝,掛在肩頭晃蕩著。
  
  素顏心頭一驚,沒想到葉成紹突然下重手,連白媽媽的肩骨也給折斷了,若這事冤枉了白媽媽,候夫人那裡,可真是不太好交待啊,這廝可真是個猛子,做起事來,渾不賃。
  
  劉旺家的痛得淚如雨下,痛苦的慘叫著,白媽媽更是差一點暈過去,她年紀大了,哪裡受得住如此的痛楚啊,一旱又痛又氣,咬牙說道:「世子爺,你若是對候夫人不滿,想藉故遷怒老奴,老奴認了,可是你要這樣栽髒陷害老奴,老奴死也不認。」
  
  葉成紹聽了冷笑一聲,起身向白媽媽走去,眼神如地獄惡魔一般森冷可怕,「媽媽德高望重,在府裡人脈極廣,又是母親身邊最得力,最受人敬重的,怕是第一次受這痛苦吧,別急,這還只是個開始,爺今兒心情不好,好久沒有整治過人了,一會子還有得你們受的。」
  
  根本就不跟白媽媽講道理,不過,沒有繼續下手,卻是走到劉旺家的身邊道:「你呢,說不說實話?不說爺卸掉你另一條胳膊,打斷你的兩腿,爺不發威,你們就當大少奶奶好欺負啊,手段是越發的高明了,爺今兒就不拿證據也打你們了,那又如何,請你們的主子來罰爺啊,看爺怕過誰。」
  
  說著又要抬手,劉旺家的臉一白,身子一哆嗦跪了下去,嚇得大叫道:「世子爺,不要再打奴婢了,奴婢說實話,奴婢說實話,這單子是......是劉姨娘給奴婢,說是......說是讓奴婢照著這單子做菜,奴婢也看那單子上大少奶奶的筆跡,就......就照做了。」
  
  她們兩個原是可以一口咬定是素顏下的單子的,但沒想到,這次的事情是葉成紹親手主理的,素顏手上沒有人肪,就是看到單子不對,她們只要死咬著不認就是了,但葉成紹是個渾不賃,不只人肪廣,而且,根本就不按牌理出牌,出手就是重型,沒誰能槓得住。
  
  白媽媽聽得劉旺家的招了,臉色更是氣,衝口對葉成紹罵道:「世子爺,你也聽到了吧,是劉姨娘要害大少奶奶,跟老奴沒關係,跟候夫人也沒關係,你......你如此對待老奴,不覺得太過份了嗎?」
  
  誰知,葉成紹根本就不理她,走上前去,雙是一掌拍在劉旺家的肩膀上,冷笑道:「你這實話水份太重了,你可是候夫人的陪房,憑什麼要聽劉姨娘的?你不抱夫人的腳,卻是依附一個姨娘,說出去,誰信啊。」
  
  劉旺家的又是一聲慘叫,兩個肩膀都被折斷,痛得在地上打滾,嘶聲道:「爺,真的是劉姨娘,她......她給了奴婢不少銀子,奴婢不敢說假話啊。」
  
  「你兒子今天十六了吧,如今可是在綢緞鋪子裡做事?你說,要是他哪一天,被人打折了腿,你說,他會不會比你更通啊?」葉成紹冷厲地看著劉旺家的說道。
  
  「真是劉姨娘讓奴婢做的,不過,媽媽問過白媽媽了......世子爺,不關奴婢兒子的事啊,求您放過他吧.」劉旺家的痛得淚如雨下,顫聲說道。
  
  葉成紹聽了臉上終於露出笑容來,走近白媽媽道:「聽清楚了吧,老東西,想合著伙來害我娘子?肩膀很痛嗎?那就再兩個時辰好了,來人,將白媽媽送回候夫人屋裡去,就說爺說的,兩個時辰內,誰也不許給白媽媽接骨,誰接爺拆了他的骨頭。」
  
  立時進來兩個婆子,將白媽媽扶了下去,白媽媽早痛得說不出話來了,任人扶著往外走。
  
  葉成紹又大聲道:「將這個拖出去,關在黑屋裡,任她自生自滅,不許送吃的給她。」
  
  劉旺家的也被拖走了,葉成紹用雷霆手段將一件不太大的家事給鎮壓了,素顏坐在那裡半晌也沒說話,她知道葉成紹的意思,這是殺雞警猴,用最嚴厲的手段震懾全府的下人們,給她立威,選在拿白媽媽和劉旺家的開刀,也正讓所有的人表明,不管你身後的主子再大,也別想動素顏一下,惹了大少奶奶,就是惹了世子爺,後果,是血淋淋的。
  
  三夫人臉色蒼白,半天也沒回過神來,一句話也沒說就離開了,葉成紹將人處置了後,沒事人一樣,兩手一抄,將素顏抱了起來,向正屋走去。
  
  「娘子可是嚇到了。」葉成紹柔聲問道。
  
  「你說呢?」素顏的臉有些發白,著實是有些嚇到了,不過,他的心意,她明白。
  
  「我時常不在家,實在是怕你再被她們陷害了,你不知道,這些人多厲害,不用些非常手段,根本就不會嚇到他們。」葉成紹小心的解釋道,他誰也不在乎,就怕素顏說他手段殘忍,對他生了懼意就不好了。
  
  「我明白,謝謝相公。」素顏伸了手,擦了擦葉成紹鼻間上沁出的汗滴,一隻手繞到他的腰上,抱緊了他。
  
  「劉姨娘的事情,等父親回來,我再收拾她,你放心,這一次,我要整怕她們兩個。」葉成紹咬著牙說道。
  
  素顏心裡明白,這次的事,又是劉姨娘和候夫人在鬥法,兩人相互陷害,又拿了自己當試練石,只是她們都沒想到葉成紹會親自出手,這一次,應該真能震懾她們一段時間了。
  
  這時,紫雲在外對稟報:「世子爺,大少奶奶,護國候夫人來了。候夫人請您去上房見客呢。」
  
  葉成紹聽得眉頭一皺道:「護國候夫人怎麼會來,司徒進門也有兩年了,夫人從來都沒有來過......是誰漏了風聲出去了?」
  
  素顏也覺得有點頭痛,對葉成紹道:「只怕是為司徒妹妹討說法來了,相公,你怎麼辦?」
  
  「她來了正好,讓她把司徒蘭接回去,嗯,司徒蘭不是病了嗎?那讓她再病重一些好了,哎呀,她以前可是護國夫人的心頭肉啊,要是讓她知道,我把她女兒給折磨得不成人形了,定然會大怒,更不會把女兒留在寧伯候府了.....娘子,一會我送你去皇后娘娘那裡去療傷,你的腳傷太嚴重了,得讓皇后娘娘身邊的花嬤嬤天天按摩才能好。嗯,養個十天半月再回來吧,到時,司徒應該離開府裡了。」說著,腳步就更快了,到了正屋,急匆匆就讓紫綢幫素顏換衣服。
  
  素顏聽了就好笑道:「你不覺得太晚了嗎?人家已經到了家裡來了,點名要見我,這會子跑了,人家還會覺得好心虛,好好的女兒,我沒害司徒蘭,我為什麼要躲起來?」素顏雖然知道葉成紹是想護著她,怕她受護國候夫人的氣,但有些事情,必須自己面對的,在這個女子名聲大於天的時代,有了洪氏的事情,她不想再背上虐待司徒蘭的罵名。
  
  「呃,那好,一會子我陪你去。」葉成紹將素顏放在床上,自己卻轉身走了。
  
  青竹見了就在素顏耳邊嘀咕了幾句,素顏聽得一臉黑線,自己這是嫁了個什麼丈夫啊。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3:48 PM

  第一百零二章
  
  悠然居北院,一個二進的院子裡,小樓輕聳於廣蘭梅林之間,幾株梅花正傲然綻放,幽幽花香沁人心脾,葉成紹行步如風,身姿俊挺,琴兒站在穿堂處,巴巴地看院門,突然眼睛一亮,轉身便往屋裡跑去。
  
  「小姐,世子爺來了,世子爺來了。」
  
  司徒蘭正無精打彩地斜靠在床頭,平素清冷孤傲的大眼裡此時看起來幽怨而又有憂鬱,濃濃的失望和憤怒充斥在她的心間,葉成紹,他竟然看都不來看自己一眼,就算是自己故意加重病情的又如何?自己總是他的一個妾,他卻無情如斯……好狠的心啊,一垂眸,看到床頭邊小几上的一碗,一股怨怒直湧心頭,抬手便將那仍冒著熱氣的藥碗給拂落在地上,我就不吃藥,你不是說,有病就醫,醫好為止嗎?我不吃藥,看你要如何醫好我?等我娘來了,看你如何跟她交待!
  
  一聲光當作響,一碗藥全都灑在了,碗猝了個四分五裂,琴兒的聲音正好傳了進來,她聽得一震,一股莫明的欣喜將憤怒驅散,司徒蘭幽暗的眼神乍然綻放出美麗的光華來,整個人都顯得光彩熠熠,猛地坐起來道:「他真的來了?」
  
  「嗯,真的來了,小姐!」琴兒也為司徒蘭高興,先前世子爺說的那通話太過傷她的心了,她沒敢全都對小姐說,怕小懼受不了,小姐的心思,她自己怕是都不明白,可是琴兒是看出來了的,分明是喜歡世子爺的,不然,也不會為了跟大少奶奶堵氣,自傷身體了。
  
  「來了又如何,我不見。」司徒蘭一想到讓琴兒請了兩次,隔了這麼久,葉成紹才來,又生氣了起來,堵氣躺回床上,拿了被子蒙住頭。
  
  葉成紹正好長身玉立地站在了門口,聽到她如此一說,大步走了進來,吊兒郎當地往屋裡一站道:「我來,是特意知會你一聲的,我覺得院裡的小妾太多了,打算著賣掉幾個,以你的出身和家世,再加你的樣貌……嗯,雖不及我娘子,但也還過得去,應該能賣個大價錢,哦,西戎有個大皇商可是出了兩萬兩銀子啊,司徒妹妹,沒想到,你還真值錢。」
  
  司徒蘭聽得猛然掀開被子從床上坐起,不可置信地瞪著葉成紹,眼裡有如燒了一把烈火,像是要將葉成燒死似的,但很快又冷笑道:「你少在這裡嚇我了,我雖名義上是你的妾,但我是堂堂的侯府嫡女,從沒賣身,你憑什麼要賣了我,又怎麼敢賣了我?」
  
  「信不信由你啊,你快些吃藥,好生將養著,病懨懨的,人家會折價的。」葉成紹一臉的痞笑,隨手拿了一瓶藥來在手裡把玩著,「這藥可是上好的傷寒藥啊,聽說你在冷水裡泡了一刻鐘,好讓自己病重一些,唉,早知道你有這嗜好,我拿粒藥丸給你吃,立馬就能讓人看起來病入膏肓,何苦受那罪啊。」
  
  司徒蘭聽了氣得快要暴炸,滿以為葉成紹還是心疼自己來探病的,沒想到,沒說一句體貼的話不說,不是說要賣掉她,就是想讓她病得更重一些,這男人,還真是狼心狗肺啊,他就那樣討厭自己,巴不得自己病死才好嗎?
  
  「葉成紹,你個混蛋。」司徒蘭氣急眼了,搬起床上的枕頭就往葉成紹身上砸。
  
  「你也太后知後覺了點吧,我一直就是個混蛋啊,可是,我就是不明白,你怎麼就偏偏喜歡我個混蛋呢?當初喜歡司徒大小姐的京城名少可不少,你好好的大少奶奶不做,還非要給我這個混蛋做小老婆,哎呀呀,你是不是太賤呢。」葉成紹邪笑著輕佻地對司徒蘭說道。
  
  「你,「你……」司徒蘭氣得直喘,她在冷水裡泡了一刻鐘,正發著高燒,頭暈腦脹,滿懷希望地期待著葉成紹來看她,沒想到,人來了,卻是句句話像拿著刀子一樣,在戳她的心,將她所有的自尊和驕傲都踩到了地底下,前兩天他見到自己時,還有些愧意,而今天,卻變成這個樣子,一定是藍素顏,不知道她在這個混蛋面前灌了多少迷魂藥,讓他如此行事無忌……
  
  一股血氣直湧上胸間,司徒蘭感覺自己喉頭一甜,張口噴出一大口血來。
  
  葉成紹見了眼睛一黯,忙走上前去,兩指一點,封了她兩處脈道,將手中的藥瓶打開,倒了兩粒便往司徒蘭口裡塞。
  
  司徒蘭又怨又恨,哪裡肯吃他的藥,緊咬著牙關不開口,一旁的琴兒早已急得大哭了起來,「小姐,小姐,你吃了藥吧,從發燒起,你就一點藥也不吃,這會子……還吐了血了,再不吃藥,身子會更重的,奴婢求你了。」
  
  葉成紹兩指一掐,將司徒的嘴巴橇開,兩粒藥丸塞進她的喉間,也不灌水,只在她背後一拍,那藥便吞了進去。
  
  司徒蘭氣得用手去摳喉嚨,想要將藥嘔出來,葉成紹氣地罵道:「就你這德性,正常些的男子,哪個敢要你做老婆,也太能鬧事了些,你別以為我給你的是治病的藥,我給你服的是毒藥,能加重你身上的病,你不是想病得更重些,好讓你娘家人看了,好懲罰我麼?那我就如了你的願了。」
  
  司徒蘭沒能吐得出來,半邊身子又被葉成紹封住了,不能動,氣得哭了起來:「你……你把我害成如今這個地步……你這個畜牲,我要回娘家,我要告訴我娘,你這畜牲想害死我。」
  
  「放心吧,你死是死不了的,我說了,我還要將你賣給西戎商人呢。」葉成紹看司徒蘭終究沒能將藥吐出來,倒是鬆了一口氣。
  
  這時,一聲冷喝從屋外傳來,「好,好,好,世子好膽色,好氣魄,竟然連護國侯府的嫡長女也敢賣掉,本夫人倒是要去宮裡問問皇后娘娘,私賣侯爵之女該當何罪。」
  
  司徒蘭聽得一滯,猛地大哭起來:「娘,娘,女兒好生命苦啊。」
  
  葉成紹一回頭,便看到侯夫人和護國侯司徒夫人一起走了進來,後面還跟著四老夫人,他的嘴邊便勾起一抹邪魅的笑來,心中暗喜,也不上前來給幾位夫人行禮,揚著下巴滿臉斜睨著護國侯夫人道:「夫人既是送了她給我為妾,她便是我的人,要賣還是要打,自然是由
  我處置,你便說到天上去,也管不了小爺處置自己的小妾。」
  
  護國侯夫人氣得臉色雪白,渾身都在發抖,若非這混蛋當初用那非常的手段,毀了蘭兒的名節,侯府又怎麼可能將蘭兒送與他為妾!當初自己是死都不肯答應的,可是侯爺也不知道是怎麼了,非要送了蘭兒來,如今蘭兒被這混帳東西折磨得命都去了一半,還說要賣掉她的話來,他真當護國侯府的人是死的麼?
  
  「蘭兒,跟娘回去,娘便是養你一輩子,也不在這裡受這畜牲的氣。」護國侯夫人心疼地走到床邊,一探司徒蘭的手,觸手很燙,額間大汗如黃豆一般的往外冒,身子像要虛脫了一般,頓時心痛欲裂,手都在抖,猛然大哭一聲道:「我苦命的蘭兒啊。」竟是差一點暈了過去。
  
  葉成紹這才看著有點急了,四老夫人看著也覺得心酸,成紹這小子玩得太過了些吧,怎麼把人家的老娘都氣成這樣了,「死小子,你真是越發的過份了,還不給司徒夫人陪禮。」
  
  四老夫人對葉成紹喝道。
  
  寧伯侯夫人自進來後,就一直沒有說話,白媽媽被葉成紹打斷了骨頭,還叫人送到她屋裡,不許人醫治,白媽媽那麼大的年紀了,痛得汗流夾背,為了怕吵著自己,硬是生生咬著牙關沒有呻吟一聲,侯夫人心中一陣生寒,更是為心痛白媽媽,還有點害怕,葉成紹這一手太過殘暴,她到心有餘悸,這會子倒不敢順著司徒夫人的話去落井下石了,只能勸司徒夫人道:「夫人,你……你也消消火,成紹這孩子就是嘴巴壞點,說得嚇人,哪裡就真的會賣人了……」
  
  這話說出來乾巴巴的,蒼白無力,沒有半用處,司徒夫人看著司徒蘭燒得痛紅的臉,衝口就罵道:「太沒家教了,也就你們這種人家,才會養出這樣的混帳畜牲來,蘭兒,跟娘回去,這次,天塌下來,娘為你頂著,娘幫你送和離書來,以後,永遠脫離這個畜牲。」
  
  葉成紹被四老夫人喝罵,原本是要給司徒夫人去陪禮的,如今卻是一跳三尺高,指著司徒夫人的鼻子罵道:「你再一口一個畜牲,我現在就把你家姑娘拖出去賣了,侯夫人又怎麼樣,小爺就是天皇老子來了也不怕,要麼你就快點把你家的這個賠錢貨拖回去,要麼就讓我賣了,還能換點本錢去賭坊。」
  
  四老夫人無奈地看著葉成紹,搖了搖頭道:「紹兒,怎麼說,司徒夫人也是長輩,你也太無禮了些。」
  
  侯夫人又勸司徒夫人道:「您別跟小孩子一般見識,蘭兒現在正病著,你這會子把她接回去,怕是會病得更重,還是在府裡好生將養將養吧。」
  
  「大膽,你再罵我的蘭兒一句試試!」護國侯夫人真是氣急了,站起來便一巴掌向葉成紹的臉上甩去,葉成紹並沒有躲,白晰的臉上立即出了五個手掌印,今天他便是打著要將司徒蘭激走的主意,正好利用護國侯愛女心切的心思,好徹底將司徒蘭送走。
  
  「你敢打我!你個老虔婆,爺的臉,除了皇后娘娘,沒有敢打,來人啊,將這一對母女趕出去,趕出去。」
  
  葉成紹捂著臉,暴跳如雷,在屋裡哇哇大叫著。
  
  人家都在趕人了,司徒夫人哪裡還呆得下去,她手一揮,讓自己帶來的兩個婆子上前來,抱起司徒蘭就往外走,侯夫人看事情鬧大了,嘴角露出一絲譏笑,嘴裡卻勸道:「哎呀,司徒夫人,紹兒怕是魔症了,你消消氣啊,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滾開,你們寧伯侯沒一個是好東西,我蘭兒守門兩年,從沒聽說她生過病,怎麼那混帳一娶了正室,蘭兒不是生病,就是被關黑屋,這混蛋還叫囂著要賣人……哼,這事不會就這麼了的,堂堂侯府嫡長女,竟被一個五品下官的女兒欺凌至如斯地步,這口氣,本夫人怎麼也得出了。」護國侯夫人如今哪裡還聽得進半句勸,腦袋早被葉成紹氣瘋了,司徒蘭的額頭一直在冒汗,這讓她心急如焚,得快點將她接回去,找太醫醫治才行啊。
  
  司徒蘭心思百轉,她一點也不想回娘家,她只是妾,哪裡真能和離,娘也是氣糊塗了才那麼說,要是現在走了,不是正合了葉成紹和藍氏的意了麼?她就是不走,就是要病給寧伯侯府的長輩們看,讓他們來收拾葉成紹和藍氏。
  
  「娘,這個混蛋是在作戲呢,他巴不得我走了,他好跟藍氏雙宿雙飛,女兒就是不起,就是要惹他的眼,就是要留在這裡,氣死藍氏。」
  
  「不走正好,明兒就賣了你,綺雲閣正缺名出身高貴的教坊女呢,你去了肯定會大紅大紫……」葉成紹一聽這話,生怕會功敗垂成,又毒舌了一句。
  
  護國夫人哪裡受過此等污辱,當著自己的面呢,竟然要將自己的女兒賣到那麼骯髒的地方去……她心中那股怒火差點把自己都灼燒了,眼一瞪,對自家兩個婆子道:「快抬大小姐回去。」
  
  兩個婆子也被葉成紹的言語氣著了,大小姐在侯府時過得何等尊貴,這葉家姑爺也太不是個人了些,那話可不就像個流氓說的一樣麼?
  
  司徒家的人不顧司徒蘭的哭鬧,將司徒蘭抱走了,琴兒和另一個侍女棋兒也顧不得收拾東西,跟著司徒夫人一起走了。
  
  侯夫人扶著腰跟在司徒夫人後頭走,邊走邊勸著什麼。
  
  葉成紹在屋裡有片刻的怔忡,四老夫人並沒有跟著司徒夫人離開,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背道:「要是覺得自己做得太過份了,那就想別的法子彌補吧,你心裡喜歡的那個不是她,不給她希望是對的,將來,她總會明白你這麼做的苦心的。」
  
  葉成紹聽了哂然一笑,摟住四老夫人,將頭往四老夫人肩頭一埋,嘴裡咕噥道:「您真是越老越精了,什麼都讓您看出來了,不過,我不在乎司徒蘭是不是會明白我的苦心,只是覺得方纔那樣著實對司徒夫人太過份了,小的時候,司徒夫人還是很疼我的,覺得有些對不住她。」
  
  「那是沒法子的事情,有的時候,你想保護一個人,就必須得傷害其他的人,孩子,你本性良善,只是你的身份不容許你太心軟啊。」四老夫人撫摸著葉成紹的頭,歎息了一聲說道。
  
  「嗯,我明白了四叔祖母。」葉成紹抬起頭來,眼中又泛出熠熠的光彩來,拖起四老夫人就往外走,「四叔祖母,娘子說,給您做了雙大棉鞋,樣式怪怪的,不過,穿著應該很舒服,原是說要送去給您的,可是她的腳又傷了,沒去得成。」
  
  四老夫人聽了又歎了口氣,微笑道:「倒是個有心的孩子,我也聽說她傷了腳了,她去不了我那,那我老婆子就去看看她吧。」
  
  兩人往苑蘭院走,素顏正在屋裡聽春紅說起世子爺在悠然居與司徒夫人對罵的事,心裡雖然很甜蜜,卻更是擔憂,葉成紹如此,怕是會徹底得罪了護國侯爺,這對他可是非常不利的,他的身份太過敏感,不管他有沒有權力慾望,別人也會當他為假想敵,尤其是皇上和皇后對他寵愛又愧疚,太子人選又一直不明朗的情況下,他便更加危險……如果再加了一個護國侯……
  
  「大少奶奶,您不知道,司徒姨娘被世子爺氣得都吐血了呢,司徒夫人也是氣得臉色刷白,爺可真強悍,這會兒司徒姨娘回去了,肯定是不會再來了的。」春紅眼眼亮晶晶的,小臉紅撲撲的,很是興奮的樣子。
  
  「這樣好是好,只是,大少奶奶,這禍水怕是最終會移到您頭上來,聽說司徒姨娘過門有兩年了,從沒有病過,爺也從沒如此待過她,只怕這一切都會怪上您呢。」紫綢在一旁聽著就擔心,皺著眉頭說道。
  
  「怪就怪吧,爺既然一切都為了我著想,我又豈能怕別人恨,我想要過好日子,就一定會遭人恨。」素顏悠悠地看著窗外,早開的梅花片片飄落,正值生命最嬌艷的時候,想繼續留著枝頭,但春風無情,強迫著將它們帶離枝頭,人生在世,有太多的不如意,司徒蘭喜歡葉成紹,卻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想留,留不住。
  
  而自己,隻身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戰戰兢兢,小心亦亦,不過也是想要一份堅貞的愛情,一個安定而又平靜的生活罷了,但這個世界對女人太過殘酷,女人想要得到唯一的情感,想找份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感情,又何其艱難,如今,好不容易遇上這麼一個還算過得去的男人,難得的是,他明白自己的這份堅持,肯和自己一起努力,她又怎麼會在乎眼前的困難呢,只有夫妻同心,共同面對,才能得到最後的幸福。
  
  「娘子,四叔祖母來看你了。」正沉思著,就聽葉成紹略帶了絲興奮的聲音,像個向大人匯報戰果的孩子,扶著四老夫人就往裡屋來了。
  
  素顏聽得一怔,自上回見過一次四老夫人後,素顏一直想要去拜訪這位老人,但一直不是這個事,就是那個事,沒能成行,沒想到,老人家倒是來看她了,心裡便覺得歉疚,忙要起身。
  
  「坐著,坐著,別動,腳疼吧,來,給叔祖母瞧瞧。」四老夫人一臉慈愛地笑,腳步平穩輕快地走到素顏身邊。
  
  「還好,塗了藥,腫也消散了不少呢,多謝四叔祖母關心。」素顏雖然站不起來,但還是躬身福了一福,給四老夫人行禮。
  
  「唉,孩子,你受苦了。」四老夫人拍了拍素顏的手,歎了口氣,又接著說道:「好在紹兒疼你,這比什麼都好,老婆子總算看到紹兒這孩子定心了,不再像以前那樣胡鬧,這可是都是孩子你的功勞啊。」
  
  「四叔祖母,我好不容易變乖了,您不誇我,怎麼誇起娘子來了,不公平啊,不公平。」葉成紹晃著大腦袋往四老夫人懷裡擠,嘴裡哇哇亂叫。
  
  四老夫人在他額頭上拍了一下道:「一到我面前,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你呀,快些生個小曾孫出來,讓四叔祖母抱抱,那才是真孝心呢。」
  
  素顏一聽這話,臉騰地就紅了,誰知葉成紹這傢伙臉皮厚得像城牆,立即回道:「嗯,四叔祖母,紹兒和娘子正在努力呢,包準三個月後就會有消息。」說完,還抬了頭,對素顏飛揚著劍眉,笑道:「娘子,你說是吧。」
  
  素顏又羞又氣,當著四老夫人的面又不好揪他耳朵,只好拿眼瞪他。
  
  四老夫人看了就哈哈大笑,素顏忙讓人把自己做的兩雙棉拖鞋拿來,送給四老夫人:「叔祖母,這是素顏親手做的,您年紀大了,晚上起夜穿鞋不方便,就做了兩雙這樣的,不是什麼好東西,就是孫媳的一片心意。」
  
  四叔祖母拿起一隻棉拖鞋細細看著,越看越喜歡,老人家身子雖健,但人老了,總不如年輕時那樣靈便,一夜要起來幾回,素顏做的這種鞋子看起來樣子很慣,但卻方便舒服,又暖腳,一看就是花了不少心思,專為自己做的,心裡不由暖暖的,真摯地拍了拍素顏的手道:「很好,我很喜歡,難為你想得周到。」眼圈因兒卻是紅了,四老夫人身邊無兒無女,雖被侯爺敬重著,但倒底滿府的全不是自己親生的,別人面上敬著,心裡怕只會罵自己是個老拖油瓶子,吃閒飯的,還從沒有哪個孫輩對如此真心待她過,一時心中感慨,怪不得紹兒那刁怪的脾氣,只會喜歡這丫頭,這丫頭著實讓人心疼,讓人喜歡。
  
  四老夫人在素顏屋裡說了好一會子話,然後就起身告辭了,等人都走了,葉成紹又拿了藥膏子來給素顏塗,素顏抬眼靜靜地注視著他,眼波粼粼,他先還沉靜的幫用手按摩著素顏的傷處,漸漸的,臉上就開始泛紅起了,身子就有點不自覺的往素顏身上靠,聲音就有點發飄,「娘子,你要不要午睡一會兒,我陪你啊……」
  
  「司徒妹妹這會子怕是傷心透了呢,相公,你心裡其實也不太好過吧。」素顏輕撫他的眉眼,柔柔地說道。
  
  葉成紹聽了立即抬起頭來,急急地說道:「沒有,沒有,她回去了更好,以後,我會想法子給她挽回名聲的。」
  
  「相公,我沒有懷疑你,我知道你跟她是有些感情的,只是,你可明白,你對她究竟是什麼感情?」素顏語氣很認真,也很平靜,並沒有半點生氣的樣子,她是想認真的與葉成紹溝通,別看葉成紹平素痞賴無形,吊兒郎當,其實在男女感情上很單純,也很青澀,她不想他將來成熟後,會後悔。
  
  「她其實也不那麼討厭,我小時候就喜歡捉弄她,她總一付高高在上的樣子,目空一切,好像誰都不如她,我便最喜歡看她出醜……後來,她又總惹我,我才……氣不過,就……就惡作劇的拿了她的內衣……其實那也不是她的,不過是找了她家的繡坊的人,拿了一件樣式差不多的,在外頭胡說八道,壞了她名聲……」葉成紹越說越小聲,最後眉頭皺起老高來,歪著頭想了好一會才道:「要說我對她究竟是什麼感覺,我還真說不出來,以前是討厭,後來,又覺得自己做過火了,畢竟是自小兒一起長大的,覺得害了她一輩子,很是心不安……」
  
  「那就是有點喜歡了,對不對?」素顏靜靜地看著他問道。
  
  「不是,在她面前,我從沒有那種心跳加速的感覺,只有面對娘子你時……我……我才會特別的興奮,方纔,看到她生病,她吐血,我沒有一點心痛的感覺,但是只要聽說有人欺負了娘子,娘子你受了傷,我感覺就像要殺了那個傷你的人一樣,娘子,我明白自己心的,你要信我。」葉成紹握緊素顏的手,捧在心口道,「我從沒有喜歡過她,她只是我年少胡鬧過的一個受害者,就像我打破了皇后娘娘最心愛的手鐲時,我也一樣會生出愧意。」
  
  素顏聽了驚詫得瞪大了眼,沒想到,葉成紹對司徒蘭的感覺就像皇后娘娘的那個手鐲子,他的愧意當然是不對手鐲,而是對皇后娘娘,同樣,他覺得對不起司徒,也會生得有愧意,但,這絕對不會是愛情,不然,以他的性子,喜歡了就是喜歡了,喜歡的東西,他又怎麼會輕易的丟掉?
  
  素顏的心結徹底打開了,心裡也很是舒暢了起來,怪不得葉成紹一直就說,要幫司徒蘭挽回名聲,這好就像是想要賠皇后娘娘一個新鐲子一樣,只是,手鐲好找,女子的名聲卻不太好賠啊,這傢伙,也太能胡鬧了些……
  
  「你想好了沒,如今彌補司徒蘭。」素顏無奈地搖了搖頭,認真地問道。
  
  「得去找皇后娘娘,我反正名聲是壞透了,不在乎再壞一點,我把貴任全攬了就是,哦,娘子,我們去求太后吧,太后對你印像不錯呢。」葉成紹見素顏心情大好,他緊張的心也松活了些,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娘子不信他,還好,娘子終於不介意了。
  
  「太后不是更疼你嗎?」素顏嗔道。
  
  「她是疼我的吧,不過,更加防我,面上看著是對我很好,其實……」葉成紹的眼眸變得黯淡了下來,眼底閃過一絲哀痛,素顏看著就心酸,忙笑道:「她有她的立場,咱們不怪她,不管別人對你如何,你還有我呢,我會疼你。」
  
  葉成紹眼裡的黯淡立時一掃而光,墨玉般的黑朣裡像點亮了一片星海,璀璨奪目,一把將素顏拉進懷裡,嗡聲嗡氣道:「你說的哦,你說你疼我,那就要一直疼下去,疼我一輩子,只疼我一個,不許疼別人。」
  
  素顏有點無奈地撫著他的背,這一刻的葉成紹,真的像個流浪很久後才找到親人的孩子,在她面前撒著嬌,心裡的母性頓時氾濫,很想就這樣一直呵護他,守著他。
  
  兩人正說著話,就聽春紅在外頭說道:「世子爺,大少奶奶,侯爺回了,請您二位到上房裡去呢。」
  
  侯爺回來了!劉姨娘被打,白媽媽被罰,司徒蘭被氣走,侯爺怕也是一個頭有兩個大,正在震怒之中吧。
  
  葉成紹起了身對素顏道:「娘子,你不用去,我一個人去就行了,你腳痛著呢。」
  
  素顏知道他是怕侯爺怪罪自己,想一個人把責任全擔了,心裡暖暖的,卻是很堅定地站了起來道:「不,我跟你一起去,侯爺這會子心裡正火著,我再不去,怕是更惱火了,而且,不去人家還以為我心虛呢,我又沒做虧心事,為什麼不去。」
  
  素顏緊持不讓葉成紹抱,而是扶著他,一走一拐的到了正堂,正堂裡,侯夫人扶著腰歪在椅子,劉姨娘沒來,她被打了十幾板子,受傷不輕,白媽媽臉色慘白,但肩膀上已經綁上了繃帶,應該是被人接好了骨頭,葉成紹一見便冷了臉,眼中戾氣大盛,一進去,先扶了素顏坐下,給侯爺行了禮後,便冷笑道:「誰膽子那麼大,時辰沒過,就給這老東西接了骨,哼,一會爺再把你另外一根骨頭也折了。」
  
  「放肆,你膽敢再動下我的人試試。」侯夫人怒氣沖沖的喝道。
  
  葉成紹眼皮向上一翻,給了侯夫人一個大大的白眼,逕直找了把椅子,搬到素顏身邊坐了,半晌才懶懶地說道:「母親啊,您還是先前心前心自個兒吧,父親回來是主持公道的,不是給你撐腰的,你做過什麼,心中有數,兒子是孝順,不對您怎麼樣,但那您身邊那起子興風作浪的小心,她們若膽敢再對我娘子不利,以後可就不斷一個肩膀的事了,可怕怪我心狠手辣。」
  
  侯爺一直沉著臉,眼神凌厲地看著葉成紹,聽了葉成紹這話,不由喝道:「紹兒,她再如何,也是你母親,你要懂些分寸。」
  
  葉成紹這才老實了些,下巴沒揚那麼高,垂了頭對侯爺應了聲:「是。」
  
  這時,外頭傳來婆子們的聲音:「三少爺,您不能進去,侯爺在和夫人商量事呢。」
  
  「讓我進去見父親,姨娘被打得不成樣子了,竟然沒人請醫生來醫治,我要見父親。」就聽得成良在外頭高聲大嚷著。
  
  侯爺還不知道劉姨娘被打了嗎?素顏聽得奇怪,偷偷地看侯爺的臉色,只見侯臉面沉如水,神情古井無波,看不出一點變化,只是眼神更加凌厲了些,眼皮一抬,突然如電光一樣射向素顏,素顏坦然地對侯爺淡淡一笑,並沒有畏懼地收回目光。
  
  侯爺看了她一眼後,便看向門外,揚聲道:「讓成良進來。」
  
  成良一衝進來,便撲跪在地上,大聲哭道:「父親,請您救救姨娘吧,姨娘被打得皮開肉綻,正發著高燒呢。」
  
  「那你還哭什麼,快去請大夫來給她醫治就是。」侯爺聽得眉頭微跳了跳說道。
  
  「可是,母親不肯下貼子,兒子沒本事請來太醫。」成良哭著回答。
  
  「哪家府裡頭全請太醫給姨娘看病的?成良啊,我說你也十四歲了,怎麼這點子現矩也不懂呢?」侯夫人聽了便冷笑道。
  
  「拿我的貼子去請城南的老大夫吧,他也是太醫院致仕的。」侯爺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道。
  
  根本就沒問起劉姨娘為何挨打,也沒說要去看劉姨娘,素顏心裡便有些發寒,這個時代的男人,就是再寵一個小妾,那個女人也不過是他用來調劑生活的一個物品而已,不會對小妾用太多感情的,在侯爺的骨子裡頭,侯夫人便是比劉姨娘差再遠,侯夫人還是正室,還是更值得他尊重。他不會為了個小妾而重罰正室夫人的。
  
  成良聽了有些愕然,他是特意來向侯爺報信的,想讓侯爺去看劉姨娘,但侯爺似乎沒有想像中的關心劉姨娘,而且,也聽了侯夫人的話,不去給劉姨娘請太醫……成良的手緊握著,手背青筋突起,眼裡含著屈辱和憤怒,但他沒有再說什麼,行了禮後退下了。
  
  侯夫人見了唇邊便露出一絲得意的笑來,對侯爺道:「侯爺您回來了就好,這兩日,府裡是雞飛狗跳,好不安生,方才護國侯夫人氣得把司徒蘭給接回去了,還說要送和離書來。」
  
  「和離書?」侯爺聽了好不詫異,目光如電般看向葉成紹:「紹兒,你是故意的吧,護國侯爺可是對為父發了好大一通火,你究竟想做什麼啊,以前胡鬧,把人家嫡長女弄回府來當小妾,這會子還揚言要賣掉人家,你……你真是氣死為父了,都是二十歲的人了,不能總這麼著胡鬧下去吧。」
  
  葉成紹聽了有些愧疚地微垂了眼眸,目光閃爍,欲言又止,當著侯夫人的面,他不想多說什麼。
  
  侯爺見了便歎了口氣,語氣嚴厲地說道:「這事你自己想法子擺平吧,為父實在是弄不懂你們這些年輕人的心思,不過,這次理虧可是在咱們家,你再不可任性胡來,侯爺若是要打你,罵你,你就好生受著,不許回嘴。」
  
  葉成紹老實地站了起來,恭敬地應了。
  
  侯夫人聽了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道:「侯爺,司徒那孩子進了門都兩年了,一直跟紹兒處得還不錯,怎麼一會子兩個人就鬧得這麼僵了呢。」
  
  侯爺聽了眉頭一皺,回頭瞪了侯夫人一眼,卻是對素顏道:「兒媳啊,你還年輕,有些事情,得斟酌些,想好了再做才行,府裡頭人多,人心複雜,一個不小心,就會做錯事。有時,並非你的本心,但人家就可能怪到你頭上去,做媳婦的,就要懂得審時度勢,盡量不讓人家抓到你的錯處才行。」
  
  素顏聽得愕然,沒想到侯夫人一番挑唆,侯爺不但不貴罵於她,卻是當著侯夫人的面教導了她一番,而且,話裡話外的就指出,侯夫人是在挑事,是將司徒蘭的事情全怪到她頭上來,她心中不由好很感激,怪不得葉成紹那個桀驁不馴的人,也會對侯爺服服貼貼,侯爺睿智精明,又明事理,自然能服人心。
  
  不過,話語裡也有責備的意思在,是怪她做事不太妥當吧,素顏也很恭敬地起身應了。
  
  侯爺又看向白媽媽,「本侯知道你對夫人忠心,但夫人如今頭痛病發作得厲害,有時就是糊里糊塗的,媽媽是個明事理的,不說勸導,卻還要任著她的性子來,受這點苦,著實是自討啊,下去吧,以後小心著點辦差。」
  
  白媽媽聽得心中一涼,眼睛迅速抬起,看了侯爺一眼,便退了下去。
  
  侯夫人聽得氣極,葉成紹如此對自己的人下手,侯爺就是這樣輕描淡寫的說他幾句,那以後他還不得更加猖狂了?
  
  她越想越窩火,明明不是自已的兒子,卻要什麼好的都給了他,還時時要受他的氣,心中憤懣不平,眼淚就出來了,哭道:「白媽媽也是服侍我幾十年的人了,就是做錯了什麼,告訴我一聲,有我罰她,人說打狗還看主人呢,紹兒這也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侯爺,這幾十年,我待他可沒用過二心,可是他呢,幾時真當我是母親呢?」
  
  侯爺聽了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怒道:「我不說穿,就是給你顏面,你當我不知道嗎?禁了你的足,你還是在府裡搞三搞四,鬧得雞犬不寧,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紹揚想吧,我真不知道你這腦袋是什麼東西做的,氣死我了。」說著,甩袖就走。
  
  侯夫人被罵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哭得更傷心了,一提到紹揚,她便心如刀絞,衝口說道:「你還提紹揚,我就從沒看到過像你這樣狠心的父親,你幾時真正關心過自己的親生兒子?他的那個病……」
  
  侯爺突然轉身,怒視著侯夫人道:「你再糊說八道一句試試,紹揚為何會病,又為何病成如今這個樣子,你有很大的責任,你這個蠢女人。」
  
  說著,眼睛痛苦的閉了閉,轉身大步走了,葉成紹忙跟在了他身後,可侯爺還沒出門,就聽有人來報,說是護國侯府來人了。
  
  侯爺無奈又退了進來,讓人傳護國侯府的人進來。
  
  一個穿戴體面的婆子大大方方的走了進來,臉上帶著倨傲之氣,一進來後,便向屋裡各人都看了一眼,當看到素顏時,鼻間幾不可聞的輕哼了一聲。
  
  她給侯爺和侯夫人行了一禮,說道:「稟寧伯侯爺,小的是來給侯爺傳話的,小的家夫人說,大小姐暫時就不會寧伯侯府了,要在娘家住一陣子,將養身子。」
  
  這意思是,司徒蘭還要回來?
  
  葉成紹聽得好生震驚,眉頭一皺,正要說話,侯爺一眼瞪了過去,他只好閉了嘴,沒開口。
  
  「那就等她病養好了,本侯再派人接她回來吧。」侯爺對那婆子說道。
  
  「自然是要接的,姑爺說了那許多混帳話,我家小姐也不計較了,也不再說要和離的話,兩家仍是姻親,只是,夫人說了,要讓小姐回來也可以,得世子夫人親自上門給我家小姐賠禮道歉才行。」那婆子聽了便斜睨著素顏道。
  
  「放你司徒家的臭屁,她自己尋死覓活的往冷水裡泡,泡出病來了,娘子還給她請醫問藥,她中的毒也是娘子幫她查出來的,不說感激我娘子,竟然還要她去陪禮道歉!她算什麼東西,愛來不來,再回來,我也是要賣了她換銀子,沒見過這麼討厭的人。」葉成紹聽了一跳三丈高,指著那婆子的鼻子就罵道。
  
  這可就是在打護國侯府的臉,那婆子氣得眼都橫了,也不理葉成紹,只對侯爺道:「侯爺,我家侯爺看在兩家多年的情份上,息事寧人,可世子爺這樣,也太過份了點吧。」
  
  侯爺也覺得葉成紹太過份了些,瞪了葉成紹一眼道:「紹兒,以和為貴啊,護國侯……可沒少護著你,你要知道好歹。」
  
  素顏立即聽出了侯爺話的意思來,侯爺也是不想讓葉成紹太過得罪了護國侯吧,護國侯在大周也是權勢很大的,如果護國侯一直站在葉成紹這一邊……葉成紹就有多一個很大的助力,侯爺他……也是想讓葉成紹往那個位子上爬的吧。
  
  「不就是讓兒媳婦去賠個禮麼?兒媳,你就去給護國侯夫人賠個禮,再順帶跟司徒蘭說幾句軟話兒就是,可不能為了這點子事,就把個世代交好的親家給得罪了。」侯夫人在一旁趁機說道。



  第一百零三章  解決司徒蘭
  
  素顏聽了覺得好笑,她靜靜地看著侯爺,她在看侯爺的反應,想知道侯爺對這件事的態度。司徒蘭的出身再高又如何,她只是個妾,哪有讓正室給小妾賠禮的道理?再說了,自己又做錯了什麼?憑什麼要自己去賠禮?
  
  侯爺眼神凝重地直視著素顏,神情威嚴凜然,刀削般堅毅的臉龐略含冰霜,顯得冷冽而無情,但,他沒有說話,既沒有反對侯夫人,也沒有贊成,只是冷靜地看著素顏,似是也在看素顏要如何應對。
  
  侯爺的這種態度無疑鼓勵了侯夫人,她笑著對素顏道:「兒媳,我也知道你委屈,不過,你可是葉家的宗婦,一切可得替葉家大局著想,葉家與護國侯府乃是世交,如果在你手上斷了這份情誼,那你可是葉家的大罪人了。」
  
  素顏聽了緩緩轉過頭看著侯夫人,淡笑著回道:「母親此話說得素顏好生惶恐,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您為何要說護國侯府與寧伯侯府關係若破裂便是兒媳的罪過,這頂大帽子太重了,兒媳擔不起呢。」
  
  侯夫人聽後沉了臉道:「你怎麼揣著明白裝糊塗呢,方才司徒家的這位媽媽也說明了,司徒姨娘受盡侮辱,被司徒夫人接回府去了,得你去賠禮,她才肯回來,不然,便要與紹兒和離,司徒家與葉家關係就會陷入緊張境地,這原就是我葉家的錯,葉家人去賠禮也是理所應當的。」
  
  「她受了葉家人的欺侮?她受誰的欺負了?兒媳不知道,母親,請指教。」素顏湛亮的眼眸平靜而淡定,定定地看著侯夫人問道。
  
  「你……你是故意的麼?紹兒要把人家好好兒的嫡長女賣到教坊去,這還不算是欺負她麼?」侯夫人被素顏淡定從容的樣子給氣著了,語氣裡,火氣十足。
  
  「哦,原來是相公欺負她了啊,要說,相公應該欺負她很多年了啊,今天又不是第一次,不然,她一個侯門嫡長女,怎麼肯放下身段,丟掉顏面,委身給相公做妾呢?我原想著司徒妹妹是很喜歡相公欺負她的呢,不然,她一不會一直被欺負著。在葉家呆了兩年,如此忍辱負重,自然是對相公深情摯意咯,既然這是她與相公相處的方式,葉家又何必去道歉?護國侯府應該也是舉府該知才是,不然,侯爺和侯夫人也不會捨得真將嫡長女送與相公做妾吧,這歉千萬道不得,不然,不是破壞了相公在司徒妹妹心裡的形象麼?」素顏聽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微挑了眉說道。
  
  她話音剛落,就聽葉成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眉眼間全是得意的笑,邊笑邊不忘瞪那婆子一眼道:「聽到沒,你家大姑娘自己骨子賤,喜歡爺欺負他,爺這麼著對她也不是一兩天了,她自己願意受,你們管得著嗎?要是捨不得送她來挨我欺負,那就別回來了,爺還不樂意見她呢。」
  
  那婆子聽得啞口無言,這位寧伯侯世子夫人好生牙尖嘴利,說的話真讓人沒法反駁,而且,還讓她有點無地自容,先前的倨傲被素顏打擊得半點不存,連她也不明白,當年,葉成紹如此欺負司徒蘭,司徒家不但不發火,還將護國侯府的臉面全部丟棄,真將司徒蘭送進寧伯侯府當妾,連個平妻之位也沒掙著,當時,可是全京城的第一大醜聞加笑話啊。最讓她不明白的是,自小孤傲自高的大小姐,竟然也真的就肯來了寧伯侯府,若換了別的心性兒高的大家閨秀,怕是三尺白綾,自盡也不會如此作踐自己啊,如今這些老事被這世子夫人掀出來,真是羞煞個人啊。
  
  一時間,這婆子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但她也是老於世故,在深宅大院裡修成了精的人了,半晌後,回過神道:「世子夫人好生牙尖嘴利,我家侯爺和夫人是看在與寧伯府世代交好的份上,一讓再讓,當年世子爺為了得到我家大小姐,做盡下作之事,侯爺和夫人為了兩家情誼並不計較,還盡力如了世子爺的願,把大小姐嫁過門來,原想著,世子爺和寧伯侯爺,夫人、會好生疼愛小姐,沒成想,卻是一再的欺凌。過去兩年聽著還好,只是受些冷落,可自世子夫人來後,我家小姐不是被關小黑屋,就是被侮辱踐踏尊嚴,要不是我家夫人親耳聽到,只怕小姐真的會被世子爺賣了……你們寧伯侯府欺人太甚了些,真當護國侯府是泥捏的麼?」
  
  侯爺聽了這話,臉色有點沉鬱,凌厲的眼眸又加了幾道寒芒,直射向素顏,素顏冷冷地看了回去,她並沒有欺負過司徒蘭,關小黑屋什麼的,是她咎由自取,而且,自己還幫她發現有人對她下毒,示警於她,她不感謝也就罷了,卻一再的把矛頭對向自己,是她在欺負自己才對。
  
  如果侯爺也要讓她去給司徒蘭道歉,那她藍素顏也不是好惹的,該力爭的會力爭,在侯爺爭不了,大不了鬧到宮裡去,看誰有理。
  
  「媽媽說來說去,好像忘記了一條最重要的,你家大小姐可是世子爺的妾,我可是世子爺的正妻,天下沒有正妻給小妾賠罪的道理,何況,我自認從沒有欺負過你家小姐,更沒有對不起你家小姐過,倒是你家小姐仗著出身名門,便一再地指著我的鼻子點名道姓地罵我、罵我家相公,如此不守婦道,沒有尊卑上下,實在無理之極。我若真去給她賠禮,全京城的正室夫人,全都會指著我的鼻子罵,會說我不懂規矩,有違倫常道德,本夫人也是出自書香世家,別人不知禮,不守禮,本夫人可不與她同流合污。」素顏冷厲地看著那婆子說道。
  
  又轉而對侯夫人道:「昨日劉姨娘不過是不小心打翻了一碗粥,燙著了您,兒媳百般勸慰,您還是重打了劉姨娘一頓,您不覺得您也是在欺負劉姨娘麼?這會子父親也在,不若母親先做個典範,給劉姨娘陪個禮,給兒媳瞧瞧,且看母親的心胸,能寬容到何種地步去?」
  
  侯夫人聽得一滯,沒想到所以立即又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拿自己的話來頂自己,她一時被頂得說不出話來,心裡一口氣就堵在了嗓子眼裡,上不得,下不得,又出不來,差點就要閉過氣去,半晌才指著素顏道:「你……你……你……」
  
  「我如何?母親,您也不願意麼?您也覺得這有辱您的正室身份麼?您也覺得這不合規矩麼?您也覺得這樣做會讓您這個正室夫人尊嚴掃地麼?俗話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堂堂寧伯侯府,如果連這點子最起碼的尊卑上下也分不清楚,那也怪不得會被滿京城的大儒世家,名門望族嘲笑了。」
  
  素顏著實從心底裡看不起侯夫人,說起來,葉家也算得上是百年大族,雖是以武起家,在大家族裡,百年底蘊,怎麼也得立下了不少嚴規才是。可是,侯夫人真是既糊塗,又渾噩,只會耍些小手段,連個姨娘也治不住,外強中乾,誰善就欺誰,真是有辱她這個二品侯夫人正室的身份。
  
  一番話說得毫不客氣,連侯爺的面子也沒留,侯爺聽得臉黑如鍋底,他怕是還沒有被個小輩當面如此指責諷刺過,但素顏又是句句在理,還真駁斥不得,那雙精光如電的眼底卻是帶了一絲笑意,臉上卻是半點不顯,仍是沉如水,黑如鐵,渾身散發著一股威嚴的氣勢。
  
  侯夫人被素顏說得啞口無言,平素素顏還會在她面前表現出表面的恭敬,方纔這態度裡可是帶了一絲譏諷和鄙夷,句句錐心,氣勢凌人,根本就沒有拿她當長輩看,一時又氣又羞,抬眸看著侯爺道:「侯爺……你聽聽,這是一個做兒媳說的話麼?你書香門第出身又如何了?你爺爺也不過是個大學士,你爹更只是個五品郎中,嫌侯府禮儀規矩不如你家,你就不要嫁進來啊。」
  
  素顏聽了後一聲冷笑,看了葉成紹一眼道:「母親說得好,第一,當初並非是我這個五品小官之女強求著嫁入侯府的,第二,進門第二天,我也自請下堂回家,自請和離,可是母親您親自上門接了我回來的,不過幾日時間,母親您不會就忘了當日之事吧?」
  
  素顏這可真是比拿了巴掌扇侯夫人的臉,還要讓侯夫人難受,侯夫人那天在藍家可是沒少受氣,還被侯爺打了好大一個巴掌,雨雪之夜,不得不親自登門道歉才接了素顏回來……藍素顏,她這是在警告自己嗎?
  
  侯夫人的心裡好一陣發冷,強忍了心頭的那口郁氣,瞪著眼睛一句話再也說不出來。
  
  素顏說完便扶著葉成紹道:「相公,我腳痛,娘看著也不胖,可是一腳踩下去,還真的是差點踩碎了我的腳骨呢。」素顏連最後的臉面也不想給侯夫人留了。人家總是一再地欺負他,再退讓,只當她好欺負,侯夫人這種人,就是同情不得,活該被人當落水狗打。
  
  侯爺這才注意到素顏的腳受了傷,一聽又是侯夫人的傑作,狠狠地瞪了侯夫人一眼道:「你倒是威風,打完姨娘打兒媳,這個當家主母,你根本就沒本事當好,你就老實點坐著當婆婆吧,府裡的事情,再不許你插手了。」
  
  侯夫人聽了頓時淚如泉湧,侯爺這是徹底奪了她的掌家權了,她辛辛苦苦在侯府幾十年,為侯爺養兒育女,還抵不得這個才進門幾天的兒媳婦,那還不是他的親兒媳啊,他究竟有沒有心,紹揚不是他親生的麼?他就不想想,如今把掌家權全給了藍氏,將來紹揚娶了妻子,那個兒媳怎麼辦?紹揚被成紹壓了那麼多年,難道自己的親兒媳也要被藍氏壓著嗎?太不公平了。
  
  當著護國侯府下人的面,侯爺算是半點面子也沒給侯夫人留,而司徒家的那個婆子此時也明白了寧伯侯的意思,她也是知道寧伯侯家的情況的,大房正經的主母就是侯夫人和世子夫人,二夫人,三夫人都是隔了房的。侯夫人被奪了掌家權,那接手的,自然就是世子夫人了,寧伯侯雖沒有說明不然世子夫人給自家小姐道歉,但態度也很明朗了,如此維護世子夫人,自然是不會同意她去賠禮了的。
  
  果然,就聽侯爺道:「請你回去轉告護國侯夫人,我家兒媳乃世子夫人,皇上親封的一品誥命,斷沒有去給一個沒品沒級的妾室賠禮的道理。紹兒做錯了事,讓紹兒自己承擔,如果,司徒姑娘非要與紹兒斷絕夫妻情分,那我寧伯侯府應該補償的,一定會補償,讓世子夫人道歉的話,就不要再提了。」
  
  那婆子聽得心頭一凜,寧伯侯世子夫人竟是皇上親封的一品誥命,舉朝上下,一品的誥命可是屈指可數,她家侯夫人也不過是二品啊,大小姐還真是任性,真要逼了皇上御封的一品夫人去給她賠禮,皇家責怪下來,她可是受不起呢。
  
  那婆子聽了,只好垂了頭應是,態度恭謹了很多,臨去時,改了口道:「先前不知世子夫人乃是一品誥命,言語不當之處,還請原諒小的。不過,侯爺,我家大小姐著實是被世子爺趕回去的,她受了不少委屈,世子夫人不敢請,那世子爺還是得親自去接她回來才行,小兩口吵架,總要有一方肯放低了態度才好,您說是吧?」
  
  「不用接了,司徒妹妹可是自行回家的,依大周律例,妾室不經主母允許自行回家的,乃是不合禮法,相公的妾室可不止司徒妹妹一個,今兒若是接了司徒妹妹,那其他的幾個不都會有樣學樣,都不守規矩了嗎?那侯府妾室還不得爬到爺頭上做窩去?夫命大於天,若司徒妹妹受不得相公的氣,那就另行再嫁好了,寧伯侯府不會干涉。」
  
  素顏不等候爺回答,截口道。她神情冷冽無情,雖是半靠著葉成紹站著,卻有股懾人的威勢。
  
  侯爺沒想到素顏會如此大膽和嚴厲,竟自行做主,讓司徒自嫁,那同休棄司徒蘭沒什麼區別,這個……只怕護國侯又要找自己的麻煩了。不過,府裡一直亂得很,倒還真要這樣一個殺伐果斷的女主母來整治整治了。
  
  護國侯府那婆子聽了差點氣得吐血,但她畢竟只是一個僕人,就算代表護國侯府來送信,也不敢太過頂撞素顏,她強忍怒氣,禮也不行,轉身便走。
  
  侯夫人有些發怔地看著素顏,如此強勢的素顏她還是頭一回見到,這個兒媳越來越脫離她的預料,不是她所能掌控得了的,她終於不敢再多說什麼,只拿眼瞪著素顏。
  
  素顏看了侯爺一眼,對侯爺和侯夫人行了一禮,扶著葉成紹道:「相公,我們回去吧。」
  
  葉成紹聽了點了點頭,也給侯爺行了一禮,侯爺卻對素顏道:「你既敢做出此等決定,後面要面臨的困難,你就應該預想得到,也應該知道要如何解決。」
  
  素顏聽了堅定地點了點頭道:「多謝父親成全,兒媳明白。」
  
  她哪裡不知道,自己自作主張休掉司徒蘭的後果有多嚴重,但是,她不得不做,既然下定了決心要與葉成紹相親相愛地過下去,那些個花花草草,她就必須得一個一個親自動手剷除。就算因此,她會得個悍婦、妒婦的名聲又如何?她只說在捍衛自己的生活罷了。不過,她會盡量用平和些,不沾血腥的手段,將那些小妾們擺平,她不好鬥,但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她不介意與人鬥,也更不害怕與人鬥。
  
  回到苑蘭院,葉成紹又給他按摩著腳傷,其實,經過幾次按摩,她的腳也好了很多,葉成紹拿來的藥也很有效,消腫得很快。
  
  「娘子,這事你不用怕,是我做出來的,我就會想辦法解決,明兒我就親自去找護國侯,我知道他想要什麼。」葉成紹輕撫著素顏臉側的一縷髮絲,語帶歉意地說道。
  
  「嗯,我的腳好些了,我就進宮去找皇后娘娘,如果娘娘能幫我們,應該事情也能好辦得多。」素顏點了頭道。
  
  第二天,葉成紹果然去了護國侯府,而素顏的腳傷也好多了,她處理完府裡的一些瑣事後,就帶著青竹進了宮,牌子遞進去不過兩刻鐘的樣子,皇后娘娘就派了張嬤嬤來接她,張嬤嬤見過素顏一次,也算是相熟了,這會子見到素顏的腳有些行動不太利索,眼裡就露出一絲厲色來,很隨意地問道:
  
  「世子夫人的腳……有些不便麼?」
  
  素顏聽得微怔,她已經很小心,很努力地盡量使自己行走如常了,怎麼張嬤嬤還是看出來了?她不自在地一笑,腳步放慢了謝道:「無事的,只是不小心扭了,養了兩天,好得差不多了,我……沒有影響儀態吧?」說到後頭,大眼裡閃過一絲俏皮,有些擔憂地問道。
  
  張嬤嬤不禁莞爾,知道她是不想談及侯府裡爭鬥之事,很溫和地笑道:「世子夫人風華照人,儀容很端莊。」
  
  素顏聽了眼睛笑成了一個彎月,高興地與張嬤嬤閒聊了幾句,張嬤嬤卻是告訴素顏一個令她震驚的消息:「娘娘早就知道你回來,護國侯夫人昨日已經進了宮,那事已經鬧到慈寧宮去了,娘娘正有事要問夫人呢。」
  
  素顏聽了心中一緊,司徒蘭果然不肯就此離開,不過,她也不怕,只要抓住了理,就是護國侯權勢通天又如何,只要葉成紹的心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就行。
  
  皇后宮裡,皇后娘娘正懶懶地歪靠在軟榻上,一雙艷麗嫵媚的眸子半睜半閉,眉頭微微蹙著,紅唇輕啟:「那丫頭應該來了吧。」
  
  一旁的趙嬤嬤躬身回道:「快了,只是聽說她的腳有些不便利,所以走得慢了些。」
  
  皇后娘娘聽了艷眸睜大了些,眼裡泛起一絲慵懶來:「哦,看來,是又吃了侯夫人的虧了,她不會連侯夫人都擺不平吧,本宮那大嫂可不是個太聰明的人。」
  
  「或許世子夫人心存善意,又尊著孝心,不好與長輩頂撞吧。」趙嬤嬤面色平靜地說道。
  
  「她倒是個良善的,不過,太過良善,在那種地方,時間長了,怕是連骨頭渣子都難剩下呢。」皇后娘娘的聲音輕柔似水,眼波轉動間,風情萬種,語氣裡,不含半絲情緒。
  
  趙嬤嬤聽得臉色一怔,躬身道:「娘娘說的是。」
  
  說話間,有宮人來報,說是世子夫人來了。
  
  皇后微揚了手道:「讓她進來。」
  
  素顏在張嬤嬤的帶領下,走進坤寧宮,低著頭,恭敬地給皇后行了個大禮。
  
  皇后坐起身來,抬手道:「平身吧,讓本宮看看,你回家這兩日可有長水靈一些。」說著,還真的起身,蓮步輕移,曼妙玲瓏的身子帶著一股幽然的魅惑,但那雙靈動又略顯率真的大眼卻使得她顯出幾分飄逸來,這是一種嫵媚與出塵的奇怪結合氣質,但偏生在皇后身子卻顯得那樣的融洽,半點也不突兀,如此艷絕天下的尤物,就連向來美貌自信的素顏也自歎不如。
  
  皇后含笑繞著素顏轉了個圈,眼睛上下打量了素顏一番道:「還好,雖沒有變得更水靈,但氣色還不錯,沒有讓本宮失望。」
  
  在皇后面前,素顏還真的感覺有些壓抑,皇后太過精明深沉,她不敢胡亂揣測皇后的意圖,也更不敢隨便說話。
  
  「謝娘娘關心。」
  
  「說吧,特意進宮來找本宮,所為何事?」皇后回到軟榻上坐著,很隨意地問道。
  
  「臣婦想要休了司徒氏。」素顏盡量使自己鎮定一些,不受皇后氣勢的影響,她深吸了口氣,堅定地說道。
  
  「你敢休她?果然好膽色。」皇后聽了一點也不奇怪,臉色還漾開一絲笑容來,「本宮原還怕你太過良善,優柔寡斷,容易受人欺負,沒料到,你的第一刀,就朝鐵板上砍,還真讓本宮意外呢。」
  
  素顏聽了抬起頭,勇敢地直視著皇后道:「其實,臣婦的意思,也不是要休了她,畢竟當初相公對她做得有些不妥當,毀了她的名聲,如今再休她,對她也太過殘忍了些,臣婦的意思,是想還她一個好名聲,恢復她的自由身,從此與相公斷絕關係,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皇后聽了眼神凝了凝,皺著眉頭,有些失望地看著素顏道:「方纔本宮還誇你殺伐果斷呢,你立即就露了本性,太過良善了,於你可沒好處。」
  
  素顏一聽,立刻跪了下來,很誠懇地對皇后道:「娘娘,人性本善,臣婦自小便信奉這一點,臣婦也深知自己生活的週遭有很多對臣婦不利的人,但臣婦想要活得自在一些,就必須用些非常的手段,但是,不到迫不得已,臣婦不想看到血腥,想盡量做到與人為善。」
  
  「你要趕她出寧伯侯府,不管你用什麼樣的法子,她心裡還是會恨你,你何必不用些厲害的手段,讓她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更無力再與你為敵呢?」皇后冷冷地對素顏說道,紹兒的身邊,不能是個太軟弱太善良的女子,將來她是要成為紹兒堅強有力的後援和支持的,太軟弱,只會給紹兒拖後腿。
  
  「娘娘,她會不會恨我,臣婦不在乎,臣婦只要對得住自己的本心就成,相公對她並無感情,她便是再在侯府呆下去,也只是浪費青春,蹉跎歲月。那樣對她,反而更殘忍,如果,娘娘能替相公彌補些過錯,給她一個相對好的歸宿,她幸福了,臣婦與相公才會過得更心安。臣婦不希望相公在以後的日子裡,因為她而感覺心愧,因為她而影響了臣婦與相公的感情。」
  
  素顏定定地看著皇后,皇后在宮裡血雨腥風地爭鬥了很多年,怕是早就心硬如鋼鐵了,自己這一番話,怕是難以打動皇后,可是,不管如何,她都要試上一試,徹底地解決司徒,不是只將她送走就可以了,而是要讓葉成紹從此以後,不會再對她有半絲的歉意,將她從葉成紹的心裡消除,那才是真正的解決了司徒蘭。
  
  「幼稚!」皇后一甩長袖,惱怒地喝道。
  
  果然皇后沒有為自己這一番話所打動,素顏向前跪移了幾步,眼裡泛起一絲水霧來,小聲道:「臣婦知道娘娘心疼相公,希望相公好,臣婦不知道娘娘對相公的期望究竟是什麼,但臣婦希望娘娘能真心為相公著想,相公他,其實過得很累,很悲哀。臣婦不希望相公在外面辛苦一天後,回來還要面對妻妾之間的爭鬥,要面對來自家庭的紛憂,臣婦想給相公一個溫暖寧靜的家,請娘娘成全。」說著,她低頭便拜,頭重重地磕在了光滑華麗,卻又冰冷堅硬的大理石板上。
  
  「快拉住她,磕壞了一會紹兒又跟我急。」皇后有些氣急敗壞,慌張地說道。
  
  張嬤嬤一直就站在素顏身邊,見此忙拉住素顏,不讓她再磕頭,素顏也沒下死力磕,不過做下樣子,但她皮膚細膩光滑,輕碰一下就會起紫,皇后等她抬起頭來,一看那紫印子,就哼了一聲道:「是你自己磕的啊,本宮可沒強迫你。」儼然是一口的孩子氣,像是耍賴推卸責任一般,素顏聽了不覺好笑,忙道:
  
  「嗯,是臣婦自己磕的,娘娘並未威逼。」
  
  皇后此時心中翻江倒海,素顏的那番話深深地觸動了她的心靈,一股愧疚和無奈湧上了心頭,她從素顏的話語裡聽出了真誠,聽出了素顏對葉成紹的真情。的確,紹兒過得很累,也很苦,這些年來,圍在他身邊的全是陰謀與爭鬥,有幾人是真心為他著想?
  
  皇上疼他,自己也疼他,可是,他們的疼愛,只能是用物質和權力去彌補,很少在感情上去呵護他,所以,紹兒才會覺得辛苦,覺得孤獨,甚至想要一走了之吧。
  
  這個藍素顏,她似乎很瞭解紹兒,知道紹兒的痛,也好像猜到了紹兒的身世……也許,紹兒與她在一起,真能得到些許的安寧和幸福吧。算了,就如她所說,讓紹兒在外頭辛苦一天後,回到家裡,有片刻的寧靜和溫暖吧。
  
  「你起來吧,讓本宮想一想,用什麼法子才能彌補司徒家的那個丫頭。」皇后沉吟了半晌後,才說道。
  
  「當年,相公不過是惡作劇罷了,司徒姑娘雖然進入侯府兩年,但仍是完璧之身。」素顏小心地提醒道。
  
  皇后聽得一滯,想到這個她就有點惱火,衝口就對素顏道:「你可別告訴我,你也還是完璧之身,不然,本宮今晚就要你們在本宮宮裡圓房。」
  
  素顏聽得滿臉通紅,吶吶著,不知道要如何回復才好,一旁的張嬤嬤就笑了,對皇后道:「娘娘放心,奴婢看得出來,世子夫人與世子爺夫妻和諧著呢,她已經是正正經經的世子夫人了。」
  
  皇后聽得大喜過望,美麗無雙的大眼又一次膠著在素顏的身上,半晌才嘖嘖道:「嗯,腰窄臀款,是個好生養的。」
  
  素顏真被皇上的無厘頭鬧得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才好,她們現在是在商量司徒蘭的去處問題好不好,話題能不能不要圍著自己是不是處女打轉啊,還好生養,我又不是母豬……
  
  「娘娘……」素顏有點無語了,語氣裡帶了絲嬌嗔。
  
  「好,好,不說這個了,還害羞了呢。不過,本宮總算放心了,紹兒那孩子,快氣死我了,後園子裡那麼多女人,他竟是一個也沒碰,害得本宮還以為他不行呢,這下好了……呃,素顏啊,你可得多多努力才行,早些給本宮生個孫子抱抱。」皇后笑得花枝亂顫,又圍著素顏打了個轉兒。
  
  素顏垂下頭,徹底無語了。
  
  「完璧的確是要好辦一些,嗯,就這麼著吧,一會子本宮下詔,封司徒蘭為寧安縣君,就說她與紹兒的那段姻緣純屬兒戲,乃是紹兒胡鬧所致,派宮裡的驗喜嬤嬤親自為她驗明正身,點上守宮砂,並昭告天下,為她正名。」皇后終於收了笑,對素顏說道。
  
  素顏聽得大喜,若是由宮裡的嬤嬤為司徒驗身,又點上守宮砂,那司徒蘭的名聲也算是徹底挽回來了,要知道,葉成紹可是京裡出了名的花花大少,荒淫無道的名聲早就傳遍京城了。以前素顏在閨閣時,還聽聞他有龍陽之好呢,與一個如此荒淫的人在一起兩年時間,司徒蘭還能保持玉潔之身,不是更能說明她的高潔與聰慧麼?只怕由此一來,司徒的名聲比起出嫁前更要好一些呢。
  
  總算解決了心頭大患,素顏的心情也變得輕鬆了起來,笑著謝過皇后娘娘,就想辭行,去拜見太后娘娘,皇后卻是不肯放她,揮了手,讓她坐到自己身邊道:
  
  「難得進宮來看本宮,怎麼只坐一會子就要走呢,來,陪本宮聊聊天。」
  
  素顏無奈,她著實不太喜歡和皇后呆在一起,這個看似率真的女子渾身都透著股神秘色彩,又太過深沉機警,與皇后在一起,素顏感覺很壓抑,不敢隨意放鬆片刻。
  
  但她還是笑著走到皇后身邊,在皇后腳踏邊坐下了,皇后似乎很不經意地說道:「如此處置了司徒,倒是讓你除了心頭憂患,可卻是給紹兒帶來了麻煩呢,你可知道?」
  
  「娘娘是說護國侯嗎?如此對司徒蘭,不是比以前更好嗎?護國侯也應該更有臉面才是,難道,他還會遷怒相公?」素顏有點想不通。
  
  皇后聽了眼神又變得凌厲了起來,「有什麼比聯姻更能穩固力量的呢?若是司徒蘭還在寧伯侯府,護國侯怎麼都要顧及一二,紹兒只要一天是他的女婿,他就會一天站在紹兒身後,扶持紹兒。」
  
  素顏不敢再皇后面前說什麼不想葉成紹走上那條路的話,她便是再笨也明白,皇后的心思是什麼,這個時候忤逆皇后,只會讓皇后立即反悔,而且,也會給自己帶來殺身之禍。宮裡頭,母以子貴,有兒子的皇后,才能將位子坐得穩,素顏聽說,二皇子是皇后養大的,但卻並不是皇后親生,但卻是名正言順的皇上嫡子,如今與貴妃所生的大皇子都是皇位的最熱門人選。但是,誰也不願意真將那個位子給一個不是親生的人坐,她怕到時候,皇上駕崩了,自己這個太后位子不穩,如果是自己的兒子上位,那就不用有這種擔心了。
  
  所以,現在要皇后娘娘打消這個念頭,幾乎是不可能的。
  
  她只是不明白,如果葉成紹真是皇后所生,為什麼她又不認他,還把他放在寧伯侯府,如此就算想讓葉成紹參與爭奪皇位,也名不正,言不順啊。
  
  見她半天沒有回話,皇后秀眉一皺道:「你沒想過,要如何幫助紹兒嗎?」皇后有點後悔自己剛才的一時心軟,當初,把司徒蘭嫁入侯府,皇后是極力支持的,更是幕後推力之一,為的,就是幫葉成紹拉攏護國侯,而護國侯也正是暗中知道了葉成紹的身份,才甘心情願寧可丟面子,也送自己的嫡長女給葉成紹為妾。
  
  「相公如果真心想要成就大事,有些事情,就應該他自己解決,臣婦來時,相公去了護國侯府,而且,臣婦認為,聯姻並不能成為唯一聯合力量的方法,決定政治的,從來就是利益二字,政治從來只有利益之爭,而無感情可言,如果相公有絕對的優勢和能力問鼎某個位子的話,相信護國侯爺會懂得審時度勢的。」被問到鼻子尖上,素顏不得不回答,但她絕不會再同意將司徒蘭弄到府裡來。
  
  皇后聽得眼睛一亮,她沒想到,素顏小小年紀,見識倒是非凡,還知道政治只有利益可言,也算得上有些遠見和卓識,皇后的心又活泛了起來,遂道:「歷來,世代皇子上位,都會有強大的外戚相援,唉,可惜紹兒不是皇子,若是紹兒是皇子,你家的家世,還真是提不上檯面啊。」
  
  素顏聽著皇后這欲蓋彌彰,故意試探的話,不由微蹙了蹙眉,她的家世,就連洪氏也曾經譏諷過,大周以武建國,很是看重武力,所以,貴妃的娘家,陳閣老,靖國侯,都是武將出身,而寧伯侯,護國侯,也是武官,文官在朝裡相對較弱,所以,才一再地看不起自己這個大學士的孫女。
  
  「娘娘此言差矣,文主內,武抗外,朝廷重武,但更應該重文,要統治好一個朝代,最重要的就是思想的統治,是民心,而民心何來,民心是從統治者的施政措施中來,而這些措施的施行,宣傳,乃至教育,都是由文官來完成的。一位皇帝,如果想要流傳青史,斷斷少不得文人的記傳,宣揚,以往為何有成王敗寇之說,完全是成功者,讓文人寫成的,那些失敗者難道就真的是十惡不赦的壞人嗎?成功者,就都是聖人了嗎?不見得吧。」素顏冷靜地說道。
  
  「臣婦的祖父雖然只是個大學士,但在文官和清流這一派裡還是有些影響力的,娘娘可不能小看了清流的力量,那是輿論的導向,文官有時能將黑的說成白的,白的,能說成黑的,還有本事讓武官想反駁都無從下口,他們,更能影響民心。」
  
  皇后娘娘那雙漂亮的眸子睜得越發的大了,不可置信地看著素顏,紅唇微張成了一個「哦」字,半晌沒有說話。
  
  「哈哈哈,好,朕今天算是聽到了一段精闢的治國之論。」殿外突然傳來幾聲爽朗而又渾厚的笑聲,皇上龍行虎步地走了進來。
  
  素顏忙跪下給皇上行禮,皇上大手一揮道:「平身!」
  
  在這個氣勢威嚴,渾身散發著王者霸氣的男子面前,素顏再沒有方才侃侃而談的從容與淡定,她老實地垂著頭,連呼吸都放平穩了,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皇上怎麼突然來了,也不讓人給臣妾打聲招呼,好讓臣妾出去相迎啊。」皇后嬌笑著上前給皇上行禮。
  
  「先打了招呼,朕還能聽到方纔這段精闢的言論?」皇上臉上的笑意不減,又看了素顏一眼道:「是叫素顏吧,你不必拘束。」
  
  「皇上來得正好,這孩子膽子可真大,竟然要休了那司徒家的姑娘,臣妾正在問她原因呢。」皇后娘娘看了素顏一眼,笑著對皇上道。
  
  素顏聽了心裡一咯登,怎麼皇后這話聽著像是要反悔,是要把決定權交給皇上嗎?那先前應了自己的,不算數了?
  
  「哦,著實大膽,護國侯可是很疼那個嫡長女的,她都已經屈居你之下了,你竟然還容不下她?」皇上的眼神果然變得凌厲了起來,素顏不敢抬頭與他對視,若是仔細看,定然可以看到皇上眼底的一抹戲謔和笑意。
  
  「臣婦確實容不下她。」素顏很淡定地說道。
  
  皇上聽得一愣,這藍氏還真不是一般的膽大,竟然敢在自己面前直承不能容人,紹兒可不能只有她這一個女人,如此無容人之量,實在不合適。
  
  不過,倒是坦誠得很,並沒有虛假偽應自己,這女子,上回看著還沒發覺她與眾不同,如今看來,著實有點意思。
  
  「你可是犯了七出,紹兒能夠以此休了你哦。」皇上不露聲色地說道。
  
  「臣婦為了維護相公的尊嚴,維護侯府的規矩,非要休了她不可。第一,她對臣婦這正室不敬,多次辱罵於臣婦,臣婦倒是能忍,但她多次辱罵相公,臣婦可不能忍。第二,她一生氣,就衝回娘家,還提出要臣婦這個正室給她賠禮道歉,這很不合道德規範。第三,是相公自己要賣了她,臣婦也是為了救她,才說要休她的,休她回家,總比賣入教坊要好吧。」素顏硬著頭皮,對皇上道。皇上既是在這個時候到來,定然是得到了一些消息的,她必須得據理力爭,皇后的態度很明確,那是站在葉成紹這一邊的,但皇上卻不一定,素來聖心最難測,她還是先佔住個理字再說。
  
  「真的休了?那你不是給紹兒添了個大麻煩麼?護國侯,可不是好惹的啊。」皇上又似笑非笑地說道。
  
  於是,素顏將皇后娘娘先前對司徒蘭處置的話說了一遍,然後,靜等皇上的意思。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3:50 PM

  第一百零四章
  
  皇上擺手,讓素顏起來,皇后笑對皇上道:「這孩子倒是個嘴利的,也有些見識,方才臣妾與她一番辯駁,竟是沒說得過她呢,她說什麼文治武功的,臣妾也不是太懂,還真不知道,她小小年紀,哪裡學來的那些個為政之道,藍大人果然家學淵博,教養出的子孫才學很不一般啊。」
  
  皇上聽了看了素顏一眼道:「藍大人學識確實非凡,卻過於老成,方纔那一番話,藍大人怕是不敢對聯說的。」
  
  素顏聽得心中一凜,皇上是在怪她說了成王敗寇那些話吧,統治者就是再為自己歌功頌德,文過飾非,也不願意被人宣諸於口的,自己當時也是太狂了些,竟然什麼話都敢在皇宮內說,若非葉成紹身份特殊,自己這條小命,怕是要去了一半了。
  
  皇后看素顏一副戰戰兢兢的小心模樣,眼神這才溫和了些,對皇上道:「她們這些年輕人,總是意氣風發,性子衝動一些,又是在後宮,與臣妾言談,娘倆之間自是隨意放肆了,藍大人站在朝堂之上,面對天威,說話定然是字斟句酌的。」
  
  皇上聽了便看了皇后一眼,眼裡有了笑意,柔聲道:「看來,月兒是喜歡這個侄兒媳婦囉。」
  
  「臣妾沒什麼喜歡不喜歡,只要紹兒喜歡就好了,紹兒難得娶了她後就肯收心,也不再花天酒地的胡鬧了,他要肯作正經事,臣妾就是最開心的,也不枉皇上您疼他一回。」皇后聽了眼神變得悠長了些,眼底有絲化不開的心痛,淡笑著對皇上道。
  
  這種含笑的沉痛似是有些刺痛了皇上的眼,皇上眼中精芒盡斂,拍了拍皇后的肩道:
  
  「紹兒不是那等碌碌昏庸之輩,今年開春,春防又要勞神了,兩淮去年遭受大災,朕打算派紹兒去兩淮督促水務,只是不知道紹兒能否擔得起這個重擔啊。」
  
  皇后聽得美麗的大眼裡像點亮了一片星空,燦然明亮了起來,整個人也顯得更加的明媚艷麗,她起身盈盈下拜,「謝皇上恩典。」
  
  素顏心中一動,葉成紹以前總是做著幕後的事情,官職一直是見不得光的,而如今,皇上讓他主理兩淮水利,便是肯讓他站到明面上來,讓他幹出一些政績給世人看,葉成紹憋屈了很多年,被人罵成是陰溝裡的老鼠,怕也一直也心懷鬱憤吧,如今皇上總算肯給他一份光明正大的事情去做,肯定會全力以赴做好的,他太需要用一個機會展現自己了,如此一想,她也為葉成紹高興起來,心裡,卻又湧起一股淡淡的隱憂,皇后想葉成紹往某個位置奮鬥,難道皇上也希望如此嗎?
  
  葉成紹是皇后的兒子,皇后有如此想法無可厚非,但無論是大皇子還是二皇子,都是皇上的兒子,而葉成紹的身份不被皇室認可,定然會有很重要的原因,不然,以皇上的強勢,皇后的精明,又怎麼可能讓自己的嫡長子流落到侯爵家,連親王身份也難封誥?
  
  或許,皇上只是讓葉成紹成為另外兩個皇子的試練石?再或者,也有可能是真的想讓葉成紹上位……後種可能性著實不大。素顏也明白,葉成紹並不想真的要那個位子,他和自己有某種相同之處,對權利的慾望不是很強烈,但願,他不要被動的站到風口浪尖上去,成為別人的靶子才好。
  
  「藍氏,朕讓紹兒去兩淮治水,你有何想法?」素顏正在沉思,皇上突然開口問道。
  
  素顏聽得一震,皇上怎麼會問自己這種問題,你可是天下老子第一大呀,您讓他做什麼,我能有什麼想法,難道還敢說不同意,不讓他去,讓他就成為一個紈褲子弟算了的話?素顏不由在心裡翻白眼,帝王心還真是難測啊。
  
  「相公能為皇上排憂解難,能為國出力,臣婦也倍感榮光。」素顏無奈地說道。
  
  皇上聽了眼裡就有了笑意,說道:「朕是想聽聽你對兩淮水治的看法,你既然知道文與武對朝庭的不同作用,那再看看你在水利上,又有何新的見解。」
  
  素顏聽一愕然,皇上這是在效考自己,還是……她不由又看向皇后,後宮和女人都不得參政,她一個小小的世子夫人,怎麼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談論國事啊。
  
  結果,皇后卻是幾不可見的對她點了點頭,眼裡帶著鼓勵之色,素顏真覺得一個頭,有兩個大了,心中矛盾之極,是應該表現自己小婦人,沒見識,還是表現得更有才華一些呢,她真的不知道皇上的用意究竟是什麼啊……
  
  「知道什麼,就說什麼吧,皇上這是在賞識你呢。」皇上見素顏久不說話,也猜到了她一點心思,在一旁說道。
  
  「回皇上,臣婦長年在閨閣中,於水利方面所知並不多,只是臣婦喜歡看雜書,又得知兩淮經年遭災,常有旱澇之事發生,此乃與淮河特有的地理環境有關,歷史上黃河長期奪淮使淮河入海無路,入江不暢,加上特定的氣候和下墊面條件,淮河流域歷史上洪、澇、旱、風暴潮災害頻繁,舉世聞名。流域內大洪、大澇、大旱經常出現。一年之內經常出現旱澇交替或南澇北旱現象。在淮河中下游和淮北地區經常出現因洪致澇、洪澇並發現象,危害最大的是大洪水和洪澇組合所造成的災害,在淮河下游地區還極易遭遇江淮並漲、淮沂並發、洪水風暴潮並襲的嚴重局面。
  
  淮河治水,不止要防澇,還要防旱,而源頭,便是要疏通淮河入海的通道,給淮河改道,這才是治淮的本源。」素顏說到這裡,出了好一身汗,幸虧前世的地理學得還算紮實,瞭解一點淮河的地理知識,不過,她也知道,這個世界很多河流山川與前世同名,但地理環境多有不同,這是個架空的世界,好在,她也看過雜書,知道淮河流域倒是與前世的一樣,沒多大變化。
  
  「朕何嘗不知,治淮的源頭在於疏通入海口,但那是何等浩大的工程,豈是一年兩年能夠成功的?那可是要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啊,怕是窮朕這一生,也難競功。」皇上聽了神情變得沉重和無奈起來,歎口氣道。
  
  那倒也是,便是在前世,有先進的科學和先進的機械設備,想要完成這樣一個大工程,也是件很難的事情,何況在現在這個生產力低下,工事全靠人肩抗手提的社會裡,更是不可能完成的大事,素顏不由有些懊惱,也開始認真思索起來。
  
  沉默半響,素顏又道:「既然不能從源頭上疏導,那便只能從中折取了,可以在沿岸興建水庫,增加蓄洪區,疏通兩岸地勢低窪之地的排水通道,增加排澇能力,以免造成內澇,其次是要加強河壩建設,鞏固河堤,遷走河堤周圍居民,禁止在河堤周圍挖土建房種地,以免削弱堤基,使河水浸洩,再在兩岸多栽種樹木草皮,又鞏固河堤,防止水土流失。」
  
  皇上聽得兩眼湛亮生輝,定定地看著素顏半響沒有說話,大周朝水利實是落後,雖然民間也有蓄水庫一說,但很少被朝庭重視,建水庫既可以在洪水季節減少河堤的壓力,又能緩解旱期的乾旱,確實是一舉兩得之事,改河道太難,但建幾個大型的水庫,還是可以著手去做的,而且,素顏提出的,遷走兩岸臨近河堤的百姓,多種樹木等等,皇上聽著就覺得新鮮,但細想之下,又覺得很是有理,這幾項措施如若真實施下去,那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事情,歷代皇帝很少能真正治理好淮河的,如果能在自己手上有所改善,那自已也能名垂青史了,皇上越想越激動,看素顏的眼神越發的不同了。
  
  素顏說了半天,皇上聽了,也沒見有反應,心中倒是坦然,反正自己只是個女人家,自己的話,皇上就當笑話聽好了,真說錯什麼,應該不會太當真吧,她偷偷抬眼,沒敢看皇上的臉色,而是求助地看著皇后,卻見皇后兩眼熠熠,正熱切地看著自己,頓時心裡更覺踏實,至少,那番理論應該不會太錯,至於皇上採納不採納,那就是皇上的事情了,自己只要能過了這一關就成。
  
  她不由拿了帕子,擦起額頭的細汗來,這個舉動讓皇上一震,反應過來自己是嚇到她了,哂然笑道:「你說了這麼多,難道自己都不知道,那一番見解是否正確?」
  
  素顏聽了就覺得腳軟,這皇上還真不是一般的難測啊,本姑娘說了一大通,您老沒反應,本姑娘怎麼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啊?她不由蹙了蹙眉,垮著小臉有些幽怨地看著皇上,嘟了嘴道:「臣婦所知便是這些,是否正確,皇上聖明,自會分辨。」
  
  呃,還有點小脾氣,皇上聽了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來,起了身,對皇后道:「看來朕選紹兒為兩淮治河欽差大臣,是選對了,藍氏啊,如今已到二月,淮河每年六月便會漲水,情勢不等人,你可要多給紹兒出謀劃策才是。」
  
  呃,這算是什麼意思?是允許自己參與水利建設?難道葉成紹治水,自己也要同行不成?那自己也算得上是個官麼……
  
  皇后聽得一震,看素顏的眼神就越發的不同了,要知道,大周最是忌諱女人參政,皇上這番話雖未明說,意思卻是明顯,那就是要素顏跟葉成紹一同去治理淮河了。
  
  素顏聽了心中也是百感交集,誰願意庸碌一生,總關在深宅大院裡頭與一群大小女人鬥個不停啊,如果真能脫了深宅,一展自己所長,為百姓做番事情,有沒有名無所謂,至少過得充實而有意義啊,也不枉自己穿越這一遭啊。
  
  她的情緒有些激動,向皇上鄭重地行禮道:「臣婦謹遵皇上聖諭,定當盡全力相助相公,為皇上辦差。」
  
  皇上聽了又看了素顏一眼,微點了點頭,抬腳離去。
  
  皇后等皇上一走,便一把扯住素顏的手,又一次上下打量起素顏來:「本宮算是服了你了,那一番治水的見解,你是從何知道的?本宮自認也是博覽群書,你說的這些,本宮怎麼就從沒聽過呢?」
  
  素顏聽得頭大,只好笑笑道:「回娘娘的話,臣婦也不是很記得了,只記得小時候看過一些雜書,這……方纔的見解,有些是臣婦自己領悟的,並非書裡所見。」
  
  「看書果然是能明事理的,書香門第出身,果然要比武將家出來的女子更為靈慧一些,那司徒蘭,本宮原還抱有很大的希望,如今想來,休了就休了吧,護國侯處,本宮自有辦法,孩子啊,你這一回,可要盡全力幫助紹兒,紹兒一旦在此次治水中展露頭角,他那紈褲昏庸的名聲,便可全都洗清,你……將來也會前途無量的。」皇后握緊素顏的手,第一次很真誠地對素顏說道。
  
  素顏聽了心情更為複雜了,自己是想要將葉成紹拉離那權力爭奪的漩渦的,可如如今卻像是在將他向前推,這樣做,究竟是對還是錯呢,她一時有些迷茫了起來,可是兩淮百姓何止千萬,真要治理好了水利,對百姓是莫大的好處,也罷了,那個位子何等的難登,不是一件兩件辦好了,就能一蹴而就的,先不想那麼多吧,走一步,看一步,只要葉成紹沒有那個心思,那她就不用擔心。
  
  皇后又賜了素顏很多金銀首飾,素顏帶了一大堆子的東西,回了寧伯侯府,本來打算去看望太后的,皇后卻是不准,讓她下回再來探望太后,素顏雖然不解,但也知道皇后應該沒有壞心,便聽從了皇后的話。
  
  回到府裡,葉成紹並沒有回來,素顏便讓陳媽媽請了方媽媽過來,方媽媽是昨天下午接回來的,因著事忙,素顏還並未見她。
  
  素顏坐在正堂裡,紫綢帶了方媽媽進來了,方媽媽與陳媽媽年紀相仿,雖是四十多歲的人,但容貌仍很是秀美,身材也纖長苗條,打扮得乾淨整潔,舉手投足之間,很是優雅利落,眼神精明內斂,行的,卻是宮禮,素顏心中一動,這個方媽媽的出身,怕是不簡單,自己只怕不能以普通下人之禮待她。
  
  「奴婢見過大少奶奶。」方媽媽跪下要給素顏磕頭,素顏忙讓陳媽媽親自去扶道:「媽媽是爺的奶娘,便是我的長輩,您不必多禮,我年輕,很多事情都不太懂,又是初過門,對侯府不太瞭解,所以打攪媽媽靜養,想倚重媽媽,助我理事管家。」
  
  方媽媽聽了神情很是恭謹,眼中波瀾不驚,似是早料到素顏有此一說似的,很大方的垂頭道:「奴婢謹遵大少奶奶吩咐。」
  
  言語不多,神情也大方得體,既沒有過多的親近,也不算疏遠,是個知分寸的人,素顏見了就有些放心,便對方媽媽道:「我娘家陪嫁的幾個丫頭並不太多,有幾個年歲太小,暫時不堪重用,院裡有幾個新來的,想媽媽幫著我調教調教,等屋裡的幾個丫頭大了,她們也能接腳,再就是,茯苓走後,爺身邊就少了個服侍的,媽媽經驗足,也幫我選個人來,放在爺身邊吧。」
  
  方媽媽聽得一怔,抬眼迅速地看了眼素顏,又垂下頭去應了聲是,並沒多說什麼。
  
  素顏便又讓陳媽媽去給方媽媽安置住處,以前方媽媽住的屋子如今被陳媽媽住了,方媽媽神情淡淡的,並沒有露出不滿之色,陳媽媽住在西偏房處,便安排方媽媽住在東偏房,也算得上與陳媽媽平起平坐,並沒有怠慢於她,方媽媽便更沒說什麼了。
  
  午飯時,葉成紹與侯爺還都沒有回來,侯夫人坐在正位上用飯,二夫人、三夫人兩個坐在下首,素顏腳還沒好利索,便也坐著,並未給侯夫人立規矩,也更沒有起身去服侍任何人,侯夫人的臉上就有些掛不住,但想起昨日素顏那凌厲的氣勢,對她不留一點情面的頂撞,加上侯爺說以後再不許她當家的話,侯夫人也只能暗著生氣,並沒有多言。
  
  二夫人就似笑非笑道:「侄媳,今兒這菜可真是不錯,比起昨天來,那是豐盛多了,哎呀,還是侄媳有魄力,一下子就把那起子小人給鎮壓了,也是,不如此,以後下人們都跟著學,主子們的話都成耳邊風,令行就得不到實施,欺上瞞下,那可不得亂了套去。」
  
  這話正好又挑起了昨天葉成紹痛打白媽媽的事來,侯夫人臉一緊,瞪了二夫人一眼,二夫人卻是裝看不見似的說道:「哎呀,白媽媽今天怎麼也不在,大嫂,你平素可是少不得白媽媽的。」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侯夫人氣得筷子往桌上一扔道:「我不吃了,回房去。」
  
  素顏見了當沒聽見,自顧自的吃著自己的飯,也沒起身相送,侯夫人見了更是氣,冷笑道:「果真是成了一品,眼裡就看不見別人了,還說是書香世家出身,一點孝道也不講,哪裡有半點大家閨秀的風範。」
  
  素顏聽了仍吃著自己的飯,視若無睹,侯夫人氣得臉都白了,但一掌打在了棉花上,沒人回應,她自己也鬧不起來,轉身就氣沖沖的往屋裡走了。
  
  二夫人見了便道:「哎呀,侄兒媳婦,你婆婆飯都沒用幾口呢,餓著了可不好,你還是勸勸你婆婆吧,千賭氣、萬賭氣,千萬別跟飯賭氣啊。」
  
  「母親對我有氣呢,我說什麼,她也不會聽,還是請二嬸去勸勸她吧,也正好二嬸您也吃飽了,只有您有空呢。」素顏實在是煩二夫人,總是沒事挑事,巴不得大房天天雞飛狗跳她才開心,什麼人哪。
  
  二夫人聽得一陣錯愕,她哪裡吃飽了?正要說話,素顏卻是對青竹道:「扶二夫人去侯夫人屋裡吧,有二夫人在,一定能勸得侯夫人再用些飯的,正好,請劉姨娘再給兩位夫人熬些八珍粥,當做飯後甜點用了。」
  
  青竹聽了毫不猶豫的就拽起二夫人的胳膊,將她往桌子外頭提,二夫人真沒想到素顏會如此橫蠻,真對她也出手了,一時半晌都沒說出話來,憤怒地看著素顏。
  
  文靜在一旁看著就氣,對素顏道:「大嫂你也太過分了些,我娘才吃兩口飯呢,你怎麼……」
  
  「只吃了兩口麼,我以為嬸娘吃多了,不消化,所以,想要多說說話,好化積食呢。」素顏很平淡地回道。
  
  三夫人在一旁聽得將頭垂了下去,難得的,一句話也沒說,自顧自的吃著飯。
  
  二夫人被青竹輕輕巧巧的就扶到了侯夫人屋裡去了,桌上再無人說話,一頓飯也吃得平靜,各人心思都不同,就連文靜,聽了方才素顏的那話後,也沒再做聲,她也知道,二夫人今天是碰到鐵板了,素顏今天很強硬,沒有半點退讓的意思。
  
  侯夫人屋裡的婆子還真的去請劉姨娘來給侯夫人燉粥,劉姨娘傷還沒好,哪裡肯起來,叫了一回後,便來稟告素顏,說是劉姨娘來不了。
  
  素顏聽了不置可否,只是對文英說道:「大妹妹吃完飯後,早些去照顧姨娘吧,讓廚房做些好點的菜去,千萬別吃那發物,讓傷口厲害了可就不好了。」
  
  文英先是聽素顏非要請劉姨娘來服侍侯夫人,心頭便是不豫,這會子聽素顏如此一說,又覺得心暖,忙謝過素顏。
  
  但素顏很快便道:「姨娘也是有年紀的人了,以後,府裡的事情,就不再勞煩她了,她只管養好身子,服侍好侯爺和夫人就成。」
  
  一句話,將劉姨娘插手的府裡的差事給全免了,文英聽得怔忡,卻也知道這種事情,不是她能置喙的,連侯夫人都拿大少奶奶沒法子,她一個庶女又能說什麼,再者是,她也不希望姨娘太摻和府裡的雜事,省的惹禍上身,便也點頭應了。
  
  一時,屋裡的人都聽得沒有了脾氣,用完飯後,素顏正要離開,就聽得侯夫人在裡屋罵罵咧咧地道:「哼,我看她能猖狂到幾時,一會子護國侯府就會有人來收拾她的,司徒夫人可也不是個好惹的角色,她想就這麼著把司徒蘭送回去,沒那麼容易。」
  
  素顏聽了仍裝沒聽見,一時又有人來報,說是護國侯府來人了,侯夫人聽了果然自裡屋出來了,坐在正位上,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素顏倒也沒走,也坐在下首喝茶,二夫人這會子老實多了,坐在一旁並沒說話,只是一雙眼睛不時的□向素顏,眼底帶了一絲幸災樂禍。
  
  不多時,護國侯府來的仍是昨天的那個婆子,她一來,先給侯夫人行了禮,又給素顏也行了禮,才道:「奴婢是來清理我家姑娘的東西的,請大少奶奶派人指點一二。」
  
  侯夫人聽了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沒想到護國侯府的這個婆子對素顏如此恭謹,並沒有半點來找茬的意思。
  
  素顏知道這婆子是讓寧伯侯府的人看著,她們只拿屬於司徒蘭的東西回去,寧伯侯府的東西不會動。
  
  這也好,省的將來又有麻煩扯,便讓侯夫人屋裡的一個婆子領著護國侯府的人去了。
  
  侯夫人沒看到戲,不由失望,她還不知皇上親自幫素顏解決了司徒蘭的事情,正想著看護國侯府的人如何來對付素顏呢,沒想到是這種結果,一時有些發呆。
  
  素顏便朗聲對府裡在座的道:「司徒姑娘不過是在寧伯侯府裡住了兩年,與世子爺清清白白,以後,府裡再不可談及司徒姨娘四個字,違者重罰。」
  
  侯夫人聽得更加暈乎,半晌也沒說出話來,二夫人實在地忍不住小聲嘀咕道:「這妾都做了兩年了,怎麼能說不是,就不是的?以成紹那性子,真的就沒有碰過她?便是再說得好聽,司徒姑娘想要再嫁,怕也難咯。」
  
  素顏聽了冷冷地橫了二夫人一眼道:「此是皇上下的詔令,二嬸您對皇上的話有意見?」
  
  二夫人聽了忙乾笑道:「哪裡,哪裡,皇上金口玉言,我哪敢說什麼?」
  
  素顏聽了淡笑道:「二叔的任期好像也快到期了,只怕春上就會回京,二嬸子還是多花些心思在二叔身上的好,聽說,您又得了個女兒呢,等二叔回來,兒媳一定會幫葉家五小姐大補滿月酒。」
  
  二夫人聽得眼睛都瞪圓了,卻很快乾笑道:「不過是個小丫頭,算不得什麼,侄媳不用勞神了,哎呀,我屋裡還有很多事,我就先走了。」
  
  說著,一溜煙兒就走了,三夫人在一旁看著就掩嘴笑,等素顏回屋裡,她也跟在後頭,緊走幾步跟上道:「侄兒媳婦,廚房那裡的人,你不打算再清理清理,那起子人,可是仗著是府裡的老人,可不是太服管束呢。」
  
  素顏聽了便站住道:「嬸娘不是說有個廚子手藝不錯麼?明兒帶來,讓她試試吧。」
  
  三夫人聽得大喜,忙應了,又跟素顏閒聊了幾句,才自己走了。
  
  紫綢在一旁就對素顏道:「大少奶奶不趁機將廚房裡的人全換成知根知底的,怎麼又同意三夫人的人插來了?」
  
  素顏聽了便道:「我總不能個個都得罪盡了吧,二夫人如今恨著我呢,再讓三夫人也跟我對著幹,那我還不得累死去?你放心,那個廚子只做點心,又是三夫人明著送來的,若點心上出了什麼事,就是那廚子的問題,三夫人再笨,也不會做這麼明顯的傻事。」
  
  紫綢聽了這才恍然,也是,大少奶奶這是打擊一個,拉攏一個,三夫人沒有二夫人有城府,二夫人看著像是很淺薄,好像在故意犯錯,其實,總覺得她深沉得很,也不知道大少奶奶看出來了沒有,以後,自己還得對二房那邊多加些小心才是。
  
  晚飯時,葉成紹也沒回來,素顏等了一氣,沒等到他回來,便自行睡了,半夜時,睡得迷迷糊糊的,她感覺脖子處癢癢的,好像有東西在爬,用手拂去,手卻被握住一個寬厚溫暖的掌心裡,她立即醒來,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前方。
  
  只見葉成紹眼神灼灼,正凝視著她,眼底流動著的,並非情慾,而是感動和欣喜,她不由怔住,問道:「相公,怎麼了?」
  
  「我真是撿了個大寶了,娘子,你會是我的福星嗎?」葉成紹墨玉般的眼睛凝視著素顏,聲音就像自遙遠的天際飄來一樣。
  
  素顏心中微酸,手一伸,勾住他的脖子,輕輕咬了下他的耳垂道:「傻子,什麼福星不福星,我們是夫妻呢,你好了,我才能好啊。」
  
  葉成紹聽得心裡暖暖的,頭埋在素顏的脖子處,半晌沒有說話,素顏感覺脖子有點濕濕的,她不由怔住,心便更是柔成了一灘水,葉成紹在哭,她知道,他的身世一直見不得光,明明是貴不可言,卻被人鄙視,被人說成陰溝裡的老鼠,便是被打落凡間,做個侯府世子,還要被侯夫人恨,被說成搶了兄弟地位的人。
  
  這些年,為了自保,又將自己的名聲弄得臭不可言,被世人唾罵和瞧不起,皇上雖是重用,卻讓他做的是黑暗中的事情,那些收集情報,暗殺官員之事,全是見不得光的,權勢雖有,卻不正大光明,終於,皇上肯重用於他,肯將他放到檯面上來,卻給了他一個最難辦的差事,兩淮的水真能那麼容易治,又怎麼會這麼久沒人治好呢,但這是他的機會,是他堂堂正正證明自己的機會,如果這一次沒有做好,那麼坐實了他浪蕩無用的名聲了,他有多想做好這件事,可想而知了。
  
  如今他肯定是知道了自己對治淮的理論,又得知皇上肯讓自己相助的話,所以,才會如此激動,更加強了成功的信心吧。
  
  「娘子,我好想你。」葉成紹的大手伸進了素顏的衣襟裡,輕輕撫動起來。



  第一百零五章  新婚燕爾
  
  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輕摩挲著素顏胸前的一個粉紅蓓蕾,刺激著頂端敏感的肌膚,一股酥麻伴著電擊一般的感覺傳遍素顏的四肢百骸,素顏身子微顫,忍不住和衣抓住那隻手,嗔道:「你滿身的酒味,我……我聞著不舒服。」話音未落,她便打了一個噴嚏。
  
  葉成紹今兒確實喝了不少酒,酩酊地回來,就看到自己的小娘子睡得嬌憨,耳邊響起皇上對他說的話:「你胡鬧好些年,這一次倒是眼光毒,娶了個好老婆回去了,朕打算讓你治淮,她對治水有翻獨特的見地,你以後,可以依仗她些,這一次,你若成功,將是大周的大功臣,百姓都會為你立功碑的……」
  
  後面還有很多話,他雖聽了,但總盤旋在心裡的就是皇上的那一句,你娶了個好老婆……是啊,他娶了個好老婆,也很想給這個老婆一個她想要的家,可是,如今的這個家卻讓她過得太辛苦,太累,他有愧於她。
  
  以前只是喜歡她的個性,被她的氣質所吸引,如今才知道,原來,她是一個寶藏,她的小腦袋瓜子裡有著很多男人都沒有的見識和思想,上官明昊,你失去的,豈止是一個賢妻……想到這裡,他都快要笑出聲來。
  
  看著床上嬌美的人兒,心中思緒百轉,只想將年前的人兒就此嵌入身體裡去才好,酒精和激情一起刺激著他,讓他身體的溫度逐漸升高,觸手之下,如凝脂般細滑,他一摸之下,哪裡捨得放開,但娘子卻很不合時宜的打了個噴嚏,他有些懊惱,卻也覺得有些歉疚,將頭埋進素顏的雙峰前,嗡聲嗡氣地撒嬌:「那我去洗澡,娘子……你不能獨睡……我想娘子了。」
  
  素顏無奈的將他的大腦袋從自己胸前搬開道:「快去洗吧,以後喝了酒,不許到我床上來,到書房睡去。」
  
  「好,我去洗。」葉成紹嘟起嘴,無奈地起了身,剛一坐起,又忍不住低頭在素顏的臉上啄了一下,又要掀素顏的衣襟,素顏兩眼一瞪,伸手就要揪他的耳朵,他身子一躍,敏捷的跳下了床,圾了鞋就往耳房跑。
  
  芍葯早醒了,聽到屋裡的東西,便隔著簾子問:「爺,奴婢進來服侍您吧。」
  
  葉成紹張了口剛要說好,立即又想起新婚之夜的事情來,娘子可不喜歡別人碰他呢,一時心裡甜絲絲的,很是得意的想,原來,娘子那個時候就喜歡上我了嘛,我怎麼那麼傻呢,愣是沒明白……
  
  正胡思亂想,就聽見素顏對芍葯道:「進來服侍爺沐浴吧。」
  
  葉成紹一頓,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他本就喝得半醉,被素顏這一聲打擊得酒勁直往上衝,大聲嚷道:「不要,我不要芍葯服侍,娘子,你幫我洗,我只讓娘子看我的身體。」
  
  素顏在床上聽見只差沒被自己的唾沫嗆到,這廝可以喊得更大聲麼?怕把這整院子的人吵不醒?
  
  紫綢聽到動靜也醒了,聽了這句話也是一頭的黑線,看芍葯站在門邊有些不知所措,便小聲道:「咱們先去把熱水備好,偷偷送進去就成了,別的由他們自個鬧去。」
  
  芍葯臉一紅,小聲道:「能行麼?爺好像喝高了,怕是要熬點醒酒湯什麼的,還有,一會子怕是會口乾,爺平素喝多了酒,都是要喝好多茶的……
  
  紫綢聽了眉頭微蹙了蹙,看了芍葯一眼道:「那我去廚房備醒酒湯,你送茶進去,只是,要看好時機,不要影響了主子們才是。」
  
  芍葯低頭應了,兩人便一同去了廚房,好在灶上備得有熱水,紫綢便和芍葯合力抬了熱水,送去了二房,紫綢便在廚房裡熬醒酒湯,芍葯拿著一壺溫茶去了正屋。
  
  素顏被葉成紹那一嗓子喊得很無語,又想起他喝多了酒,這會子沒人服侍怕是會倒在浴桶裡睡著,便披了衣服起了身,跟在他身後往耳房裡走,就聽得前面的人在嗚咽:
  
  「娘子,你怎麼能讓芍葯來服侍我沐浴呢,你又不喜歡我了麼?我可是要脫光光的啊,你不是不喜歡別人碰我的麼?你……又不在乎我了麼?娘子……嗚嗚……」
  
  素顏聽著他的酒話,不由又好氣,又好笑,還有點小小的,小甜蜜感,看來,新婚之夜自己那場火發得值,至少他明白了她的心意,明白她在意什麼,以後便不會再犯,只是,她那時,哪裡就喜歡他了,那不過是夫妻之間有的操守好不好,他的理解能力還真是強呢,正跟在他後頭走,就見他一不小心就絆倒了一個小杌子,身子往前頭一傾,眼看就要摔倒,忙上前去扶住他,罵道:
  
  「不會少喝些麼?你看你這醉成什麼樣子了。」
  
  葉成紹趁機伸了手臂攬住素顏,身子半倚在素顏身上,咧了嘴就笑:「娘子,你還是捨不得我的哦,嘻嘻,我不會摔啊,本世子爺武功蓋世,怎麼可能被一隻小凳子給打倒啊,不可能的事……」
  
  素顏聽了就忍不住在他腰裡擰了一把,這廝借酒耍瘋呢,方才在床上時,明明看到他兩眼清明得很呢……
  
  「哎呦,娘子,好痛啊……不過,人家都說打是親呢……啊,痛,我不說了,不說了,娘子鬆鬆手吧,那塊皮快掉了。」某人痛得哇哇亂叫,素顏怕他吵醒了陳媽媽和方媽媽,只好鬆了手,笑聲哄他道:
  
  「別鬧了,好生去沐浴,我服侍大爺你就是了。」
  
  「嗯,不鬧,不鬧,我要洗得香香的,娘子一會就不嫌棄我了。」葉成紹黑曜石般的眸子在搖曳的燭光下,熠熠生輝,低頭微垂著眼眸睼著素顏,心頭怦怦直跳,他就是想在她面前胡鬧,想聽她罵,被她打幾下,看她半嬌半嗔的模樣,看她微寵又怒的表情,這樣,才感覺有鮮活氣,娘子在府裡過得太壓抑,太幸苦了,他想讓她能多笑一笑,放鬆些心情也是好的。
  
  耳房裡,碩大的木桶裡灌滿了熱水,素顏挽了袖,探手進去,微燙,不過,這個溫度泡澡最好,她抬了手,給葉成紹脫衣,葉成紹其實只著了件中衣,外衣早就脫掉了,這會子身子還有些搖晃,好不容易定住身形,神情有些迷糊地看著正在給他解著衣帶的素顏。
  
  很老實地抬手,任素顏將他的中衣拉開,露出裡面健康而又光滑的胸膛,還有那噴薄著力與美的強健胸肌,兩顆小巧的紅豆在氤氳繚繞的水霧中,自行立起,顫巍巍的泛著粉紅的光暈,素顏的手忍不住就惡作劇的在上頭輕撥了一下。
  
  葉成紹的身子一僵,迷糊的眼眸頓時驟然綻放出灼熱的光芒來,他喉嚨裡咕隆一聲,聲音暗啞:「娘子……」
  
  兩手一伸,就要將素顏攬進懷裡,素顏身子巧妙的一閃嗔他一眼道:「有酒氣,臭死了。」
  
  說著,扯掉他的腰帶,掛在身上的中褲便無聲地垂落,兩條修長而健美的長腿便暴露在素顏的面前,倒三角型的身軀,細窄而強韌的蜂腰,最是那翹臀,堅實而富有彈性,在冷空氣中聳立如兩塊渾圓的山石。
  
  葉成紹很少如此赤身裸體的被人欣賞觀看,屬於古人固有的羞澀感漫上心頭,他的臉,紅如晚霞,連那對元寶似的耳朵也紅得透亮,眼神躲閃著四處張望,就是不敢看素顏的眼睛,娘子還真是……特別,哪有女子如此大膽的觀看男子的身體的……那眼神還……還那樣的直接……那樣熱烈,像是要活剝了他似的,可是,身體卻是一點也不排斥娘子的觀看,某處早已在寒風中昂揚提立,將他心底的慾望展露無遺,這讓他更加的不自在,卻生生忍著……其中,心頭還是很喜歡的還有一絲小小的得意吧,娘子,她很喜歡自己的身體啊……就好像自己也很喜歡看她的身子一樣的,這是她喜歡的方式之一嗎……
  
  嘴角不自覺的就微微上翹,勾起一抹自得又愉悅的笑容來,還略帶了絲羞澀,像個穿了新衣,想要送給父母觀看的孩子,再看素顏的目光移到了自己的某處時,他身子一激,原始的慾望升騰起來,娘子啊,再看我就要將你就地執法了,手一伸就要將眼前大膽的而略帶挑釁的女子扯進懷裡,素顏卻狡黠的一笑,在他那光潔的屁股上響亮的拍了一記,手掌震得彈了回去,趁他的頭正要俯下時,在他懷裡一縮,推著他往浴桶裡去:
  
  「快洗啦,會著涼的。」
  
  葉成紹懊惱又無奈的跨進桶裡,胯下那只雄偉的東東在水霧中顫動了幾下,素顏想起他哪天晚上的瘋狂,終於露了幾分怯意,可不能再挑逗他了,不然,這耳房裡怕是會發大水了。
  
  將他身子往桶裡一按,幫他將頭髮高高挽起,隨手拿起一旁準備好的巾子,幫他擦身,葉成紹這會子哪還有心思洗澡,溫香軟玉就在身邊,而自己身體某處正叫囂著,想要就地將某女正法。
  
  但某女先前還一臉的色相,現在卻是一派端莊淡定,一副賢妻的模樣,連眼神都是那樣的柔軟,還帶有一絲淡淡的寵溺,對,就是寵溺,這樣的眼神讓他像沐浴在春日的暖陽中,就像徜徉在溫暖的泉水中,這樣的氣氛太過美好,讓他不捨得去破壞……只能強忍著那叫囂的慾望,眼神有些可憐兮兮,娘子的手好柔軟,碰在身上好舒服,可是,某個地方真的很想……很想要……可是,娘子難得溫柔似水,這種感覺很享受,也很甜蜜,可是……
  
  葉成紹的眼眸變得可憐兮兮了起來,這簡直就是一種溫柔的折磨,他再也難以忍住,噌的一下自浴桶裡站了起來,渾身濕答答的就兩手一抄,打橫將某女抱起,某女就是故意的,故意挑逗他的慾望,玩了火又不肯消火,還故意用那樣的溫柔又寵溺的眼神看他,讓他慾火攻心時,又捨不得動她分毫,不行,太過份了,他要反抗,要讓她知道,他是她的男人,在某一方面,他是絕對的主宰。
  
  素顏嚇了一跳,大呼道:「還沒洗完呢,你……一身是水,把我衣服都弄濕了啦。」
  
  「娘子,我們一起濕不是更好嗎?」葉成紹抱著素顏大步流星就往裡屋走,兩臂如鐵箍一樣,攥得素顏動彈不得,眼裡透著野獸一樣危險的氣息,幾步就到了床邊,將素顏往床上一扔,兩下便扯掉了素顏身上的中衣,濕漉漉的身子站在床邊,整個人,像一頭就要發動攻擊的獵豹,危險地看著床上同樣不著寸縷的素顏,哪裡還有半點青澀小男人的氣息。
  
  素顏被他盯得心裡發毛,手下意識的就去扯被子往身上裹,葉成紹長腿一跨,強健的身子帶著水氣覆了下來,兩手卡在素顏身子的兩側,讓她不能亂動分毫。
  
  「你看夠了我,這會子換我來看看娘子了。」葉成紹眼底帶了一抹笑意,灼熱的眸光在素顏身上游移,帶著侵略的野性一寸寸的肆虐,像在欣賞一個美味絕倫的點心。
  
  素顏渾身裸露,身子在早春的夜晚裡微微顫慄,細緻如羊脂白玉般的肌膚上泛起一層粉紅的顆粒,卻更是誘人,葉成紹用目光將她洗禮了一遍,眼神更加熾熱如火,……素顏到底是初經人事的女孩子,哪裡受得了被人如此觀覺,她既羞又怯的將臉埋在葉成紹的胸前,求饒似的喚了聲:「相公……」
  
  小狐狸,終於知道怕了,葉成紹嘴角勾起一抹戲笑,再也不想忍了,俯身就吻了下去,一下便捉住了那正在躲閃的紅唇,長舌長驅直入,霸道的衝入她的領地,捕捉到那不聽話的小丁香,用力一吮,同時身子將她擁進懷裡,裹了個嚴實,用自己的身體溫暖著她。
  
  素顏吃痛,鼻間發出一聲嬌吟,葉成紹卻並沒有放鬆半點,吮住了那一片美好便盡情享受,大手同時撫上了她胸前的雪白山峰,並發出滿足地歎息,等到素顏的胸腔快被他搾乾時,他終於放開了她的唇,俯身向下,將臉埋入素顏的雙峰中,舌頭折磨著她鮮紅的蓓蕾,放肆濕潤的吻輾轉流連於她飽滿的雪峰,接著又延燒至她的下腹,撫摸著她光滑細緻的大腿,撫摸著她最隱匿的地方,素顏聽到自己發出令人羞愧的呻吟。他的手指像有魔力一般,能撩撥出她最深處的慾望,素顏渾身發麻繃緊了每根神經,感覺自己在他強悍的身體下變得異常潮濕……
  
  素顏徹底沉淪了,無助地攀著葉成紹光滑的脊背,受不住這樣的折磨,甚至想開口乞求他。他堅挺的下體抵住素顏兩腿間最柔軟隱匿的地方,熱情而放肆地摩挲著她,素顏忍不住呻吟著,背向上弓好更貼近他,他貼近與她的耳朵喘息著,沙啞的低喊著:「娘子,娘子,我要你……」接著雙手托起素顏的臀,向上一衝,有力而堅定地進入她的體內……
  
  像是一場生死搏擊,葉成紹趁著酒性在素顏身上馳騁了近半個時辰,終於在一聲怒吼中,在素顏快要融化在他的激情裡時,他終於釋放了自己,並將素顏一起帶入了慾望的高空。
  
  素顏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兩眼迷離而無助,像是一隻迷失了方向的小貓咪,偎在葉成紹的懷裡,頭腦一片空白,葉成紹愛憐的撫摸著她的臉龐,大手輕撫著她的背,像在呵護一個易碎的瓷碗,生怕碰疼了她,素顏好一會子才緩過勁來,葉成紹像只饜足的貓,溫柔地看著她,一副神清氣爽的樣子,讓她好不惱火,這廝在床上就是個惡魔,哪裡還有半點小男生的可愛,她有種被蒙騙的感覺,想著方纔的沉淪,迷離時不住的求饒,羞人的嬌吟,她忍不住就一仰頭,在他的耳朵上,狠狠的咬了一下。
  
  葉成紹這會子不呼痛了,寵溺地看著她,任她出氣,大手輕拍著她的背,輕哄道:「乖,我給你揉腰。」說著,手掌便撫到了她的軟腰處,內力輕吐,素顏的腰間頓時感覺一陣暖洋洋的,很舒服,酸腫的感覺果然消散了好多,倦意立即湧了上來,哪裡還記得生氣,頭在葉成紹的懷裡拱了拱,找了個最舒服的位置,沉沉睡去。
  
  外面紫綢已經做好醒酒湯,可是,屋內的動靜讓她聽得面紅耳赤,這種情況下,爺哪裡還用喝醒酒湯,她抿嘴偷笑著,默默地將湯又端到了廚房裡。
  
  芍葯也在門簾處聽了好一會,她聽得心跳加速,滿臉通紅,端著茶壺的手有些發僵,手心冒出好多細汗,腳也像灌了鉛一樣,粘在地上,不知該走還是該留,她有靜聽了好一會子,感覺屋裡沒有了動靜,她的心跳才平緩了一些。
  
  這時,她才發現紫綢沒在門邊了,心中一怔,推了門,悄悄地向裡屋走去,一盞昏黃的羊角燈將裡屋照得朦朧,屋裡充斥著曖昧的氣息,床上紗帳輕籠,看不清床上人的模樣,鬼使神差的,她走近了些,透過紗窗,她看到了一條光潔而有力的臂膀裸露在被子外,她的心立即像打鼓一樣咚咚的響了起來,慌心垂了眸,不敢再看,將茶壺輕輕放在床頭櫃上,悄悄的正要退走,就聽得帳裡葉成紹咕嚕一聲,似是夢語:「娘子……」
  
  芍葯身子一僵,忙快速的向外面退去。
  
  溢出來,她滿頭是汗,抬眼就觸到紫綢閃冷的眸子,她心頭一震,垂了頭,慌亂地說道:「爺和少奶奶都睡下了,紫綢姐姐也早些歇著吧,我……去睡了。」說著,也不等紫綢說話,逃也似的往外走。
  
  紫綢板著臉看著芍葯的身子消失在正屋外,冷哼一聲,也離開了。
  
  第二日一大早,素顏感覺胸又正被某人的大手抓在手裡,不由大惱,抬了手就向始作俑者的胳肢窩撓去,葉成紹果然怕癢,立即將作惡的大手縮了回來,嬉皮笑臉的將臉蹭到素顏的頸窩前,快速的偷了個香,然後小意的□了眼素顏,柔聲道:「娘子,身子……沒有不舒服吧。」
  
  這話不問還好,一問素顏又想起了昨夜自己出的醜,竟然被這廝弄得連連求饒,太傷她大妻的自尊了,對著葉成紹便虎起臉,對他翻了個白眼。
  
  葉成紹笑得奸兮兮的,將頭埋進素顏的懷裡,咕噥道:「娘子……我好快樂,我終於感覺到,你是我的了!」
  
  素顏聽得心一軟,抱著他的大腦袋有點心酸,他其實是個敏感而脆弱的人,曾經被拋棄的經歷一定將他的心傷得很重,他砍死放蕩不羈,其實心防很重,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接受一個人,放蕩痞賴的外表只是他的保護色,內心其實很脆弱,很孤獨,可他一旦認定了一個人,便是全身心的付出,正是有了這種感知,她變得小心了起來,心底裡某處告訴自己,一定要好好呵護他,好好疼他,不能再讓他受傷害了。
  
  「起來吧,今天不是還有事要做麼?再過一個月,你可能就要去兩淮了,府裡頭還有好多事情沒有解決呢。」素顏柔聲哄著葉成紹,手輕撫著葉成紹的頭髮。
  
  「嗯,起來,昨兒個護國侯終於答應了,聽說,皇上今天就會下詔了,我總算是放下了一宗心事了,娘子,這裡面可都是你的功勞哦。」葉成紹笑著自素顏懷裡抬起頭,一翻身,坐了起來。
  
  「嗯,我也放下了一宗心事,相公,你心裡可有捨不得?」素顏笑著說道。
  
  「又來了,娘子,你要信我呀,咱們以後,再也不說這個人了,就當她是個過客好了,不要讓不相關的人,影響了咱們。」葉成紹有點無奈的說道。
  
  素顏笑吟吟的聽著,並沒有說話,她不過是挑逗他罷了,畢竟那曾經是他年少時犯的一個大錯,以後他們的路還很長,生活中,不是每個任性時犯下的錯誤都能彌補的,所以,就應該吸取教訓,盡量克制自己,盡量少犯錯,免得到了老時,還在為年輕時的任性而愧疚,後悔。
  
  外頭紫綢和芍葯聽到了屋裡的動靜,紫綢輕聲問道:「大少奶奶,可是要起了?」
  
  素顏揚了聲讓她們進來,紫綢看芍葯先自己一步走了進去,面色平靜淡定,眼裡便閃過一絲厲色,如往常一樣,去服侍素顏梳洗。
  
  葉成紹也如常一樣坐在繡凳上,芍葯拿了梳子來給葉成紹梳頭,手柔軟而輕巧的撫著葉成紹的額頭,拿梳子的手,不經意的就碰觸著葉成紹的耳朵,葉成紹眉頭稍皺了皺,沒有作聲,芍葯給他梳好頭後,又拿了件外袍來幫他穿上,小巧的手在扣葉成紹的風扣時,輕輕的劃過葉成紹的脖子,還在哪裡故意來回摩挲了一下,如水般的眸子不經意的抬起,眸中漾起一層淡淡的漣漪,葉成紹的臉徹底沉了下來,手一拂,將芍葯的手打落,冷聲道:「你出去。」
  
  素顏正在洗臉,聽見他突然發飆,有些莫明,轉眸見芍葯一臉的通紅,素顏的心有點發冷,原以為,芍葯是個穩重的,應該懂得分寸,沒料到,她也是有小心思的,她靜靜的站著,葉成紹既然在處置,她就不用插手,畢竟芍葯是葉成紹身邊服侍多年的老人,有他出手,也省得別人說自己容不得妾室不說,連丫環都容不得。
  
  芍葯被葉成紹罵得一震,世子爺還從沒對她發過這麼大的火,她嚇得立即跪了下來,哭道:「爺,奴婢可是做錯了什麼?」
  
  「做沒做錯你自己心裡清楚,以後爺身邊的事情不用你來做。」葉成紹的聲音冰冷如霜,不帶半絲情感。
  
  芍葯不可置信的抬眼看著葉成紹,這個她自幼就服侍的人,這個她看著他長大的主子,如果,是大少奶奶要趕她出去,她還能說些什麼,可是,是這個有著十幾年主僕情分的主子要趕她走,他……竟然對她沒有半點憐惜之情麼?
  
  「世子爺……你……」芍葯哀怨而又不甘的喚了一聲。
  
  「出去,爺身邊再不用你服侍了。」葉成紹的聲音冷如鋼鐵,不容反抗。
  
  芍葯自地上爬起來,捂著臉便向外衝了出去,素顏雖然有些明白,但還是不知道,葉成紹為什麼要發這麼大的火,她剛才沒注意到芍葯有過份的舉動。
  
  葉成紹也不解釋,紫綢很機靈的打了水來,他便自己去洗臉,便洗便對素顏道:「娘子,以後,你幫我梳頭,服侍我穿衣。」
  
  素顏聽了難得乖巧的應了,真的起身幫他擰帕子,柔聲道:「她要是沒犯大錯,我把她調到院子裡管小丫頭去,還是讓她領著一等的月例好了。」
  
  「娘子決定那股好了,只要不讓我看見她就行。」葉成紹也沒解釋,只是淡淡的說完就出去了。
  
  紫綢等葉成紹走後,俯在素顏身邊笑道:「爺還真果決,大少奶奶,您可真是有福氣,現在像爺這樣的男人可不多了呢。」
  
  素顏聽了白了她一眼道:「是不多,悠然居還有四個妾室呢。誰知道她們幾時又要鬧到我門上來,想想就鬧心。」
  
  「那倒是,不過,只要爺的心在您身上,您又是正室,還怕她們恩那個翻了天不成?」紫綢笑道,「我呀,能感覺得出,爺不是那亂來的,有人送上門,他也不會亂動一下,他心裡,怕是只有大少奶奶您呢。」
  
  「鬼丫頭,就你知道。」素顏聽得心裡甜絲絲的,她也感覺葉成紹不會做對不起她的事情,而且,這個信心是越來越堅定的,尤其在葉成紹將司徒蘭氣走之後。
  
  「大少奶奶你不知道也為什麼一大早要發這麼大的火吧,昨兒晚上有人……進了您的房間,奴婢相信,爺昨晚就發現了,只是沒作聲,今兒早上才發作的。」紫綢唇邊含著一抹譏笑,做奴婢的,就要有做奴婢的自覺,有做奴婢的本份,不該肖想的,還是不要想的好,正經的姨娘都被打發了,何況你一個什麼都不是的丫頭。
  
  素顏聽得一怔,她昨晚睡得實,不知道屋裡發生了什麼事,不過,葉成紹一身功夫臻如化境,屋裡有風吹草動他肯定是知道的。
  
  她立即又想起昨晚的瘋狂,她和葉成紹完事後,都仍是不著寸縷的,一時心裡好生彆扭,最私密的情形若是被個第三者看去,心裡還真像吞了一隻蒼蠅一樣的難受,如此想來,芍葯倒也不冤了。
  
  院裡還有四個姨娘,那都是葉成紹名正言順的小老婆,如果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晾著,她們怕是又會怪到自己的頭上來,誰知道那幾個人身後有什麼背景,有什麼來頭,要是又像洪氏和司徒蘭一樣的難纏,那自己這一輩子都要過在與她們的爭鬥糾葛中,那日子還真能過得下去,可是,現在將她們送走是不現實的,那便只能想個法子先穩住她們了。
  
  素顏走到正屋裡,方媽媽正幫著顧余氏在擺碗,素顏見了便道:「有勞媽媽了。」方媽媽笑吟吟的看了葉成紹一眼,又看了素顏一眼道:「這是奴婢應該的,少奶奶,世子爺,請用早飯。」
  
  素顏用過早飯,便將葉成紹要將芍葯調離的事情跟方媽媽說了,方媽媽聽得一怔,眼神微閃,看著葉成紹道:「那孩子奴婢也是看著她長大的,辦事還算沉穩,也知分寸,世子爺要不饒了她這一回,給她個機會?若是再犯錯,再趕了她就是。」
  
  葉成紹聽得臉一沉,丟了手中的筷子道:「不用再留了,聽你大少奶奶吩咐就是。」
  
  方媽媽沒料到葉成紹如此不給她臉面,不由怔住,臉色便好生不自在,素顏見了便道:「讓她去院子裡管著小丫頭,還是給她一個一等的位子,也不算是虧了她。」
  
  方媽媽聽了眼神複雜地看了素顏一眼,臉色有些冷,低頭應了,沒有再多說什麼。
  
  陳媽媽在一邊看著臉色就有點冷,似是隨意地說道:「世子爺眼裡容不得沙子啊,大少奶奶,您以後挑人,可得挑單純些的,那些個心思不純的,就別往屋裡放了啊。」
  
  方媽媽聽陳媽媽話裡有話,目光微沉,說道:「芍葯和茯苓兩個是以前皇后娘娘讓奴婢親自選來的,調教了多年,做事如何,奴婢心裡還是有數的,這會子兩個都貶了,奴婢只怕人家會對大少奶奶說三道四,壞了大少奶奶的名聲。」
  
  她又轉過頭,看著素顏說道:「不過是個丫頭,能有多大本事鬧蛾子,大少奶奶為今之計是怎麼鞏固當家的地位,還有,怎麼處置好與幾位姨娘的關係,芍葯雖然有錯,但忠心卻是不容懷疑的的,大少奶奶這會子想要選個既忠心,又會做事的人,還真不容易呢,為何不等到外頭清淨了,再處置裡頭呢?」
  
  素顏聽了這話倒覺得有幾分道理,方媽媽的話也是就事論事,並沒有要針對她,便笑道:「媽媽說得是,只是,這會子爺在氣頭上,我也不好反駁,不若媽媽與芍葯談談,讓她能夠真正明白一些道理,再等爺消了氣後,讓她到裡屋來就是,只是,爺的身邊句不用她去服侍了,專職奉茶吧。」
  
  方媽媽聽了這才欣慰的點了點頭,很恭敬的給素顏行了一禮,又道:「大少奶奶,一會子幾個姨娘都會來給您請安,您進去換身衣服嗎?」
  
  素顏看了看自己這一身,素淡一點,但看著清爽,便不想換,方媽媽也不強求,只是看了葉成紹一眼,便站到了一邊去。
  
  沒多久,紫雲在外頭道:「四哥姨娘來給世子爺和大少奶奶請安來了。」
  
  素顏心頭微怔,其實,她沒有讓她們幾個天天來請安,昨天不久沒來麼?今天……
  
  她不由看向方媽媽,見方媽媽一臉的篤定,挺直著背脊站在堂眾,兩眼精光熠熠,她一陣頭疼,不知道自己把這方媽媽請來,是對還是錯。
  
  四個姨娘魚貫而入,長孫氏走在最前頭,她穿件鵝黃色繡碎花長襖,一條撒花大擺裙,挽著吊馬髻,頭髮梳得油光可鑒,插了一根三尾鳳金步搖,走路時,下面的墜珠一動不動,步態優雅端莊,好一副溫良賢淑的樣子。
  
  方氏自上回被葉成紹燙了一次後,這一次來,很有點收斂,並不像先前那個搔首弄姿了,神情也正經了許多,陳氏仍是一派天真爛漫的樣子,進來後,便俏生生的站在長孫氏的身後,一雙美麗的大眼滴溜溜的轉著,一時看向葉成紹,一時又看向素顏,還有一位黃氏,性子沉靜,弱不禁風,不經意,根本難以注意到她,存在感很弱,幾個妾室上前給素顏行了禮,素顏有點懶懶的,與她們說了幾句應景的話後,便正肅了容顏,清了清嗓子道:
  
  「我進府裡來也有些日子了,但跟幾位妹妹還是第二次見面,洪妹妹的事情,大家心裡應該也知曉了一二,如今府裡著實不太乾淨,幾位妹妹又是比我先來的,是爺身邊的老人,對府裡,應該比我更加熟悉才是,所以,以後,幾個妹妹的吃飯飲食方面,一定要多加注意,不要讓某些心存不軌之人鑽了個空子,為了陷害和挑撥我和妹妹們的關係而害了妹妹們。」
  
  幾個姨娘聽得面面相覷,她們也聽說了洪氏的死因,心裡也一直擔著心,提心吊膽的過著日子,尤其是連司徒蘭也被送走之後,就更加惶恐了,當然,心裡最懷疑的,自然是素顏,以前大家相安無事,雖然也有小吵小鬧,但從沒出現過命案,世子爺也沒有如此對待過任何一個妾室,而自從大少奶奶進了府,就是死的死,趕走的趕走,她們幾個的身份背景比起那兩個,還只有不如……那兩個都這樣了,那自己……
  
  大少奶奶說這話……是要警告她們,還是真心的在提醒她們?幾個人心思各異,但還都異口同聲的回應了,畢竟,這話也算得上讓她們有了防備,不管大少奶奶處於何種心理,她們自己管好自己,好生防著就是了,小命,可是比什麼都重要,就是要爭寵,也得保住了小命再說。
  
  素顏哪裡不知道她們的心思,不過,她暫時還沒有找到那個幕後正主,就只能先防著了,不等她們再說話,素顏又道:
  
  「如今我也進府幾天了,你們一定會說爺對我專寵專幸了,今天,趁著各位妹妹都在,我便在這裡立個規矩,每月的初一到初十,也睡在正屋裡,剩下的日子,十一到十五,到長孫妹妹屋裡,十六到二十,到方妹妹屋裡,二十一到二十五,到陳妹妹屋裡,剩下的幾天,便是到黃妹妹屋裡,幾位妹妹,可有意見?」
  
  四個姨娘聽得喜出望外,葉成紹並沒有碰過她們,以前也沒一個人給她們分日子,由得葉成紹心血來潮,想到哪個屋裡去坐坐,便去哪個屋裡,以前,是沒娶正室,所以,世子爺不肯碰她們,如今,世子已經有了大少奶奶,那她們當然也要……
  
  葉成紹聽得一震,當時就黑了臉,不可置信地看了素顏一眼,甩袖就進了屋,四個妾室看得又是一震,不知道世子爺在生什麼氣,素顏心裡卻是很明白,某人受傷了,以為她將他作為禮物,送給這些小妾們換賢良大度的名聲了,心裡好笑,又跟幾個妾室說了幾句話後,便打發她們走了。
  
  陳媽媽也是對素顏的決定很是不解,但礙於方媽媽在,她也不好當面就問,只有方媽媽臉上帶著笑意,對素顏點了頭道:「大少奶奶這法子不錯,日子是分了,究竟去哪個屋裡,去與不去,還是由爺做主,爺若是只肯呆在正屋裡,其他人,也怪不得大少奶奶不是,夫為天,不是正日子,大少奶奶也不可能把爺往外頭趕吧。」
  
  素顏聽得一陣錯愕,方媽媽可還真是個人精子,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本意,聽出方媽媽很是贊同她的法子,她心裡也很開心,畢竟有個精明又通透的老媽媽幫著,自己都可以少走好多彎路呢。
  
  得,屋裡那個正生著氣,還要哄呢,素顏急急的提了裙就往裡屋走,但一進裡屋,卻見葉成紹正翹了二郎腿歪在床頭,正丟了塊點心往嘴裡吃著,手裡正拿著素顏做了一半的胸衣把玩著,哪裡見到有半分的郁氣。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4:36 PM

  第一百零六章
  
  那胸衣,是素顏根據現代的胸衣樣式設計的,她現在雖然才十六歲,但胸部發育良好,她可不想年紀越大,那地方會越來越下垂,做個好點的,有托力的胸衣穿是很必要的,可是,她不是收得很緊的麼?這廝是從哪裡拿出來的……
  
  「娘子,你這是做的什麼?」葉成紹的眼睛眼底帶了絲戲謔,故意將那只做了一般的碗狀物頂在手裡打轉轉。
  
  「你給我,一個大男人,管這些個做什麼。」素顏臉一紅,過去就搶他手裡的東西。
  
  滿以為他在生氣,結果他滿不在乎,怕是對自己的安排很滿意,巴不得每月能有五個美妙少女陪他吧。
  
  「不給,你告訴我了,我就給你。」葉成紹將那半成品舉得老高,素顏搶了幾下,沒搶到,氣得直拿眼瞪他。
  
  「娘子好生大方,一下子就將相公我大卸了五塊,分幾份就送出去了,那幾個『妹妹』應該很感激娘子你的哦。」葉成紹的臉垮下來,眼神裡帶著一絲落寞和受傷,將手上的半成品放在了床上,眼睛幽幽地看向窗外。
  
  呃,以他的耳力,怎麼會聽不到方媽媽方才在外頭的話,他應該明白自己的意思,知道自己的難處才對啊,怎麼這會子又拈起酸來……
  
  「可那些人,都是你名義上的妾室啊,你說我怎麼辦?」素顏心裡也有氣,當她說要葉成紹哪幾天歸哪個女人的時候,細膩也是一陣郁堵,分明就是自己的丈夫,還要在口頭上裝大方,名正言順的送到別人屋裡去,與別的女人做他們做過的事,叫她心裡如何能舒服?可是,又不得不做,原以為,他是會理解的,可是……
  
  「你不是找到好辦法了麼?日子分得多公平啊,每人五天,不多不少,今兒就是十一,一會子我去長孫屋裡去就是,不在這屋裡惹娘子厭煩。」葉成紹的眸子沉了下來,眼裡泛起一絲怒意,冷冷地說道。
  
  這是在鬧彆扭麼?素顏原本想進來哄他的,這時,心中的郁氣便更堵得慌了,衝口便道:「那你快去啊,沒誰留你,就是我的那十天,你也去她們幾個屋裡好了,我不稀罕,別以為,我會巴巴地等你來我屋裡,你最好給我快點消失,讓我看不到才好。」
  
  葉成紹聽得身子一滯,轉了身一步一步逼近她,漆黑如墨的星眼裡閃著兩簇火苗,素顏微瞇了眼,直視他,近日來的爭鬥讓她疲憊不堪,他的情,他的信任和理解,是她堅持下去的最大動力,可是,他……他明知道自己的心意,卻要跟自己鬧彆扭,委屈和憤怒已經忍到了極限,鼻子一酸,眼圈就紅了,可是,她強忍著,一定不能在這個男人面前哭,一定不能哭給他看。
  
  葉成紹確實是明白素顏的意思,知道她的難處,可是,他就是受不了,她那樣輕描淡寫的就把他給當人情送出去了,一副大方賢淑的樣子,便是明白她是在作戲,他的心也感覺很酸,很難受,像是有人在拿著一把生了銹的鐵鋸子慢慢的鋸著他的心一樣,很難見血,卻隱隱的痛,從出生起,他就是一個不被人珍惜的,隨意送走的,任意丟棄的,原以為,她是他最珍愛的,她也會以同樣的心思待自己,所以,當她高傲地斥責他說:
  
  葉成紹,我有潔癖,別人碰過的,我堅決不要。
  
  葉成紹,你只能是我的,不許和別的女人拈三拈四。
  
  葉成紹,你後園子的女人不解決,我不要你。
  
  她的霸道讓他覺得很是甜蜜,感覺終於有人在乎他了,終於,有人將他當作珍寶,想要獨佔了,他不再是沒人要的陰溝裡的老鼠,也不再是那尷尬得,以皇子之身,連個侯爵世子之位都是被人的施捨的討厭鬼,別人怎麼看他,他不在乎,他只要她的珍視。
  
  所以,哪怕她只是說幾句假話,他也受不了,會覺得心裡被人捅了一個大洞,那個洞空空的,涼颼颼的,會讓他無所適從,迷失方向。
  
  可是,她眼裡有淚,他看到了她眼裡的淚,那倔強的,強忍著沒有流出的淚水刺痛了他的眼,自己這事怎麼了,真混蛋,明知道她那麼幸苦,明知道她過得戰戰兢兢的,明知道自己給了她一個多麼糟糕的家庭環境,不體諒,還怨責她,那一滴沒流出的淚,滾燙得像沸騰的熱水,立即澆化了他心裡的冰塊,更澆滅了他眼裡的火苗,讓他慌了起來,訥訥的,就不知道要怎麼勸她才好,他說過,不會讓她傷心的,可是,自己這是做了什麼啊,娘子在哭,他把她氣哭了。
  
  「娘子……你……你別哭。」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憐惜和悔意,更多的,是怯意,娘子不會真的不要他了吧。
  
  伸了手,想去撫摸她的臉頰,又怕惹得她更生氣,手抬在空中,僵木著,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走啊,走啊,你不是說要去長孫的屋裡的嗎?」葉成紹眼裡的怒火不再,換來的是憐惜和悔意,素顏倒不似先前那樣氣了,她也知道他的苦,知道他是被遺棄怕了,又太在乎自己,才鬧的彆扭,心也跟著軟了下來,心底的委屈便一股腦兒往外湧,強忍著的淚也噴湧而出,哽著聲賭氣道。
  
  「娘子,不哭,不哭,我不走,哪兒也不走。」葉成紹笨拙的幫素顏拭著淚,心像被人揪在了手裡,搓揉成了一團,又酸又慌,又著急,素顏的眼淚像春雨,打濕了他的心,淋得他不知所措,澆得他心慌意亂,一把將她拉進懷裡,拿了帕子不停的拭著。
  
  素顏原本就憋屈了很久,自嫁進來起,在寧伯侯府裡就沒過個一天安生的日子,都是這男人的錯,好好的騙了自己嫁給他,嫁來了又不好好保護她,讓她時時受氣,還不時的挨打挨罵,他還不體諒她,這麼多天來,她一直很堅忍,從來沒哭過,現在一哭發勢,淚水滂沱,哪裡還止得住,索性哭個痛快。
  
  葉成紹哄了半天,不但沒讓素顏止住哭,還惹得她越哭越凶,一時急得不行了,將她緊緊抱在懷裡,讓她頭埋在他胸前,任那眼淚打濕他的衣襟,更讓他的心也變得濕漉漉起來,嘴裡來回就那幾句:「娘子,我錯了,你別哭,是我錯了,我不該氣你的,我再也不敢說那些話了,哪個屋裡我都不去,趕明兒一併都將她們送走,不讓她們再在府裡給你添堵了。」
  
  又敷衍,能送走,為什麼還要讓自己還處置這矛盾?葉成紹不說還好,越說素顏越氣,伸了手就往他軟腰處擰,葉成紹痛得呲牙咧嘴,心頭卻是一鬆,素顏能打他出去就說明不會再哭了,男的的他這一次強忍著,任她揪住他的一塊肉,打著旋兒的不撒手,不用看,肯定紫了一大塊。
  
  素顏狠揪了葉成紹兩把,才算是出了氣,又想自己先前也有不對,若是事先跟他打了招呼,商量了,他也不會覺得手上,於是止了哭,抽嚥著,在葉成紹懷裡偷偷的抬起頭,淚眼朦朧的□了葉成紹一眼,卻觸到他咧著嘴,皺著眉頭,卻滿眼欣喜和釋然的模樣,心已算,淚水又湧了出來,這回不是委屈,而是為他心疼,這個傻男人,小時候受了太多的苦,所以,才會那樣敏感,才會脆弱,明明是被自己欺負了,還傻樂……
  
  好不容易等到素顏收了哭,正暗自高興著,卻見她抬頭看了自己一眼,又哭了起來,葉成紹又慌了,忙哄她:「娘子,我說真的,一定會想法子送她們幾個走的,你給我時間,我不騙你。」
  
  「傻子!」素顏伸手去撫摸他皺成一團的兩道好看的劍眉,抽咽道:「很疼吧,怎麼不喊疼,你喊了我就會鬆了的啊。」
  
  葉成紹聽得大喜,忙不迭的道:「不疼,不疼,只要娘子開心,再揪我幾下也不疼。」
  
  素顏聽得心就更酸了,捧起他的臉,踮起腳尖來,梨花帶雨的小臉就湊了上去,緊挨著葉成紹的臉側,柔聲說道:「傻子,你這個傻子,笨蛋。」
  
  葉成紹的心快融成水了,娘子不生氣了,娘子還是心疼他的,娘子不會不要他,「娘子,我只作你的傻子,只要娘子不嫌棄,我就做一輩子你的傻子。」
  
  素顏的淚水打濕了葉成紹的臉,她心疼的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唇上輕輕吻了一下,用仍有些抽氣的聲音說道:「我之所以會那樣安排,就是因為相信你,相信你不會背叛我,不會跟除我以外的女子好,你這傻子,想到哪裡去了,你是我相公,是我的夫,我們要在一起生活一輩子的。」
  
  「嗯,是我不好,我不該鬧脾氣的,我明白的,方媽媽的話我都聽見了,只是……心裡會莫名的恐慌,就是怕你會離開我,會……以後,我不會再這樣了。」葉成紹捧著素顏的臉,細細的輕吻著,將她臉上的淚水吮乾,嘴裡有些不自在的說道。
  
  「我也不好,事先應該同你商量的,嗯,一會子,你要不要去上朝,會不會太晚了啊。」素顏看著葉成紹那小意的模樣,破涕一笑,轉了話頭。
  
  「嗯,是要去的,晚了就晚了吧,娘子我們說好,以後不賭氣了好麼?」葉成紹摟著素顏捨不得鬆手,含淚而笑的娘子如雨後的幽蘭,空靈中,又帶了股令人陶醉的嬌媚,膩在她身邊就不想動,解開心結,相知相融的感覺很好。
  
  「皇上不是今天要下旨封你為欽差大臣麼?你怎麼能不上朝呢?快去吧。」素顏在他懷裡拱了拱,把一臉的眼淚鼻涕都擦在他那身藏青色織錦直綴上,一雙大眼笑如彎月,帶著報復後的狡黠和得意。
  
  葉成紹寵溺的捧著她的臉,又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拿了帕子小心地幫她拭著臉上的淚漬,哭著臉道:「娘子,你總共也就給我做了幾件衣服,我都捨不得穿呢,你看,弄成這樣了,你也不心疼麼?」
  
  素顏聽了臉色一僵,訕訕地笑了笑,眼神躲閃著不敢看他,這件衣服隨時她陪嫁過來的,可不是她親手做的,她大小姐的手藝可真拿不出手,她又仔細瞧了瞧,只見胸襟上繡著雙絲竹紋,還挑了暗花,手法精巧,針腳勻密,應該出自紫晴的巧手,紫晴這丫頭,最近也不太做針線活了,常神神叨叨的一個人坐著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嗯,這廝既然喜歡她做的衣服,明兒讓紫晴再做兩件就是了。
  
  「那換朝服吧,換了朝服好上朝,雖是晚了些,但你在宮外候著,皇上找你也方便。」素顏推脫地說道,她心虛,不敢直說那衣服不是自己做的,雖然也不怕葉成紹怪她不會女紅,但哪個做丈夫的不想穿上自家娘子親手做的衣服啊,就是在前世時,衣服全是買現成的穿,有的男人若是穿上自己老婆親手織的毛衣,也會在同事面前好生得瑟一番的。
  
  葉成紹又膩歪了一陣,素顏沒法子,只好哄了他一回,幫他拿了朝服換了,送了他出門。
  
  葉成紹走後,陳媽媽一臉擔心地走了出來,看著素顏紅腫的眼睛,心裡就酸,顫著聲喚道:「大少奶奶,你也別太委屈自個了,有什麼不開心的,直接跟爺說,男人的心思粗,有些事情不一定能想得那麼周到,你不說出來,他就不明白,可千萬別悶著了自個兒。」
  
  素顏聽得鼻子一酸,靠在陳媽媽懷裡,眼淚又差點溜出來,頭埋在陳媽媽頸窩裡,「奶嬤,我其實好像離開這裡,離開這個世界,這裡讓我活得太壓抑,太幸苦了。」
  
  陳媽媽聽得大慟,以為她想要自盡,眼淚汪的一下就出來了,摟緊了素顏道:「說什麼傻話呢,日子正往好裡過呢,怎麼就……這府裡頭的水是深了點,奴婢也知道大少奶奶幸苦,可是,好在爺的心是向著您的,這深宅大院裡頭,哪一家不是這麼過著的,只要是女人多的地方,爭鬥就沒少過,您要想,至少,爺不像大老爺,當初,大夫人可是比大少奶奶您過得更難啊,她不也挺過來了麼?」
  
  素顏一想也是,大老爺那人還好色,一個又一個的小妾往屋里拉,還捧出了個二夫人那號厲害角色,差點沒害死大夫人和小弟,還有老太太,也是個厲害心狠的人,相比起來,侯夫人雖然也狠,但手段卻是簡單多了,心思也沒有老太太那麼深沉,葉成紹身邊的小妾雖多,但他的心在自己身上,並沒有寵得哪個妾室爬到自己頭上來欺負自己,便是司徒蘭如此背景強硬之人,也被他用盡無賴的手段給逼走了,如此一想,心情也就好多了,正像陳媽媽說的,深宅大院裡頭,哪家哪戶都是這麼鬥著的,在這個社會裡,女人若想要好好活著,生活得好,就必須鬥。
  
  陳媽媽看素顏像是想通了,便親自去打了熱水來,給素顏重新梳洗了一番,又勸道:「幾個管事娘子都在偏廳裡等著,大少奶奶去看看吧,如今白媽媽……病了,不能理事,你身邊也得有個能掌舵的媽媽管著,奴婢知道你請了方媽媽回來,還想要她擔起那份職責,不過,您可是看準了?要不要再觀察些日子?」
  
  素顏聽得心頭一震,陳媽媽是她的奶娘,要說最信任的,自然非陳媽媽莫屬了,可是,自己初來乍到,又是初掌家權,身邊這個得力的人,不僅是要忠心,更重要的是要對府裡熟悉,瞭解,還能服眾,陳媽媽雖然可以慢慢熟悉情況,但若說到服眾,怕是不行,寧伯侯的下人向來眼高於頂,陳媽媽才來,根基不穩,很難讓人家信服,真要用陳媽媽,保不齊,那些子喜歡興風作浪的,又弄什麼蛾子出來給自己添堵呢,可是,聽陳媽媽這一絲又好像……她一時猶豫起來,畢竟是自己的奶嬤,某種情況下,是比親娘還要親的存在,素顏很怕傷了陳媽媽的心。
  
  見素顏半晌沒有說話,陳媽媽莞爾一笑,摸了下素顏的頭道:「大少奶奶可是在擔心奴婢?」
  
  素顏被說中心事,不好意思的垂了眼,陳媽媽輕喟歎一聲道:「我的少奶奶,你是吃奴婢的奶水長大的,說句不知輕重的話,您就跟奴婢親生的沒什麼兩樣,只要大少奶奶好,奴婢怎麼著都無所謂的,奴婢只有幾斤幾兩重,奴婢自己掂量得清楚,這府裡水太深,不是奴婢能掌控得住的,奴婢只幫您管著這院子裡頭的事,讓您沒有後顧之憂的就好了。
  
  素顏聽得心頭暖暖的,鼻子酸酸的想要哭,陳媽媽忙笑道:「可別,奴婢才給您梳洗的呢,這一哭鼻子,又弄壞了妝了,都這點兒了,您還是快些去偏廳吧,完了還得去侯夫人屋裡打個轉,別讓人家說您掌了家就眼裡沒長輩,失了孝道了。」
  
  素顏聽得這才展了顏,起了身,心情輕鬆的往外走,方媽媽正恭敬地站在門外頭,見素顏帶著笑出來了,似乎也鬆了口氣,親自幫素顏拿了錦披,幫她披上,柔聲道:「大少奶奶,爺有時像個小孩子,會鬧彆扭,您稍微哄哄他,他會明白您的心的,難得的是,爺的心裡只向著大少奶奶,您早上的決定若是換了別的男主子,只會誇您大方賢惠,爺生氣,說明他心裡只有您,怕您不在乎他呢。」
  
  若是這番話是陳媽媽說的,素顏不會覺得如何,畢竟陳媽媽是自己的奶娘,心向著自己是正常的,可方媽媽如此冷靜深沉的一個人,肯說這掏心窩子的話來勸她,她聽得便有些感動了,抬了眼,深深地看著方媽媽,好半晌才道:「嗯,我知道了,謝謝媽媽。」
  
  一般男方的奶娘,心思是向著男主子的,那便巴不得自己主子能多妻妾,多子多福,方媽媽卻好像不是,她似乎更願意看到葉成紹與素顏夫妻和睦,哪怕葉成紹因此專寵素顏,冷落妾室,她也贊成,那她應該除了忠心,還很瞭解葉成紹,明白他的心意。
  
  如果真如表面這樣,那方媽媽便能成為自己身邊不可多得的一個助力,自己在侯府也能輕鬆很多。
  
  偏廳裡,府裡的管事娘子都靜靜地站著,大氣也不敢出的等著素顏的到來。
  
  方媽媽陪著素顏進來時,有幾個人見了,臉色就變了變,;立即垂了頭去,不敢多看,方媽媽待素顏坐好後,便開了口道:「大少奶奶說了,府裡頭這幾天亂得很,不是這裡除了簍子,就是哪裡出了漏洞,得好生整治整治了,現在,大傢伙兒先把手裡的差事先回了,一會子在泊大少奶奶的訓導。」
  
  幾位管家娘子一聽這開場白,心裡便在打突突,昨兒她們也聽到信了,侯爺可是明明白白的擼了侯夫人的掌家權,她們這些個人裡頭,可有不少是侯夫人的親信,以前貪拿慣了的,大少奶奶這下怕是要燒上幾把火,全正兒八經的搞清楚了,以前的那種好日子,只怕會一去不復返了啊。
  
  這裡頭,倒是楊忠家的反而腰桿子挺得直,她家楊忠隨時被打被貶了,但大少奶奶看在楊得志的面上,一直沒有擼她,更沒有難為她,楊得志可是侯爺的人,大少奶奶已經將楊忠擼了,就不會將事情做得太絕,將她也擼了,所以,她心裡倒是踏實得很,一點也不擔心。
  
  但方媽媽第一個,就是點了她的名:「楊忠家的,今兒的採買單子可是擬好了。」
  
  楊忠家的聽得微怔,但很快鎮定下來,大大方方的將自己擬好的單子呈遞了上去。
  
  素顏細細地看了一遍,見仍是和以前一樣,一日的伙食開銷達到了三百兩之多,心頭一陣冷笑,將單子遞給方媽媽看,方媽媽看了臉色很平靜,她便明白,這府裡頭,可能一直就是這麼開銷的,還真不知道侯爺擔心的是什麼職務,能將金山銀山往府裡搬,任得這些人給揮霍。
  
  「這單子,得改上一改了。」素顏拿著單子,淡淡地說道。
  
  楊忠家的聽得微怔,不解地看著素顏,單子裡雖然明著是開的是食材,其實,有很多隱形的開銷在裡頭,侯府人,二夫人,三夫人,可都有一筆開支算在裡頭,每月都要結算一次的,大少奶奶不會連這點子內情也不知道吧,她眼珠子轉得很快,突然便恍然,這裡幾位大主子都有了份,但大少奶奶卻沒抽一分銀子,自然是要改了,她不由大悔自己的遲鈍,怎麼沒想著提前去孝敬了大少奶奶呢,也是侯爺那話說得太突然了,楊忠又被打了,她心裡對大少奶奶有氣,還沒轉過筋了,這會子才響起,後悔好像有些來不及了。
  
  但她也是個人精子,立即便訕笑著道:「奴婢雖然是按著往日慣例開的單子,但也保不齊有錯漏的地方,大少奶奶您要是看出來了,指點指點奴婢,奴婢立馬就按您的意思改。」
  
  素顏一看楊忠家的,便知道她是個機靈的,更是個見風使舵的,素顏也著實如楊忠家的所想,不想將她這一家子得罪死,差事還是會給她留,但事情,卻不能照原先那樣子辦了。
  
  「你且將府裡一日吃食用度按實了給我算出來,一點虛的也不許摻了。」素顏將單子往地上一扔,冷著臉說道。
  
  照實了列單子,那不是會要了好多人的命嗎?楊忠家的當時臉就黑了,但一抬眼,看到素顏臉色冷靜而凝重,神情威嚴凌厲,一旁的青竹冷峻如一把鋒利的刀,立在那便有一股肅殺的氣勢,她張了張嘴,卻是半句話也不敢多說,老實地撿起單子,往偏廳邊上小几子上縮著重新列單子去了。
  
  楊忠家的先被開了一刀,其他的幾個掌事的,手裡也有油水的管事娘子就更是大氣都不敢出了,廚房裡正管事已經被葉成紹給打斷了兩個肩膀,如今還關在黑屋子裡頭,沒吃沒喝,凍了兩天了,也不知道還剩得有一口氣不,臨時頂上的管事娘子,以前是廚房裡的內管事,這會子戰戰兢兢的,拿著自己的對牌上來,將列好的事務遞給方媽媽。
  
  方媽媽先粗略地看了一遍,再遞給素顏,素顏看了,倒沒說什麼,廚房裡無非是再要採買些油鹽醬醋,外加消耗些小配料,金額倒不大,但是,最要防的,就是她們將食材貪了拿回來,若是轉而再賣了,以前在藍家也不是沒出過這種事情,有劣奴不敢偷主家的首飾衣服,因為那都是在冊有記錄的,容易被查出來,但食材這種消耗品,便是最好偷,偷了拿出去賤賣給小家小戶,能賺好一筆錢呢。
  
  廚房裡的人,該換一換了,那是最容易出事的地方,素顏淡淡地看了那副管事一眼道:「這兩日倒是幸苦你了,你還是擔著你原先的差事吧,我眼下便派個總管事去,有一總管事,你辦事也踏實一些。」
  
  那副管事聽得眼神一黯,當然是想要上一位的,但是,大少奶奶的心思她還沒摸清,也不知道怎麼做,才能合她的心意,總管事那位置,也不是誰都能坐穩的,她擦了把汗,老師地退到了一邊去。
  
  素顏便揚了聲,讓王昆家的進來,王昆家的自跟素顏陪房過來後,也著實老實肯幹,與顧余氏呆在小廚房裡,兩人合作,將苑蘭院的廚房打理得井然有序,素顏好生觀察了她一陣子,覺得她是個實誠人,便打算著,將她好生起用了。
  
  王昆家的進來先給素顏行了一禮,便老實地立在堂裡,低眉順眼,不見有半分驕橫,很得素顏的心,素顏朗聲道:「王昆家的,以後,你就幫我將大廚房給擔起來,這裡,我列了一個章程,你拿去看看,讓廚房裡的所有人跟著學學,以後,就按我列的章程辦事。」
  
  侯府家大業大人也多,一個廚房相當於素顏前世呆的一個小公司,裡面也管著二三十幾號人,廚娘打手採買雜役七七八八的分工也細,若沒個合理的章程,合理的規範,她們很容易在食材上動手腳,更容易做小動作,素顏也懂得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會給她們一個適當的度,讓她們有小利可貪,卻無大利可圖,只能好生地辦差。
  
  那章程說來也簡單,主要是加強了監督,廚房裡每日所需要的食材,不再是一股腦兒直接進廚房,而是設了庫房,專設了一個倉庫保管員,每日廚房裡想用多少食材,得拿了單子去庫房裡領,領物件的人,拿了什麼,拿了多少都得在單子上標明,而且要簽字畫押,這樣,責任就到了人,又跟每日菜單子聯在了一塊兒,只能消耗多少食材,倉庫那都有數,多領是不行的,這樣,既很好的杜絕了廚房糟蹋,貪沒食材的行為,每日倉庫盤底點數,若是余了食材,第二日的採買還能削減,不用重複多買,如此算得上是兩邊監督,從內由外的控制了採買上的油水。
  
  倉庫裡的人,兩班輪換制,一天一休息,當然,素顏讓方媽媽選了兩個精明又靠得住的婆子擔著,由方媽媽直接統管,每日的賬目都要方媽媽親自過目把關,出了什麼簍子,素顏直接找方媽媽就是。
  
  方媽媽因此也更加對素顏貼心了,才不過進門兩天,大少奶奶給了她最大的信任,她的權勢和地位,儼然要超過白媽媽了,但她很低調,神情淡然鎮定,當有管事娘子用熱烈而討好的眼神看過來時,她平靜以對,親和中,帶著淡淡的凜然,給人一股不敢靠得太近的疏離感。
  
  王昆家的大喜,沒想到大少奶奶真的會如此重用於她,一時心頭激動,當時跪下就給素顏磕了三個響頭,素顏笑著讓她起來,又勉勵了幾句,她便退到了一旁去。
  
  柳大嫂子當初因為園子裡花草壇石修葺一事被素顏擼了差事,但她還是擔著一等管事娘子的職,如今看大奶奶要對府裡大動干戈了,她大氣也不敢出,老實地站在最後面。
  
  素顏也沒理她,接下來,管茶水點心的,管灑掃衛生的,管房屋修繕的,管門房客往園門看守的幾個管事娘子一一回了事,素顏又讓幾個掌著大錢的管事娘子重新回去列單子。
  
  楊忠家的見廚房裡的管事換了,又加了一個倉庫庫房,她徹底蔫了,本是磨磨蹭蹭的想在玩些花樣,或是盼著幾位夫人會來個把人壓服壓服大少奶奶的,這下知道沒戲了,只好老實地照實列了單子出來,素顏再見之下,不由笑了,一天全府伙食,連著奴才們一起,所須不過六十兩,比之過去,竟然少了五百四十兩,那些人,還真是膽大。
  
  素顏笑著又在那六十兩上頭,添了十兩打拋數,總不能讓將這些管事娘子的手掐得太緊了,不然,她們會生出逆反心理,自己能用的人並不多,不可能將全府的下人全換成自己的,得拉攏一批才行,楊忠驕傲的見素顏批的回單,臉如鍋底的臉,這才有了絲笑意,心裡打著算盤,一會子侯夫人、二夫人、三夫人那裡的人來了,得好生跟她們結算了,以前給的,給她們,以後想要,讓她們找大少奶奶去,她這裡可是半分油水也擠不出來了。
  
  其他幾位見楊忠家的一下砍了那麼多用度,大少奶奶批過後,她也沒鬧,心裡更不敢有別的心思,便都老實地算了用度,府裡的開支,一日下來,竟是減了近九百兩,那可真是個天文數字啊,可以供十幾戶中等人家過一年的開銷了。
  
  柳大嫂子被素顏貶了,擼了她的一等管事,但也不是將她一擼到底,讓她去了後院的浣洗房,管著全府的浣洗衣服,她心裡雖不樂意,但也還慶幸,大少奶奶的話頭很鬆,那一絲是要看她的表現,看她認不認得清形勢,拿了誰當正主子,她老實的應了差事,退到了一邊。
  
  以前浣洗房的管事娘子姓劉,她男人會些石料木工活,自己也懂些花草園藝,以前也曾管過府裡的園林子的事,只是被劉姨娘想法子給換走了,她沒想到會被大少奶奶起用,心裡自是對素顏感激涕零,更是回了十二分的小心去辦差。
  
  總算將府裡的瑣事都分派完畢,素顏心裡鬆了一口氣,她下一步,便是要整理帳房,賬房是一個府裡頭最重要的地方,若是賬房不清,她這個掌家的主母,很容易遭人攻訐,好在她前世便學過財務,只須好生教出一兩個心腹徒弟來幫她看著就是,而這個徒弟,她頭一個想到的就是春紅,那丫頭機靈穩重,又識字,學起來也容易上手,打好了這個主意後,她便帶著方媽媽和青竹兩個往侯夫人屋裡去。
  
  她在府裡大動了刀,將好些人的財源給堵死了,只怕沒多久,就會有人跳腳鬧起來,她得先做好準備才是,要讓那些人鬧也鬧不起來。
  
  走到路上,方媽媽俯近素顏身邊小聲道:「大少奶奶,還有一項最重要的東西您沒掌著,您得盡快拿回來才是,那可是整個府裡頭下人們的喉嚨眼兒,沒抓住那個權柄,您在別的地方用再多心思,也難得到下人們的擁護。」
  
  素顏聽得眉頭微蹙,說道:「媽媽是說月例錢的分派吧,府庫鑰匙還在侯夫人手裡,我明著暗著討了兩回了,白媽媽好生厲害,總是推托著不肯交,而侯夫人又總是病著,我也不好逼得太過,不過,今兒這鑰匙,一定得拿到手,侯府的家底子,我到現在也還不知道呢,總不能只管著出,不知道進項吧,那算管什麼家啊。」
  
  方媽媽見素顏一點就透,欣慰的笑道:「大少奶奶您也別怕,一會子去了只管直說了就是,如今,一是侯爺親自下了令,這家由您管,二是您是世子夫人,是葉家的宗婦,又是一品誥命,誰敢不聽您的,您只管發威就是,只要侯爺是站在您這邊的,您就不要有什麼顧及。」
  
  素顏聽了心裡稍安,只是她也明白,侯夫人的心結在哪裡,侯夫人最恨的就是葉成紹搶了葉紹揚的世子之位,定然是死死地要守住侯府的財產,不肯讓自己沾手的,其實,她和葉成紹都對這財產不是很在乎,而侯爺更加明白,侯府的這點產業在葉成紹眼裡算不得什麼,葉成紹的身份擺在那,皇上就是不給那個大位給他,再如何,也不會少了他的錢財用度的。
  
  只是,侯夫人怕是不明白這些,她眼皮子太淺,不然,也不會為了個世子之位一直陰害自己和葉成紹了。
  
  到了侯夫人院裡頭,侯夫人新配的丫頭晚霞正俏生生的站在穿堂裡,見素顏來了,笑吟吟的上前行禮,素顏說明來意,晚霞便笑著請素顏稍等,進去稟報。
  
  素顏在外頭等了好小半個時辰,都沒見晚霞出來,也沒人給她打聲招呼,素顏不由皺了眉,方媽媽的臉色也很不好看,對素顏道:「怕是知道您的來意,不想見您呢,奴婢親自去吧。」
  
  素顏聽了點了點頭,侯夫人想賴著總賬和庫房,還想繼續管著整個府裡頭上上下下的月錢,那便是只將半個家給自己當,自己仍是霸著最重要的,如此自己便很難在侯府裡頭建立威信,想要在這府頭過好,就必須手中有權,不然,以後的路仍是很艱難。
  
  今天,也算是到了與侯夫人衝突得最厲害的時候了,以往,她並沒有真觸及到侯夫人的本源利益,所以,還真算是小打小鬧,今天侯夫人怕是不會輕易的善罷甘休了。
  
  方媽媽走到侯夫人的裡屋門口,也沒硬闖,只在外頭靜靜的聽了一陣子,然後突然伸手掀了簾子,裡面白媽媽正綁著繃帶跟侯夫人說話,侯夫人則坐在床邊聽,方媽媽便揚了聲道:「大少奶奶給侯夫人請安來了,侯夫人萬福。」
  
  素顏一聽這話,便明白,侯夫人其實並沒有睡著,也沒有生病,立即快速的順著方媽媽掀起的簾子,低頭走了進去。
  
  侯夫人好一陣愕然,沒想到素顏會硬闖她的屋,臉色立即就沉了下來。



  第一百零七章
  
  「兒媳給母親請安,母親看起來,精神比昨兒個好多了。」素顏神情從容地給侯夫人行禮,面帶微笑道。
  
  侯夫人眼神凌厲地看著素顏,素顏在偏廳裡的一言一行,早已有人稟報給她了,她原想著,素顏掌了家,剛接手,不會做得太過,正想最後撈筆大的,沒想到,不過兩天,這個小女人便開始在府裡大刀闊斧地砍,把她在內院的最大一筆進項給砍沒了,她真以為,這個府裡就由她說了算麼?
  
  「精神不好不行啊,人老了,不中用了,再要身子不好,還不得被人欺負死去?」侯夫人不陰不陽地說道。
  
  「呀,母親可是貴為侯夫人,這府裡,除了四叔實母,誰都不能越過您去,誰敢欺負您啊?」素顏笑著,自己找了個凳子坐下,說道。
  
  侯夫人看著她從容自若,還大大方方地在自己面前坐下的樣子,心中更是氣憤,忍不住便說道:「如今我不得勢啊,在侯府當了十幾年的家,養大了幾個兒子姑娘,臨老了,被人嫌棄了,連兒媳婦見了我,都是平起平坐,沒個規矩,這樣子,人家能不跟著欺負我麼?如今是支使個下人,都支使不動了呦。」
  
  素顏聽了不好意思地說道:「母親是在怪我自個兒坐下了嗎?哎呀,真不是兒媳不守規矩,在長輩不賜座的情形下,找地方坐了。實在是兒媳的腳前兒個被您踩傷,到現在還沒好呢,久站不行啊。方才在外頭,兒媳等母親召見,可是足足等了半個時辰,這腳是再也站不得了。想著母親應該也不是那麼狠心的婆婆,會念著兒媳的腳有傷,不會怪兒媳腳痛無奈之舉的。」
  
  侯夫人聽得一滯,臉色更黑了,素顏如今是越發的針鋒相對,半步也不肯退讓了,竟然又拿自己的錯來堵自己的嘴,還說得冠冕堂皇的,讓人反駁不得。
  
  「母親說如今支使不動下人了?是哪個那麼大膽子,竟然連母親的話也不聽了?」素顏看著侯夫人被自己氣得半晌也說不出話,心裡好一陣爽快,嘴裡卻是恨關切很生氣地說道。
  
  侯夫人聽了白了她一眼,身子向後一躺,睡了下去:「哼,晚輩在我面前,都沒個禮數,我的話只當耳邊風了,那起子捧高踩低的下人,還不見風使舵,趁機埋汰我。」
  
  說著,她眼神如刀般瞪了方媽媽一眼。
  
  方媽媽神情坦然得很,侯夫人定然是恨她這麼快就站到了大少奶奶身邊,幫著大少奶奶辦差了,與侯夫人做對了,自然是恨上她了,方纔那話,一半兒就是罵方媽媽的。
  
  「誰當您的話是耳邊風啊?兒媳看文嫻,紹揚,文英幾個都很尊重母親您啊,就是兒媳我,也是謹遵母親教誨的。前些日子在母親身邊學了不少掌家理事的方法,今兒個拿來用著,還真是得心應手了不少。如今,除了庶務賬目,和月例分派還不太明白外,其他的事務,都能上得了手了。兒媳今兒個來,正是向白媽媽討要庶務賬目和府庫鑰匙,月例賬本的。」素顏也懶得管侯夫人話裡的刺,直奔主題地說道。
  
  「什麼庶務賬本?那些都是侯爺管著的,你還真長本事了啊,整個內府都由你管著,如今連庶務賬本也要管,你還真當自己是這個侯府的正主子呢!」侯夫人氣得自己從床上坐了起來,指著素顏就斥道。
  
  「是父親管著的麼?可是,我問過楊大總管,大總管說庶務雖然是侯爺管著的,但賬目卻是要交一份到賬房裡頭,平素都是由當家主母管著的,楊大總管還說,侯爺如此做的意思,便是讓當家主母量入而出,精打細算,管好一大家子的人和事呢,怎麼,母親這裡沒有麼?」素顏一派溫婉淡定,半點也沒被侯夫人的氣勢給嚇著,更沒有生氣,笑呵呵地對侯夫人說道。
  
  「哼,沒有,就是有,也不給你。這是我跟侯爺夫妻之間的事情,你才進門幾天,就連婆婆屋裡的事都要管著了?你們藍家還真是會教女兒啊,教出如此大逆不道,忤逆婆母的閨女來。」侯夫人氣呼呼地說道。
  
  這根本就是胡攪蠻纏嘛,素顏有些無語,侯夫人怎麼著也是個二品貴婦吧,怎麼一點臉面也不要了?把當家主事的賬務說成是她與侯爺夫妻之間的事,把整個府裡的收入賬說成了她自個兒屋裡的……這臉皮,還真不是一般的厚。
  
  素顏也不氣,只是緩緩地起了身道:「哦,母親這裡沒有啊,那也沒關係,一會子兒媳去找楊大總管討要賬本看就成了。兒媳也實在是沒法子啊,人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既然父親把這個家交給兒媳管,那兒媳就要管好,自然要就著米下鍋,看收入來定開銷啊。不看庶務賬,兒媳就不知道侯府的進賬有多少,總不能胡用海花的,到時候,還把侯府給虧出個大洞來吧。」
  
  侯夫人聽得臉一白,如果素顏以當家主母的身份真的非去找楊得思要賬本看,估計楊得思也會騰一本給素顏。而且,以後的庶務賬,也不會再抄一份給自己了,素顏還是照樣能將府裡的收入摸得清清楚楚。一時,她的心裡像點了團火,燒得血脈都要沸騰了,又想不出什麼對策來對付素顏,只能氣得坐在床上呼氣。
  
  素顏微笑著走近侯夫人,故意歪了頭,仔細地看著侯夫人的臉色道:「母親啊,您肝火太旺了,午間兒媳讓人給您燉點蓮子心,荷葉水喝喝,清清火吧。人年紀大了,肝火太旺是會引起血壓上升……呃,頭暈心慌氣短的,您還是不要多動怒的好,一個不小心,中了風,偏癱了,那可是大事啊。」
  
  「你……你……你敢咒我,小蹄子,別以為有侯爺給你撐腰,你就無法無天了,看我不打死你。」侯夫人氣得青筋直暴,抓起床頭的一個枕頭就向素顏砸了過去,一條黑影一閃,青竹像個幽靈一樣,突然出現在屋裡,手裡穩穩地抓著一個枕頭,眼神冷峻如霜地看著侯夫人。
  
  素顏心中一暖,雖然枕頭不會砸傷人,可是,青竹能在聽到自己有一點危險時,便第一時間出現,幫自己擋駕解危,這讓她很感動,也很滿意。
  
  侯夫人被青竹如刀鋒般的氣勢嚇到,不過,只是一瞬,她便回過神來,大罵道:「怎麼?我還沒怎麼著你,你就找個江湖人物來對付我了?想謀殺婆母嗎?來啊,有本事你就來。」
  
  素顏聽得連脾氣都提不起來,侯夫人除了會耍賴,會撒潑,能不能有點新鮮的東西啊?
  
  她無語地撥開青竹,無奈地對侯夫人道:「母親,您是不是魔怔了?剛才要打人的可是您啊。您沒打著人,就說別人要殺您,您還真是……哎呀呀,不行,得請太醫來給您治治了,您這樣下去,可真會得幻想症的,到時,會連文嫻和紹揚也不認識,那可不得了了。」
  
  說完,她煞有介事地對一旁同樣黑著臉的白媽媽道:「白媽媽你可是親眼所見啊,母親可是要打我的,我的侍女可是什麼也沒做啊。」
  
  白媽媽冷著臉,如一尊石雕般立在侯夫人的床頭,什麼話也沒說。
  
  素顏見她不理自己,又問了句:「白媽媽,您不會是肩膀太痛了,所以,也腦子糊塗了,沒看到剛才的事情吧?」
  
  一說到肩膀,白媽媽的臉色一緊,額頭冒出細汗來,世子爺當初那一下,差點將她痛暈過去。這兩天雖是接好了骨頭,但年紀大了,恢復機能就差了,這幾天,她是痛得撕心裂肺啊,茶飯也吃不下去,精神也垮了,大少奶奶這分明是在要挾她啊……
  
  「奴婢……沒注意,只是,大少奶奶,夫人頭痛,您就別跟夫人爭吵了吧,讓夫人歇歇。」白媽媽被逼到眼鼻子前了,不得不回答,咬著牙說道。
  
  「哦,沒注意啊,也是,媽媽年紀著實大了,反應也不如從前了。唉,母親也是的,你這麼大年紀,就應該榮養了,還讓你幹這種服侍人的活,我都看不下去了。這麼著吧,白媽媽,你把手頭的事情給方媽媽交割交割,回家榮養吧。」素顏歎了口氣,對白媽媽道。
  
  府庫的鑰匙還在白媽媽手上,這隻老狐狸沒被葉成紹打怕,怕是還得敲打敲打,才肯交出鑰匙來。
  
  侯夫人聽得肺都快氣炸了,要了庶務賬,又來要府庫鑰匙,藍素顏,她想趕盡殺絕嗎?
  
  「大膽,你連我屋裡的人也管嗎?白媽媽榮不榮養,由我說了算,你……你這個忤逆的東西,你給我滾出去。」侯夫人氣爆發了,她像瘋了一樣自己從床上跳下來,衝過來,就要推素顏。
  
  青竹手一格,攔在了素顏面前,侯夫人一撲之下,沒撲著,差點被青竹給震掀倒在地上,搖晃了幾下才站穩,一旁的晚霞上前來忙扶住侯夫人,對青竹斥道:「大膽,你敢對侯夫人動手?」
  
  青竹眼神凌厲地看了晚霞一眼,冷冷地站在素顏面前,那神情,分明寫著,只要侯夫人再撲上來,她真的有可能會動手。
  
  「母親真的是魔怔了,您捨不得白媽媽榮養,那就留在您屋裡就好了,兒媳一片好心,怕白媽媽累著,您卻當兒媳是仇人,對兒媳又打又罵,兒媳……還是回娘家去算了,早知道,就應該同意相公入贅到我藍家,藍家正是沒有成年的兒子掌府呢,母親也不會怕兒媳在侯府裡與您爭了掌家權,不會怕相公搶了紹揚的財產了。」
  
  素顏垮了臉,傷心傷意地哭了起來,邊哭邊拉著青竹和方媽媽往外走,口裡吩咐青竹道:「青竹,你輕功好,到宮裡去請爺回來,我要回娘家,這裡呆不下去了,好聲好氣地和婆婆說話,不是打就是罵,他要是捨不得跟我和離什麼的,那就入贅藍家吧。」
  
  侯夫人聽得臉色煞白,緊張地看著白媽媽,白媽媽也沒料到素顏會如此說,急切地衝到素顏面前攔住她,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和著身子往地下拜,頭磕得咚咚作響:「大少奶奶,大少奶奶,是奴婢的錯,奴婢這就拿鑰匙給您,夫人頭痛得厲害,說話沒經想,您別生氣,可千萬別生氣。」
  
  素顏嚇得忙去扶白媽媽,抽噎著道:「媽媽這是做什麼,快快起來,您這個樣子不是要折我的壽麼?一會子人家又要說我欺負您了,快起來。」
  
  仍是一副要回娘家去的架勢,白媽媽哪裡敢起來,不顧肩傷,一隻手死死地揪住素顏的衣服,哭道:「大少奶奶千萬別這麼說,您是主子,就是打奴婢一頓也算不得什麼,哪裡擔得起欺負二字,求您別跟夫人慪氣了,您要什麼,好商量就是。」
  
  素顏聽得眼眸凝深,白媽媽這話就有些逾矩了,自己雖然逼得緊,但侯夫人沒有說話,這白媽媽倒是替侯夫人先應承下了,而且,是當著侯夫人的面,這,有點不對勁,難道,是因為侯夫人拉不下面子,她在替侯夫人妥協?
  
  她不由得抬頭看了眼侯夫人,只見侯夫人又氣又急又恨,還有絲無奈和哀傷,心裡不由更是疑惑,於是繼續哭道:「媽媽這是說什麼話,我要什麼?我不該是想好生管好這個家罷了,辛辛苦苦,全心全意為侯府著想,卻換來母親的打罵喝斥,還……要我滾,那我就走好了,相公以後,也跟著我去藍家過就行了。」
  
  見素顏半點也不鬆口,沒有退讓的意思,侯夫人終於忍不住長歎一聲,眼裡露出無盡的傷痛和不甘來道:「你也別再鬧了,府庫鑰匙給你就是,庶務賬本也給你,月例賬也交由你掌管,只是,以後我院裡的月例由我自己發。」
  
  「母親您這樣說,好像兒媳在逼您要這些東西似的,兒媳傷心,是您不理解兒媳的一片孝心和苦心,兒媳是真的想讓母親好生休養身體,不再為些俗事操心,讓白媽媽榮養,也是看她年老體弱,想她晚景幸福。您怎麼能誤解兒媳的心意呢?」素顏得理不饒人地說道,該拿到手的,不但要拿,還要讓你求著我拿,體面也不能丟了,不能送個不孝的把柄給人拿著,以前自己就是太軟弱,太單純直接,才讓人家有機可乘,一再地陷害和欺負。
  
  「你……」侯夫人一口氣衝到胸口,半天緩不過勁來,雙手緊緊地攥著自己的衣角,兩眼都能噴出火來,一旁的晚霞忙扶住她,幫她拍著背,好半晌,侯夫人才緩過氣來,輕喘著,冷著聲對素顏道:「好,好,方纔,是為娘錯怪你了。你也別總說什麼要回娘家的話來,紹兒可是侯府的世子,哪有動不動就要入贅到你家的道理。以後,這種話再不可說了,侯府的臉不要,皇后娘娘的體面,你還是不能丟的吧?白媽媽,把東西都給她,我累了,我要休息。」
  
  說著,侯夫人一轉身,淚如雨下,抬腳向床邊走去,只覺得腳上如壓了千斤一般,每一步都好艱難,素顏靜靜地看著侯夫人那瘦削薄弱的身子,雖然贏了,卻沒有贏後的快意,只覺得心裡空落落的,一股淡淡的不忍湧上了心頭,但她很快就甩掉了這不該有的念頭,將白媽媽扶起,向床邊走去。
  
  「母親,兒媳也有不對,兒媳年輕不懂事,說話沒得輕重,您也別介意。相公是個雲淡風輕的性子,兒媳也不是那貪財好利之徒,兒媳一定會為您當好這個家的,好給紹揚留下一份可觀的家業,給文嫻賺一筆豐厚的嫁妝。」素顏誠懇地說道。
  
  她如今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想保護自己罷了。侯夫人在意的,擔心的,她都明白,葉成紹注定不會永遠只是個侯府世子,也許,侯夫人並不知道葉成紹的真正身世,所以,才會如此嫉恨葉成紹和自己,生怕葉成紹搶了本該屬於紹揚和文嫻的東西。她也不能明說,只能憑著良心對侯夫人許諾,侯夫人信與不信,那不是她能左右得了的,日久見人心,總有一天,侯夫人會明白,自己,並不想與她為敵。
  
  侯夫人聽得身子微震,隨即自嘲地苦笑一聲,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說道:「你走吧,我不舒服,想歇著。」
  
  素顏也不再說什麼,白媽媽已經進了後堂,將賬本和一大串鑰匙拿了出來,交到了方媽媽手上。
  
  素顏又給侯夫人行了一禮,便退了出去,但人剛走到屋外,就見紹揚身邊的丫頭小梅一臉惶急地跑了過來,見了素顏也沒行禮,直接往侯夫人屋裡衝去。
  
  方媽媽眉頭一皺,正要喝斥,素顏輕輕一扯她的衣袖,方媽媽才忿忿不平地忍住了,素顏故意將腳步放慢,果然,便聽到小梅哭泣著說道:「夫人,夫人,不好了,二少爺又犯病了,您快快去看看吧,這回,比從前,發作得更厲害了。」
  
  緊接著,就聽得侯夫人大哭一聲:「我的兒啊……」接著,就是砰的一聲悶響,晚霞和白媽媽在大叫:「夫人,夫人,您怎麼了?」
  
  素顏聽了抬腳就往侯夫人屋裡去,一見之下大驚,侯夫人胸前一塊大大的血漬,身子仰倒在地上,臉色發烏,應該是急火攻心,休克了。她忙走上前去,一下掐住侯夫人的人中,吩咐晚霞道:「去備些熱參茶來。」
  
  好半晌,侯夫人才悠悠轉醒,雙眼無助而空洞地看著前方,素顏心頭疑惑,紹揚得的是什麼病?侯夫人怎麼會如此憂急,難道是不治之症?
  
  晚霞端了參茶來,素顏親手接了,送到侯夫人唇邊:「母親,喝點參茶,緩緩吧。」
  
  侯夫人似乎才看清楚身邊的人是她,眼神立即變得凌厲而怨毒起來,手一推,就要打落素顏手裡的茶碗,素顏早有預料,移開手,躲了過去,歎口氣勸道:「您不是擔心二弟麼,那就得趕緊讓自己的身子好起來,您才有力氣去看他,喝點參茶吧,能提神。」
  
  侯夫人聽得眼淚奪眶而出,又大哭出聲:「紹揚,我的兒啊。」
  
  素顏等她哭過一回後,又把茶碗送到她唇邊,侯夫人這次沒有拒絕,一口氣將參茶全喝了,素顏和晚霞兩個一起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侯夫人抬腳就要往外走,素顏忙招呼晚霞道:「快幫夫人換衣服,一會子紹揚要是看到夫人這個樣子,怕是更難受了。」
  
  侯夫人聽了乖乖地換了衣服,素顏親自扶著她往紹揚所住的院子裡走去。
  
  侯夫人心裡擔心葉紹揚,也沒再理會素顏。
  
  到了葉紹揚的屋裡,只見往日俊雅溫和的紹揚正蜷縮成一團躺在床上,身子在不停地抽搐著,額頭冒出豆大的汗來,修長的劍眉擰成一團,臉色烏青,薄唇緊咬著,唇邊溢出一絲血跡來。看得出來,他很痛苦,但這個溫和的男子,一聲也不吭,只是緊緊地抓著床單,將一床上好的雲繡織錦床單撕成了一條一條,纏在手上。
  
  侯夫人急急拿了一粒藥丸便往紹揚嘴裡送,素顏心頭一凜,眼疾手快地將那藥丸搶了過去,侯夫人大急,罵道:「你作死啊,快給我,那是給紹揚救命的。」
  
  素顏迅速地將那藥丸刮了一些粉末下來,才遞給侯夫人,侯夫人眼中目光一閃,倒是沒說什麼,將藥丸送進了紹揚嘴裡,過了好一會子,紹揚才沒有再抽搐了,身子也放鬆了些,侯夫人忙命人去給他打水擦身,素顏見了便道:「等等,他身上的汗還沒出完,不要動他。」
  
  說著,一把抓過紹揚的手,仔細地探起脈來,侯夫人見了便一聲冷笑道:「太醫院的太醫全都看過了,束手無策,用不著你假惺惺地裝模作樣,紹揚這個樣子,你們不是更開心些麼?」
  
  素顏聽得惱火,但侯夫人看著紹揚的眼神是那樣的無助和哀傷,那是屬於一個母親的痛,母親對兒子的心,從來都不摻半分假的,她的很多糊塗行為,歸根結底,都是為了自己的孩子,素顏想起了遠隔時空的父母,自己失蹤後,老年喪子的他們,只怕也是痛不欲生吧。
  
  她不再理睬侯夫人,只是認真地探著紹揚的脈搏,只覺得他的脈搏很怪異,跳動得很不通暢,像是在什麼地方被阻礙了似的。越探,她的神情越發的凝重了起來,再看紹揚的臉,他眼角有一圈深深的青黑印,唇也是烏青色的,幾乎可以肯定,他是中毒了,但是,又不僅僅是中毒。從脈象上看,他肝脾都有問題,應該是積毒太久所致,損傷了肝脾,怪不得,以前見到紹揚時,總覺得他氣色不大對勁,但願他的肝臟沒有硬化,沒有損傷太嚴重就好。
  
  服過藥的紹揚像是虛脫了一樣,靜靜地躺在床上,任素顏幫他診著脈,侯夫人見素顏一本正經地半天都沒有說話,而且,臉色越發的凝重,倒也沒再打擾她,只是無聲地哭泣著,心疼地看著紹揚。
  
  「娘,沒事了,我沒事了,您給的藥很管用,不痛了。」紹揚很虛弱地柔聲安慰侯夫人道。
  
  「揚兒,苦了你了,你放心,娘一定會想法子治好你的病。」侯夫人的淚如泉湧,拿著帕子輕輕地幫紹揚擦著汗,哽咽著說道。
  
  「嫂嫂,謝謝你,讓你費心了。」紹揚微轉了頭,虛弱地笑了笑,對素顏說道。
  
  素顏收回診脈的手,轉眸看著床上這個俊逸而又堅強的大男孩,笑道:「你很堅強,肝區的疼痛在五臟裡,是最痛的。」
  
  紹揚淡淡地一挑眉,臉色略有一絲俏皮地道:「不是堅強,是習慣了,任何一種痛,有了十幾年的經驗後,也會麻木一些的,嫂嫂醫術不錯,一下就看出來,我是肝痛。」
  
  素顏的鼻子有些發酸,剛剛大病大痛過的人,還有心思安慰別人,說俏皮話兒,沒有抱怨,沒有失望,雲淡風輕,這樣的人,更讓人心痛心憐。
  
  竟是痛了十幾年了,難道,他中了十幾年的毒嗎?那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毒,竟然十幾年都沒有解,又沒有要了紹揚的命,侯夫人給紹揚吃的藥又是什麼?怎麼他一吃下去,就好轉得那麼快?難道,是摻了小園子裡的那種植物?
  
  「我只是懂些粗淺的醫理,二弟,你以後可不能吃辛辣之物,火氣重的,有發性的,全都不能吃,每天喝一碗豆漿吧,能清熱解毒,對身體有好處的。」所以沒有用憐憫的眼光看紹揚,她很欣賞紹揚的堅強和淡然,用很平常的語氣對他說道。
  
  像紹揚這種病人,怕是很早就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了,他最不想的,便是別人的同情和憐憫。
  
  「呀,那不是要失去很多人生樂趣?嫂嫂你是不知道,我最喜歡吃辣椒了,無辣不歡啊,口味又重……」紹揚聽得笑了起來,雖然仍很虛弱,但那笑容乾淨溫和,像個鄰家大男孩一般,給人一股清新明淨的感覺。
  
  「揚兒,你……你嫂嫂說的,興許有用,你就聽她的,忌忌口啊,豆漿,可是豆腐腦?」侯夫人看著紹揚那強顏歡笑的樣子,心頭更是酸痛,但見他與素顏有說有笑,兩人關係融洽得很,倒是沒有再排斥素顏。她如今就像是個落水之人,只要有一根能浮起的東西,就要抓在手裡,當做救命稻草用著。
  
  「不是豆腐腦,不過,豆腐腦也不錯,同樣能清火的。」素顏這才想起,這裡並沒有豆漿,人們一般將豆子磨了,就直接打成豆腐了,沒有喝漿的習慣。
  
  「豆腐腦有股味兒,我不喜歡喝啊,娘,我不要喝。」紹揚像個孩子似的往被子裡鑽,小聲嚷嚷,一副怕怕的樣子。侯夫人有點無奈,扯著被子想勸他,素顏笑道:「就喝豆漿吧,嫂嫂每天讓人給你送一碗來,還有啊,嫂嫂給你開個食譜,你每天照我的菜單子吃飯,應該能減輕些病情的。」
  
  侯夫人聽得怔住,眼睛定定地看著素顏,素顏知道她並不相信自己,便笑道:「一會子單子開好了,母親拿到自己的小廚房裡給二弟做吧,做豆漿的法子我也教給晚霞,很容易的。」單子給了侯夫人,侯夫人必然會去找太醫查驗,如此,她便知道,自己是好心,還是惡意。
  
  侯夫人聽了目光閃動了一下,眼裡仍帶著戒備,素顏便與紹揚又說了幾句話,正要起身走,便看到紹揚的眉頭又皺了起來,放在被子外頭的手又攥得緊緊的,似乎在強忍著痛苦。
  
  侯夫人見了便緊張地說道:「是又痛了嗎?快來人,拿藥茶來,給二少爺鎮痛。」
  
  素顏不由得停住腳,疑惑地看著紹揚,只見紹揚原本清亮的眸子裡閃出一絲狂躁來,眼睛死死地看著門簾子。一時,小梅快速地端了一碗熱騰騰的茶來,屋裡瀰漫著淡淡的香氣。這種味道,使紹揚像餓極了的野獸看到了一塊可口的食物一般,狠狠地盯著小梅手裡的碗,他的神情近乎猙獰,不待小梅走來,他便猛然坐起,向小梅撲了過去,素顏腦子一動,立即想起什麼,一伸手,便將小梅手裡的碗打掉了。
  
  紹揚一見,近乎瘋狂地向地上伸出手去,絕望地看著地上的殘湯,喉嚨裡發出一聲低吼,抬頭,惡狠狠地看著素顏,像是素顏搶了他最心愛的寶貝一樣。
  
  素顏心中一凜,這樣的紹揚與先前溫和淡雅的樣子判若兩人,這茶裡,肯定是摻了那種東西,那種與前世的罌粟很相似,卻又不盡相同的東西。
  
  「你怎麼把紹兒的鎮痛藥給打翻了,你……你是什麼意思?方纔我還以為你好心為紹兒著想呢,現在看來,你就是個心狠手辣的毒婦,你知道不知道,那藥有多珍貴,每年花了好大的精力才培養幾株出來,你……你竟然還打翻了一碗……」侯夫人有點不相信眼前的事實,等反應過來,衝過來就要打素顏,那是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鎮痛藥,劉姨娘那賤人如今在跟她賭氣,故意不讓成良去看管藥材了,園子裡的那幾株好像都要死了,紹揚的病,根本就沒有起色,若再沒有鎮痛藥,紹揚會……
  
  青竹又及時地擋在了素顏面前,侯夫人沒能碰到素顏的半片衣角,床上的紹揚又開始抽搐了起來,素顏忍不住問道:「剛才不是吃過藥了,好了麼?怎麼又發作了?」
  
  「大少奶奶,二少爺這不是發作,每次他發病後,吃過藥了,會好上一段時間,但又會開始痛,有時要痛上好幾個時辰才能好轉,那種痛太難受了,一般的鎮痛藥根本就不管用,只有這種藥吃了才行。」小梅心疼地看著地上的藥茶殘漬,小聲解釋道。
  
  不可能,如果侯夫人先前給紹揚吃的是解藥的話,紹揚的毒素應該是暫時鎮住了的,他如今分明是另一種毒癮發作了,對,就像鴉片一樣,有毒癮,所以,堅強的紹揚才會控制不住自己,才會露出如野獸般的凶狠眼神來。
  
  「你給我出去,滾,不要你在這裡假惺惺地裝好人。」侯夫人憤怒地對素顏罵道。
  
  「娘,不要……怪大嫂。」紹揚在極力強忍著,他痛苦地將身子又縮成了一團,死死抓撓著床單,唇間艱難地溢出一句話來。
  
  素顏心一酸,哽著聲道:「這藥茶有毒,二弟再喝下去,只會中毒更深,而且,二弟現在是染上毒癮了,他身上並不是病痛,而是藥茶癮發作了。」
  
  侯夫人聽得大驚,不可置信地看著素顏道:「你胡說,這藥連太醫都說過,是有鎮痛功效的,怎麼會有毒?」
  
  「是藥三分毒,所有的鎮痛藥都有毒,而且常服就會上癮,不信,您可以問陳太醫。」素顏堅定地對侯夫人說道。
  
  這時,紹揚終於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來,他的雙手開始抓撓自己的頭髮,頭往牆上撞了去,這是毒癮發作得最厲害的時候,紹揚那樣堅強的人,也受不住了。侯夫人不由大慟,對小梅道:「快,快去,再弄一碗藥茶來,我不管它是不是毒藥,只要能讓我的揚兒沒這麼痛苦就好,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受苦啊。」
  
  侯夫人幾乎是嘶聲竭力地在哭了,素顏也不忍心看紹揚那痛苦的模樣,忙對青竹道:「點他睡穴,過了這一陣,他就會好一些的。」
  
  青竹毫不猶豫地一指點了過去,紹揚身子一僵,人便倒在了床上,素顏忙讓方媽媽過去,服侍他睡好,蓋上被子。
  
  侯夫人停了哭,有些怔忡地呆站著,半晌後,有些遲疑地問素顏:「他睡一覺起來,就不會再痛了麼?」
  
  「今天這一關算是過了,但他這種毒癮,應該會很深了,如今不及時停藥,及時治療,以後發作會更頻繁,會更厲害,就算他的其他病好了,這種病,最終也會……也會致人於死地的。」素顏肯定地告訴侯夫人。
  
  侯夫人聽得大震,整個身子都搖搖晃晃起來,差一點就要倒下去,幸虧晚霞扶住了她,好半晌,她突然轉身就往外衝,素顏讓青竹攔住了她,「母親,您要做什麼?」
  
  「我要殺了劉氏那賤人!」侯夫人狀若瘋狂地說道。
  
  「母親,您又衝動了,您可有證據證明,是劉姨娘要害紹揚?這藥,可是劉姨娘非逼著給紹揚吃的?」素顏無奈地搖了搖頭,對侯夫人道。
  
  侯夫人聽得怔住,不解地看著素顏道:「這藥是她找來的,當初,只說是有鎮痛作用,但她從來也沒說過,這藥能上癮,能致人於死地,這賤人,她心機深沉狠毒,她早就布好了局,要害死我的揚兒。」
  
  「這藥的事情,父親可是知曉?」素顏忍不住問道,侯爺不是個糊塗人,紹揚病得如此重,他不可能不知道,劉姨娘的這種手腕,難道侯爺一點都沒察覺?如果,這一切都是劉姨娘的主意,那她一個姨娘在府裡本事也太大了些,而侯爺,也太過縱容她了些,就算劉姨娘美貌如花,比侯夫人溫柔可人,但兒子可是他親生的啊,他難道捨得紹揚如此受苦嗎?
  
  「侯爺?」侯夫人聽了身子又搖晃了一下,後退兩步才站穩,嘴角帶了一絲譏諷的苦笑,「他自然是知道的,可是,知道又如何,他也……」講到此處,侯夫人頓了頓,突然怨恨地看向素顏,素顏被她看得發毛,心裡很是不豫,紹揚的毒可是早就中了的,侯夫人恨自己做什麼?
  
  侯夫人盯著素顏看了好一陣,才收回了眼神,無奈地說道:「你說得對,當時,給紹揚喝這種藥時,那賤人是經得侯爺允許了的。」
  
  「母親,您也累了,回屋去吧。以後,您自己也小心著些,有些東西,如果天天吃,不吃又心裡鬧得慌時,你就要想辦法戒了,不要再吃。就像紹揚喝的這種藥茶也是一樣,他若不喝這茶就受不了,那就再也不要給他喝了,不然,你們都會受制於人的。」素顏冷靜地看著侯夫人,語重心長地說道。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4:37 PM

  第一百零八章
  
  聽了素顏的話,侯夫人眼神幽深地看著素顏,半響,眸中淚光閃爍,眼底愧意一閃而過,點了頭道:「嗯,我明白了。」
  
  素顏在心裡微歎,侯夫人可憐又可嫌,但不管如何,一個疼愛子女的母親,肯為兒女奉獻的母親,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她只希望侯夫人不要總陷在權利之爭的泥沼裡,能夠看開一些,眼界放得更遠一些,至少,不要總糾結在自己和葉成紹身上就好,若是能化解侯夫人與葉成紹之間的仇怨,自己在侯府的日子,就能好上很多。
  
  劉姨娘……好像是該想法子查探查探她了,那個氣質如仙子一般出塵的女人,內心倒底有多醜陋,有多惡毒呢?或者,她的身後,還有一雙更可怕的手在操縱著?
  
  侯夫人不願意離開紹揚,非要陪著紹揚,在一旁看著他,素顏有些心動,現在還不能解開紹揚身上的穴道,因為,他的毒癮還沒有過去,醒來只會讓他痛苦和難受,素顏便讓青竹留在紹揚屋裡,等過小半時辰後,再幫紹揚解穴。
  
  自己屋裡還有事,方媽媽手裡還拿著一大堆子的帳本,素顏得回去查看查看,便先告辭離開。
  
  素顏出門時,侯夫人難得的叫住了她,遲疑了一會兒子才道:「素顏,長孫氏……是皇后送來的,你……」說到此處頓住,侯夫人並沒有往下說,素顏卻是知道她是一片好意,長孫氏的來歷,她知曉一些,現在,她也不想放再多的心思到幾個妾室身上去,這種事情,主要還是看葉成紹,如果他是專情的,那她不用防,那幾個人也鬧騰不起來,如果他是花心的,自己便是將他栓到褲腰帶上也沒用。
  
  他們雖然才成親不久,但也算是經歷了好些事,如今兩個感情更進一步了,相互信任的感情才能長久,雖然,心裡仍會有些不安,不夠自信,但是,既然選擇了他,就相信他吧,在他犯錯之前,她不想讓猜忌和戒備破壞了他與她之間正越來越深的感情。
  
  「多謝母親,我知道了。」不管如何,侯夫人肯這麼著提醒她,也算是一個交好的信號,不管侯夫人是否真心,素顏都很開心,她恭敬的又給侯夫人福了一福,才帶著方媽媽離開了。
  
  走在路上,方媽媽一路上若有所思,素顏也心事重重,兩人都沒有說話,到了背僻處,方媽媽走近素顏,小聲道:「大少奶奶,侯府裡這種事情多了去了,您還是少沾邊的好,侯夫人與劉姨娘也不是只斗這麼一兩天了,您何必……」
  
  「我知道媽媽是好意,可是,紹揚是無辜的,他還這麼年輕,我實在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人害死了,侯府雖然水深,但如今我既然當了家,就盡最大的努力讓這潭水變得清澈些吧。」素顏眼神堅定而自信地說道。
  
  方媽媽聽了欲言又止,素顏哂然一笑道:「媽媽不用擔心,有青竹在,她會保護我的,再說了,這府裡,只有世子爺向著我,我就什麼都不怕,水來他挑土來淹,兵來他就是將來擋,他會幫我遮風擋雨的。」
  
  方媽媽聽了有些無奈,卻也笑了起來,「奴婢也看出來了,爺是真心疼大少奶奶的,奴婢打小兒守著世子爺,很少見他肯對一個人如此遷就,如此包容的,大少奶奶肯相信爺能護得住你,這是對的,不過,爺的事也多,他會經常不在府裡頭,就怕有那陰狠的,趁爺不在的時候,下黑手,所以,大少奶奶還是盡量趨利避凶的好,您若是有個什麼,爺定然會發瘋了。」
  
  素顏聽得微怔,方媽媽說得不錯,葉成紹確實會有照顧不到自己的時候,可是,自己也不是瓷娃娃,任人捏,任人摔,葉成紹不在家的時候,自己會小心應付那些人的,她相信,那些人再狠,也不會真就要了自己的命,畢竟,誰也不敢承受葉成紹回來後的瘋狂報復,前幾天白媽媽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媽媽也會護著我的,對吧。」素顏突然湊近方媽媽,慧黠的大眼眨巴了幾下,笑吟吟地看著方媽媽,方媽媽是她特意請來的,在侯府又呆了一二十年,可謂侯府資深宅斗人士,就憑她方才對自己的一番勸說,也可以看得出來方媽媽對自己還是有幾分真心的,所以,素顏很想方媽媽能像陳媽媽一般,對自己忠心不二。
  
  方媽媽果然笑了,眼裡含著淡淡的寵溺,神情也不像先前那樣拘著,「那是自然,奴婢守了世子爺幾十年,世子爺好了,奴婢才會好,如今大少奶奶是世子爺的心頭肉,自然大少奶奶好了,奴婢也會好,奴婢本事不大,但大少奶奶若真有事,奴婢也不說那什麼拼老命的話,但會盡最大努力護著您的。」
  
  這話說得實在,既沒有什麼信誓旦旦的大表忠心,也沒有虛與尾蛇的假意應付,這樣的方媽媽讓素顏很喜歡,她高興的挽住方媽媽的手,頭靠在方媽媽的肩上,笑得嬌容燦爛,就像依偎著母親的女兒一樣,自然而又隨意,方媽媽的身子先是有點僵硬,直著腰不頂著素顏的頭,但走了一段路後,她聽到素顏嘴裡輕輕的哼唱著不知道名的曲子,曲風怪異,卻很好聽,一副輕鬆自在的樣子,她便也放輕鬆下來,趁素顏不注意,凝了眼□了素顏幾眼,眼底閃過一絲懷念和傷感,下意識的,就伸出手來,輕輕撫去素顏臉側的一縷頭髮,笑容溫暖和煦。
  
  「大少奶奶今兒十六了麼?」方媽媽柔聲問道。
  
  「嗯,十六了,媽媽,您也有閨女麼?應該比我大一些吧。」素顏歪著身子膩在方媽媽身上,漫不經心地說道。
  
  「嗯……大幾歲,如果還在的話。」方媽媽的聲音黯然,眼神幽幽的看著遠處正凋謝著的梅花,眼睛浮起一抹水光。
  
  素顏聽得心頭一緊,忙站直了身子,黑亮的眸子定了定,帶了一絲的內疚,拍了拍媽媽的手,柔柔地說道:「媽媽,您相信輪迴嗎?」
  
  方媽媽聽了臉上浮出一絲苦笑,眨了眨眼,將那一絲淚意逼了回去,「大少奶奶,奴婢只相信眼前,逝去的,奴婢已經放下了。」
  
  越是這樣說,素顏越覺得心酸,她並不太瞭解方媽媽的過去,自第一眼見到方媽媽時,她就能感覺得到,方媽媽的人生並不簡單,雖然四十多歲的人,但容貌秀麗,身材纖秀,年輕時一定是一個大美人,而且,她行止優雅,行的都是宮裡最現范的禮儀,她肯定不是侯府的人,如果料得不錯的話,方媽媽應該出自宮裡,只是,她為什麼在侯府裡,也許,與皇后娘娘有關吧。
  
  嘴裡說放下,眼裡卻有淚意,只是不想再說起,怕傷心罷了,素顏很想開解方媽媽,便笑道:「可是,我是相信輪迴的,甚至,我記得前生的事情,您信嗎?」
  
  方媽媽聽了臉上露出古怪的神色,只當素顏在逗她開心,沒往心裡去,便順著素顏的話道:「哦,那大少奶奶您前生是什麼樣子的?」
  
  「我的前生啊,是生活在一個平等而有法制的社會裡,男人和女人有同等有受教育的權利,女孩子七歲時,就可以背著小書包和男孩子一起去上學,畢業以後,也和男子一樣去社會上找工作,也要承擔家庭責任,也能當官……與男子,有同等的競爭機會,男人,不能三妻四妾,只能一夫一妻,如果男人花心搞外遇,那女子就可以提出離婚,財產還都要歸女方所有……」素顏越說神情越發的悠遠,一時,心裡湧出濃濃的離情來,好生懷念前世的生活,簡單快樂,人與人之間沒有如此地算計與陰謀,愛便愛,不算便散,哪像現在,想要份簡單專一的愛情,都要拚死拚活的。
  
  「大少奶奶,您快別說了。」方媽媽越聽越心驚,素顏這番話可是太過離經叛道,太過驚世駭俗了,幸好聽到的是自己,若是讓那些有心人聽了去,就是大罪過了,忙阻止道。
  
  「呵呵,都說是前世啦,您不知道,前世我們那的孩子喚母親,都是叫媽媽的。」素顏無又將頭依靠在方媽媽的肩膀上,所謂地說道。
  
  「所以啊,媽媽,您不要不開心,那位小姐姐肯定到了我以前生活過的那個世界裡,在那裡,生活平靜安寧,她會過得很幸福快樂的。」素顏很認真,很認真的對方媽媽說道。
  
  就像乾涸的土地上下了一陣春雨,曾經的傷痛被滋潤,方媽媽的鼻子一酸,眼睛再也忍不住的流了出來,她垂著頭,偷偷用衣袖擦掉了淚水,笑道:「嗯,是啊,大少奶奶說得很對,謝謝您大少奶奶。」
  
  素顏沒有再說話,只是偎著方媽媽繼續往前走著,到了屋裡,陳媽媽正在穿堂裡焦急地往外頭看,見素顏回來,方媽媽手裡還拿著帳本,不由鬆了一口氣,笑著迎了出來。
  
  「大少奶奶,爺回來了,正在屋裡等您呢,看著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素顏聽得心裡一喜,不過才分開一個時辰而已,聽說他回來了,心裡就有些雀躍,唇邊很自然的就帶了笑意,讓方媽媽拿了帳本先看著,自己一溜煙兒就進了裡屋。
  
  卻看到葉成紹劍眉微蹙,正負手立在窗前,她笑著走近他,輕輕抬手撫在他的好看的劍眉上,柔聲問道:「怎麼了,相公,遲到挨皇上罵了?」
  
  葉成紹見素顏兩眼亮晶晶的,眉眼間都是笑意,不覺心情也好了起來,捧起她的臉,抵著她的額頭,鼻尖對鼻尖,輕暱地笑道:「皇上愛罵不罵,我早就是老油條,被他罵慣了的,我才不會為他的幾句話影響心情呢,不過,娘子,你今兒遇到了很開心的事嗎?」
  
  一想到紹揚的事,素顏的心又揪了起來,她的好心情主要來自侯夫人對她態度的改觀,可是,紹揚的病和毒癮都是很棘手的事情,讓她一時心情又低落了起來。
  
  「沒有,只是今兒去找母親要了庶務帳和府庫鑰匙來了,先頭母親不同意,後來還是全給我了……我看到二弟發病了,好恐怖,真可憐,他究竟是得的什麼病,相公你知道嗎?」
  
  葉成紹聽了很是詫異地看著素顏,問道:「你去看二弟了?他那個病,說起來也古怪,聽說是胎裡就帶了病的,後來,又聽說不是,母親總把他護得緊,防我像防賊似的,不肯讓我看他,也不肯讓我跟他走得近,我雖是知道他那病怪,但卻不知道究竟是什麼病,曾經我也暗查過,不過,被父親阻止了,我便沒有再管了。」
  
  「你的意思是,父親不讓你查二弟的病因?為什麼?」素顏聽得好生詫異,侯爺究竟是懷著什麼心思,他為什麼不讓葉成紹管葉紹揚的病?裡面有什麼隱情不成?
  
  「娘子,這件事情你不要管了,也不是你能管得了的。」葉成紹並沒有正面回答素顏的問題,而是憂慮地對素顏道。
  
  「可是,我覺得他可能不是病,而是中毒了,而且,他如今中的,還不只是一種毒,另外一種毒也很霸道,有可能,會要了二弟的命,相公,你真的一點也不知曉嗎?」素顏皺著眉頭問道,她不希望葉成紹是個對自己兄弟都心狠的人。
  
  「兩種毒?哼,是劉姨娘搞的鬼吧,後園子裡的那幾珠藥草應該剷除了。」葉成紹的眼眸變得幽深起來,他冷笑一聲說道。
  
  「相公,你能去查查,這藥裡都有些什麼成份麼?這是母親給紹揚吃的解藥,如果能查出裡面的成份來,或許,就可以知道他究竟中的何毒,從而能製出真正的解藥來也不一定呢。」素顏拿出帕子,裡面包了一些黑色的粉沫,是她從侯夫人給葉紹揚所吃的那料藥丸上刮下來的。
  
  「娘子……你的好心,可能會給你帶來麻煩,我不想你出事。」葉成紹拉著素顏的手,擔心地說道。
  
  「相公你會護住我的,是嗎?有你在,我不怕。」素顏狡黠地眨了眨眼,踮了腳在葉成紹的臉上輕啄了一下,笑著說道。
  
  看她巧笑嫣然的嬌俏模樣,葉成紹無奈的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笑道:「嗯,守護你,就是守護我自己,只要娘子開心,就算惹再大的麻煩,我也會替你解除。」
  
  素顏聽了心裡像流進了一汪清泉,暖暖的,清緩舒暢,被人呵護和寵愛的感覺還真是好,她伸手輕撫葉成紹的眉眼,任他那長長的眼睫毛在手心裡輕刷著,癢癢的,軟軟的,一如她現在的心情,她知道,他對她的縱容到了何種地步。
  
  葉成紹對侯夫人肯定是有心結的,在府裡的這些天,她也知道了一些葉成紹小時候的事情,在他成長的過程中,侯夫人沒少折磨和虐待他,一個被父母遺棄的孩子,被迫佔了別人孩子的地位,心靈在遭受親生父母遺棄的同時,還要遭受來另一個母親的怨恨,那是一個多麼艱難又痛苦的童年,他會對侯夫人和紹揚冷漠,很理所當然,那曾經是傷害過他的,恨不能將他致於死地的人啊,如今卻因為她而放下仇怨去幫侯夫人,如果不是對她寵上了天,他怎麼能做得到?
  
  「相公,你真好。」素顏柔聲對葉成紹道,她如此做,除了想幫助紹揚,也正是想幫他,心中有仇,有怨,對葉成紹來說只會是痛苦的折磨,她不想讓他一輩子都背著怨恨的包袱,她希望他過得輕鬆,幸福,快樂。
  
  「真的很好嗎?」葉成紹將素顏樓進懷裡,下巴擱在她的肩上,偏了頭親吻著她透亮晶瑩的耳垂,小聲道:「我以為,我昨兒晚上比現在更好呢,你昨兒晚上可是沒誇我,看來,我還需更加努力才行。」
  
  素顏聽得大窘,這廝就是個惡魔,昨晚把她折磨得死去活來,渾身像散了架似的,這會子還要說努力,再努力下去,她的小命都要飛到天外去了,她不由嘟了嘴,小嘴一張,在葉成紹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哇,娘子是小狗,好痛啊。」葉成紹哇哇怪叫著,伸了手就去咯吱素顏的軟腰,素顏最怕癢了,他不過十指亂彈幾下,她就笑得渾身軟了筋骨,小聲求饒起來:「相公,相公,別……我怕癢。」
  
  葉成紹這才鬆了手,將她攬進懷裡,這個活潑嬌俏的素顏讓他心境輕鬆開朗,垂眸看到她紅潤泛光的豐唇,身子一緊,一附身,便吻了上去……
  
  當素顏呼吸都有些困難的時候,葉成紹才依依不捨的放開了她,若不是知道她昨晚太過疲倦,他真想又將她抱到床上去好生愛憐一番。
  
  素顏也是嬌喘吁吁,眼神迷離著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心鮮空氣,好半晌,她才緩過勁來,問道:「相公,今兒在朝裡,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葉成紹的眉輕輕蹙了起來,眼睛向窗外看去:「皇上讓我盡快將兩淮賑災銀貪默一案結了,有很大一匹官員將會落馬,這其間,有很多關係錯綜複雜,一個不好,會得罪很多人,更會陷入權力爭鬥的漩渦……我真得很不想做……」
  
  皇上是在磨練他,還是將他當作其他幾位皇子的磨刀石?素顏聽得心頭震動,皇上交給葉成紹的兩件事都是很難辦的,兩淮貪默一案,皇上明令不得徇私,要一查到底,那便要讓他斬斷與朝中很多大臣的交情,做一個孤臣麼?
  
  這件事辦好之後,葉成紹除了得罪了大臣們,幾乎沒有半點好處,他掌管司安堂,身份半明半暗著,朝裡一部份大臣是知道他是那司安堂的少主子,但老百姓不知道,貪官被他拉下了馬,百姓只會誇皇上聖明,會對皇上歌功頌德,沒人會知道葉成紹在其中做了多少事。
  
  但朝臣卻是會從此忌恨他,那些被打落下馬的人,他們的親人朋友會恨葉成紹,而與此案無關的朝臣們,也會忌憚他,歷朝歷代,大臣們最怕的就是他這種幕後的鷹犬,最恨的也這種在暗處窺視監察他們的人,他會成為朝中人人忌憚又討厭的對象。
  
  而現在,皇上又要派他去兩淮治河,兩淮水患多年,從來就不有人真正治好過,葉成紹原本就名聲不好,如今再將朝臣們得罪得差不多了,真要做實事,怕是相幫的人沒有幾個,從中作梗,給小鞋穿,故意為難的卻不知道有多少了,治理兩淮,工程浩大,如果沒有上下一心的一個團隊,沒有各方的支持,任誰也能辦好啊。
  
  想通這一些,素顏的心又為葉成紹痛了起來,她知道,葉成紹其實是很想做成一件大事,好證明自己的,他的身份一直是見不得光的,不尷不尬地生活著的日子,他定然是受夠了的,可是,那個可能是他親身父親的人,卻一再的為難他,看似重用他,實則……還不知道是何目的。
  
  「相公,人家說,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你憑著良心去做事,以證據說話,如果那人真的罪大惡極,真的殘害過百姓,那你就不要手軟,如果只是有些牽扯,並非首惡,那得饒人處且饒人,記得,放過他們的同時,你一定要讓他們知道,是誰對他們網開了一面,該做好人時,一定要讓人知道,那個好人是你,該做惡人時,也要讓人知道,他是罪有應得,咱們也不為了沽名釣譽,只為了能減少些麻煩罷了。」
  
  素顏平靜的對葉成紹道,司安堂的事情,她所知不多,但也能猜到一些,皇上想做聖君,又不想擔惡名,有些見不得光的事,就由司安堂做,手掌司安堂的主子便成為了黑暗中的狼,成為了眾矢之的。
  
  葉成紹黯淡的眼眸變得明亮了起來,雖然,素顏說的這些,他早就有了打算,也有了對策,但素顏的支持和理解,是他最大的動力和安慰,他原就是個渾不賃的人,對很多事都滿不在乎,下手也狠,從不怕人報復,更不在乎名聲,可如今他有了她,他就不得不有所顧及,顧及她的安危,顧及她的娘家,顧及他和她將來的幸福。
  
  所以,才會有了煩惱,才想要改變過去的行事作風,做事想要留一線退路了。
  
  「娘子,王家人,你想不想留?他們家與大皇子牽涉甚密,如今二皇子希望我能趁機打壓大皇子,將大皇子也牽扯進去。」葉成紹很慶幸自己娶了素顏,她不同於一般的閨閣千金,她見識特別,思想活躍,連皇上都對她誇讚不已,他很願意與她談論公事。
  
  「王家可是主犯?」素顏很認真地問道,王大老爺可是戶部侍郎,兩淮震災,好幾百萬兩銀子被貪了三分之二,他牽涉在裡面那是一定的,但是,一個侍郎,也不可能有那麼大的膽子敢下那麼大的手筆,一定有更大的主子在他上頭指使。
  
  「他自然不是最大的主犯,但如今,各種證據都指向他,而且,戶部尚書是個老狐狸,去年兩淮災情一現,他四處籌集了調撥齊了銀兩後,就稱病休養了,後來的許多事情就是由王家王大人來主事的,但是,王大人又怎麼可能撇開頂頭上司獨貪呢?」葉成紹嘴角含了譏誚地說道:「戶部尚書可是與二皇子走得最密的人,真要查起來,二皇子也脫不得干係,只是如今,我想放他一馬,不再深挖,他卻想借我的手打壓大皇子,真當我是肉夾膜了。」
  
  這裡面的關係可還真的複雜,素顏也聽明白了一些,她也笑了起來,「大皇子不是有陳閣老護著麼?這事可牽扯了陳家進去?」
  
  「朝中的哪件事情,能少得了陳家,只是陳家在朝中勢力過大,根基深厚,便是皇上,也不敢輕易動陳家,大皇子,現在根本就動不得,但是,皇上的意思似乎也想要壓一壓大皇子和陳家的氣勢,所以,二皇子才想藉機做大一些,就算推不倒大皇子,也想讓他傷些元氣。」葉成紹無奈的笑著說道。
  
  「既然不能一舉打壓大皇子,你就不要摻進他們兄弟之間的事情了,他們怎麼鬥都好,相公,不如將那些找來的證據交一部分給二皇子,再送還一部份給陳家,表明你的態度?」素顏對皇權爭奪很是厭惡,但葉成紹身份特殊,皇上又似乎故意要將他攪進鬥爭裡去,他身不由已,不得不鬥,那便裝傻充愣好了,在這總爭鬥中,太聰明,會死得快啊。
  
  「不行,陳貴妃上回被我狠整治過後,陳家與我的矛盾無法再調和,我雖不想參與爭鬥,也不願意去討好陳家。」葉成紹聽了很堅決的回道。
  
  素顏覺得也對,陳家與葉成紹的矛盾,比之侯夫人來更深,當年葉成紹被迫被送到侯府來,可能陳家也是罪魁之一,那是生死仇敵,是不可能化解得了的。
  
  而且,畢竟,二皇子是皇后養大的,葉成紹的心還是向著二皇子的。
  
  「那相公你小心些就是了,總之,咱沒有榮華富貴都行,只要你平安就好。」素顏聽了拍了拍葉成紹的手說道。
  
  「嗯,放心吧,我還想陪著娘子海角天涯的四處逛逛呢。」葉成紹笑著說道。
  
  這時,紫睛在外頭稟道:「大少奶奶,四老夫人那邊來人,說是四老夫人突然病倒了,請您過去看看。」
  
  四老夫人昨天不是還好好的麼?怎麼突然病了?素顏和葉成紹兩人同時著急了起來,一起走出門去。
  
  紫睛這兩天神情很是倦怠,像是有什麼心事似的,這會子陡一見葉成紹與素顏手牽手走出來,眼神一黯,讓開了一些,青竹不在,素顏便讓紫睛跟著自己一同往四老夫人院裡去。
  
  四老夫人住著一個二進的小院,她身邊服侍著的常媽媽正焦急地在院門口張望著,一見葉成紹和素顏雙雙都來了,似是鬆了一口氣,忙行了禮道:「奴婢給世子爺和大少奶奶請安,老夫人突然暈倒了。」
  
  素顏聽得心驚,忙問:「可醒過來了?」
  
  「回大少奶奶的話,還沒有,奴婢已經著人通知侯夫人,得速速請太醫來醫治才行。」常媽媽回道。
  
  素顏幾步便走進了四老夫人屋裡,見四老夫人面如金紙,雙眼緊閉,連呼吸都有些弱了,忙抓了她的手探起脈來,一探之下,脈像微弱,幾乎探不到了,好好的人,怎麼一病之下如此嚴重?
  
  她忙扒開四老夫人的眼皮,還好,瞳孔並沒有渙散,她稍鬆了一口氣,葉成紹走近四老夫人,兩指疾點,在四老夫人身上點了兩處穴道,四老夫人竟是動了動,素顏看得大喜,忙上前去扶住四老夫人,葉成紹又在四老夫人的背後拍了一下,四老夫人噗的一下,吐出一口黑血來,這才悠悠醒轉。
  
  素顏疑惑地看著葉成紹,葉成紹創眉緊蹙道:「四老夫人身上被人動了手腳,我方才幫她順了氣。」
  
  動了手腳?是點了穴嗎?這府裡,誰會有這功夫?能來後院的,只能是家裡的親子或是女眷才行,外男是不可能進來的,但女子裡,有功夫的應該沒有幾個,是誰會對四老夫人下手?
  
  常媽媽在一旁聽得也是滿臉震驚,素顏便問她:「叔祖母今天可有到別的地方去過,她暈倒前,可是見過什麼人?有什麼可疑的人在她身邊?」
  
  「回大少奶奶的話,除了昨兒個去了大少奶奶院裡,老夫人就一直呆在院裡沒離開過,這身邊的人,也便是院子裡的老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可沒有一個會那種本事啊。」常媽媽滿臉驚恐地說道,四老夫人病得突然,如果身邊真有這樣的人,那可是非常危險啊。
  
  「只去過我院子裡,可是,昨天她是好好的啊,並沒有什麼異樣?」素顏很是不解,冷靜地抬頭看了四老夫人屋裡的人一遍,四老夫人低調,身邊就一個常媽媽和一個貼身丫頭喜兒,兩人都是素顏見過的,看著也不像有那功夫的人啊。
  
  「娘子,有種點穴功夫,當時並不發作,十二個時辰後再發,好像,正是這種症狀。」葉成紹皺著眉頭說道。
  
  「哎呀,聽說四嬸子病了,可好些了?」這時,外頭傳來二夫人的聲音,素顏眉頭皺了起來,回過頭去,果然二夫人和三夫人一同進來了。
  
  素顏只好上前行禮,今兒早上她將採買單子全改了,截斷了不少人一大筆收入來源,只怕她們會趁機又要作亂了。
  
  「點穴手法啊,府裡如今可是越來越亂了,連四嬸子也要害,四嬸子可是府裡的老祖宗了,侯爺最是敬重她老人家,哎呀,誰這麼黑心肝啊。」三夫人邊說邊拭著眼角,走進屋裡,向四老夫人看去。
  
  「聽說晚玉也是被人用點穴手法害死的呢,如今又有人把這手法用到四嬸子身上,那人是誰啊,如此的惡毒!」二夫人在一旁歎息一聲說道。
  
  她這話一出,便是常媽媽也看向了素顏,府裡都知道,晚玉是因為得罪了素顏才挨打的,而晚香更是認定了素顏對晚玉下了暗手,才導致晚玉的死,而且,晚香也因此加害過素顏,這段公案雖是了了了,但有不少人還是相信了晚香的。
  
  二夫人這是把矛頭往素顏身上指了,常媽媽在一旁似是自言自語地說道:「這兩日,老夫人可是只去過大少奶奶屋裡,並沒有碰到其他人啊?這就怪了,誰會對老夫人下手呢?」
  
  「這後院子裡頭,除了成紹常進來,便是成良幾個也很少來的,成紹你是懂武的,不會……當然不會是你,四嬸子可是從小兒就最疼你呢,哎呀,侄兒媳婦,聽說懂醫的人,也會認穴的,前兒大嫂的腰啊,請了太醫來,太醫說,也是有人點了她的穴,大嫂痛得不行了的,哦,是了,侄媳身邊還有個丫頭青竹,她像也懂些功夫吧……」二夫人也不等其他人說話,她又說道。
  
  「二嬸還不如直說,是侄媳我動手,想要害死四叔祖母。」素顏終於明白了二夫人的意思,冷笑著說道。
  
  「我可只是就是論事,侄媳你的脾氣可真衝啊,我又沒明說是你,你這可是不打自招?」二夫人的臉也垮了起來,冷冷地看著素顏道。
  
  「那請問二嬸子,我為何要害四叔祖母?害她於我有何好處?」素顏聽得氣急,冷聲質問二夫人道。
  
  「那我可不清楚了,我只是在分析問題而已,也許,侄媳認為四叔祖母礙了你的事呢?誰不知道,悠然居的陳氏可是四叔祖母的遠親啊,洪氏死了,司徒氏被趕走了,接下來的,自然又有人咯。」二夫人譏誚地看了眼三夫人後才對素顏道口
  
  三夫人自進屋來,一直沒有做聲,這會子被二夫人□了一眼,她張了張嘴,但仍是低了頭去,並沒有說話。
  
  二夫人鼻間主輕哼了一聲,瞪了三夫人一眼。
  
  陳氏是四老夫人的遠親?這素顏可是才聽說的,她不由看了葉成紹一眼,葉成紹冷冷地對二夫人道:「二嬸,你要是閒得無聊了,還不如好生教教成郁吧,他如今可是十五歲了,還是那麼的不成器,大房裡的事情,就不由您來操心了啊。」
  
  「你這是什麼話,現在是葉家出了大事,四嬸子被人下了黑手,我也是葉家之人,憑什麼管不得,成紹你這麼說,嬸嬸我可是要到族裡去,請族老們來為四嬸子來作主了,可不能欺負老人家沒依沒靠,就要置死她。」二夫人大怒道。
  
  「不要吵了,老二家的,你也少說兩句吧,我還沒死呢。」這時,四老夫人終於清醒了些,虛弱的對二夫人道。
  
  「嬸子,我可是為您不平啊,您可是府裡最受尊敬的老祖宗,有人容不下您呢。」二夫人哽著聲對四老夫人道。
  
  「二嬸,四老夫人被害一事,侄媳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究竟是誰在背後搞鬼,不久就會知道,現在,請您回自己院裡去吧。」素顏懶得跟二夫人囉嗦,她總覺得幕後那個黑手好像要顯現出來了,現在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害自己,怕正是因為自己觸動了他的利益吧。
  
  二夫人氣得臉色發白,素顏竟是當著眾人的面趕她,她冷笑著,還要再說話,素顏又道:「二叔就要回府了,正好,母親將府裡的府庫鑰匙和月例銀帳都交由我管了,以後就好好分割一下,二房的帳由二房自己管著,公帳中不再給二房支付開銷了,二嬸子院裡的人,全由二房自個兒支付月例。」
  
  「你……好大的膽子,這是要鬧分家嗎?侯爺最重兄弟情份,他不會准許你這麼做的。」二夫人大驚,一拍桌子對素顏道。
  
  「如今侯爺可是將整個府裡交由我管,三房人擠在一起吃飯,著實事非多,不若分開了的手,侯爺那裡,自由我去分說,二房若不想分家也可以,請將二房的庶務帳本全交由兒媳來掌管,每月二房的收入全都充公,公里才能擔起二房的開支來。」素顏強勢地看著二夫人道。
  
  二房和三房太過份了,吃穿都是大房的,還不斷的想在大房裡討佔便宜,侯爺根本就是管這些庶務,只求兄弟表面和睦的虛名,其實,府裡很多事,都與二夫人與三夫人有關,她們總在府裡興風作浪,是該好好瞭解了。
  
  「憑什麼,三房也在公中吃,又沒見三房交過庶務帳?」二夫人怒氣沖沖地說道。
  
  「一房一房來,侄兒媳一下子也做不了那許多,二叔在大,自然從二房來。」素顏知道二夫人這是想聯合三夫人一起對付自己,便笑道。
  
  三夫人聽了這話,倒是輕吁了口氣,她現在一點也不想跟素顏鬧翻,侯爺雖是府裡作主的,可是,素顏身後,可是有皇后娘娘撐著啊。
  
  「今兒可不是在談論分家的事,是在談論四嬸子被害的事。」二夫人狡賴地說道。
  
  「分家後您想接四叔祖母過去奉養嗎?」素顏直視著二夫人道。
  
  二夫人立即沒了話,被噎得直楞楞地看著素顏,今天的素顏太過強勢了,她根本就沒討到半分便宜。
  
  「既然四叔祖母還是由侯爺和世子爺奉養,那四叔祖母的事就是大房的事,與二嬸子無關。」素顏半點面子也不給二夫人。



  第一百零九章
  
  這時,陳太醫被人請了進來,素顏便道:「太醫要給四叔祖母診脈,兩位嬸娘還是先到外頭屋裡坐著,不要影響了太醫。」
  
  說著,自己行先走了出去,二夫人氣呼呼的衝到了前頭,被素顏如此沒臉的頂撞了一回,她氣歸氣,卻並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坐在四老夫人的正屋裡坐著,黑著臉,誰也不理。
  
  三夫人這一次很老實,半句多言也沒說,就是素顏方才連著她一同趕出來,她也沒表示什麼,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素顏雖然有些詫異三夫人的平靜,但只要不跟著二夫人鬧,她也還是不願意與三夫人也起衝突的。
  
  沒多久,陳太醫就出來了,二夫人先素顏一步上前問道:「太醫,四嬸子的病情如何?」
  
  「不過是年紀大了,呼吸不暢,被濃痰堵了,如今世子爺已經幫老人通了氣,好聲將養一陣子就會沒事了的。」陳太醫笑著回道。
  
  屋裡的人聽得一陣愕然,素顏心中雖也有疑慮,但並沒有說什麼,二夫人卻是眼睛睜得老大地說道:「怎麼可能?不是說被人下了黑手,點了穴道麼?怎麼只是痰堵了?」
  
  陳太醫很淡然地笑道:「下官行醫多年,老年人這種病是常見的,不可能會診錯。」
  
  二夫人聽得一急,衝口道:「怎麼可能,明明就是被有武功的人施了點穴功夫!」
  
  素顏眼神凌厲地看著二夫人道:「二嬸子怎麼如此肯定四叔祖母是被人施了點穴功夫?難道您親眼看到了,或者,那個下手的人告訴您了?」
  
  二夫人聽了臉色霎白,結結巴巴地說道:「我哪……哪裡知道,不是……不是成紹親口說的麼?他就有武功啊。」
  
  「太醫說的您不信,您倒是信了我相公的,二嬸子您以後病了就直接讓相公給你症治得了,還可以省下診費。」素顏譏誚地說道。
  
  二夫人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她瞪了素顏一眼,灰頭土臉的走了。
  
  三夫人看二夫人走了,便對素顏道:「我是來看望四嬸子的,既然四嬸子病情好轉,那我就先走了,兒媳你也不要太操勞了,府裡的事太多,不是一下子就能理得清的。」
  
  素顏聽三夫人的話說得客氣,便也給她行了一禮,將她送到了門外。
  
  兩位夫人走後,素顏問陳太醫:「大人,我四叔祖母真的只是被痰堵了麼?」
  
  陳太醫但笑不語,看了看裡屋,並沒有說話,素顏覺得奇怪,便走進裡屋,卻見四老夫人正在同葉成紹親切地交談著:「紹兒,別人不管如何說素顏,叔祖母都是信她的,叔祖母看得出來,她是真心想把侯府打理好的,侯府也亂了這麼些年了,也該有個有魄力,有頭腦的主母好好治治了。」
  
  「叔祖母,紹兒的眼光不錯吧,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心思從別人那搶過來的呢。」葉成紹的語氣裡竟然有絲撒嬌的味道。
  
  素顏聽得氣急,這廝如今看自己給了他幾分顏色,便將他那無恥的行徑當成了英雄事跡了,也不想想,這話說出去,人家會怎麼看她,一女不許二家,許過的人,再嫁於他,難道是光彩事?
  
  一看素顏沉著臉進來了,葉成紹立即老實了,臉上的神彩飛揚變成了一昏做錯事被抓的樣子,四老夫人看著就笑出了聲來,對素顏道:「來,孩子,坐到叔祖母床邊上來。」
  
  「叔祖母,您自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嗎?」素顏不太信陳太醫的話,陳太醫是葉成紹的心腹,素顏自上一次在宮裡頭時就看出來了。
  
  「孩子,你就別管了,叔祖母知道不關你的事,紹兒會查清的。」四叔母親慈愛地看著素顏道。
  
  「可是……」素顏還想說什麼,葉成紹眨著眼睛道:「難道娘子不信為夫的本事?」
  
  素顏只好不再說什麼了。
  
  從四老夫人屋裡回來,素顏還是忍不住問葉成紹:「你是不是看出些什麼來了?」
  
  「嗯,我已經佈置人手過去了,最遲明天,就會有結果,娘子,咱們兩個回去合計合計,這回,要一次性將那個人給揪出來,可不能讓她再在府裡頭害人了。」葉成紹胸有成竹地說道。
  
  回到屋裡,青竹已經回來,對素顏說,紹揚的病情暫時穩定了,不過,只怕短期內還會再發作一次,侯夫人正心痛得很呢。
  
  素顏對紹揚那個俊逸乾淨的男孩有著深深的同情,他的病,怕也是各方權利爭奪的下的產物,他就是個無辜的受害者。
  
  葉成紹聽了青竹的話,並沒有多少什麼,在屋裡坐了一會子後,他就出去了。
  
  素顏便對青竹道:「你今兒不用守著我,去守著侯夫人吧,我總感覺,紹揚的病是有人在幕後操縱著,也不知道侯夫人的藥是從哪裡來了,一吃下去就見了效,但是,十幾年卻不斷根,這藥裡肯定有古怪。」
  
  青竹聽了點了點頭,卻是勸道:「侯夫人自己定然也是清楚這些的,大少奶奶,您又何必摻合進去,也許,是一個無底深淵呢,奴婢可不想因此給您帶來危險。」
  
  「無事的,世子爺在府裡頭,相信那些人再大膽,也不會在這個時候來加害於我,你且去吧,我會顧好自己的。」素顏無所謂地說道。
  
  青竹走後,素顏坐在屋裡總覺得心頭不安,開口喚紫睛,想讓她給倒點,水來喝,卻見紫睛神魂不定的,兩眼游移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叫第二聲,才聽到,素顏不由沉了臉,說道:「你這丫頭,成日都在想什麼呢?」
  
  紫睛聽得一震,恍然回神道:「大少奶奶您說什麼?哦,要茶嗎?奴婢這就去。」說著,也不顧素顏板著臉,急急的就往後堂而去,素顏心中疑惑,想起前些日子三夫人曾經說過要給紫睛說媒的事情來,這丫頭,不是思春了吧,看她這樣子好像不太安心了似的,不如就真的把她嫁了算了,也省得做事丟三落四的。
  
  紫睛沏了茶過來,素顏就又跟她提起三夫人說的那門親事:「我看也不錯,雖是填房,但畢竟過去後就是正經地奶奶,從此脫了奴籍,對你也是天大的好處。」
  
  紫睛聽得當時臉就白了,眼圈兒一紅,就要給素顏下跪:「大少奶奶您是嫌奴婢太笨,不想要奴婢服侍您了麼?您到這府裡來可沒多久,您看您,都遭的什麼罪啊,不是侯夫人打罵你,就是二夫人,三夫人幾個擠兌你,世子爺還有一大堆子的小妾在後院子裡巴巴的等著跟您分寵,奴婢雖說沒什麼本事,可至少有一顆忠心,您把奴婢這會子嫁了,一時半伙的,到哪裡找更合適的人幫您啊。」
  
  素顏被她說得心酸,紫睛說的句句是實,她身邊的確沒幾個真能用得上的人,紫綢和青竹是天天跟著的,但她們兩個還是要休息的,如果紫睛再一走了,就連個頂替的人也沒了……她心底裡,也是捨不得紫睛的,這丫頭手巧,只是脾氣暴了些,嘴利,但忠心確實是有的。
  
  「你快起來,怎麼說兩句就要哭了呢,不嫁就不嫁吧,我也是為您好,這麼好的一樁親事,若是黃了,以後想再找一家,可沒那麼容易,你可是要想親楚,我不想耽誤你。」
  
  「奴婢想清楚了,奴婢暫時還不想嫁。」紫睛垂著頭,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語氣卻是很堅定,素顏也不好再逼她,只能由她去了。
  
  侯夫人自紹揚屋裡回來後,就急得在屋裡團團轉,白媽媽早就回屋養傷去了,身邊就只有晚霞,晚霞見侯夫人這個樣子,看著也辛酸,便勸道:「夫人,您別太著急,奴婢看大少奶奶是個有主意的,不如,您去跟大少奶奶商量商量,指不定,她能找出救二少爺的法子來呢。」
  
  侯夫人聽得眼睛亮了一亮,隨即又搖了搖頭道:「她不過是希望我不與她爭掌家權罷了,紹揚有事,她應該是最開心的才對,如今表面看著很關心紹揚,誰知道心底裡又是怎麼想,她先頭逼我交帳本事,可是厲害著呢。」
  
  晚霞聽了很不以為然,小聲道:「奴婢看大少奶奶是真心關心二少爺的,不然,也不會說出那些提醒您的話來,而且,以前您怕是根本就不知道,二少爺喝的那鎮痛茶是有問題的,這也是大少奶奶看出來的,夫人,您還是……」
  
  「不要再說了,她始終都是成紹的妻子,她的心只會向著成紹,我也覺得她對紹揚沒有噁心,但是……」但事有些事情,是不能讓藍氏知道的啊,想起紹揚的病情,侯夫人心對就在滴血,眼裡湧出濃濃的恨意,若不是那個野種,紹揚又如何會受如此大的苦楚,他的老婆,又如何能讓自己信得過?
  
  晚霞聽了便不敢再勸侯夫人,侯夫人看了她一眼道:「你去給我熬點八珍粥來,我先歇一會子。」
  
  晚霞聽了眉頭皺了皺,還是乖乖的走了,侯夫人等她一走,便悄悄的走向後堂,穿過後堂的門,到了那個立櫃前,靜靜的站在那裡看著那酸梨木做的立櫃,默默無語。
  
  「還想要解藥嗎?你太沒用了,連個十幾歲的丫頭片子也對付不了,不但沒將她趕出府去,還讓她掌了全府的權,再這樣下去,哼,你知道後果的。」立櫃後果然又響聲一個尖銳的聲音,那聲音不男不女,像是有人捏著嗓子發出來的,聲音冰冷如霜,陰森森如地獄魔音一般。
  
  侯夫人聽得大急,眼淚都出來了,哭道:「你不能這樣,你既然如此清楚侯府的事情,那你也應該知道,我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暗中也下了不少黑手,可是那藍氏太過聰慧狡猾,我真的沒法子鬥過她啊,如今她既有侯爺的支持,又是一品誥命,我拿什麼跟她鬥啊。」
  
  那人聽了之後,鄙夷的冷哼了一聲道:「你還真是個蠢貨,如今她在府裡已經站住了腳,再讓你趕她出府也是不能的了,不過,如果再讓她生出兒子來,你就等著給你兒子收屍吧。」
  
  侯夫人聽了大聲哭了起來,哀哀的求著那人,「求求你了,放過紹揚吧,他是無辜的。」
  
  櫃後的人無情的冷哼一聲,只聽得嗖得一聲,像是走了,但是,很快,侯夫人又聽到一陣金屬碰撞的聲音,她不由詫異,很想到立拒後頭去看看,卻又不敢,這時,立櫃突然開始搖晃了起來,侯夫人嚇得忙躲開,生怕那立櫃倒下來,砸傷自己。
  
  這時,就聽見一聲清脆的喝斥:「還想往哪裡走?」
  
  侯夫人聽得震驚,那聲音……有點耳熟。
  
  就在這時,搖晃著的立拒終於轟然倒賜,砸向地面,揚起一層薄薄的塵埃,侯夫人趕緊避到了門後,驚恐地看著傳來打鬥聲的地方,果然,看到兩條正要激戰的身影,其中一外身姿修長纖麗,冷峻絕然,卻又飄逸如仙,正是藍素顏身邊的那名貼侍身女青竹,而另一個,身材稍胖,身穿一身黑色衣形衣,頭上套著一個黑色頭套,連頭髮都包裹了進去,只看得到鼻子和眼睛,那雙眼睛,渾濁昏黃,但眼神中透出凌厲陰狠的目光,望之令人透骨生寒。
  
  青竹手持一柄尺長的短劍,正凌厲地刺向那黑衣人,黑衣人徒手與之格鬥,巧妙躲過青竹的致命一擊,左掌如崩山之勢拍向青竹的膛,青竹身形驟然飛起,躲過那一掌的同時,凌空一腳踢向那黑衣人的頭部,黑衣人沒料到青竹躲過她凌厲一擊的同時,竟然還有餘力進攻,頭部被狠狠踢中,身子身後倒飛,但他臨敵反應很快,身體矯健地於空中打了個一百八十度的旋轉,又穩穩地落在了地面,不過,他似是身上重創,落在地上後便手捂前胸,吐出一口鮮血來,青竹乘機襲進,那黑衣人卻是轉頭陰狠地看了眼侯夫人,手中突然彈出一個珠子,一股濃黑嗆鼻的黑煙慕然升起,嗆得侯夫人連連咳嗽,眼淚都出來了,再睜開眼時,青竹與那黑衣人同時不見了,侯夫人心中無比惶恐,青竹似乎傷了那個黑衣人,黑衣人可是貴妃娘娘派來的,如今被青竹打傷,貴妃會不會遷怒自己?那揚兒的解藥不是……
  
  她越想越哀傷,越想越惶恐,踉踉蹌蹌地回到自己的屋裡,猛撲到床上,悲淒地痛哭起來。
  
  晚霞端著熱粥進屋,卻沒找到侯夫人,她很是詫異,以為侯夫人在她熬粥時出了門,便到院裡找,這時,聽到屋裡有侯夫人的哭聲,不由好生怪異,明明她在各個屋裡都找了個圈,也問了其他人,都說沒看到夫人出來,也沒看到夫人進去,夫人怎麼突然不見了,又突然回到了屋裡?
  
  正疑惑不解時,青竹護著素顏,還有方媽媽一同來了,晚霞忙上前給素顏請安,素顏臉色凝重,只是對晚霞點了點頭,便進了穿堂,直接往正屋裡而去,晚霞心急,不知道侯夫人是不是方便見大少奶奶,忙要上前攔住,青竹手一格,便將她擋住,冷聲道:「快帶大少奶奶去見侯夫人。」
  
  晚霞被青竹的氣勢震住,不敢再多說,掀了簾子請素顏進去,侯夫人哭了好一陣子,只哭得天昏地暗,整個人像被抽乾了似的,昏昏沉沉,正躺上床上。
  
  「母親,您可有受傷?」素顏走到侯夫人床前,神情凝重地看著床上的侯夫人。
  
  床上的侯夫人聽到素顏的問話,一動也沒動,像根本就沒聽見一樣。
  
  「大少奶奶,侯夫人並未受傷,不過,怕是嚇到了。」青竹譏誚地看著床上的侯夫人道。
  
  侯夫人聽到青竹的聲音,身子一震,緩緩轉過身來,眼神凌厲地看向青竹。
  
  「母親,那人可有傷著了您?」素顏又關切地問道。
  
  「出去,全都給我出去,滾啊,不用你來假惺惺。」侯夫人突然像瘋狂了一般,對著素顏和青竹几個嘶聲吼叫了起來。
  
  素顏聽得秀眉緊皺,看了青竹一眼,青竹秀美冷峻的眸子裡快要噴出火來,狠狠地瞪著侯夫人。
  
  晚霞看著便有些難過,大少奶奶的一個奴婢也敢如此蔑視侯夫人,也太過份了些,抬腳上前,就想要護住侯夫人,結果,青竹伸手一下拎住了她的衣領子,將晚霞拎了出去。
  
  方媽媽看這情形,便對素顏道:「大少奶奶,奴婢去守在門外,您與侯夫人好生談談。」
  
  屋裡就只刺下了侯夫人,素顏和青竹,侯夫人似乎也有些畏青竹的火,只是怨毒地看著素顏,罵道:「出去,我不想見你。」
  
  青竹冷笑一聲道:「侯夫人,事情已經被奴婢抓了個正著,那個人,奴婢雖然沒有抓到,不過,可以肯定,她就是這個府裡的人,您難道想一輩子被她協迫嗎?難道您就不恨他害了二少爺嗎?」
  
  「都是你們,是那個野種,是他害得我的揚兒被人下毒,痛苦折磨十幾年之久,如今你們連揚兒他最後一點救命藥也要給弄沒了,你們究竟想怎樣?難道非要害死揚兒才夠嗎?」侯夫人狀若瘋狂,根本就不講理。
  
  素顏冷靜地看著侯夫人,她真的有些無奈,不知道侯夫人的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怎麼敵我不分,好賴也看不出來呢?
  
  「真正想害死二弟的人是您,那個人,拿給您的根本就不是解藥,而是毒,是另一種毒,如果真是解藥,為何二弟的病情會越來越重,發病期越發的頻繁?這不過是那人控制您的手段而已,難道您甘願被他所制?」素顏對侯夫人怒喝道。
  
  侯夫人如被當頭棒喝,整個人像是被凍住,愕然地看著素顏,兩眼幽深空洞,像是癡了一般,素顏見了又道:「那是誰的人?是他一直協迫您,要您加害兒媳和相公的嗎?您應該說出來,我們一起聯手對付他,齊心協力幫二弟找到治病的藥方才是啊。」
  
  侯夫人紅腫而空洞的眼裡又溢滿了淚水,她又掩面哭泣了起來,素顏有些無力地看著侯夫人,靜靜的站在一旁,等候夫人哭個痛快了再與她說話。
  
  侯夫人又哭了好一陣,才終於止住了哭聲,抬起頭,卻是問青竹:「你……方才說,那個人是府裡的?」
  
  「是的,她身形好快,一出那間屋子,奴婢就追了出去,但她的身形一下子就消失在了松竹院裡,她似乎對這個院子裡的屋子都很熟悉,奴婢幾追之下,便找不到她的氣息了,所以,奴婢斷定,她仍在這片屋子裡,而且,奴婢看得出,她是個女子,而且,並不年輕。」青竹很肯定地說道。
  
  侯夫人聽得渾身一顫,眼裡露出怨恨之色來,雙手緊攥著被子,咬牙切齒道:「原來,身邊養了一頭狼,一頭兇惡的狼,她定然天天冷笑著看著我痛,看著我苦……」
  
  「母親,您知道她是誰嗎?青竹說,她已經打傷了那個人,兒媳現在就招集人手,將您院裡的人全都排查一遍?」素顏真有點可憐侯夫人了,不過,她也不像先前那樣為侯夫人心軟了,自己幾次三番不計前嫌想要幫助侯夫人,可侯夫人不領情也罷,竟然就所有的怨恨都遷怒到自己頭上,這就有些太不盡人情了,侯夫人,不值得她同情。
  
  「現在去查,根本就查不到了,她既是對這個院裡非常熟悉,那定然會想到隱藏的辦法。」侯夫人也逐漸冷靜下來,皺著眉頭回道。
  
  「怎麼不能查,現在就將您院裡的人全部召集出來,看哪個人頭上有傷,那不就知曉了?」青竹冷冷地說道,眼神輕蔑而懷疑地看著侯夫人。
  
  「對,母親,現在就將您院裡的所有人全都召集起來,青竹一定能夠認出她來。」素顏也說道。
  
  侯夫人遲疑了一下,又搖了搖頭,對素顏道:「算了吧,查出來了又如何,那個人,還是再派另外的人來,說不定,會對我的揚兒下更重的黑手,我還人文嫻呢,我不能再讓文嫻也遭不測。」
  
  素顏聽得大怒,問道:「您說的那個人是誰,她真有通天的本事嗎?這可是寧伯侯府,是皇后娘娘的娘家,難道就沒有人能治得住她嗎?」
  
  「侯爺也知道,連他都沒有法子,你能有什麼辦法?」侯夫人冷冷地看了素顏一眼,語氣中,帶著深深的怨恨和悲痛,說到侯爺時,她的眼神冷若冰霜,似是含著切骨之恨一般。
  
  素顏聽得大震,侯爺也知道,那就是說,那種毒,以侯爺的本事,也難找到解藥出來,侯爺他……怎麼忍心讓紹揚受那樣的苦楚?
  
  不行,就算侯爺知道又如何,如今那個背後之人害人的目標就是自己和葉成紹,她既然發現了,又怎麼能夠她繼續得懲下去?
  
  素顏眼神凌厲地看著侯夫人道:「今天,您同意與不同意,我都要將那個受傷之人,您身邊的奸細給查出來。」
  
  說完,便再不看侯夫人一眼,轉身便走了出去,侯夫人聽了卻很是反常,她一動也不動的坐在床上,眼神木然,任素顏帶著青竹走了出去。
  
  「查吧,只有你自己查,我才能脫得了干係……」等素顏幾個出去,侯夫人似是自言自語的喃喃說道,她木然地看著那晃動著的門簾子,眼裡露出一絲希翼和期盼來。
  
  素顏出了門,但對方媽媽道:「媽媽,叫人來,將這院子裡所有的人全都集合在正屋裡。」
  
  方媽媽看了素顏一眼,便走了出去,不過兩刻鐘的樣子,屋裡便擠擠的站了二十幾個人,連守完的婆子,灑掃的三等丫頭,小廚房裡的粗使婆子全都叫了進來。
  
  方媽媽手裡拿著個名冊,靜靜地站在素顏身旁。
  
  松竹院裡的人都覺得莫名其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大少奶奶怎麼突然將她們全都召齊,連手上的差事都不讓幹了,而且,也沒見到侯大人,難道,大少奶奶搶了侯夫人的掌家權後,又對侯府人屋裡的人來個大清洗?這也太過份了吧,侯夫人可是她的婆母啊。
  
  一時,就有嘴巴利害,在院子裡又有些頭臉的開始小聲議論起來:「大少奶奶這是要做什麼?難道是想連侯夫人屋裡也要把持嗎?」
  
  「可不是,就算是大少奶奶當家,也沒有兒媳管著公婆屋裡事情的道理,我們可是侯爺和侯夫人的人,她的手也伸得太長了些,憑什麼指使我們啊,夫人都沒出來呢。」另一個人小聲附合道。
  
  有人起了頭,另外的人一幫子就跟著起哄:「大少奶奶這樣做,可是有違禮教的,走吧,我手裡的差事還沒做完呢,咱們只認侯夫人這一個主子,其他的人,咱們不用理會得。」
  
  素顏聽得臉色鐵青,看了青竹一眼,青竹州要動手,就聽方媽媽道:「侯夫人今天遭人襲擊,幸得大少奶奶派了青竹姑娘保護於她,侯夫人才得以脫險,如今青竹已經發現,那襲擊侯夫人的人就在你們當中,召集你們,不過是要找出那名兇手而已,現在,看誰在掏亂,誰就可能與那刺客有隙,大少奶奶抓到一個,嚴懲一個。」
  
  人群立即嘩然,有的人便看向侯夫人屋裡的晚霞,晚霞很不以為然地看了素顏一眼,小聲道:「大少奶奶這是說的哪裡話來,夫人明明在屋裡好好的,哪裡遇襲過,倒是方纔,大少奶奶帶了人去逼迫夫人,怕是真的想連夫人也控制了吧。」
  
  青竹聽得大怒,她知道晚霞這是在報復自己方才將她拎出去的事,不由抬手就想將晚霞再拎出來,素顏手一揚,淡定地說道:
  
  「是與不是,一會就能見分曉,我是什麼用意,想做什麼,你們很快就知道了,但是,現在請你們都安靜,不然,不要怪本少奶奶下了重手。」
  
  素顏的語氣沉穩而從容,聲音裡帶著一股嚴厲,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下面的人聽了便沉默了下來,就是晚霞,也沒再多說什麼,都靜靜地看著素顏。
  
  方媽媽便開始對名冊,叫了名冊的人,都應了聲,青竹便上前認真的查看一番,將沒有疑點的,就放了出去。
  
  松竹院裡的人便開始相信素顏的話了,大少奶奶可能真的只是在找某個有問題的人,於是,她們更配合了,凡被點了名的,就上前一步,走出隊列,讓青竹查看。
  
  一共二十六個人,全點了現來,卻沒發現任何異樣,青竹不由焦燥了起來,那個人,明明就是躲進了這片屋群裡,難道,並不是侯府的,只是藏在了某個地方?
  
  素顏也覺得不可思議,也許,青竹的判斷是錯的,那個人,只是熟悉侯夫人的院子,藏在院子裡了,這時,方媽媽突然提醒素顏道:「大少奶奶,只有白媽媽沒來。」
  
  素顏聽得一驚,正要說話,晚霞便道:「媽媽肩膀受傷,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白媽媽可是侯夫人的奶娘,她怎麼可能對夫人不利,這屋子裡,怕是只有白媽媽對侯夫人最忠心了吧,大少奶奶早就容不得白媽媽了,不會連這種髒水,也想往白媽媽身上潑吧。」
  
  「好大的膽子,大少奶奶可有說過白媽媽半句不是,你倒是牙尖嘴利的就把大少奶奶污了一通,真以為,你是侯夫人的人,就沒有治得了你嗎?」
  
  青竹聽得大怒,一步躍下就將晚霞又拎了起來,刷的一個大耳刮子打在了晚霞臉上,晚霞立時痛得眼冒金星,青竹隨手一扔,將她甩在了一邊地上,冷冷道:「我倒要看看,誰還敢對大少奶奶無禮,別以為大少奶奶脾氣好,你們又是侯夫人屋裡的人,就不拿大少奶奶當主子敬著了,我可告訴你們,我的拳頭,隨隨便便就能擰斷你們的骨頭,不信,你們大可以再試試看。」
  
  晚霞徹底被青竹給震住,不敢再多發一言,這時,方媽媽命晚榮去請白媽媽來正堂。
  
  晚榮應聲去了,但沒一會子就出來道:「回大少奶奶的話,白媽媽正在發燒,臉都燒紅了,沒力氣出來,怕是染了風寒。」
  
  先前還只是肩膀受了傷,這麼快就發高燒了?素顏心裡覺得疑惑,便讓晚榮帶路,又叫上了夫人屋裡另一個有身份的婆子,與方媽媽,青竹一同往白媽媽屋裡去。
  
  白媽媽果然睡在了床上,屋裡有著濃濃的中藥氣味,青竹很謹慎的走近白媽媽床前,撩開紗帳,床上的白媽媽輕哼了一聲,向裡睡著的頭便轉了過來。
  
  青竹看得一驚,見白媽媽頭上挽著一務白色的巾子,眼睛也似乎因高燒有些睜不開來,白胖的臉龐確實被燒得痛紅,她便上前,想要給白媽媽探脈,白媽媽的手一縮,虛弱地說道:「奴婢這病來得凶,怕是會感染到大少奶奶呢,大少奶奶還是不要離得奴婢太近的好。」說著,便激烈的咳了起來,那咳一起勢,便像是停不下來,白媽媽咳得縮成了一團,方媽媽看著臉色微沉,拉著素顏往後退,小聲道:「大少奶奶,白媽媽怕是肺受損了,您還是遠著些的好。」
  
  青竹卻是死死地瞪著白媽媽,她有種異樣的熟悉感,很想去扯掉白媽媽頭上的巾子,但是,白媽媽一直在咳著,她又不能確定,畢竟白媽媽的身份在那裡,她也不能像對待晚霞一樣對待白媽媽。
  
  白媽媽咳了好一陣才停了下來,虛弱地喘著氣,掙扎著似乎想坐起來,但身子虛軟無力,幾次努力之下,又倒了下去,素顏只好說道:「媽媽既是病了,那就好生休息吧,一會子請個大夫給您醫治。」
  
  白媽媽聽連聲致謝,閉著眼睛養著神,一隻肩膀側臥著,似是生怕碰到了另一個傷肩,素顏覺得不可能是白媽媽,聽青竹的意思,那人武功也很是不弱,白媽媽如果有功夫,又怎麼可能在葉成紹對她動手時,忍得住不反抗?武者對外力的攻擊有著本能的抵抗意識的,再者就是,白媽媽的肩膀傷了,就算是有武功,與青竹對打時,也會有影響啊。
  
  於是,素顏便抬腳向外頭走,誰知這時,青竹不死心,突然抽出短刻,驟然向床上的白媽媽發起凌厲一擊,床上的白媽媽大聲尖叫了起來,身子嚇得一動不動,眼神驚恐萬分地看著青竹。
  
  青竹懊惱地收回短創,她生生的在白媽媽身子前一寸的地方止住劍勢,她仍是不太相信白媽媽,白媽媽給她一總熟悉的感覺,那氣息很像是先前與她打鬥之人,但現在一刻試出去,白媽媽像個普通的老婦人一樣,只會驚叫,並沒有半點內力漾出,讓她很是意外,也很懊喪。
  
  「大少奶奶,您……您送奴婢回去榮養就是,為何又要殺死奴婢?」白媽媽哭了起來,跟著,又開始咳,素顏很是無奈地看了青竹一眼,不好意思的對白媽媽道:「青竹只是跟您開了個玩笑,您好生養著吧,夫人身邊可是少不得您呢。」
  
  白媽媽抬了眼,冷冷地看了青竹一眼,冷笑道:「玩笑麼?奴婢也是一把年紀了,可經不得這種玩笑,大少奶奶何必用這種手段來對付奴婢呢。」
  
  青竹知道白媽媽這是得理不饒人,想在素顏這裡討個說話了,她也不為難素顏,很乾脆地上前對著白媽媽單膝跪地,說道:「是小的錯了,媽媽不要責怪大少奶奶,小的一時衝動,認錯了人,請媽媽責罰小的就是。」
  
  白媽媽眼底劃過一絲銳利的鋒芒,像利刃一般的刺向青竹,但很快就收斂起來,讓素顏以為自己看錯了。
  
  「算了,你也是大少奶奶身邊得力的,我不過是個過氣了的奴婢,沒本事責罰你,你們走吧,我要歇著了。」白媽媽像是很疲倦,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似的,淡淡的說完,便閉上了眼睛。
  
  素顏帶著人退了出來,但心中疑慮卻是加深了,晚榮和另一個夫人屋裡的婆子並沒有多說什麼,臉色雖然不好看,但對素顏的神情卻還算是恭謹。
  
  素顏將正屋裡的人全都散了,呆坐在侯夫人的正屋裡,腦子裡有些發木,這時,紫雲氣喘吁吁的跑來,也不顧得給素顏行禮,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大少奶奶,不好了,世子爺和侯爺兩個吵起來了,就在前院書房裡頭,墨書來報信,沒找到大少奶奶您,奴婢想起您來這裡了,便找了過來。」
  
  素顏聽得頭痛,葉成紹說是為四叔祖母被人點穴一事去查案了,怎麼一下子又跟侯爺吵起來了?莫非,侯爺想要阻止他?還是,他做了什麼,影響到了侯爺的利益?
  
  「快走,大少奶奶,爺那性子,可別跟侯爺打起來了就不好了。」方媽媽聽得大急,扯著素顏就往外走。
  
  素顏也忙提了裙,卻是回頭對青竹遞了個眼色,不讓她跟著,青竹很見機的點了頭,雖然跟著出了松竹院,卻是向另一個方向而去。
  
  素顏急急地趕到侯爺的書房,果然聽得裡面葉成紹大聲在吵。
  
  她心一緊,忙走了進去,就見葉成紹更擰著脖子,斜眼看著侯爺,侯爺還好,倒是坐在書桌後,眼睛銳利無比的瞪著葉成紹,兩個正以眼神對恃,見素顏進來,都有些愕然,侯爺的眼神緩了緩,冷聲道:「兒媳,你來得正好,把這逆子給我拖回去,好生開導開導他。」
  
  素顏聽了忙向侯爺行禮,轉頭看向葉成紹,葉成紹臉都氣紅了,不過,看見素顏後,眼神變了變,啞聲道:「娘子你來做什麼,快快回去歇著,這是我跟父親之間的事情。」
  
  「相公,有話好好說,怎麼跟父親吵起來了呢,咱們可是小輩啊。」素顏走近葉成紹,扯了扯他的衣襟,這廝有時脾氣太過爆燥,不知道有的事情,換一種方式,就能達到不同的效果麼?侯爺可也是個很強勢的人啊。
  
  「不行,我今天非要把劉姨娘那個賤人給處置了,不然,侯府別想安寧,娘子你也會被她毒害。」葉成紹擰著脖子,對侯爺吼道。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4:38 PM

  第一百一十章
  
  「劉姨娘?姨娘怎麼了?」果然是劉姨娘在壞事,葉成紹說去查四叔祖母的事,果然就查到了劉姨娘身上去了麼?如果真是劉姨娘下的手,那她就太可怕了,確實應該整治,如此一想,素顏便故意引得葉成紹往下講。
  
  只是,劉姨娘不是身上有傷麼?四老夫人這兩天又沒有去過劉姨娘的院子,劉姨娘也沒有到過四老夫人那裡去,她總不會隔空點穴吧?葉成紹真拿到了劉姨娘害人的確鑿證據?
  
  「哼,她看著柔弱,卻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呢,父親,這麼多年來,您可發現了她這一點?」葉成紹沒有正面回答素顏,卻是冷笑一聲對侯爺道。
  
  果然啊,那一次在侯夫人屋裡時,素顏就感覺到劉姨娘的不簡單,兩個身強力壯的粗使婆子上前都沒有拉得住她,原來,真是身負絕技的高手,侯爺不可能看不出來吧?素顏不由也靜靜的看向王爺。
  
  「紹兒,你管得太寬了。」侯爺的臉色沉靜如水,聽了葉成紹的話,神情並無波動,似乎半點也不驚訝,看來,他應該是知道劉姨娘身負武功的事實。
  
  葉成紹一聽這話,氣得暴跳如雷,大聲道:「父親,您怎麼能夠袒護一個如此蛇蠍心腸的婦人在您身邊,她可是在二弟身上下過毒藥的啊。」
  
  侯爺聽了眼神一黯,猛地站了起來,凌厲地看著葉成紹道:「紹兒,沒有證據,你不可以亂說。」
  
  「父親,相公說得沒錯,劉姨娘確實給二弟下了毒,雖然,二弟的病,並非由她下毒所致,但她給二弟配的鎮痛茶,卻是有另外一種毒性,這種毒,初入身體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反應,也確實能起到鎮痛的效果,但是,長久服用,病人便會對此藥產生依賴性,甚至逐漸上癮,想戒都難戒掉,中毒之人,如果一直服用下去,身體機能會逐漸變差,抵抗力下降,最後,會走向死亡,這是一種殺人不見血的毒啊。」素顏冷靜而肯定的對侯爺說道。
  
  侯爺的臉上終於起了一絲波瀾,眼裡露出驚詫之色來,眼底的無奈和痛苦緩緩流過,但他很快又壓制那一絲悲痛,啞著聲對素顏道:「兒媳如何知道紹揚的的鎮痛藥有此副作用?這……就連太醫也沒看出來,當初,我見紹揚痛得難受,實在不忍心讓他痛下去,才四處求醫問藥,劉氏也是托了她的師兄才弄到這種鎮痛藥的,可能,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有此藥性吧。」
  
  「父親,兒媳也學過醫的,看過不少醫學雜書,認識那種草藥,不過,這種草也確實不多見,也不知道姨娘的師兄是哪裡人,如何會認得這種草的,又是從哪裡帶來的?」素顏深感奇怪,罌粟在前世可是生長在西南的,前世的歷史裡,這種植物是七世紀時由波斯傳入中國的,她不知道現在所處的年代對應前世是哪個世紀,這裡的歷史與前世相差很大,雖然也尊孔孟之道,文化和習俗基本差不多,但地理環境和歷史真的不太一樣啊。
  
  太醫對這種植物不熟悉,探查不出來它的副作用,這還可以理解,但是,劉姨娘已經拿這種植物害過幾個人了,洪氏飲食裡就有這種藥的影子,而司徒被關在小黑屋裡,炭盆裡燒的,也是這種藥,而且,司徒身上還中有另一種毒,好在,上回葉成紹趕她走時,逼著她吃了一種藥,那藥除了使司徒蘭狀若發高燒外,其實還有解毒作用,想必,如今司徒蘭身上的毒素應該淡了很多,劉姨娘,確實如葉成紹所說,心如蛇蠍啊。
  
  但侯爺的語氣裡,卻是對她頗為袒護,難道,真的對劉姨娘有情,情深到連自己的嫡子被害,也能原諒?
  
  「她……也是費了很多精力才找到的這種草藥,聽說是她的師兄去大食國做生意,從那邊帶過來的。」侯爺也不是很肯定的說道,他的眼神裡帶了一絲疑惑,但臉上卻並不顯露,仍是很鎮定的樣子,並沒有因為知道了罌粟的毒害而生怒。
  
  「父親,您可知道,洪氏死前,也是中了這種草藥之毒的,這種草藥如果連續幾天大量吸食的話,會使人性子暴躁反常,狀若瘋狂的,而且,不止是洪氏,連司徒氏也少量中毒,府裡瞭解這種草藥的人並不多,夫人肯定是不知道的,不然,她也不會允許給紹揚服用了,兒媳雖知,但此次中毒之人被害,矛頭都是對準兒媳的,兒媳再蠢,也不會做不利於自己的事情吧,如此明顯的陰謀,父親您還不能斷定劉姨娘的居心麼?」
  
  素顏在心頭積了很多天的話,今天終於當著侯爺的面全說了出來,她不是不想揭穿劉姨娘,但劉姨娘在府裡的根基也很深,她不想揭穿劉姨娘,但劉姨娘在府裡的根基也很深,她不想一進門,便讓侯爺覺得她是個惹事的,不是與侯夫人關係不好,就是與葉成紹的幾個小妾鬧,如今再加上一個劉姨娘,便是事事都是別人挑起,別人先針對她,在侯爺和府裡的人的心裡,也會覺得她也是有問題的,不然,為什麼,她會跟這麼多人關係都處不好呢?
  
  正好,今天葉成紹出手了,她不趁機聯合葉成紹一起將劉姨娘給處置了,實在是對不住自己啊,劉姨娘就像一根毒刺插在侯府裡頭,隨時都可能毒害別人。
  
  侯爺聽得大驚,終於臉色升起一股怒意來,他沉聲對素顏道:「你說的,可全是事實?」
  
  「父親如果不信,可以派人調查,兒媳敢肯定,劉姨娘與洪氏之母陳洪氏也是有勾連的,當初陳洪氏鬧得那樣凶,根本就是受劉姨娘的指使,還有,司徒夫人為何來侯府如此之快,定然也與劉姨娘有關係,今兒四叔祖母為何突然發病,也與劉姨娘脫不了干係,父親,您如果再偏袒與她,這個府裡,定然永遠不得安寧。她的居心,怕不只是針對侯夫人和二弟呀。」素顏淡定的看著侯爺,很肯定的回道。
  
  侯爺的眼神變得銳利無比起來,對葉成紹道:「你查到是她對四嬸動手?」
  
  「沒有,兒子只是查到她身負武功,內力深厚,而且,深藏不露,而這院裡,會武的女子並不多,所以,兒子懷疑是她。」葉成紹很老實地說道。
  
  「你與她過招了?」侯爺的臉色更加嚴峻了起來,「她比你如何?」
  
  「沒有,她藏得很深,但是,還是被兒子試出來了,娘子所說的那些,兒子也著人調查過,確有其事,洪氏的茶裡,司徒氏的炭盆裡,的確是都有娘子所說的那個毒藥,兒子是做什麼的,您應該清楚,兒子手下的人要查事情,沒有查不到的,兒子如今是尊重您,又看在她是文英和成良的生母,才來請示父親,如若不然,兒子早就暗中結果了她,一點痕跡也不留。」葉成紹定定地看著侯爺,聲音沉著而堅定,神情凜然,還帶了一絲霸道和囂張,與平素在素顏面前那小男生的模樣判若兩人。
  
  「你……容我再想一想,你也說了,她是文英和成良的生母,這十幾年來,她服侍我也盡心盡力,她……也是苦命人,會到如今這步田地,也受了很多的委屈和苦難,你們,既是給了為父這個面子,那便網開一面吧,為父會處理她,讓她再也無法害人的。」侯爺聽了葉成紹的話,先是眸子精光一閃,凌厲如尖刀射向葉成紹,但只是一瞬,那目光又變得慈和,似是整個人都頹唐了一樣,沉痛的歎息了一聲,語氣裡帶著一絲的哀求。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素顏還能說什麼,她不由看向葉成紹,劉姨娘可比不得侯夫人,侯夫人雖然也壞,但她總是在面上鬧著,並沒有真對素顏造成很大的傷害,但劉姨娘總在暗處動刀子,這樣的人,防不勝防啊,如果不能一次將她搞定,以後終究會是個禍害,何況,那還是個有功夫的人,更加可怕了。
  
  「好,兒子由父親處置,並不再插手,但是,如若她再犯事,可不能怪兒子心狠了。」葉成紹定定看著侯爺道。
  
  侯爺聽得眸中厲光一閃,皺了眉頭看著葉成紹,神情像一頭要開戰的雄獅,氣勢凌人。
  
  葉成紹毫不示弱,針鋒相對的看著侯爺,沒有半點退讓的意思,侯爺終究還是轉過頭去,不再與他對峙,卻是對素顏道:「府裡諸事如今都交由你打理,你可應該拿出十二分的精神來,侯府,可不能再傷筋動骨了,不管是洪氏,還是司徒氏,還是劉氏,都是上了侯府的族譜的貴妾,兒媳你才進府多久,便有幾個人出了狀況,為父可不想聽人說,是兒媳你的為人品性有問題所致啊。」
  
  素顏聽得眉頭一皺,侯爺這是鬥不過葉成紹,便來拿自己開涮了,她不由淡淡一笑道:
  
  「兒媳其實也正想說,過門這些日子,基本都是在惶恐和不安中度過的,不是今天被人打,就是明天被人罵,後天就被人陷害,兒媳也過得很辛苦呢,父親如若覺得兒媳沒有這管家之能,兒媳可以雙手將之交還給父親,也正好過點清靜的日子。」
  
  侯爺聽得一滯,他一直是很欣賞素顏的,洪氏與司徒氏兩家對付素顏時,他也是站在素顏這一邊,很是維護她,沒想到,如今自己只是被葉成紹逼急眼了,對她發點小火,她也是如此強勢的頂撞……不過,也是,侯府還真需要一個這樣強勢一點的人來主事,先前看她還不夠厲害,手段也太稚嫩,如今看來,她這些日子倒是成長得快,懂得如何保護自己了,不過,鋒銳有足,但圓滑不夠,還要再多磨礪呀。
  
  「父親……正好,我想帶著娘子離開府裡,去別院裡住上一段時日,娘子在侯府,神經都是緊繃的,我想帶她去散散心。」葉成紹看侯爺總瞪著素顏不說話,心頭震怒,侯爺對他如何,他不在意,但絕對不委屈素顏半分,那是他的底線,娘子嫁給他,是要被他疼,被他寵的,不是來受氣的。
  
  「皇上還交給你一大堆子事要辦,你這會子說什麼去別院?要是心疼老婆,就讓她好好回娘家住兩天吧,正好,她不是被封了一品誥命麼?藍大人可是跟我提了好幾回了,藍家可沒出過一品,正好帶她回去風光風光。」侯爺被葉成紹的話打破深思,沒好氣的對葉成紹道,一甩袖,自己先走出了書房,把那一對小夫妻扔在了屋裡。
  
  素顏與葉成紹面面相覷,好半晌,葉成紹咕噥道:「太不講理了,總是護著劉姨娘。」
  
  「相公,畢竟父親與姨娘有十幾年的感情,你也不能逼他太過,就算是要處置劉姨娘,也得給父親一個緩衝期,放心吧,我看父親其實心裡也很氣憤,只是不想在我們面前表露罷了,老人家愛面子呢,要讓他知道,自己身邊最寵愛的一個小妾是個蛇蠍美人,而自己卻沒有覺察出來,還要小輩來揭穿,很沒面子的。」素顏笑著安慰葉成紹道。
  
  葉成紹一想,也是這麼個理,便牽了素顏的手道:「要不要回娘家?正好,穿了一品誥命服回去,讓你家老太太看看,她曾經無情對待過的孫女,如今比她的品極還要大。」
  
  「不了,我如今也不怎麼恨她了,都是風燭殘年的人了,只要她能好生對待我娘親還有小弟就好了。」素顏有些悵然地搖了搖頭,她不是個仗勢壓人的人,老太太畢竟是她的祖母,要讓她在自己面前行禮,她心裡還是過意不去的,何況比她品級低的,何止是老太太,大夫人品級也低,她怎麼能讓自己的親娘給自己行禮呢?
  
  「哦,對了,四叔祖母真的是被劉姨娘下了點穴手嗎?」素顏很是疑惑,真不知道劉姨娘是如何下的手,太神不知鬼不覺了,四叔祖母根本就沒有離開過自己的院子,怎麼可能……
  
  「應該是她,她是在四叔祖母自我們院子裡回去時,在路上下的手,她的功夫高深莫測,與我在伯仲之間,但願父親真能夠處置她,不然,這個人真的很危險。」葉成紹皺了眉頭說道。
  
  「可是,我真不明白,她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素顏很是疑惑,如果說,劉姨娘一直針對侯夫人和紹揚,她還能明白點,但自己與她的衝突並不大,難道,她以為,侯夫人不掌家了,接位的,應該是她不成?
  
  「娘子,因為你太好了,有人,不想你我過得太好。」葉成紹一把將素顏攬進懷裡,在她額頭親吻了一下,眼裡含著滿滿的笑意,還有一絲得意。
  
  「是你太特別,所以,別人才不希望我們過得幸福,相公,以後,你不會……」素顏笑著擰了下葉成紹的鼻子,笑著說道,不過,心裡又湧出一絲的不安來。
  
  「該我的,我是會奪回的,不過,我要的,並不是他們擔心的,但是,在沒得到之前,讓那些人擔心和惶恐地過著,那也不錯,誰讓他們曾經那樣對待過我。」葉成紹的眼裡浮出一片陰戾和嘲諷來,轉眸又深深地看著素顏,再輕啄了下她的鼻尖,燦亮的眸子變得幽深起來:「娘子,不管我的地位如何變化,你,是我的唯一,你擔心的,我明白。」
  
  素顏凝視著葉成紹,好半晌,輕輕喟歎一聲道:「我既然嫁了你,自然要風雨同舟,相扶相攜的生活下去,你既是真心待我,你想要什麼,我自是盡最大的努力幫你,便是沒什麼本事,只在你身後默默地支持,不給你添亂,也是一種助力。」
  
  葉成紹聽得心神一蕩,猛地擁緊了素顏,像是擁緊一件最至愛的珍寶,聲音有些發顫,像是吐盡滿腔的胸懷,只喚了聲:「娘子……」
  
  二人第一次心意相通,相互都明白對方的理想和憂慮,沒有更多的承諾,也沒有說透,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良久,素顏才在葉成紹的懷裡鑽出頭來:「走吧,這裡可是父親的書房呢。」
  
  葉成紹痞痞一笑道:「有何關係,我們可是名正言順的夫妻,誰敢多說什麼?」
  
  素顏對這厚臉皮之人有點無語,他是臭名昭著,自己可不想也跟他一樣,扯了他就往外走,葉成紹邊走邊嚷嚷:「娘子,明兒個回娘家去吧,難得父親允許了,你不想看看我那大舅子長什麼樣了麼?」
  
  素顏也著實想回家去看看大夫人和小弟了,好些日子沒見,著實心裡掛念,便道:「那好吧,明兒你有假麼?」
  
  「陪娘子回家,沒假也得有假啊。」葉成紹笑得痞賴,一副嘻哈的模樣。
  
  第二天,葉成紹一大早就上朝去了,兩淮貪沒案到了最後的關頭,他必須將案情向皇上稟報,而且,有些事情,得暗中佈置了。
  
  素顏在屋裡和紫睛幾個收拾東西,方媽媽在向素顏稟報侯府的庶務情況,將侯府所轄的鋪子,錢莊,田莊都列了出來,每個莊子的收入賬,也寫得明明白白,讓素顏看得一目瞭然,不由深感方媽媽的精明與能幹,同時,也為侯府龐大的家財而震驚。
  
  皇上確實厚愛寧伯侯,竟然讓侯爺掌管著玉器專貢,京郊的一座玉礦原是皇家的產業,竟然由侯府掌管著,每年的採礦量只須上交七成,而餘下的三成,就成為了侯府的佣金,怪不得,侯夫人花錢如流水,原來,真有座金山在打挖著呢。
  
  而且侯府還佔據了京郊上百傾的良田,莊子就有二十個之多,綢緞鋪子,茶器鋪子,乾貨鋪子,也有十幾個,在京城,怕是首屈一指的富貴人家了。
  
  怪不得,侯府死都不肯將庶務賬交給自己看,想牢牢的把持著收入賬,也是,就算葉紹揚得不到世子之位,有了這麼大的產業繼承,一輩子也是衣食無憂啊。
  
  正看得出神,紫睛給素顏拿了一套衣服出來,對素顏道:「大少奶奶,你真的不穿命服回門子麼?」
  
  「不穿,就穿尋常的衣服便好,我回娘家是看娘親的,不是去炫耀的。」素顏頭也沒抬,仍在看著賬本。
  
  「不過就是有些錢財罷了,大少奶奶以前也不是那愛財的人啊。」紫睛在一旁小聲嘀咕道。
  
  素顏聽得好氣又好笑,抬了眼瞪她:「死妮子,這世上,錢不是萬能的,可是沒錢,也是萬萬不能的,這是我夫家的產業,我便是不愛,也得好好打理不是。」
  
  紫睛撇了撇嘴,轉過頭去,又道:「爺不是說了要陪您回去的麼,都這個時辰了,還沒回來,哼,男人的話,果然是不能聽的。」
  
  紫綢在一旁聽得氣急,揚手就拍了她一記道:「你可真是越發大膽了,連主子也敢編排,仗著大少奶奶對咱們優榮,就連規矩都不懂了嗎?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在憋個什麼氣,好日子不好過,就該大少奶奶把你配出去才好。」
  
  紫睛聽了這話,也感覺自己方才卻是逾矩了些,垂了頭,抖開手裡的衣服,小聲對素顏道:「換衣服吧,陳媽媽昨兒個就送了信回去,說是大少奶奶要回門子,這會子只怕大夫人正在前院翹首望著呢。」
  
  素顏聽了這才放了手裡的賬本,交給方媽媽,起身換衣,紫睛拿了一套淡紫色雕繡開襟大擺長襖,外罩一件煙霞色的雕繡紫玲蘭半臂,素顏原就梳了個半月髻,頭上插著一枝三尾鳳金鑲玉步搖,看著大氣端莊,溫婉著,透著嫻靜的氣質,整個人,亮麗脫俗,紫睛兩人在一旁看了,好一番讚歎,又忍不住道:「大少奶奶這氣質,可真是如九天仙女一樣的,可惜,和爺那吊兒郎當的模樣兒站在一塊兒,怎麼看怎麼不搭調。」
  
  素顏腦子裡就浮現出葉成紹那痞賴的模樣來,也忍不住敲了紫睛一記,笑道:「你小心爺聽到,割了你的舌頭。」
  
  「就是,爺其實也是長得很俊朗的,哪時就跟大少奶奶不配了,死妮子亂嚼舌根。」紫綢在一旁笑罵道。
  
  「喲,我說紫綢,你不會是動了小心思,喜歡上爺了吧。」紫睛邊說就邊笑著往一旁躲,把個紫綢氣得滿臉通紅,又怕素顏真的懷疑,抓起手裡的梳子就往紫睛身上砸,她真動怒了,紅著眼罵道:「死蹄子,你自個兒心裡有什麼自個清楚,我才不是那不切實際的人,大少奶奶如今都已經跟爺好了,你還存著那不該有的想法兒,大少奶奶容著你,你便越發的蹬鼻子上臉了,看我不收拾你。」
  
  素顏聽得眉頭一皺,冷冷地看著紫睛,紫睛的異樣,她不是沒有看出來,她只當少女對初戀的癡迷,難以忘懷,想時間長了,紫睛總會忘了某些人的,卻沒想到,她對上官明昊仍是如此癡心不忘,若不是紫晴在侯府裡,還是一心的維護和忠心於她,她早就要治治她了,這會子被紫綢挑明了,便也想趁機敲打敲打紫睛。
  
  「你胡說什麼?我哪裡有不切實際的想法,我不過是……」紫睛看素顏動了真怒,一時也嚇住,忙小聲解釋。
  
  「你如果真喜歡那個人,我倒可以想法子送你去中山侯府,只是,你自己要想明白,去給人做妾,將來是否就能得到幸福,我看著你服侍我多年的份上,由你自己選擇。」素顏不等她說完,便沉聲道。
  
  紫睛嚇得立即跪了下來,眼淚汪汪道:「沒有的事,大少奶奶,紫綢她是氣糊塗了,亂編排奴婢,奴婢便是以前有那心思,如今大少奶奶都已經嫁到這裡來了,奴婢自然也就死了心了,大少奶奶,奴婢向來嘴巴就不會說話,您饒了我吧,奴婢可不敢對您有二心。」
  
  紫綢也覺得自己剛才那話過了些,便小聲對素顏道:「大少奶奶,我和她鬧著玩兒呢,她雖然死腦筋,但也沒犯過什麼錯,對您也是貼心貼意的,您就饒了她這一回吧。」
  
  素顏微瞇了眼睛看著紫睛,腦子裡一時浮現出好多事情,不過,一是沒有證據,二是,紫睛確實沒有做過傷害自己的事情,她想再觀察一段時日再看,有青竹在,這屋裡想有小動作的人,都逃不過她的法眼。
  
  換好衣服,讓紫雲去外頭看葉成紹回了沒,素顏又讓方媽媽備了好些禮品,回去後,家裡的那些人都要走動走動,沒禮可不行。
  
  正邊忙邊等著葉成紹回來,就聽外頭春紅道:「大少奶奶,大小姐來了。」
  
  素顏聽得詫異,讓春紅將文英請進來,文英一進門,便撲通一下跪在了素顏面前,素顏看得一怔,隨即明白了她可能是為了劉姨娘的事來求自己了,不由皺了眉,劉姨娘太過陰毒,根本就留不得,也不知道侯爺是如何懲治了她。
  
  「大妹妹,你這是做什麼,快快起來。」素顏忙去拉文英。
  
  文英不肯起來,流著淚道:「我來替姨娘陪罪了,大嫂,求您勸勸侯爺吧,他要……他要廢掉姨娘……」
  
  侯爺還真是個雷厲風行的人,廢掉劉姨娘……是廢了她的武功吧,那不正好嗎?既懲治了她,又留下了她的性命,還讓她以後難以再害人,侯爺這分寸倒是拿捏的很得當啊,她才不想去勸呢。
  
  「廢掉?不是要打斷姨娘的手腳吧,唉呀,父親這懲罰也太重了些。」素顏故作不知的說道。
  
  「呃,不是打斷手腳,而是……」文英一時也不知道要如何說才好,劉姨娘身負絕技,連她也不太清楚,只是方才聽成良來報信時,說得急切,她才急沖沖就到素顏這裡求助來了,只知道廢掉這話聽著就嚇人。
  
  「那是什麼,難道父親要親手殺了姨娘不成?不會的,父親不是如此冷情憐性的人,畢竟還有你們三兄妹呢。」素顏狀似擔憂的安慰文英道。
  
  「大嫂,不管是如何,都請你去勸勸父親吧,妹妹求你了,你的大恩大德,妹妹來日一定重報。」母女連心,文英急得都要給素顏磕頭了。
  
  「那就去看看吧。」素顏看著文英又有些不忍,起了身,她也想看看,侯爺究竟會如何懲治劉姨娘。
  
  走到劉姨娘穿堂裡時,只聽得一陣細細的呻吟,透過挽起的簾子,侯爺如松似竹般的身子,正挺立在劉姨娘的床邊,而劉姨娘正躺在床上,大汗如雨,整個人都軟攤著,像失了筋骨一樣。
  
  「侯爺好狠的心,妾身一身修為,竟然毀在了您手裡,好,好,好啊,不妄當年您教導我一番,如今再全收回去,也算不欠侯爺的。」劉姨娘聲音虛弱,卻是咬著牙,盡量不讓自己發出痛苦的呻吟。
  
  「你不該連司徒氏也下手的,如今造成的後果,根本就無法估量,司徒雖然表面與本侯和好,但心裡卻是生恨,你太喜歡自作主張了。」
  
  侯爺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疲倦和惱怒,一抬眼,看到屋外的素顏,眼神凌厲如刀鋒,又對劉姨娘道:「只是廢了你的功夫,但你的身子並未受損,以後就安份點過著吧,若真為成良著想,就少招惹事非。」說罷,侯爺轉身,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劉姨娘的屋子。
  
  素顏給侯爺福了福,侯爺點了下頭,便徑直而去,文英哭著撲到劉姨娘床邊,大哭起來。
  
  素顏跟著走了進去,她對於武功一道實在不太懂,只看見劉姨娘渾身大汗,連身上的裌襖都濕透了,臉色很是痛苦,應該是真的廢了功夫吧。
  
  劉姨娘睜開眼,見素顏進來了,眼神冰冷如寒霜,淒然一笑道:「大少奶奶,你是來看我有多慘的麼?」
  
  「我是來給您請太醫的。」素顏沒有走近劉姨娘,只是站在一旁冷冷地看著,但願劉姨娘這一次能吸取教訓,不要再做陰毒的事情了。
  
  「那就多謝大少奶奶了,不過,你只怕要失望了,你們,找錯目標了,有些事情,雖是我做的,但是,四老夫人,的確不是我動的手,大少奶奶自己小心為好。」劉姨娘眼裡露出一絲譏誚,淡淡地看著素顏,並無半分陰謀被揭穿後的愧疚之意。
  
  「多謝姨娘提點,我會注意的,不過,既然能查出姨娘來,那個人,也不會藏的太久,姨娘請放心。」素顏淡淡的說道,她也明白,光一個姨娘手段再大,到底手上資源不夠,又被侯夫人拿捏著,很多事情,也不可能真是她一個人能做得來的。
  
  素顏轉身要走,劉姨娘突然一改方纔的冷傲,叫住素顏道:「大少奶奶,如果你肯幫成良和文英,我願意幫助你。」
  
  素顏聽得怔住,但並沒有回頭,站在原地想了好一會兒才道:「只要姨娘安分些,成良改得的,文英該有的,都不會少了就是。」
  
  劉姨娘聽了眼睛露出一絲希冀來,突然道:「並非我要出手對付你,是另有人想讓我這麼做,他許了我很多好處,包括成良的前程,我不得不這麼做,不過,如今我也廢了,那個人,也不會再用到我了,請大少奶奶自己小心。」
  
  素顏聽得詫異,回過頭來想問那人是誰,有何目的,但劉姨娘已經閉上了眼睛,似乎再不願開口了,素顏知道劉姨娘能說這麼多,也算是極限了,她肯定還有把柄被人捏著,素顏也不再逼她,轉身離開了劉姨娘屋裡。
  
  回到屋裡,葉成紹派了墨書回來,說他被皇上留下了,暫時回不來,但中午一定會去藍家用飯,讓墨書和青竹送素顏回娘家去。
  
  素顏也起了身,上了馬車,到藍家門口時,果然看到大夫人派了張媽媽在外面等著,一看寧伯侯府的馬車來了,張媽媽忙上前去迎,一個小丫頭飛快的跑回後院去報信,一時,大夫人和三姨娘,還有素麗一起迎了出來。
  
  素顏忙給大夫人行禮,給三姨娘行了半禮,三姨娘身子一偏,讓過了她的禮道:「奴婢可不敢受一品誥命夫人的禮,這可會折了奴婢的壽去。」
  
  素顏拉起三姨娘的手道:「姨娘快別這麼說,您可是長輩,三妹妹的生母,我這一禮是受得的。」
  
  大夫人聽了眼底都是笑意,對素顏道:「孩子,你很好,並沒有因為地位變化而凌勢,快進府吧,先去給你祖父請個安,一會子咱們娘倆再聊,下個月你二妹妹要嫁了,正好,有些事情跟你商量商量呢。」
  
  素情要嫁了麼?素顏差點忘了這回子事,也是,她與錢家早就訂親,也是該嫁了,她嫁了後,大夫人在府裡也能過得安生一些。
  
  大夫人不方便去老太爺的書房,便帶著三姨娘先回自己院裡了,素麗陪著素顏往老太爺書房裡去,路上素顏拉著素麗的手道:「半月不見,三妹倒是清瘦了些,怎麼,有了中意的對象,犯相思病了?」
  
  「大姐,不帶這樣的,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就拿妹妹打趣。」素麗嘟著小嘴,不樂意的嗔道:「不過,大姐,我聽說姐夫要去治淮了,您也要跟著去,是真的麼?」
  
  素麗的消息還真快,素顏不由皺了眉,斜了眼看著素麗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去,老太爺說的,你都不知道,老太爺有多激動,那天皇上召老太爺進宮,好生誇了你一回,還說你若是男子,當有治國之才,老太爺臉上有光,回家就每人賞了五錢銀子呢。」素麗扭著素顏的手,明月般的大眼亮晶晶的,眼裡露出希冀之色。
  
  「我不過是去服侍相公罷了,我一個女子,能懂什麼啊,老太爺可能難得被皇上誇一回,所以才高興吧。」素顏淡淡的說道,她不想做得太出格,這個世界並不能容忍女子太有才華,更不會給女子一方施展才華的天地,她只要站在葉成紹的身後,默默支持葉成紹就好了,葉功成名就,她也一樣有榮光。
  
  素麗聽了狡黠的一笑,也沒再往下說,卻道:「大姐可知,錢家管著幾個石料場,就在兩淮一帶,到時,大姐夫怕是要跟錢家打交道呢。」
  
  素顏聽得一怔,素情就要嫁入錢家,她還真不想與錢家的人打交道,可是,治淮,石料肯定是要用上的,歷年的河堤上,都要用石料修築,做基石,護住堤岸不被洪水洗刷衝垮,雖然用料不多,但卻也很重要的,錢家的石料場,也是專供麼?
  
  「不過,二姐最近在母親面前可是乖順多了,也不知道她怎麼就突然像變了個人,在府裡,一下子對誰都和善了起來,前兒個還送了我一套上好的金五飾呢,還真是難得。」素麗看素顏陷入沉思,又似是不經意的說道。
  
  「也許是要嫁了,以後就是別人家的人,到底娘家還是她的依仗吧。」素顏很隨意的說道,心裡卻想,錢公子精明得很,怕也是打著兩淮治河石料專供的主意,所以,才想讓素情跟自己把關係改善吧。
  
  兩人邊說邊走,很快就到了老太爺書房裡,素麗卻是站在外頭,不肯進去,小聲道:「老太爺有話對大姐你說呢,我就不進去了。」
  
  素顏覺得好生詫異,便抬腳走了進去,卻見老太爺屋裡正坐著另外一個男子,身材高大挺拔,長相俊朗無匹,只是一張俊臉上清冷如霜,冷肅中泛著生人勿近的寒氣。
  
  素顏不由怔住,竟然是二皇子,他怎麼會在老太爺的書房裡,二皇子何時也跟老太爺交好了?
  
  素顏忙收斂心神,上前給老太爺行禮,又大方的給二皇子行禮。二皇子一抬手,臉上雖然仍無表情,冷峻的眸子驟然湛亮如星,泛起一絲暖意:「世子夫人免禮,本王與世子親如手足,我們之間,不講這些虛禮,夫人儘管隨意些就好。」聲音鏗鏘,有如金屬相碰的質感,硬質如鋼,儘管他放軟了,還是聽得令人心中凜冽生畏,這二皇子,還真是天生具有一股帝王之相,連聲音,都是威嚴盡顯。
  
  老太爺見了素顏很是高興,滿臉是笑道:「今兒也是湊巧了,正好王爺與我一同討論你說的一番言論呢,你就回來了。」
  
  素顏聽得愕然,疑惑地看向老太爺,二皇子見了便道:「夫人在母后面前曾進言,文能治國,武能安邦,本王也覺甚是,如今雖非太平盛世,但也算國泰民安,大周過分重視武力,忽略文官的作用,實在有失偏頗,本王與藍大人正說到夫人,夫人正好也給小王解解惑,文怎麼安邦?」



  第一百一十一章
  
  素顏聽得愣住,二皇子這是要與她談論如何治國?以前,可沒有見過二皇子與老太爺有交情,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爺,而藍大人雖然也是官居二品,但畢竟只是個大學士,手中無兵無權也無財,自然不是二皇子籠絡的對象,而如今,真的是因為自己的那一席話,就開始籠絡文臣了?
  
  「臣婦不過是一點淺顯的見識,王爺雄才大略,有經天緯地之才,臣婦哪裡敢在王爺面前班門弄斧。」素顏垂頭低眉說道。
  
  她可不想在二皇子面前太過張揚,她相信,二皇子肯定是知道葉成紹的身世的,如果是這樣,他對葉成紹懷有什麼心思,就不得而知了,如今突然與藍家交好,讓她心中不安,而且,自己已出嫁為人婦,二皇子再是皇子皇孫,那也是外男,自己與他交談過多,實在有違婦道。
  
  「夫人太過謙了,小王可是特意來聆聽夫人高見的,小王雖與夫人不太熟悉,但與藍老大人一見如故,如今已是結為忘年交了,而小王與世子又是親如手足,夫人在小王面前,大可不必拘束,小王虛心受教,還忘夫人不要推辭才是。」
  
  二皇子表情雖然還是冷清,但語氣親和多了,話語也很是謙遜,他竟然肯屈尊降貴,把一個二品的藍老太爺稱為是忘年交,以朋友之誼待之,也確實是很給藍老太爺面子了,而且,又將他與葉成紹的關係說成親如兄弟,這更是讓素顏不好太過生分客氣,一抬眸,果然看到藍老太爺一福與有榮焉的樣子,一位王爺肯如此禮遇於他,老太爺也覺得很榮光吧,她不由在心裡歎了一口氣,果然皇家出來的人,說話就是厲害,所提要求,讓人還難以推拒。
  
  她只好恭謹地回道:「王爺太看得起臣婦了,當日臣婦也是一時意見之言,太過大膽妄為了,如今想來,還是一身冷汗呢。」
  
  二皇子聽了臉上終於帶了一絲笑意,他不知道當時素顏與皇后說話的全過程,只聽聞得皇上誇此女見識獨特廣博,便認真聽進去了幾句,對於她所說的文治國的觀點很是贊同,所以,想再找素顏細細品論一番,不過,對於一位閨中婦人敢在皇上面前大談國事,他也著實佩服她的膽量,如今再聽她如鄰家小女一般的說出後怕的心情,覺得莞爾,倒是也看出她率性的一面。
  
  「呵,夫人所言於國於民有利,怎能算是妄語,便是聖上,也很是讚賞,夫人就無需顧慮,正好藍老大人也在,我們便放開身份桎梏,暢所欲言吧。」
  
  藍老太爺聽了也對素顏道:「孩子,你的文能治國,武能安邦之言確實很合現在的朝勢啊,大周以武建國,建國近百年,歷經兩代聖君,周邊一直戰事不斷,兵道正倡,而文卻過弱,武將治國,太過簡單直接,著實有待改進啊。」
  
  素顏聽了很以為是,她想了想道:「國家要倡盛,文官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一個聖明的君主,如果想做幾件豐功偉績,長垂青史,在和平年代,那便只能在治國上作文章,而治國之策,最大便是要富國強民,何以富國?武力只能搶掠,那不是根本之治,而文官,卻是能從經濟上,政治上提出經天之策,而且,君王政令的通行,民心獲取,都必須由文官來實施,文官能主導民心,是民心的風向標,得民心者,才能永得天下,一個國家要長治久安,除了武將的保家衛國以外,還要文官的清明治理,更需要繁榮的教育,這樣才能保持國民的素質,人才的持續,而教育,也必須由文官來實施啊。」
  
  素顏這一番話,讓二皇子陷入了沉思,其實,素顏也不過也是泛泛而談,並沒有切實深入地講什麼,但是,這些論點,在其他朝代,也許是再普通不過,但大周,卻是太過重武,將官弱化,也使得文化並不繁榮,長此以往文明的傳承便會出現問題,所以,素顏也希望當今聖上能扭轉重武輕文的情勢,文武兼治,才能真正的長治久安。
  
  「夫人果然思想大膽獨特,令小王聽得耳目一新,不過,夫人一再的說到經濟二字,讓小王覺得也新鮮,夫人能不能再與小王說一說,這經濟與政治,孰輕孰重!」
  
  經濟政治課麼?素顏有點暈了,不過,這二皇子倒是很會抓重點,能一語切的,治國,原就是搞好經濟與政治之間的關係呀,她來到這個世界裡,感覺朝庭除了重武輕文外,還重農輕商,更是不重視教育,把工商業者排在三教九流之中去了,確實不是強國的好現象啊。
  
  今天既然談開了,那便多說幾句把,也許,將來真是二皇子即位,希望他能真的聽得進去,將來能將大周王朝治理成一個經濟繁榮,政治清明的國家啊。
  
  「回王爺,經濟是一切政治的基砝,說句不好聽的,人說有錢能使鬼推磨,一個國家,何以為強,那便是國庫豐鼎,百姓殷實富足,國家有錢了,才有能力建立強大的軍隊,經辦教育,治河建城,錢不是萬能的,但沒錢,是萬萬不能的,所以,政治,必須有經濟的支持,掌握了渾厚的經濟實力,那才是掌握了國家的根本,有錢,很多不可能辦到的事情,也能辦到,政治,不過是服務於經濟的,人世熙嚷,不過皆為利來,而統治者,幾乎所有的施政措施,皆是保護自己這一階團的利益的,所以,有了強大的經濟作基礎,那掌政者,也才能坐得安穩。」
  
  「政治不過是為經濟服務的麼?」二皇子聽了素顏的話,喃喃自語道。
  
  素顏笑道:「自然是,王爺也知,每年老百姓必須上交賦稅,交糧,服役,這些,說穿了,都是經濟的一種形式,皇家的正常生活,國家機器的運轉,軍隊的運行,哪裡不首先要說到錢,沒錢,士兵吃什麼,穿什麼,沒吃沒穿,人家怎麼替你打仗?所以,發展經濟才是強國的第一要務,而發展經濟,卻是要以文官為重的,總不能讓老兵油子去管著工部,管著戶部吧,這些部門,可都得是飽學之士擔任才行啊,自然,文官,也是很重要的。」
  
  二皇子聽得笑了起來,素顏繞著繞著,又繞回文官的重要性來了,他還是第一次向一個女子如此虛心的求教,而且,這個女子的言談風趣,並非全說的大道理,更非之乎者也,如老學究一般的咬文嚼字,掉酸袋子,聽著親切舒服,讓他心情快慰。
  
  「王爺,臣婦還覺得,朝庭不但要重文,還要重工,重商,不能只重農,臣婦之知道,農是大周之根本,但土地有限,土地每年的出產也有限,但是,工,卻是能提高土地的出產,能幫助農民提高生產力,更能增加農業的收入,所以,應該加強工的建設的,而商,卻是更重要了,商是最能繁榮經濟的,也能活躍經濟,更能給朝庭增加比農更大的稅收,只有工商農並進,國家經濟才能真正發展起來。」素顏不等二皇子再問,又說道。
  
  這話一出,就連藍大老爺也很是震驚,他不由皺起眉頭來,瞪了素顏一眼,自手工業,便稱為奇淫巧技,上不得正板,商人也是最不入流的,比起文人和武將來,更是不能相提並論,而自家孫女卻在大談工與商和重要性,甚至將之提到與農一樣的高度,這打破了藍大老爺幾十年來固有的觀念,讓他很是不安和惱怒,太不合規矩和古訓了。
  
  「孩子,你話太多了。」藍大老爺冷聲對素顏道。
  
  素顏聽得微怔,立即回過神來,自己將得太激動,一下子將心中所思所想全都講了出來,忘了這個社會固定的規矩,約定成俗的觀念,她的觀點有點驚世駭俗了,太出格,可不是好事啊,不由垂了頭,默默地退到了一邊去。
  
  而二皇子卻是陷入了沉思,他俊眉凝深,神情嚴肅,似在苦苦冥想之中。
  
  素顏便低頭道:「臣婦還要拜見祖母,就此告退。」
  
  二皇子似是沒有聽見,半晌也沒作聲,素顏看他神情嚴肅,眸光凌厲,不由喟歎一聲,自己怕是將他高看了,也許,他也會認為自己的觀念很不合時宜呢,但願他不會以此為把柄,來為難葉成紹和自己就好。
  
  看二皇子不言,素顏便默默退了出去,而二皇子其實是正在苦想素顏的話,待到抬起頭來,卻見眼前只餘一絲淡淡的幽蘭清香,那奇特的女子,已經走了,心裡不由一陣空落,轉頭看向藍老太爺,老太爺巴不得素顏離開,便乾笑道:「方纔小孫女向王爺辭行,王爺准許後,她便走了。」
  
  二皇子不由詫異,問道:「她向小王辭行了?小王還應了她?」
  
  藍老太爺眸著閃過一絲狡黠,一本正經道:「自然是真的,王爺您不記得了?」
  
  二皇子不由一陣悵然若失,撫掌道:「小王還有很多問題想請教於她,她卻走了……」
  
  明君應有的胸懷和品性,藍老太爺不由對二皇子又高看了一眼,由衷的讚賞起來。
  
  素顏自老太爺書房裡出來,卻看到素麗正站在書房外等她,院子裡,早春的寒風仍是瑟瑟刺骨,素麗小小的身子清冷地立在廊下,顯得孤單而落漠,微蹙的秀眉,讓她顯得心事重重,不過才十四歲的小姑娘,放在前世,正是天真爛漫,無憂無慮的年紀,而小小的素麗卻是有著超乎年齡的成熟和深沉,庶出的身份和複雜的環境,使得這個女孩過得並不快樂,素顏有點微微的心痛,走上前去,攬住素麗的肩道:「傻丫頭,站這裡挨凍做什麼,不會先去老太太屋裡等我麼?」
  
  素麗見素顏突然走出來,微微有些發怔,轉頭迅速地看了書房裡一眼,臉上綻然一朵美麗的笑顏來:「大姐,老太爺問了你很多事情麼?怎麼聊了這許久?」
  
  素顏聽了很隨意的往前走,「沒什麼,二皇子在裡頭,說了幾句話,我覺得不太方便,就出來了。」
  
  素麗聽了眸光閃了閃,低了垂了頭,「哦」了一聲,拉了素顏的手道:「現在就去老太太屋裡麼?這會子怕是二姐姐也在呢,她每天上午都窩在老太太屋裡的。」
  
  「嗯,得去老太太屋裡,給老太太請安,上回回來,因著受傷,沒去見老太太的,這一次再不去可說不過去了。」素顏抬了腳往二門處走。
  
  素麗也跟著她,卻是不時地回頭往老太爺屋裡看,素顏覺得奇怪,拍了下她的額頭道:「你在看什麼?莫非……心裡藏著事?」
  
  素麗聽得臉一紅,忙拽住她往前走道:「哪有看什麼,只是聽大姐說二皇子也在,覺著奇怪罷了,那個人,好冷厲的,我看著怕呢。」
  
  素顏聽了就想起在壽王府梅園裡,素麗躲在草叢裡偷蝗劉婉如與二皇子說話的事情來,心中一動,深深地看向素麗,不由暗歎一聲,對素麗道:「明兒個就是壽王府的賞梅會了,三妹跟我一起去吧,我給你介紹幾個貴夫人認識,好生給你相門親事去。」
  
  素麗聽得臉色更紅了,垂著頭嘟嚷道:「大姐,我還小呢。」
  
  「知道自己小就好,別想些有的沒的,有的人,不合適你,有的環境,聽著光鮮榮耀,其實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你人小,把心也放小些才是。」素顏一語雙關地說素麗說道。
  
  素麗聽得臉色微白,嬌羞地把頭鑽到素顏懷裡,撤著嬌道:「大姐,你說什麼呢,我的心很小很小的。」
  
  素顏無奈地撫摸著素麗的頭,她不希望素麗有野心,皇家,不是素麗能去的地方,素麗是她好不容易在這個世界裡當成親妹妹一樣對待的成存,她更不希望在以後的歲月裡,因為爭權奪利,自己與素麗也站到對立面去,她很珍惜兩人之間難得的姐妹親情,所以,她想要防範於未然了。
  
  「小就好,姐姐是希望你能幸福快樂的,要知道,找一個平凡些的,但是能疼你,珍惜你的人,才能給您幸福,姐姐如今聽著是嫁得風光,身份地位也高了,可是,卻過得很辛苦,很不快樂,好在,你姐夫還算好,沒有讓我失望,不然,姐姐真的很想一個人單獨的過下去,大富大貴的人家,爭鬥太過慘烈,越是富貴鬥爭就越恐怖,一個不好,就會粉身碎骨的。」素顏感慨地對素麗說道。
  
  素麗抬起頭,眼裡含著一絲感激,笑道:「嗯,謝謝大姐,我明白的。」
  
  素顏可以說是把掏心窩子的話都跟她說了,如果再不能勸得動她,素顏也無奈,素麗的人生是她自己的,路要她自己走出來,而且,素麗雖是年紀小,卻向來是個有主意的,別人的話,也不一定能聽得進去,不過,自己倒是可以利用手中的資源幫她改變一二,只是,就怕這丫頭不一定能領情。
  
  兩人走到老太太屋裡,老太太早就坐在正堂裡等素顏了,讓素顏驚詫的是,不止素情也在,王家大太太也在,她不由皺起了眉頭,自己不過是臨時起意要回娘家,可家裡就將她回來的消息四布了,老太爺屋裡遇到二皇子,老太太屋裡就有王大太太,如今兩淮貪沒一案正在最緊要的關頭,那些涉案的官員像餓鬼一樣,到處托人找關係,想逃脫懲治,或者,減輕罪行,王大太太定然也是來有求於自己的,她心裡覺得好一陣厭煩。
  
  但面上的禮數還是要的,素顏給老太太行禮,老太太笑呵呵的起了身,忙道:「如今你可是一品誥命的,奶奶可是擔不起你的大禮呢。」
  
  素顏聽了忙道:「不過孫女身份變成什麼,您都是孫女的祖母,一家子人,不論身份,只論親情。」
  
  王大太太在一旁聽了就附合道:「世子大人可真是高義孝順啊,這一家子人,著實就該這樣,只論親情才對。」
  
  素顏聽她話裡有話,便只是笑了笑,坐到了老太太身邊的位子上,大夫人和三姨娘沒在屋裡,應該是去備飯了,素顏便看向一旁的素情,素麗這會兒子也正給老太太行禮,素情一身明藍的宮錦金絲雙繡長襖,頭上戴著一套紅寶石頭面,看著華貴而雅致,配上她嬌嬌柔柔的氣質,更顯出幾分清麗出塵來,她見素顏看過來,微微一笑,大大方方起了身給素顏行禮:「大姐姐好,多日不見,大姐姐越發的秀美了,妹妹看了著實羨慕呢,看來,大姐姐過得很是舒心啊。」
  
  一番話,聽著熱情,可卻感肉中帶刺,素顏出嫁兩天,便鬧了一回回娘家,全京城都知道,自己與侯夫人不和,又鬧出了洪氏和司徒氏的事,素情哪裡有不知道的道理,如今卻說她過得舒心,分明就是諷刺。
  
  素顏也不生惱,淡淡一笑道:「多謝妹妹桂牽,姐姐我過得還算好,主要是你姐夫他知冷知熱,萬事以姐姐的心意為第一,所以,姐姐卻是還算是舒心呢,聽說妹妹就要嫁了,嫁妝可是都備齊了?」
  
  素情聽說素顏與葉成紹夫妻琴瑟合鳴,心頭一酸,眼中便帶了絲譏笑道:「倒是沒看出來,姐夫也是個知道疼人的,哎呀,妹妹可是怕他得緊,實在是不敢再見她,當初,他不過是只見妹妹一面,便要強娶……哎,算了不說那些事情了,只要姐姐過得幸福就好。」
  
  「是啊,你姐夫是個真性情的人,連護國候府的嫡長女也敢鬧著抬回府裡戲說是妾,卻只是好玩,當人家妹妹待著,就莫說其他人了,妹妹不敢見他也是真,那人有時毛手毛腳,出手又沒輕沒重的,我不在的時候,還是別惹他為妙。」素顏眼中射出一股利芒,臉上雖然帶笑,話語卻很不客氣。
  
  素情聽得面色一僵,眼裡露出一絲羞怒來,當初葉成紹也著實非逼她成妾不可,還打過她兩次,如今想來還心有餘悸呢,素顏不軟不硬的又在她心頭戳了一刀子,讓她半點便宜也沒佔到,連護國侯府的嫡長女都敢拉回家去當妾,又何況她這個小小的五品小官家的庶出姑娘?素顏這是在拿她的話,打她的臉呢。
  
  老太太聽出了兩姐妹之間的火藥味,忙打圓場道:「說那些個做什麼,如今你姐姐難得回來一趟,一會子錢公子也要來府裡陪你姐夫吃飯,老太爺那裡把王爺也懇留了下來,男人們關係好得很,你們兩姐妹倒是還像小時候樣的鬧,也不怕人笑話麼?」
  
  素情一聽這話,眼皮子立即扯了扯,對素顏乾笑道:「可不是,大姐難得回來一回呢,妹妹又正要嫁了,以後再見面的機會著實不多,以後,妹妹還要多去大姐府裡多走動走動呢,都是親姐妹,自然要比別家親近一些才是。」
  
  她還真轉彎轉得快,素顏看她改了態度,也就不再與她針鋒相對,倒底自己是回娘家來的,不是來與她治氣的,便與老太太閒聊了起來,老太太對她很是和藹,話語裡,還帶著幾分小心和討好,素顏也明白,這是自己身份地位變化了的緣故,老太太不敢再如以前那樣待自己,心裡覺得素然寡味,但又不得不應付著。
  
  說著說著,老太太便說到了王家的事情上頭去了:「你小時候,你舅舅可沒少疼你們幾個姐妹,每回送年節,回禮什麼的,你和素情都是得一份好的,唉,以前你舅爺家,可是鼎實得很,門前去拜房來往的客人,車水馬龍的,可是現在呢,冷冷清清,那些個人,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說著,又長歎了一口氣,眼角沁出淚水來。
  
  素顏在心裡就腹誹,前幾年,顧家出事之後,小王氏便仗著王家之勢,無情的虐待和打壓自己母女,王家就算是送了東西來了,也是最好的給素情,挑剩的,才給她和素麗,給她,也不過是在炫耀王有的權勢罷了,那幾年,她雖沒有穿越過來,但腦子裡的記憶還是有的,虧老太太現在還拿出來當恩情說,這個身體所受的屈辱,至今還會影響到她的心情呢。
  
  「哎呀,姑姑,您別說那些個小事了,不值一捉的,不值一提,只要幾個侄女過得好,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心裡也就舒坦了。」王大太太很謙遜的擺了擺手說道。
  
  素情的神色也肅然起來,她眼底帶了一絲的不甘,但又像是不得不屈服一樣,笑著對素顏道:「聽說皇上如今可是正重用著姐夫呢,大姐,咱們怎麼說都是一家子人,能不能幫幫大舅舅啊,錢不是問題的,只是,如今實在是沒有好用的人脈,大姐,如今姐夫又那麼疼你,你的話,他一定是會給面子的。」
  
  素顏聽了就冷下臉來,聽素情這話,似乎對葉成紹所擔的差事也瞭解一二,司安堂的事情都是在暗處的,上回王大太太便是知道了一些事情,當著一干的貴夫人的面來求她,弄得她好生下不得台,如今素情又來說這種話……
  
  「你姐夫能有什麼本事,不過是個紈褲之弟罷了,成天也不過是溜狗斗鳥,無所事事,他哪裡能幫得上大舅舅的忙,二妹,你可太看得起你這個廢物姐夫了,當初,你死活不嫁,不就是看他無能,沒用麼?」
  
  素顏毫不留情的將素麗的話給擋了回去,她幫不了葉成紹什麼忙,但絕不會拖他的後腿,如今王家再將葉成紹的身份事情宣揚出去,那也怪不得她真去落井下石了,要知道,司安堂也司暗殺,少主的身份如果有太多人知道,定然很是危險,說不得,就會有人也同樣要暗殺葉成紹的。
  
  素情果然被素顏的話給噎住,臉上露出尷尬之色,一時有些下不來台,一旁的王大太太便笑道:「素情的意思是,倒底侯爺家與皇后娘娘是嫡親,能不能求侄女在皇后娘娘那裡,幫你舅舅求個情,如今判決快下了,若是……若是整個王家都要流放千里,諾大個王家就會毀了,大侄女,你行行好吧。」
  
  素顏聽得當時就板了臉,起了身道:「舅母,這是朝庭裡的政事,我們婦道人家,怎麼好干涉,再說了舅舅清者自清,若沒做過什麼缺德的事情,也不用太過擔心,當今聖上賢明,不會冤枉好人的。」說著,她見到老太太就要哭了,便起了身,對老太太行了一禮道:「祖母,孫兒多日未見父親和弟弟了,很是想念,一會子再來看望祖母。」
  
  老太太和王大太太兩個面面相覷,無奈地看著素顏和麗兩個一同離去。
  
  等她們兩個一走,老太太就瞪了素情一眼道:「早就跟你說了,不要再與她治氣,你怎麼還是沉不住氣,你看看,如今把她又氣跑了,你再這樣子,別說害了你舅家,就是錢家,也不會待見你的。」
  
  素情聽得眼圈兒一紅,衝著老太太道:「她得瑟個什麼勁,不就是有個皇后娘娘做姑母嗎?在葉家,還不是被侯夫人打得鼻青臉腫,還不是被幾個妾室整治得灰頭土臉,人家護國侯的嫡長女,脫身回了府,還被皇后封了縣主呢,又變成了清清白白的人,比她風光多了,她不過就是在咱們面前耀武揚威罷了。」
  
  老太太聽了好歎了一聲氣,一副恨鐵不成鋼地看著素情,軟了聲勸道:「錢家還有求於她的,你不要做得太過,便是心裡再不喜,也要裝出幾分親熱來,怎麼教了你這麼些年,你還是那臭脾氣不改呢。」
  
  素情聽了,便將頭偏到了一邊去,氣呼呼的,不再說話,王大太太卻是急得不行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對老太太道:「平日介,侯府根本就進不去,也更不敢去,好不容易她回來了,這個機會,怎麼也不能失了,姑姑,這可是十萬火急的大事啊,一會子,素情還是回自個屋裡去吧,少不得,我這張臉也不要了,再去求求她去。」
  
  素情聽了王大太太的話,蹭的就起了身,氣沖沖的,禮也不行,就走了。
  
  素顏其實在外頭並沒走遠,聽到屋裡的話,臉上露出一絲冷笑,腦子一動,等素情一走,她倒是走得更慢一些了,對素麗道:「三妹妹,你且先去幫我娘打理打理吧,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想一個人在院子裡走走。」
  
  素麗聽得一怔,深深地看了素顏一眼,笑道:「也是,自小兒長大的地方呢,如今姐姐嫁了,回來的次數也少了,少不得有些留戀的,那姐姐慢慢逛著,我先走了。」
  
  陳媽媽回府後,素顏便放了她的假,讓她去找相好的老姐妹聊天去了,只有青竹貼身跟著素顏,素顏便在青竹耳邊小聲說了一句,青竹點了頭,將素顏送回了她以前住著的院子裡。
  
  素顏的院子還是空著的,打掃得也很乾淨,一切物什還是照先前自己未出嫁時一樣擺放著,看得出,大夫人對她很是用心,就想著她回來時,不會感覺生分,處處透著一份親切和關懷,讓素顏的心情舒暢了好多。
  
  沒多久,青竹便回來了,對素顏點了點頭,這時,王大太太悄悄的自小院後頭溜了進來,一見素顏,屈膝就在跪下去,素顏忙起了身,扶住她道:「舅母這是要做什麼?莫非要折剎素顏麼?快快請起,您怎麼找到這地方來了?」
  
  王大太太自素顏出了老太太屋裡後,正自惶惑,想著找個什麼好點的機會去求素顏才好,卻看到寧侯府的侍女正站在老太太院外,似是等著什麼人,她大著膽子去問,結果就聽就素顏獨自到了自個院裡,心中大喜,忙悄悄的來了。
  
  「侄女兒,舅母明人不說暗話了,如今是上下幾百口人命的事情,求侄女兒救救舅母一大家子吧。」王大太太哪裡肯起來,埋頭就在跪下,素顏對青竹使了個眼色,青竹提起王大太太后胳膊,王大太太就跪不下去,素顏便對她笑道:「舅母這話說得侄女糊塗,您說了半天,侄女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您先坐下,慢慢跟侄女好生說說,不然,侄女就是想幫,也不知道從何處幫起啊。」
  
  王大太太聽素顏這口氣有鬆動,眼睛一亮,也不堅持,自身後拿出一個盒子來,向素顏遞了過去,訕訕道:「侄女兒,你先把這個收了,舅母慢慢跟你細說,你真要幫忙的話,上下打點,是少不得這些的,舅母可不想你出力又出錢啊。」
  
  王大太太這話倒是說得藝術,不說是送給素顏的,只說是請她幫忙打點的,那便脫了受賄的嫌疑,但素顏又豈肯輕易收她的東西?
  
  手輕輕一推,素顏也不看那盒子裡是什麼,笑道:「舅母且先說說,究竟何事吧。」
  
  王大太太臉色微黯,那盒子也收了回去,卻是放在膝上,並沒收進去,便開始說起兩淮貪沒一事來,素顏聽完後便問:「舅母,你可想讓我幫忙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得說實話,這事,是不是大舅舅的主謀,他究竟拿了多少?」
  
  王大太太臉上沁出汗來,吶吶道:「你舅舅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一個人下那麼大的黑手,這當中,自然是有上面的人點頭的口咱們王家,不過是只得了個零頭罷了。」
  
  「那您怎麼不求大皇子,您的女兒不是大皇子的側妃麼?舅母這可是本末倒置了呀。」素顏聽她這話還是說得閃爍其辭,便淡笑著又打起了太極。
  
  「要是他肯幫,舅母又何必來勞煩侄女你呀,如今大皇子,因著貴妃娘娘的事情,變得低調了很多,都是稟著明哲保身的態度呢,躲都躲不及,又怎麼肯保你大舅,再說了,你那姐姐,也不過是個側妃,上頭還有正妃壓著,她的話,也頂不得多大用處,皇上又下了死令要嚴辦……」王大太太眼淚都出來了,她過去是何等的囂張一個人,如今四處找門路救自家,天天低三下四的求人,早沒有了當初的傲氣和脾氣了。
  
  原來如此,素顏眼波一轉又道:「你說大皇子都要明哲保身了,我家相公一個閒人又能頂個什麼用,大舅母還是求錯了人了,我怕是幫不上忙呢。」
  
  王大太太聽了立即撲通一下跪到在了素顏面前,納頭就磕,「侄女,舅母就跟你說句實話吧,實在是走投無路了啊,上回在這裡求了你一回,惹怒了世子爺,你大舅舅在牢裡就被狠打了一頓,我如今也不敢胡說半句了,只要大侄女你肯救這一回,我王家今後就是世子爺的人,身家性命全系到世子爺身上去了,求侄女開恩哪。」
  
  原來,果然是走投無路了,到了最後關頭,不得不求自己來了,素顏一陣冷笑,卻是親自起了身,扶住王大太太道:「看您說的,咱們是一大家子,以前王家和藍家可也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就是不幫王家,侄女也得幫藍家不是,誰也不願意自己的姻親垮了呀。」
  
  王大太太聽得大喜過望,看著素顏,顫著聲道:「侄女兒,你這是……答應了?」
  
  素顏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幫是要幫的,不過,也不一定幫得到,我的心是向著舅舅一家的,如今,就看舅舅能有什麼自救的法子,咱們一起使勁,應該雙館齊下,或許,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王大太太聽得眸光閃爍,眼裡露出遲疑之色,素顏也不打憂她,這個時候,只能她自己拿捏和選擇了,逼緊了,她怕王大太太會退縮。
  
  半晌後,王大太太似乎下定了決定,定定地看著素顏道:「舅母算是豁出去了,今兒個身上沒帶,你舅舅進去時,交給了我一大包東西,一會子,我就全去拿來,侄女兒,舅舅一家,就全靠你了,你那幾個妹妹,才十幾歲,若是真判了,怕是會被買入教坊去,幾個弟弟也會進礦井賣苦力,那可都是死路啊,求你了。」
  
  素顏點了頭道:「我也不能打包票,只能是盡力而為,求幫舅母求侯爺,再冒著生命危險替您求求皇后娘娘,哎,能不能成,也只能是盡人事,安天命了。」
  
  王大太太其實只要素顏肯幫,就感覺成功了一半,忙起了身,將手裡的東西往素顏手上一放,抬腳就要走,素顏在後頭追了上來,將盒子遞還給她道:「舅母也說了,這是要打點用的,侄女為舅母花點子沒關係,但是,舅舅家要打點的地方可多了,留著救急用吧。」
  
  王大太太聽了眼淚就出來了,這是她這一個月來聽得最窩心的話,很多人是收了她的禮,卻不肯辦事,家裡的錢財也耗了一大半了,人卻沒救出來,還越來越險,難得這個以前她也跟著欺負過的隔了好幾層的侄女肯這樣待她,她只覺得素顏就像是一尊救世的菩薩,轉身又要拜,素顏忙扶住她道,「您趕緊回去辦事吧,事不宜遲,怕是就在這兩天了。」
  
  王大太太走後,青竹不解地問素顏:「大少奶奶,您真要幫她?」
  
  「我這是在幫世子爺,如今世子爺手裡沒有掌握王大人上頭那個人的確切證據,王大人死咬著不肯拿出來,可能也是怕被報復吧,王大人存著一線希望,以為那個人會救他一救的,怕是根本不知道,他已經被人當了替罪羊了,如果王大太太聰明的話,就會將那些東西全交出來的。而且,王大人雖貪,卻是在戶部做了十幾年的侍郎,他對掌財理財可是一把好手呢,這一次若是救了全他家,他定當全心感激世子爺,這種人,不可重用,卻也不能少,他們,有他們的特定的才華,尤其是他們在官場是浸淫多年,懂得官場規矩,又經過了這一次大劫,更是知道如何趨利避凶,以後,會成為世子爺的一個助力的。」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4:39 PM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可是,奴婢聽說,王家以前對大少奶奶您和親家夫人可都不太好,甚至……還加害過您的……若是奴婢,定然會趁機將王家就此滅掉,讓他們從此不得翻身。」青竹很是不平地說道。
  
  素顏聽得淡淡一笑,眼裡露出一絲淡淡的釋然之意來,「我也並非聖女,只是,王家的人,真正害過我的,對不起我的,不過是幾位主子太太們,他們府裡的那些小姐,少爺,還有幾十上百號的丫環婆子並沒有害過我,因一人之罪,禍害百人,如今的律法太過嚴苛,如若能救,便救下吧。而且,我也不是個太喜歡記仇的人呢,仇恨和報復只會桎梏自己的心靈,讓心靈帶上枷鎖,那樣會過得很辛苦,很累的。而且,這一次,說穿了,我也並非全是幫王家,不過是利用罷了,順帶救了王家府裡頭那些無辜的人們。看著吧,王大太太,我還是會想法子懲治懲治的,只是,不傷筋動骨就是,不然,別人還當我是軟柿子,想怎麼捏就怎麼捏呢。」
  
  青竹聽得笑了,「大少奶奶倒是豁達之人,奴婢其實也明白,大少奶奶如此做,最終的目的是要幫助世子爺。」說著,青竹的眼神有些幽暗起來,美麗的眸子泛出淡淡的氤氳,「如此,倒也能給大少奶奶您自個兒掙個以德報怨,不計前嫌的名聲,對世子爺也是有好處的,爺的名聲,可是太差了些呢。」
  
  這話說得再正常不過,但素顏感覺青竹的心緒有些波動,像是有心事一般,不由多看了青竹一眼,並沒多言。
  
  素顏沒有在自己的院子裡多呆,王大太太應該一時半會兒還不會來,她便去了大夫人的院子裡,守門的婆子遠遠地看見素顏過來,便躬身行禮,素顏忙讓青竹打賞,等素顏過去後,幾個守園的婆子便小聲議論道:「大姑奶奶可真大方,出手就是五錢銀子呢。」
  
  「可不麼,大姑奶奶如今可是一品誥命呢,聽說整個大周朝也沒幾個,這可是從咱藍家出去的姑娘,可是藍家的榮光啊。寧伯侯府原就富足,給咱們五錢銀子算什麼,那裡面屋裡的幾個,怕是一人會得二兩呢。」另一個婆子笑瞇瞇地說道。
  
  「咱們怎麼能跟青楓幾個比啊,那是大夫人身邊的紅人,大姑奶奶自然是要重賞的,如今咱們府裡攀了個好親,老爺和夫人們出手都比過去大方了,二姑娘嫁的那個雖然是白身,可那是皇商啊,家有萬貫呢,指不定,以後二姑娘回門,咱們也能得大賞呢。」先頭那個婆子笑道。
  
  「你就做夢吧,那錢家的人也來了幾回了,給二姑娘的聘禮是豐厚,可是你沒聽前頭老太太屋裡的藍仁家的說嗎?上次她給二姑娘去送錢家的托盤,就打發了她十個大子兒,我呸,還說是嫁給皇商了呢,真摳門。」另一個不以為然地說道。
  
  「那倒是,以前二夫人當家時,對幾個嫡女庶女都是苛刻得很,對咱們這些人,那更是厲害,別說打賞了,少挨些打也是好的。」
  
  先頭那婆子也是撇著嘴說道,可是,話音還沒落下,臉上就突然挨了重重的一巴掌,聽得一聲喝罵,「下賤東西,叫你們亂嚼舌根,主子也是你們能隨便議論的?」
  
  那婆子被打得懵了,轉過頭來看時,就見素情秀眉倒豎,怒視著她,她嚇了一跳,捂著臉垂下頭去,並不敢多言。
  
  另一個婆子也是趕緊垂了頭,生怕素情又會向她發火,但是,很快,臉上也挨了一巴掌,「兩個下賤的老東西,不要以為二夫人如今落難了,你們就猖狂,有本姑娘在,誰也不許詆毀她。」素情像是心中有火,正好找到了發洩的地方,又打了另外一個婆子。
  
  這個婆子是個烈性的,素情一來,她就沒吱聲了,她們又是大夫人院裡的人,二姑娘便是有氣,也得跟大夫人說,讓大夫人處罰她們才是。如今卻是在大夫人院裡如此打罵她們,分明就是要給大夫人沒臉,她想明白這些,便仗著膽子回了句:
  
  「二姑娘,奴婢幾個也沒說什麼,您就出手打人,也太不講理了些。」
  
  「還敢頂嘴,本姑娘打死你。」素情氣急,沒料到大夫人院裡的婆子還敢跟她頂嘴,以前,二夫人掌家時,全府可沒有幾個敢頂撞她,便是二夫人沒落了,有老太太在府裡,府裡人對她也是心懷畏懼的。她的手一揚,又要打下去,那婆子倒也是個潑辣的,素情的手還沒打下來,她倒好,一屁股往地下一坐,放開嗓子就嚎了起來:
  
  「二姑娘要打死人啦,天啊,冤枉啊,二姑娘無緣無故就打人啦。」
  
  素情被她突如其來的哭嚎震住,一時沒下得去手,怔在一旁,這時,張媽媽聽到聲音從屋裡出來,見是素情站在外頭,守園的兩個婆子,一個坐在地上大哭,另一個捂著臉,氣呼呼的,頓時心中有氣。二姑娘也是的,自二夫人被逐出族譜後,她便有事沒事找大夫人的茬,大夫人一直忍著,不想與她起衝突,更不想因此而惹得老太太不高興。可是,今兒大姑娘回來了,她也還是如此的囂張,張媽媽眼珠子一轉,大夫人平素就是太懦弱了些,不若趁大姑娘在家時……
  
  「二姑娘,您這是怎麼了?一大早兒的,生這麼大的氣,也不怕傷了身子?」張媽媽板著臉,走上前去,不陰不陽地說道。
  
  素情不過是打罵下人慣了,方才一聽到兩個婆子貶損二夫人,她心中一氣,抬手就打了人,這會子張媽媽那話聽著更像指責,她的火氣一竄便上來了,陰著眼道:
  
  「這幾個婆子欠治,竟敢胡亂詆毀主子,該打。」
  
  「這裡,好像是大夫人的院子,她們幾個便是做錯了什麼,二姑娘也該給嫡母幾分顏面,讓大夫人來懲處她們吧。怎麼二姑娘都是要嫁人的人了,連這點子規矩都不懂,將來如何到別人家裡做兒媳啊。」張媽媽聽得更氣,說話就嚴厲了起來。
  
  素情聽得大怒,還從來沒有下人敢教訓她的,哼,都是看二夫人落了難,就以為她失了勢。二夫人還在宗廟裡頭,自己就要嫁出去了,若不在府裡給這些個人一點子顏色,將來自己走後,只怕那些人會更加冷待二夫人。如此一想,素情喝斥道:「張媽媽好本事,連本姑娘也敢教訓起來了,真以為你是母親屋裡有臉面的,就無法無天了嗎?」
  
  張媽媽聽得一聲冷笑,高揚著下巴道:「二姑娘,奴婢沒什麼本事,奴婢只是跟您講道理,您如此做派著實太不合規矩了些,如此……」
  
  「老東西,給你幾分顏色,你就要開染房了?這府裡,老太太還在呢,大夫人也不能一手遮了天去。」素情不等張媽媽的話說完,手一揚,一巴掌向張媽媽打去,但手在半空中卻是被另一隻堅如鋼鉗的手給捉住了。她不由得掙了掙,竟沒掙得脫,一抬眼,看到是素顏身邊的那個侍女抓住了她的手腕,讓她動彈不得。
  
  素顏和大夫人在屋裡正在說話,先就聽到吵鬧聲,張媽媽出去後,又聽到張媽媽和素情吵,素顏心裡就有氣,看了眼大夫人,大夫人雖然心中不舒服,但卻歎了口氣,眼裡露出無奈和隱忍之色。素顏立即明白,大夫人在府裡過得並不如意,雖說掌了家,但老太太在,很多事情怕還是做不得主,以至於素情仍對她不恭不敬,連她院子的人也敢打。
  
  她便對青竹使了個眼色,青竹身子快如閃電,走出門時,便正好看到素情連張媽媽都打,及時制住了。
  
  「二妹,你這是做什麼?張媽媽可是娘親的奶娘,也是你我半個長輩,她就算做錯了什麼,也由不得你來教訓。」素顏的聲音冰冷如霜,冷厲地看著素情。
  
  「不過一個下人,什麼時候還能成為我的半個主子了?大姐,你如今身份高了,連你娘親身邊的下人,也要高出妹妹一等麼?」素情毫不示弱,她受不了老太爺,老太太對素顏的禮遇,就算是嫁了個侯府世子又如何,那個人,還是自己不要的呢,不過一個痞子罷了。
  
  「就高你一等又如何,你再敢對張媽媽動手試試,你打她一巴掌,我賞你十巴掌,不信你試試!」素顏氣急,素情就算個蠻不講理的,口舌之爭於她已經很沒意思了,她就算個招打的。
  
  「哼,果然會仗勢欺人,為了個下人,竟然要打我這個親妹妹,有本事你打,這府裡,可不是你這個出嫁之女在當家,還有老太爺和老太太在呢。」素情冷笑著看著素顏道,她就不信,素顏真敢在娘家打她,老太太對她最是疼愛,雖然因她以前胡鬧,沒議得門好親,但自從二夫人被逐了後,老太太便把一腔子的疼愛全給了素情,她自然是恃寵而驕了。
  
  「你還知道這府裡是誰在當家?你打我娘親的人,就是打我娘親的臉,出嫁之女又如何,我今天就替我娘家教訓了你,看你能鬧破天去,能拿我奈何!」素顏冷冷地對素情說道,又對青竹道:「我懶得動手,青竹,給我打,打得她明白事情了再停手,你可是寧伯侯府的人,她有本事,到寧伯侯府鬧去。」
  
  青竹一聽,毫不猶豫地就揚了手,正反兩下,打得素情眼冒金星,頓時大哭了起來,大夫人見這事鬧大了,忙止住了青竹,勸素顏道:「算了,你也難得回府一趟,何必跟她鬧,畢竟是親姐妹呢。」
  
  素顏聽了大夫人的話,沒讓青竹繼續打了,只恨聲對素情道:「不要再惹我母親,你就要嫁了,老實點在府裡呆著,若是讓我再聽到你對我母親不敬,那可就不是只打你兩巴掌的事了!」
  
  素情聽得目瞪口呆,現在的素顏好生霸道和厲害,比起出嫁前,更加果決無情了,她怔忡地站在原地,眼淚如泉般湧出,狠狠瞪著素顏,倒是沒再敢多說什麼。
  
  素顏懶得再看她,扶了大夫人往院子裡去,大夫人卻是怕素情鬧出更大的事來,忙勸素情道:「你姐姐是在氣頭上,你……要不到我屋裡去敷下臉吧。唉,姐妹幾個難得見面,就不要為小事慪氣了。」
  
  素情卻不領大夫人的情,怨恨地瞪了大夫人一眼,一扭身,捂著臉衝了出去。
  
  大夫人還有些擔心,素顏沉聲道:「娘親,你在家裡,是不是還是過得不如意?」雖說有風傳說顧老太爺會起復,但至今仍沒動靜。她也知道,那批貪沒者沒被最後處置,新官就難以起復,如此,在藍府裡頭,老太太就還是有些著意地打壓大夫人,大夫人又是個懦弱的……
  
  大夫人的臉色果然有些黯淡,但卻笑道:「哪有,如今娘親也不是正當著家麼?老太太喜歡你弟弟,對我也好。」
  
  張媽媽卻是插了嘴道:「大姑奶奶,別怪老奴多嘴,大夫人哪裡是真正當家呀。府裡大繁小事,全都得請示老太太,做不得半分的主,瑣事又全都由少夫人操心,有了半點的差錯,錯處便全是夫人的。老太太就會想了法子折騰大夫人,就是二姑娘,也沒怎麼拿好臉子給大夫人看,今兒這事,往日也不是沒發生過……」
  
  「張媽媽!」大夫人皺了眉頭喊道,她不想素顏難得回府一趟,就要為自己揪心,寧伯侯府也不是好地方,素顏在那邊定然也過得很艱難,大夫人可是親眼見到了侯夫人的厲害的。
  
  「娘親,您別怕,今兒個,女兒就是來為您撐腰的。弟弟還小,您身子骨也不好,老太太若還像以前那樣對您,女兒怎麼能安心啊。」素顏聽得又急又心酸,橫下心來,這一次,非得好好治治老太太才好。
  
  她扶著大夫人進了屋,母女倆正說著話,就聽得老太太身邊的玉環來稟報:「大姑奶奶,大夫人,老太太請兩位主子過去呢。」
  
  大夫人聽了臉色就有些發白,素顏從容地起了身,扶起大夫人道:「走,娘親,老太太說什麼,自有女兒給您頂著。」
  
  到了老太太屋裡,果然看到素情正捂著臉苦,素顏冷冷地掃了眼素情,扶著大夫人坐下,老太太的臉陰沉沉的,大夫人一見之下,哪裡敢坐,立在一旁給老太太行禮。
  
  老太太皮笑肉不笑地對大夫人說道:「坐下吧。」
  
  大夫人這才在一旁坐了,老太太又笑著對素顏道:「你妹妹不懂事,你難得回來一趟,何必跟她見氣呢,她也是藥出嫁的人了,你這……把她的臉又給打腫了,一會子錢家的人看見了,可如何是好?」語氣還算是客氣,並沒有重斥素顏,只是渾身都冷冰冰的,像是在強壓怒氣,令大夫人坐立不安。
  
  「回奶奶的話,孫女兒也是為了妹妹的將來著想,她動不動就打嫡母身邊的人,連嫡母的奶娘也不是她的下飯菜,如此沒上沒下,將來去了婆家,對婆母身邊的人也是如此,那不是讓人家說我藍家沒教養,兒媳連婆母都不敬麼?」素顏冷靜地對老太太說道。
  
  老太太聽得一滯,掃了素顏一眼道:「她如今也是沒個親娘在身邊,你娘是厚道人,倒也疼她,反而讓她生了驕,不過,你畢竟是姐姐,罵她幾句也就算了,怎麼能動不動就打呢。」
  
  「正是因為我娘厚道老實,所以,她才敢對我娘不敬,我才得好生教訓下二妹妹,也讓府裡人知道,老實人,不是可以隨便欺負的。今兒這兩巴掌,不止是打二妹妹,也是打給府裡的人看的。以後,再有誰欺負我娘,只要我得了消息,見一個,打一個,打得她老實了為止。」素顏不想再與老太太磨嘰下去,以前沒嫁時,已經跟老太太鬥智鬥勇了不少次了,老太太也是屬服打的,好言什麼的都沒用,只能來硬的。
  
  老太太頓時氣得臉色煞白,雙手都在發抖,但素顏又道:「明兒起,我送兩個人來給我娘親,幫她理理家事,這府裡我呆得久了,也知道有起子小人,不拿我娘親當一回事,不聽我娘親的調派,自以為本事,自作主張,為所欲為,我寧伯侯府的規矩可是大了,有誰膽敢再忤逆我娘親,那就按寧伯侯府的規矩來辦。」
  
  說罷,素顏起了身,給老太太行了一禮道:「孫女兒回娘親院裡看望弟弟了,祖母您好生休息。」
  
  老太太氣得半晌沒有說話,素顏竟然強勢到以出嫁之女的身份來管著娘家的事了,這讓她如何嚥得下這口氣?正在這時,下人來報,說王大太太求見大姑奶奶,老太太身子一僵,這才又想起了王家的大事來,又想求素顏幫王家,可面子上卻又放不開,僵在那兒,只拿眼瞪素顏。
  
  素顏聽了那下人的回報,冷著聲道:「舅母來了,就讓她先在祖母這裡等著吧,我沒空見她。」
  
  「素顏啊,你還是見見她吧,王家,如今正是困難的時候,你若是……」老太太急了,王家可是她的娘家,雖然出了事不會連累到她,但沒有了娘家的支持,她在藍家的地位也會失色,忙放軟了聲音對素顏道。
  
  「娘親身子不好,她每日辰時不到,就要起來請安、理事,還要照顧弟弟,孫女兒得先給娘親請個太醫來瞧瞧病,給她調養調養。」素顏卻不肯留下,扶著大夫人說道。
  
  「她身子不好麼?府裡就那麼點子事,起那麼早做什麼,她也是個實心眼兒的人,每天非得一大早就來給我請安。其實我年紀也大了,起不得那麼早呢,明兒起,兒媳你就不用給我請安了,有空來看望下就得了,你最大的事情,就是好生教養我那孫子。」老太太也反應得快,臉色微變了變說道。
  
  「可不是麼?娘親,您看祖母多心疼您,以後,您就別起那麼早了,打擾了祖母的睡眠也不好,好生養好身子才是正經。還有啊,那些個不聽您使喚的奴才們,您能換的就換了,不能換的就賣掉,府裡就圖個安寧,對那起子一自以為是的,全都打發了就是。」素顏聽得心中滿意,又道。
  
  老太太聽得眉頭一皺,見素顏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忙又道:「兒媳,大姑奶奶說得對,這府裡既是你當家,自己人你自己想如何做都行的。」
  
  素顏有了這句承諾,才放了些心,便對下人們道:「我先送夫人回屋了,請舅母到我的院裡先等著。」
  
  說著,便扶了人走了,至此後,大夫人在藍家,才算得上真正的過上了安生日子,尤其是素顏送了兩個寧伯侯府的婆子來後,更是震懾了藍家的下人們。有個如此強硬的大姑奶奶撐腰,下人們再也不敢對大夫人輕慢了,而老太太那一日又被老太爺訓斥了一頓,也不敢輕易為難大夫人。
  
  王大太太果然拿來了很重要的證據,素顏也沒看,午飯過後,素顏跟著葉成紹回寧伯侯府,在馬車上,她便將王大太太的東西交給了葉成紹。
  
  葉成紹打開一看,大喜過望,驚詫地看著素顏道:「娘子,你是如何得到的?那王大人,可是死咬著不肯交出來啊。」
  
  「相公,你如果可以,就從輕發落王大人吧,我應了王太太的。」素顏笑著對葉成紹道。
  
  「我以前,可不就是看他家欺負過你麼?所以,就沒打算過要放過他家,不過娘子既然開口了,我自然聽娘子的。」葉成紹將素顏往懷裡一攬,親了下她的額頭說道:「凡是欺負過我娘子的,我可不會放過他們。」
  
  「哼,就你不欺負我就好了。」素顏嗔了他一眼,嬌聲說道。
  
  葉成紹墨玉般的眼立即閃閃發亮了起來,斜著眼道:「娘子,除了那個時候以外,平素可都是你欺負我哦,也只有在那個時候,娘子你乖得就像只小貓兒,最可人疼了。」
  
  素顏聽得大窘,知道這廝又是在說他們行房事的時候的事,這廝太過勇猛,她是一次一次敗下陣來,只有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被他欺負得狠了,也只得嬌聲求饒,這廝偏就得意得緊,一副好有成就感的樣子。越想越羞,伸了手就擰住他腰間的一塊軟肉,罵道:「今兒晚上你睡書房去,不許碰我。」
  
  葉成紹顧不得腰痛,一聽這話就炸了,嘟著嘴就道:「那怎麼能行,娘子,我會憋壞的。」
  
  「滾開,沒個正經。」素顏氣急,這廝說話越來越直白了,她都聽不下去了。
  
  「再正經不過啊,娘子,夫妻之間的那個事,可是天經地義的,這可是關乎到人類傳承的大事,沒有什麼比這更嚴重,更正經的了。」葉成紹一把揪住了素顏的鼻子,一本正經地說道。
  
  素顏聽得無語了,這廝連人類傳承都搬出來了,簡直是無恥到極致了,再與他嘰歪下去,他會有更好聽的說出來,便轉了話題道:「王家的上頭主子是誰?這一回,能制得住他嗎?」
  
  「他的正經主子是陳家,並非大皇子,這本賬可是難得的好證據,陳家一直隱在大皇子身後,自以為做得乾淨,百葉不沾身。哼,他們可能沒想到,王大老爺也是個老狐狸,這麼多年與陳家的一筆一筆見不得人的勾當,全都記錄下來了呢。最重要的是,還有證據,哼,我只需讓人抄錄其中一張,送到陳閣老手裡,他就會徹夜難眠。」
  
  葉成紹對素顏這次的行為很是滿意,也怪不得王大老爺口緊,這東西真要公諸於世,大周朝廷都會發個地震去,陳家,更是首當其衝,便是陳閣老再聲望高濃,也會被打入地下去。只是,葉成紹也知道,現在不是讓這東西現世的最佳時機,皇上明著就是不想打垮陳家,更不想葉家一支獨大,帝王的制衡之術用得極其的巧妙和高端。他現在去端陳家的底,無異於觸皇上的逆鱗,那會得不償失,但是,讓陳家難受一陣子,也是不錯的。
  
  而且,他還打算抄上一頁送給二皇子,二皇子與大皇子正鬥得如火如荼,正愁拿不到陳家的把柄,送他這麼大的一個禮物,他應該知道如何做的。
  
  「王大老爺也不能真的就此免了罪,相公,你只需免了王家一家老小的流放之罪就行,至於王大老爺和二老爺,該處置還是得處置,不過,要留下他們的一條命,將來,你再去救他們一次,你就徹底成了他們的大恩人了。」素顏見葉成紹的打算,正與自己的相同,心裡很是高興,又對葉成紹道。
  
  葉成紹聽得一怔,伸手就擰住了素顏秀巧的鼻子,笑道:「我家娘子可真是個小狐狸啊,我明白你的意思的,王家曾經那樣對你,你肯救他全府的老小也算是仁義了。不過,你的小心思裡,還是不肯輕易放過王大老爺和王大太太對不?放心吧,該讓他們吃的苦頭,一點也不會少的。」
  
  一月後,皇上果然下了旨,免去王大老爺的戶部侍郎之職,發配千里之外的兗州,還特命王大太太一同發配,王家抄沒家財,但餘眾一律免於流放。至此,王家這個百年望族也算是一夜倒塌,王家子女從官家千金、少爺一下子變成了貧民百姓。好在,他們既沒被賣入教坊,也沒有被押入礦井之中,只是生活由富足,變成了貧寒罷了。藍家老太太也收留了幾個侄孫子孫女在藍家生活,倒是因此,便對大夫人更為優容了起來,再不如先前那樣刻薄了,這些,都是後話。
  
  素顏與葉成紹坐著馬車回到寧伯侯府,一進門,便遇到了文靜前來拜訪,素顏前天與二夫人大吵了一次,說是要給二房分家,但出了劉姨娘的事情後,葉成紹與侯爺有點小衝突,這事就壓下來了。不過,素顏說出去的話,自然是要兌現的,只是還沒來得及罷了。
  
  文靜今天打扮得很是得體,神情也很恭謹小心,「大嫂從娘家回來了?辛苦了吧。」
  
  文靜慇勤地上前扶住素顏,葉成紹斜了眼看了眼文靜道:「明兒個要去壽王府赴賞梅會,二妹妹不在自己屋裡準備才藝,怎麼還有空到我屋裡來啊?」
  
  文靜被葉成紹說得臉一紅,訕笑著對素顏道:「大哥也真是的,我沒事不能來看望嫂嫂麼?嫂嫂可知,明兒壽王府賞梅會可與往年不同呢,往年雖然也有才藝表演什麼的,可沒有正經的比試,明兒個的,可是各大府裡頭的姑娘,小姐們都要參賽,要選出京城第一才女來呢。大嫂,你也來參賽麼?」
  
  素顏聽得一怔,淡然笑道:「我參加做什麼,我一個有夫之婦,才不與你們這些待字閨中的大姑娘去搶這風頭呢。」
  
  「那倒也是,不過,妹妹就是想見識見識大嫂的才藝呢。聽人說,就是皇后娘娘也誇讚過大嫂,說大嫂見識獨特,學識廣博,可惜,明兒個大嫂不參賽,妹妹是沒這個眼福咯。」文靜聽了眼眸一閃,笑道。
  
  素顏有些奇怪,二夫人可是不待見自己,這會子怕是正在屋裡畫圈圈詛咒自己呢,這文靜又是發什麼瘋,突然又來討好她了,她不由得深深地看了文靜一眼,問道:「三妹妹這兩日沒見著人,難道就是在屋裡練琴去了?聽說三妹妹一手琴藝很是精湛呢,二妹妹,你明兒個打算用什麼參賽?」
  
  文靜聽得眼神一暗,臉色竟帶了一絲郝色,期期艾艾地對素顏道:「大嫂,我的琴技比不得三妹妹,繡功也不行,就是畫畫,也拿不出手,這會子正著急呢,想大嫂您給出個主意。」
  
  素顏聽得好笑,明兒就要參賽了,文靜這會子來抱佛腳,來得及麼?不過,她也覺得好生奇怪,早接了壽王府的賞梅帖了,怎麼沒聽說過要比才藝,怎麼一下子冒出了這麼個事情來了?
  
  「我也沒什麼才藝啊,琴雖然會彈,可是,只一天的時候,我也沒法子教你什麼啊。」素顏笑著對文靜道。
  
  「可是,大嫂你有好多好聽的曲子呢,我如今琴藝一下子提高是不可能的了,但是如果能出新,那說不定,也能讓那些評選的貴夫人們留些印象呢。大嫂,你就教教我吧。」文靜終於說出她心裡的話來。
  
  原來如此,只是,文靜是怎麼知道自己會些新曲子的?素顏好生納悶,她可是從來也沒有在侯府裡頭出過這種風頭啊。
  
  「大嫂平日間哼的歌兒就好聽,你自個兒沒注意,有時一高興,就會哼上幾句呢。我也是不經意時聽到的,大嫂,你就教教我吧。」文靜看出素顏的疑惑,搖著素顏的胳膊說道。
  
  素顏聽得莞爾,心裡卻是盤算起來,明兒個肯定有不少皇親貴族的妃子、夫人參加,評選打分。不然,文靜也不會如此在意了,她的才貌都是中等,想在眾多佳麗中間脫穎而出是不可能的。但是,若能別出心裁,給那些夫人留些好印象,即便得不到太好的名次,被那些夫人們相中,也有可能議上一門好親呢,文靜的想法還算聰明,不過,自己怎麼能如此輕易地幫她呢?
  
  來了侯府的這些日子,她也算看明白了,文嫻天真單純,但也自私,她只不害人,卻不肯幫人,對侯夫人都有些冷漠,這也是這個時代,很多大家閨秀的通病。在府裡只管做好自己的大小姐,等著家族給她議門好親,風風光光嫁出去就好,家裡的紛爭盡量不參與。
  
  所以,她便是對侯夫人好,對紹揚好,也沒看見文嫻如何來親近她。
  
  而文靜,便更是功利,又驕橫自大,自以為是,陰不陰,陽不陽的,老有些小動作出來,她就算是對她好了,她也不會太領情,所以,白白幫她還真不划算。
  
  「我這裡,倒還真有些新曲子,保準全大周都沒有聽過,曲風新穎獨特,若是二妹妹在賞梅會上一彈,定然會吸引很多人的目光,不過,二妹妹,二嬸子可是對我很有意見呢,二妹妹這會子找我,我可是怕二嬸子說我教壞了你呢。」素顏很是為難地對文靜說道。
  
  「大嫂,我娘親怎麼會怪你教壞了我呢,這可是我自個兒要來學的,不關娘親的事的。」文靜臉一僵,二夫人與素顏鬧得有多凶,她也是清楚的,只是有求於素顏,就裝作不知罷了。
  
  「那算了,沒有二嬸子的許可,我可不敢教你。哎呀,我去教三妹妹一首好曲子吧,指不定,她彈了新曲,明兒個一舉奪魁也說不定呢。聽說東王妃也回來,明兒個可真會很熱鬧呢。」素顏一本正經地說道,半點也沒有要教文靜的意思。
  
  文靜一聽,果然急了,明天的賞梅會可是關係到她的終身大事啊,忙又求素顏,素顏硬是推說怕二夫人不高興,硬是不肯。文靜好生著惱,卻又不敢在這個時候得罪她,無奈之下,回去找二夫人去了。
  
  葉成紹一直歪在正家正屋的椅子上,聽她們姑嫂談話,這會子待文靜走了,笑著斜了眼素顏道:「娘子,你又起了什麼小心思?」
  
  「誰起小心思了,我本來就是不敢教她嘛,二嬸子這會子可是恨死我了呢。別我一片好心,又成了她的話柄,我才不做那費力不討好的傻事呢。」素顏嗔了葉成紹一眼說道。
  
  「你呀,就算是要分家,也不在這一時,這會子父親不會允許的。」葉成紹起了身,一把將她摟進懷裡,一旁的青竹一見著兩口子又當她們是空氣,光天化日之下就親熱,清冷的臉上就泛起一絲古怪之色,手一伸,就將正在沏茶的紫綢給拖走了。
  
  紫綢雖然也窘,不過也不是經歷一次兩次了,倒也不太介意,不過,看青竹臉色古怪,也悄悄地退走了。
  
  「不允許,那也是要分的,我懶得跟二嬸子她們磨嘰,總是得了好,卻不知道好,沒事就攪出事了,這個家,就是太龐大,太複雜了。讓二房分開過,不是簡單得多麼?」素顏堅定地說道,大宅院裡頭,紛爭之所以多,就是人口太過複雜了,如果,二、三兩房分開過,侯爺也沒那麼些妾室,生活定然要簡單得多。
  
  「娘子想如何都好,反正我是舉雙手支持的,只是,你得抓住理兒,不要惹了眾怒,別讓人抓了你的把柄,不過便是抓住了也不怕,有我呢。誰敢對娘子如何,我一定給他好看。」葉成紹附頭親了下素顏,大手就有點不老實了,伸出她裡衣裡,就毛毛躁躁起來。
  
  這時,外頭紫雲一頭撞了進來,報道:「大少奶奶,二夫人和二小姐來了。」一抬眸,看到素顏和葉成紹的那副模樣,頓時小臉紅得沁出粉了,也不等素顏回答,垂了頭就衝了出去。
  
  素顏不由得狠狠地踢了葉成紹一腳,瞪著他道:「你個混蛋,我的臉面都被你丟盡了。」
  
  葉成紹看素顏像是動了真怒,也老實了,訕笑著道:「娘子哪裡丟臉啊,你看,這小臉紅撲撲的,好生漂亮。」只是邊說邊往裡屋溜,在素顏另一腳踢來之前,溜之大吉了。
  
  二夫人真的帶了文靜進來,臉色有點僵木,素顏神情也是淡淡的,她也不想給二夫人太多好臉色看,如今是她們來求自己,不是自己求她們。二夫人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兒子還小,二老爺的小妾也是有好幾個,生了兒子的也有兩個,二夫人再二房裡頭的日子也並不太好過。二夫人急需為文靜找個好婆家,增加自己的勢力,所以,她不得不來求素顏。
  
  「大嫂,我娘相通了,她說以前不該跟你鬧的,你看,娘她都來賠禮來了,你就……」文靜心中有事,就有點口不擇言了,把個二夫人氣得臉都發黑了,她不過是找台階下啊,沒料到文靜直接說她是來賠禮的,那她一個長輩的臉還往哪擱啊。
  
  「那可不敢,二嬸子可是想好了,什麼時候談分家的事?」素顏淡淡地說道,臉上半分笑意也無,讓二夫人好生下不來台。
  
  「分家也得等你二叔回來之後吧,你放心,我如今也知道你在府裡是能做主的,跟你鬥,我也鬥不贏。算了,你說要分就分,只是,等你二叔回來,跟侯爺談妥,如何分。」二夫人想了想,冷靜下來道。
  
  「是吧,大嫂,你看,明兒個就要參賽了,你快些教教我吧。」文靜心裡急著自己的事,分不分家,於她沒多大關係,反正她是侯府的嫡女,嫁妝怎麼都不會少了她的就是。
  
  「二嬸子既然肯了,我自然是要教二妹妹的,明兒個,很多貴夫人都會去,二妹妹你就呆在我身邊吧。」人家態度好,她也好說話,素顏笑著對文靜道,不過,卻是進了屋,拿出一本賬和一張轉筆來寫著什麼,文靜以為她在寫曲子,便沒注意。
  
  但素顏卻是拿了那張紙對二夫人道:「二嬸子,您在上頭簽個同意二字吧,今兒就先把分家這事說定了,等二叔回來,再談分產的事。」
  
  二夫人沒料到素顏如此當真,竟然真的要她立字據,她不過是拿話搪塞她罷了,怎麼……不過,有產可分?她聽了這句心裡才舒服了些,眼珠子一轉,能分了侯府的產業,分開過那其實更好啊。於是拿起那張字據仔細看了看,便簽了字,她是想,反正到時候,談得不如意,還有二老爺在呢,二老爺才是二房的家主,可以不認她的字據。
  
  素顏也知道二夫人心裡的小算盤,不過,能搞定二夫人,二老爺那裡,還有葉成紹呢,她也不怕。
  
  素顏收起字據,拿出一把琴來,自己先彈了一曲,頓時琴聲叮咚,樂聲悠揚,曲子歡快活潑,曲意深遠。整個院子裡的人都被大少奶奶的琴聲所吸引,下人們放下手裡的差事,趴在窗前偷聽了起來。躲在裡屋的葉成紹被琴聲吸引,不由自主地就走出門來,眼神悠長,深如幽潭,深情地看向素顏。



  第一百一十三章
  
  素顏來了這個世界後,就很久沒有聽過前世的音樂,平日間偶爾哼唱,也是隨心而行,並不太在意,而今,經自己的手,將一首熟悉的,歡快樂的曲子彈奏出來,心彷彿就回到了前世,回到了那個喧囂而又簡單忙碌,平幾的生活裡,一首梁靜茹的《暖暖》,雖不太適合用古箏彈奏,但曲風明快溫馨,似明淨的小溪流,緩緩地流淌在山間,空明而安寧的平凡小日子躍然琴間。
  
  被這複雜又陰暗的深宅大院鬥得疲憊不堪的心靈頓時受到了安撫和洗禮,眼前又浮現出前世的鄰家小院,越牆而開的紫色扁豆花,門前用竹竿搭著的絲瓜架,懶懶的躺在屋簷下曬太陽的小花狗,屋裡,正帶著老花鏡看報紙的老爸,廚房正在炒著菜的老媽,一切是那樣的平靜祥和,素顏的心情頓時暢快了起來,跟著那跳躍著的樂曲起伏,嘴角不由自主的就勾起了抹恬適的笑嫣,美麗淡靜如一朵靜放的茉莉花。
  
  葉成紹看呆了,他的心神彷彿都被凝聚在了素顏身上,這一刻,他不能自已,眼前的女子成了神魂的依托,他靜靜地聆聽著,連呼吸都放得平緩,生怕打攪了素顏。
  
  「叮……」一曲終了,素顏手一收,四根纖長白晰的手指輕撫在琴弦上,她微笑著抬眼,心神便被吸入一股墨黑深潭中,那裡同波光流轉,漩渦一般吸引著她,讓她沉淪進去而不能自拔。
  
  「娘子……」葉成紹大步走近素顏,一把握住了素顏的手,「真好聽,以後,經常彈給我聽好嗎?我們找一個小小的院落,你彈琴,我舞劍好不好?」
  
  素顏聽了微微點頭,眸光柔軟似水,這時,二夫人和文靜終於也從琴聲中回過神來,文靜的眼睛睜得老大,兩眼冒光,疾步就衝了過來,扯住葉成紹道:「大哥,你先一邊去。」轉而又萬分期待地看著素顏道:「大嫂,快教我,快教我,就這曲子,彈好了,明兒個我一定能排到前五名裡頭去。」
  
  二夫人原本不太相信素顏的琴藝,她完全是被文靜鬧得沒辦法了才來向素顏低頭的,這會子聽完素顏彈奏了一曲後,她的心思也活泛了起來,如果素顏真能教了文靜這一首曲子,文靜可能真的進前五,那……保不齊她就會被一個侯爵夫人看中,到時侯,閨女能成為世子夫人,那,自己的二房裡的地位就無人難憾動了。
  
  「侄兒媳婦,你的琴著實彈得很好,文靜這孩子天賦不錯,就請你好生教會她吧,嬸子以前有什麼做的不好的地方,你也別見氣了,這次你若是能幫到文靜,嬸子……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二夫人臉色有點不自然,但語氣裡還是帶了絲誠意的。
  
  素顏也不是非要與二夫人鬧僵,只是想把侯府的生活變得簡單些罷了,見二夫人如是說,她也不再板臉,笑道:「看二嬸子說的,我既是應了要教二妹妹,那就會盡全心的,時間緊迫,二妹妹這就開始吧,但願二妹妹明日能在賞梅會上,大放異彩啊。」
  
  整整教了文靜一個時辰,才把那首曲子教會,其實文靜的樂感也不錯,只是她彈奏出來時,遠達不到素顏的竟境,素顏又解說了好幾回,仍是不能達到最滿意的效果,沒辦法,主要是文靜的生活經歷不同,她心中沒有那分恬靜,便演繹不出那分活潑和甜美的小生活出來,而且,她長期養在深閨之中,沒有到戶外走動過幾回,更沒有徹骨的愛情,最多有是小女兒似的情思萌動,沒經歷過,怎麼會理解曲中真意?自然,就彈不出那樣美妙的樂感來。
  
  後來,文嫻和文英雙雙也來了,她們聽了文靜的曲子後,很是羨慕,也想向素顏討教一兩首新曲,但文靜的臉色沉如鍋底,嘴巴厥起像要掛起一個夜壺,她原來就容貌不如這兩人出眾,琴技也略遜一疇,找素顏便是想要出新,如若文嫻和文英兩個也同樣出新,那她還有什麼持色可言,自然是不願意那兩姐妹也學她的。
  
  好在文嫻明白文靜的心思,而劉姨娘雖是教坊出身,一身舞技也冠絕天下,文英早就在劉姨娘的教導下,練出一身柔骨纖功,據說一支鳳舞九天跳得驚世絕艷,她也有自己的優勢,也不一定非學新曲不可,文嫻則是上就有了消息,暗自強練一支古曲,如今也是彈得得心應手,也還算自信滿滿,便就都不再免強了。
  
  葉成紹則在下午便出了門,他要快些整理兩淮貪沒一案,好瞭解了,早些動身去治河。
  
  第二日,素顏起了個大早,紫睛得知道她要去赴宴,便幫她梳了個高貴的芙蓉歸雲髻,發中插上一根三尾鳳簪,兩邊同插一根藍寶石華勝,華勝上吊著兩根水晶流蘇,晶瑩剔透,光華流轉,再給素顏化了個淡粉的煙妝,穿上一套素淡卻高雅宮錦繡幽蘭長襖,外罩一傭補繡輕紗背子,長襖裁喊得纖合得體,將素顏高挑豐滿的身材襯得越發的婀娜嬌俏,打扮完後,紫睛還上上下下打量了素顏一番,才免強的收工,好像還並不滿意,素顏看著那那正經嚴肅的樣子,不由噗次一笑道:
  
  「你把我打扮這麼好看做什麼,我可是出嫁之女,又不能參選才女,難道還要跟那群小汝擊娘們爭風頭不成?」
  
  紫睛聽了便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嘟了嘴道:「大少奶奶這才嫁了人幾天呀,就一副老氣橫秋的口吻,您如今正是風華正茂,不是奴婢吹,您這樣子往地群姑娘小姐們中間一坐,誰能蓋得過您的風華去?」
  
  紫綢在一邊也是笑道:「可不,要說這次賞梅會開得還真不是時候,早個一年半載的,咱們姑娘去參賽,就那一手琴技,也無人能匹,再加上這樣貌兒,誰能越得過姑娘去?」她一高興,竟像是素顏又回到了未嫁之身一般,說話也就橫沒忌諱起來。
  
  正自己淨完面,自耳房走出來的葉成紹原來看著素顏那一身妝容,眼睛一亮的,聽完紫綢和紫睛兩丫頭的話,立時就黑了臉,嘟了嘴就走了過來,走到素顏身邊時,又頓了頓,狀似隨意的撥下素顏發側的藍寶石華勝,「娘子,為夫覺得,這個華勝不太襯你,換一個吧。」說著,不由分說就到梳妝盒裡重新拿了根銀質的蝴蝶簪子歪歪斜斜的插在素顏的髮際,然後,左右搖著頭,看了又看,嘟了嘟嘴,小聲咕噥:
  
  「還是不行,太顯眼,再換一支。「說著,又撥下了銀簪子,還帶得將素顏的髮絲勾亂了一束,又找了根綠玉簪子要往素顏頭上插。
  
  素顏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含笑看著葉成紹,嘴角帶了一絲戲謔,葉成紹沒注意,擺弄完素顏的頭髮,又覺得衣服也太雅致了,親自去後堂裡,一頓亂翻,給素顏弄了套大紫的絨襖來,非要素顏換上,紫睛和紫綢兩個站在一旁,臉都要綠了,世子爺這是在掏亂來的,那小心眼兒也太不掩飾了些,明著就是想把大少奶奶打扮成村姑呢。
  
  可是,大少奶奶重新換了那身衣服,就那樣沉沉靜靜的站著,一句話也不說,照樣明眸善睞,照樣端莊秀麗,光那雙靈動清澈的眼睛,就能吸引住別人的目光,便是穿戴得再普通,也能掩她出塵嫻靜的氣質。
  
  葉成紹自然也是發現了,他是又得意,又有些挫敗,嘴角扯了扯,咕噥道:「啊,娘子,今兒個要不我也去請個假,陪你一起去吧。」
  
  「得了,你還是做正經事去吧,你一出現,那三個妹妹可就得大哭了,往年她們可沒少受你連累呢。」素顏無奈的拿手戳了戳葉成紹的腦門兒,嗔道。
  
  文靜和文嫻可是早就說過的,葉成紹就算去,也不要跟大嫂挨在一起,她們可還要跟著素顏這個一品誥命去結識京中貴夫人的,才不願意臭名昭著的葉成紹影響了寧伯侯府的形像呢。
  
  紫睛實在是忍不住了,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對葉成紹道:「世子爺,天色不早了,您還是早些去上朝吧,奴婢幾個會服侍好大少奶奶的。」
  
  葉成紹今天也著實有重要的事情要辦,只好又扯掉了素顏另一邊的華勝,才悻悻的,不甘的,擔憂的走了。
  
  等葉成紹了出去,紫綢就捧腹大笑,「大少奶奶,爺這醋勁可是酸到天上去了,巴不得把您給藏到衣袖裡去,只他一個人看見才好呢。」
  
  紫睛則是厥了爵嘴道,「什麼眼力介啊,盡選些持不搭調的衣服給大少奶奶穿,他成心就是想大少奶奶您出醜呢。」說著,毫不猶豫的動手,重新給素顏梳頭,把才纔換上去的衣服,又換回來,還持地又給素顏配個玉墊子桂在腰間,才算滿意了。
  
  其實,素顏也不想打扮得太出挑,但也不能太亂了,她今天還是打著要交好一批京城權貴夫人的目的去的,葉成紹在京城裡頭的名聲不好,但他將來,不管願意不願意,權利之爭肯定是要沾上的,多結識和交好幾個權貴夫人,對葉成紹還是有些好處的,她不是要爭權,只是想要自保,要自保,就得有足夠的能力和資源,這是她在深閨中,能為葉成紹做到的,當然,就會不遺餘力的去做。
  
  打扮好後,她去給侯夫人請安,侯夫人自那日青竹發現神秘幕後人之後,就沉默了很多,每天只去紹揚的屋裡,去照看紹揚,紹揚毒癮過後,倒是很快又恢得的活力,每天都很勤奮的讀書,當他看到侯夫人那雙痛苦而哀傷的眼睛時,紹揚總是笑得溫暖明淨,安慰侯夫人道「母親,我會好起來的,大嫂說,她會找到救助我的法子,昨兒個大嫂就開了方了來了,每天讓我吃上一劑,雖是斷不了前種病根,但大嫂說,只要我有毅力,後一種藥茶之癮,我還是能抗得住的,只要能熬過幾次,那就應該沒什麼問題的。」
  
  侯夫人心中震動,眼裡露出希翼之色來,她如今倒是不太懷疑素顏對紹揚的真心了,只是,心裡仍是對葉成紹有恨,又想著整個家都被素顏掌在手裡,怎麼也越不過去自己那個坎,不能坦開了胸懷接受素顏的好意,但紹揚既然信她,那就讓他信著好了,人總要希望才能抗得住那撕心裂肺般的病痛的,所以,侯夫人在紹揚面前,還是不說素顏的半句不是,總是附合著紹揚的話往下說。
  
  但回到屋裡,人便有些發怔,發呆,連文嫻的事情,也沒太放在心上,這天一大早,文嫻就到了侯夫人屋裡請安,其實,她也正好在侯夫人屋裡等素顏,好一會子同坐一輛馬車,一齊往壽王府去。
  
  素顏進得侯夫人的屋裡,侯夫人正坐在正堂裡,跟文嫻說著話,見素顏進來,母女兩停了下來,都看著素顏。
  
  要說紫睛的手還真巧,經她一打扮,素顏原來就出塵的容貌變得更加眩目了,侯夫人看了眼素顏,又轉頭看了下文嫻,臉色主有些發沉。
  
  素顏倒沒怎麼在意,讓前給侯夫人行了一禮,侯夫人淡淡地說道:「今兒要去壽王府,你是長嫂,可得關照好幾個妹妹,凡事要以幾個妹妹為重,她們幾個如今年歲也大了,到了談婚議親的年紀,你可要多為她們留意些。」
  
  「母親不去麼?有您在,與那些夫人們,也能談得來一些,兒媳畢竟年輕,沒見過大場合,也不知道會不會得罪了那些夫人們,若是母親在,兒媳心裡也踏實一些。」素顏這話倒是出自真心,倒底侯夫人在京中貴夫人因子裡頭也是混了好些年的,寧伯侯夫人的招牌,在貴夫人裡頭也能算排在前頭的。
  
  侯夫人聽得好生惱怒,冷冷道:「你父親禁了我的足半年呢,不許我出院子一步,我如何還能去赴宴?」
  
  素顏聽得一滯,侯爺是下了禁足令,但侯夫人早就沒有遵守了,紹揚住在前院,她幾乎每天都要去前院看望紹揚,那禁足不過是個借口罷了,自己請她,也是尊重她的身份,更是看她最近在府裡過得太過壓抑,出去走走總是好的,沒想到,侯夫人根本就不領情。
  
  可她哪裡知道侯夫人的心思,如今素顏掌管著侯府,而素顏的品級又比她高過一級,加之上一回,為了洪氏侯夫人打了素顏一頓鬧得全京城皆之,侯夫人還被逼,不得不接了素顏回來,再跟她一同出去,她的顏面還往哪裡放,怕是最近年把內,侯夫人也不想與素顏同時出現在公共場合裡頭。
  
  文嫻一看侯夫人的樣子似乎又要為難素顏,忙上前說道:「嫂嫂,娘身子不太舒服呢,又為了二哥哥的事情憂著心,沒心思去赴宴,她不去,有你在也是一樣的,咱們走吧。」
  
  素顏聽了也不免強,淡笑著說道:「兒媳倒還真是忘了,父親是禁了母親的足的呢,那母親好生在府裡歇著吧,原本,兒媳還想著今兒個怕是回不來,要在壽王府午餐,請母親幫著照管府裡的鎖事,可惜母親出不了院子,那便算了,我自派方媽媽管著就好了。」
  
  侯夫人聽得一滯,素顏那話語裡,似乎還有些想還她一些想與她共同管家意思,這下,倒被自己的話給推了,不由又有些懊惱,吶吶地又想反口,素顏已經起了身,對侯夫人福了一福道:「方纔也是兒媳說話不慎,倒是冒犯了父親的威嚴了,半年之期一月不到,母親還是好生在院子裡,不要隨便出去的好,兒媳一會子便派了人來在院外聽候,母親有何事要辦,儘管差遣她們。」
  
  侯夫人聽了差點氣炸,素顏這分明是在報復,分明是在監督她禁足罰令的實施,那她以後不是行動都有人監視?真真氣死她了,可是,話是她自己挑起來的,也只能是自作自受了。
  
  橫了素顏一眼,侯夫人氣呼呼的走進裡屋去了,文嫻自然也知道素顏的意思,她也知道是侯夫人不對在先,只是大嫂也太厲害了些,一點了忍讓也沒有,但是,她今天也有求於素顏,這種事情,她也就不好多說什麼了,只能跟著素顏身後,一言不發的走了出來。
  
  素顏已經是第三次向侯夫人發出和解的信號,卻次次被侯夫人擋了回來,她只能苦笑,看來,有些怨恨,不是自己想忘記,自己想原諒就能消除的,善意並不能化解侯夫人與葉成紹之間的恨意,既然人家非要一如既往的與她作對,那她也只能打起精神來壓制她,她善,並不代表她可以任人欺負,更不代表她能毫不計前嫌。
  
  外頭,文英和文貞已經等在馬車外了,奇怪的是,成良竟然也在,他老實地站在侯府的一輛馬車前,憨厚的笑著,見素顏和文嫻出來,忙上前來行禮:「見過大嫂和三姐。」
  
  文嫻對成良並不太感冒,眼睛淡淡的掃了他一眼道:「三弟不是要去學堂的麼?怎麼今兒也要跟著去壽王府?」
  
  「大姐和四姐兩個說是害怕,沒出去過,想要弟弟陪著,又說讓弟弟也出去長些見識呢。」成良黑漆的眸子老實地盯著自己的腳尖,聲音也有些微顫,似是帶了些怯怯的味道,一旁的文英也上前道:
  
  「三妹,三弟他很少見過大場面的,我想,帶他出去見識見識,大嫂,你不會介意吧。」
  
  素顏看了眼成良,腦子裡浮現出後院子裡,那片小藥園裡的植物來,心底由衷的不喜歡成良,更是討厭成良那狀似忠厚,實際蔫壞的樣子,但她也沒表露出來,只是點了頭道「有成良在也好,有個男孩子伴著,總是踏實一些,文英,你就跟我一輛馬車,文貞和成良,還有文靜一輛馬車吧。」
  
  文嫻聽得一怔,不知道素顏如此安排是什麼意思,而文靜更是嘟起了嘴,只有文英心中高興,能與素顏同坐一輛馬車,說明大嫂沒有輕看她這個庶女,便歡歡喜喜的應了,率先上了車,而成良而是聽得眼光閃了閃,憨厚的一笑道:
  
  「大嫂放心,我一定好生顧著四姐和二姐的。」
  
  文靜黑著臉,無奈的上了馬車,幾人都上了馬車後,文嫻便有一答沒一答的跟素顏說著話,文英很安靜,眼睛不時地看向車簾子外頭,目光悠遠,微蹙的秀眉似乎流露出一股淡淡的憂傷。
  
  素顏實在是不太相信成良,總感覺他像個定時炸蛋,劉姨娘如今被廢了武功,成良那陰沉的性子,怕是會恨死了自己和葉成紹,如果讓他們親三姐弟一輛車,她實在是怕自己與文嫻,文靜坐的馬車會被人動手腳,所以,把文英拉上來,也是一自我保的法子,不過,自己身邊有青竹在,她倒是沒什麼太多擔心,只是成良成恨的,怕是侯夫人,所以,她怕成良會遷怒到文嫻身上,這幾個妹妹都是自己帶出來的,當然,也得自己負責她們的人生安全。
  
  壽王府所在的街道上,車水馬龍,人群擁擠,壽王府的前門開得很大,但是,那馬車,還是排成了長龍,寧伯侯府的車輛算是來得早的,但還是有比她們還得更早的,早在前頭等著了,由於這一次有不少身份貴重的人到堂,所以壽王府的僕役安栓做得很仔細,生怕有不法之人混入馬車和人群裡,尤其兩淮因受災人太多,震災銀子發放不到位,也不及時,有些地方的災民在某些別有用心的人的帶領下,出現在了暴動,更有一些流民混入了京城,所以,壽王府的人,不得不小心懂慎,生怕有人在這次宴會上搗亂。
  
  素顏安坐在馬車裡,文嫻和文英兩個不時的揭開一線車簾子往外頭看,突然,就聽得有人大喝的聲音:「讓開,讓開,東王妃和東王世子來了,前面的車輛全都靠邊。」
  
  文嫻一聽,漂亮的眸子頓時閃閃發亮,將車簾子掀開了一些,向外頭看去,素顏也是對東王世子早有耳聞,也知道侯夫人有意將文嫻說給東王世子為妃,但是,對這位東王世子之名早就如雷灌耳了,也很想看看,令京城無數少女迷戀的人物是何等模樣,不由也悄悄湊近了車簾子一些,想八卦一下下。
  
  只見有人在將堵在路中間的馬車趕到一邊去,馬車裡自然也是坐著有身份的富家千金的,只是身份上比不得東王府,被壽王府的人像驅乞丐一樣的打著馬兒往邊上趕,面子上就有些掛不住,有一輛車上的小姐乾脆掀了門簾子探出頭來,罵壽王府的人:
  
  「瞎了你的狗眼兒,本姑娘也是你們能輕視的?你們壽王府不好將姑娘迎進府去,卻要把姑娘往邊上趕,也太不講理了些。」
  
  那壽王府的僕役正要開口斥罵,一看那馬車竟是護國侯府的,而探出頭的正是護國侯府的三小姐司徒敏,她可是出了名的小辣椒,京城裡頭很多人都不想惹她,不由聲音也放軟了些,好生相勸道:「實在是對不住姑娘了,小的沒看出來是您家的馬車,只是東王妃遠來勞頓,我們王妃持意讓小的們先接了王妃前去歇息,不到之處,請小姐原諒則個。」
  
  司徒敏聽他這話說得還算和氣,倒也沒再發脾氣,正要縮回頭去,突然,她家的馬兒像是被什麼驚了一下,發力向前走了一步,司徒敏猝不及防,一個不小心,身子便身前栽了出去,眼看著就要掉下馬車,這時,一條白色飄逸的身子凌空出去,在空中瀟灑的空踏幾步,一個旋身,長臂一捲,堪堪將司徒敏摟住,又一個翻身,穩穩地落在了地上,這一切都發生在剎那之間,白衣人那一身玄妙又優雅的身姿有如仙人下凡一般頓時將兩旁馬車裡的大姑娘,小姐們的眼光全都吸引住,有人忍不住驚呼出一個「好」字來。更多的,是有人在驚歎:「那是東王世子麼?長得好生俊逸啊。」
  
  「是東王世子,聽說他文才絕卓,沒想到,還有這麼一身好功夫,呀,他可長得真俊啊。」
  
  「那是司徒家的三姑娘麼?她運氣真好,竟然被東王世子救了。」
  
  「是啊,要是方才受難的是我,東王世子會不會也救我呢。」
  
  一群花癡都開始冒星星眼了,素顏忍不住便向那東王世子看去,只見那世子已經放開了司徒敏,溫文爾雅的對司徒敏一笑,瀟灑轉身往自家馬車裡走,一句話也沒多說,但,那確實是一個稱得上美男子的人,身材修長,相貌英俊非凡,一身素潔的白衣迎風獵獵,雙眸炯炯有神,走路豐姿如松,神情淡然從容,有如天外謫仙般超然脫俗,素顏也看過幾位美男子了,二皇子冷峻,上官明昊溫潤,而葉成紹雖然痞裡痞氣,但他渾身散發著一股桀驁不馴的野性,也稱得上是少女殺手,而這位東王世子,更是溫潤軒昂,如竹似松,有著獨持的氣質。
  
  文嫻盯著車外,小臉紅撲撲的,眼裡帶著一絲的遺憾,素顏充分相信,這丫頭這會子怕也巴不得方才出現險情的是她呢,兩眼都在冒星星了。
  
  而司徒敏,被東本世子救下後,好不容易穩了神,伊人便立即走了,她心跳如鼓,對自己沒來得及與東王世子多說幾句話後悔得不行了,紅著小臉往東王府的馬車裡瞄,就聽裡面有聲清冷地喝斥:
  
  「還站在外頭做什麼,快快上車,下頭全是低賤的下人,你也不怕失了身份」
  
  素顏一聽,便知道那是司徒蘭的聲身,不由皺了皺眉,這司徒蘭經了那麼一場失敗的婚姻,怎麼還是如此的傲驕,這話可是打擊一大片呢。
  
  果然,壽王府的下人們原本還因為護國侯府的小姐出了狀況,有些心虛,聽了這話,都臉色不好看起來,有一個人更是將護國侯府的馬車往最邊處拉,邊拉邊道:「也太不會趕車了些,就你們家的馬車擋了路,害處好多府裡的馬車進不去。」那意思分明是讓司徒家的馬車暫時進不去。
  
  果然,護國侯府的馬車移開後,素顏前頭的馬車就動了起來,人行速行了快了好多,先是東王府的馬車走過去了,緊接著有壽王府的下人走到素顏馬車前來問道:「可是寧伯侯世子夫人和小姐們。」
  
  青竹忙掀了簾子回道:「正是。」
  
  「王妃也請世子夫人先進去,去望梅軒喝茶。」
  
  素顏聽了在馬車裡謝過,車子在護國侯府和兩列馬車前緩緩前行,倒是先那些人家進了壽王府裡。
  
  後頭就傳來議論聲,「壽王府這樣做也太勢利了些,東王妃遠道而來,先進去也就罷了,怎麼寧伯侯府的世子夫人也要先進去呢,咱們府裡頭可也照樣王親侯爵呢,憑什麼啊。」
  
  「憑人家是一品誥命啊,與東王妃也不過差了一個品級,你氣也是白氣的,你的身份沒人家貴重呢。」又有人在後面說道。
  
  「哼,不就是嫁得好,有皇后娘娘撐腰麼?一品又如何,聽說只是個五品小官家的女兒呢,一會子大賽開始時,還真想讓這全京城最年輕的一品夫人來個表演賽,看那五品小官家能養出什麼才貌出眾的女兒來。」
  
  「可不,出身比咱們也不知道低了多少了,哼,只怕根本就不敢上台,她能有什麼才藝啊,寧伯侯世子不過是個浪蕩子,他的眼光下的,不過是個狐媚子罷了。」這聲音,有些熟悉,如果素顏能聽到的話,定然知道,那是司徒蘭在推波助瀾。
  
  後面的議論素顏直接無視,馬車停下後,她領著文嫻,文靜,文英文貞幾個下了車,壽王府立即上來兩個有體面的丫頭,給素顏行了一禮後,道:「王妃在望梅軒呢,方才東王妃也去了,請世子夫人和幾位小姐隨奴婢來。」
  
  壽王府的梅花果然與眾不同,梅園很大,梅樹載種也很講究,錯落有致,似是很隨意,但細看之下,梅村的佈局竟有幾分道家的意韻在內裡,竟似是有乾坤八卦的妙境在,身臨其境時,除了撲鼻來的梅香,更似有大自然無限靈氣在週身蕩漾,令人心曠神怡,雖是早春,料峭的寒風吹在臉上卻不覺得寒冷,走在梅林裡,竟有一種身臨仙境的感覺。
  
  望梅軒,顧名思義,所處之地要比梅園子裡的其他亭台要稍高一些,此處雖也有梅村,但週遭的村枝仝都往一個方向生長,竟是生生將亭子當中用梅村,梅枝圍了個很大的坪出來,本是著意造出這一方空地,但細看之下,又很像是天然形成,素顏不由暗歎這個時代園林匠人的智慧無邊。
  
  望梅軒裡,已經有好幾位夫人正坐著,輕紗圍籠的亭子裡,溫暖如春,沒有看到火盆這類的器物,但亭子裡卻生生比外頭暖和了好幾度,素顏不覺詫異,這亭子好生古怪呢,怎麼不見有火,卻如此溫暖呢,走上台階,透過紗籠,就看到幾個貴夫人正含笑看著她。
  
  她忙收斂心神,從容大方的走上前去,先向正中間的夫人行了一禮:」世侄媳給向位王妃請安,王妃萬福。」
  
  中間那個年約五旬的正是壽王妃,她含笑打量著素顏道:「怪不得皇后娘娘絕口稱讚,就是太后娘娘也是不住的誇,果真是個美麗又端莊的可人兒,東王妃,你瞧瞧,那模樣兒,可真是出挑呢。」
  
  一旁的中年美婦就是東王妃,她氣質雍容,神情嫻靜,聽了壽王妃的話也是笑道:「那是自然,皇后娘娘的眼光可是很厲害的,她眼誇的人,哪裡還有錯的,快進來吧,外頭幾個是寧伯侯家的小姐麼?」
  
  素顏被兩位王妃誇得有些不自在,一聽東王妃說到文嫻幾個,忙將她們喚了進來,一一向東王妃和壽王妃介紹,東王妃果然多看了文嫻幾眼,但含笑不語,並沒多說什麼,文嫻表現得也很得體大方,而文靜幾個上前時,兩位王妃神情就淡多了,只是點了點頭,話也沒說什麼,望梅軒的亭子裡佈置很別緻,但是,卻容不下這許多人。
  
  壽王妃又向素顏幾個介紹邊上坐著的另外幾位夫人,其中一位便是陳王妃,也就是明英郡主之母,可能陳王妃的品級並不如東王妃和壽王妃高,所以,沒有第一時間介紹,但素顏仍是很恭敬地給陳王妃行禮,陳王妃是個很親和的人,笑著起身,竟是拉住素顏的手道:「本妃倒是常聽明英那孩子說起過你,說你的手最是巧,會做些別人沒見過的小玩意兒,還是世子夫人風趣爽朗呢,以後夫人有了空,可要多到陳王府來走動走動,與明英一塊玩兒。」
  
  素顏聽了忙點頭應是,陳王妃又笑著讓素顏帶了文嫻幾個姐妹一同去,倒是解了文嫻幾個不被重視的尷尬。
  
  另一旁坐著的,就是護國侯夫人了,素顏雖然沒見過她,但自她進來時,就感受到護國侯夫人那像要刺穿自己身休的凌厲目光,這京城上下,除了護國侯夫人,應該沒有人如此恨素顏了吧,她只當沒看見護國侯夫人的眼神,當壽王妃介紹時,她很大方的過去給護國侯夫人行了禮,可是,她一禮下去,護國侯夫人卻是眼睛看向紗籠外,似是沒聽見一般,讓她半屈了身,久久不能站起來。
  
  壽王妃見了就有些過意不去,正要說話,素顏自己卻大大方方的直起身來,向另一邊的一位夫人走去,壽王妃心裡一鬆,說道:「這是靖國侯夫人。」
  
  靖國侯夫人不就是陳貴妃的嫂嫂?又是一個難纏的人物,素顏斂了心神,上前給靖國侯夫人行禮,她行的都是晚輩禮,靖國侯夫人卻是並沒為難她,臉上帶著笑容,一點也看不出來,她對素顏有什麼嫌隙的樣子,倒讓素顏有些詫異了。
  
  「你就是皇后娘娘常說起的世子夫人麼?果然是個玲瓏剔透的人兒,我見憂憐呢,長得好生俊俏。」
  
  「可不是嗎?長得不好看,也不能隨便就收了男人的心,我說靖國侯夫人,有些個人呢,靠的就是這個呢。」一旁的護國侯夫人不陰不陽的說道。
  
  東王妃聽了就有些皺眉,她靜靜地看著素顏,並沒有說話,素顏聽護國侯夫人那話裡的意思可是直接在這個時候就要對她開戰了,她不由冷笑,護國侯夫人不會與自己家裡的那位也是一個德性,半分涵養也沒有,想在這裡鬧起來吧。
  
  她淡淡一笑,對護國侯夫人道:「世侄媳方才遠遠的就看到了侯夫人,早就震驚了,侯夫人雖說已不年輕,卻也是風韻猶存,風華仍在呢,不然,司徒妹妹當年,也不會艷冠京城了,想來,也是太肖夫人的緣故啊。」
  
  說我狐媚子,你家姑娘可是曾經給人當過妾的,在當今社會裡,所有的正室夫人,幾夫無人不是瞧不起妾室的,自己好生幫助司徒蘭,讓她脫離妾室的命運,還給足夠了護國侯府的面子,護國侯夫人不領情也就罷了,在這種場合也要為難自己,也實在是太過輕浮了。
  
  果然,一旁的幾個王妃們聽出素顏話裡的意思,臉色各異起來,素顏被護國侯夫人說是以色事人,而素顏則不止是誇了侯夫人的美貌,更是點出了司徒蘭來,那裡面的意思可就是多了去了,司徒蘭如今是京城裡熱議的人物,護國侯夫人真不應該在素顏這位持殊人面前說這樣的話,簡直是自討苦吃。
  
  「你……蘭兒哪比得上你呀,她自幼知書達禮,不懂得半點手碗謀略……你過,也是皇恩浩蕩,知道蘭兒品性高潔,才賞了蘭兒自由之身,若是換了別家的姑娘到了那種處境,只怕……哼……不過,有的人原就是愛慕那身份去的,沒法子啊,出身太低了,只能如此。」護國侯夫人臉色一白,隨即又忍了忍,冷哼著說道。
  
  壽王妃感覺再說下去,定然會冒煙起來,她是主人,忙打散方道:「寧伯侯夫人不是要來麼?怎麼還沒來呢,侄兒媳,你婆婆身子不舒服麼?」
  
  素顏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與護國侯夫人吵,聽了壽王妃的話笑道:「母親身子不適,頭痛病犯了,讓侄兒媳向王妃告罪呢。」
  
  正說著,外頭又有丫環來報,說是中山侯夫人來了,護國侯夫人聽了又是冷哼一聲道:「中山侯夫人來得蠻快啊,不過,她要是見了有些人,怕是不會太高興的。」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4:41 PM

  第一百一十四章
  
  素顏與上官明昊先議婚再退婚的事情,京城裡不少人都知道,對於這件事情,京中貴婦圈子裡眾說紛紜,上官明昊相貌出眾,驚才絕艷,溫良俊雅一翩翩佳公子,據說,中山候肯與藍家聯姻,完全是因為侯夫人看在與藍夫人手帕交關係的緣故,不然,以上官明昊中山候世子之位,又是如此絕佳的一個好絕世公子,想嫁與他的京城閨秀多了去了,又怎麼會找一個五品小官之女。
  
  後來最讓京城閨秀吐血的是,這五品小官之女竟然還退了中山侯世子的婚事,嫁與全京城名聲最醜的寧伯侯世子,兩位世子雖然都是名噪一時的京城貴公子,但就品性,名聲來說,真是一個天山,一個地下,很多貴夫人都很是不明白藍家大姑娘為什麼會如此選擇。
  
  不過東王的藩地遠在蜀地,東王妃自是不知道這些京城八卦的,聽了護國侯夫人的話,東王妃忍不住轉過頭去,小聲問壽王妃:「中山候夫人性子溫和嫻雅,怎麼,她與在座的誰有嫌隙麼?」
  
  壽王妃被東王妃問得有些尷尬,畢竟談論這種事情,還是對素顏的閨譽有損的,何況,還當著正主的面,守望就更不知道要如何解釋了,那邊靖國侯夫人也似是半點也不知情,她湊過來問了一句:「是啊,我與中山侯夫人關係甚好,說起來,她家老太君還是我家的老姑奶奶呢,乃是親戚呢,怎麼不知道她與誰有嫌隙呢,她那人,最是溫和厚道,應該不會與人有爭才是。」
  
  護國侯夫人聽了便得意的一笑道。譏誚地看著素顏道:「東王妃您不知道麼?明昊那麼好的孩子,竟然被人退婚了,唉,那是個多好的孩子啊,聽說還傷心了好一陣子,人也頹廢了好久,無故被人退婚,受了打擊啊。」
  
  東王妃頓明覺得好生詫異,說道:「明昊那孩子也會被人退婚?那孩子與我的晨兒可是關係甚好,曾經一同在太學院裡就讀過呢,是哪家姑娘會看不上明昊啊,那姑娘的眼光還真是不一般呢。」
  
  「可不,不過,人家可不是看的人才,看是家世,說起來,中山侯府也算得是顯赫人家了,可是,人家不是皇親國戚呀,要是侯府裡頭有位當姑姑的皇后,那怎麼可能會被人退婚呢!」護國侯夫人聽東王妃這一說,就更來勁了,大眼裡全是鄙薄之色,一副為上官明昊抱不平的樣子。
  
  壽王妃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她感覺護國侯就是來給素顏找茬的,她今天特意請了素顏到望梅軒來陪著東王妃和陳王妃一起坐,原是是一番好意,禮遇於她,卻沒想到,給她惹了麻煩,心裡好生過意不去,為難又愧疚的看著素顏。
  
  素顏只當護國侯夫人說的與自己無關,靜靜的在一旁坐了,與文嫻小聲閒聊著,臉上並無半分的不豫,讓護國侯夫人感覺一拳打在了軟枕上,沒著到力,心中更是冷笑,只覺素顏的厚臉功夫真是到家了,怪不得自家的閨女沒鬥得過她。
  
  可是,文英卻是聽不下去了,她是個直爽的性子,護國侯和靖北侯夫人的話就是傻子也聽得出來,那是在貶損自己嫂嫂,她雖被介紹給幾位夫人認識了,但是,那些個夫人都不怎麼拿正眼看她,庶女的身份,在這幾位夫人眼裡,就是上不得台階的,正好她心裡有氣,因此便狀似不經意的小聲嘀咕:
  
  「哎呀,我家就有個當皇后的姑姑呀,我家果然是比中山侯府有勢力一些,怪不得人家侯府嫡長女都肯給我打個做妾,如今大嫂好意懇請了皇后娘娘,讓她得了自由,更是給她封了縣主,人家還是捨不得我家的家世,心存怨恨呢。」
  
  這話可算是拿刀子戳護國侯夫人的心窩子了,司徒蘭的事,幾位在座的貴夫人都心知肚明,她方才諷刺素顏時,幾位知情的夫人都不好說什麼,但心裡自然是有想法的,這會子被文英狀似天真的說了出來,幾位夫人就有些想笑,可又知道護國侯夫人那脾氣,都不好笑出聲來,只在心裡頭悶著。
  
  而東王妃倒是聽明白了,兩年前,護國侯府嫡長女被迫嫁給寧伯侯世子為妾之事也是鬧得沸沸揚揚,就是遠在蜀地的東王妃也是有所耳聞,當時,很多人都想不通,護國侯府為何會同意了嫡長女送與人做妾的,不過,像東王這些皇室貴胄多少還是清楚些內幕的,之事不能細思忖罷了,如今聽聞是素顏幫了司徒蘭脫離了小妾身份,還求得皇上封了她一個縣主,算起來,司徒蘭也是因禍得福,名聲由聞惡劣被清洗了不少,按說,護國侯夫人還是應感激素顏才是,可聽說那口氣竟是處處針對,還真有些不知好歹啊。
  
  東王妃心裡隱隱猜想,如果某些傳言屬實的話,倒是能夠理解當初護國侯送嫡女做妾的本意,更能明白如今的侯夫人對素顏有怨的原因,不過,那不過是水中花,鏡中月的事情,護國侯夫人還真是功利心極重呢,想貴不可言,那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想通這些,東王妃眼底一絲譏笑一閃而過,但很快平淡下來,仍是一副溫婉沉靜的樣子,但笑不語。
  
  護國侯夫人氣得臉色煞白,她狠狠地瞪著文英,像是要將她剝皮拆骨一般,可是,文英淡淡一笑,轉過頭對文嫻和文貞,文靜道:「幾個王妃和夫人在此聊天,我們這些個晚輩實在是不宜打擾,梅園美如仙境,不若我們去園中遊玩賞花吧。」
  
  壽王妃也正有此意,望梅軒雖好,但畢竟不大,一會子還有其實京中貴夫人要來,幾個小輩在這裡實在佔地方,她聽文英如此一說,便順著道:「嗯,也好,來人,請二姑娘來陪幾個寧伯侯的小姐去梅香閣去玩耍。」
  
  沒多久,丫頭們請了壽王府二姑娘前來,陪文嫻幾個出去,但文靜卻期期艾艾地看著素顏,縮了肩道:「大嫂,我就在這裡陪你吧。」
  
  素顏正也說要跟著文嫻幾個走的,她也著實不太想在這個場合與中山侯夫人相見,縱然是有愧於中山侯夫人,她也只想私底下向她道歉,不想在當著眾多人的面與中山侯夫人起衝突,沒料到文靜這樣一說,她倒不是立即就走了。
  
  壽王妃原就不想素顏也走,只是多留文靜一個倒也沒什麼,便笑道:「既然二小姐想陪我們幾個老的說話,不嫌悶,那就跟你嫂嫂一同坐下吧,外頭也著實有點冷,這亭子可是建上地熱上頭的,暖和得多。」
  
  眾人這才明白望梅軒為何比外頭暖和了許多,原來如此,不由大為驚訝,又對壽王府園林的巧妙構造和地勢的地特大家誇讚了一番。
  
  素顏無奈只好留下,壽王妃聽了眾人對自家園林的讚揚心中也仍是高興,又喚來丫鬟僕役們,送上宮廷特製的果品糕點,沏上頂級銀針梅花茶,幾位夫人一同坐著品茶聊天,護國侯夫人方才被文英打了一悶棍,她有苦說不出,有怒不好發,而罪魁文英已經高高興興的帶著文嫻幾個走了,她的火就只往素顏身上燒,但是素顏淡雅地坐著,眼睛都不往她這邊飄一下,視她為無物,讓她更是郁堵難受。
  
  好在一會子,中山侯夫人總算來了,她便像看到了救星一般,譏誚地看了素顏一眼,一副好戲就要開場了的樣子。
  
  中山侯夫人仍是一副端莊穩重的打扮,走進來時,方一抬眼,便看到了素顏,她眼神一黯,但隨即又露出溫婉的笑容,素顏看得心中一暖,也不等壽王妃說話,她便先起了身,深深地向中山侯夫人行了一個晚輩禮:
  
  「侄女向夫人請安,夫人萬福。」
  
  她以侄女自稱,並非稱侄媳,這倒讓中山侯夫人心情舒服了一些,素顏是在向她表明,無論她自己嫁到哪裡,她還是藍家的姑娘,是藍夫人的女兒,還是以前那個中山候看重的侄女兒。
  
  「你倒是清減了不少,可憐見的,起來吧,如今過得可好?」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中山侯夫人對素顏很是平和,語氣中透著淡淡的關切,根本不像護國侯夫人那樣,像與素顏有深仇大恨一般,立時,在座的幾位王妃和夫人們心中便比出了高下,中山侯夫人的素養和品性要比護國侯夫人強多了,人家的兒子可是被素顏退過婚的呢。她都如此豁達,不找別人的麻煩,而護國侯夫人按說是受人恩惠的,不回報也就罷了,卻還拿別人當仇敵,真是有愧於她那侯夫人的身份。
  
  「過得還好,多謝夫人掛念。」素顏溫柔地看著侯夫人,大夫人和她正處最困難之時,是侯夫人伸出友誼之手幫助了她們,並且不顧阻攔,識破二夫人和素情的陰謀,堅定地與素顏議親,這份情誼,素顏時永記於心的,雖然她對上官明昊沒有半份情感,但對侯夫人,她是敬重而感激的。
  
  「過得好就好,也不妄……掛念你一場。」夫人的聲音很小,帶著一絲傷感,頓了頓才道。
  
  你們果然是娘倆,一見面就好生親熱,倒是把我們幾個都涼一邊去了。「靖國侯夫人見素顏與侯夫人相談正歡,很熱情地笑道。
  
  但她這話卻是讓中山侯夫人聽得臉色微僵,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素顏退了上官明昊的婚事,可以算得上是打了中山侯府的臉,她盡量想裝得忘記前嫌也不行,總有人一再的提醒,似乎想要挑起她與素顏的矛盾來。
  
  素顏也聽出了靖國侯夫人的不懷好意,倒是更為親熱的挽住中山侯夫人的手道:「靖國侯夫人說得極是,夫人,我看見您,就像看到了娘親一樣,您與我娘親自小便是手帕交,我在您面前,可不就像是您的女兒麼?」
  
  這話瞬間解了中山侯夫人的尷尬,她笑著拍了拍素顏的手,嗔道:」你也知道你在我面前就像個女兒啊,我可是早就盼著你這個女兒去看望我呢,如今是嫁出去了,連伯母都忘了啊,說了幾回了,也不見你來,可是要我這個伯母下帖子給你?」
  
  素顏聽了頭往侯夫人身上一靠,撒嬌道:「最近有些事忙,過陣子一定上門拜訪老太君和伯母您。」
  
  壽王妃聽了這話就笑了起來,指著素顏與侯夫人道:「你們看看,這兩人,當我們是空氣呢,只顧著自個兒說話,就是請人,也沒說要請我們家的孩子去玩,真是,什麼人啊。」
  
  一旁的陳王妃知道壽王妃在活躍氣氛,也笑了起來:「可不是,我家明英可是跟世子夫人也算的上是手帕交呢,中山候夫人,你可是太偏心了啊,要請,也得連我家明英一塊請了。」
  
  中山侯夫人聽了忙向她們賠罪道:「幾位王妃家的千金可是金枝玉葉,能到我家去玩,那是給我天大的臉面,不是我不請,只怕她們不來呢。」
  
  一時氣氛果然活躍了起來,護國侯夫人和靖國侯夫人也知道這會子不能再討人嫌,說那些掃興的話了,素顏坐著也自在了很多,文靜安靜地坐在一旁,見素顏與中山侯夫人關係甚冾,暗暗地就扯她的袖子,素顏沉色微沉了沉,但還是向中山侯夫人介紹道:「伯母,這就是我家二妹妹。」
  
  中山侯夫人好像這才看到素顏身邊站著這麼一個女子,寧伯侯家的二小姐……那是葉大人的千金吧,並非寧伯侯的嫡女,中山候禮貌地對文靜點了點頭,問她:「多大了?在家都做些什麼呢?」
  
  這些話其實是禮貌待客用語,可是文靜聽在耳朵裡,卻像是仙音一般,她難得人如其名,文靜的垂首,一副嫻雅淡靜的樣子回道:「回夫人的話,侄女今年十六了,平日在家做些女紅,彈琴作畫,也向大嫂學些管家治府的本事。」
  
  侯夫人聽了便誇了幾句,並沒多言,那邊靖國侯夫人聽了卻是多問了幾句:「這孩子倒是乖巧得很呢,只是你大嫂不過才過門一月罷了,怎麼你不向你伯母學些當家理事的本事,倒是向大嫂學呢?」
  
  文靜一下子被這話問得怔住了,侯府為了掌家的事情鬧開了花,她豈有不知的,方才不過是想多說素顏兩句好話,增回中山侯夫人的印象罷了,沒想到靖國侯夫人立即就聽出了問題,她不由為難地看了眼素顏,回道:「回夫人,我家大嫂賢能精幹,伯父甚是看重於她,如今伯母身子不好,要多休息養病,家裡的事情就全交給了大嫂主理。」
  
  「還真是個少見的精幹之人,寧伯侯夫人不過四十餘歲,正當年的時候,哪裡就病倒了不能當家理事的地步了,這媳婦一過門就當了家……呵呵……」護國侯夫人總算找到一個攻擊素顏的話題,故意說一半,留一半,讓在座的自己去想。
  
  「我要是能娶個一過門就能擔得起整個大家子的媳婦,我可是做夢都會樂醒呢,成日圍著那柴米油鹽打交道,我煩都煩死了,我怎麼沒有寧伯侯夫人那福氣啊。」一旁的東王妃卻是看著素顏,。兩眼亮晶晶的說道。
  
  這下護國侯夫人沒話說了,素顏聽了謙虛地對東王妃道:「侄兒媳哪是什麼精明能幹,也是家中婆母身體不適,侯爺想要調教小輩,才勉為其難的強撐著呢,今日見過世子爺,可是一位相貌俊雅豐姿如玉的佳公子呢,王妃您將來的兒媳定然也是人中之鳳,無人能匹的。」
  
  東王妃聽得素顏誇讚她的兒子,自然很是高興,笑得眼都瞇了,嘴裡卻道:「唉,不提也罷,我那晨兒是個呆頭鵝,都十八了,還不肯成親,真是急死我和他父王了,這回來京裡,怎麼著也得給他說個媳婦兒了再回去。」
  
  雖然很多人都知道東王妃這次回京誰是想給世子說們親事,但親耳聽到東王妃放出話來,心裡還是都很高興,東王可是皇上的親弟弟,雖然遠在蜀地,但蜀地也算是富庶,又加之天高皇帝遠,如有女兒能當上東王世子妃,那便是將來的土皇后啊,誰不想將女兒嫁到這樣的人家去?
  
  一時,好幾個夫人的心思就活泛了起來,素顏就想起了文嫻,先前在壽王大門口文嫻看東王世子的眼神可是非常熱烈的,侯夫人也是一心想要將文嫻嫁入東王府……
  
  「王妃您太謙虛了。世子如此人才,就是放在京城,也沒哪幾家的公子能比得過,您只說是選兒媳,這話一出,怕是有媒婆要手擠破您家的門呢。」素顏掩嘴笑道。
  
  護國侯夫人聽了眼珠子一轉,對東王妃更加親熱了起來:「世子十八歲麼?我那蘭兒也正好十七歲,敏兒年紀小些,過了年,也是十五了,蘭兒如今也是正經的縣主了,還是皇上親封的呢,敏兒活潑可愛,一會子王妃就能看到她們,她們這會子正和明英郡主幾個在院子裡偷玩耍呢。」
  
  這話說得也太明顯了些,好像是在向東王妃自檢女兒似的,一旁的幾位夫人聽著心裡便有些不屑,這護國侯夫人好像女兒嫁不出去似的,便是有心要聯姻,那也得含蓄些才是,哪有這麼巴巴要將女兒推出去似的,如今有閨女的,誰不是自家愛若珍寶,矜持的等男方上門提親的?如此不是自賤女兒身份麼?
  
  壽王妃見氣氛又要冷,一抬眼,見到亭子外頭來了好些人姑娘家,便笑道:「陳王妃,你看明英那孩子,如今可是越發的出挑了,性子有沉靜,在那幾個孩子裡面,顯得好生出眾,一下就把別的女孩子比了下去。」
  
  這話正好解了東王妃的圍,她也懶得再回護國侯夫人的話,也順著壽王妃的話向外頭看去:「中間那個個子高的就是明英麼?幾年不見,果然成了個大美人兒,也不知道我那東兒有這福氣沒。」
  
  如此一說,等於是間接的拒了護國侯夫人的提議,東王妃其實一聽護國侯夫人想要將司徒蘭許給東王世子的話就好生氣憤,司徒蘭再是縣主又如何,與寧伯侯世子鬧了那麼一出,被人送回府的,竟然還敢跟自己這等人家提親,那不是要讓自己娶個別人不要的女人做嫡妻麼?真真好沒輕重,所以,正好順著壽王妃的話說了那麼一句。
  
  陳王妃一聽東王妃的話,臉色稍變,笑道:「明英那孩子是個有主意的,連我都不知道她的心思呢。」
  
  明英可是二皇子內定的正妃,東王府再如何富貴也比不得皇家,陳王妃可是生怕這一樁好姻緣被東王妃給攪合了,東王妃聽得一愣,隨即也反映過來,皇家的事情,她也得過不少消息,裡面的彎彎繞繞自然是清楚的,方才也不過為了打壓護國侯夫人,隨便一提罷了,聽了陳王妃的話,不由潸然一笑:「啊,明英身邊的那孩子,哦,是叫文嫻麼?看著還真不錯呢。」
  
  素顏聽了忙接口道:「那正是我家三妹妹,她剛才見過王妃您的,性子最是文靜,貞經賢德,女紅也是做得很好的。」
  
  壽王妃聽了便道:「我看你呀,跟著我們幾個老的坐在一起就不安分,也是,你雖說嫁了,年紀卻與她們相仿,我也不拘著你了,下去跟她們幾個玩吧。」
  
  素顏聽得一喜,她也著實不太想與這些個貴夫人在一起,心裡有惦記著素麗,不知道她來了沒有,望梅軒的幾位家世太過顯赫,不太適合素麗,素顏便想到其他地方轉轉,她跟那些朝臣的夫人交談交談,也好幫素麗找個好些的人家。
  
  於是說了幾句客套話後,也不推辭,出了望梅軒,帶著文靜想明英幾個走去。
  
  「呀,那不是素顏姐姐麼?好久不見。」明英正與司徒敏,司徒蘭站在一起,見素顏來了,便笑著打招呼,一旁的司徒蘭臉色清冷孤傲,如一頭離群的白天鵝一樣冷冽突兀,見素顏過來,渾身更是散發出一種冰冷的氣質,文嫻站在她身邊感覺好生不適,不由挪開了些步子。
  
  「郡方,好久不見。」素顏淡定的走進明英,笑著對明英說道。
  
  「如今素顏姐姐可是一品誥命了,我可不敢像以前那樣在姐姐面前隨便說話呢。」司徒敏兩眼彎彎的,歪了頭,嘟著嘴對素顏說道,那樣子很是可愛,並沒有半分的疏和怒氣,反而比以前看著更為親暱了些。
  
  素顏微怔,這是司徒家唯一一個對她懷有善意的人,她也很友好的對司徒敏點了點頭,笑道:「敏妹妹也長高了不少呢,先前我看你差點摔著,可還好?」
  
  司徒敏立即就想起了那個溫潤如謫仙般的男子,鼻間似乎還留有他身上淡淡的龍檀香味,小臉兒一紅,嬌嗔的對素顏道:「沒傷著,幸好被人救了,也不知道那馬兒是怎麼的了,好生奇怪。」
  
  「妹妹不知道吧,有些人身邊可是有武功高強之人,摘花飛葉全是武器,想要害咱們姐妹呢。」司徒蘭突兀的說了這麼一句。
  
  當時,素顏的馬車就在司徒家的後面,而青竹正是那武功高手,如此一說,也是極有可能,素顏聽得一怔,這司徒蘭的想像力還真強,她都走了,已經對自己沒什麼影響,自己還要害她做甚?
  
  司徒敏卻是不知這一些,聽了驚道:「有這等事麼?誰家夫人小姐身邊還跟著一個武功高強之人啊,又不是赴鴻門宴,難道還要人保護不成?」
  
  明英也是聽得奇怪,她身邊的侍女雖然都是百里挑一的人兒,但也沒個是有功夫的,聽著也附合著問道:「是啊,誰家的丫頭這麼本事呢,不過,聽說這次有不少流民進了京,身邊跟這麼個人出門倒也不錯,安全一些呢。」
  
  文貞突然走過來小聲道:「我家大嫂身邊就有這麼個人呢,那天我還看到她把我們府裡的二管事給打了一頓,那二管事可是個身強力壯的男人,只那丫頭手掌輕輕一拍,就被打在了地上起不來了。」
  
  文貞才十四歲的樣子,一派天真無邪的模樣,說出來的話,自然是很讓人相信,文英和文嫻在一旁聽著就皺了眉,都瞪了文貞一眼,文貞見了嘟了嘴,小聲道:「本來就是,把我娘親害那麼慘,還不讓我說哦。」
  
  文英聽得大怒,但這是在壽王府,她不好發作,只但願那幾個外人沒有聽出這意思才好。
  
  司徒蘭聽了便是冷笑一聲道:「果然呢,今兒世子夫人也是帶了這個丫頭來了吧,我家那馬兒可是驚得蹊蹺,你便是對我有氣,馬車裡還有我敏妹呢,你也不能如此狠心吧。」
  
  這話可就是吃果果的冤枉和指責了,素顏聽得大怒,輕蔑地看著司徒蘭道:「你家馬兒為何受驚與我何干,青竹的卻是有功夫,可是,我害你有何意義,你又有什麼東西值得我謀害呢?」
  
  說著,就在拂袖而去,壽王家的二姑娘明慧可是今天的主家,她負責來陪同幾位侯爵家的小姐,她可不想幾位小姐之間發生爭執,忙道:「世子夫人如今可是貴為一品了,身邊有個懂功夫的人陪著也是再正常不過的,這原是個家的私事,沒什麼好說的,司徒妹妹今兒個受了驚,實是我壽王府照應不周,姐姐在這裡給你們姐妹賠禮了,希望海涵。」
  
  明英也看出司徒蘭與素顏不對盤,也上來笑道:「可不是,咱們幾個可是好難得見面呢,如今素顏姐姐又嫁了,以後再也難跟我們一樣隨便能出得了門子,今兒個就該開開心心的玩鬧才是。」
  
  司徒敏也笑著對素顏道:「素顏姐姐可不是那小器之人,姐姐你可別亂說話,爹爹臨出門時可是囑咐過了,今兒是讓你來散心的呢。」
  
  說著,對素顏頑皮一笑,走過來,在她耳邊說道:「我還要謝謝你救了我姐姐呢,成紹哥哥那傢伙根本就沒有把姐姐放在心裡頭,如今這樣對她是最好的了,只是她心高氣傲,一時沒想得轉彎罷了,姐姐不要跟她計較。」
  
  難得護國侯府也有個明事理的,素顏笑著點了下她的秀巧的鼻子,也小聲道:「這是自然,不過,你得再勸勸她,不要總為難於我才是。」
  
  正說著話,那邊素麗和幾位朝臣之女也逛到了這邊園子裡來了,素顏一見,心裡高興,跟明英幾個說了幾句,便要過去,明英卻拉住她的手道:「你家三妹妹我又不是不認識,叫她一塊兒過來玩兒就是。」
  
  說著,讓身邊的侍女將素麗請了過來,素麗圓臉圓眼,睫毛在大眼邊一顫一顫,身子嬌小可愛,明英幾個很是喜歡她,她正與劉婉如在一起,見這邊就請,便笑嘻嘻的過來了,一見素顏也在,親暱地上來就抱住素顏的腰道:「大街好生無趣,不是說了今兒會叫我一同來的麼?」
  
  「這個小傢伙,你大姐如今可是別人家的人了哦,她哪裡能再回去叫你同來?」明英與素麗相熟,點了下她的腦門子笑道。
  
  這時,就看到望梅軒前面已經圍來了不少人呢,有朝臣夫人,也有公爵家的夫人,只是品極不若望梅軒亭子裡的幾位身份貴重罷了,其中,竟還有一位素顏的熟人,大個肚子在人群中,笑嫣如花,八面玲瓏,與幾位品級高的大臣夫人談笑正歡,竟然是王側妃,她的肚子已經顯懷了,怎麼不在府裡養胎,倒是出來交際了,怎麼皇子妃卻是沒來呢?
  
  那邊王側妃似乎也看到了素顏,她臉色一變,隨即笑著走了過來,主動與素顏打招呼:「表妹,你也來了?可是去見過壽王妃?」
  
  素顏淡淡一笑,並未給她行禮,她現在的品級比王側妃還高出兩級,就算側妃是皇家兒媳,她也不用給她行禮,不過,王家如今敗了,大皇子卻還是重禮與她,讓她出來交好朝臣夫人,看得出,她也是個有手腕的人,不過,當初第一次見面時,這位所謂的表姐便是一幅高高在上的樣子,很是瞧不起素顏和素麗,如今就算做得再好,心裡也是有了隔應了。
  
  「一早兒就見過了,表姐如今身懷六甲,要好生注意才是。」素顏說得客氣,但語氣卻是冷冷的,她不想與大皇子府裡的人走得太近了。
  
  素麗卻是上前,很恭敬地給王側妃行了一禮,王側妃看素麗的眼光頗冷,只是微點了下頭,便側過頭去,並沒有說話,素顏知道她是看不起素麗的庶女身份,心中好生討厭她,便拉住素麗的手道:「三妹妹,我帶你認識幾位夫人去。」
  
  那邊的朝臣也有幾個與素顏是相熟的,如今朝中正在大換血,素顏的身份是特殊,一個三品世子夫人能被封為一品誥命,這本身就透露著一個特別的訊息,那些朝臣夫人大多都是人精,這會子見素顏主動向她們走去,有幾個便自動走了過來給素顏以品級行禮,素顏哪裡肯受,一一以晚輩禮還了過去,工部尚書劉夫人對素顏如此謙遜的行為很讚賞笑道:「世子夫人果然風華絕代,聽說連皇后娘娘也很是讚賞呢。」
  
  邊上一位也是兵部尚書揚夫人,她家老爺正是寧伯侯爺的屬下,說話便是更為客氣一些:「可不是嗎?世子夫人不但是相貌美,人品也是絕佳啊,就光她能勸得世子爺一心改過,給護國侯嫡女一個好前途,那份心胸和魄力也不是常人能比的。」
  
  邊上的幾位身份都沒有這兩位尚書夫人高,自然是也跟著附和,先前全都圍在王側妃身邊,好生熱鬧的情況一下子變了,朝臣們都對素顏熱絡而恭謹,而素顏性子恬淡禮貌,說話又俏皮有趣,一時在朝臣夫人們裡,引得陣陣笑聲,大家便是以她為中心,氣氛很是活躍,素顏也適時的向幾位朝臣夫人介紹素麗,素麗長得可愛又秀麗,自然也得到了幾位夫人的喜歡。

  「有幾個眼讀,明年開春便會參加殿試,不知夫人可有意否?」侍郎夫人立即聽出了素顏的話音,很高興的接口道。
  
  素顏聽了也是大喜,不過,這種盲啞嫁的形式她可不願意,家世算得上門當戶對,但重要的,還是要看人品,便笑道:「郁公子今兒可有來了?」
  
  郁夫人聽了喜上眉梢,連連道:「來了,來了,一會子姑娘們比賽時,他會同中山侯世子幾個一同來呢。」
  
  話音剛落,就看到那邊,二皇子為首,東王世子,陳王世子,上官明昊,還有幾位不太熟悉的青年才俊一同往這邊走來。
  
  這邊的姑娘們一見到風采卓絕的幾位少年公子同時來了,都眼睛冒星星起來,文嫻更是不住的偷瞄東王世子,而文靜的眼睛就膩在上官明昊身上錯不開了,素麗的神情淡淡的,垂了頭,並不往那邊看,素顏與郁夫人的話讓她也聽到了,但她似是不太熱情,素顏反正是已婚,又正幫素麗找個如意郎君,便大膽的向那邊看去。
  
  郁夫人見了便小聲在她耳邊說道:「那左邊的第一個,身穿煙藍色綴的就是我那不肖小子。」
  
  素顏聽了仔細看去,那郁公子看著一身的書卷氣,儒雅俊秀,舉手投足間很是得體,就在一從的皇子貴親面前,也從容自若,並無謙卑之態,素顏簡直只看一眼就覺得很合適素麗,不由扯了扯素麗的衣服,跟她耳語了幾句,素麗無奈的抬眼看了過去,那郁公子好像有感似的,正好也看了過來,兩人眼光不期然便相遇了,那公子竟然微微一怔,抬手輯了一輯。
  
  素麗立即大窘,瞪了郁公子一眼,垂下頭去,素顏覺得那郁公子好生有趣,竟然當著一眾公子和姑娘的面,第一次相遇便跟素麗遙打招呼,弄得素麗有些下不來台。
  
  上官明昊原是一派風淡雲輕的模樣,驟然在人群裡看到了素顏,看到他一幅婦人打扮,縱然在眾多佳麗群中也是那樣的清麗脫俗,氣質出塵,眼神立即黯了一黯,素顏感覺到了他的注視,忙要飄過頭去,上官明昊的眼神那樣的落寞,竟然帶著濃濃的哀傷,更是凝聚著痛苦的思念,便是她與他相隔十幾米遠,她也能感受到他內心的湧動,如果不是真的付出了感情,那上官明昊的演戲功夫便達到了極致,素顏的心裡不由湧起了一絲波瀾,竟然難得的帶了一絲愧意。
  
  眼光還沒收回來,便觸到一雙清冷而湛亮的眼睛,那眼神裡,竟是帶了一股淡淡的侵略性,素顏立即感覺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縈繞心間,她忙定了睛看,卻見那雙眼睛已經恢復的平靜,不遠處,二皇子微笑著對她點了點頭。
  
  不多時,壽王府的僕役們便招呼大家入座,望梅軒前的大坪裡,已經架起了一坐一米的高台,分男女賓客擺放了桌椅,賞梅會的重頭戲就要開演了。
  
  壽王爺挺著胖胖的肚子出現在高台這上,由於這一次來的賓客身份都比較貴重,他親自來說幾句開場白,素顏聽完有些驚詫,比賽竟然也有男子參加,這分明是一項變相的相親大會啊,不過,這種相親比起父母這命強制的來說,倒是要開明得多,至少能讓男女雙方在婚前見面,而且,很可能是兩方合了意之後才會議親,她倒是由衷的覺得壽王府舉辦這個宴會很好。
  
  壽王只是說了幾句場面話便坐到望梅軒不遠處的另一個亭子裡去了,素顏這才知道,那邊亭子裡,也坐了些重量級的人物,隱約間,看到寧伯侯也在,還有一個坐在中間的人略顯神秘,週遭的人對他都很恭敬,離得太遠,她不是看得很清楚。
  
  壽王世子妃笑吟吟的上台來,她是今天的比賽主持,這位世子妃也是個八面玲瓏之人,說話風趣而得體,她將比賽的規矩說了之後,便拿出一些竹籤子來,讓大家抽籤,以決定參賽的順序。
  
  先在男賓處送簽,送完後,壽王世子妃又親自帶著丫環們走到女賓處,拿了籤筒給各位小姐姑娘們抽,在坐的閨秀們神情更為激動起來,今天不但有好多貴夫人到場,那些貴公子們也沒像以前那樣,分園子隔開,能近距離的見面,這是她們最為開心的,而一會的表演被她們看得更重了,都卯足了勁要將自己最拿手的才藝表現出來。
  
  素顏是已婚之人,自是不抽籤的,可是,沒想到,等姑娘們抽完後,壽王世子妃竟是拿了個簽向她走來:「夫人,我可是早聞你才貌雙全,見識非凡,便是皇上,也曾金口誇獎過,難得今兒有這個盛會,夫人怎麼著,也得讓我們大傢伙兒開開眼界,不參加比賽,但要表演一番。」
  
  素顏聽得一怔,她可不想再這種盛會上出風頭,要是真將那些閨秀比了下去,只怕有幾十雙眼睛要抽她的骨筋呢,忙笑著推辭道:「夫人,我又不是小女孩兒了,這……我就免了吧。」
  
  「那可不曾,我們幾個都要參加呢。」一旁的陳王世子妃,還有幾位尚書家的兒媳,公主家的兒媳,都在一旁笑道。
  
  「可不是,憑什麼咱們幾個沒嫁時,沒有這樣的比賽啊,如今咱們雖是嫁了,可也那些個小姐們大不了幾歲,我也要參加。」說話的正是寧安公主兒媳,周大奶奶。
  
  壽王世子妃聽了歪了頭對素顏眨了眨眼道:「看吧,你推脫不了哦。」
  
  「她怕不是推脫,是不敢呢,聽說,連女紅都做不好,嫁衣都是丫環做的呢。你們想讓她表演什麼呢,若是什麼都不會,不是對不住那身一品誥命服了麼?」那邊小姐堆裡,司徒蘭不陰不陽,聲音不高不低,正好讓很多人都聽得見。



  第一百一十五章
  
  立即有很多人聽了司徒蘭的話議論了起來,小姐們也有不喜歡素顏的,方才二皇子和上官明昊那看素顏的眼神讓她們很不舒服,都是出嫁為人婦了,還與外男勾眼神,很不檢點,不過,她們只敢在心冒酸,誰也不敢真說什麼,這會子有人打了頭陣,自然就有人跟了:
  
  「唉,嫁妝也是要丫頭繡的麼?難道,那做給姑爺的,也是丫頭的手藝?」其中一個朝臣之女小聲說道。
  
  「不是說才貌雙全,賢達聰慧麼?怎麼連女紅也不會呢?」另一個有些譏諷的說道。
  
  「那丫頭怕是也備著給姑爺的吧,不然,哪有陪嫁丫頭連姑爺的貼身衣都做的,要是做通房的,那倒也還合適。」素顏身邊的少夫人隊列裡也有人聲音不大地說道。
  
  素顏聽著身邊的議論,心中火起,姑奶奶就不會女紅又怎麼的了,前世的衣服可全是現賣的,誰會做這個呀,可是,這會子她要發了火,定然會落了司徒蘭的套了,她才不如司徒蘭的意呢,她淡笑一聲,伸了手去籤筒隨手抽了根簽,一看那簽上的序號,竟然很是靠後,眉頭蹙了蹙,漫不經心地說道:
  
  「說起來,我也著實不太會女紅,如今誰府裡沒有丫環婆子服侍著,哪家府邸裡沒有針線紡,何必自個兒動手做衣裳那麼麻煩呢,再說了,我家那位爺也不在乎我這樣,府裡的小妾也沒少給他做衣服,他一件也不肯穿,倒是我拿什麼給他,他就穿什麼,很好說話。」
  
  這倒是大實話,如今各府裡頭的大奶奶,夫人們,真動手做針線的,也不是很多了,偶爾給自家相公做兩件,不過是應應景,討男人歡心罷了,平素自個的衣服都是府裡針線紡做出來的,所謂女紅,不過是長輩們對子女賢惠持家的一個要求罷了,子平常百姓家了,那倒確實重要,因為小家小戶的,請不起針線師傅。
  
  素顏這話倒是讓很多奶奶少夫人們心中贊同,倒也有幾個跟著附和,壽王世子妃更是有玲瓏剔透心,她正為自己送個簽惹了不小的波瀾而煩惱,這司徒蘭也真是的,不知好歹也就罷了,非要在自己主事到時候鬧,也太不給自己面子了些。
  
  而有些人,倒是聽出素顏的話外的話了,寧伯侯世子可是花名在外,最是放蕩無形,桀驁不馴的,聽世子夫人的口氣,他竟是很服這位夫人,對這位夫人言聽計從呢,而且,小妾的親手做的也不穿,那不是獨寵這位夫人了?
  
  一時就想起司徒蘭原是那位世子的妾室,怕是她為世子做的衣服世子也不穿的吧……外頭傳司徒是被逼到寧伯侯府的,說是司徒守身如玉,不肯讓世子碰觸一下,至今還是完璧之身……恐怕內情不是如此呢,不然,這位世子夫人幫她脫了牢籠,還讓她有了縣主之位,她不生感激,範圍怒氣衝天,怕是心裡有世子,卻得之不到,所以才因嫉生恨吧……
  
  「也不知司徒姐姐以前給世子做過沒?」有大膽的人真的小聲咕噥道。
  
  這話一出,司徒蘭頓時臉色通紅,回頭就去找那說話之人,她脾氣暴躁,這話正踩了她的痛腳,她確實給葉成紹做過幾件的,除了出嫁時備的,兩年了,春夏秋冬四季,她都有做,也著實沒看葉成紹上過身,這讓她好生光火……
  
  身邊的司徒敏感覺她氣得在發抖,也回過頭來瞪了那說話的人一眼,又悄聲對司徒蘭道:「大姐姐何苦說這些個,不過送了臉給人打麼?外頭雖然說得好,挽了你的名聲,但別人心裡頭還不知道如何想呢,姐姐應該遠避寧伯侯府的人和事才對,偏還要自動去招惹,真是不明智。」
  
  司徒蘭被司徒敏說斥的心頭更惱,一甩袖就想站起來,司徒敏將她一扯,說道:「前頭可有好些人看著呢,大姐姐生氣不要緊,護國侯府的臉面可是要的。」
  
  這話說道司徒蘭眼圈兒一紅,斥道:「你這是怪我丟了侯府的臉了麼?」
  
  她正在氣頭上,聲音就有些大,令周圍的人都看向她,司徒敏恨不得將她抓起縮小丟進袖袋裡藏起來才好,這個姐姐其他還好,就是頭腦一發熱,說話做事都有點不管不顧……
  
  「我沒有,沒有,大姐,坐下來,娘親在前頭坐著呢。」司徒敏無奈地小聲勸道。
  
  司徒蘭這才瞪了她一眼,沒有在說話,只是臉更紅了。
  
  包包的兩頭用小紅寶石綴出兩串流蘇,看著亮麗又精緻,還顯得質樸大方,包帶也用棉布搓成布帶子做的,只是帶子上纏上了金銀雙絲混紗搓成的線繞了一層,看起來就是別緻一些,青竹先前很隨意的跨在肩上,並不顯形,在坐的夫人小姐們也沒誰去注意她一個丫頭,這會子青竹將包包提得老高,春日的陽光灑在那包包上,閃出炫目的光澤,剎是好看。
  
  壽王世子妃第一個驚訝的叫了一聲:「呀,好漂亮的袋子,世子夫人,這也是你的丫頭做的?」
  
  青竹一聽這話沒好氣的回道:「奴婢幾個可是做不出這麼精巧又實用的東西來,這可是我家大少奶奶親手做的,那心思還真是靈巧的很呢,世子妃您恐怕是沒見過這樣的包包吧。」
  
  壽王世子妃一把搶過那包包,在手裡輕輕觀摩起來,要說繡工確實不咋地,包面上的幾朵小花做得也簡單,上頭還剪了一個誇張的小兔子訂著,看著就覺得新穎,還很是可愛,她頓時就有些愛不釋手起來,越看越喜歡,笑道:
  
  「誰說世子夫人的女紅不好呢,這東西,別人還真是做不出來呢,怕是全大周朝只此一個吧。」
  
  「回世子妃的話,兩個,奴婢帶了一個,紫綢也帶了一個。」青竹見果然有效果,也不等素顏回答,她有面無表情地說道。
  
  壽王世子妃被青竹的回話和表情逗樂了,看了她一眼道:「世子夫人,你這丫頭可真有意思。」
  
  「她不就是我身邊有功夫的那位咯,相公特意請了她來護著我的,最是怕我被別人欺負呢,這丫頭,俠肝義膽著呢。」素顏笑著對壽王妃說道,神情坦然的很。
  
  一邊的人裡頭,有幾個先前司徒蘭責怪素顏的丫頭害司徒敏的事情,這會子再聽到素顏坦承青竹是有功夫的人,不由都看向青竹,見她雖是丫頭打扮,卻氣質冷肅出塵,相貌絕佳,比在坐在很多大家小姐也只強不弱,不由暗暗佩服素顏,這麼強大的女子她也敢帶在身邊,也不怕她奪了世子爺的寵麼?
  
  再回頭一想,這麼美貌的丫頭都肯信任,又何必去加害一個已經離開寧伯侯府,根本對她造不成任何威脅的司徒蘭呢,司徒還真沒事找事,虧得世子夫人大度,不太與她計較。
  
  一旁還幾個夫人也想看世子妃手裡的包包,接過來,大家湊在一起看,一個一個都覺得新奇,有的就說要學了自己回家做,有的看著那別緻的做工,就直誇:「怪不得皇后娘娘喜歡世子夫人呢,夫人果然蘭質蕙心呢,這包包做起來不難,難就難在這份心思巧啊。」
  
  一時,那邊小姐堆裡的人也湊過來要看,明英郡主更是笑著過來要搶,對素顏說:「藍姐姐,以前那個小掛飾你給了我一個,這包包也要歸我才是。」
  
  司徒敏原也想找素顏要的,卻想起自家姐姐一再的為難素顏,有些不好意思,又要顧著姐姐的面子,只好脖子伸的老長看著。
  
  壽王世子妃一聽明英這話,那裡肯讓她搶去,立即就抓過包包不顧形象的抱在懷裡,笑道:「要給也是給我了,我拿著做樣子,在做幾個出來。」
  
  一邊有幾個少婦夫人就道:「都做一樣兒的可就不美了,得,世子夫人,你再做幾個別得樣子的包包出來吧,大夥兒都喜歡呢。」
  
  那邊壽王東王坐在望梅亭裡,等著表演快些開場呢,主事的世子妃卻是在這麼鬧得忘了正事,年輕人這邊又是熱鬧得緊,歡聲笑語的,不由詫異,使了人過來看。
  
  素顏被這些夫人和小姐鬧得頭暈,包包被人搶來搶去,最後她沒法子了,答應再設計幾款包包出來,送給幾位夫人做樣子,那包包才終於到了她的手裡,她在包裡拿出一個小瓷瓶而,揭蓋,頓時芳香四溢,挨她坐得緊的幾位夫人立即眼睛一亮,眼睛又轉而盯著素顏手裡的小瓷瓶了。
  
  素顏將瓶裡的東西倒了一些出來,均勻地擦在手上,原本就光潔的手上,就像乳液一樣的東西迅速被皮膚吸收,皮膚更加潤資了,而且,氣味幽雅沁人心脾,邊上圍著,離得遠一些的夫人頓時站起來,脖子伸得老長,想看這又是什麼稀罕物件兒。
  
  「世子夫人擦的可是那丫頭剛才說的潤膚露,那是哪家香粉店裡買的,這味兒可真好聞。」世子妃立即又像發現了寶藏,幾下便擠了進來,抓住素顏的手就聞。
  
  素顏微微一笑,倒了些在她手上,幫她抹勻倒:「這是護手霜,我平時好閒著好玩時,自製的,世子妃要是覺得好用,這瓶就送給你了。」
  
  「呀,手上果然不乾燥了,摸著也順滑,還有護手霜這種東西麼?以前還真沒聽說過這名兒呢。」世子妃眼睛熠熠生輝,看素顏的眸光很是熱切,她的心思活絡了起來,這東西,要再加上先前的那個包包,要是獨家經營,只怕會大賺呢……
  
  一旁的夫人們看世子妃得了好東西,紛紛也要擦些試試,世子妃心思正動,立刻大方的給每位在座的都倒了些給她們擦,一時,夫人們讚不絕口起來,有些直接就像素顏討,有的就說,要是有買的,能買也是一個的,有的就拿自己做得最拿手的繡活向素顏交換。
  
  素顏心頭也活動了起來,其實,她以前也想過要做些現代的東西出來,在這個世界賣,只是,她所生活的環境沒給她這個機會,成日裡在深宅大院裡與人爭鬥不休,當有時間想這些事情,如今被壽王世子妃一提,她的枯寂的心思又活了,穿越一趟,總要活出穿越女的神采來,如果世道允許,她一定要改變現狀,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
  
  那邊未嫁的姑娘小姐們見夫人們都塗了那東西,一個個也羨慕不已,一隻隻雪白細嫩的素手伸了過來,也向壽王世子妃討要護手霜,壽王世子妃大方得很,將素顏的一小瓶護手霜——倒在那些雪白素手上,小瓶終是容量不夠,很快就倒完了,還有好幾位富家千金沒有塗到,好心失落和遺憾,塗了的,讚不絕口,沒有塗到的,就向素顏討要,打聽,有的甚至發脾氣,說素顏厚此薄彼,弄得素顏苦笑不得。
  
  不過,更多的夫人和姑娘們都驚異於素顏的聰慧和能幹,連這種東西都能制得出來,有些人便問她,藍家是否曾是胭脂古世家出身,是否有高人指點於她,素顏實在是被她們的熱情和古怪猜疑搞得頭暈,好在素麗在一旁極力為素顏辯解,
  
  「我們藍家可是詩書世家,百年望族,我大姐不但文才卓越,便是琴棋書畫樣樣也精通,這些小技藝,不過是大姐閒來時的玩鬧之作罷了,大姐的才華,哪是某些個自認清高,其實一無是處的孔雀女子所能比的。大姐只是不愛女紅罷了,她真要想做好一件事情,又有誰能越得她過去?」
  
  素顏被素麗說得好生臉紅,自己哪有她說得那樣的能幹與強大,不過是佔了幾千年文明精粹的便宜罷了,不過,想起司徒蘭一再的挑釁污辱自己,讓她受些挫折也好。
  
  兩個群體的人裡,只有司徒蘭是孤獨的,如今不管是對素顏印象好還是以前便不喜歡素顏的,都不想再與司徒蘭交談,對於她一再的誹謗素顏,人們心生厭惡,事實勝過雄辯,尤其在素顏答應會用心做出更多更好的包包和護手霜送給在坐的很多夫人和姑娘小姐以後,更是沒有人願意挨著司徒蘭坐下了,便是司徒敏,也早就耐不住心頭癢,也竄到素顏面前,與她好生廝磨了一陣,等素顏應了她兩個包包,兩瓶護手霜,她才心滿意足,笑眼彎彎的回到坐位上,卻是故意無視司徒蘭那黑如鍋底的臉色,和落魄挫敗的神情。
  
  壽王妃坐在望梅軒裡快氣死了,使過去查看的丫頭半天也沒回轉,幾個丫頭也被這邊的熱鬧給吸引住了,忍不住兩眼熱切的看著夫人小姐們都爭搶一個小瓷瓶子,她們自然是沒有資格上前去討要一星點兒的,不過像聽新聞一樣的捨不得離開就是。
  
  壽王世子妃也總算明白今兒她的本職是什麼,待回頭看望梅亭裡壽王妃那快變黑的臉時,她吐了吐舌頭,笑嘻嘻的走上台去,宣佈第一個表演的名字。
  
  第一位參賽表演的人竟然是劉婉如,這讓素顏好生震驚,她自來了壽王府梅園以後,並沒有看到劉婉如的身影,以為她不會參會了,沒想到,抽到第一枝簽的竟然是她?
  
  劉婉如一身湖綠色輕籠紗衣,紅白雙色繡衣邊,將她曼妙的身材包裹得更加婀娜多姿,她裊裊挪挪,輕移蓮步,抱琴走上表演台,優雅地坐在台上,纖纖十指輕撥瑤琴,叮咚一聲,一首古樂曲便輕洩而出,神情輕柔靜謐,像一株正要綻放的水仙。
  
  還莫說,她的琴藝倒也不錯,一曲輕彈,全場靜默,人們不再小聲輕談,靜靜地聽著她的琴聲,但是劉婉如似是心思不寧,有幾個細小的音節彈錯,樂中高者只需用心,便不難聽出來,一曲終了,場中掌聲齊大響,但壽王妃,東王妃幾個面上神情卻是淡淡的,遠處男賓席間,還有幾位身份高貴之人在附耳閒談,說明她的琴聲並未征服全場,有夫人開始和男賓中的貴客給她打分。
  
  靖國侯府的給了三朵梅花,而東王妃,壽王妃,陳王妃幾個都只給了兩朵,護國侯夫人更是嚴苛,竟然只給出兩朵花。加上男賓的梅花數,總算下來劉婉如得了32朵梅花,成績算是不錯的了。
  
  此次大賽,評委總共十人,最高每人給出五朵梅花,滿分自然是五十朵,劉婉如過後,便是一位尚書千金上台,她半包琵琶,一曲春江水暖,彈奏得輕盈如月下精靈,指法嫻熟,技藝精湛,她表演過後,所得梅花34朵,比劉婉如多出兩朵,暫時領先。
  
  再下來,便是有幾位姑姐穿上漂亮的舞衣,身姿輕靈,骨身柔軟,在台上輕盈旋轉,舞姿美妙,讓人目眩神迷。
  
  但是,幾曲歌舞下來,人群便覺得有些乏味,畢竟這種曲、舞看得多了,便覺得厭煩,沒有新意之下,觀眾便產生了疲累感。
  
  再下來,就是文靜的表演,文靜上台前,有些忐忑不安,前面的幾位彈琴者琴藝都很高,最高的得分也就是34朵梅花,至今還無人突破這個數字,而且,她也有自知之明,自己的琴藝不如多人多矣,也不知道自己能得多少分。
  
  她不由求助地看著素顏,素顏微微一笑,讓她以平常心待,好生彈出自己的水平就好,不要太在意結果,文靜聽了這才心情平復了些,大膽的走上台中央。
  
  抬頭看了一眼台下的上官明昊,只見那位玉面豐神的公子神情憂鬱,眼中有淡淡的憂傷,甚至還有一絲的頹廢之色,這樣俊公子更具殺傷力,文靜心頭怦怦直跳,竟是有些癡了,一時坐在台上,半響也沒有動靜,台下便有人在小聲議論起來,素顏看著便覺得急,對青竹看了一眼,青竹兩手一攤,聳聳肩竟是做了個愛莫能助的樣子,讓素顏哭笑不得,這丫頭平素看二房也欺負過自己,便不喜歡二房的人,根本就是故意想看文靜出醜,不願意出手相幫。
  
  人群裡上官明昊似是感覺到了文靜那迷離的目光,長眉一蹙,眼神變得冷漠起來,緩緩偏過頭去。
  
  文靜心神一震,素手輕彈,一曲歡快的樂音流洩而出,《暖暖》,輕快的音符像快樂的精靈一樣,跳躍在文靜的十指之間,平凡而又溫暖的小幸福在梅園上空環繞,這些過慣了繁華喧鬧生活的貴婦人,貴公子,貴小姐們,頓時覺得耳目一新,那位身份高貴的客人眼裡也露出一絲驚色,一曲終了,掌聲雷動,就是上官明昊也多看了文靜兩眼,文靜沒想到,素顏教給她的曲子真的獲得了上官明昊一眼,最終,她得了38朵梅花,如果不是她琴藝不佳,得的梅花肯定更多。
  
  文嫻坐在一旁就厥起了嘴,小聲嘟嚷:「大嫂可真偏心,只教了二姐一個人,我和大姐都沒教,看二姐那得意的樣子,她今天怕是能上前十呢。」
  
  一旁的文英聽了就笑道:「誰讓你沒有文靜見機呢,她可是磨了大嫂好久呢。」
  
  邊上有小姐們聽到了寧伯侯家的兩位小姐的談話,好生震驚,問道:「這曲子好生新鮮,還是第一次聽到呢,不是你們二小姐自己譜的麼?」
  
  文貞在一旁聽了就呲牙,不屑地說道:「二姐怎麼會這些,她的琴藝都是我姨娘教的呢,哼,不過是會拍大嫂的馬屁罷了,我家那大嫂也不知道是什麼出身,這種鄉野小調也會。」
  
  文英聽得大怒,狠狠地瞪了文貞一眼道:「你再胡說八道,我就送你回去,小小年紀,怎生如此刻薄。」
  
  一旁的小姐們也是輕蔑地看著文貞,不過是個庶出的小姐罷了,竟敢對自家的嫡長嫂如此無禮,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不過,也看出素顏是個厚道的,這樣的庶女如果換在別家,只怕早就被嫡嫂整的骨頭都不剩了。
  
  文靜之後,就是司徒蘭了,她一身緊身勁裝,將豐滿纖長的裹得更是火辣妖嬈,再配上她清冷高傲的氣質,便像一個颯爽俠女,手持一柄秋水長劍,樂聲響起,她隨聲起舞,劍氣如霜,揮動得四周梅花片片飄落,台上的司徒蘭如一枝傲雪寒梅,艷麗而清冷,揮舞間,劍影和嬌軀揉成一體,劍花與梅花交合,素顏不由得想起了李白的詩句裡的公孫大娘,劍舞著神能攝人心神,令久在溫軟的歌舞中浸淫的觀眾心神為之一振,血氣都跟著司徒蘭的劍氣沸騰起來,司徒蘭果然也是懂得求新的,不過,素顏還真沒想到,她能舞出如此一曲好劍舞,倒也不負她才女之名。
  
  一旁有幾位夫人也是小聲讚歎;「不愧是當年的排在前幾名的閨秀,將門之女,英姿勃發,壓倒很多人啊。」
  
  果然,男賓中不少公子的目光都被司徒蘭給吸引,有人乾脆就唏噓起來:「如此才色絕佳的佳人,竟然被成紹兄錯過,真是暴殄天物啊。「
  
  東王世子一直是雲淡風輕,前面幾位佳麗的表演,除了文靜的曲子讓他產生了些波動外,司徒蘭的劍舞也讓他多看了幾眼,不過,神情淡如雲月,眼神也是寧靜無波。
  
  二皇子聽了前面的話,冷峻的眸子時裡頭射出一束精光,劍眉稍皺了皺,不過,很快就平復下來,以花心風流的葉成紹竟然能兩年不碰如司徒蘭這般美艷脫俗的女子,他不是心理有問題,那便是身體有問題,可是,那個女子……似乎已是婦人……
  
  正沉思中掌聲如雷,將他驚醒,司徒蘭也得了39朵梅花,比文靜還多出一朵來,接下來的幾位歌舞表演也沒什麼新意,大家聽久了,竟然有些昏昏欲睡,不過,好在一曲了時,很多人還是禮貌的給予了掌聲,不致於讓表演的千金太過沒臉。
  
  素顏卻是擔憂了起來,她不由看向素麗,文嫻表演過後,就是素麗了,她真不知道素麗會表演什麼,不由心中有愧,早知道,應該教教素麗一支更好的曲子的。
  
  但素麗神情淡淡的,大眼清亮如舊,並無擔憂之色,素顏也放下心一些,素麗向來就是個有主張,又自強的女子,她一定不會讓自己失望的。
  
  文嫻的表演波瀾不驚,不過,她琴藝精湛,也得了37朵梅花,比文靜少了一朵,讓她心裡有些懶懶的,提不起勁來,輪到素麗了,素顏看她空手上台,心裡便覺得沒譜。
  
  但素麗大大方方的走到台中間,大聲道:「藍家三姑娘素麗先給各位看客行個禮,先前各位姐姐們表演得太過精彩了,小女子歲也準備了琴;舞,但有了姐姐們前頭的精湛表演,實在覺得拿不出手,那我便給大家助個樂子,表演剪紙吧。」
  
  說著,她身一彎,做了個請的手勢,後台壽王府的侍女托著一個托盤上來,托盤上放著幾張各色紙,和一把小剪子,素麗笑著輕輕上前,將托盤放置在早就備好的桌子上,拿起一張紙,素手輕翻,很快就疊了個形狀出來,只見她,拿起小剪子,動作熟練,如行雲流水,剪了一東西出來。
  
  她卻拿著那東西在台上輕盈地轉了個圈兒,笑道:「有誰猜出我剪的是什麼麼?」
  
  下頭男賓裡就有人起哄,笑道:「蝴蝶。」「鯉魚躍龍門。」「百花圖。」
  
  更有鬧事者哄然道:「不會是洞房花燭夜吧。」
  
  郁三公子自素麗上台時,兩眼便湛亮如星,嘴角含笑看著台上那輕靈如小仙子一般的女子,這會子聽人起哄,眉頭皺了起來,瞪了那說粗話之人一眼道:「有辱斯文。」
  
  素麗其實也聽到了那些低俗之語,不過,她並不受影響,只是淡淡一笑,將手中剪紙打開,當那紙片就要呈現出形狀來時,她的手臂向空中畫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頓時,自她手中如魔法般飛舞出幾十隻蝴蝶來,那原就是鍍了金邊的各色彩紙,在陽光下,紙做的蝴蝶竟翩翩起舞,與梅花片片紛合,在空中旋轉,飄飄灑灑,揚揚而飛,而素麗的小手還在不停的向空中飛撒,頓時,整個梅園像是到了春暖花開的四月,梅舞飛揚,令人目眩。
  
  素麗手一收,彎腰行禮,抬眸時,觸到一雙溫暖而關切的清眸,她秀眉一皺,看向的,卻是另一張冷峻的臉,但那人的眼光卻只是淡如靜湖,沒有變得波動,她眼神一黯,隨即從容退下。
  
  素麗的表演讓整個比賽進入了又一個小高潮,人們萎頓的精神也得到了振奮,結果,她得到了38朵梅花,僅憑剪窗花也能得到如此高分,算是大跌了名門貴府千金門的眼鏡。
  
  小姐們表演過後,就是少夫人們了,少夫人們也是驚才絕艷,很多夫人女紅超絕,正反雙面補繡繡出的帕子上,圖案有如生靈,動靜韻致,讓人歎為觀止。
  
  不過,所有的比賽者上完場,分數最高的,還是司徒蘭的劍舞,一時,在場之人便全都認定,司徒蘭應該是最後的冠軍,畢竟她的劍舞融舞蹈與劍氣於一體,既有女子的柔媚,又有男子的陽光颯爽,迄今為止,還無人能匹,司徒蘭也是暗自得意,高高揚起下巴,不時輕蔑地看向素顏,眼中帶著挑釁的意味,而周邊小姐們向她提前祝賀時,她一副清冷孤傲的樣子,眼裡根本容不下人進去,讓好些小姐們露出不屑的神情來。
  
  司徒蘭也是在鼻間冷哼一聲,劉婉如早就回到了小姐們中間,不知道何時坐到了司徒蘭身邊,聽了司徒蘭的冷哼,她湊過來道:「不過是最後一位表演者了,如同雞肋一般,司徒姐姐不必介懷。「
  
  「我很期待,看她又能耍出什麼小把戲來贏我。」司徒蘭淡淡的看了劉婉如一眼道。
  
  素顏從容地坐在古琴前,輕輕撥動了下琴弦,她不過在試音而已,彈了下,便停了手,司徒蘭聽了便又是一聲冷笑,聲音不高不低的說道:「裝模作樣,也不知道會不會彈琴。」
  
  素麗坐在一旁好生憤怒,忍不住說道:「只要不是牛坐在下頭,一會誰都會聽得出來,我大姐的琴藝有多精湛。」
  
  文靜也是聽過素顏的琴聲的,得虧素顏幫她,她的成績才很是冒尖,她聽了司徒蘭的話也很是氣憤:「我的琴還是大嫂教呢,她談不好,我怎麼會去向她學。」
  
  「哎呀,咱們爭個什麼勁,聽她彈就是,是驢子是馬,出來溜了才知道。」劉婉如笑得春花爛漫,嬌聲說道。
  
  素顏琴未彈,先抬了頭向人群中看去,果然,看到一抹藏青色的身影,就立在不遠處的梅林裡,吊兒郎當的斜靠在樹枝上,嘴角帶著一絲寵溺的笑,正饒有興趣地看著自己,見她望過去,他還挑了下眉,用嘴型告訴她:「娘子,別太出閣了,意思意思就行,我可不想讓那些個不安好心的哥兒聽了去,我娘子的琴,可是只能彈給我聽的。」
  
  他連連咕噥幾遍,素顏總算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好笑地搖了搖頭,斂了心神,頓時,場面肅殺之聲突然起,一曲《滿江紅》錚錚而出,如金戈鐵馬在亂世穿行,萬劍齊發,兵馬嘶吼,悲壯而激越,素顏紅唇輕啟: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駕長車,踏破賀蘭山闕。」
  
  這是千古名將岳飛年作的詞,素顏稍作修改,將不合時宜的句子改了,她聲音渾厚,醇如香茗,清冽激揚,詞曲悲壯有力,激勵人心,在座之人頓時被歌聲,琴師帶入了一個曠古戰場,正看到自己的祖先與外敵搏殺,場面壯烈感人,如此裝置昂揚的琴聲,將所有人的熱血都要燃燒起來似得,就連男貴賓處那位神秘高貴的客人也神情震動,踏腳合拍,似是要與素顏一同高歌。
  
  東王世子兩眼如湛亮的星辰,激動地看著場中的女子,更是拿出一管碧綠的玉簫出來,和著素顏的琴師,吹出低沉激越的簫音,為她伴奏,上官明昊溫潤的眸子中沉痛,驚喜,失落更加濃烈,雙手握緊成拳,長長的指甲深陷肉中,滴滴鮮血流出卻不自知。沒有人比他更苦澀:怎麼會失去如此一位獨特而美麗的女子,當初,自己究竟在做什麼……一股想要捶死自己的衝動直湧心頭。
  
  遠處葉成紹看著場下那些男人們如狼似虎的眼神,臉黑如鍋底,一個縱身飛上了台去,長劍飛舞,隨著素顏的歌曲而舞出一道凌厲的劍氣,林中,梅花紛落如雨,落在這一對俊美佳人肩頭,男子俊逸英偉,女子飄然如月中仙子,這樣一對佳偶,令人好生嫉羨。
  
  一曲終了,葉成紹的一套劍式也舞完,素顏纖指在琴上一抹,頓時場中一派寧靜,連飛花落葉之音也能聽見,良久,才有人開始鼓掌,頓時,掌聲如濤濤江水,綿綿不絕,久久沒有停下來。
  
  東王世子手中持蕭,久久沉浸在那如夢似幻的歌聲裡,似乎還沒有從激烈的古戰場中抽回身來。
  
  二皇子的雙眼不再峻冷,眼睛燃燒出一簇火苗來,尤其是看到葉成紹那修長的身姿與素顏一同琴劍和鳴時,那火苗便更是旺盛了。
  
  男賓中,一人高聲道:「好!」
  
  素顏與葉成紹下台良久,掌聲才絕,大周以武興國,對將士最是推崇,更是敬佩以為國獻身的英雄,岳飛此曲正合大周朝上層社會的驚魂,很多夫人和小姐是武將家屬,有很多人的先祖也曾血染疆場,英魂永留在後人心間,他們當然能與素顏的歌曲產生共鳴。
  
  掌聲平息後,男賓中走來一位太監,當中宣佈,寧伯侯世子夫人奪得今日之冠,所彈之曲,選入皇家樂譜之中,作為軍歌而存。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4:42 PM

  第一百一十六章
  
  如此結果一點也不在眾人的意料之外,素顏得到了全場最高的滿分,50朵花,當之無愧的頭籌,便是男子們還沒有開始表演,結果也沒有什麼懸念,便是再有人得出高分,也不能越得過素顏去,因為,她的表演,突顯的不僅只是琴技的高下,那首慷慨激昂,壯烈豪邁的詞也是文采飛揚,超凡脫俗啊。
  
  再加上素顏是彈唱俱佳,醇厚清越的嗓音,以女子之身,唱出男子的陽剛氣概,卻又柔中帶剛,再加上人家還有家屬配上劍舞,讓人眼前浮現出古戰場時,又會懷想,戰士離開赴疆場,紅粉佳人十里長亭彈琴送別,一曲高歌送至親,人未走,情相隨,鋼腸硬骨化作繞柔,翹首盼回歸的感人場面。
  
  司徒蘭的那曲劍舞與素顏的這一曲高歌相比,簡直就是蜉蟻與大樹的區別呀,但劍舞而言,她不過是刻意的表達女子的英氣勃發,但葉成紹是何等人物,全京城的人可以罵他品行如何的壞,罵他如何的無形浪蕩,罵他如何的痞賴奸猾,但卻不得不承認,他一身武功出神入化,那套劍術初舞之時,劍氣激盪,園中梅花簌簌飄落如雨,坐進台前的觀眾能夠感受到凌厲劍氣,冰寒刺骨,練家子更是感一陣陣強者氣息撲面而來,汗毛倒豎,那是來自練武者的危險直覺。
  
  比剛柔並濟沒法與素顏比,比劍法,又不過是花拳繡腿,素顏與葉成紹夫妻二人簡直配合得天衣無縫,這一曲完了,讓全場之人對葉成紹也有了改觀,這還是大家第一次見到葉成紹如此一本正經的認真做一件事情,更是難得的發現,他肯真心地呵護一個女子了,以往日日流連花叢之中,遊戲人間的紈褲子弟似乎一日蛻變成為了一個大好男兒。
  
  全場的人聽完那太監的宣佈,有幾秒的靜默,好半晌,有的眼尖之人才認出,那太監似乎是皇上身邊的執事太監,掌管乾清宮的大總管啊,頓時有人小聲議論起來,「皇上也親來比賽現場,看來,這一次怕是真的會給二皇子選個正妃回去了,只怕連著良娣也一併選了呢。」
  
  「可不是麼?真可惜,若是藍家大姑娘沒有嫁人,只怕二皇子正妃非她莫屬了。」有人接口道。
  
  上官明昊就坐在這些人身邊,言者無意,而聽者,卻只覺肝腸寸斷,上官明昊從來沒有如此的失落和懊悔過,明明這顆最美的明珠本應屬於他的,他卻沒有抓得住,於只見中流失,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痛和自傷自艾。
  
  二皇子可以說是相逢恨晚,而他呢,他是最先認識她的,是最先與她訂親的,竟然讓他給白白失去了,那時,為什麼就沒有房發現她的好,只當她是與其他女子沒什麼區別,當他發現她的獨特時,她已經用審視和鄙夷的眼光看他了……
  
  「不過,皇上親定寧伯侯世子妃為冠軍,表明皇上也看中此女的才華,聽說,皇后曾招此女進宮,又曾同此女大談國事,皇上聽聞後,不但不怒,反而讓她細說,兄台也知,我大周可是最忌女子干政的,皇上卻對她如此優容,只能說明此女才華確實出眾,不止是在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上,更是於施政,行政上也有獨特見解,聽說,她曾力薦皇上,文武並進呢,再聽她今天這一首詞曲,此女之才堪稱當世女中第一了。」另一位儒生也湊過來,小聲議論道。
  
  「兄台如此推崇葉家大少奶奶,不會是心中有想法吧。」另一個懶散的世家公子斜了眼說道。
  
  「哪敢啊,你沒看到寧伯侯世子那護妻的小意摸樣,這話兄台最好小聲些,不然葉兄可不是個善茬子,小心他半點情面也不留,打得你四肢皆殘。」先前那為儒生似是很不喜這世家公子說話的調調,冷聲說道。
  
  那世家公子聽了不以為然,流里流氣的說道:「家有好女百家求,就算是嫁了又如何,以葉成紹那品性,藍大姑娘還真是明珠蒙塵,可惜,可惜呀,聽說她才嫁過去兩天,就被婆婆寵妾滅妻,打回娘家去了,還是寧伯侯親自接回來的呢,唉,如此好女子,就應該與葉成紹這等半禽獸和離啊。」
  
  東王世子,俊雅俊逸,鳳眸湛亮如星,眼角微微上翹,正靜靜地聽著身後之人的議論,在聽到那女子曾經婆婆打回娘家時,湛亮的眸子微黯,閃過一絲憐意,略顯建議的唇角輕抿了一下,抬眼向台上看去。
  
  台上,葉成紹正彎腰替素顏搬起那台古琴,眾目睽睽之下,竟是毫無顧及的牽起素顏的手,聲音不大不小,卻是很讓在場很多人聽見:「娘子,你今天彈唱的,沒有以往在家裡給我聽的好啊,不過,也不錯了,我娘子可是得了第一了呢。」說著,他還回頭示威似的往世家公子堆裡看了一眼,劍眉微挑,嘴角漾開了一抹得意的笑容,故意牽著素顏往台下走。
  
  台下不少時間公子看著他欠扁的樣子,真想上台一起抽他一頓,這廝還真是命好,有個當皇后的姑姑疼著,生出來就是含著金鑰匙,在京城裡為所欲為,大惡不作,小惡不斷,不學無術,偏又家財萬貫,從不為前途著想,這也就罷了,偏生京城第一,才貌雙全的女子也被他娶了去,沒天理啊,沒天理。
  
  娶了就娶了吧,他還那麼得瑟,真是氣死人啊。
  
  素顏也是大大方方的任葉成紹牽著她的手,跟她是一同下台階,自己也就彈過一回琴,這廝說得好像她以前經常彈給他聽似的,明知他莫名其妙的打翻醋罈子,要小孩子脾氣,這是柔聲附和他道:「這裡人太多,我有些怯場,幸虧相公相助,我才能發揮好一些。」
  
  葉成紹聽了心裡的酸味這才淡了些,娘子肯顧著他的面子,這讓他好不得意,那些人的狼眼要看就看吧,就讓你們看我們夫妻有多恩愛,他臉上綻開一朵燦爛的笑容,就像點亮了黑暗的天際,那笑容陽光而純淨,墨玉般的星眸熠熠生輝,便是天天看著他的素顏也在這一刻被那笑容給感染,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葉成紹還覺得不滿足,傾著身子把頭向素顏歪去,「娘子,給我擦汗。」
  
  素顏真有些敗給他了,表現得這麼親密,一會子司徒蘭之流又要說三道四,指責她不守婦道了,不過,難得他開心,她也想呵護他那顆不太自信的心,便無奈地拿出帕子,輕輕幫他擦著那並不存在的汗水。
  
  司徒蘭自素顏那一曲激越昂揚的曲子彈出來時,她心裡就像塞了一團大棉花,又堵又悶,再聽素顏彈唱的那首好詞,更是覺得手腳冰冷,藍素顏,從來不知她才華也如此初中,原以為,她不過運氣好,性子比自己溫婉才得了那個人的心,要比起才貌來,哪裡能和自己這個京中有名的才女比?
  
  可是,為什麼?便是不相稱人也不行……她不只琴藝精,詩才橫溢,自己以剛柔並濟取新,她不走他徑,也走剛柔並濟的路子,生生將自己比下去一大截,她是故意的,故意要讓自己出醜的,故意要事事壓自己一頭……藍素顏,你是我的劫星麼?
  
  正暗自郁堵,就見到一條修長偉岸的身影瀟灑掠上台中,合著藍素顏的那曲歌拔劍起舞,男子相貌卓絕,灑脫不羈,劍勢凌厲,身姿矯健,女子清麗出塵,飄然若仙,歌聲激越,靈動大方,這樣的一對璧人看著好生刺眼,從來不知,原來那個人也有如此溫柔貼心的時候,他那樣混不吝的性子,也會為藍素顏拔劍伴舞,只為給她增添榮光。
  
  心,像是被人用手揪成了一團,又痛又亂,偏生那一雙人兒還故意在大庭廣眾之下牽手親暱,像是在向全世界詔告他們有多麼的深情蜜意,不知羞恥!司徒蘭的眼睛一陣刺痛,酸澀的淚爬上了眼眶,一次次在心裡咒罵。
  
  卻仍是癡癡地望著那個欣長挺拔的背影,兩手將帕子死死絞著,似要生撕了那雲錦繡帕一般。
  
  遠處貴賓亭子裡,有些大臣忍不住便笑了起來:「寧伯侯世子和夫人倒還真是琴瑟和鳴,夫妻情深啊。」
  
  「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另一個年紀稍大些的朝臣也附合道。
  
  中間位卻正是大周天子,他威嚴天成的臉上這會子帶了一絲懶散的笑容,往日凌厲的星眸也變得柔和了些,剛毅的唇角邊帶了一絲笑意,擺了擺手道:「朕那侄兒媳倒是才貌雙全,至於那不爭氣的侄兒嘛……算得上是男貌女才吧,朕是怎麼看,怎麼都覺得他還是個調皮小子,何時才能長大啊。」
  
  邊上的一位老臣,灰白的頭髮,正室陳閣老,聽了皇上的話,忍不住輕笑起來,「皇上,世子是那頑皮的性子,雖是愛玩,但也沒有犯有打過,倒也是個真性情的人呢,等過幾年,他心性成熟一些,定是國之棟樑啊。」
  
  一邊的護國侯聽了眼睛微閃,看了陳閣老一眼道:「世子哪裡真是玩鬧,他不過是在嬉笑怒罵裡參悟人生罷了,就他剛才那套凌雲劍法,舞得可是出神入化,他可是大將之才啊。」
  
  一邊的好幾位大臣被護國侯一句參悟人生給囧住了,皇上正端了茶在喝,聽了差一點噴了身邊太監一身茶水,葉成紹那痞賴的性子,成天都表現得不務正業,那是在參悟人生麼?
  
  一抬眼,看見那小子護在藍素顏身邊,像只護食的哈巴狗兒一樣,皇上的心一沉,死小子,有些出息號碼?老婆再出色,也不至於如此的沒自信,生怕人家搶了他老婆似的,真丟臉啊,那副樣子做給誰看呢……將手中的茶重重一放,沉著臉,皇上對一旁的大總管道:
  
  「去,把那死小子給朕叫過來。」
  
  皇上突然變了臉,一眾大臣驚詫莫名,不知道何事犯了天顏,陳閣老偷偷□了皇上兩眼,渾濁的眸子裡閃出一道精光,精明的發現,皇上眼底含著一絲寵溺,心頭一震,忙笑道:「皇上,世子爺可也是太過喜歡世子夫人呢,世子夫人今天可是風華盡顯,換做是其他世家公子,有如此如花美眷,也會覺得志得意滿的。」
  
  皇上果然聽了陳閣老的話臉色又沉了幾分,女人再出色也是女人,皇上雖看中藍素顏之才,但絕不喜歡葉成紹太過以女子為意,不管將來葉成紹會走到何種地步,以他的身份,也不能像個小男人似的窩在婦人懷裡過日子。
  
  那太監匆匆忙忙的去了,這邊葉成紹牽著素顏走到一眾少夫人隊裡,素顏掙了掙手,想要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葉成紹卻是不肯鬆手,素顏看著他就頭痛,哪裡可是女眷區,他一個大男人跟著做什麼?那邊還坐著一眾的未出閣的女孩兒家呢,對於她們來說,他可是外男,如此跟著實在不合禮數啊。
  
  結果,那傢伙根本不理會這一些,遠遠的就跟壽王世子妃打招呼:「見過世嫂,今兒可是世嫂的東,可一定要照顧好我家娘子啊。」
  
  世子妃笑吟吟的在他們十指相連的手上掃了一眼,故意酸溜溜地說道:「我說成紹啊,你那娘子可成了今天的主角了,哪用得著我照顧,再說了,你身上那把劍還挎著呢,誰敢對她如何啊?」
  
  後面許多少夫人,大少奶奶們聽了壽王世子妃這一番話呢,全都掩嘴而笑,「可不是嗎?世子,這裡任人都對世子夫人喜歡得緊呢,你就哪好玩哪兒去吧,我們還找你家娘子有事呢。」
  
  就連那邊的文嫻也在說:「就是,大哥,大嫂可是撥得頭籌的人呢,她的冠軍可是皇上親點的,誰敢將她如何?」
  
  葉成紹聽了這才放開了手,卻對素顏道:「娘子,我就在那邊,一會子有什麼事,記得叫我。」眼睛似笑非笑地往人群裡看,當觸到司徒蘭那雙幽怨的眸子時,心中一凜,拔高了聲音,不緊不慢地說道:「娘子,若是有那不自量力的非要為難於你,你只管讓青竹教訓了就是,打死打殘有為夫替你頂著。」
  
  這話說得莫明,在坐的很多夫人小姐們聽得既驚又詫,全都左右四顧,不知道誰犯了這混世魔王的忌,心裡頭都有些忐忑,看素顏的眼神裡就帶了一絲的懼色,誰不知道葉成紹是個天不怕,地不怕,做事不著調,什麼都幹得出來的傢伙啊,看得出,他對藍素顏很是維護,誰還敢輕易得罪她?
  
  可是空穴來風,這人群子裡……大家看來看去,終於都看向了司徒蘭和文貞兩個,素顏為人和善可親,這裡初識的夫人和小姐們都對她印象極佳,別人是不會跟她爭吵,為難於她的,只有……司徒大小姐,好像處處針對她呢。
  
  而且,司徒蘭的臉色還……真像是剛吞了一隻蒼蠅一樣的難看呢,一時,有幾個挨司徒蘭比較近的人,不自覺的將身子往邊上移,想要離司徒蘭遠一些,可別遭了魚池這殃就划不來了。
  
  司徒蘭一聽葉成紹那警告的話語,也明白他是在針對自己呢,原本就郁堵的心上像是加壓了一塊大石,壓得她透不過氣來,又恨又委屈,死男人,有了新歡就忘了舊人,他……竟是對自己半點情分也不講,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要給自己難堪……
  
  加上一下子被十幾雙眼睛像看怪物一樣的看著,司徒蘭像一塊被充氣過度的氣球,已經到了要爆的極限了,就聽素顏對葉成紹道:
  
  「好的,有青竹在,你不用擔心,便是有人說些不中意的話,我也只當是有蚊子飛過就是。」
  
  罵我是蚊子嗎?你是什麼東西?素顏的話就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司徒蘭終於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憤怒地看著素顏和葉成紹,兩手簌簌發抖,司徒敏見狀嚇得忙抱住她,笑聲對周圍的人道:「我大姐心悸病犯了,我送她回去,各位嫂嫂姐姐們慢慢玩。」
  
  素顏那話就是故意氣司徒蘭的,司徒蘭也算是經歷過風雨的人了,竟然還是如此的不成熟,如此的沉不住氣,真讓人瞧不起啊,見司徒蘭怒目以對,素顏含笑看著司徒蘭,眼光柔靜淡定,半分也沒為司徒蘭的表情震怒,眼裡,還帶著一絲的憐憫,這情形,看在別人眼裡,司徒蘭就像一隻鬥雞,想要找人拚命,可對手卻像一直優雅高貴的鳳凰,根本就沒將她看在眼裡,這場比鬥,比剛才的表演還沒懸念,雙方沒說一句話,司徒蘭便在氣勢上被素顏打敗了。
  
  素顏眼裡的憐憫像一把銳利的鋼刀戳進了司徒蘭的心裡,讓她恨怒交加,卻又不知如何發洩,司徒敏將她抱得死死的,拚命想要將她推走,她掙脫不得,想罵又罵不出,想忍又忍不下,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有些與她家交好的小姐們就小聲勸道:
  
  「蘭姐姐,只是個比賽罷了,就算這一回被世子夫人奪了第一,不是還有下回麼?世子夫人的確比你高出一籌,你就不要再不服氣了。」
  
  「是啊,你也算得上你在小姐們裡是第一的,何必為了個名次計較呢,人家是強一些,不承認也不行啊。」
  
  這些人不勸還好,一勸簡直是雪上加霜,司徒蘭只見胸口一陣氣血翻湧,喉嚨一甜,一口血氣便湧進了嘴裡,自唇角溢了出來,司徒敏見了驚慌失措,一旁的小姐們也是大驚,頓時場面慌亂了起來,有人就在喊,護國侯府的嫡長女受不了寧伯侯世子夫人壓過她,氣得吐血了。
  
  司徒蘭一聽這話,頓時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素顏看司徒敏急得眼淚都出來了,到底心有不忍,便走過去,讓人扶住司徒蘭,在她胸前後背的幾個穴道處推拿了幾下,司徒蘭這是怒急攻心,順了氣就好了,果然,沒多久,司徒蘭悠悠醒轉,一抬眼,見到素顏那張寧靜而清麗的臉,心中的怒火又蹭了上來,抬首將向素顏甩了過去,邊上的夫人小姐們沒想到司徒蘭如此的不知好歹,心胸狹隘到了如此地步,明明是她對世子夫人無禮至極,世子夫人不計前嫌還救了她,她卻還要動手打人……這……也太過份了些。
  
  不過,司徒蘭的手根本就沒打到素顏,青竹早就提防著,一下就捉住了她的手,冷冷地罵道:「沒見過如此不知好歹的人,虧你還是個縣主,也不怕污了皇家的名聲。」接著,她毫不憐香惜玉的手一揚,便將司徒蘭重重的甩在了地上。
  
  司徒敏雖然氣憤青竹的粗暴,但自家姐姐也確實做過冷些,她鬧得她好生沒臉,忙指揮著護國侯府的丫環們去扶司徒蘭,壽王世子妃一直在邊上看著,司徒蘭與素顏兩人之間的矛盾一下子便讓她瞭然於胸了,這個玲瓏的人精忙招呼人手送司徒蘭去壽王府客房休息,又著人去請太醫為她醫治,「哎呀,司徒妹妹原來是有心悸病的啊,怪不得受不得半分刺激呢,這心悸病可是最受不得忽寒忽熱的天氣的,快,快送她去好生歇著。」
  
  一句話,便輕輕巧巧的將司徒蘭發病的原因說成是心悸病,也算為司徒蘭圓了體面,接著,她又笑著親熱地拉起素顏的手道:「我可是越發的喜歡世子夫人了,原來,夫人不止是琴藝高絕,會作詞作曲,就是醫術上,也有涉獵,哎呀,有你在,我們這些人啊,只能鑽地洞裡去了,無地自容啊。」
  
  一旁的夫人聽了壽王世子妃的俏皮話,也跟著笑了起來:「可不是,世子夫人剛才那一手可算得上是妙手回春呢。」
  
  節誒這又有人小聲道:「這也是世子夫人胸懷優容,若是換了我,人家那樣對我,我才懶得去救呢,她自己要生氣,那就讓她氣好了,沒見過這麼小心眼兒的人,怪不得,當年世子要那樣捉弄於她,著實是喜歡自討苦吃。」
  
  葉成紹先前扯著素顏不肯讓她救司徒蘭,但如今聽了這些話,臉上又有了笑意,自家娘子也不是個好相與的,明明把人氣個半死,還要表現得大度去救人,兩相一較之下,司徒蘭還真的沒法子跟自家娘子比了,他的眼睛一時膩在素顏的身上就錯不開了,越看心裡越喜歡,人家看她,只會覺得她溫婉大方,賢淑豁達,但在他的眼裡,藍素顏,你這隻小狐狸,真是半點打壓別人的機會也不放過啊。
  
  「世子妃性子爽朗,為人親和,可是咱們這裡人緣最好的,又精明能幹,偌大個賞梅會,開得有聲有色,連皇上都親來參加的盛宴,要換了我,哪裡調派得如此井然有序,光這一手,素雅就不敢比啊。你要再誇我,我才是要找地洞鑽呢。」素顏笑著對壽王世子妃道。
  
  一旁的夫人們也跟著附和,一時,大家很快就忘了司徒蘭帶來的不愉快,有說有笑了起來,這時,皇上身邊的大總管將葉成紹喚走,他一走,夫人們和小姐們便自在多了,又圍上了素顏,有的向她討教小提包的做法,有的聽她對養顏保養很有見底,便向她求教如何養顏,又見她有醫術在身,便問起了女人家的事,素顏看到劉尚書的兒媳年紀很輕,臉色卻是暗沉焦黃,就是用粉遮著,也沒掩蓋得住,就問她,是否月事不調,有白帶之類的病症,劉尚書兒媳被她問得滿臉通紅,但看素顏眼神坦然,便垂了頭,小聲道:
  
  「世子夫人如何知曉的?」
  
  素顏輕輕一笑道:「夫人不必介懷,這不算是什麼醜事,女人家的在這方面原本就總在調理,夫人這是有些婦科病了,一會子我告訴夫人一個方子,夫人拿了回去試著服用一段時間,應該不出三個月,夫人就會痊癒,而且啊,包你臉上光澤白潤。」
  
  劉尚書的兒媳聽得大喜,激動地抓住她的手道:「真的麼?那太好了,多謝世子夫人。」
  
  這劉尚書的兒媳,最是膽小怯懦,原是劉尚書夫人的內侄女,嫁給尚書公子後,兩年身子沒有動靜,尚書夫人對她便是不喜,也請過太醫為她調理過,卻不知為何總不見效,她自個心裡也急,相公雖對她好,但礙不得午後這件大事,若身子再不調好,不能給劉佳生個一男半女,婆婆怕是會給相公添上幾房妾室……今天聽了素顏的話,雖然不抱太大希望,可是,能試試也是好的,而且,她直覺的相信,這個世子夫人怕是真能治好她的病呢。
  
  一旁的夫人們聽素顏說得肯定,又親眼見她對司徒蘭只是幾手功夫就救了過來,便更是相信了起來,不少人扯著素顏讓她幫著探脈,尤其是嫁了人的夫人們,有的沒生一個孩子的,就更像在素顏這裡討要調養的方子去,而那些年紀稍大些的生了孩子的,就想討養顏的方子,一時,素顏忙得不可開交,壽王世子妃也光顧,反正那邊大人物、老一輩的有壽王妃打理,她便命人拿了紙筆來,弄了個字寫得好的管事娘子,專門在一旁幫素顏些方子。
  
  小姐閨秀們表演完了,世家公子們的表演還沒開始呢,主持人是壽王世子,這會子,世子已經上了台,宣佈第一個上台表演的人名。
  
  這邊小姐夫人們圍著素顏討方子,要護膚品的要護膚品,還有些就像素顏討曲子,想在她這裡學習新曲,將她團團圍住,連壽王世子說了什麼,也沒人聽見,鬧哄哄的,不得安靜,壽王世子見了心裡有氣,眼睛在台上尋自家的那能幹的娘子,卻沒想到,自家娘子正是忙得不亦樂乎,根本就忘了還有賽事沒完這一茬,正樂滋滋的將素顏開的所有單子,讓丫頭們多抄一份呢。
  
  那邊壽王妃和東王妃們也被驚動了,世子妃向來是很分得清輕重的,今兒這麼大的宴會,她也不出來理事,怎麼跟著一幫小姐們在玩鬧?
  
  便又使了人過來問,結果,回稟說,大傢伙兒都圍著寧伯侯世子夫人養顏的調身的方子呢。
  
  東王妃聽得好笑,先頭素顏的那番表演已經艷壓群芳,還弄了個好看的包包和護手霜讓大傢伙兒開眼界,這會子又有了養顏的方子,那孩子看著端方的很,怎麼機靈古怪著呢?
  
  哪個女人不想美啊,壽王世子妃先頭偷偷送來一些剩餘的護手霜給壽王妃塗著用了,壽王妃就感覺自己的手潤滑了很多,這會子一聽說還有好的養顏的方子,心就動了,再看那些年輕人,歡歡喜喜的笑作一團,便也像過去湊熱鬧,可她是東家,得在這裡陪著客人啊……一時眉頭又皺了起來一旁的劉尚書夫人很是見機,扯了扯壽王妃的衣袖,悄悄兒道:「剛才我那兒媳使了人來說,葉夫人還開了個方子給她調養呢,聽著很靠譜,王妃何不把那孩子請過來,讓她給我們幾個老的也瞧瞧,也好讓那邊安靜著些。」
  
  壽王妃一聽正是這麼個理兒,忙使了人去請素顏,這邊素顏還沒有忙完,壽王世子已經無奈的下了台,走過來把世子妃叫了過去,世子妃這才響起還有比賽沒完,揚了聲對姑娘夫人們道:「看比賽了,看比賽了,大家安靜著些。」
  
  小姐們倒是安靜下來了,她們今天來,可是帶有目的的,也想在那一堆子俊公子裡頭找個良人呢,一聽公子們要開始表演了,兩眼又開始冒星星,一下子變得端莊賢淑了起來,穩穩地坐在椅子等著看表演。
  
  但夫人們可沒那心思了,公子們再好看,她們也不能肖想,還是先養好了自個兒的身子,讓自個兒變漂亮些,好抓住相公的心,所以,她們還是圍著素顏嘰嘰喳喳的。
  
  這邊還是安靜不下來,素顏也是來者不拒,有求必應,她就是要趁這次機會,打開自己在京城貴夫人中間的的人脈關係,好以後能幫助葉成紹。
  
  不過,還好,壽王妃派了人來,將她請了過來,這方小天地才算是安靜了,素顏臨走時,還有不少夫人在手面說:「葉夫人,今兒個時間不夠,明兒咱們再約了一起坐坐啊。」
  
  「是啊,去我們家吧,我家後園子裡的茶花開了好多呢,就咱們幾個姐妹聚著,沒人拘著,像說些什麼都成啊。」她們也懶得叫世子夫人了,因為人堆子裡,世子夫人就有好些個呢。
  
  「那你就快些下帖子,定日子啊,我還有好些事情要問葉夫人呢。」
  
  壽王世子妃聽了笑著替素顏回道:「你們自個兒快些商量好,到時候,我帶了葉夫人去就是。」
  
  幾個夫人一聽世子妃給了承諾,頓時放下心來。
  
  素顏跟著壽王世子妃一同回到了望梅亭裡,她顯示給幾位王妃見禮,護國侯夫人此時臉黑如鍋底,她當然也聽自家的丫頭說了,更是聽到了那邊的叫聲,說是司徒蘭被素顏氣得吐血了,今兒原就是想讓司徒蘭出來與那些公子打照面的,司徒蘭雖然有那麼一段不太光彩的歷史,但好在皇上給她封了縣主,皇后又下詔嘉獎了她,把司徒蘭說成一位聖潔女子的典範了,倒也算是洗清了污點,又憑司徒蘭的才貌,定然能再尋得一個佳偶的。
  
  可是,沒想到,這素顏陰魂不散,處處與司徒蘭作對,原本十拿九穩的京城第一才女的名次被她最後奪了去,風頭搶盡,而後又將蘭兒氣得吐血,藍素顏,司徒家跟你沒完。
  
  素顏給兩位王妃行了禮後,走到護國侯夫人面前,護國侯夫人兩眼怨毒地看著素顏,像是要生吞了她似的,素顏心知她也如司徒蘭一樣的不知糊塗混賬,身子一偏,懶得理她,逕自走到靖國侯夫人面前,對靖國侯夫人行了一禮,靖國侯夫人淡淡一笑,抬手說道:「世子夫人今兒可是出盡風頭了。」
  
  素顏直起身笑道:「都是大家看得起,其實,幾位妹妹和嫂嫂們,比起素顏來強多了,素顏不過是取了個求新的巧兒罷了。」
  
  靖國侯夫人聽了便笑道:「年輕人,知道謙遜是好的,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素顏聽她話裡有話,也沒往心裡去,又向中山侯夫人走去,中山侯夫人一把拉住了她,眼裡有些泛濕,拍了拍她的手道:「好孩子,好孩子啊,只是……」聲音有些哽咽,素顏自然知道中山侯夫人的意思,也不好多說什麼,正要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就聽護國侯夫人冷聲道:
  
  「不知天高地厚,以為得了個京城第一就了不起了麼?連些尊卑長幼都不分,太無禮了。」
  
  東王妃和陳王妃都知道護國侯夫人這是下不來台,素顏給在場的每位夫人都行了禮,就包括幾位尚書夫人,身份比她要低好幾級的,她都以晚輩禮見之,獨獨落了護國侯夫人的面子,護國侯夫人自然是要發難的。
  
  可是她也不想想,人家是想給她行禮來著,她那張臉黑得能浸出一罈子油墨來,人家孩子是來參加宴會的,又不是來受你的氣的,憑什麼看你臉色啊。
  
  「夫人可是在罵我?」素顏不想再忍這位混賬侯夫人了,她比家裡頭的那個還要討厭。
  
  「是罵你又怎麼地,這裡除了你這個小蹄子,還有誰會不知道天高地厚,大庭廣眾之下與男人拉拉扯扯,有失體統。」護國侯夫人冷笑一聲罵道,她正怕素顏不接她的話茬,她的氣就沒法子出。
  
  「請夫人自重,您可也是一位二品的侯夫人,說話可要注意身份嗎,再行侮辱於本夫人,本夫人可是要告到御史那裡去的。」素顏毫不示弱地說道。
  
  「哎呀,侄媳,你怎麼能頂撞護國侯夫人呢,她怎麼著也算是個長輩呢,你方才著實是沒給她行禮的。」靖國侯夫人見素顏好生強硬,心中不豫,她也是早就想找素顏的茬子,這會子正好趁著護國侯夫人的由頭,一起發難。
  
  「我可是當她長輩待著的,可人家也要有長輩的風度啊,第一次給她行禮,她便愛理不理,半個回音也沒有,我便想,可能護國侯夫人並不拿我當晚輩待呢,既是如此,那我便以品級論事,我好歹也是個一品誥命,按品級,侯夫人應該給我行禮才是,她既是不知禮數,我也不與她計較,沒想到,倒變成了我不分尊卑了,請在座的幾位長輩們評評理,這可是侄媳的不對?」素顏淡淡地看著靖國侯夫人道,真是老虎不發威你們當我是病貓呢。
  
  她這一番話說得好些個夫人們心裡舒坦的很,有幾位夫人可只是尚書夫人,雖也有誥命,卻比素顏的品級低多了,但素顏以晚輩自居,便讓她們很有顏面,而且,方才素顏的那一番話可是把她們都稱作了長輩,並沒有在那要行禮的範圍裡頭。
  
  護國侯夫人氣得臉都在發白,但又不好反駁,人說官大一級壓死人,御史又最是喜歡拎著這些瑣碎說事,要真往御史裡頭告,她還真麼什麼便宜可佔,這會子,在亭子裡頭的給為夫人都看著她,讓她好行沒臉。
  
  偏生素顏還冷冷地看著她,又說了一句:「侯夫人,皇上就在那邊,相信,皇上身邊也有御史大人在吧。」
  
  這是在逼她行禮?一旁的靖國侯夫人也好生氣惱,但是,她也比素顏低了一級,她家就閣老夫人是一品的,她是二品,若為護國侯夫人強出頭,只怕也會連累得要給個晚輩行禮呢,她只好也閉了嘴,不再說話。
  
  東王妃和壽王妃、陳王妃幾個原是叫了素顏過來,想看她的新鮮東西的,沒想到,這位護國侯夫人也太掃大家興了點,明擺著連皇上都對素顏青眼相看,她又何必觸這風頭,自討沒趣,也讓她出出醜的好,壽王妃更是對護國侯母子頭疼,她女兒在那邊鬧,她又在這邊鬧,今兒可是自己加來辦宴會呢,也太不給自己面子額些,她作為東家不開口打圓場,其他人,就更不作聲了。
  
  護國侯夫人被大家團團盯著,心裡氣得快要爆了,可是,沒一個人給她台階下,而素顏的神情又是一副決不退讓的樣子,一雙清涼的眼睛冷峻無情地看著她。
  
  「怎麼?夫人不知道大周的禮儀規矩麼?不若讓本夫人背上幾條給你聽?」素顏微瞇了眼對護國侯夫人道。
  
  護國侯夫人氣得猛然呼著氣,突然眼一翻,也暈了過去,素顏沒料到這母女都用這一招,不過,司徒蘭怕是真的是氣暈了,而護國侯夫人則是裝暈逃避呢。
  
  這時,靖國侯夫人大驚小怪的說道:「啊呀,你這孩子,看把侯夫人給氣得,王妃,還是請人來扶了侯夫人去歇著吧,她這……」
  
  壽王妃聽了這才驚訝的說道:「哎呀,怎麼這兩母女都有心悸病啊,是遺傳的麼?快,快抬到客房裡去。」心裡卻好生厭煩,一下子在自家的宴會上暈倒兩個,知道的,是這兩母女自己龜毛鬧事,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這宴會招待如何不周呢。
  
  護國侯夫人走後,亭子裡氣憤便輕鬆多了,東王妃早就按耐不住,過來問素顏養顏的方子。
  
  素顏笑道:「您啊,皮膚比我們這些年輕人都細嫩呢,您現在就是要補水,要防皮膚乾燥,若是園子裡頭種了蘆薈,黃瓜呀,都可以搗碎了拿來敷臉的,保準您越過越年輕,再有啊,就是得鍛煉啊,一會子有空,侄兒媳婦教您練一練總能強身健體,又能養顏的操做做,生命在於運動呢。」
  
  「有這種操麼?沒聽說過。」邊上的陳王妃聽著就來了勁,她比東王妃年紀還大呢,自然也是想養身的。
  
  「有啊,叫瑜伽,很讓您保持苗條的身段,堅持下去,還能去病強身呢。」素顏笑道。
  
  有幾位夫人的身材可是有些發胖了,一聽這話,更是心裡發癢癢,巴不得素顏立馬就教了好,東王妃是個溫婉沉穩的性子,如今女子講究的就是貞靜賢淑,練操……好像不太合規矩呀。
  
  「這操可以就在福利頭腦,找個清靜些的小屋子,一個人,在床上也能練的。」瑜伽原就是要躺在墊子上練才好的呢,素顏像是看穿了東王妃的心思,又補了一句。
  
  東王妃聽了思路就活絡了起來,在床上練,那就不怕被人看著不雅了,於是也道:「那好,哎呀,可惜今兒個沒時間啊,侄兒媳,明兒個我下個帖子到你府裡頭去,請你到我京裡的府裡來做客,你可不能推辭啊。」
  
  邊上的陳王妃聽了就不樂意,堵了嘴道:「你既是請她,那便把我們幾個一起請了進去吧。」怎麼有好事一個人佔著呢,大傢伙兒可都想學呢。
  
  素顏聽了笑了:「幾位世伯不用著急,哪天到侄女兒下帖子請幾位到寧伯侯府來做客吧,侄女兒一定包學包會啊。」
  
  「母妃,嫂嫂這事要教您什麼,孩兒只聽了一句,生命在於運動呢。」一個溫潤又極富磁性的聲音在亭間響起。
  
  素顏好生詫異,一抬眼,卻觸到一雙湛亮如晨的眸子,那眸子深邃明澤如湖,像是帶有魔力,要將她的靈魂都吸進去一般。



  第一百一十七章
  
  她心頭一震,忙收回了目光,就聽東王妃道:「晨兒,不是快輪到你表演了麼?你怎麼過來了?」
  
  「孩兒看娘親這邊好生熱鬧,就過來走走,不曾想,就聽到世嫂說,生命在於運動的話,細想來,這話倒是很有道理啊,娘親,你可真該聽世嫂的,多運動運動,對身體有好處。」東王世子冷傲晨臉上的笑容和煦溫暖,磁性的聲音聽在人耳朵裡,如沐春風。
  
  東王妃聽了笑道:「可不是麼?為娘正跟葉夫人說,要請她到咱們府裡頭去教娘那什麼……操呢,她說能養顏健身啊。只是就怕她沒時間,抽不出空來呢。」
  
  冷傲晨聽得黑眸一亮,微笑著對素顏道:「世嫂,王府在京城郊外有一座別院,緊臨含香山,過一陣子,梨花白,杏花紅的時候,山上還有溫泉,景致宜人,世嫂難道不想在梨花樹下彈奏一曲嗎?到時,也請世兄為你舞劍,小弟為你伴簫,豈不好生快意?」
  
  素顏還從沒聽人如此邀請人過,這分明就是在誘惑啊,若他不是提到了葉成紹,素顏還真是會懷疑這位東王世子居心叵測呢。
  
  她還沒想好要如何回答,東王妃又道:「是啊,含香山上氣候溫暖適宜,侄兒媳,你可以帶著你幾位妹妹一同去玩耍啊,到時,我把明英和你壽王伯伯家的幾位小姐們也請了去,你們年輕人好生遊玩一番嘛。」
  
  一旁的壽王世子妃聽得眼睛瞪得老大,搖著東王妃的手,撒嬌道:「呀,王嬸,不帶這樣的呀,侄媳就站在您身邊,您說來說去,也沒說要請侄兒媳婦兒去,太偏心了啊,我也要去。」
  
  陳王妃聽了也道:「說得是,我們幾個老的也坐在這裡呢,都想著請葉夫人世侄媳到家裡去,教我們那個什麼操……來著,弟妹你私心太重了些,請年輕人,也沒說把我們這幾個老婆子一同請了去?」
  
  東王妃聽得掩嘴就笑,回過頭來看圍圈兒看了一眼道:「那便說定了,今兒我就把在座的一併都請了啊,就二月十八,那天我在含香別院裡恭迎各位光臨啊,尤其是寧伯侯府世子夫人,你若要不來,哼,我們幾個老的,就打到你寧伯侯府去。」
  
  陳王妃、壽王妃還有劉尚書,劉尚書夫人全都齊聲附和,東王世子冷傲晨道:「世嫂,你再不答應,幾位嬸嬸們可會吃了你的。」
  
  話都到了這份上了,素顏還能不答應麼?而且,她原也是打算著要與這些朝臣貴夫人們搞好關係的,這也正是她想要達到的效果啊,自然是乖巧的點頭應了。
  
  一時,幾位貴夫人都高興了起來,東王妃便一一跟幾位夫人道:「各位家裡的公子、小姐那天,可都要去哦,年輕人,就該湊在一塊兒熱鬧著才有意思呢,我們幾個老的,除了讓葉夫人教那個什麼操外,就看著那群年輕人樂和了。」
  
  幾位夫人一聽,自然是更高興了,壽王梅花宴原本就是為了相親來的,今兒很多年輕人都是頭回見面,也不知道有幾對能看對眼,若是再去東王府別院裡多聚聚,保不齊就能多成幾對,而且,能去東王府的,都是家世顯赫,身家清白的,尤其是家裡有適齡姑娘的,有東王世子如此一位品貌絕佳,家世貴氣的人物在,對下次的宴會更是期盼得很,巴不得東王妃就能瞧上自家閨女才好。
  
  而素顏心裡也打著小九九,她最為掛心的就是素麗的終身大事,侯府裡頭,文英的身份也不太高,文英為人爽朗,性子謙和直率,比起劉姨娘的另外兩個子女來,品性純良多了,她很希望文英能有一個好歸宿,文嫻和文靜兩人畢竟都有嫡女的身份,將來的婆家肯定不會差,只是,能不能真合得了她們自己的心意,那就要看她們的緣分了,不過,如今看來,文靜似乎對上官明昊很有意,但上官明昊今兒個看著總感覺失魂落魄的,也不知道是真的對自己不能忘情,還是在那裡故作深沉,總之,感覺他和文靜怕是能成。
  
  至於文嫻,她喜歡的這位東王世子,也太出色了些,她看得出,司徒敏好像對東王世子爺很是青睞,加上壽王府的三姑娘,看東王世子時,都是星星眼啊,含羞帶怯的樣子,誰都能看得出來那心思,只是,這東王世子怕是眼光不一般,也不知道誰有本事能採到這棵頂級香草。
  
  正在思慮著,就聽中山侯夫人笑道:「到了那天,我家昊兒也會去,晨兒世侄,你可要多陪陪昊兒,他最近不是太打得起精神來,心情不太好。」
  
  冷傲晨見素顏應了約,便垂眸看眼前的女子蹙眉深思,神情看著靜謐,但眼珠子卻是不停轉動著,眼裡的笑意就更深了,恍然聽到中山侯夫人喚他,他微微一怔,隨即溫和恭敬地回道:
  
  「明昊兄性情向來灑脫,夫人不必介懷,侄兒與他原就是至交好友,難得來京一趟,正是要明昊兄陪侄兒多在京城裡走動走動呢。」
  
  中山侯夫人聽了便看了素顏一眼,眼光微閃,點了頭道:「那便多謝世侄了。」
  
  素顏自顧自想著事情,這會子聽到中山侯夫人說話,心頭一緊,不管上官明昊如何,侯夫人對自己終歸是好的,素顏有些汗顏,今天有些忽視中山侯夫人了,上官明昊心情不好,侯夫人定然也很揪心吧,她不由回頭,歉疚地看著中山侯夫人道:
  
  「伯母,侄女兒給您備了些禮,原是想著今天帶來了,又想著這樣送給您不太禮貌,明兒個侄女兒親自登門送到府上去吧。」
  
  侯夫人聽了眼裡露出一絲苦笑,微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在這個場合說,素顏能拿得出來的東西必定是新鮮的,只要一說出口,在座的夫人們肯定都會想要的,她不想給素顏添麻煩。
  
  素顏明白她的意思後,更覺得鼻子發酸,走到中山侯夫人身邊挨近一些坐了,眼裡泛出一絲淚意,將頭依在中山侯夫人的懷裡,柔柔的說道:
  
  「伯母,對不起,素顏不是故意的,素顏不想您不開心的。」
  
  中山侯夫人嘴角噙著一絲苦澀,輕輕撫摸著素顏的頭道:「姻緣天注定,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怪只怪……明昊他沒福氣,當初沒用心,如今再後悔……卻是晚了,孩子,這不是你的錯。你如今就像一朵耀眼的冰山雪蓮,你越是開得燦爛,他便越是心痛,我這做娘的,其實,真的不想他再看見你啊,可是……我又不忍心看他沉淪下去,孩子,你要是真的心疼伯母,就幫我勸勸明昊吧,讓他死了那份心思。」
  
  素顏聽得心中更酸,上官明昊的話她可以不信,但是中山侯夫人的話她還是信的,母親對兒子的愛從來就是最無私,最縱容的,又是最無奈的,如今上官明昊真因自己而頹廢,她真是對不住中山侯夫人啊,儘管很不想再與那條大尾巴狼再見面,但她還是不忍心拒絕中山侯夫人,窩在中山侯夫人懷裡,深吸了一口氣,仰起小臉對中山侯夫人道:「這種事情,得快刀斬亂麻,就像割毒瘤一樣,如果要斷根,就必須下重手,會很痛,夫人,您到時不要怪我對他無情,只有這樣,才能救他啊。」
  
  侯夫人聽得一震,眼裡浮出一抹痛色,微帶了一絲哀求的口吻說道:「你……你就看在我的面上,對他溫和一些吧……」
  
  「溫和只會害他啊,伯母,我又嫁為人婦,與他是不可能的了……,好吧,我會委婉一些的。」素顏被侯夫人眼裡的哀痛給打敗了,只好妥協道。
  
  侯夫人聽了這才略感安慰,臉上帶了笑意,將素顏額頭一縷秀髮輕撫到耳後,深深地看著她道:「你這孩子,對明昊多有誤會,當時若肯將心裡的話全都說出來,也不至於弄到現在這個樣子,你如今過得並不輕鬆,若是你能給我當兒媳,我哪裡捨得彈你一個指甲啊。」
  
  素顏聽得心一滯,曾因上官明昊而變得堅硬的某處心角頓時融成了一潭春水,緩緩在心間流淌,是啊,也許,當初上官明昊不是那麼花心,不是那麼的自以為是,若是肯對自己多用幾分心思,或許,她會嫁入中山侯府,與夫人會成為一對關係和睦的婆媳,更不會像在寧伯侯府一樣,面對四伏的危機,她……確實過得很辛苦啊,本就泛濕的眼淚。終於盈眶而出,哽聲道:「伯母,您別說了,是素顏福薄!」
  
  素顏與中山侯夫人兩個小聲說話,兩人臉色都有些悲傷,邊上的夫人們雖然沒聽清楚她們在說什麼,但也感覺到她們之間的深厚的感情,像藍素顏這樣的女孩子,沒能收為兒媳,別說是差點成為她婆婆的中山侯夫人,就是她們幾個頭回見著的,也覺得有些惋惜,東王妃看著中山侯夫人的神情,就忍不住想起了冷傲晨,抬頭看了眼一旁靜坐著的兒子,果然見兒子的神情雖然淡淡的,但眼睛卻是看向了那個女子,眼底帶著一抹探詢,若有所思之感,王妃心頭一緊,暗暗喟歎一聲,原想著兒子這一回能在京城找個如意的佳人回去,可是,見過這位寧伯侯世子夫人之後,他的眼睛裡還挾得進別的女子嗎?
  
  好在,那邊世家公子們的表演終於開始了,第一位上場的是郁三公子,只見他手抱古琴,溫文的走上台,長袍一撩,坐了下來,修長的十指伸展開來,輕撥琴弦,琴音悠揚,竟是一首《蝶戀花》,他啟唇輕唱,清冽乾淨的聲音在梅園上空飄起,詞意是一位年輕的公子,對一位女子一見鍾情,卻發現那女子並不知曉,他想對她表白,卻怕女子會拒絕,遲疑猶豫,忐忑不安,又怕會因此失去女子,少年初次萌動的情懷,表達得很是細緻,詞句優美,曲風也清新自然,明顯能聽出是郁三公子自己所作,在場的很多少女們都被他的歌聲所吸引,原本在一眾的貴公子當中不怎麼出色的郁三公子,一下子也成了小姐們眼中的靚男。
  
  只是,郁三公子唱歌時,一雙溫潤而略帶羞澀的眼睛卻是始終柔柔地看著某處,那眼神如傾如訴,似乎這首歌,就是為那女子所唱,有幾個春思正萌動的少女以為他正看著自己,不由心頭竊喜,又羞,忍不住紅著臉低了頭,又忍不住會偷偷抬眼回望過去,一時,郁三公子坐在台上,被好幾雙眼睛熱辣辣地照射著,他有些羞澀,但眼神卻不肯躲閃,仍是柔柔地看向某個女子。
  
  有幾個聰慧機靈的小姐便隨著他的目光瞧去,終於發現,郁三公子深情遠望著的,竟是藍家庶出的三姑娘藍素麗,一時覺得跌破了眼鏡,藍素麗雖是長得漂亮可愛,但年歲不大,身子都沒長齊全呢,一副小娃娃的樣子,還是個……庶女,這郁三公子的眼光,還真是不一般呢,有幾位小姐便輕蔑地撅了嘴,暗道郁三公子沒眼光,她們心裡不見得看得起郁三公子的出身,畢竟他只是個侍郎之子,但是,哪個少女不希望得到俊男的青睞,少女的虛榮心,巴不得所有男子的眼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才好呢。
  
  此時的素麗卻正微垂著頭,如煙般的秀眉正微蹙著,眼中帶著淡淡的憂鬱,根本就沒有看台上之人一眼,更不知道自己差點成為眾矢之的,而台上的郁三公子因她的心不在焉,眼神裡便帶了一絲的失落,這種情形看在別的女孩子眼裡,更惹起她們的火氣,有幾個便輕斥了一聲:
  
  「裝什麼清高啊,那麼好的男子肯看上她就不錯了,不過就是個五品小官家的庶女,有什麼好拽的?」
  
  「可不,要才沒才,要貌也就那樣,像個沒長大的孩子,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可別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啊。」
  
  「就是,真看不慣她那樣子,方纔那什麼剪紙表演,就像個教坊裡的女子一樣,半點也沒有大家閨秀的矜持。」
  
  素麗終於聽出那些人是在說自己了,愕然地抬頭,看到邊上不少雙眼睛正在控訴著自己,不解地看了她們一眼,耳朵裡好似才聽到台上那悅耳的濕潤的歌聲,抬了眼看過去,眼神便落在一雙略帶欣喜的眸子裡,潤澤而幽深,溫柔中,略著了絲羞澀……還有,一絲的憐惜,她心頭一顫,憂傷的心弦似是被那多情的眼神給划動了,不由多看了兩眼,再細聽邊上小姐們的怨責,這才明白自己受人輕辱的源頭在哪裡,那一絲的心動立即被惱怒給淹埋,瞪著眼,將身邊的女子一個一個用眼神殺了回去,再抬眼,狠狠地瞪了台上那自作多情的男子一眼,秀巧的鼻子用力吸了吸,聳一聳,仰頭望天,對著天空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郁三公子並不知道自己的凝視讓素麗遭到了圍攻,他終於看到她肯抬眼注意他了,而且,那靈動的圓眼裡還帶了一絲好奇和迷離,讓他的心再一次咚的劇跳了一下,十指差一點就彈錯了一個音符,但,她怎麼又生氣了?還……那樣氣狠狠地瞪自己……不過那樣子,真的很可愛啊,可憐的郁三公子,不但沒有被素麗的表情給嚇退,反正越陷越深,雙眼都要看癡了。
  
  坐在望梅亭裡的素顏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幕,眼睛都快笑彎了,她不解素麗的心思究竟是什麼,可是,她是很喜歡這個單純而又乾淨的郁三公子的,如果,素麗能想得通,這個人,將來一定會很疼惜憐愛於她,跟著他,她一定會得到幸福的,心機一動,素顏就有了主意。
  
  葉成紹被皇上叫到貴賓亭裡,一見亭子裡滿坐著的都是朝中重臣,劍眉就皺了起來,老大不高興的走上前,給正位上高高在坐的皇上打了個千兒:
  
  「微臣給皇上請安。」眼睛瞟著邊上的大臣,就有些不自在,這群老東西不會又在打什麼鬼主意吧。他可是在為皇上辦差的當中半途跑來看他家娘子的,這裡狼太多,他要守好才行。
  
  「紹兒,朕看你好生悠閒自在,可是也給朕和列位臣公們準備了一個好節目?」皇上看他那吊兒郎當的懶散樣子就有些生氣,剛才為他老婆舞劍的時候,勁頭可足著呢,一到自己這裡,就這副欠抽的模樣。
  
  葉成紹聽得一震,壽王根本就沒有邀請他,他這幾日也是為兩淮貪沒案忙得焦頭爛額,哪裡有準備什麼表演節目,皇上這不是在寒磣他故意拿話斥他麼?
  
  「回皇上的話,微臣方纔已經表演過了,您不是還大加讚賞了,封了臣妻一個第一名麼?」葉成紹沒好氣的回道,皇上明明看見了自己的表演,還要明知故問,想罵就罵吧,別藏著掖著找理由了,直接點兒。
  
  「那也是,世子爺方纔那套劍舞,配上世子夫人那鏗鏘激昂的曲子,還真是完美絕倫的表演啊,郎才女貌,好一對神仙眷侶。」一旁的工部尚書晃晃胖胖的腦袋,笑著說道。
  
  這話葉成紹愛聽,他很光棍的拍了拍劉尚書的肩膀道:「好眼光,劉大人有前途,您的眼光是今兒這場子裡最好的。」
  
  這話聽得劉尚書一身冷汗,被拍的肩膀上像壓了千斤重擔,倒不是怪葉成紹沒大沒小,而是,皇上在場,還有一坐位高權重的同僚也在,他哪裡敢自認眼光最好啊,那不是把皇上也給比下去了麼?這寧伯侯世子果然是個不好相與的,誇誇他都不行啊。
  
  皇上原本葉成紹的話給氣著,結果一看劉尚書那像吃了死孩子的驚嚇樣,心情又好轉了起來,唇角忍不住就勾起一抹笑意,瞪了葉成紹一眼道:
  
  「沒大沒小的,劉尚書可算得上是你的長輩,你那爪子拍哪呢?」
  
  葉成紹聽了渾不在意的長臂一伸,勾了劉尚書的肩膀道:「尚書大人,小侄感覺與您意氣相投,不若結拜為兄弟吧,忘年交也行啊。」
  
  真是胡鬧,這寧伯侯世子還真是紈褲依舊,誰說他是司安堂的少主來著,此等頑劣品性也能擔那大責?一旁幾個老大臣的心裡就有了疑惑,最近朝野之外盛傳寧伯侯世子可能就是那司安堂的少主子,一干心中有鬼的大臣們便開始對葉成紹有了防備,更是忌憚於他,做事也小心謹慎了好多,令得葉成紹好些個部署又要改動,有些案子停滯不前,很難完結。
  
  劉尚書都快要哭了,他可是與寧伯侯同輩啊,葉成紹比他兒子還要小上幾歲呢,一下子就降了一級,這什麼人啊……
  
  「哦,大人您不同意啊,那算了,反正我與世兄也是好兄弟,那就不用與您再結拜了。」好在葉成紹也沒有繼續為難劉尚書,很快就從善如流地說道。
  
  劉大人算是鬆了一口氣,可是怎麼聽這話都覺得彆扭啊,明明跟自己兒子是好兄弟,那還要跟老子結拜,要不是皇上在,真想問候你家母親,劉尚書在心裡罵道。
  
  「劉愛卿,這傢伙就是個混蛋,別理他就好。」皇上在一旁看著就好笑,安慰了劉尚書一句,又對葉成紹道:「你不表演,跑來做甚?不是怕你老婆被人搶了吧,我說你有些出息好嗎?成日介遊戲紅塵也就罷了,怎麼好不容易討了個老婆,又開始圍著老婆轉了。」
  
  葉成紹聽了一跳三丈高,硬著脖子道:「皇上,不帶這樣的,您可是九五之尊,什麼老婆不老婆的,忒俗,一會子臣也去宮裡,找您的老婆,臣那親姑姑問問,平日兒您也是這麼著叫她麼?」
  
  老婆一詞,只有鄉下粗野小民夫妻之間才會用到,皇上如此稱素顏,讓葉成紹有些惱火,素顏是她的逆鱗,是最值得敬重的人兒。就是皇上,也不能用如此嘻笑的語氣調侃於她。
  
  一旁的朝臣們也是聽得滿頭是汗,皇上與葉成紹之間的氣氛好生詭異,兩人在一起,皇上便沒有了往日的嚴厲,人也變得……呃,也有些痞賴的感覺啊,而這寧伯侯世子,更是半點也不懼皇上威嚴,哪有敢如此質問皇上,又如此連著皇后也不敬著的?
  
  「死小子,就你那痞賴的模樣,朕要用什麼語氣同你說話,你平日間不就是這個調調的麼?這會子自個兒的老婆自個兒看得起了?」皇上沒好氣的罵道,眼裡卻帶了一絲寵溺之色,看葉成紹的臉愈發的黑了,也懶得再逗他,正了色道:「你也收收心吧,再過一個月,就該動身去淮安了,你那老婆……哦,你那夫人倒真是個人才,兩淮治水可是大事,朕可是寄予你很大的希望的啊。」
  
  葉成紹聽得一震,讓他做欽差大臣去治河的意思皇上雖早就有了,但一直沒有正式同朝中大臣商議過,今天突然在這種場合提出,皇上是何用意?
  
  果然,一邊的重臣們聽了這話面面相覷,治河是何等國家大事,葉成紹可是一介武夫,又是不學無術,游手好閒,遊蕩無形至極的人,他能勝任此等關乎國家民生的大事?皇上這提議也太草率了吧,就算再疼愛葉成紹,想扶他一把,也不能拿國家大事,百姓民生做賭注啊,去年兩淮災情就嚴重得很,幾十萬百姓遭災,很多人家流離失所,如今已有流民竄到了京城,給京城治安造成了很大壓力了,民心已有動盪,如今正是安撫民意,清理政事之時。
  
  皇上不派重臣去重新治理淮河,卻弄一個如此不著調,不靠譜,幾乎是一無是處的人去主理,也太過冒險了吧。
  
  頓時,陳閣老就走了出來,向皇上一揖道:「稟聖上,老臣覺得世子雖然武功卓絕,人才……很好,但是,到底年輕,未歷過大事,怕是難當此大任。」
  
  另一邊的壽王也是點頭道:「此事確實有些不妥,成紹這孩子雖有股子衝勁,但對水利怕是不太熟悉,還是請皇上三思而行。」
  
  工部尚書劉大人更是苦著一張臉,像死了老娘一樣對皇上一揖到地:「皇上……世子爺他……真的會修水利麼?」
  
  只有護國侯力挺道:「各位大人,凡事不是一蹙而就的,誰也不是天生就會修水利,總要給世子一個機會不是,年輕人,就該在大事中歷練。」
  
  皇上聽了,雙眸如電,靜靜的掃視了兩旁的大臣一眼,還好,護國侯很知趣,並沒有當面反對,但這話明著聽像是贊同,實際卻是暗中反對,什麼叫給個機會歷練,水利大事也是能給年輕人練手的麼?
  
  不過,他仍不動聲色,一副若有所思狀,果然,陳閣老見皇上似有鬆動,又道:「朝中工部水利大臣不少,比世子有經驗,有才華的大有人在,皇上請三思,世子要歷練也是應該的,但不能當主事官員,讓他跟著有經驗的老臣去學習觀摩幾年,將來必然能成國之棟樑。」
  
  言下之意,葉成紹現在根本不是人才,根本不堪重用,不能擔當治水大責。
  
  yyd,沒一個人看得起自己,葉成紹好生惱火,斜著眼睛看著陳閣老和工部尚書,冷哼一聲道:「本世子爺人還沒去,做都沒有做過,你們憑什麼就說爺做不好?爺原是遭不得那罪的,這會子還偏要去做這勞什子治河大臣去,爺就非要做出些事來給你們幾個沒眼力介的老東西看看。」
  
  這話可謂是狂妄之極,無禮之極,不但把一干反對他的老臣們罵了個遍,對皇上也很是不敬重,治河大臣也說成是勞什子了,如此邪戾之徒豈能堪以大任?
  
  陳閣老先前說話還算委婉,聽了這話後也是怒髮衝冠,老臉氣得通紅,怒道:「豎子,好生無禮,蔑視我等老臣也就罷了,竟然連皇上也敢輕視,不要仗著有皇后娘娘給你撐腰,你就可以如此無視國法,冒犯天顏。」
  
  一旁劉大人不敢罵葉成紹,但他也很是氣憤,方才葉成紹就讓他好生沒臉,這會子又罵他是老東西,臉就更是掛不住,也小聲附合道:「世子也太過不知輕重了些,治河是何等大事,豈能意氣為之,那可是關乎幾十萬百姓生存的事情啊。」
  
  護國侯還算好,關切地看著葉成紹,好言勸道:「世侄,你言語上注意著些,可不能再如此衝撞皇上和幾位大人們了。」
  
  皇上一直沒有開口,但看葉成紹的眼神裡多了幾絲玩味,這小子如此是在裝,還是真的這麼囂張狂妄?也好,只要他順著自己的意思來就行,管他是裝還是真的,他仍是沉住氣,看葉成紹要如何對陳閣老的斥責。
  
  「你不是豎著的還是橫著的?不過,你想要橫著也成,爺打你一頓,讓你橫著說話。」葉成紹陰戾地看著陳閣老,那老東西還真是會借勢,明知自已罵的就是他,偏生不但把皇上給拉了進來,還把在座的幾位大臣都拉了進來,哼,人說穿鞋的就怕光腳的,反正自己的名聲是臭的,也不怕再添一劑臭味進去,說完就走上前去,長臂一伸,就拎住了陳閣老的領子,將他像提小雞一樣的提了起來,舉得高高的。
  
  陳閣老大驚,雙腳懸空,沒在地上,脖子間也勒得生痛,他可是朝中一品大臣,兩朝元老,朝中首輔,哪裡被人如此污辱輕視過?而且,還是個後輩小子,當著皇上的面就敢對他動手,真真無法無天了。
  
  「大膽逆賊,敢對朝庭重臣無禮,當誅九族!」他一急,說話也就不顧想了。
  
  護國侯原本在葉成紹動手之際就想要阻攔,但他精明的發現皇上好像在放縱葉成紹,便故意慢上一步才走上前來,這時,陳閣老已經被葉成紹拎在手裡舉起來了,他便一副投鼠忌器的樣子,站在一旁警惕地看著,勸道:「世侄,快快放手,不要傷了閣老。」
  
  工部尚書劉大人一見之架式,脖子一縮,冷汗透濕了衣襟,想來先前葉成紹只是拍拍他的肩膀,還真算是友好了,皇后娘娘二十幾年如一日的被皇上寵著,而這位世子爺又是皇后的心頭肉,甚至比二皇子還要得寵,這小子又是個出了名的渾不賃,皇上要是想懲治他,怕是在他搶了護國侯嫡長女作妾時,就已經懲治了,這麼些年,葉成紹大惡不犯,小惡不斷,何時聽皇上斥責過他一句,而且,方才皇上與他說話的口氣,哪裡像君臣,分明就像是父子在吵嘴,劉大人精明而謹慎的垂著頭,老臉蒼白,嚇得嘴唇輕顫,一副說不出話來的樣子。
  
  「他自己想要橫著,爺還沒順了他的心呢,老東西,斬爺的九族,你知道爺的九族都是些什麼嗎?你以為你是誰,當個閣老就以為登天了?冒犯你就要斬三品世子家的九族,你可是快跟皇上平起平坐了啊。」葉成紹拎著陳閣老,手一抖,將他轉了過來,口水對著陳閣老的臉直噴,斜著眼,渾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
  
  陳閣老被衣領子勒得透不過氣來,臉都白了,說話也有些卡了音,但他這會子突然警醒了過來,自己方才一氣之下說錯話了,這小子的親爹老子就在座,自己竟然要滅他九族,他的九族別人不清楚,自己可是最清楚的,自已那話才是真有謀逆之罪啊,一時,他又痛又羞又氣又害怕,兩眼不停就往上翻,一副要暈過去的模樣。
  
  皇上終於開了口,瞪了葉成紹一眼,喝道:「胡鬧,還不把閣老大人放下來,你這小子,越發的任性了。」
  
  葉成紹這才算是給了皇上面子,手一甩,將陳閣老扔在了地上,還氣呼呼的瞪了他一眼。
  
  陳閣老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老骨頭都要散架了,他雖也練過,但畢竟年老體弱了,不如當年,而這葉成紹又是天生神力,看著瘦削不起眼,功力驚人,他根本就沒有料到葉成紹會突然發難,一下子就被他制住,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這會子摔了個四仰八叉,老臉算是徹底丟盡了,一時悲憤交加,掙扎著站起來,垂了頭就往一旁的亭柱子上去撞。
  
  葉成紹眼疾手快,早料他有這一招,一閃身就抓住了他背上的衣服,又把他拎了起來,再次扔在了地上,護國侯和劉大人幾個看這形勢會越鬧越大,兩人再不裝樣,忙上前去扶住陳閣老,勸道:
  
  「老大人,何必跟個小孩子計較,他那性子,全京城都知道,您氣壞了身子可真不值當。」
  
  「是啊,他連宮裡的妃子們都敢捉弄的,您跟他這渾人計較作什麼,算了,別氣了。」
  
  「皇上,老臣今日受此大辱,老臣不甘啊,您讓老臣死了乾淨吧。」陳閣老實在是覺得太沒臉了,不找回些場子,將來還如何統領百官?有誰還肯尊重於他?
  
  皇上這才怒道:「來人啊,把這無法無天的小子拖出去,打……二十軍棍。」
  
  一直站在一旁沒有作聲的兵部尚書聽了這話,忙走出來攔住道:「皇上不可啊,您不是要讓世子去治理淮河嗎?世子爺生性頑劣,但不過是個小孩子性子,他是與閣老大人開玩笑呢,您要是打傷了他,讓他如何治淮?」
  
  兵部尚書可是寧伯侯的直系屬下,自然是要幫葉成紹說話的,葉成紹當著皇上的面,打罵朝臣,按律法來說,打二十軍棍實在是輕得不能再輕了,但是,他可是知道皇上的心思的,皇上看葉成紹的眼神哪裡有半分怒色,分明就是寵愛,怪只怪陳閣老太沒眼力,明明皇上在磨礪葉成紹,拿他當了槍靶子,他還一頭往裡頭撞,正合了皇上的意呢,鬧到這步田地,再不勸,就不能收場了。
  
  陳閣老原就聽皇上只是打葉成紹二十軍棍,就氣得吹鬍子瞪眼,這會子連二十軍棍也有人說情,便更是氣了,仰天而愴然哭道:「皇上,律法可是治國之本,不能為私循法啊,老臣被打不要緊,但以後都學這豎子之行,那朝堂上一有政見不一時,便大打出手,那還不亂成一團,綱常何在,朝庭威嚴何在!」
  
  老東西還真會扣大帽子,皇上皺了皺眉,今天這頓打怕是不能免了,形式總是要走的,他不由瞪了葉成紹一眼,這傢伙做得也太過了些,意思意思就成了,還真動上了手,這會子討打了吧,便板著臉斥道:
  
  「你們都別勸朕,朕今天非要教訓教訓這臭小子不可,來人,拖下去,打二十軍棍。」
  
  卻說素顏坐在望梅亭裡,看著郁三公子對素麗一片情深,腦子就轉得飛快,正想著要怎麼拉攏素麗和郁三公子,抬眼看到侍郎夫人正坐在中山侯的另一邊不遠處,她便回過頭,對郁夫人甜甜一笑,郁夫人原就提過要與藍家聯姻,這會子見兒子也對素麗有意,心下歡喜,但她也精明的發現素麗似乎對自家兒子無意,心頭不由著急,再見素顏對她一笑,她立即明白了素顏的意思,主動走過來,挨了素顏坐下道:
  
  「今日夫人的風采可是蓋過群芳啊,想來,藍家果然是百年望族,書香世家,教出的女兒出類拔萃,令眾人傾倒,夫人家的妹子也是美麗靈慧得很呢。」
  
  素顏簡直和郁夫人一拍即合,笑著說道:「郁夫人過獎了,令公子也是一表人才,性子溫文,只怕我那娘親見了也是很喜歡的。」
  
  郁夫人聽得大喜,忙接了口道:「只怕敝府身份太低,大學士大人會看不上呢。」
  
  「哪裡呀,我家老太爺看重的可就是人品,再說,侍郎府也是清貴之家,兩家是再合適不過的。」素顏笑著說道。
  
  心想,這事只要郁夫人先去提親,老太爺應了,素麗那裡,自己會想辦法說服的。
  
  「那敢情好,回去我便找媒人上門,夫人可要為我那不肖子多多美言幾句啊。」郁夫人笑容可掬地說道。
  
  兩人相談正歡,便見郁公子表演完畢,台下掌聲熱烈,還有幾位大膽的小姐還使了丫環上前去送梅枝,郁三公子的人氣可見一斑。
  
  這時,該劉尚書家的二公子上台表演了,卻見二皇子和陳王世子,壽王世子都起了身,向貴賓處走去,神情有些急促,正要上台的劉二公子也放下手中之劍,竟然也跟了去,這下,台下有些嘩然了,不知道貴賓處出了什麼事。
  
  上官明昊對望梅亭深深凝望了一眼,擔憂地看著素顏,素顏好生詫異,卻見東王世子也飛身掠起,向貴賓處走去。
  
  東王妃忍不住便問:「出了何事,那邊不是……皇上也在麼?那幾個小伙子怎麼都往皇上那邊去了,連表演也停了?」
  
  這時,壽王家的家僕走近壽王妃,在壽王妃耳邊小聲說了幾句,壽王妃大驚,回看便擔憂地看向素顏。
  
  素顏被他們看得心裡發毛,葉成紹是被皇上招了去了,不是那廝出了什麼事吧?心裡一急,就站了起來,也想往那邊去,中山侯夫人忙攔住她道:
  
  「你做什麼,那是男貴賓區,有嚴兵把守,你不能過去。」
  
  素顏心中擔憂,生怕葉成紹犯了什麼事,皇上對他……可不是很仁慈啊,他已經遭受遺棄,若再受苦,不知道那顆千瘡百孔的心,何時才能癒合?
  
  葉成紹聽皇上果然要打他,他也不怒,也不掙,只是靜靜地看著皇上,眼裡古井無波,他早就知道皇上想讓他做孤臣,不想他與朝臣關係太好,所以,他便順了皇上的意,故意對幾位大臣無禮,這麼些年,他不管做得如何的無禮,如何任性混帳,皇上從來都沒有打過他,他對陳閣老動手,也著實是借勢而為,自已之所以落到如今這個不尷不尬的田地,這老東西當年可沒少出力,陳家,是他的宿敵,他早就想出出氣了,所以,才做得出格了些,皇上,真的會打他?
  
  皇上與他對視,眸光凌厲威嚴,這樣的葉成紹讓他有些難以拿捏之感,這讓皇上看了並不舒服,這小子,越來越不聽調擺了,是得治上一治,於是沉聲道:「還不拖下去!」
  
  立即上來兩個宮庭侍衛,真的上前來押葉成紹,葉成紹兩手一甩,冷聲道:「不許碰爺,爺自個兒走。」然後,冷冷地看了皇上一眼,逕自向台下走去。
  
  這時,東王世子已經過來,看到這情形心中一凜,也不知道是何時事,皇上要打葉成紹,二皇子也趕到,忙上前攔住侍衛,「稍待片刻!」
  
  他大步走進亭子,向皇上行了一禮後問道:「父皇,為何要打成紹哥哥?」
  
  陳閣老氣得大聲道:「他敢當眾毆打朝臣,皇上只是打他二十軍棍,難道二皇子還要抗旨不遵麼?」
  
  陳王一直沒做聲,這會子見二皇子上台來,忙一個勁的對他使眼色,讓他不要摻合,二皇子一見這情形,也知道不好再勸,只是不解地看著皇上,皇上可是從來沒有重罰過葉成紹啊,倒是自己,打小兒一點事情做錯,就會被皇上責罰……
  
  「皇兒退下,今天誰來說情也不行。」皇上語氣雖冷,眼中卻有暖意,二皇子肯維護葉成紹讓他覺得很寬慰,畢竟是兄弟啊,要友愛才行。可不能落井下石。
  
  東王世子見了這情形估計葉成紹這頓打怕是攔不住了,他與葉成紹並不太熟,但是,腦子裡立即浮現出先前葉成紹與那女子牽手下台時的甜蜜身影,葉成紹受傷,那個如仙子一般精靈慧巧的女子怕是會傷心的吧……
  
  縱身一提,人群裡,只有他轉身回到了望梅亭來,看著素顏,欲言又止,素顏正擔著心,見壽王妃幾個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躲閃,知道她們怕是不會對她說實話,這會子見東王世子從那邊過來,也用那種眼神看自己,她也顧不得禮節,走一邊去顫聲問道:「世子,可是我那相公出了事?」
  
  東王世子明澤如湖的眼裡泛起一絲波瀾,她真的好生關心葉成紹……心裡莫明的就有些苦意,但還是不忍著素顏擔心的樣子,點了頭道:「皇上要打世兄二十軍棍。」
  
  素顏心頭一震,二十軍棍,軍棍比板子更能傷人,皇上他……也打得下手,那可是他的……傷了身很快能治好,怕就是他的心傷更重,那廝看著玩世不恭,可是,有誰知道他的苦,連親生父母都不肯認,養母也視他為眼中釘,兄弟姐妹都對他有怨……不行,不能讓他挨打!
  
  「請你幫我,我要過去。」素顏下意識的就抓住了東王世子的衣袖,小聲哀求道,眼裡滿是焦急和心痛。
  
  素手輕拂在他的手上,冷傲晨的肌膚像觸電一樣,渾身一震,垂眼看她眼中泛起淚珠來,彈琴歌唱時,那樣的英氣勃發,原來,為心上人擔憂時,她也如此的柔弱堪憐,他無法拒絕她的要求,點了頭道:
  
  「世嫂請隨我來。」便抬腳先走。
  
  葉成紹出了亭子,侍衛要將他按到地上去,他回頭冷冷地橫了那兩名侍衛一眼,侍衛心頭一凜,忙放開了,但手中的軍棍卻是高高舉起,就要打落……
  
  「住手,誰敢打我相公!」一聲嬌斥傳來,就見一個俏麗的人影像一陣風一樣捲了過來,嬌小的身子就攔在了葉成紹高大的身影面前。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4:43 PM

  第一百一十八章
  
  葉成紹站直著身子,正等著那軍棍的落下,心頭一陣悲涼,原本以為,這麼些年來,那個人會對自己有了愧疚,有了親情,虎毒不食子,可是在他的心裡,權勢江山,比起自己這個原本就遺棄了的人來,算得了什麼……兒子於他來說,也許,只是棋子……工具?
  
  那拿著軍棍的侍衛軍棍舉得老高,用力正要打下去,眼前的受刑之人突然變成了一個溫婉美麗的女子,那軍棍堪堪落在素顏的腰間時,生生停住了,勁風仍將素顏的裙裾吹得飄起,但她嬌柔的身子筆直的挺立在葉成紹身前,清亮的眸子裡帶著憤怒地遣責,那侍衛的軍棍就頓在了手裡,再也提不起來。
  
  「娘子,你做什麼?」葉成紹荒漠的心靈裡,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清泉,素顏那一聲嬌喝就像天降的甘霖,悲涼的心頓時溫暖甜了起來,轉過身,見她嬌弱的身子堅定地擋在了自己身前,像只小母雞一樣,張開自己柔弱的翅膀護衛著自己,心裡頓時像是打翻了蜜罐,甜得他的五臟六腑,四肢八骸都充溢著幸福,滿滿噹噹的,連身上的每個毛孔都覺得舒泰起來,一把將眼前這個小女人攬在了懷裡,臉上笑得春光燦爛,哪裡有半點受刑之人的痛苦之色。
  
  親生父母遺棄又如何,養母算計又算得了什麼,那些人既是放棄了他,那就全tmd滾蛋吧,他不強求了,他只要有她就好,有她,就有了全世界。
  
  「傻娘子,這軍棍要是落下來,會打傷你的。」葉成紹將素顏擁在懷裡,甜蜜幸福的同時,他一陣後怕,感覺背上都出了冷汗了,他的傻娘子啊,竟然為他攔軍棍,知道不知道軍棍比板子會強上好多倍,一棒子下來,她那嬌弱的身子怎麼受得住?
  
  「不怕,我不能讓他們傷著你。」素顏自葉成紹懷裡抬起頭,心疼地看著他的臉,伸了手,撫著他光潔而明亮的額頭,憂急地問:「你……可有哪裡受傷?」
  
  葉成紹低著頭,臉上洋溢著甜得膩死人的笑容,陽光而得意,渾不在意地說道:「沒有,娘子擋著了呢,沒打得下來。」一滴清淚,卻是盈上了眼眶,聲音,也有些哽咽。
  
  「沒有就好,走,咱們回家去,不呆在這裡了。」素顏鬆了一口氣,牽起他的手道。
  
  「好,回家去,不呆在這裡了。」葉成紹像個乖寶寶一樣,任她牽著,真的就跟著她往外走。
  
  東王世子冷傲晨護著素顏走了過來,離那行刑之處還有一段距離,身邊的女子突然就提裙發力跑了起來,像一陣風一樣,向那個正要受刑的男子撲了過去,在那軍棍正要落下的一瞬間,堪堪攔在了那男子的身前,寒風吹過,那女子裙裾翩翩,柔弱得似要隨而飄逝,偏生她一臉的堅毅,穩穩地,堅定地攔在了那男子的身前,大膽喝道:「誰敢打我相公!」
  
  冷傲晨的心突然就一陣酸澀,一陣心疼,像是被人用絲線勾纏住了心臟,密密匝匝的痛頓時瀰漫開來,人海茫茫,他遇到了她,相逢不過一日,他便看到了她才華橫溢,聽到了她高亢激揚的歌聲,感受到她如男子般的英烈,求他時的楚楚可憐,柔弱得連他的心都是軟的,此時,再見她勇敢、大膽的一面,讓他震驚,更讓他失落……葉成紹臉上那甜得膩人的幸福此刻讓他感覺好生討厭,更是……好生嫉妒。
  
  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對那個男子如此深情,如此維護,如此的為他不顧一切,那個男子,真有那麼好麼?
  
  冷傲晨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的嫉妒一個男人,嫉妒得心裡像吞了一百顆酸梅,那種酸得牙都要掉的梅子,心裡酸成了海,偏那男人還笑得春光燦爛,笑得那麼的……欠抽。
  
  晚了,太晚了,遇到了又如何,終究是晚了。他是遲到的人,也許只是遲到了一個月,也許,只是遲到十幾天,但是,不管是遲到了多久,他……都是後來人,他從沒想過,遲到二字能讓他如此生恨,如此無奈,竟像是千斤重石潰壓在他的心上,沉重得,讓他透不過氣來。
  
  兩個行刑的侍衛終於回過神來,這算什麼事?受罰之人,一下都沒挨著就要走?
  
  「對不住,世子爺,您這……」其中一位伸臂攔住了這對恩愛小夫妻,可是,明明應該喝斥的,可是,他的聲音卻怎麼都硬不起來,那女子清清亮亮的眼睛淡淡地看過來,眼裡的譴責更深了,好像他犯下了滔天大罪一樣。
  
  另一個卻是大聲喝道:「世子,您想抗旨不遵?」
  
  葉成紹斜了他一眼,冷冷看著他道:「走開。」
  
  侍衛手中軍棍一橫,攔住他道:「皇命在身,請世子成全!」
  
  葉成紹護著素顏,向前逼近一步,沉聲道:「讓開,不然,別怪本世子不客氣!」
  
  話音剛落,守在亭子周圍的侍衛頓時呼啦啦地圍了上來,將葉成紹和素顏圍在中間,其中一名侍衛長身挎長刀,走上前來,聲音還算客氣:
  
  「世子,請服刑後再走。」
  
  「我若不呢?」葉成紹此時的心情有種破釜沉舟的壯烈,多年來的怨憤在這一刻爆發,他真的很想試試,那個人,是不是真的就會親自下令殺了他。
  
  素顏緊緊握住葉成紹的手,她很明白,很瞭解葉成紹此時的心情,正是瞭解,所以才更加心疼。
  
  二皇子和上官明昊都站在不遠處看著,二皇子過來之後,才知道葉成紹與陳閣老發生了衝突,但他沒想到,皇上會真的要懲罰葉成紹,葉成紹那傢伙也忒無賴了些,堂堂閣老,朝之重臣,他想打就打,真是個光棍性子,不過也好,這樣的人,終究是成不了什麼大氣的,這會子二皇子半隱在梅林裡,遠遠地看著,半點也沒有想上前調解的意思,葉成紹與陳家便是鬧得再凶,於他有百利而無一害,他在等待時機,等待那個最佳現身的時機,既要讓葉成紹因此而感激,又不能太過得罪了陳閣老,更不能因此而惹得皇上不快,所以,他淡定看著眼睛的一切。
  
  但是,令他料想不到的是,素顏突然衝了過來,那個女子,那個平素看起來總是淡定從容,機智靈慧的女子竟然像一隻護雛的小母雞一樣護在了葉成紹的面前,明明纖弱的像一根隨時就會折斷的楊柳,膽子卻是比天還大,敢昂首迎向那擊下來的軍棍,清澈的眸子裡,滿是堅毅。
  
  二皇子只覺得自己一口鋼牙都快咬碎了,看著葉成紹刺目的笑容,真有想親自上前去捶他一頓的衝動,這小子也太好命了吧,憑什麼,父皇母后當他心肝兒似的疼著,那個女子,還拼了死命的護著他,若是尋常女子也就算了,偏生是她,是那個能吸引萬眾目光,光彩四射的京城第一才女,這讓二皇子的心上像爬了一千隻蟲子,又癢,又酸,還有點麻麻的痛。
  
  而此時的上官明昊,他發現了是東王世子將素顏帶過來的,不由好生惱火,這位世子不好好地呆在一邊等著上台表演,湊什麼熱鬧,不知道那女子最是大膽的麼?竟然讓她陷入如此危險的境地,那侍衛的軍棍若不是停得及時,真要打下去,她會受得住麼?
  
  一時,又恨,藍素顏,當初你把我看成一隻螻蟻還不如,如今你嫁給了葉成紹這個混蛋,他何時好生維護過你,他只會闖禍,只會胡來,你……竟然把他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你那是什麼眼光啊……
  
  真想衝上前去,將那個讓他痛,讓他憐,更讓他愛的女人從那男人的懷裡挖出來,抱走,收藏起來就好,偏生她還對那個男人那樣的溫柔,那樣的呵護備至,好像那個男人受了全世界人的欺侮一樣……
  
  上官明昊的雙手再次握緊,這一天裡,他不知道自己有幾次被指甲傷了手心,只覺得,那刺痛來得不夠激烈,如果有可能,他想拿刀子一下一下的割裂自己的皮肉,只要能壓過那心碎般的沉痛就好。
  
  可是,錯過了,真的錯過了嗎?當初,究竟是誰的錯,為什麼會到了如今這步田地,這些日子日子以來,他一遍一遍地問自己,如果,當時他第一次見她,就能預料到現在的心痛和後悔,他會將她緊緊的抓住,再也不放開,如果,自己能夠態度堅決明朗一天,對蘭素情和劉婉如狠心一點,是不是會有不同的後果?
  
  如果……沒有如果……好些事情,都不可能從頭再來,他好恨,恨這時間不能倒流,恨這一切都再難挽回……
  
  亭子裡的人終於聽到了外頭的動靜,皇上皺了眉問道:「出了何事?外頭如此喧嘩?」
  
  劉尚書聽了便走到紗籠外,轉頭便看到葉成紹正與侍衛對峙,早該開始的刑罰卻是中斷了,而葉成紹的身邊,正是站著那位在今天比賽現場奪得頭魁的女子,好像……是那葉成紹的新婚妻子?
  
  劉尚書眼裡露出一絲古怪的神情,很有些莫名,先前葉成紹並未對受刑作何反抗之舉,如今這樣,難道是……那個婦人的緣故?那也……太大膽了吧。
  
  「皇上,葉成紹小賊竟然抗旨不遵,不肯受刑,還想要反出去!」劉尚書正想著,一會子要如何組織語言向皇上稟報,卻聽到身後陳閣老拔高了聲音說道。他頓時脖子一縮,很後悔自己剛才怎麼就八卦了,要先跑到外頭來看這事,失策啊,失策。
  
  皇上聽得劍眉一挑,眼神凌厲地看著陳閣老,這個老東西,給他點顏色,他就開染房了,外頭那個人與自己是什麼關係,別人不知,他難道還不知道?
  
  不過是看他是兩朝元老,成紹那小子又做得太過,才給他挽些顏面,忍痛打成紹幾下,如今不管成紹如何頑劣,這老東西千不該,萬不該,也不該說成成紹那孩子要反的話來。
  
  那孩子只是性子偏激,但本性純良,更是淡泊的性子,死老東西,不知道有些話是不能隨便說的嗎?
  
  皇上狠狠的瞪了陳閣老一眼,轉過頭,向壽王看去,壽王爺立即起了身,對陳閣老道:
  
  「閣老啊,東西可以隨便吃,話可不能亂說啊,世子爺是個胡鬧的性子,小孩子心性,哪裡知道什麼反不反的,哎呀,您剛才怕是腦子摔壞了,快,別站到風口子上了,進來歇著吧。」
  
  那邊的陳王也很見機的起了身,同壽王一道走了過來,一個一隻手,挽了陳閣老就往裡走。
  
  護國侯這時也站了起來,向皇上一躬身道:「皇上,微臣出去看看,去把成紹那孩子叫進來,他這會子是強到了,他那性子您知道,最是服軟不服硬的,您可別跟他生氣,為那混小子不值當。」
  
  皇上聽了冷哼一聲道:「快去,將那臭小子給朕叫進來,朕倒要看看,他是不是想翻了天了,仗著太后和皇后的寵愛,越大越混蛋了。」
  
  護國侯聽了趕緊地走了出去,一看那陣勢,倒吸了一口氣,侍衛長的長刀都拔出來了,而葉成紹就揚著脖子,任那凌厲的刀鋒舉在他頭上兩尺高的地方,而最讓他震驚的是,他身邊的那個女子,竟然與葉成紹一樣,堅強地站在那長刀之下,臉上毫無懼色。
  
  再不敢遲疑,護國侯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大聲道:「住手,發生了何事!」
  
  侍衛見護國侯過來,忙讓開了一條道,護國侯可是掌管御林軍的,整個宮庭侍衛都在他的統領之下,見到大領導一聲怒喝,那侍衛長立即放下了長刀。
  
  葉成紹在宮裡的地位,身為侍衛長的他哪裡不知,只是皇命在身,他不得不執行,而且,這世子爺也太囂張了點,皇上那二十軍棍哪裡會真打,不過是做做樣子,這位爺卻是偏生要正面對抗,那不是讓他們這些下面的人為難麼?
  
  還有這位世子夫人,你添什麼亂啊,哪有這麼護著夫君的,從來沒看到過如此大膽的女子,怪不得,那歌唱出來,那樣激勵人心,拿了武器就能上戰場。
  
  這會子有了上頭的人來了,侍衛長真覺得長舒了一口氣,半點也不遲疑的,讓開了身子,退到一邊去了。
  
  護國侯無奈地走到葉成紹身邊,對他使了個眼色,沉著聲道:「皇上有令,著寧伯侯世子及夫人見駕。」
  
  葉成紹聽得一震,嘴角泛起一絲的譏笑,那個人,還是捨不得要他死的吧,或許,只是他這顆棋子還有大用處,所以,不捨得吧。
  
  素顏大鬆了一口氣,雖然是堅定地站在葉成紹一邊,盡最大的努力支持他,讓他知道,他並不孤單,更沒有被世人拋棄,他還有她,她就是他最大的後盾,不管前面如何凶險,她也會陪著他走下去,但是,形勢太過緊張,她終是不想他以身犯險的。
  
  好在,他們的堅持有了效果,皇上還是沒有泯滅天良的,終是捨不得他的啊,她心裡又微微的替他高興起來。
  
  葉成紹帶著素顏走進亭子,昂著頭,不肯對皇上行禮,皇上的面頓時黑沉下來,瞪著眼看著葉成紹,這小子就不能給我和他自己一個台階下麼?非要把事情弄得下不來台才好?
  
  素顏一見這情形,鬆開葉成紹的手,上前一步,給皇上行了個大禮。
  
  皇上的臉色這才緩了些,揚了手道:「起來吧,你怎麼也這麼不懂事,跑過來了?」
  
  素顏站起身來,退到葉成紹的身邊,抬頭直視著皇上道:「回皇上的話,臣婦聽聞相公受難,心中難過,便過來了。」
  
  受難?那小子皮粗肉厚,二十軍棍對他來說根本就算不得什麼,她竟然說他是在受難,皇上聽得一滯,哭笑不得,無奈地說道:
  
  「他太過大膽,竟然打了陳閣老,朕不過是依法懲處他而已,哪裡就是受難了。」
  
  一旁的陳閣老見葉成紹沒挨得成打,還那樣桀驁囂張地站在那裡,皇上不但不重罰他,反而與那婦人嘰歪,心頭更是氣恨,冷聲道:「毆打朝庭重臣,還抗旨不遵,皇上,此乃重罪,絕不能輕饒,不然,我大周律法的尊嚴何在,朝庭威嚴何在!此婦人也是大膽妄為,竟然敢公然抗旨,應當以同罪論處!」
  
  素顏聽得冷聲一笑,一副驚詫莫名的樣子,轉了身對陳閣老道:「毆打朝庭重臣?怎麼可能,我家相公最是知書達理,明事非,重禮法,他怎麼可能會毆打朝庭重臣?」
  
  一亭子的人聽了這話差一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就葉成紹那痞賴遊蕩的樣子,還能被說成知書達禮?全京城誰不知道他最是無賴混賬了,根本就不是個東西,這世子夫人怕是被葉成紹騙娶回家的,不知道他的本性吧,也太胡說八道了些。
  
  皇上也是聽得一滯,更加的哭笑不得了,不過,他隱隱有些期待,想看這藍家姑娘會如何的顛倒是非,能把黑的洗成白的去。
  
  陳閣老聽了肺都快要氣炸,指著葉成紹的鼻子罵道:「這個小賊全京城誰人不知,他是個頑劣混賬的東西,方纔他可是當著皇上和幾位大臣的面,毆打於我的,你這無知婦人,難道連皇上的話也不信了麼?」
  
  素顏聽得秀眉一橫,大聲斥道:「您可是當朝閣老,怎麼說話如此粗鄙,太沒教養了,什麼叫小賊,我家相公可是堂堂寧伯侯世子,皇后娘娘的親侄,他是賊,那寧伯侯是什麼,皇后娘娘又是什麼?賊父,賊後?你就算是年紀大一些,官位高一些,也不能倚老賣老,把皇親貴胄都不放在眼裡吧。我看你才是大膽妄為,把大周律法,皇上威嚴不看在眼裡呢。」
  
  皇上早就知道素顏能言善辯,果然,她還真會講歪理,駁倒陳閣老也就罷了,竟然還把個六十幾歲的兩朝老臣罵了個狗血淋頭,還真是與成紹相配呢,這一對,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啊。
  
  「你……你……你個大膽賤人,竟然也當庭辱罵朝庭重臣……好大的膽子!」陳閣老向來老成持重,又在朝中權勢滔天,深得大臣們的敬畏,卻不知,一天之內,先遭葉成紹的毆打,這會子連個婦人也敢指著他的鼻子罵了,他氣得差一點岔過氣去。
  
  「誰是賤人?陳大人,你嘴裡放乾淨些,本夫人也是堂堂一品誥命,你如此辱罵一品誥命,是不把皇上的封誥放在眼裡麼?快別把個朝庭重臣掛在嘴巴上宣揚了,朝中如果都是你這種重臣,那還真是朝庭的悲哀。」素顏大聲怒斥陳閣老道。
  
  陳閣老聽得一滯,兩眼一翻白,身子搖了搖才站穩,指著素顏半點也說不出話來,嘴唇嚅動著,氣得快要吐白沫子了。
  
  葉成紹見了哈哈大笑,伸手一攬,當著皇上和眾大臣的面將自家娘子擁進懷裡,大聲道:「娘子,說得好,這老東西就是個倚老賣老的貨。」
  
  太過份,太囂張大膽了,皇上的眉頭擰成了山峰,狠狠地瞪了葉成紹一眼,那邊壽王,陳王卻像是老僧入定,似乎根本就沒聽到場中的爭吵,而護國侯卻是震驚得無以復加,怪不得這女子一過門,蘭兒就被送回了侯府,蘭兒那衝動輕浮的性子,怎麼跟人家比啊,智機也沒有如此出色啊。
  
  劉尚書則是將脖子縮得更緊了,垂著頭坐在一旁,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那一對夫妻全都不是好惹的主啊,這女子比世子爺還要強橫。
  
  素顏見陳閣老被氣得快要暈死,轉了身,拉了葉成紹的手,柔聲問道:「相公,你沒有打陳閣老吧。」
  
  「沒打,只是拎著他的脖子扔在地上。」葉成紹渾不在意的說道。
  
  素顏聽得一滯,這還不算打?人家可是貨真價實的當朝閣老啊,悄悄地瞪了葉成紹一眼,這傢伙笑得太討厭了,闖了禍還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會引得眾怒的知不知道?
  
  不過,她卻順著他的話道:「沒打啊,果然是冤枉你了,不過是碰了他一下嘛,不過,相公,你也是的,陳閣老是朝庭重臣,千金之軀,你怎麼能夠碰他呢,要是一不小心,碰壞了怎麼辦?」
  
  她有意把重臣兩個字咬得很重,那口氣又把陳閣老根本不當人,當物件呢,聽得一干大臣們直瞪眼,這可是皇上才親點的京城第一才女啊,才女都這個樣子,不尊老,又怎麼能成為京城女子的典範?
  
  皇上也聽不下去了,冷哼一聲,瞪著素顏道:「小子家家的,不要亂說話,成紹這次是真的犯錯了,該罰,你到一邊去,等罰完他,再罰你。」
  
  這話還真是說得輕描淡寫,語氣裡又透著寵溺,讓陳閣老那一口氣就堵在胸腔裡,半天也緩不過勁來,一旁的護國侯歎了口氣道:「皇上,小懲大戒吧,兩個孩子都不太懂事呢,慢慢來,會教好的。」
  
  皇上跟著點頭,又安撫陳閣老道:「老大人不必跟小輩們計較了,朕知道你今天受了氣,朕這就著人打那臭小子一頓,給你出氣。」
  
  「皇上,還是要打臣婦的相公?」素顏聽這話的意思是葉成紹還是要挨軍棍,心中不由大怒,皇上明知道陳閣老處處針對葉成紹,葉成紹雖是個渾不賃的性子,但他一般還是知道輕重的,若非氣急了眼,他又怎麼會當眾動手打人?
  
  這麼些年來,他一直過得辛苦而悲淒,身份不尷不尬,這一切,全是皇上造成的,哪有親生兒子不認的帝王,以帝王之尊連自己的親兒子都保護不了麼?二十軍棍,也許傷不到葉成紹的身體,但是,卻會傷了他的心,在他原本就傷痕纍纍的心上灑鹽,她決不能看到他再被人欺負。
  
  「他犯了錯,就該挨打。」皇上有點動怒了,這藍氏也太沒眼力介了吧,自己這是罰得最輕的了,給了她台階,她還不下,想做什麼?
  
  「請問皇上,相公他因何犯錯?為何會毆打朝庭重臣?」素顏嚴肅地看著皇上,眼裡含著滿滿的譴責和怨憤,今天,她非要替自家相公討個公道不可。
  
  「娘子,是那老東西先惹我的,皇上下旨讓我當欽差大臣,去兩淮治河,可這老東西一再的說我是個廢物點心,根本就難堪大任,又罵我是豎子,我一氣之下,就讓他橫著了。」葉成紹滿臉委屈,嘟著嘴,像個被人欺負後,向大人告狀的孩子,與他在一眾大臣面前那樣囂張跋扈的樣子判若兩人。
  
  「既是皇上下旨讓相公你治河,陳大人又憑什麼質疑皇上的決定?相公你都沒去呢,憑什麼就說你是廢物點心,不能當此大任?」素顏安撫地拍了拍葉成紹的手,一副安慰他的模樣。
  
  「是啊,他們都說我玩劣不堪,不學無術,沒有治河經驗,定然治不好淮河,還說我會害了兩岸的百姓呢。」葉成紹只差沒有將頭窩到素顏的肩膀上去了,漆黑的眸子裡滿是委屈和不甘,太長時間了,他一直就故意損毀著自己的名聲,一直就想要掩藏自己的鋒芒,只想用這法子保護自己,盡量不引得那些人注目,可是,他也是個男人,也有理想和抱負,也想在有生之年做下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這是屬於男人的責任和驕傲,但那些人,一直就是死踩著他,生怕他冒頭,更怕他有成就,半點機會也不肯給他,所以,他才會生出恨意,壓抑得久了,竟然就有股想毀滅一切的衝動。
  
  「皇上既然看重你,親自委派你,自然有皇上的道理,他們憑什麼說相公你不會治河?」素顏氣憤的向在座的人全都看了一眼,冷聲說道。
  
  一旁的壽王也是反對過葉成紹治河的,這時,聽了這話也有氣了,皇上怎麼護著葉成紹,那是皇上的私事,他們不管,反正葉成紹的本性他們也是清楚的,不過就是個小打小鬧的孩子心性,不會做出什麼大亂子來,但治河可是關乎幾十萬百姓的生活,關乎朝庭安危的大事,可不能如同兒戲一樣,任葉成紹去胡鬧,這事,當然要反對。
  
  「葉夫人,你此言差矣,皇上只是將此事拿出來朝議罷了,並沒有下旨,而世子也著實沒有治河之才,兩淮水患連年,兩岸百姓流離失所,生活困頓,如今更是有流民進京,影響朝庭安全,治河已經成了當今朝中重中之重的大事,不能草率行事啊,唉,這些事情,你一個婦人也不是很懂,還是早些回後園子裡去,與你世嬸坐著聊天吧。」
  
  壽王說得還是很客氣的,句句也合了在座大臣們的心意,陳閣老更是一副輕蔑鄙視的神情,根本就是看不起葉成紹。
  
  素顏聽得冷哼,抬眼直視皇上,治淮之事,皇上早就詢問過她,她也說出了好些個合理建議,最近這些日子,她在家裡,更是讀了不少關於兩淮地理環境的書籍,就是想著哪天要跟著葉成紹一同去治河,輔佐他做下這件利國利民,功召千秋的大事,這事皇上早就定下了,怎麼又拿到這裡來議,還惹得陳閣老與葉成紹起衝突,是何用意?
  
  她按下心中怒意,平靜的問皇上:「皇上,壽王爺說您並未下旨,那便是心有疑慮,也不太相信相公他能堪此大任?」
  
  皇上被素顏的眼神逼視著,眸中精光一閃,卻是不怒,似笑非笑地說道:「此乃朝庭議事規矩,朕可不能作那綱常獨斷之君,廣納眾言才,求同存異,可是有錯?」
  
  素顏聽了低頭行禮道:「不敢,不過,如今各位王爺,大人們一至裁定我家相公並無治河之才,請問大人們,你們有何憑據?說出個一二三四來,也讓我們夫妻二人信服,不然,事情沒做之前,誰也不能斷定我家夫君就沒有治河的本事。」
  
  陳閣老一聽,冷笑的一甩袍袖道:「哼,一個浪蕩的紈褲之弟,不學無術,成日遛狗鬥雞,哪裡做過一件正事?你又憑何說他能當此大任?朝中有經驗的治河老臣,青年才俊多了去了,憑什麼要委派一個沒有半點本事的毛頭小子治河,要讓人笑話我大周無人了麼?」
  
  壽王和陳王爺,就是一直不做聲的劉大人也是點了頭,附聲應和,劉大人可是工部尚書,治河也是他工部的事情,如今派了二世祖去在他頭上管著,到時候,他自己作不得主,河沒治到,他一樣要受連累。
  
  素顏聽得冷笑,冷冷地對陳閣老道:「老大人說得極是,不過,我有一事不明,既然朝中水利人才濟濟,能人異士眾多,那為何淮河連年水患不斷,為何會造成百姓流離失所,為何會有流民上京鬧事,為何會到現在還在討論治河良策?這麼多年,那些能人異士,水利俊才全都在淮河上光吃飯不幹活麼?還是,您身為當朝閣老,工部在您手下直管,您根本就沒對淮河水患用過心思,屍位素餐,欺上瞞下?也是,莫說治河了,水患如此凶險,百姓生活困頓,幾百萬兩震災銀子卻到不了百姓的手上,為什麼?您說的青年才俊和能人異士都在做什麼?治不好河患也就罷了,難道連分派銀子也不會麼?」
  
  這一番話正好觸到了眾人的痛處,當下皇上正為震災銀貪沒一案大動干戈,而水患確實年年治,年年災,從沒有人能真正治好過,已經成為皇上的心頭大患,比之邊境敵國還讓人頭痛,而這些大臣們年年參與過治淮朝議的,年年選出的人,都是一屆既下,未竟一次功,他們一個一個被素顏質問得低下頭去,一時還真找不出反駁的話來。
  
  皇上也是聽得心中感歎,藍氏果然聰慧睿智,他早就想將治淮之事提出朝議,但葉成紹這個人名,他也著實知道會引來很多大臣們的反對,一直就找不到一個反駁和說服大臣們的理由,藍氏這一番話質問得大臣們啞口無言,看這架式下去,她肯定能最後讓大臣們心服口服,倒是解了他心中的一件大憂,於是板著臉道:
  
  「藍氏,依你所言,朕這朝中無人了?只能派你家相公去才行?」
  
  陳閣老一聽皇上這話心又活了,硬著脖子道:「可不是,就算是連年水患並未治好,但是,也不能說明,葉成紹這毛頭小子就有這治河的本事啊?難道因為以往沒治好,就弄個沒有半點經驗,行為品性不堪的人去治河?那不是要讓百姓們指著皇上的鼻子罵嗎?」
  
  一旁的劉尚書也附合:「是啊,治河人選是該從長計議啊。」
  
  素顏聽了好生惱火,朗聲對皇上道:「皇上,臣婦有一辦法,讓大臣們皆覺得公平。」
  
  皇上想聽的就是這個,他剛就是要帶出這番話來,才那樣說的,眼睛一亮,沉了聲道:「你有何辦法,快快稟來。」
  
  素顏淡淡一笑,向在場的眾位大臣們掃視了一遍,自信的對皇上道:「各位大人們既然如此看不起我家相公,皆認為他不學無術,不能擔當治河大任,那便大家再行來個比試如何?你們各選一位良才出來,就在壽王府內,當眾各寫一篇治淮河策,由壽王,陳王,東王幾位王爺先行評選,再由皇上最後評定,誰勝出,便由誰擔任這治河大臣,各位大人,可有異議?」
  
  幾位大臣們一聽這法子也算合理,他們各自都有心裡的小九九,治淮可是大事,這個人選可不能亂薦,非得有真本事才行啊,一時,大臣們全都點頭同意,皇上自然也是允可。
  
  幾位大臣便沉思起來,陳閣老首先便提出了工部侍郎周大人的名字,那是他的門生,在工部幹了多年,於水利確實有一定的經驗,而壽王則是笑道:「東王世子熟讀百書,又有憂國憂民之胸懷,小王就提議這個年輕人吧,也讓他歷練一番,將來定是國之棟樑。」
  
  東王自然是知道壽王這是在送他一個人情,壽王世子如今在文華閣,管著文史編纂,並無實權,壽王自己又是個不太問政事之人,但還是想兒子有一展才華的機會的,便投桃報李,推薦壽王世子。
  
  劉尚書卻是老奸巨滑,他推薦的是工部侍郎郁大人及其三公子,說:「郁大人在工部多年,為人勤懇老實,肯鑽研,對治水也是有一定的經驗和策略,他的第三子才華出眾,品性絕佳,此父子倆一起,定然能當大任。」
  
  護國侯卻是提議上官明昊,也是將他好生的誇獎了一番,素顏聽得直翻白眼,葉成紹沒有治過河,上官明昊就治理過?他不一樣也是個不知民間疾苦的京城貴公子?不過是人家會裝,名聲好一點罷了,哼,一群沒眼色的老滑頭。
  
  又有位大臣推薦了幾個人名,到最後,加上葉成紹,正好有十名人選,皇上便道:「好,就依葉夫人所言,今天就在壽王府再擺一擂台,比試治河之策,朕可先行說好了,誰奪得了頭籌,誰便是今年的治河大臣,官居二品位。治理好淮河後,朕要將他的名字列入史冊,千古流傳,並,賞二品侯爵之位。原本親王世子之位的,便加襲一代,福澤子孫。」
  
  朝中大臣聽得眼睛發熱,心中更是激動起來,若是自己所薦之人真能當選,自己便是那人的恩人,有舉薦之恩啊,那不是又為自己添了一大助力嗎?
  
  東王壽王兩人也是心中激盪,載入史冊啊,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榮耀,真希望自家的兩個兒子能打敗眾人,一舉奪魁。
  
  素顏心中著實也是激動不已,賞二品侯爵,那不是說明,治好淮河後,葉成紹就可以自己建府了?那以後,她們兩個不是可以過自己的小日子了?盼了好久的幸福好像就在眼前,她有些情難自禁,小臉都紅了。
  
  皇上確實人選後,便讓壽王去安排擂場,素顏卻是靈機一動,走上前去對皇上道:
  
  「皇上,臣婦還有一事。」
  
  眾大臣們都不解地看著她,不知她是何意。
  
  「你說。」皇上對素顏的提議很是滿意,這藍氏還真沒讓他失望,總能給他驚喜呢。
  
  「謝皇上,臣婦的相公一再被人瞧不起,被人說是廢物點心,臣婦懇請皇上,若是相公拿得頭名,請陳閣老當眾給相公道歉,說明他是有眼無珠,污辱了我相公,那相公對他的行為也不算為過,請免去那二十軍棍的責罰同時,重罰污人名聲的陳閣老。」素顏冷冷地看了陳閣老一眼,堅定地對皇上說道。
  
  眾臣一陣大嘩,這藍氏也太強悍了些,陳閣老雖是罵了葉成紹幾句,但也挨了打了,就算葉成紹能得頭名,那也不用讓老大人當眾道歉吧,老大人的臉要往哪擱啊。
  
  皇上聽了眼光明滅不定,看向葉成紹,葉成紹大聲道:「娘子說得正是,憑什麼我要一再的被人污辱,誰罵說爺沒本事,爺得了頭名,你們就給爺道歉。」
  
  陳閣老氣得鬍子吹得老高,他才不相信葉成紹這廢物能得頭名呢,一旁的護國侯擔心地看著他,他渾不在意,大聲道:「哼,小子,你得頭名,老夫便在紫禁城樓上,當著全京城的百姓給你道歉,不過,你若得不了,哼,皇上,那便不是二十軍棍能了得了的。請依律法重治於他。」
  
  皇上還沒說話,素顏就搶先一步道:「好,口說無憑,立字為證,我家相公若是得到頭名,那就請陳閣老立在紫禁城門樓前當著天下之人的面向我家相公道歉,並也重責二十軍棍。如若不然,我家相公任皇上制裁,絕無怨言。」
  
  皇上聽了同情地看了眼陳閣老,好心地問道:「老大人,何必跟年輕人治氣?算了吧。」
  
  陳閣老吹著鬍子,昴著頭道:「不行,老臣就是嚥不下這口氣,這字據,老臣立下了,只請皇上到時不要偏私才好。」
  
  皇上聽得眉頭一挑,冷笑道:「那好,請老大人動手下字據吧,在座的各位大人都是見證,可別到時又怪朕不給老臣留顏面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皇上這話語氣有點重,而且,神情很是篤定,是乎料定了葉成紹就能拿到第一似的,一旁的劉尚書最是滑頭,一看這情形,便在陳閣老身後扯了扯他的衣擺,一把年紀了,何必意氣用事啊,如果那寧伯侯世子真的在治河上有兩把刷子,真得了個第一,那陳閣老不是要把幾十年的老臉都丟盡去?
  
  他可是兩朝元老,國之棟樑靖國侯和宮裡貴妃娘娘的生父啊,到時,丟的可不止是他自己的老臉,怕是連著貴妃娘娘和靖國侯的臉一併給丟了,聽聞貴妃如今被罰在冷宮思過,半年後才能出來,如今皇上若再讓陳閣老丟個大臉,打上二十軍棍,只怕這老陳家在朝庭頂的這半邊天……
  
  陳閣老也聽出了皇上話中有意,他雖被素顏激得怒髮衝冠,但畢竟為官多年,又是一直伴於君前,沒些氣度和機變之能,哪裡能夠穩得住這閣老之位,劉尚書一扯他的衣擺,他就有些回神,正欲抬起走向書案邊的腳又放了下來,眼神機警地看著皇上。
  
  壽王,陳王,東王,還有護國侯,楊尚書加上其他幾位大臣全都看向陳閣老,葉成紹更是斜睨著陳閣老,向他豎起一個中指,這是他自素顏這裡學來的,聽素顏說,是鄙視的意思,今兒他正好對陳閣老這老貨用上,還覺得新鮮有趣得緊。
  
  陳閣老雖沒見過這個手勢,但看葉成紹那眼神也知道,他是在鄙視他,他方纔的話已經說得滿滿的了,這會子就算想反悔,也是騎虎難下,而且,他由心底裡瞧不起葉成紹,根本就不相信葉成紹真的有本事能拿第一,除非……皇上偏坦,不過,東王,陳王,壽王與他的關係都不錯,這幾位王爺先評,而且,又是當著眾位臣工的面,皇上便是想偏私,也難做到啊,如此一想,陳閣老昂首挺胸,大步向書案走去,邊走邊惡狠狠地瞪著葉成紹道:「小子,到時候,可別再讓女人來救你。」
  
  葉成紹聽了絲毫不以為意,將素顏攬在懷裡,笑得春光燦爛,眼裡的得意讓在場很多人都想要抽他:「我家娘子心疼我,捨不得我被你這老貨欺負,我葉成紹娶了個天下第一的好媳婦,怎麼著,你嫉妒啊。」
  
  陳閣老聽了轉頭罵道:「簡直就是厚顏無恥!」
  
  葉成紹聽了哈哈大笑,對著陳閣老一呲牙,露出一口潔白如玉的牙齒,笑道:「老貨,看清楚了沒,爺的牙比你的堅固得多了,你一把年紀,比我更無齒(恥)啊。」
  
  一旁的壽王爺聽陳閣老和葉成紹對罵,先還能穩得住,聽完這句後,實在是憋得難受了,撲呲一聲就笑了出來,陳王,東王看壽王笑了,也跟著在笑,陳閣老今兒個真是被葉成紹和藍家姑娘給氣糊塗了,幾十歲了,竟然跟個小輩對罵,葉成紹的話語譏誚又新鮮,聽得他們幾個都忍不住要笑。
  
  皇上坐在正中也有些忍不住,不過,他還顧及著自己的身份和陳閣老的面子,強行忍著,只是他的雙肩微聳著,細看之下,定然能發現他也在忍笑。
  
  陳閣老的老臉便更加掛不住了,握笑的手都在顫抖,葉成紹見了便懶懶地歎了一口氣道:「朝庭重臣啊,做事果然沉穩,下筆如似千金重,怕是……沒膽子,不敢寫吧。」
  
  陳閣老被氣得只覺胸中血氣翻湧,他強按下胸中怒氣,飛快地寫完了字據。
  
  一旁的總管太監上前去拿起陳閣老的字據送給皇上看,皇上看了一遍之後,又遞給幾位王爺,王爺們傳看了一遍,都點頭認可了,葉成紹便大步流星地走到書案前,提筆揮毫,揚揚灑灑,幾句話很快便寫完了,同樣給皇上看過,又給幾位王爺傳看。
  
  壽王最先接過葉成紹的字據,一看之下,倒是眼睛亮了一亮,葉成紹的字如行雲流水,灑脫不羈,且力透紙背,一筆一劃皆有神韻,字體道勁有力,與他平素那吊兒郎當的痞賴氣質大相逕庭,人說以字觀人,壽王爺一陣疑惑,或許,這位身世成迷的寧伯侯世子,可能真的腹藏詩華,只是斂而不露呢。
  
  壽王看過後,又遞給東王,東王也是被葉成紹那一筆好字給怔住,但東王是知道曉一些宮庭秘聞的,很平靜的將那字據又傳遞了下去,只是一張字據,在坐的大臣們遍閱過後,大家看葉成紹的眼神有了些微的不同。
  
  皇上便要命人將字據收起,素顏卻向皇上行了一禮道:「且慢,請皇上和各位王爺在雙方字據上簽字作證,再給雙方查閱一遍,以示公允。」
  
  皇上聽得眉頭一皺,這藍氏還真是大膽,做事和成紹那小子一樣光棍,自己可是皇帝,自己看過的東西她還不相信麼?
  
  便是不怕自己生怒,這話也是將幾位王爺一起給得罪了啊,他不瞪了素顏一眼,又看向葉成紹。
  
  而且,他也確實有些私心,對這兩方皇上都不想做得太過,一方是自己的腦骨大臣,另一方是自己的兒子,誰輸了,這受罰的條伯都苛刻,他原想著,等比賽開始,暗中偷偷改下字據裡的幾個字的,但這條路立即就被素顏給堵了,他不由心中惱火,這藍氏就真的如此自信,不怕紹兒輸麼?要是紹兒輸了那可是不止挨板子的事,是要依律法懲辦的事啊。
  
  葉成紹卻很是贊成素顏的話,笑道:「皇上,這字據由雙方親自驗證的好,大家相互看了,心裡也有個明白,雙方都不能怪您和幾位王爺偏私。」
  
  壽王一聽這話,也點了頭應是,人心難測,雖是他們幾個都看過的,如今有人心裡不信任他們幾個怎麼辦?或者,有人幫一方換掉了字據怎麼辦?還是什麼都做在了明處的好。
  
  陳閣老對這個倒沒什麼意見,他也想看看,葉成紹的字據是否列的真如先前提出的一樣,他也怕皇上包瞞葉成紹呢,於是,葉成紹的字據也到了他的手裡,陳閣老陰著眼睛一副不願意多看的樣子,但是,真一看到那一手字時,臉色一黯,不得不承認,那渾帳小子的字真是龍飛鳳舞,恣意飛揚,很有氣勢,撇撇嘴,陳閣老面無表情的將字據遞還給了皇上。
  
  素顏也親自檢驗過陳閣老的字據,看得詞句中並無錯漏,才算放了心。
  
  一時,壽王安排了人,命人將已經中斷了的世家貴公子的比賽停了,自己起了身,這次的比賽可不比那些彈琴,跳舞,詩歌等才藝表演,而是關乎到參賽人的前途和陳閣老的面子問題,他要親自當賓相,主持這場比賽。
  
  壽王從亭內出來,外面東王世子,二皇子還有上官明昊等幾個人因為沒有皇上的宣召,都在外頭關注著,二皇子自然是可以請求進亭子的,只是他心有顧慮,不想進去,而冷傲晨則是一直靜靜地站在外頭,他在擔心那個女子,如今大膽妄為,忤逆皇權,不知道皇上會不會怪罪於她,會不會責罰於她,他心憂又矛盾,如果,一會子那女子真的被責罰,自己要如何作才好……救,或者不救都是為難,救,認識不到一天,並無交情,她又是以嫁之女,自己言一出,怕是就會遭來眾議,影響她的閨譽,不救,能眼睜睜地看她受苦嗎?
  
  而上官明昊的心情更是複雜無比,那兩人手牽手進去,同心共赴患難的樣子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是即想皇上雷霆震怒,又怕皇上大發龍威,葉成紹那廝的笑容太過可惡,真想皇上狠抽他一頓,可心底裡卻是為素顏擔著心,那廝真是無恥,自己闖了禍卻要素顏來替他檔,連累了她,若是她也被皇上責罰,那混蛋可就真是該死了。
  
  這會子,三個年輕人都眼巴巴地看著亭子裡,壽王神情嚴峻的一走出來,幾個人就全都盯著他的臉,弄得壽王好生詫異,以為自己哪裡不對勁了,忍不住就正了正頭冠,才從容地走下亭台。
  
  二皇子立即就迎了上去,眼睛瞟著亭子裡,對壽王道:「王叔,裡面……父皇他,沒有責罰成紹兄吧。」二皇子問得支吾,眼裡的關切還是很明顯的,倒底,他的私心裡還是不想那個特別的女子也遭連累的。
  
  東王世子和上官明昊一見二皇子開了口,忙也同時走上前去,給壽王行了一禮,靜等著壽王的回答,壽王好生奇怪,若說二皇子平素與葉成紹關係不錯,會關心他,還算正常,可這兩位,護國侯世子可是與葉成紹有著奪妻之恨的,而東王世子更是與葉成紹沒有來往,並不太熟才是,怎麼……那葉小子的人際關係突然變得如此好了?
  
  「暫時還沒有,不過,等比賽過後就難說了。「壽王斟酌著說道。
  
  「什麼意思?比賽?成紹兄也要參加才藝比賽?」與陳閣老的衝突與才藝比賽有什麼關係?二皇子聽得一頭霧水,而冷傲晨雖也奇怪,卻是鬆了一口氣,若是只比才藝,整個京城裡,在坐的女子當從,有誰能與那女子相匹?詩才,樂曲,還是歌喉,無論哪一項,她都是當之無愧的第一,若是如此,她倒不會受罰了。
  
  「不是才藝,是才華,皇上要選兩淮治河大臣,列位臣工們各自推舉了數位才俊,寧伯侯世子要奪得頭籌才能免於責罰,不然……」後面沒說,壽王也不好當著幾個年輕人的面,將陳閣老與葉成紹的打賭隨便說出來,畢竟小範圍內知道,比鬧大了,好收場得多,皇上的心思,他多少還是看得出一點的。
  
  冷傲晨的心又揪了起來,治河?葉成紹有那本事麼?若是他輸了,是不是責罰比先前更重,那……藍素顏她是不是也會……
  
  二皇子卻是聽得眼睛一亮,對壽王道:「王叔,不知都有哪些人參賽?」
  
  壽王便將參賽名單遞給二皇子看,二皇子看完後眉頭深鎖,大步向亭子裡走去,這麼好的事情,怎麼能沒有他的份呢?
  
  東王世子和上官明昊一見自己都有名在裡面,不由怔住,隨即又都高興起來,兩人都自認比起名單中的那些人不會差,至少,不會葉成紹差,多年的苦讀,難道還比不過一個不學無術的遊蕩公子麼?
  
  二皇子進去後,很快出來了,面帶微笑地對壽王道:「王叔,父皇應了我,讓我當特別參賽者。」
  
  二皇子也是一臉的志得意滿,這次參賽的青年才俊裡可都是當今大周的佼佼者,他參加比賽不過就是想與他們拉好關係,如若得了第一,那於他的名聲是有很大的好處的,如若不得,相信名次也不會太靠後,既不會影響他的聲名,又與第一名以下的幾位才俊們才生惺惺相惜之情。
  
  而且,方纔他進去時還得到了另外一個訊息,葉成紹竟然與陳閣老打了賭,如若自己得了第一……他就有資格在皇上面前為葉成綠求情,結果如何不論,至少那女子她會對自己心生感激的吧,不過,隱隱的,二皇子知道,今天,有那個女子在,葉成紹的成功率會很高。
  
  壽王聽了不置可否,拿著新添的名單走上台去,大聲宣佈道:「今日的才藝比賽先推後再進行,現在,開始另一場人才選拔賽。如今淮河水患肆虐,兩岸百姓困苦,皇上心憂急如焚,為了更好的治理淮河,還兩淮百姓平安喜樂的生活境遇,皇上決定在此公開公平,公正的舉行一場治河大臣評選比賽,參賽奪得頭魁者,便是今年的治河欽差大臣,授二品官職,治河成功之後,皇上再賞二品侯爵之位,並名冊青史。」
  
  觀眾席上頓時嘩然,不管是男賓還是女賓全都熱鬧了起來,大家全都心情激動,第一名賞二品官位,二品啊,很多人,就是做了一輩子,也難熬上二品之職,而那些世子,世家公子們,更是躍躍欲試,他們有的還在太學裡求學,並未參加殿試,寒窗苦讀多年,想的就是一朝穿上官服,便是在殿試上撥得頭籌,頂破天,也就是進個國子監或者外放從七品熬起,怎麼能比得上這個,一躍而為二品大員,這太刺激他們的神經了,很多人的眼神變得狂熱了起來,紛紛要求報名參賽。
  
  而小姐夫人們,也是一個一個心思蕩漾,小姐們便想,今日那頭名若是個青年才俊,自己若是能與之婚配,那不是一嫁便為二品誥命?而且,此次選拔一完,那得頭名聲,定然是名揚天下,如若再治河成功,自己便會成為侯夫人……而那位未來的相公也成為了大周朝的功臣,名揚千古,更是會得到兩淮百姓的愛戴,這……這份榮耀太眩目了,有本事的,沒本事的,嫁了人的,沒嫁的,便都血液沸騰起來,一個一個引頸長探,熱切地看著那三尺高的平台,心中激情澎湃。
  
  便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難以奪魈或者成為頭名才俊夫人的人,也是覺得新鮮熱鬧,能親臨比賽現場,見證千苦名人的出現,也是一場美事啊。
  
  台上,壽王正在宣佈參賽者的名單,台下安靜了下來,都扯長了耳朵仔細聽著參賽者的名字,都巴望著自己能在幸在裡面,既使得不到頭名,能參加,也是一件榮耀的事情。
  
  望梅亭裡,幾位王妃和貴夫人們也是熱鬧了起來,護國侯夫人早在素顏離開後,又身子好轉,不暈了,回到了望梅亭,在聽到名單裡葉成紹的名字時,冷笑連連,而眼裡的怨恨也更重了,「他雖得皇后娘娘寵愛,但若是論才可還真不敢恭違,皇上也真是,讓他參加作什麼,沒得污了那些才子們的才名。」
  
  靖國侯夫人也是笑道:「聽說那葉夫人膽子大得很,皇上本事要打那世子二十軍一棍的,她竟然生生給攔了,如今再弄出這麼個比賽來,只怕與那女子也有關,哼,得了個一品命婦之銜了,還想一躍而為侯夫人,真以為,全世界的好兒全都能讓她佔盡呢。」
  
  壽王和東王還有中山侯則是在聽到了自家兒子的名字後,便都身心為之一振奮,雖然,那侯爵之位她們幾個並不在意,但是,能名垂青史,還能得百姓敬仰,身為母親,她們無比的自豪,也巴不得自己的兒子能拔得頭籌才好。
  
  再聽靖國侯和護國侯夫人的話,心裡也露出一絲的不屑來,寧伯侯家的那個孩子也著實沒什麼才氣,不學無術早就全京城皆知了的,皇上也不知道把他的名字硬塞在裡面是何用意,不過,她們倒不怕葉成紹污了自家兒子的才名,如今更好,少了個競爭對手。
  
  司徒蘭也是耐不住寂莫,在世家公子們開始表演才藝時,也自壽王客房裡出來了,如今也坐在台下觀看著,這會子聽到名單裡有葉成紹的名字,她的心又是揪痛了一下,別人若許會認為那個人是個遊蕩無形,胸無點墨之人,但她是知道的,他光那一手字,就很是灑脫俊美,就如他的人……一樣的很吸引她,只是,當初……她太過孤芳自賞,太過自以為是,並沒將他當一回事,明明喜歡,卻偏要那人也如其他男子一樣在她面前低三下四的仰慕於她,她才肯低下高傲的頭……可他,豈是那等平庸之輩……
  
  心痛的感覺又開始在身休裡漫延,藍素顏,你的命也太好了吧,或許,今天的比賽就是皇上為葉成紹正名的第一步……而藍素顏的身份只會只日上升,想到這點,司徒蘭就覺得渾身像燒灼了一樣,簡直就是恨欲狂。
  
  貴賓亭裡,皇上和眾位大臣都走了出來,在離近表演台之處,壽王府又了隔出了一塊空地,專門為皇上和眾位王爺,大臣們就近評選所用,陳閣老挺直了腰桿坐在皇上身側不遠處,葉成紹一人對九人,九人裡,只要有一人蓋過他,他便敗了,想到這一點,陳閣老的嘴角忍不住就勾起一抹獰笑,今天,非要看那個小賊被皇上重責五十軍一棍,並以毆打朝庭重臣之罪論處,不但要報了自己今日受辱之仇,更要為宮裡的貴妃娘娘出一口惡氣。
  
  皇上很體貼的讓素顏與葉成紹坐在了一起,而且,小兩口的坐位單獨安置著,離大臣們的坐位遠著,皇上一斜眼,就能看到那小兩口正在嘀嘀咕咕的商量著什麼,唇邊就忍不住漾開一抹笑意,那些臣工們,只知道成紹的外表那遊蕩的樣子,哪裡知道那孩子其實內有藏乾坤,真要比起來,幾個成年的兒子裡,這一個,怕是才華智機都是最出眾的,若不是……他有那麼個外家……自己這個江山交到他手裡……歎,就是太過重感情,也是弱點啊。
  
  名單念完,下面頓時一片嘩然,沒有名字不能參選的好生失望和懊惱,有的人便大聲抗議起來,「為什麼只有十一人參選,我們也要參加。」
  
  有一個人喊,便有很多人跟隨,頓時,場面有些混亂,皇上的臉色就有些不好看,壽王忙在台上兩手一壓道:「參賽者,必須得二品大員以上大臣的推薦才有資格,而且,每位二品大員只能推舉一名。」
  
  這下,人群裡的聲音弱了很多,素顏正與葉成紹商量著,一會子的策論如何寫,一看這場景,心中一動,一個計劃又在腦中形成,不過,不急在這一時,現在是要如何跟葉成紹交流治河法子的時候,出乎她意料的是,葉成紹對淮河的地理環境很是熟悉,連兩淮的同俗民情也很清楚,對治水,也有自己獨特的見解,古之治水,講究以土淹之,後來,堵是不行的,要以疏為主,但是,現在淮河的最大問題就是出口被黃河占道,才導致河道不暢,漲水季節來臨時,河水暴漲而無洩口,當然會沖毀河堤,造成水災,葉成紹所提的另找洩洪口之法與她的修建水庫有異曲同工之妙,兩人越談越投機,葉成紹更是被素顏豐富的學識,特到的見解弄得兩眼直冒星星。
  
  真是撿了個大寶貝啊,他家娘子可不像那些個大家閨秀一樣,只會彈琴繡花,她若是男子,那是有通天徹地之才,陳閣老那種老貨早該靠邊站了。
  
  葉成紹心性單純,難得的是他骨子裡並沒有所謂的大男子主義,以為老婆強過自己,自尊心就受不住,他不同,素顏在他心裡就像是女神,她的一切他都能接受,更是用欣賞和贊同的眼光去看她,待她,若非世情不允許,他真想,那個參賽的就是自家娘子,自家娘子能成為有史以來,第一位女侯爵啊。
  
  素顏見葉成紹突然沒有了聲音,一抬眼,便看到他墨玉般的眼睛熠熠生輝,眼底裡,除了欣賞,更有些許的婉惜,不由伸指戮了下他的腦門子道:「想什麼呢,我方才說的,你可都記住了,一會子將我所說的這幾點都寫到策論裡去吧。」
  
  「娘子,你去參賽可好?」葉成紹真誠地說道:「如果你參賽,定然能打敗那些人,第一名,非人莫屬。」
  
  「胡說些什麼,我要那虛頭巴腦名聲作什麼?你得了頭名,也就是我的榮耀,將來,我們兩人齊心協力,治好淮河,造福兩岸百姓才是正經。」見他還是盯著自己看,不由臉色微郝,無奈地說道:「你是我的相公啊,我要的,不是名垂千古,要的不過是與你兩個,一生一世一雙人,平靜,安寧的過完這輩子啊。」
  
  葉成紹的心頓時化為一潭春水,柔軟而輕緩,像是有羽毛在心弦上撥動,癢癢的,還有些酸,墨玉般的眼裡流轉出膩人的柔情,還微帶了絲濕意,若不是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他真想將她攬入懷裡,嵌心身休裡去。
  
  一生一世一雙人,呵呵,真好,娘子她的心終於仝都屬於自己了,她的心裡,再也沒有了別人,她深情如此,對自己做到如此地步,自己都不知道要用什麼來報答她了,一生一世一雙人嗎?娘子還在擔心,再害怕嗎?小傻瓜,除了她,自己的眼裡,哪裡再挾得進任何女子,一時又覺得幸福得冒泡,原來,兩個人,都只是擔心對方不夠專情,其實,對方的心裡,其實都只有一個人啊。
  
  二皇子坐在不遠處,凝了眼看著素顏和葉成紹,他有種預感,今天的最大贏家可能真的是葉成紹,那個女子的見識廣博,思想獨特,他很不明白,一個深閨女子,怎麼可能連治河這種專業性很強的事情都懂的,如果說是藍家的家教所致,他也曾與藍老太爺交談過多次,便是那位儒家宿老,所見所識也與她能以媲美,她……就像一團迷,更像一枝盛開的冰山雪蓮,高貴清雅,卻又遙不可及……遙不可及啊。
  
  一切準備妥當,好在那比賽台大得很,十一位參賽者全都登台,列席而坐,其中,郁大人年紀最大,但他得到特許,與其第三子同時登台寫策論。
  
  葉成紹在聽了素顏的建議後,又在她這裡學到了不少獨特的治河之法,連細節處,她都有注意到,信心百倍的走上台,在第一排的中間就坐,墨香與梅香在壽王府梅園上空盈盈裊裊,台上之人運筆揮毫,台下鴉雀無聲,便是喜歡嘰嘰喳喳交頭結耳小聲談論的小姐夫人們,也都屏住呼吸,靜靜的,期待又緊張地看著台上那十二個人,有的,更是緊張得手心都冒出汗來。
  
  素顏沒有上台,她在台下安靜地坐著,神情寧靜而安祥,她一點也不擔心葉成紹,更加自信,他們兩個人的智慧下的結晶是誰也難以打敗的。
  
  二皇子就坐在葉成紹的身邊,按理,最中間那個位子應該是他的,但是葉成紹那斯一上台就坐了上去,半點禮讓也不講,那小子就是個囂張的主,不必與他一般計較,揮毫寫下了幾百字後,他覺得有些累,一抬眼,便看到素顏那雙清亮的眼睛正凝望著葉成紹,嘴角帶著一抹閒適和愛憐的笑意,他的心咚的一下,痛中帶了絲酸澀,提著的筆便覺得沉重了幾許,再抬眼,卻觸到一雙圓溜溜的大眼,他不由一怔,定睛看去,不遠處,一個嬌笑的少女正靜靜地看著他,當他眼光看過去時,她臉一紅,又羞澀地躲開了,那不是……藍素顏的妹妹麼?
  
  正疑惑地收回目光,便看到一雙如訴如怨的眼睛,明英正坐在離素顏不完的地方凝望著他,二皇子心頭一震,難得的對明英露出一絲微笑,垂下眼瞼,繼續動筆。
  
  上官明昊早就揮筆如風,揚揚灑灑寫下了兩千字,他始終沒有抬頭,這一刻的他只想將自己的才華發揮到極致,他不想看到素顏柔柔的目光裡只有葉成紹一人,更不想看到台下那一眾的傾慕者的眼光,曾經他以那些眼光為傲,為自己擁有眾多傾慕者而自得,如今,這些眼光能勾起他心底最深沉的悔意,像是利刺一樣,刺得他傷痛纍纍。
  
  所以,他不抬頭,不看任何人,只專注的寫他的策論。
  
  東王世子是個很專心的人,不管是何種情況下,他都能保持頭腦清醒,他眼神湛亮,神情灑脫而優雅,便只是那運筆寫字的模樣也是那樣的飄遠出塵,自信的而沉穩的樣子讓好些台下少女芳心萌動,便是第一名不是他,他也是那些女子心中的白馬王子了。
  
  終於,有第一個人擱筆交卷,壽王世子拿起自己寫的策論輕輕吹了吹,讓墨跡幹一些後,才由一名小太監交到了東王手裡。
  
  台下頓時起了一陣小聲議論,壽王世子妃鬆了一口氣,眼裡全是溫柔的笑意,壽王世子不管能不能得第一,在她的心裡,都是最強的那一個,不過,緊張自然是有的,誰不想自家相公是最好的啊。
  
  東王看完卷後,遞給陳王,幾人都在卷下寫了批語,打了分,再由太監遞到皇上手裡。
  
  陳閣老見葉成紹還在揮筆疾書,唇邊便露出了一絲嘲諷,冷哼了一聲。
  
  第二個交卷的是二皇子,他很自信的將自己的卷子交給了壽王,壽王很恭敬地接了細看著,然後寫評語,不得不說,二皇子的確有治國之才,他的策論文采出眾,對治河也有一定的見解,卷子到了皇上手裡,皇上也忍不住笑著誇了幾句。
  
  很快,東王世子和上官明昊的卷子幾乎是同時交上的,陳王看了東王世子的策論更是一拍大腿,高聲叫起好來,東王笑著謙虛道:「王兄你也不要太誇他了,那小子也是經不得誇的,一會子尾巴又要翹上天去。」
  
  陳王瞪了東王一眼道:「你就別自謙了,知道你有個才華相貌皆出眾的兒子,我們都羨慕得不得了哦。」
  
  皇上看了東王世子的策論眼睛一亮,大聲誇讚:「好文采,好思路,好策識。」一連三個好,讓東王的眼睛都笑瞇起來了,而東王妃更是有臉的欣慰,一旁的幾位夫人同時都向她祝賀起來。
  
  上官明昊的卷子也被皇上大誇了幾句,接著,一張一張的卷子都交了,就只刺下了郁大人和葉成紹兩個,最後郁大人也交了,皇上對郁大人的策論並沒發表意見,只是眉頭皺得老高,但評語和打份卻是幾分上交的試卷中最高的。
  
  郁大人佔有人利,他在工部多年,對治河自有一套經驗,對兩淮也更是熟知,他的策論裡並無一句空言,全是以實際出發,謹慎有餘,創勁不足,還是太拘泥了些。
  
  葉成紹還在奮筆疾書,半點也沒有被周圍的聲音所影響,不時的,還搖搖頭,有時,有點下頭,台上就只剩他一個人了,所有的眼睛都看著他,他渾然不覺,似乎全身心都沉浸在自己的策論裡。
  
  陳閣老臉上就露出笑容來,聲音不大不小地說道:「寫得再多又有何用,以為是憋尿麼?憋不出來,就不要浪費皇上和列位大臣們的時間了。」
  
  皇上聽得眉頭一皺,陳閣老這是在影響葉成紹的心情,故意擾亂他的情緒啊。
  
  素顏也是好生惱火,這陳閣老是是嫌日子過得太悠閒了,非要上趕著挨那二十軍棍吧?
  
  葉成紹根本就沒有聽到陳閣老說什麼,他只顧寫著,台下也有人開始議論了起來:「那位世子爺若是寫不出來,就不要再寫了嘛,皇上讓他參加,不過是給皇后娘娘一點面子,湊個數罷了,他還真當自己是國之棟樑了。」
  
  「可不,如今東王世子的卷子交了,聽說皇上三聲誇好呢,東王世子定然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名,哎呀,他可長得真俊啊,那眼睛,亮得就像星星。
  
  「真是浪費名額,若是我等家世高一些,上得台去,肯定也比那位紈褲的世子爺要強上百倍吧。」
  
  「可不,聽說他從未好生進過學堂,成日介就是押妓斗鳥,無惡不作,他能寫出什麼策論出來,沒得笑掉人家的大牙啊,皇上也真是,何必再等,他的根本就不用看,不是倒數第一,便是倒數第二,且先把前面的幾名評了算了。」
  
  台下的這些議論讓陳閣老好生得意,那小子的臭名遠揚,根本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皇上便是對他再優榮,也不過是個陪襯,是個墊底的,好給其他的參賽者留個面子。
  
  皇上也有些擔心,他不由看向台下的素顏,只見藍氏很鎮定的坐在那裡,眼中全是信賴和鼓勵,不見有半分的憂急和擔心,不禁哂然,自己這個做父親的,還不如那個小女子來得自信,也怪不得那小子會對她死心踏地的好。
  
  在眾人等得都不耐煩了,就是脾氣好的陳王也有些不耐之時,葉成紹終於起了身,將自己的卷子主動交到了壽王手裡。
  
  壽王細看之下,臉色大變,越看越仔細,越看眼睛越亮,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引得一旁的東王和陳王也是好奇得很,陳閣老就冷笑道:「他不會是作了一首歪劣的詩,寫了幾句艷詞在策論裡吧。」
  
  一時觀眾聽了陳閣老的話都哄然大笑,壽王聽了瞪了陳閣老一眼,而東王卻是同情地看著陳閣老,陳王更直接,拍了拍陳閣老的肩膀道:「老大人,您的身子骨可還結實?」
  
  皇上聽了這話,才算是鬆了一口氣,也懶得對陳閣老先前的話生氣了,急急的便親自站了起來,直接從三個老王手裡將葉成紹的策論搶了過去,自己看了起來。
  
  他面色沉靜,觀眾席下沒有人能看出皇上的表情,更是猜不透他對那策論的看法,一時,有人又開始議論了,
  
  「皇上不是想循私,給那位世子爺一個台階,把名次弄前頭去些吧。」
  
  「是了,聽說皇上很寵那位爺的。」
  
  「哼,這可是選國之棟樑,豈能兒戲!」
  
  話音未落,皇上終於看完,並哈哈大笑了起來,一副老懷暢慰的樣子,將那策論拿得高高的,問幾位王爺:「朕不說,你們來說,十一位參賽者,誰勝出?」
  
  東王臉色微黯了黯,但還是朗聲道:「本王以為,是寧伯侯世子葉成紹。」
  
  陳王和壽王也同時附合,並無遲疑,陳閣老聽得自椅子上驚得跳了起來,大聲道:「怎麼可能,臣不服,臣要閱卷!皇上不能偏私。」
  
  一旁的東王和壽王,陳王都可憐地看著他,二十軍棍,那老骨頭受得住麼?
  
  皇上聽了便大聲道:「來人,將寧伯侯世子的策論當眾宣讀,讓幾位參賽者自己說,他為第一,他們服與不服。」
  
  總管太監正要上前,二皇子卻是上前一步道:「父皇,兒臣來讀。」
  
  雖然早有預料,二皇子還是想親自見見,皇上卻是瞪他一眼道:「東王世子,你來讀。」
  
  冷傲晨眉頭微蹙了蹙,但是還是優雅的上前,拿起那策論朗讀了起來,他的聲音溫潤而略帶磁性,抑揚頓挫,很有感情,越讀,他的聲音越大,眼睛也越加明亮,一卷讀畢,他頭上冒出細細的汗來,心悅誠服地說道:「皇上,臣服,葉成兄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而台下所有的青年才俊們都鴉雀無聲了,好半晌,全場響起了徹天的掌聲,不少老臣們眼中含淚,大聲呼道:「國之棟樑啊,此策論是兩淮百姓之福,大周之福啊。」
  
  參賽的那些個人,就是包括上官明昊,也不得不承認,葉成紹的策論不但文采出眾,也是用了真心瞭解治河之策的,有些方法,是他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但葉成紹將方法的原尾,施實中的困難,實施後的優劣全都列舉妥當,誰都聽得出來,他是花了真功夫的。
  
  郁大人更是上向便向葉成紹深鞠一躬:「世子爺,老郁父子以後就跟著您幹了。」
  
  皇上聽了不由多看了郁大人一眼,心中慰懷,這老郁頭倒是個實在人。
  
  只有陳閣老,他全身虛軟的攤坐在地上,像是要虛脫了一般。
  
  大家再無異議,葉成紹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名,第二名便是東王世子,三名才是郁大人,四名是上官明昊,再後面便是二皇子等等。
  
  葉成紹得了第一,臉上半分笑意全無,卻是走到皇上身邊道:「字據給我,我要當眾朗讀。」
  
  皇上不由皺了眉,小聲喝斥道:「紹兒,算了吧,你已經是第一了。」
  
  「皇上想偏私?不成,那老東西可沒少貶損臣,臣不給他些顏色,他當爺是好欺負的。」葉成紹斬釘截鐵地說道。
  
  素顏也走到葉成紹身邊,問皇上:「皇上,如果相公輸了,陳大人會放過相公一馬嗎?」
  
  一旁的東王和陳王幾個都不再做聲,這個時候,他們不好說什麼,但是,素顏的話卻讓他們同時搖頭,陳閣老若是贏了,怕是真會將葉成紹整個死去活來呢。
  
  皇上求助地看向陳王幾個,陳王直接就掉轉頭去,當沒看見,壽王搖了搖頭道:「皇上,君無戲言。」
  
  東王也是點了點頭,說道:「雖說是得饒人處且饒人,但是,寬容也應該是雙方的,世子夫人說得對,若世子輸了,陳閣老又當如何?」
  
  「哎呀,陳閣老暈過去了,老大人,老大人,您怎麼了?」人群裡傳來一陣呼聲,皇上抬眼看去,只見陳閣老面如死灰,雙目緊閉,不由冷笑,這老東西,這樣也好,能躲過去一天是一天,等紹兒的氣消了些再好生勸勸他就是,畢竟陳閣老都是幾十歲的人了,丟不起那個臉,也受不得那個軍棍啊。
  
  正要開口,就見素顏大聲道:「陳閣老,您已經輸了賭局,願賭服輸,您還能在世人面前留下幾分志氣,若是裝死耍滑,怕是連最後一點尊嚴也留不住,終身被人恥笑了和看不起了。」
  
  一旁的護國侯聽了便道:「侄媳,這又何必,老大人都暈過去了,算了吧。」
  
  素顏淡笑著說道:「真暈了麼?侄媳倒是會些針疚和醫術,也不用請太醫了,侄媳給老大人在百匯穴上扎上一針吧。」
  
  百匯穴可是人的大穴,扎得不好可是會死人了,陳閣老果然手動了一下,輕暖了一聲,醒轉了過來。
  
  葉成紹見了哈哈大笑道:「啊,老大人醒了麼?來,劉公公,請宣讀老大人親寫的字據。」
  
  字據讀完,台下眾人這才知道原來陳閣老與葉成紹之間還有這一出,立時就有人不屑了起來:「沒想到堂堂閣老大人,與個年輕人治氣,真是不顧身份啊。」
  
  「可不,治氣就算了,輸了就想賴,裝暈呢。」
  
  「以前還覺得他德高望重呢,原來是如此小人,對小輩也太苛刻了些,寧伯侯世子若非驚才絕艷,腹有詩華,一人與十一人對敵,那可全是京中最頂尖的才子們啊,若是輸了,怕是會治世子於死地呢,聽說,這位老大人最是心狠手辣的呢。」
  
  陳閣老聽著眾人的議論,一口氣沒轉過來,真的一口鮮血吐了出來,人群裡又有人說,不是咬了舌吐血,好博皇上同情吧。
  
  「就是,應該讓他向世子爺道歉。」
  
  「道歉!」
  
  「道歉!」
  
  人聲鼎沸,這其中以年輕人居多,皇上也壓了兩次也沒將群情壓下,便無奈地看著陳閣老道:「閣老,去紫禁城樓吧。」
  
  「去紫禁城樓!」
  
  「去紫禁城樓!道歉!」
  
  大家熱情高漲,有的是為葉成紹不平,有的純屬起哄看熱鬧。
  
  陳閣老顫巍巍的站了起來,身子搖晃了幾下才站穩,眼神躲閃著不知往哪裡看,眼裡是一派死一樣的羞愧,今天,他算是老祖宗的面子都丟盡了啊。
  
  正在這時,大皇子匆匆而來,上前就跪在了皇上面前:「父皇,請看著閣老年老體衰的份上,放過他一次。」
  
  皇上聽得不由皺了眉,看向葉成紹,葉成紹半分退讓的意思也沒有,又看向素顏,素顏向前一步道:「皇上,並非臣等非逼閣老,將心比心,我家相公這麼些年來,一直被人罵作是廢物點心,一個二十歲的年輕男子,原是才華橫溢,卻受到不公正的待遇,被人污辱毀名,今天,是相公揚眉吐氣之時,請皇上讓閣老大人履行諾言,願賭服輸。」
  
  「願賭服輸。」
  
  「願賭服輸。」
  
  人群齊聲呼道。
  
  皇上無法,點頭同意了,讓人抬了陳閣老往紫禁城城樓而去,壽王府頓時熱鬧非凡,整個大周京城裡,大家奔走相告,說是當朝閣老要在紫禁城城樓當天下人向寧伯侯世子陪禮道歉。
  
  一時,皇上的龍攆在前頭,後面浩浩蕩蕩的馬車,馬,跟著,還有很多聽到消息的人跟在人群隊伍裡,大周朝自壽王府到紫禁城城樓的街道頓時人群湧動。
  
  原本參加賞梅會的就多,再加上各家的僕役們也回去報信,相互宣傳,看熱鬧的快巴衙道擠破了。
  
  等到紫禁城樓時,樓下還真是黑壓壓集了一大片人,說人山人海真不為過,古時娛樂活動原就不多,這兩方又是朝之大員,國之名人,小老百姓難得有熱鬧可看,自然是蜂擁而去了。
  
  紫禁城城樓上,素顏拿著一張紙卷很是無奈的對葉成紹小聲道:「可惜了,沒有擴音器,好多人聽不見啊。」
  
  葉成紹沒聽懂她說的擴音器是什麼,不過,他今天真的很激動,被罵了十幾年了,也被那老東西害得成了陰溝裡的老鼠……今天,他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這,全是娘子的功勞啊,一時,心中感慨萬千,伸手握住了素顏的手。
  
  陳閣老是被人拖上城樓的,皇上今天也很有興致,竟然也親臨城樓,一眾大臣見皇上也來了,自然也不好不跟著,朝中一半的重臣皆在,陳閣老好不容易才站穩,一反眼,看到樓下黑壓壓的人群,想死的心都有了,眼皮子一翻,這回,是真的暈死過去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4:44 PM

  第一百二十章
  
  護國候就在陳閣老的身後,幸虧他持得及時,陳閣老才不至於摔到地上去了,大皇子微胖的身體這時才擠進人群裡,走到皇上面前,喘了好一會兒氣後,才算站定,一轉眼,看到陳閣老面如死灰地歪在護國候臂彎裡,頓時臉都變了,也顧不得滿頭大汗,一撩衣擺,再次跪在了皇上面前:
  
  「父皇,父皇,求您開恩,閣老大人可是本朝碩果僅存的一個兩朝元老啊,這幾十年,在父皇身邊,忠心耿耿,克盡職守,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功,請父皇看在他多年為我朝盡職的份上,饒他一回吧,他......已是花甲之年,年歲也高,風燭殘年之人了,求父皇開恩啊。」
  
  大皇子眼眶都紅了,一臉的哀痛和擔憂,邊說竟然邊給皇上磕起頭來,冰冷的青磚地上傳來咚咚的響聲,令一旁的大臣們為之動容,大皇子果然至孝請罪,實在難得,大皇子素有賢名,為人親和平實,在臣子們中間很有聲望,大臣們見他如此,有幾個也小聲地求皇上:
  
  「皇上,看在王爺一遍至孝的份上,就饒了閣老一回吧。」
  
  「是啊,閣老畢竟是兩朝元老,雖然意氣用事,但如今也受到懲罰了,當著如此多人的面,若真讓他給世子陪罪,實在是有損閣老尊嚴啊。」
  
  皇上也很是為難起來,他看了葉成紹一眼,並沒做聲。
  
  葉成紹當然明白皇上的意思,他是想多些大臣們同情陳閣老,讓大臣們逼自己妥協呢,心底不由升起一絲冷氣,自己落到如今這步田地,皇上未必不知是陳閣老在幕後做了些什麼,如今雖然常對自己表現出愧意和內疚來,可是又何曾肯真心打算為自己正名過?
  
  明知那是害過自己的人,皇上作為父親,又何曾替自己討過公道過?
  
  如若今天真有人贏過自己,皇上會免了自己的懲處嗎?先前只為自己對陳閣老動手後,皇上便要打自己二十軍棍,如若不是素顏攔著,這個親生父親又何曾手軟過?
  
  他的心再一次被揪住,眉頭緊蹙,甩了甩頭,暗罵自己道:說過不在乎的,不強求他們愛的,怎麼又有奢望,難道這麼多年過去,還沒看清皇上的本質嗎?
  
  江山權勢之前,自己不過是一顆棋子,做棋子,就要有做棋子的自覺,不要妄想執棋之人會對你心生憐惜。
  
  如此一想,葉成紹的心一橫,斜了眼睛對大皇子道:「王爺,你別磕了,一會子青石板磕壞了,又得費內務府的銀子了。誰也沒有逼陳閣老,是他自己非要打賭立字據的,你也說了,他是兩朝元老,當朝重臣,他也是代表了本朝大臣風範的,王爺如此阻止他,不是陷他於不信不義嗎?你這可不是真孝啊。」
  
  眾大臣被葉成紹一句『把青石板磕壞了』弄得哭笑不得,這位爺還真是個另類,不擔心皇子的額頭,倒是擔心青石板,堂堂皇子,王爺之尊,在他眼裡還比不得一塊青磚,若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還真不相信先前那曠古爍今,立意新穎的策論真是出自他的手下,明明就是個才華橫溢,文韜武略的全才,偏生是成天一副不著調的樣子,也怪不得陳閣老和大臣們都不相信他。
  
  大皇子也是被葉成紹的話弄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尷尬的起了身,對葉成紹深施一禮。
  
  葉成紹忙偏過身去,哇哇大叫道:「哎呀,我可受不起王爺的大禮,你還是給你那外祖行個大禮去吧,別他今天這一氣,回家就膈畢了,你以後,就只能對著墳頭行禮了。」
  
  大臣們也都覺得葉成紹過份了些,大皇子果然好涵養,被他如此無禮對待,回斥也是委婉得很。
  
  「過份?你覺得你那外祖父更過份嗎?先前他是如何的逼我辱我,如今輸了,便一再的裝暈,想躲過責罰,男子汗大丈夫,一言九鼎,今天,只要陳閣老當眾承認他是個出爾反爾,身無擔當的齷齪小人,本世子就大發慈悲,成全了大皇子你的孝心,不讓他當著全京城人的面向我道歉!」葉成紹將臉上的笑容一收,對大皇子冷聲道。
  
  大皇子聽得終於動怒,憤怒地看著葉成紹道:「得饒人處且饒人,世子何必逼人太甚!」
  
  葉成紹聽了毫不退縮,向前逼近大皇子一步,墨玉般的眼神利如剛出鞘的寒刃,冷冷地刺向大皇子:「得饒人處且饒人?當年,有誰饒過我?為何我如今的名聲會變成這個樣子,你們都做過什麼,心裡不清楚嗎?」
  
  大皇子聽得背上冷汗潸潸,當年的事,他還小,沒有參與,卻是在貴妃那裡知曉了很多內情,葉成紹的身份,他更是清楚,所以,葉成紹如此問他時,他也感覺一陣心虛,不由自主的就後退了一步。
  
  皇上這是第一次親口聽到葉成紹說起『當年』二字,心中一震,堅硬如鐵的心像是被重物撞擊了一下,瞬間崩塌,好久沒有過的心痛感再一次漫上心頭,這孩子......他......其實是怨的吧,每天都是嘻嘻哈哈的,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其實,他心裡明白得很,只是不屑於說罷了,算了,這一次,也確實是他憑本事掙開的報復機會,再說了,陳老頭子也太過剛愎自用,今天的一切也是他自討的。
  
  自己在他寫字據時就問過他了,他一心想要害成紹,如今落得現在這個地步,也是自作孽。
  
  「來人,請太醫,就地救醒陳閣老,讓他站在城樓上,當著群臣和京城百姓的面,向寧伯候世子,治河欽差大臣當面道歉。」皇上突然揚了聲道。
  
  眾臣原以為,皇上會看在大皇子的面上網開一面,沒料到皇上突然就下定了決心,金口一開,其他人再也不敢上前勸阻。
  
  兩旁的侍衛便要去請太醫,素顏走出來,微笑著說道:「不用麻煩了,皇上,就讓臣婦救醒陳老大人吧。」
  
  她隨即拿出一個小瓷瓶,將瓶蓋打開,放在陳大人鼻間晃了晃,一邊的護國候就聞到一股清涼的香味,頓時頭服為之一激,清醒和舒服了很多,再看陳閣老,一雙稀疏的眼睫在輕顫,眼睛雖未睜開,眼珠子卻在轉動,便知陳閣老果然是醒了,手上的力度不由鬆了些。
  
  陳閣老實在是不想醒來啊,這一刻,他只想就此昏迷再不醒來就好,鼻間的氣味讓他很快清醒,本想裝暈不醒來,誰知護國候的手鬆了動,他的身子往後一靠,差點摔著,出於本能,他不得不下意地雙臂一劃,穩住身子。
  
  一睜開,好些眼睛都正盯著他,眼裡都帶了懷疑之色,他老臉一紅,站直了身子,板著臉對皇上道:「老臣願賭服輸了,輸便是輸了,韓信跨下還求生呢,便是向這小子賠個禮又當如何。」一副能屈能伸,豪氣干雲的模樣。
  
  一旁有的大臣就暗暗撇嘴,都裝兩回暈了,這會子躲不過去才來說硬話,真是好不要臉。
  
  不過也有拍大皇子馬屁,給他面子的,笑著道:「老大人果然拿得起,放得下,這份胸襟令下官們佩服之至。」
  
  「是啊,其實也就是個遊戲罷了,老大人與小輩開玩笑,打個賭,讓咱大家樂合樂合,輸了就陪禮,老大人真是童心未泯啊。」這話說得雖帶了些諷刺,但也算是給了陳閣老一個不太好的台階,能就著下坡也還算好話。
  
  一旁立即就有人也附言道:「是啊,是啊,不過是個玩笑罷了。老大人何等胸懷,哪裡就跟小輩們一般見識了。」
  
  葉成紹聽著就直冷哼哼,斜了眼睨著陳閣老道:「既是遊戲,那就快點玩完,爺還有正事要辦呢,別你一會子又裝暈,大傢伙的時間可都浪費在你身上了。」
  
  陳閣老剛收回了點的面子,又被葉成紹那一句話全給抹沒了,氣得他嘴角直抽抽,但又沒話反駁,這時,皇上也著實沒耐性了,看了壽王一眼。
  
  壽五頑地對陳閣老道:「老大人,這邊請吧,請站在城樓,當面對世子賠禮道歉吧。」
  
  陳閣老鬍子一擄,一副悲壯而又視死如歸的樣子踏上城樓最高台階,葉成紹腳尖一點,縱身也躍上台階,懶洋洋地站在陳閣老的對面。
  
  這時,城樓下等了好久看熱鬧的人這會子終於看到兩個正主立在城樓上,立即大聲呼叫了起來:「開始了,開始了,道歉,道歉。」
  
  很多人純屬唯恐天下不亂,在起哄呢,不過,葉成紹看著喜歡,他很拉風的對著下面的人群大聲道:「肅靜,肅靜,大家不要吵,靜靜的,靜靜的聽當朝閣老如何向本世子爺賠禮道歉,要是他態度不誠懇,大家可要為本世子說句公道話啊。」
  
  「那是一定的,那些老東西最是裝模作樣,一副道貌岸然,內裡不過是個假道學,哥們,他要是不誠心,態度不好,咱們哥幾個決不依。」樓下有一群紈褲子弟,風騷地搖著扇子,扯著脖子對城樓大喊。
  
  葉成紹兩手一拱,對樓下不停的致禮,大聲道:「多謝,多謝,兄弟真是耿直人啊。」
  
  樓下應聲齊喝:「那是,比起那些老狐狸,偽君子來,哥們的品性要高尚多了。」
  
  樓下女子也不少,這時看到葉成紹玉樹臨風,風度瀟灑地立在城樓上,豐神俊朗,一雙雙星星眼鎖定了他,有些大膽的,也是尖聲尖氣的喊:「世子哥哥,你別怕,咱們大傢伙兒都站你這邊呢。」
  
  陳閣老聽了這些話,差點沒一頭自城樓上載下去,怒視著葉成紹道:「小子,你有完沒完,站好了,老夫向你賠禮。」
  
  樓下的紈褲子弟耳朵尖的立即聽到這句:「不行,老東西態度太惡劣了,這哪是來賠禮的啊,分明就是來教訓人的,讓他跪下賠禮。」
  
  立即就有人起哄,跟著喊,「跪下賠禮。」
  
  樓上的皇上和大臣們聽了這話覺得也太過了,壽王便對葉成紹道:「世子,意思意思就行了啊,老大人身子不太好,城樓太寒冷,久站會傷風的。」
  
  又勸陳閣老:「老大人,您就別治氣了,您在那成樓站得越久,便越失臉面。」
  
  陳大人無奈,嘴唇蠕動著,那句道歉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他恨不能這會撕碎了葉成紹才好,哪裡說得出來軟話兒。
  
  樓下的百姓還在起哄,葉成紹手一抬,向下壓了壓道:「安靜,大傢伙兒聽陳閣老道歉了。」
  
  樓下果然安靜了下來,幾千雙眼睛全看著陳閣老,陳閣老老臉通紅,兩手一輯,對葉成紹道:「老夫輸了,給世子爺背道歉。」
  
  「不行,太沒誠意了,太簡單了。」樓下有人就在喊。
  
  葉成紹聽了就斜著眼睛看著陳閣老,挑著眉,一句話也沒說,靜靜的等著,任樓下的百姓在那指責陳閣老的敷衍了事。
  
  陳閣老被葉成紹涼在城樓上,下面百姓說什麼的都有,當然,大多說話的便是那些起哄鬧事的,一般的老百姓是不會這麼大膽的,不過,這也讓他在城樓上度日如年,形同火煎,難受得只想要找個地洞鑽進去才好。
  
  素顏感覺意思已經到堂了,陳閣老的臉面可謂是一掃塗地,再玩下去,就過了,還是見好就收吧,不是還有二十軍棍嗎,這老東西也算是受到教訓了,為今之際,是要給葉成紹選出治河的幫手。
  
  便走到城樓邊,扯了扯葉成紹的衣角,仰頭道:「相公,算了。」
  
  葉成紹聽了唇邊勾起一抹微笑,對陳閣老道:「以後眼珠子擦亮了些,別老眼昏花的不拿爺當你看,爺今兒就聽娘子的,饒了你這一回,給你留點兒精神去挨那二十軍棍。」
  
  陳閣老一聽還有二十軍棍,又氣又急又怕,一陣頭暈目眩,兩眼一翻白,人就直直的自台階上往後倒,兩旁的侍衛忙去扶他,卻還是慢了一步,咚的一聲,陳閣老重重的摔在了城樓青石板上,大皇子大驚,帶著哭腔上前去扶陳閣老,看葉成紹的眼裡就帶了怨恨。
  
  葉成紹渾不以為意,跳下台階拉住素顏的手道:「娘子,咱們回家去。」
  
  素顏輕撫著他被風吹亂的頭髮,含笑道:「不急,相公今次可是比狀元公還風光呢,咱們也要像狀元公一樣,打馬御街去。」
  
  皇上見素顏和葉成紹還算厚道,並未趕盡殺絕,非要再打陳閣老二十板子,心頭一鬆,忙讓人將陳閣老抬下去醫治,但人還沒抬起,葉成紹就朗聲:「陳閣老,今兒爺看在你年老體衰的份上放你一馬,那二十軍棍可得記著,哪天你再跟爺治氣,爺再討要回來。」
  
  皇上的句誇他的話還沒說出口,又生生嚥了回去,瞪著葉成紹道:「死小子,有完沒完。」
  
  葉成紹嘻嘻一笑道:「沒完,今兒臣和娘子都得了第一,皇上的賞賜還沒下來呢,臣要領了賞才算完。」
  
  一邊的大臣都覺得好笑,這小子怎麼看都不像個幹正事的,那副痞賴的模樣是浸在骨子裡頭了,跟皇上說話也沒半個正形。
  
  一邊的壽王倒是很公允的說道:「皇上,世子爺說得極是,今天的評選也算是結束了,就請皇上您在此,當著百姓的面宣佈今天的評選結果吧。」
  
  皇上點頭同意,一旁的總管太監拿了紅貼過來,上面寫著參賽者的名字,皇上御筆金批,葉藍氏為京城第一才女,葉成紹為治河大臣,官居二品,賞御街游,葉藍氏賜同一品公主儀仗,坐攆回府。
  
  眾大臣聽完面面相覷,皇上對葉藍氏還真是看重中了,竟然賜同一品公主儀仗,坐攆回府,那是何等的尊榮啊,這......分明就是把她看成了皇家之人了,好些人的心思便開始活動了起來,看葉成紹的眼光又有了幾分的不同。
  
  皇后又親點了司徒蘭為今天才女評選第二名,葉文靜為第三,藍素麗為第四,才子們再是點了東王世子為第二,上官明昊為第三,郁三公子為第四,二皇子並未在內,他只當是客串,並不參與評選。
  
  男女的前十名都各有賞賜,最有意思的是,皇上男女名次一樣的賞賜都是成對兒出的,讓她些看熱門的貴婦們好生八卦了一回,都在猜想,只怕皇上有意將司徒蘭賜給東王世子為妃了,而上官明昊可能要娶葉文靜為妻,至於藍家的庶出三小姐,當然是要配給郁三公子了。
  
  這話自然是私下說說,不過,也有些人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悅,急著就想要弄出個結果來,護國候夫人的馬車與東王妃的馬車相隔不遠,竟是隔著馬車便向東王妃問好:「王妃,沒想到蘭兒那孩子得了第二名,皇上的賞賜可真是豐厚呢。」
  
  東王妃自然也聽到了一些閒言碎語,她坐在馬車裡,鐵青著臉,眼裡儘是怒色,隔著馬車簾子,聲音還算溫婉:「是啊,當今聖上原就英明大方,你家蘭兒也算是有才學的孩子,皇上自然是要厚賞的。」
  
  相配就不言及到婚事上去,也不想,司徒蘭那是什麼性子,且不說她曾經嫁與葉成紹為妾之事,竟然能保得住清白之身,也算不是婦德有虧,但在壽王府的表現可是太差強人意了,當著眾多人的面,一再的對葉藍氏難堪,最後弄得自己灰頭土臉,丟盡顏面,還真是個不知輕生,任性嬌橫的人,光有才,無德怎麼能配得上晨兒,再說了,晨兒怕是根本就看那司徒蘭不上眼,王妃可不想為這種女子逼自家兒子,讓他難受。
  
  護國候夫人以為東王妃是介意司徒蘭曾經嫁過之事,心頭又痛恨起葉成紹和藍素顏來,深吸了口氣才道:「王妃,蘭兒其實最是貞潔烈性,那些年是為奸人所害,形勢所逼,其實她守身如玉,她......真是個好孩子。」
  
  你家孩子好不好關我什麼事?東王妃好生煩燥,卻是笑道:「是啊,真是個不錯的孩子,想來,她以縣主之位,應該能被皇上議一門好親,候夫人大可以在家等好深處了,這會子名貼怕是都進了宮裡呢。」
  
  東王妃心急得很,只想快些進宮去見皇后,可千萬別把司徒蘭配給了自家兒子就好,嘴裡就敷衍著護國候夫人。
  
  護國候夫人聽了這才心中安定了些,聽王妃的語氣應該是喜歡蘭兒的,便放了心的讓人趕了馬車回府去了。
  
  東王妃立即改道向皇宮而去。
  
  卻說素顏,在聽到皇上的賞賜時,心中也很是激動,公主儀仗,那算得上是給臣婦的最高尊榮了吧,這可是同比貴妃啊,不過,她心裡美了好一會子後,又清醒了很多,抬眼看到很多青年才俊都在城樓下引勁而望,有的人很是失落,就想起葉成紹真要去治河,那可不能是孤家寡人去,這廝雖然手上有暗勢力,但名聲太差,明面上可沒有幾個貼心又有才華的下屬,俗話說,一個好漢三個幫,如今他在朝中的可以說是毫無根基可言,一切得從頭來,治河可得工部,戶部,同心協助才好啊。
  
  於是,她在向皇上謝恩時,大膽提道:「臣婦謝皇上賞賜,不過,臣婦還有一事,請皇上恩准。」
  
  有了這麼高的賞賜和尊榮,這葉藍氏也太不知足了些,還要求什麼?一眾的大臣有些不豫了,他們雖是在壽王府用了些點心,但早過了飯時,肚子早餓了,又不能請皇上賜飯,皇上不回去,他們也不她離開,一些人,看素顏的眼光就有些善了。
  
  後日卻是眉頭一挑,微笑著說道:「你還有何事,但說無妨。」
  
  素顏便看了眼葉成紹道:「回皇上,我家相公雖是被皇上欽點為頭名治河大臣,但治河是何等的大事,光他一個人,決對難成大器,大周朝中,人才濟濟,這等功澤千秋,造福於民的大事,當然是要大周朝的年輕才俊們全力一致,共獻偉力才行,所以,臣女大膽,請皇上允臣夫君,再加試一次,選出傑出人才出來輔之。」
  
  皇上聽得頷首,這藍氏果然大度雍容,這會子不急著去坐了公主儀仗去顯擺,卻將國之大事放在前頭,讓她輔佐紹兒果然是正確的決定,而且,她比紹兒圓融,懂得見機行事,看她今天與一眾的貴夫人關係融洽,倒真是紹兒的賢內助,這等德才兼備之女,著實應該重用才對起紹兒強娶她一番。
  
  一旁的大臣聽了這話大跌眼鏡,也為素顏的胸懷所感,那些以為她得寸進尺,想要更厚封賞之人不覺汗顏,這女子還真是將國之大事放在首位,讓他們這些大臣也覺得自愧不如。
  
  「好,朕允了,不過,這試題......難道還是寫策論?」皇上饒有興趣的說道,隱約間,他感覺素顏的這一次加試會與平常不同,這葉藍氏總能弄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出來,卻又巧妙生趣,很是實用,皇上有些期待,接下來的選拔,她又會用什麼形式。
  
  素顏聽了笑道:「回皇上,策論只是紙上功夫,臣婦的相公要選的可是左膀右臂,是要做踏實幹活的人,可不能光是會些詩詞文章的,治河可不是寫文章,光有靈感就可以了,還要有實幹之才,所以,臣婦斗膽,出幾道試題,較考當朝才俊。」
  
  此言一出,當場嘩然,很多老大臣們拂袖不屑道:「黃毛丫頭,太過狂妄,一個閨中婦人,也敢自稱為師,較考當世才子,此等言語,便是你祖父藍老大人怕也不敢有意開口,真乃有損學子們的尊嚴,哪個真才子會甘居婦人之下?」
  
  「正是,就算被選中,也是要尊婦人為師,真真羞霎我等。」有些年青人也是憤憤不平的說道。
  
  素顏聽得抬起頭,淡淡向一旁的大臣們看去,平靜的說道:「列位大人和才子們不會是不敢參試吧,本夫人為稟著為國著想,又想給每位有學有志之事提供發揮才能的機會和平台,才有此一提,你們何必拘泥大男人的面子問題,要知道,從來成大事者,不可能孤家寡人才成其事,必定會是人眾多的人才相扶相幫,通力而為才能竟功,列入青史的,又豈能只是為首一人?如此難得的機會,你們都不想要嗎?」
  
  「哼,機會自然想要,但如果是夫人出題,實在是不辱在下等十年寒窗苦讀之身,更有辱尊師之名,如若讓尊師以為自己會與婦人同名,那豈不是氣死列為老師?」有幾位青年才子便在一旁氣狠狠的說道。
  
  素顏便看向那說話之人,如此迂腐之人,她也不想要,一轉眸,但看到了郁三公子也站在人群裡,不由微微一笑,問郁三公子:「公子可願參賽?」
  
  郁三公子莞爾一笑,斯文的俊臉微微泛紅,兩手一輯道:「自然願意,不然,夫人怕是要笑在下,連女子所出這題也不敢做了,那才是真正的有辱斯文呢。」
  
  葉成紹在一旁聽得哈哈大笑,走過去一拍郁三公子的肩膀道:「兄台,有前途,你看為兄,不就是對我家娘子佩服得五體投地嗎?當世之人,應以才華論英雄,多少女中豪傑,不過是諱於世俗才華埋沒,她們也有驚世之才,只是沒有發揮的機會罷了,一會子,我家娘子出的題,大傢伙若是覺得太過平凡簡單,你們便當是玩笑,給為兄一個面子,答了就好,若是我愛娘子出的試題果真特別,就請各位兄台認真對待,好生答題,為兄自會優勝者中,選副手以高祿待之。」
  
  東王世子也在人群裡,他一直靜靜地看著素顏,有好幾次,他很想與往常一樣,雲淡風輕的拂袖而去,將這女子的身影自心中抹去,可她偏偏一次又一次的讓他驚奇,讓他心動,她的身上像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吸引著他的目光,讓他如陷泥沼,難以自拔,這會子,看她被一眾的男人們輕視鄙薄,他的內心裡竟然生出一絲的憤怒來,他相信,她的才華定然能折服在坐的很多才俊,葉成紹說得不錯,難道真因為她是女子,就要抹殺她的才華嗎?
  
  郁三公子還沒有回答,東王世子冷傲晨率先出列,深深地看著素顏道:「在上想領教夫人的高招,在下第一個參賽。」
  
  郁三公子也走出來,向素顏一輯,溫文地說道:「在下若被試題難住,甘願以夫人為師,請夫人不吝賜教。」
  
  今天參加策論的第二名,和第三名都肯參加素顏的測試,大臣們再次訝聲連連,不少人根本就難以相信,便是東王這會子站在皇上身後,也是頻頻皺眉,以自家兒子的身份,根本就不需要再去參與治河,屈居人下,他的前途還有很多種選擇呢,這小子,竟然自甘低賤,真的要以婦人為師,實在是有損東王府的顏面啊,不由氣得直瞪眼。
  
  但東王世子臉色平靜,眼神卻是堅定得很,根本就不看東王一眼。
  
  素顏一聽這兩位都應了,不由大喜,襝衽上前一禮道:「多謝世子和郁公子賞臉。」
  
  葉成紹見了將她往身邊一扯道:「要行謝禮,也是為夫來,娘子所做的一切皆是為了為夫,為了這大周朝的江山百姓,為夫來致謝各位。」
  
  有了東王世子和郁三公子的參與,很多青年才俊也動了心思,反正就算是丟臉,也不是丟自己一人的,大傢伙齊上,也沒那麼顯目,不過,有的人也真想看看這位大言不慚的女子真能出什麼樣的試題出來較考京城才子,抱著看熱鬧和等素顏出醜的心態,也出來要參試。
  
  一下子,報名參試的人達到了二十幾人之多,素顏笑著看向皇上道:「皇上,可否給臣婦一個地方出試題,並提供考試的場地。」
  
  皇上眼含戲虐之色,笑看著素顏,這藍氏的膽子還真不是一般的在,還真是什麼都敢提,如果自己給她提供了考試場地,這場比試就如同殿試一般的正式,哪怕國子監每年的考試,也沒有向皇上要場地的,能進皇中參考,那可不是一般的人才有的資格。
  
  如今都在這紫禁城樓上,她那意思也明顯得很,定然不想自己將他們指到外頭去......算了,今天就陪她玩吧,倒要看看,她能出什麼樣的題目把全京城才子都考住。
  
  「就去會政殿吧,朕今日就給你當這介監考了。」皇上朗聲說道。
  
  「你現在即去乾清宮出題,小劉子,你領夫人去,眾位愛卿,如果想繼續觀看考試,那就進宮去與朕一同用膳,吃過飯後,下午再考。」
  
  大臣們一個一個也想繼續看熱鬧,難得皇上肯請吃飯,一個個的興趣又提高了起來,跟著皇上進宮去了。
  
  葉成紹跟在素顏身後一同往乾清宮而去,素顏原本是想借葉成紹之名出試題的,那樣也能免去多麻煩,可是,她今天不知為何,就想想為女子出口氣,這個時代的女子的地位太過低下,女子的命運全都由男人擺佈,半點由不得自己,雖然她也知道,就算自己這一回真將名聲提高了至高境地,也難以改變這幾千年來對女子的看法,更難改變男人對女子的統治和壓迫,但壓一壓那些道貌岸然的男人們的氣焰也是好的。
  
  而且,她隱隱感覺,皇上對她很是縱容,似乎故意想讓她出頭似的,而最讓她欣慰的是葉成紹的態度,這個男人,從來就沒用世俗的眼光看過自己,他那樣的無條件的支持著她,但是她的名聲蓋過了他,他也是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全然沒有半點大男子主義,這便無疑成為了她最堅實的後盾,讓她全無後顧之憂。
  
  這樣的葉成紹,讓她好生疼惜和感激,她的小男人,有時像個孩子,有時像一堵堅實的牆,堅定的擋在自己前面,為她攔風遮雨,在最大範圍內,任她恣意妄為,這種由心底而發的寵愛,讓她心裡甜得發膩,做事大膽了很多。
  
  皇后宮裡,東王妃正坐在一旁的酸梨木的椅子上,品著極品紅茶,皇后笑得眼都瞇了,正說道:「哎呀,本宮真是沒眼福,如此盛會竟然沒有參加,本宮那侄兒平素頑劣得很,沒想到,做起正事來,倒是一鳴驚人了。」
  
  東王妃聽了恭敬地回道:「可不是,臣婦正是來恭喜皇后娘娘的呢,您可不只是有個才華出眾的侄兒,更有一位精明強幹的侄兒媳婦呢,那兩個孩子,一唱一和的,竟然把陳閣老氣得暈了兩三次,生生逼得一朝閣老站在紫禁城樓上,當著全京城人的面給世子問罪呢。」
  
  皇后聽了笑容更加燦爛了,紹兒終於肯出手了,陳家壓制自己多年,又害了紹兒,今天終於讓那東西吃了個大虧,陳貴妃那老女人知道了,怕是又會氣得吐血啊,哈哈哈,素顏那孩子真是不錯,不枉自己寄重望於她啊。
  
  嘴裡卻道:「哎呀,這兩個孩子真是的,怎麼能對老臣如此相逼呢,太不應該了,太不應該了,不過,陳閣老也是,與個孩子治什麼氣,看看,這一輸了,可不就丟臉了嗎?」
  
  東王妃知道自己的這番話算是說到皇后心窩子裡去了,皇后現在是心情舒暢得很啊,忙又跟著笑道:「也怪不得那兩個孩子的,藍氏那孩子可真是義氣,皇上先頭要打世子二十軍棍,生生被她給攔了,最後,竟然讓她設了個賭局,讓陳閣老鑽了進去,挨打出醜的倒變成了陳閣老,還讓世子在全天下人面前大展了才名,您真是娶了個賢媳啊。」
  
  皇后一聽這話,眼裡露出一絲的怨恨,但隨即消逝,笑道:「說起那孩子啊,連母后都很是心疼她呢,她前陣了給了母后一個方子,說是吃了養顏又養身,母后吃了好一氣,你還別說,真有效果呢,母后眼底的那些黑眼圈兒,竟是淡了好多了。」
  
  東王妃聽得眼睛一亮道:「可不,先頭她就說要都我們幾個老的練什麼瑜珈來著,說是養顏健身,能永保青春呢,這一打岔,她又去幫世子了,等有空,非要請了她去府上,好生教教我們才是。」
  
  皇后聽得眼睛一亮,不滿道:「這孩子,怎麼就沒說教教本宮呢,不成,本宮得把她招進宮裡來,娘兩好生聊聊才行。」一副心急火急的樣子,讓東王妃看了直想笑,皇后娘娘一直就是很率真的性了,也怪不得皇上會寵她十幾年不變。
  
  氣氛說得活絡了,東王妃終於開了口道:「娘娘,如今那些姑娘公子們的貼子怕是送到宮裡頭來了吧。」
  
  皇后聽得眼波一轉,戲笑道:「王嬸可是看中了哪家的姑娘?你知會一聲,本宮一定給晨兒那孩子許個良配。」
  
  東王妃聽得微微歎息一聲道:「晨兒那孩子的眼光連臣婦都弄不明白,他若是真看中了哪家姑娘,那臣婦也可省得好多心了,就是到了如今,他都十八歲了,還是一個也看不中,家裡的老太君可是催了好幾次了,這回來,便是想給他說門親事的,可是......唉。」
  
  東王妃長歎一聲,搖了搖頭,不等皇后發問又道:「那孩子是個死心眼兒的,若是非給他強配了,必然會發脾氣,臣婦就是來求娘娘的,護國候家的那孩子雖說品性都佳,可是,晨兒沒看對眼啊,我們做大人的也不能強逼他是吧。」
  
  原來是這事,東王妃倒也知機皇上送來的名貼裡,著實就有將護國候的司徒蘭配給東王世子的意思,只是沒有明說,護國候夫人的眼光還真高呢,就那破鞋,還想攀上東王府,想就此壓成紹一等嗎?
  
  不過,這會子也不能怪自己了,東王府看不上她,也只能怪她沒有福分。
  
  於是笑道:「唉,可不是嗎?當初本宮也是多次逼著成紹那孩子娶正妻,可他怎麼都不肯,看了幾家的姑娘都沒看中,最後才選定了藍家的那孩子,他果然眼光不錯,那孩子配本宮的紹兒可是再合適不過了。」
  
  東王妃聽了就在心裡惋惜,若是晨兒能早一步看到藍氏那孩子,只怕他早就成婚了,那樣光華絕代又獨特的女子,晨兒怎麼會不動心呢,可惜啊,晚了一步,便成了遺憾。
  
  再要找那樣好的女子來,談何容易。
  
  靖國候夫人沒有去城樓裡看熱鬧,她在聽說葉成紹顧了比賽第一名後,就匆匆回府了,一到家,便叫來大管家,「趕緊的去宮裡,先找大皇子去救老太爺。」
  
  大管家走後,靖國候夫人還是覺得心神不寧,皇上其實並不太看重大皇子,大皇子性子又溫吞,只怕難以將自家老太爺救下,臉一沉,著人鋪上筆墨,奮筆疾書,著人八百里加急送到了西境,靖國候可是當朝大將軍,正在守衛邊關,皇上竟然縱容幾個小輩污辱他的父親,是何道理?若是老太爺這一回真丟了顏面,那候爺決不能就些甘休。
  
  乾清宮裡,素顏正拿了碳筆在畫圖,她出了幾個與河流渠道有關幾何題,再列了幾條有關氣候對河流影響的題目,加上幾道計算題,和一道問答題。
  
  葉成紹就在一旁看著她出題,一見到她劃出的那些圖形,不由愣住了,他可是看都沒有看到過,不由眼暈,吶吶道:「娘子,這題目為夫也不知道怎麼做啊。」
  
  素顏拿起自己寫下的卷,輕輕一次,這個時代還真是不方便,沒有鉛筆,沒有圓規,又不能用比例尺,只能自制,畫起圖來一點也不方便。
  
  「一會子我教你,你看,這是直角三角形,這是一個菱形,要興建水庫便必需要測算水庫和容積,所要挖出的土方,需要多少按勞動力,又需要花費多少銀錢,這些,可都得好好籌算清楚了才行啊,不然,怎麼做工程計劃,造出的水庫不合用怎麼辦?那可是勞民傷財的大事呢。」
  
  「那娘子快教我,怎麼測算,這個圓我知道算,有圓周率的。」葉成紹墨玉般的眼睛裡燦亮燦亮,一副好學寶寶的模樣,指著素顏畫的圖說道。
  
  「嗯,這的確要用到圓周率,不過,相公,這是算體積,是立體幾何的算法,我教你,這個有公式的......」
  
  夫妻倆,頭碰著頭,把乾清宮當成了自家內室,旁若無人的在小聲嘀咕著,不遠處,乾清宮偏殿的窗後,一雙陰狠的眼睛正惡毒地看著他們,雖是隔著一張簾子,在簾後偷窺,但那眼光就像暗夜的惡狼一般閃著綠瑩瑩的凶光。



  第一百二十一章
  
  素顏正跟葉成紹解說著幾何算式,說實在的,她也是個半吊子,前世她是個醫生,但這些土方計算,容積大小設計,工程運算,很多知識都是上中學時就學過了的,好在她還沒有忘記,重新撿起來,用在當世,倒成了稀罕了,這就是穿越女不可戰勝的優勢啊。
  
  她之所以要加試這一場考試,便是因為自己對興修水利並不很在行,只是能夠將前世看到的,瞭解的一些先進的只是運用到現世來,而真正做實事,還是得靠那些專業人才,自己只能提些先進點的建議。
  
  葉紹成平素看著嘻嘻哈哈,腦瓜子卻是很是靈光,很多東西一教就會,而且,記性又好,還懂得舉一反三,不過,學著學著,他就抬起了眼,漆黑如墨的眼眸既亮又迷惑,深深地看著素顏,帶著一絲的不解和探求。
  
  素顏心裡咯登了一下,這傢伙不會對自己的來歷產生懷疑吧,這眼神,看得她心裡發毛啊。
  
  果然,葉成紹突然扔了筆,一把將素顏抱進懷裡,長臂箍得密密緊緊的,像是要將她陷進骨子裡去似的,聲音裡,竟然帶了一絲怯意和恐慌:
  
  「娘子,你……你怎麼會這麼多……會這麼多我根本就沒聽說過,沒有看到過去的東西,你的那唱的曲子,你時不時冒出來的一兩句莫名其妙的話,還有,現在,你做的這些試題,你……不會是仙子下凡吧,我可不想做董永啊,你跟我說過,那個七仙女的故事,我不要你是七仙女,若真有王母娘娘,我就是打到天庭去,也要把你搶回來。」
  
  素顏被他抱得骨頭都生疼,但她滿胸腔子裡都洋溢著小幸福,那種被人愛憐,被人需要,被人寵溺的幸福,這傢伙還真是敏感,怕是心中早就有了疑問,只是一直沒有問出口吧,在他懷裡掙了掙,仰起頭,伸了手去點葉成紹挺翹的鼻尖,俏皮地挑了挑眉,笑問道:
  
  「若我不是仙女下凡,是鬼魂附體呢?相公,你怕不怕,會不會請道士來捉鬼,把我驅趕出去?」
  
  葉成紹聽得一滯,卻是將她抱得更緊了,小聲地,緊張地驚訝問道:「你……你真是鬼魂附體麼?或者是狐狸大仙變化人形?呀,小聲些,別人聽見可就不得了了,人家會對娘子不利的。」
  
  「人家對我如何我才不管呢,相公不怕麼?」素顏見他一副小心謹慎的樣子,生怕自己的話被別人聽了去似的,不由好笑,繼續戲謔地看著他道。
  
  「怕什麼?管你是什麼附體,就是魔鬼變的,你也是我的娘子,我決不放你走,娘子,不管如何?就算是……就算是你那來的地方……要召你回去,你不能丟下我,好嗎?」葉成紹聽得越發的緊張了起來,墨玉般的星眸裡儘是惶恐之色,將頭埋進了素顏的肩窩裡,脆弱像一個會被父母拋棄的孩子。
  
  這個傻瓜,自己說什麼他都信,還……不顧一切,毫無條件,毫無保留的接受她,哪怕她將自己的身份說得如此詭異可怕,他也滿不在乎,他喜歡的,就是她這個靈魂,就是她這個人。
  
  素顏的心變得柔柔軟軟的,像要浸出水來,心疼的撫著他的背道:「傻子,我是活生生的人,哪裡什麼什麼狐狸大仙,什麼魔鬼化身,也更不是天仙下凡,不然,我還不弄個點石成金,移山填海的法術來?我不過是……是學得比較雜罷了,我……我小時候得一個高人指點學習過,懂得比別人多一些罷了。」
  
  「那就好,那就好,娘子,你不帶這樣的,老是嚇我。」葉成紹在素顏的肩窩裡嗡聲嗡聲的咕噥著,肩膀聳了聳,又抬起頭來,小意地看著素顏,小聲道:「娘子,你要答應我,不管如何,你都不能離開我。」
  
  素顏無奈地伸手截了下他的腦門子,嗔道:「你發什麼神經,好好的正事不做,總說些沒頭沒腦的話,快做事吧。」
  
  葉成紹抱著素顏的纖腰就不肯撒手,執意地又說道:「不行,娘子你要答應我,不管如何,你都不能離開我。」漆黑的眼睛定定地看著素顏,執拗的想要得道肯定的答案。
  
  素顏深深地看他一眼道:「只要你不給我找小三小四來添堵,不做對不起我的事情,我便不會離開你。」
  
  葉成紹聽了眼睛立刻放出閃亮的光芒,像是點亮了滿天星斗一般,呲牙傻笑道:「嗯,娘子,我決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我……我的心裡只有娘子,那些個妾室,永遠都只是擺設,我……我會為你守身如玉的……」說道這裡,又忍不住有些臉紅,不自地垂了眼眸,又小意地說道:「等明兒個咱們有空了,就好生打發了她們,我們兩個好好的過自己的小日子,好不好?」
  
  「嗯,好,不過,要好生給她們每個人找一個好的出路,不能太過傷害她們,咱們的幸福不能建立在她人的痛苦之上。」素顏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臉,有時,還真有點像在帶個大男孩的感覺,葉成紹這傢伙,有時精明能幹又邪戾狠歷,但在她面前,永遠都是那樣的小心翼翼,讓她忍不住要疼惜和愛憐他,捨不得讓他傷心難過,更忍不下心去拒絕他。
  
  兩人正說著,便聽到殿裡有人清咳了一聲,素顏一抬眼,便看到總管劉公公手持拂塵站在殿門口,正含著笑看著他們兩個,素顏心頭一滯,臉色立即紅了起來,再轉眸,看到好些個小太監正紅著臉,垂著頭站在殿裡當無聲佈景,她立即大窘,臉紅得快要沁出粉來,不自在的推開葉成紹。
  
  剛才他們小兩口竟然是在幾名小太監和宮女面前表演了一場夫妻恩愛,彷若無人的親蜜著,這也太……太羞人了些,都是葉成紹這個混蛋,沒事突然抱著自己深情款款的,讓自己都忘了置身何處了。
  
  素顏抬頭狠狠地嗔了葉成紹一眼,這廝這會子卻是大大方方的,渾不在意的對劉公公揮了揮手道:
  
  「劉公公,你這主人當得也忒不地道了些,爺難得帶了娘子在乾清宮做客,到現在還餓著肚子呢。」
  
  劉公公聽了這話,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手上拂塵一甩,身後便走出一隊宮女來,每人手裡都拖著一個托盤,素顏一見之下更窘,劉公公怕是早來了好一會子了,這送飯的宮女被擋在殿外,小臉都凍得紅撲撲的,一看就是在外頭呆了好一陣子的樣子。
  
  她忙上前去,對劉公公行了一禮道:「多謝公公關心。」
  
  劉公公這才笑道:「皇上怕世子爺和夫人餓著,早吩咐了奴才備好膳,說是請夫人和世子爺用過了再做事不遲。」
  
  案几上,很快便擺好了香噴噴的飯菜,素顏著實也餓了,宮廷御膳房裡的東西,聞著就香,她口水都快流出來了,葉成紹攔著她的手就往桌旁引,「娘子,餓壞了吧,來,用飯。」
  
  說著,自己先拿了碗,給素顏盛了一碗湯,「先喝點湯。」有忙著拿晚給素顏夾菜,一旁的宮女伸了手想要服侍她們,卻被他攔了,慇勤地自己動手服侍素顏。
  
  素顏也不客氣,端起那碗湯就喝,一抬眼,看到殿旁某處有個偏門,窗後簾子輕晃,一股陰戾的冷光直射過來,她不由打了個寒顫,定眼看去,除了簾子的晃動,什麼也沒看見,好像方纔那一幕,只是她的錯覺,皺了皺眉,繼續低頭用飯。
  
  葉成紹給她夾了滿滿一碗菜放在她面前,自己這才拿了晚給自己盛飯,開始大吃起來。
  
  素顏被那簾後的眼光弄得心神不寧,匆匆用過飯後,很隨意的對劉公公道:「公公,乾清宮裡,平素都有誰進來?」
  
  劉公公聽得詫異,宮裡的規矩最忌的就是打聽皇上身邊的事情,不過,他今兒跟了皇上一上午,也看得出來皇上對世子爺和夫人的寵愛,若換了別人問這種事情,他定然是會落面子的。
  
  「回夫人的話,乾清宮是皇上的寢宮,也是皇上平素批閱奏章的地方,一般人不經允許是不得進入乾清宮的。」
  
  方纔那雙眼睛似曾相似,看著渾濁,並不明亮,素顏在腦海裡使勁回憶著自己見過的人的樣子,但只是憑一個眼神,真的很難辨得清那是雙眼睛的主人是誰,不過,能夠在乾清宮裡出現,而且,又是偏殿裡,那個人必定身份不簡單,而且,就是宮裡的人,只是,他為何要躲在暗處偷窺自己和葉成紹?又想弄什麼妖蛾子?
  
  素顏的心立即又警惕了起來,見葉成紹還在用飯,她便起了身,走到書案邊,拿起筆,將自己未出完的試題完善,並讓小太監騰抄。
  
  用過飯後,估摸著前頭大臣們也該都用了飯了,劉公公就去了皇上處,檢查會政殿的考場。
  
  葉成紹還有些不懂的問題沒弄清楚,趁著太監騰抄的功夫,又問起素顏來,素顏一一給他細細講解著。
  
  兩人正嘀咕著說得忘我,就聽小宮女來報:「世子夫人,太后娘娘宮裡的趙嬤嬤求見。」
  
  素顏聽得微怔,忙抬了頭道:「快快有情。」
  
  趙嬤嬤素顏早就見過,她進來正要給素顏行禮,素顏忙大步上前托住趙嬤嬤道:「嬤嬤不必多禮,太后老人身子可好?」
  
  趙嬤嬤看了眼葉成紹,笑著對素顏道:「奴婢是來給太后傳話的:那小丫頭難得來宮裡頭一趟,竟然不來看哀家,真是個小沒良心的。」
  
  素顏聽得愕然,隨即又不好意思起來,自己是來了宮裡兩回了,上一次是為了司徒蘭的事,求皇后娘娘,因著家裡事多,便沒有去拜見太后,這一次……她這不是正忙著麼?
  
  忙對趙嬤嬤道:「嬤嬤請帶路,我這就去拜見太后娘娘。」
  
  趙嬤嬤笑著搖頭,又道:「太后娘娘說了,哀家也不是那不通情理的,知道她如今成了大周朝的大名人呢,告訴她,等她忙完了,可一定得來看哀家,哀家也要學那什麼瑜伽呢,還有啊,讓她有好東西別藏著掖著,只給那些夫人們用,也沒說孝敬孝敬哀家。小沒良心的。」
  
  太后的消息可還真快,素顏聽得大窘,忙對趙嬤嬤行禮道:「煩勞嬤嬤給太后帶話,素顏忙完了,一定去看望她老人家。」
  
  趙嬤嬤這才笑著福了福走了。
  
  會政殿大殿裡,群臣早就用完了飯,正按官次大小圍坐在殿的兩旁,而那些個報了名參賽的青年才俊,則是統一坐在了殿後,等著入場考試。
  
  殿中央整整齊齊地擺著二十幾張桌椅。
  
  皇上高坐在殿中,正與一旁的壽王幾個閒聊著,等了好一氣,還不見素顏和葉成紹出現,有些大臣便有些不耐了,小聲嘟囔:
  
  「那寧伯侯世子不會在吹牛吧,一個婦道人家能出個什麼試題出來,別一會子那試題上出的是繡一朵梅花要用幾種絲線,那倒還真是能難住才子們。」
  
  很多大臣聽了這話,哄然而笑,殿後的才子們臉上也露出鄙薄之色,有人小聲道:「如今的人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以為能彈支特別的曲子,唱支歌,就是天下第一了,今兒要真被個婦人用治河之題難住,還真是要羞霎我等了。」
  
  「那是,不過,她如今名聲正盛,皇上又寬待縱容於她,你我還是用心去答題,用真本事給那女子瞧瞧,也好叫她知道,婦人的本份是什麼,男子才是這個世界的天,婦人就該呆在家裡相夫教子。」
  
  「就是,也虧得是寧伯侯世子那脾氣,能忍受如此強勢的女子為妻,若是換了本公子,這樣的女子還真不會要了。」
  
  「切,若那藍大姑娘真是雲英未嫁之身,兄台還會說這種話,她雖大膽妄為了些,但不得不說,如此才華橫溢又獨特,美麗的女子,是我等夢寐以求的良配,只是天待我不公,沒有遇其未嫁之時啊。」
  
  「就是,若能娶得那樣的女子為妻,今生無憾啊,兄台著實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啊。」
  
  東王世子冷傲晨靜靜的坐在人群裡,筆直的身子如一顆挺拔的青松,氣質如竹似月,飄遠出塵,俊逸的臉上,好看的濃眉微蹙著,他並不太喜歡聽到有人如此議論那個女子,這話按說也不太過,但他就是感覺那是在對她的褻瀆,讓他心中不快,但他不屑於與這些人爭辯,她在他的心裡是那樣純淨而獨特的存在,不想讓人窺視到他的心思。
  
  上官明昊也參加了這一次的加試,他也很想看看素顏會出什麼樣的題目來難倒她,她如今在人前是一副溫端莊的樣子,可能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她其實是個囂張又潑辣的小辣椒,曾經那樣張揚而又輕蔑地對他道:
  
  「上官明昊,你這條大尾巴狼,我不喜歡你,別以為你長得人模狗樣,所有的女子便會對你傾心,姑娘我瞧不起你。」以往的話,言猶在耳,他記不清她的每一句話,卻是將她那囂張的,像個小刺蝟的模樣深刻在心底裡,在她罵出第一句大尾巴狼時,他的心才真正的被她捕獲,被她俘虜,從此一發不可收拾,等到他感覺自己已經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時,她竟然毫不猶豫的棄他而去,嫁給了一個他從來就沒拿正眼瞧過的男人,這讓他如何不恨,如何不痛,如今再看她不斷的綻放著她耀眼的光芒,用她那獨到的見識,用她的博學正在征服著很多男子的心。
  
  卻更讓後悔浸入到他的骨髓,讓他痛得全身都在顫慄,別人議論得她越多,心底的悔恨和痛苦便叫囂得更厲害,讓他無法可解。
  
  眾人的議論自然也有不少進入了皇上的耳朵,皇上淡定地坐著,神情安適悠閒,似乎半點也不擔心這場考試,一副篤定的樣子。
  
  讓很多大臣有些摸不著頭腦,皇上似乎對這葉藍氏很有信心啊,又或者,皇上也想看她出醜?也想趁此教訓那囂張的婦人一頓,由此打壓寧伯侯世子的士氣?
  
  在大臣們脖子都快伸長,耐性快要磨掉的時候,劉公公終於帶著素顏和葉成紹一同來到了會政殿,劉公公在安排後考試會場後,又去接應素顏和葉成紹了,宮裡葉成紹雖是很熟,但畢竟這是選拔人才的考試,皇上怕卷子外流,特意讓他去看著的。
  
  看見好些個太監托著試卷和一些尺子之類的器物進來,眾大臣看著就有些莫名,只有郁三公子看得眼睛一亮,他自小便跟隨郁大人出外做官,郁大人對水利研究很是入迷,也很用心,耳濡目染中,他知道,真正要興修水利,測量測算是非得用上的,如此看來,這位藍家大姑娘還真的是懂水利建設的,就如她自己所說,修建水利不是寫策論文章,不是紙上談兵,必須得有真才實學才行,看過這個後,郁三公子心中更是有了堅定的信心,今年的淮河,或許真能在葉成紹的帶領下治理好呢,跟著這樣的一位上司,自己的理想應該能夠實現。
  
  素顏上前向皇上行了一禮,躬身道:「皇上,臣婦將試題出好,可是現在開考?」
  
  皇上聽對劉公公揮了揮手,劉公公很見機的拿了一張試卷交到皇上手裡,皇上略略地看了一遍後,眼中精光更盛,看了素顏一眼後,點頭道,「讓士子們進場吧。」
  
  不少青年才俊傲然地走進考場,眼裡露出不屑之色來,更有些人冷哼著說道:「今天若是連個女子也比不得,那本公子乾脆撞牆去算了。」
  
  「兄台何必太過認真,只當遊戲便好,我大周人才濟濟,豈能由個婦人給鎮住了?一會子定要讓那婦人明白,男子才是這個世道的天。」
  
  素顏靜靜的站立在殿前,看著太監們將試卷發放在考生的案几上,神情淡定眾容,對那些鄙視她的言語充耳不聞,絲毫不以為意。
  
  冷傲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正好,素顏也抬眼看過來,便觸到了他湛亮而溫柔的眼神,那眼神裡帶著溫暖的鼓勵和欣賞,這讓素顏心中一暖,微微對冷傲晨友好,微笑著點了點頭。
  
  那笑容輕如鴻羽,柔靜飄渺,卻美麗得如靜放的睡蓮,讓冷傲晨心頭一顫,饒是性子沉穩鎮定如他,也好一陣失神,他也回以淡淡的一笑,瀟灑的撩袍坐在了屬於自己的位置之上。
  
  眾位考生落坐,素顏揚聲道:「因為時間的關係,本夫人只是出了五道題目,答出三道便算是及格,四道便是八十分,此次類推,題目中有不明白的地方,請舉手提問,本夫人自會為你做解答。」
  
  試題中,因涉及到計算和幾何,更有土方的用法和術語,她怕這些以詩文為主學的才俊們看不懂,所以才有此一說。
  
  話音剛落,便從大臣們裡傳出一陣的輕斥聲,很多人都鄙夷地看著她,覺得她也太過托大和高傲了,一個婦人的學士學還能上得了天去?竟然將京城頂尖才俊們鄙薄到如此田地,不但說他們答不出試題來,竟然還說他們看不懂試題,真是太過分了。
  
  考生們更是義憤填膺,將桌上的卷子拿起往掉上摔得呯呯作響,便是皇上在堂,也沒有了面君時的小心謹慎,有的人是敵意在皇上面前表示自己的不滿的,想讓皇上因之而斥責藍氏。
  
  但皇上卻是淡淡的開了口道:「哪位考生若是不想考,退場便是,不得在考場引起宣嘩之聲。」
  
  龍顏金口,考生們到底還是懼怕皇權,這才安靜了下來,只是在心底裡腹誹素顏一萬遍。
  
  「好,計時開始,以半個時辰為限,不管做完與否,時間一到,請各位考神起立離場。」素顏仍是一派淡定從容的樣子,朗聲道。
  
  筆墨紙硯全部備好,考生們不得不認真的對待自己手裡的卷子了,這可是關乎到他們做為男人和才子的面子問題啊,真要被一個女人考住了,出了這個門,還有何顏面見天下百姓,堂堂七尺男兒的體面何在?
  
  但是,一低頭,首選看到的,便是一道計算題,很簡單,只是給出了兩個數據,讓他們算一個半橢圓的體積,這裡面就涉及到瞭解析幾何,立體幾何,還有面積的測算問題,很多考生立即傻了眼,這算是什麼試題?他們平素考的便是政論,治國知道,為君為臣之道,詩詞歌賦韻律之類,哪裡學過這些,這些明明就屬於奇淫巧技之類,因之監中雖也開有此類學科,但殿試根本不考,於他們的前途無益,誰又肯用心去學?這會子拿了題目目瞪口呆,根本就不知道如何下筆。
  
  而且,正如那藍氏所說,裡面好些專業術語他們根本就看不懂,怎麼做?
  
  有的知些皮毛的,拿著筆想做,也確實不太懂素顏列的某些術語,想舉手相問,又覺得很不好意思,太過沒面子,只有郁三公子舉手最快,素顏忙走近他身邊,他大大方方的指出來道:「此容積用這個標識,可是一種符號?」
  
  「是的,我怕你們不會做,列了個公式,公子,這個符號代表體積,這一個代表半徑,這個代表土方的單位……」
  
  郁公子一看之下大喜,連謝也沒說,記住素顏所解釋的,下筆便開始計算起來,他原本腦子裡有計算方法,素顏出的這道題也不算難,但以他的方法計算會繁複很多,用素顏的計算方法,快捷又方便,他運算以遍後,又覺得不放心,又用老法子算了一遍,果然兩者答案一致,心中不由對素顏更是佩服。
  
  冷傲晨與其他人不一樣,他自小便性子清高,很多看法與世俗不同,而他又本是東王世子,並不需要為前程而捧著四書五經苦讀,那些世人認為的奇淫巧技在他眼裡,比枯燥的詩經之類的文章有意思得多,而且,他也是個喜歡動腦子的人,平素愛鑽研些小東西,在國子監中,別人不學的偏門科目,他都涉獵一二,這會子他拿了題在手,也是下筆如有神,很快就算出了一道題來,也看到了素顏在題方列得公式,又聽到了素顏對郁三公子的講解,便按著她的公式計算了一遍,果然快速簡單,湛亮的眼睛裡不由閃出一絲火花來,這個女子……她竟和自己一樣,喜歡這些旁門佐道,偏又非常實用的東西,心裡的那點子意想便更是萌動了。
  
  上官明昊不會做第一道,不過,他卻趁此舉手向素顏求解,素顏很大方的走到他身邊,溫和的為他解釋著列題裡他不解的地方,聞著久違的幽蘭清香,以往少女的味道已經變了,他心中一黯,但難得她又肯與他如此靠近,心神一蕩,竟然有些心不在焉,素顏說了一遍後,他似乎還是懵懂的樣子,不由耐著性子又對他講解一遍。
  
  葉成紹站在皇上身後看著就皺了眉,怪不得娘子會罵他是大尾巴狼,還真條不得死心的大尾巴狼呢,沒事就想套自家娘子的近乎,撇撇嘴,他真想衝進殿裡去將那條狼給拎出去扔了。
  
  上官明昊很快便回過了神,並聰明的記住了素顏聽說的計算之法,第一道題他算是囫圇吞棗似的給解答了出來。
  
  再下面的,便是論述題,講述修河題時,如何與當地百姓搞好官民關係,在遇到涉及某些百姓的利益與修河相衝突時,如何化解和協調。
  
  很多考生對這類題答得很快,刷刷答完之後,便做下一道,仍是計算題,讓好多好生頭皮都抓破也沒能做得出來。
  
  最後竟是一道有關醫學和社會治安的綜合題,問如果,災區遇到時役,如何化解。
  
  半個時辰過後,很多考生都還在冥思苦想,有的是有的題根本就不會做,又實在不甘心,不想丟了面子,拿著題死咬筆頭,苦熬著,只希望今天參賽者無一人能答出來才好,先前想要用自己的學識給素顏一點教訓的心理都煙消雲散了,他們這會子只想著自己不會是那一個最差的才好,不然,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去。
  
  「時辰到,請大家起立離坐」劉公公在皇上的示立下,大聲說道,幾名小太監上來收卷子,好幾個考生死死地按著卷子不肯鬆手,他們只答出一題,實在太難堪了呀,那卷子真不想交啊。
  
  郁三公子最先起立,他一臉的嚴肅,起身後不往殿後去,倒是回身向素顏一輯道:「夫人,在下心服口服,以後請夫人多多指教。」
  
  東王世子冷傲晨也起了身,只是回頭深深地看了素顏一眼,便大步流星的退到殿後。
  
  上官明昊跟著出場,那幾名不肯交卷的這會子看自己怎麼也躲不過去,也只能灰頭土臉的起了身,還不忘踮了腳去偷瞄別人的試卷,但到大多數人的都留有空白,這才心裡舒服了一些,悻悻地離坐。
  
  大臣們從頭至尾都目睹了整個考試,如今心裡也是五類雜陳,想什麼的都有,這藍氏還真有兩把刷子,竟似真的難住了好些世子,連京中素有才名的郁三公子和上官公子都虛心向她請教……又全不似在傷偽,他們真的很想看看,究竟藍氏出的是什麼題目,難道,這些京城頂尖兒的才子們真的做不出來?
  
  護國侯是個武夫,他倒沒什麼意見,但是,一旁的劉大人可是工部尚書,他也是伸長了脖子想要看那試卷的內容,這時,素顏卻是走到他面前來,施了一禮道:「劉大人,請過來幫侄女改卷。」
  
  劉大人聽得一怔,眼睛閃爍不定,這藍氏眾請他出來改卷,那便是對他的學識跟贊同的,這是很給他面子的事情啊,可是,他如今心中有些忐忑,他雖是尚書,專來知識也豐富,但是,只怕這藍氏出題刁鑽,若是連自己都不能答出來,又如何改卷,那不是要丟了他的老面子麼?不由遲疑起來。
  
  「大人,請與郁大人一起,同侄媳一道來改卷,大人只須監督就行,以示此次考試的公允。」
  
  素顏像是看透了劉大人的心思,笑著說道。她是故意來請劉尚書的,他可是工部尚書,興修水利若無工部的全力配合,便會遇到很大的阻礙,葉成紹需要與劉大人拉好關係。
  
  劉大人聽得眼睛一亮,郁大人可是水利專才啊,有他在,自己還有什麼可顧及的,一時又想到,這選出來的頭名,也能算是自己的半個門生……又好生得意了起來,這種不吃力,又討好的事情,劉尚書還是很喜歡做的。
  
  素顏與兩位工部大人去了一旁改卷,皇上便與壽王閒聊,壽王也是對那試卷好奇得很,不由叫了東王世子過來,問試卷內容:「世子似乎考得不錯?那題目真的很難嗎?」
  
  東王世子對皇上行了一禮,又地壽王一輯道:「題目倒也不難,但專業性很強,想來,葉夫人是真的為朝庭著想,想選出幾位對水利興修有真才實學的才子出來,而且,試題涉獵較廣,其中還涉及到醫學知識,這位夫人可真是博學多才,小侄由衷佩服。」
  
  壽王聽得愕然,連東王世子都如此推崇,你藍氏還真是個奇女子了,可惜,她只是個女子,不然,給她一個治河的欽差身份,怕也能不負厚望呢。
  
  皇上聽了眼裡滿滿都是笑意,誇道:「此女子可真不愧為大周第一才女啊,只封她一個一品誥命,朕覺得太差了些,可是,她只是個臣妻,還真沒有什麼可以加封的了。」
  
  一旁的東王聽得就覺得好笑,回道:「皇上,您只管封了寧伯侯世子就好,至於葉夫人,自然就水漲船高,身份也跟著上去了。」
  
  皇上也不過是句玩笑話,他以前特封素顏為一品誥命,京中大臣包括御史都有不少閒言碎語,如今經此一來,便不會再有人對素顏的一品誥命在誹議了。
  
  素顏很快便改完了卷子,又與郁大人和劉大人兩個解說,商量了一氣,才定出名次來,交與皇上,皇上也細看了每個人的卷子,又遞給一旁的幾位王爺一同觀看,二皇子也在殿中,但他一直就靜坐在一旁,並沒有參加,這會子,他也跟著看了考卷,心中更是震驚,回想起自己在藍家親自向素顏討教過的一些問題,他的內心裡便如翻江倒海一般,更是在看到皇上對素顏的態度後,他便更有了如芒在背的感覺,一品了,還要封,那不是將來的母儀天下?
  
  他的心中一陣陣發寒,一個好的妻室,真的能給自己添來很大的助力啊,眼前不由浮現出一對圓而清亮的眼睛來,那是……藍家三姑娘,如果,能娶了她為良娣,是不是,藍素顏也會成為自己的助力呢?
  
  皇上看到素顏點出郁三公子為第一名,又看了頭幾名才子的答案,點了點頭道:「就依葉夫人和劉大人,郁大人所點,郁公子為此場考試頭名,東王世子第二,護國侯世子第三……」
  
  又問葉成紹:「紹兒,你助手可是被你家娘子選出來了,你打算如何安排?」
  
  此言一處,很多大臣頓時愕然,皇上竟然將治河的官員任命權交與了葉成紹?這是何等的信任和榮寵?東王是其中少有幾個知道葉成紹身世的人,他更是心驚,不由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只怕這一回,兒子要跟著去兩淮受苦了,葉成紹這兩夫妻,前途不可限量啊。
  
  二皇子的一雙手緊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臉上卻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古井無波,任誰也看不出他的心事。
  
  葉成紹走下台,對著郁三公子和東王世子就是一輯到底,把個郁三公子嚇了一跳,忙也跟著輯身下去,東王世子也忙回禮,葉成紹直起身,一臉的嚴肅和認真,與他往日的痞賴模樣判若兩人:
  
  「愚兄比二位虛長幾歲,平素沒有正經做過一件事,此次治河,關乎大周朝庭的穩定,關乎兩淮百姓的安寧,遇兄一人計短,本事難繼,還請二位賢弟不遺餘力,鼎立支持,他日青史留名,論功行賞,誰功勞最大,誰便名冊青史。」
  
  東王世子和郁三公子乃至在坐的很多大臣都為葉成紹的真誠態度所動容,以以往覺得葉成紹頑劣不堪,但今天,不但看到了他才華橫溢的一面,更看到他視賢下士的一面,有上司如此,下手們做得也舒心,東王世子看了東王一眼,便朗聲回道:「小弟以後便任兄長調遣,請兄長只論官職大小,不論身份貴賤,把小弟看成一名普通下屬便好。」
  
  「好!」頓時,朝臣中有人為東王世子叫好,要知道,東王世子貴為皇親貴胄,任誰做他的上司,怕都會顧及到他的身份,有些束手束腳,不敢亂用,而東王世子一打頭,便將自己的身份問題拋下,只以國事為重,不論身份,這份胸懷和氣度也著實令佩服。
  
  郁三公子更是沒有異意,自然表態全心輔佐葉成紹,上官明昊卻是被涼在了一旁,他不由皺了眉道:「葉兄,難道就如此看不起小弟麼?」眼神裡,竟是挑釁之色。
  
  葉成紹眉頭一挑,也向他一輯道:「雖然,我不太喜歡你這個人,但你的才華令我不得不承認,我並非看不起你,只是怕你不願意屈居我之下而已,要知道,治河是件很苦的差事,你在京城前途無量,大可不必跟著我受苦。」
  
  上官明昊頭一揚,慷慨激昂的說道:「大丈夫立於世間,當以國家百姓為重,豈能貪圖安逸!」
  
  此話也算得上是擲地有聲,倒顯出了葉成紹的小氣來,很多人是知道葉成紹與上官明昊之間的過節的,那個京城第一奇女,原本可是
  
  上官明昊之未婚妻,生生被葉成紹奪了去的,他不介意前怨,倒還願意放棄京城安逸的生活,跟隨葉成紹去治河,可見上官明昊的胸懷也是廣闊得很。
  
  皇上聽得哈哈大笑,當場按品級分授職,朝庭治淮的官員班子算是初定下來,素顏作為女子,得到了全朝大臣一致敬佩和好評,便是那些先前說分涼話,不肯服她的才子們,如今見了素顏,也是或羞愧,或坦然佩服,對她的態度都改觀了不少,更有幾位胸懷坦蕩的才子,當場走到素顏面前,深施一禮,「夫人,小生為先前對夫人的誹議而道歉,夫人之才德,小生衷心感佩。」
  
  素顏從容還禮,笑著回道:「不過術業有專攻,各位不必介懷今日之考試,你們仍是京中頂尖的才子,國之棟樑。」
  
  素來奸猾的劉尚書此時卻是對皇上進言道:「皇上,葉夫人雖為女子,但她著實學識廣博,乃大周才女,臣請求皇上,封此女子一個督察名銜,名正言順的替兩淮百姓出力。」
  
  此議一出,朝臣們頓時面面相覷,藍素顏的才華他們都承認,但女子為官,那可是錢所未有之事啊,那可是違反典籍綱常的,立即有人出面反對,說此時不合綱常,女子不能參政。
  
  劉尚書一聽這話,氣得鬍子一吹,一蹦三尺高,扯氣白臉的對那反對之人道:
  
  「如今兩淮水患已致民不聊生了,你們這些七尺男兒,治了那麼些年的河,做了那麼多年的官,為何沒有救百姓於水火,為何還讓百姓生活困頓痛苦,她也是我大周的子民,只要能為百姓做事,便給她一個官名又如何,皇上,大周要興,便不能太過拘泥,只要是能為百姓,為朝庭出大力的,就應該給她應有的榮譽。這官銜不大,但大周第一位女官便由她而產生,這便是她的殊榮,比那一品誥命夫人還要來得實在啊。」
  
  素顏還真沒想到,第一個想讓自己當官的竟然是看著奸猾無比的劉尚書,一時怔住了,她也沒有這當官的想法啊,她只是想過幸福的小日子罷了。事情,怎麼鬧成這樣了?
  
  一時,又有人反駁劉尚書,葉成紹自然也是扯氣白臉的與人爭,他家娘子的榮譽,他豈能不爭?
  
  而東王卻是靜靜地觀察著皇上的臉上,皇上臉色平靜得很,既無怒氣,又沒贊成的意思,一時讓他摸不著頭,不知該如何是好。
  
  護國侯是反對聲音最大的,自家女兒的才名如今被這藍氏蓋得半點也無,若她再做個管,那還不頂破了天去,以後,全大周,還有哪個女子能蓋過此女的風頭?
  
  正鬧得不可開交之際,太后宮裡的趙嬤嬤來了,向皇上稟道:「稟皇上,太后娘娘身子不適,請讓葉夫人去為她把脈。」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4:45 PM

  第一百二十二章
  
  皇上聽得一震,眸中精光暴射地看向趙嬤嬤,眉頭微不可見的蹙了蹙,但面容卻淡淡的,趙嬤嬤恭謹地垂著眸,半蹲著身子行禮,皇上不叫起,她也不急不燥,不慌不忙,神情沉靜如水。
  
  過了片刻,皇上才平靜地說道:「平身吧,母后身子有恙嗎?朕一會子便去看望她老人家。」
  
  「謝皇上,太后娘娘只是偶感頭暈,並無大礙,因上次用葉夫人寫的方子做的粥品,身子爽利了好多,故此,便想請葉夫人去探脈。」
  
  花嬤嬤溫婉地笑著回道。
  
  群臣人,有的已經見識過素顏的醫術,看她只用一個小瓶子在陳閣老的鼻間晃動,陳閣老就甦醒了過來,如今再聽她給太后都開過方子,太后吃了都說好,有的人心裡就活動了起來,尤其護國侯,他可是親眼看到,也是聞到那種藥物的清香的,想著家裡的老母親,他也很想找素顏討要一瓶那種藥物,但是,方纔他對素顏授官的反對聲最大,而且,他一個長輩,也不好開口向一個世媳討要東西,再說啦,自家女兒跟素顏又不對盤……這個口開不了。就只能再作他圖了。
  
  壽王倒是不急,自家王妃和兒媳似乎與這位葉夫人關係甚好,等回府後,讓女眷們去討好了,比自己開口可容易得多了。
  
  「既是母后有請,葉夫人便快些過去吧。」皇上含笑對素顏道。
  
  素顏行了一禮後,躬身退下,隨趙嬤嬤出了會政殿。
  
  而會政殿裡,因素顏要不要授官的爭論,被打斷後,倒是平息了下來,劉尚書雖然還想要再提議,但皇上手一抬,將他的話頭壓了下去,「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朕累了,散了吧。」
  
  大臣們也是自早上去了壽王府後,一直鬧到現在,也都覺得有些乏了,皇上走後,也三三兩兩地往外走,今天算是過得最精彩豐富的一天了,精神倍受刺激,腦中慣有的想法一再遭受了衝擊,最讓他們沒料到的是,藍家的大姑娘、如今的葉夫人會如此才華出眾,邊走邊聊時,有的人便說起欽天監批命的那個事情來,有的官員與王家大老爺相熟,有些事情自王大老爺處曾聽聞一二,便道:「記得藍家以前很是不待見這個大姑娘,說她命硬,克父克母,所以,一直沒怎麼出過府,藍夫人以前出門子時,也不太帶了她出來。」
  
  「哦,下官也聽說過這事,不過,她既是那種八字,怎地中山侯與寧伯侯兩家又同時都搶著娶她為媳?說起來,可能她只是克自家父母吧,倒是很旺夫家呢,看那寧伯侯世子,以前可真是個混賬小子,今天也讓咱們刮目相看了。」
  
  「可不,光那手字,就是龍飛鳳舞,灑脫不羈,那治河的策論,若非皇上命人當眾宣讀,誰會相信那是出自他的筆下啊,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哈哈,大人,此言可就不對了,難道那位世子爺長得還不夠俊麼?依下官的看,那幾個年青人裡,也就東王世子能夠越得過他去。」
  
  「嗯,那倒是,說起來,他還真是文武全才,又相貌堂堂,今年這水患若是真能治好,那他的前途可就不可限量啊。」
  
  二皇子靜靜地隨著人流往外走,那些誇讚葉成紹和藍素顏的話不停地鑽入他的耳朵,他面神情不變地聽著,心裡卻如潑了一大桶醋,酸得發澀,清冷的眼眸裡,有著一絲掩蓋不住的厲色,一旁的護國侯悄悄挨近了他,小聲道:「王爺今天可也算是開了眼界吧?」
  
  二皇子聽得一愣,抬眸看了護國侯一眼,淡淡地說道:「著實開眼界了,沒料到成紹兄如此才華橫溢,就是他那位夫人,那也是個了不起的奇女子啊,其實,侯爺家的那位千金,倒也是個才貌出眾的好姑娘,只是,生不逢時,也怪不得……成紹兄會放棄令千金而就那位藍姑娘,若是換得其他男子,怕也會被那位藍姑娘所傾倒才是。」
  
  這話正戳到了護國侯的心窩子,護國侯嘴角扯了扯,強忍著一絲不快,對二皇子道:「小兒女間的情情愛愛的事情,又豈能用才華能力來判斷,自古好女愛才男,但是,太過出眾,出眾得能將男子的鋒芒者掩蓋的女子,卻並不一定討喜呢。」
  
  護國侯的話雖然有些醜,但也不無道理,二皇子難得唇邊扯了一絲笑容,拍了拍護國侯的肩膀道:「侯爺所言甚是。說起來,司徒姑娘也是因禍得福,此次母后應該會給她許個良配,侯爺倒是可以一雪前恥,放下一樁心事,侯爺可有空,本王在宮裡還有一歇腳處,不若過去坐坐?」
  
  護國侯聽了二皇子的話,剛才的那點子不快煙消雲散,眼睛一亮,雙手一拱道:「那恭敬不如從命!」
  
  劉尚書今天難得在皇上和眾位大臣面前跳回腳,倒是讓眾多熟悉他的官員大跌眼睛,這老東西向來奸滑又警惕,遇事從不往前頭沖,今兒個都像是換了個人,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連讓女子為官的話也敢當著眾大臣的面,向皇上提出來,可真夠出格的。
  
  這會子,一些平素與他關係不錯的今兒看劉尚書就有點子不順眼,心中仍在怪他擾亂綱常,破壞倫理,倒是讓劉尚書一個人,在三兩成群的人行中,顯得有些孤單,但劉大人絲毫不以為意,一張老臉微仰,兩隻略顯渾濁的眼睛頗為得意的看著宮外的天空,那副樣子,也有些欠抽,楊尚書與劉尚書年歲相仿,平素兩位尚書大人說不上關係好不好,偶爾也有些交情,但絕對不深,這會子楊尚書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倒是靠近了劉尚書,小聲道:「你這老東西,可是越來越滑頭了。」
  
  劉尚書聽得一怔,隨即哈哈大笑,渾濁的眼睛裡露出一絲精光,將楊尚書一扯,拉過一邊,小聲道:「你這老傢伙更厲害,不動聲色,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早就站好了隊伍,咱雖是晚了些,但還不算遲吧。」
  
  楊尚書聽得一滯,兩眼凌厲地看著劉尚書,劉尚書毫不畏懼,也拿眼瞪他,兩個老尚書像兩隻鬥雞一樣,在會政殿外瞪眼,好半晌,突然同時哈哈大笑,兩顆花白的頭顱擠在了一起,小聲嘀咕起來:「你真看準了?你這老傢伙,今兒個難道只是為了站隊?」
  
  「看準了,不過,也著實是為兩淮的百姓心痛啊,這麼些年,老夫身為工部尚書,要錢沒錢,要人沒人,想真心治好淮河,心有餘,而力不足啊,你不知道,看著那些流離失所的百姓,老夫的心……真的很沉痛啊,老夫有愧這頂烏紗,有愧這父母官之職,老夫老家便在淮南,再不治好淮河,真的無顏見江東父老啊。」劉尚書竟是老淚縱橫,說到情深處,聲音哽咽。
  
  楊尚書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有這番心,老百姓會明白了,但看今年吧,若真能治好淮河,你這一任還算沒白做啊。」
  
  宮門個,司徒蘭並沒有跟著護國侯夫人回府,她讓馬車半途折了回轉,到城樓下看了好一會子熱鬧,親眼目睹了葉成紹站在紫禁城樓上,迎風而立,衣袂飄飄,如玉樹臨風,瀟灑紫衣,樓下萬眾為他齊呼,那一刻,司徒蘭差一點癡了,樓下不少姑娘小姐兩眼直冒星星,傾慕之意溢於言表,她聽在耳朵裡,好一陣撕心的痛,那個男人,曾經是屬於她的,也應該是屬於她的,可是,藍氏橫空出現在她與他之間,奪走了他的關注,奪走了他的眼光,甚至,連他素日的那點子愧意也被那女人討巧的撫去了,她根本就不想要接受藍素顏的好意,誰讓她多管閒事,誰讓她逞能了,自以為是對自己好,可那不是自己想要的好不好?
  
  真該死,她就是想要留在葉府,就是想讓葉成紹一輩子都覺得對不住她,就是想要葉成紹一看到她,便心虛,便想要躲,就是想要他對她小意相待,那樣,她在他的心裡才是特殊的存在,他才永遠都不會忘記她。
  
  可是,如今,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完了,自己不但恢復了自由身,而且,還有了縣主之位,世人都在誇藍氏的大度,藍氏的賢良,藍氏的聰慧,說藍氏對她如何的好,如今解救了她,都怪她不識好歹,怪她以怨報德,怪她任性妄為,可知,她的心在滴血,可知藍氏分明就是個虛偽霸道的女人,藍氏所做的一切,不過就是想要獨佔葉成紹罷了,那個呆子,還當她是個寶貝,還以為她真的是良善的賢妻,等著吧,悠然居裡餘下的那幾個,不是會被送走,便是死的死,散的散,沒一個會有好下場,有藍氏在,任何女人都別想沾葉成紹的邊。
  
  如今人潮早就散去了,司徒蘭坐在馬車裡,她還想再看葉成紹一眼,今天的比賽名次已經出來了,她很有可能就此得到一門世人所羨慕的婚姻,但是,她的心,為什麼一點也快樂不起來,一點也興奮不起來,心裡空落落的,像是就要被人一刀斬斷心脈一樣,她不甘,她要親口問問那個沒良心的呆子,難道,他的眼裡,從來都沒有過她嗎?
  
  司徒蘭並不知道,自己是否就真的能夠遇到葉成紹,聽聞皇上給了他至高的榮耀,或許他如新科狀元一樣,打馬御街而行,那他應該會來這裡吧。
  
  素顏一人去了慈寧宮,葉成紹心裡全是治河的想法,這會子,他正志得意滿,滿副雄心全是如何治河,如何安頓好淮河兩岸的百姓生活問題,早就忘了皇上許他的打馬御街行之事,劉公公倒是早就牽了一頭高大的駿馬,馬頭上還繫了紅色緞帶,以示皇上恩寵和喜慶,等他一出宮,便迎上了他,「世子爺,這是皇上許您的馬。」
  
  葉成紹還並不想回府,他還要等著素顏一同回去呢,剛才有幾位青年才俊攔著他說了會子話,等他轉過頭來,郁三公子幾個早就走了,他很想追上郁三公子和郁大人,向他們討教幾個問題,這會子一見那御馬,才想起皇上的賞賜來,他原就是個張揚的人,一聽這話,也沒多說,躍身上馬,正好可以追上郁家的馬車呢,娘子和太后肯定有好些私房話兒要說,一會子再回來接娘子就好了。
  
  司徒蘭坐在馬車裡,遠遠的看到葉成紹騎著御馬正過來,她眼睛一亮,正想要出口喊他,可又怕他會根本不理睬她,突然,一個大膽的想法讓她自己都覺得害怕,但是,很快她牙一咬,堅定的看著那匹越來越近的馬兒。
  
  車上她的貼身丫頭見她面色不對,忙扯住她道:「大姑娘,看一眼就算了吧,今兒以後,您是您,他是他,兩不相干,您還有大好的前途等著呢,若是能成為東王世子妃,那可是您前世修來的福分,天大的體面,便是那藍氏見著了您,也得行禮啊,東王,可是少有的幾個鐵帽子王,世子爺的身份,可比侯爵要強上百倍了。」
  
  司徒蘭哪裡聽得進去,見丫鬟扯著她,她眉頭一皺,乾笑道:「嗯,我明白的,就只是看一眼,看完這一眼,我就死心了,你放心吧。」
  
  那丫頭也不好說得太過,將信將疑地鬆了手,掀了窗簾子也往外看去,葉成紹的馬騎得越來越近,司徒蘭心頭砰砰直跳,也好一陣竊喜,幸虧自己守得地方好,正好停在了這一處出城前的巷子裡,一會子他的馬不得不從馬車邊上而過……
  
  等葉成紹的馬頭剛剛挨近司徒蘭的馬車時,她突然掀了簾子縱身一躍,人便摔在了葉成紹的馬蹄前,葉成紹原本就看到有輛馬車停在巷口子上,他就放慢了速度,但怎麼也沒想到,馬車裡會突然蹦出一個人來,饒是他武功卓絕,急急地拉住了韁繩,那馬卻還是受了驚,兩個蹄子高高躍起,葉成紹反應極快,自馬上縱身一躍,在空中便迅捷地伸出長臂一撈,將馬蹄下的女子攬在腰間,堪堪地馬蹄落下之際,將司徒蘭救出險境,等他挾著她站穩身子,長出了一口氣時,已經聽到一聲尖叫:
  
  「大姑娘,大姑娘,您這是怎麼了?怎麼被馬驚下了車?」司徒蘭的貼身丫頭反應也是極快,一看到這情形,腦子裡立即明白了自家姑娘的意思,雖然很是氣惱姑娘的任性和莽撞,但事到如今,姑娘的名聲可比別的重要,若是讓人知道,是她家姑娘自動跳下馬車,只為陷害世子爺,並與之重歸於好,那姑娘的名聲只會更臭。
  
  葉成紹聽得眉頭一蹙,將手中的人氣惱地往地下一放,這才看清眼前的女子竟然是司徒蘭,他很是不解,司徒蘭向來都看不起他,如今她已經名利雙收,又即將有一段更好的良緣,做什麼還要來惹自己?不由得瞪了司徒蘭一眼,沒好氣道:
  
  「你作死麼?要死往牆上撞,別害爺,爺沒心思陪你玩這些個小把戲。」
  
  「你……你混賬,你的馬驚嚇了我,把我從車上嚇得摔下來,你竟然還……還如此對我,葉成紹,你不是人。」司徒蘭明明是想要與他好言好語的,可是一聽他這混賬話,氣得又頭腦發熱起來,嘶聲罵道。
  
  葉成紹斜了眼看了看自己的馬,和司徒家的馬車,冷笑道:「還玩這種把戲,當爺是傻子呢,當年你就是這樣,故意惹得爺去鬧你……你……算了,爺不說這些話了,過去便過去了,你如今也沒傷著,爺還有事,爺先走一步了。」
  
  說著,他便要上馬離去,司徒蘭氣得一把揪住他的衣袖,死都不肯撒手,大聲道:「不行,哪有嚇了人,便如此一走了之的?」
  
  「你鬆手。」葉成紹用力去扯自己的袖子,司徒蘭身子被他一帶,竟順勢是撲到了他的懷裡。
  
  這時,先前走出巷子的人,聽到後面有吵鬧聲,不少又轉了回來,結果,就看到了這驚心動魄的一幕,人們的八卦因子頓時又活躍了起來,這麼好的熱鬧不看真是白不看啊。
  
  好事者,都興沖沖的往回走。
  
  司徒蘭一見有人來了,便嗚嗚哭了起來:「世子爺,你……你如何就是不放過我呢,咱們的事情,早就過去了,如今我好不容易脫了身,你又……」
  
  看熱鬧者一聽這話,全都嘩然,寧伯侯世子今兒個與葉藍氏可沒少在眾人們面前少表現出夫妻情深的場面啊,就是好些以前看不上葉成紹的姑娘們,千金易得,難得有情郎啊,很多姑娘都為葉成紹對藍素顏的深情所感動,難道,那一切,只是在做樣子,騙人眼球的?
  
  葉藍氏還在宮裡服侍太后,這葉公子便與舊情人拉拉扯扯,司徒姑娘都脫了身了,還揪住別人不放,嘖嘖,何謂偽君子,這葉成紹可還真是當得起這一名聲啊。
  
  「你胡說些什麼?你自己發神經往我馬蹄子下跳,爺救了你,你還胡說八道,司徒蘭,你自己想死,不要扯上我。」葉成紹好生惱火,他最是不善處理這種女人家的糾纏,方式簡單而直接,心裡好一陣慌亂,娘子最在意的便是他的忠誠,他可不想為了個無謂的人去傷了娘子的心。
  
  「你……你太過分了,便是要推卸責任,也不要找如此卑劣的借口,我明明有大好的前程,明明有了自由之身,躲你還來不及,又怎麼可能會自尋死路,往你馬蹄下鑽,我瘋了不曾。」司徒蘭這會子的嘴皮子利索得很,又是一副淒婉哀傷,楚楚可憐的樣子,自然招來不少人的同情目光。
  
  一時,人群裡便有人道:「世子爺,男子漢大丈夫,做事可不能太過下作了。」
  
  「就是,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好不容易脫離了你的魔爪,你還是不肯放過,也太過分了些。」
  
  「哎喲,這當眾拉拉扯扯的,對姑娘家的聲譽可是極為受損啊,這……這可如何是好啊,世子爺可得為司徒姑娘的名聲負責啊。」
  
  葉成紹越聽越惱火,心知自己這一次又被司徒蘭給算計了,看司徒蘭的眼裡便更是多了一層厭惡,以往還覺得自己年少不知事,害過她的名聲,如今再看她所作所為,更是清楚,少年時,自己怕也是一次一次的落入她的陷阱和陰謀,明明就是她想要接近自己,卻還非要讓世人都說是自己求著她,仰慕她,她再露出那一副清高的受害者,委屈者的姿態來,讓自己心愧,讓世人斥罵自己,好個狠毒狡詐的女人。
  
  「司徒蘭,我現在便帶你去皇上面前,求皇上應下我們的婚事,我娶你為平妻如何?」葉成紹小聲對司徒蘭道。
  
  司徒蘭聽得一怔,抬起淚汪汪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葉成紹,這……怎麼可能?方纔他還……
  
  葉成紹收起了眼中的厭惡,墨玉般的眼睛裡難得的露出一絲憐惜來,歎了一口氣,聲音極為溫柔和愛憐:「你的心思我明白,既然你……你真心待我,再辜負你,我也於心不忍,你為了想要嫁於我,連生命都不顧,你看你,剛才多危險啊,若不是我韁繩拉得快,又及時將你拉了出來,那馬蹄子踏下去,非死既殘,以後,這種傻事再也不要做了,啊。」說著,他還拿出自己的帕子,遞給司徒蘭,讓她擦淚。
  
  這可能是自認識他以來,第一次聽他如此溫柔地與她說話,司徒蘭一陣狂喜,心被突如其來的幸福填的滿噹噹的,腦子就有些發木,警惕性就弱了好多,嗚嗚地哭著,委委屈屈,抽抽噎噎地說著:「誰讓你只喜歡藍氏一個,就不肯對我多看一眼,還……還生生送了我回去,你這個沒良心的,如今終於知道,究竟是誰對你才是真心的,為了你,我什麼都做得出來,冤家,你……你……可是知道我的苦心了。」
  
  她也是難得肯將自己的真實心意在葉成紹的面前坦露,自寧伯侯府回到娘家的日子裡,她也曾反省,為何自己花了那麼多的心思,還是沒能得到葉成紹的心,後來,她也知道,自己以前的法子怕是錯了,男人也是要哄的,看那藍氏,不就是裝得很溫柔,很端莊賢淑,把葉成紹哄得服服帖帖的麼,這個傢伙原本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所以,這會子她在葉成紹的柔情攻勢下,倒也肯低頭了,只要能再回到他的身邊,便是放下些身段又如何?
  
  「嗯,知道了,傻丫頭,看不出來,你的身手還不錯,能在我的馬一到馬車邊,就看準時機往下跳,先前在壽王府的那只劍舞著實跳得英姿勃發,很有女中豪傑的氣勢。」葉成紹耐著性子,聲音仍是溫柔得要膩出水來。
  
  「那可不是,我可是武將之女,父親自小便讓我們幾姐妹練過的,只是女子貴在強身健體,能自衛便好,比起藍氏那種文官家出來的女兒,自是要強上百倍。」司徒蘭拿著葉成紹的帕子,卻不肯擦臉,放在手裡絞著,眼裡露出了一絲得瑟。
  
  葉成紹卻是將那帕子一把抓過,突然退後一步,朗聲道:「看戲的各位,可看清楚了,聽明白了,爺可沒威逼過她,全是她親口招認的,這一切,全是她自己設下的套,她不拿自己的閨名當一回事,爺如今倒是要改邪歸正了,不肯為她辱了自己的名聲,更不想因此傷了我家娘子的心,各位都是明事理之人,此事看過便算了,爺也不想將她如何,爺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像一根冰柱驟然猛擊在司徒蘭的頭上,打得她頓時懵了,瞪大著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葉成紹,嘴中喃喃道:「你……你說什麼?你……你在騙我?」身子顫巍巍地搖晃著,向後倒退了數步。
  
  人群裡,立即傳來幾聲回應:「世子爺,我們明白了,果然最毒女人心啊,你走吧,兩淮的百姓還等著你去救助呢。」
  
  「原來啊,護國侯家的大姑娘其實是中意世子的,只是世子的心思不在她身上,怪不得,嫁過去兩個還是清白之身……人家不喜歡,又豈會沾她。」
  
  「都說寧伯侯世子花心遊蕩,如今看來,倒是個潔身自好的,如此清麗佳人在府裡,又是肯自動往跟前湊的,竟然忍得住不下手,聖人啊。」
  
  「得,這司徒家的大姑娘心性有問題,世子夫人怕也是看世子爺對她不理不睬,怕耽誤了她的終身,不想她一輩子獨守空房,寧願折了世子爺的名聲,也要助她脫離小妾身份,還許了她一個縣主之位,真是菩薩心腸啊,可惜,有些人,是給臉不要臉的,放著好好的姻緣不要,總是糾纏不清啊。」
  
  這些話傳到司徒蘭的耳朵裡,猶如利劍,一下一下的刺穿著她的身體,讓她體無完膚,眼裡終於露出怨毒的憤恨來,一口銀牙咬得叮咚作響,今天這丑算是丟大了,如果可以重來,她情願沒有在這裡遇到葉成紹,他長大了,成熟了,再不是以前的毛小伙。他懂得以其人之道來整治她了,眼淚,像不要錢似的噴湧而出,除了哭,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再作任何行動,再解釋,再陷害也已經沒有用了,人們不會再信她。
  
  葉成紹冷冷地看著她,聲音冰冷如霜:「我和娘子原本希望你能幸福,希望你能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你不該將我對你的最後一點發小情意都磨盡,別怪我狠心,要怪,只能怪你太過妄想了。」
  
  說完,葉成紹躍上馬,對人群拱了拱手道:「葉某在此請求各位,口下留情,司徒姑娘也只是一時意氣用事,她自家仍是清白,請大家放她一馬,不要再過多的宣揚今日之事。」
  
  這算是對護國侯多年來對他維護的一點回報吧,葉成紹打馬向前,再也沒有回望一眼,緩緩而行。
  
  司徒蘭突然轉過身來,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對葉成紹嘶聲喊道:「你以為,她就會對你一心一意嗎?東王世子,中山侯世子都與她牽扯不清,你這個笨蛋,看著吧,總有一天,你也會如我一樣的心痛,一樣被遺棄的。」
  
  葉成紹聽了好不惱火,但這會子當眾與一個婦人扯這些東西實為不智,更會對素顏的名聲有污,他頭也沒回地說道:「你以為,誰都同你一樣的麼?我家娘子的品性,我葉成紹過去不會懷疑,現在也不會懷疑,便是將來,也永不懷疑,至於你說的那幾位公子,我家娘子太過優秀,如今京城裡,對她傾慕的又豈止那兩位,葉成紹只會感到自豪,這天下第一的女子只屬於我一個,羨煞滿京城的人啊。」
  
  前面的眾人聽著也是笑了起來,葉成紹對藍氏的信任讓他們感動,但後面的那句話,和他那洋洋得意的模樣,怎麼就那麼欠抽呢?
  
  司徒蘭再沒想到,葉成紹會如此的信任藍素顏,那該死的藍素顏,像是把這傢伙的魂都迷住了,任誰說她什麼,這傢伙也不會信,一時,羞憤難當,又郁氣堵結,人們看她的眼神很是輕蔑,她卻恍然不顧,怔怔地站在巷子裡,看著那高大偉岸的一人一馬瀟灑離去,死咬著嘴唇,連唇邊溢出血絲來也不自知。
  
  人們小聲議論了一陣後,便也覺得無聊,漸漸散了。
  
  寒冷的早春之風如獵獵的刀鋒,刮在臉上一陣陣生痛,司徒蘭像失了魂一樣,立在馬車邊發怔,半晌也不肯上車,貼身丫頭下了車,扶著她好勸了一通,她卻置若罔聞,這時,一個微胖高大的身影自暗處走了出來,靜靜地站在司徒蘭身邊。
  
  貼身丫頭看得一怔,等看清來人時,忙跪下行禮,「奴婢見過大皇子。」又伸手去扯司徒蘭的衣襟。
  
  司徒蘭還沒有回神,眼睛沒有焦距,根本就沒有看眼前之人,仍沉浸在自己的心思裡。
  
  「蘭妹妹何必為一個沒良心的男人痛苦,這天下的好男兒多了去了,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大皇子的聲音溫和,臉上帶著忠厚的微笑,那神情,像個親切的大哥哥看著自己任性的妹妹一樣。
  
  司徒蘭總算是有了點反應,茫然地抬眸看向大皇子,機械地福身行禮。
  
  大皇子忙伸手扶住了她,笑道:「外面風冷,蘭妹妹不若到為兄宮中小坐片刻?歇息一下,養好精神再回府,不然,侯夫人怕是又得傷心了。」
  
  司徒蘭看著大皇子臉上忠厚可親的笑容,眼裡又湧出淚水來,緩緩地搖了搖頭,向自家馬車走去。
  
  「蘭妹妹不恨麼?能夠放得下麼?難道,你就不想向那奪了你幸福之人討回公道?」大皇子不緊不慢地在她身後說道。
  
  司徒蘭聽得身子一震,猛然回過頭來,腦子也靈活多了,靜靜地看著大皇子。
  
  「如果蘭妹妹願意,我倒有法子讓妹妹報復你的仇人,以蘭妹妹天人之姿,原就該是母儀天下之人,怎麼能被那種粗鄙女子給比下去,又怎生是那種頑劣不堪之人配得上的,妹妹啊,你何苦自降身份?」大皇子親切地,又突兀地伸手握住了司徒蘭冰冷的素手,真誠地看著她說道。
  
  「母儀天下!」司徒蘭喃喃地說道,心被這四個字震驚,竟然沒有發覺,大皇子不顧禮節地抓住了她的手。
  
  「對,母儀天下,只要妹妹願意,你便能坐上那個位置。」大皇子肯定地對她說道。
  
  「那我要嫁給皇上嗎?」司徒蘭有些迷惑,但她隨即反應過來,兩眼出神地看向大皇子,腦子裡飛快地轉動著,「是王爺你嗎?可是,王爺已有正室,就算司徒嫁與你,司徒也沒有正室身份,司徒已經做錯過一次,又豈肯一錯再錯。」司徒蘭用力掙著,想把手自大皇子手裡抽回。
  
  大皇子卻是握得更緊了,將她的手骨都握得生痛,忠厚的臉上露出猙然之色:「已經正妃又如何,最多,本皇子廢了她,立你為正妃,將來,只要本王奪得大寶,那皇后的位置就是妹妹的。」
  
  「你那正妃可是陳閣老家的人,你怎麼可以……」司徒蘭大驚,大皇子的正妃可是陳貴妃的侄女,雖不是靖國侯的女兒,但也是陳家嫡女,也是陳閣老的孫女啊,大皇子難道不怕陳家?
  
  大皇子臉上露出一絲陰狠的笑來,很是隨意地說道:「當然不是廢,不過,若是病故,陳閣老也只能歎他家的姑娘太過命薄了。」他的正妃,與陳貴妃還真有幾分相似,長得不怎麼樣不說,還跋扈得很,又顯老相,大皇子早就不喜歡了,只是礙於是貴妃的內侄,所以才忍著,司徒蘭不止是有護國侯的家世,還有傾城的美貌,大皇子是越看越愛,真想現在就撲上去,將這大美人壓在身下就好。
  
  司徒蘭聽得一陣發寒,大皇子卻是突然兩手一抄,很強勢地將她攔腰抱起,向馬車裡走去……
  
  她的貼身丫鬟剛要尖叫,大皇子狠狠地橫了她一眼,那丫頭立即禁了聲,垂頭不敢多看。
  
  卻說素顏,跟著趙嬤嬤往慈寧宮走,一路上,趙嬤嬤但笑無語,素顏想問她一些事情,也不好開口,等到了慈寧宮裡,趙嬤嬤躬身而退,宮裡自有人接了素顏進去。
  
  天後正坐在軟榻上,身邊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五黑籽粥,一見素顏進來,也不讓她行禮,便向她招手:「孩子,快過來,你這小沒良心的,哀家不召你,你便不來看哀家。」
  
  素顏還是將禮行畢後,才笑著向太后走去,再次見太后,她仍有種莫名的親切感,像是見到了前世的娘親。
  
  她的笑容裡,也帶了一絲的濡慕之色,這種感覺,發自內心,流露得自然,太后一見之下,心頭一酸,伸了手拉住了她,將她往軟榻上一拖,刮著素顏的小鼻尖道:「來,正好哀家熬了你說的那種粥,你也吃一碗吧。」
  
  一旁的宮人聽了這話,便下去備粥了,素顏看了那粥一眼,果然熬得綿軟濃稠,品相很好,不由也來了食慾,笑著對太后道:「好啊,我要吃兩碗,有些餓呢。」
  
  話語自然裡帶著一絲撒嬌,就像是遠歸的孩子回到了父母身邊一樣的隨意。
  
  太后笑得眼都瞇了,嗔了她一眼道:「不給,就兩碗,哀家一碗,你一碗,怎麼,皇上只讓你做事,不給你飯吃了?」
  
  素顏笑得眼彎如月,歪著頭道:「給了飯,只是一看太后這裡的東西,就特別覺得餓呢。」
  
  又抬了頭細細打量太后,有好些天沒見著了,太后的氣色果然好了很多,最讓她驚奇的是,太后眼下隱隱的黑印似乎真的淡了不少,她不由得詫異,五黑籽粥確實有消毒養身的功效,但那是慢養的方子,就算太后天天吃,只這麼少的時間,也不可能見效這麼快啊,第一次,她給太后探脈,就發現太后的身體裡似乎也有毒素,不過,太后身在深宮,她的身體由資深太醫照顧著,有毒沒毒太醫應該早就能看出來,而且,太后可能自己也知道,只是,可能那毒不太好清,這定是又涉及到了宮中秘聞,她不想牽涉進去,所以,才沒明說,只是把養身的方子告訴太后,希望太后能慢慢地清淨體內的餘毒。
  
  可是,怎麼效果這麼明顯?
  
  素顏的心裡在打突,但面上卻不顯,宮裡的女人,尤其是活到了太后這個歲數和地位的,沒一個是簡單的,誰不是踩著白骨和鮮血爬上來的?她一個小世子夫人,還是本份點的好,不能參合的,堅決不參合。
  
  太后見素顏眼中有異色,不由敲了下她的頭道:「怎麼,不認得哀家了?瞧你那傻樣子。」
  
  只要是太后身體往好了去,她只為太后高興就好了,素顏忙收斂了心神,笑著對太后道:「我是在想,要不要叫您一聲姐姐呢,看著怎麼就給我差不多的歲數。」
  
  「大膽,好個沒大沒小的丫頭。」太后聽了斥道,眼裡的笑意卻是更深了,拉住她的手道:「聽說,你如今可是京城裡頭的名人了,成了大周第一才女?」
  
  素顏聽了這話,一仰頭,高興地回道:「嗯呢,今天皇上特賞了我個頭名,太后,您也替我高興吧。」素顏在太后面前,並不用謙稱和敬語,這樣說話的方式讓太后很是喜歡,又刮了下她的鼻尖道:
  
  「瞧你那得意的模樣兒,嗯,是很替你高興呢,你這丫頭,膽子也夠大,竟然敢為天下士子之師,出題較考那群才子,真有你的。」
  
  素顏聽了露出來個無奈的表情來,長歎了一口氣道:「沒法子啊,一個好漢三個幫,一個籬笆三個樁,相公想要做下一番事業,沒有人幫是不行的,他又不是天神,不可能一個人能治好淮河的。我這也是想給相公找幾個助力呀。」
  
  「嗯,你這樣做也是對的,不過,月盈則損,這個道理你可要懂啊,要知道,咱們女人家,可以出些風頭,但風頭可不能蓋過了男人去,太過出類拔萃,你會招人忌,也會招人恨,更會招來禍端啊,你明白嗎?」太后語重心長地拍著素顏的手,真誠地說道。
  
  「嗯,謝謝太后,我明白了。」素顏心中一凜,果然太后是覺得她鋒芒太露了,不過,方才太后的話說得還是很在理的,也是一片好意,她心裡還是很感激。
  
  「明白就好,那些個糊塗官,要給你冠個官名,簡直就是敗壞綱常,也是將你推到刀口子上去,孩子啊,你可不要做那種傻事,這可不僅只是一隻出頭鳥的事情,是會遭到天下士大夫的群起而攻之事,你可要拎得清啊。」太后又歎了一口氣,眼睛慈愛地看著素顏道。
  
  「嗯,我知道了,我也沒想著要做官,只是想著要在相公身邊,輔佐他,幫助他,就好,也真心的想站在他身後,為大周的百姓做些事。」素顏微垂著頭,眼裡有著淡淡的失落,前世時,女子與男人平等,可以接受同等的教育,可以有同等的工作機會,這個時代,果然是不容女子太過出色的。
  
  正如太后所說,自己要是真的在治河上做出了什麼大貢獻,只怕沒人肯承認的同時,也會遭人忌恨啊。
  
  「沒想就好,真是個好孩子,不過,你到底是女兒家,兩淮清苦得很,就不要跟著紹兒一起去受那苦楚了,留在京裡頭,好生服侍你的公婆,持好家吧,這才是女兒家的本份呢。」太后又笑瞇瞇地說道。
  
  素顏聽得一震,抬了眼不解地看著太后,太后竟然連她一同去治河也不許麼?那……豈不是半點機會也不給她,她不想平庸的,天天守在方寸大天空下的深宅裡過日子,那會困死她的,如果有機會一展才華,又能救助老百姓,為什麼不抓住呢,就算她在治河上,沒有專來的水平,但是,她可以去救治那些在大災裡生病的百姓,可以出去行醫啊,那是她的本行,難道,也要剝奪了麼?
  
  「聽說那些個夫人們都喜歡你做的包包,還有,護手霜之內的,你這小沒良心的,怎麼也沒看帶兩樣好東西給哀家。」太后似乎根本就不需要她的回答,又笑著說起了別的事情。
  
  素顏一時還沒回過神來,正要回答,就聽外頭宮女來報:「稟太后,皇后娘娘求見。」
  
  太后聽得微怔,抬了眼道:「請她進來。」
  
  皇上娘娘人還未到,就聽得一陣咯咯笑聲:「母后,聽說您把我那最得意的侄媳婦給叫過來了,哎呀呀,那小沒良心的,也沒說要去看臣妾呢,臣妾可是要打她的小臉才好。」
  
  話音剛落,皇后婕娘風姿卓絕,如一道亮麗的彩虹一般飄進了慈寧宮殿裡:「你們娘兩兒說啥呢,臣妾也想聽聽,哎呀,這小沒良心的可是在京裡頭呆不了多少日子了,得跟著成紹那孩子一起去治河呢,想想就風光啊。」
  
  太后聽得一震,眼裡閃過一道厲光,但臉上笑意卻是不減,笑道:「皇后來的正好,來來來,你也跟哀家一起整治下這孩子,竟然進了宮,也不來看咱們兩個,真是個小沒良心的。」
  
  「可不是,上次進宮,就為著司徒的事,說完,就跟皇上嘰歪了好一陣子,說什麼文治武攻,又談什麼治河大事,一套一套的,真是聽著就讓人眼暈,這孩子,生為女兒身,卻是胸藏天下百姓,倒是個難得的人才呢,原來母后也是如此喜愛於她啊,臣妾聽了可真是由衷地為她高興呢。」皇后笑得燦爛如花,聲音清脆中,帶了一絲爽朗,又有一絲的率真。
  
  太后聽了眉頭微挑,鼻間幾不可聞地冷哼了一聲,但笑容卻是可掬,對素顏道:「你看你這皇姑母,真真生怕哀家虐待於你呢,好在哀家可是真心的心疼你,喜歡你的,不然啊,還不知她會如何的怨恨哀家呢。」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太后這話說得有點過了,皇上的話雖是話裡話外有些擔心素顏的意思,但話面上還是客氣得很,但太后如此直白地說出來,就有些明搶真執的感覺。
  
  素顏聽得很不自在,她便是再遲鈍,也能聽得出太后與皇后很不太對盤啊,而且,兩人似乎為了自己是否跟著去治河意見不一致,不過,好在皇后娘娘還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不然,她還真是替葉成紹難過啊。
  
  大周朝兩個最有權力,地位最高的女人在鬥法,她被當成了夾心餅和炮彈,這感覺,還真是難受啊,素顏無奈的笑了笑道:
  
  「太后自然是真心疼素顏的,不然皇后可是正說您心疼我呢,今天能得到兩位長輩的誇讚,素顏可真是太歡喜了,一會子真能吃上兩大碗五黑籽粥了。」
  
  太后和皇后聽了這話,同時寵愛地嗔了她一眼,太后故意板了臉道:「不給,哀家就熬了那麼點,說了只給你吃一碗就只一碗。」
  
  皇后一聽這話,秀麗的黛眉輕蹙了一下,眼睛看向素顏,笑道:「母后,有好東西,可不能只給這丫頭一個人享用,賞點給臣妾呢?」
  
  太后聽了臉色便有些冷,看了皇后一眼,眼中似乎帶了一絲審視:「皇后也想吃?你可是不常在哀家宮裡吃東西的。」
  
  皇后聽得一滯,今天太后有點處處針對於她,雖然,她們關係一直不佳,但平素面子上還是過得去的,今天,難道是因為藍素顏嗎?哼,皇后心中一陣冷笑,嬌媚的臉上帶了一絲的小無賴,伴到太后另一邊坐下,揚起那張傾國傾城的臉,笑瞇瞇地對太后道:
  
  「母后平日裡可是疼貴妃姐姐多,臣妾也是怕母后您不太喜歡臣妾,便是過來坐了,也怕惹了您心裡不快,哪裡敢討東西吃啊,今兒不是搭了這素顏這孩子的福麼?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太后對皇后這突然的親近很不自在,身子下意識地往素顏這邊靠了靠,而且,聽皇后說起貴妃來,她眉頭皺了皺,聲音有些清冷:「貴妃如今都到冷中裡去了,你這會子還吃她的乾醋作甚?以前也就她不嫌哀家囉嗦,肯每天來陪陪哀家,唉,這人老了,可就是不得人喜歡了,總是怕小輩的嫌煩呢,難得貴妃那個直筒子脾氣的人,受得了哀家這個脾氣呢。」
  
  皇后聽了便一副驚惶的樣子,起了身就要給太后行禮,「母后可是折煞臣妾了,臣妾其實最是敬仰母后,只是……臣妾不如貴妃姐姐乖巧,怕這話不對母后的心思,所以,才不敢多來打擾,倒是讓母后感覺寂寞了,不周之處,請母后責罰。」
  
  太后的臉色這才緩了些,也不去扶皇后,只是淡淡地說道:「起吧,這五黑籽粥原也是素顏這孩子送於哀家的養身的方子,哀家食用過一陣子後,感覺身子好多了,這孩子不過是向哀家撒個嬌罷了,這東西,她自個在府裡頭不知道吃過多少呢,哪裡就是欠了哀家這一口。」
  
  皇后直起身來,神情似是鬆了一口氣,又坐到了太后身邊,笑道:「素顏這孩子倒是孝順的,竟然開了個好方子給母后您調養,難得她也是個多才多藝的,男人們的大事,她雖是知曉,但畢竟是個女子,去參合倒也不太好,但她那一片為國為民的心可真是值得讚賞的,母后,就許了她跟隨成紹那孩子一同去兩淮吧,男人做的事,她不能做,但給當地的百姓看個病,救助些貧苦的病人,也是一件大功德啊,而且,也更是為我們女子掙了面子,母后,您說是吧。」
  
  皇后終於說到正題了,而且,她也是一副誠心誠意相求的語氣,話也說得直白,並沒有再繞彎子。
  
  倒讓太后覺得詫異,心裡卻是有些生怒,自己與素顏的話音都還沒落呢,皇后就得到了消息,這也傳得太快了點吧,皇后如今的手是越伸越長了,自己宮裡也敢派了暗哨來,哼,真以為,有了皇上的寵愛,在這宮裡就可以隻手遮天了麼?
  
  皇后似乎看出太后的心思,忙又道:「剛才臣妾來時,正好聽到母后跟素顏的談話,只聽了一小截兒,但也聽出來母后對這孩子是真心喜歡,這孩子是個有志向的,母后,想當年,您也是大周朝裡有名的才女,文采出眾,寫出來的策論,連國子監的學子也難以比得上了,好些個文華閣的大學士到如今都對您的文采讚不絕口呢,可惜您是女子,只能被困於這深宮內院之中,一輩子看到的便只是這深牆高院,如果,當初,也給您一片發展的天地,您也能做出一番大事業出來,母后,難得再遇到與您當年能相媲美的奇女子,您就給她一個施展才華的機會吧。」
  
  太后聽了這話,心頭才鬆了些,雖不全信皇后的話,但也感覺這慈寧宮,被自己經營了上十年,應該是密不透風了才是,皇后恭維的話讓她聽著心裡也高興,畢竟上了歲數的人了,都是喜歡聽好話的,而且,太后年輕時,確實也和素顏一樣,有著大周第一才女之名,若說真沒有那一展才華的志向是假的,曾經她也想要離開深宅大院,如男子一般幹一番事業的衝動,只是,後來嫁入皇家,成日裡被陰謀詭計所包圍,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對付來自宮中其他女人的攻擊,早先那份志向磨得消失殆盡了……
  
  這一刻,太后似乎又回到了幾十年前,那時,自己也如素顏一樣的風華正茂,意氣風發,可惜,女子,終是不能參政,就算她後來貴為皇后,太后,才華和天分也被世俗和男人的權勢給壓得死死的……
  
  「女子出仕終是不被世人所容,哀家這也是在幫她,這個世上原就如此,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便是只去行醫濟世,也是困難重重,便是哀家許了你去,你到了那兩淮之地,百姓雖是淳樸,但愚昧者居多,除非你次次皆能妙手回春,不然,偶有一次不慎,人們就會怪罪於你,便是非你之過所致之事,也會栽到你的頭上,這就是身為女子的難處啊。」太后歎息一聲,眼神悠長地看向殿外,紅牆碧瓦,又多少人的青蔥歲月都消耗在這金碧輝煌的墳墓裡,一時,恍然怔住。
  
  皇后和素顏兩人都沉默了,半晌都沒有說話,太后的話不無道理,皇后也是人中之鳳,天資聰穎,艷麗風流,可那又如何,能嫁於帝王妻,母儀天下,已是女人中最尊貴者了,還能再奢求什麼?成日裡為了那份不知道被分成了多少份的感情而努力,與無數個女人爭搶那個男人的一點憐愛和疼惜,費盡心力,在眾多女人堆裡爭,鬥,鬥敗了一個,又來了一個,那個男人不斷的為你找來敵手,讓你斗此不疲,永遠都不缺乏敵手,他含笑站在一旁看戲,等你鬥完,再賞你一絲所謂的情愛……
  
  好沒意思,皇后突然也興味索然了起來,呆呆地默坐著,素顏卻是想著前世的種種,不免哀歎這一世的不自由,這一世的壓抑,好在,有個男人並非要自己為了他的感情與其他女人爭鬥,至少這一點上,她比太后和皇后二人是幸運的,如此一想來,倒也沒像開始那樣不豫,心情開朗了些,不過,她還是得爭取,能有一個機會離開深宅大院,離開女人間的謀算爭鬥,為何要放棄呢?
  
  「太后,求您給素顏這個機會吧,素顏想走出大宅院,走到京城,想以女子之身,做一些有益於百姓的事情,也許,素顏不一定會功成名就,但是,努力過,素顏就不會遺憾。」素顏真誠地看著太后說道。
  
  太后恍然,回過神來,喃喃道:「努力過,就不遺憾麼?」
  
  素顏靜靜地看著太后,她知道,太后需要時間來消化自己的話,以太后的睿智和精明,一定會明白自己的想法的。
  
  果然太后又是一聲苦歎,轉眼憐愛地看著素顏道:「你若非要去,哀家也不好太過阻擋於你,不過,此次前去,只能以家眷身份,也不能隨便拋頭露面,便是濟世行醫,也要以男子之名,大周朝禮儀之邦,綱常倫理不能以你一人而廢,該守的規矩,你一樣也不能犯了,否則,別怪哀家不講情面。」後面的話,說得語氣比較重,素顏心頭一陣失落,鼻間也有些發酸,原來,不管如何努力,這個世道終是不肯給女子一方自由呼吸的天空的。
  
  神情不由黯淡了下來,太后已經退了一步了,看素顏仍是一副失意落寞的樣子,便搖了搖頭,對一旁的宮女道:「去端了粥來,請皇后和葉夫人陪哀家一起用點。」
  
  那宮女聽了便看向太后小几子上的那一碗粥,先前素顏來時,那碗粥正熱氣騰騰,此時已然涼了,自然不能再吃,那宮女便想要撤下那一碗涼粥,剛彎了腰去端碗,太后微抬了眸瞟了她一眼,那宮女身子一瑟縮,忙收回了手,直接去了後殿。
  
  一切,正好落在皇后的眼裡,皇后心中一陣冷笑,面上半點不顯,仍是附著太后的話勸素顏:「母后也是為了你好,去了那邊,你只管好生照顧著成紹的起居飲食,那些個修河築堤的大事,就由得男人們在外頭操心去,你只管做好你的世子夫人就成了。」
  
  太后和皇后都如此說了,素顏也只能應下,不過,她心裡也有小九九,俗話說,將在外,軍令有所不授,那便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先出得了京城這個牢籠再說也好。
  
  一會子,宮女端了五黑籽粥來,滿室香氣更濃了,皇后那雙艷麗的眸子都睜大了少許,含笑看著那碗裡黑糊糊,卻濃稠綿軟的粥品,也露出一絲歡快來,太后見了不覺好笑,「都是幾十歲的人了,怎麼還同一個孩子似的,見了好吃的東西就挪不開眼。」
  
  皇后嬌嗔一笑,「母后這粥也燉的太好了,平平凡凡的幾種東西,愣是讓您給整出仙味兒來,臣妾聞著就流口水呢。」
  
  宮女將粥品奉上,素顏和皇后都端起碗來,而太后卻是端了身邊那碗放涼了的,優雅地吃了一口道:「這兩日生了火,太熱的吃不得,倒就想吃些清涼的。」
  
  皇后聽了便又關心地說了幾句應景的話,並沒有過多的懷疑,素顏雖然覺得有些不利,但也沒多想,畢竟連皇后都用了,太后再想怎麼著,也不會在慈寧宮裡將皇后也一併怎麼樣了吧。
  
  用完粥,太后又囑咐了素顏幾句,最後還是拉著她問那瑜伽的事,素顏便笑道:「那只是一種健身的體操,能強身健體的同時,保持身材的柔韌和苗條,當然,也能養氣養顏,但是,那種操只能在飯前做,剛用過粥,你是不宜做劇烈運動的。」
  
  太后聽得眼睛亮亮的,卻道:「真不想放了你出去,想把你留在哀家身邊才好,也不知道你這小腦袋瓜子裡都裝了多少奇奇怪怪的東西,怎麼就那麼新鮮有趣呢?」
  
  素顏聽了身子歪到太后懷裡,有些不捨得說道:「治河也就是兩個月的事情,等汛期一到,就不得不回了,只怕今天動身得過晚了,春雨一下,工程也不太好動手了,其實,修河堤最好是每年的秋冬兩季才是最合適,既是枯水季節,又是農閒時候,民夫也有空一些,倒比強征壯丁要強了許多,所以,今年便是去了,也不過是幾個月的光景,素顏就可以回京城,可以多進宮來陪伴太后您了。」
  
  太后聽了素顏的話,臉色也沉重了一些,她雖然曾經也是才女,但畢竟不如素顏見識廣博,素顏的這一番話倒是實情,一想著今天的兩淮百姓還是可能會遭到水患,心情也黯淡了起來,拍了拍素顏的手道:
  
  「嗯,哀家等你早些回來,多陪陪哀家,這宮裡看著熱鬧繁華,卻是寂寞的緊呢。」神情很有些感傷,素顏將頭拱在太后懷裡,環手抱住太后的腰身,悶悶地說道:「嗯,要不,以後您也跟著我們去外頭走走吧,消暑避夏也是好的,天天呆在宮裡頭,再好的地方,也會悶的。」
  
  又與太后閒說了些話,太后便有些懶懶的,皇后和素顏便告辭出來,皇后出了慈寧宮,便一路行色匆匆,疾步而行,她雖未明言,但素顏知道她與自己還有話要說,便也默然無語地緊隨其後,一到了坤寧宮,皇后便扯了素顏往後殿而去,聲音急切而嚴肅:「摳出來。」
  
  話音剛落,她竟自行伸了手到喉嚨裡摳,隨即便大嘔大吐了起來,素顏看著震驚,卻也不敢怠慢,忙有樣學樣的將方纔吃下去的一碗粥便吐了出來。
  
  皇后命人拿了清水給素顏漱口,這才扶著腰,全身像是失了力氣一般,軟軟地走回到內殿裡,素顏也是被方纔的一頓猛吐弄得眼淚都出來了,但她在皇后面前比要在太后面前拘謹得多,皇后的話,她不敢反駁,下意識裡,也覺得皇后並不會害她,少了一份防範之心,便對皇后的話並無疑點,老實照做便好。
  
  皇后揮退了一干宮女,青竹一直是跟在素顏身邊的,但慈寧宮內殿和坤寧宮內殿她都進不來,便留在宮外守候。
  
  內殿裡,便只剩下皇后和素顏,素顏緩了緩神,忍不住對皇后道:「娘娘,臣婦覺得太后不會在粥裡下毒。」這是一種直覺,她也說不明白為什麼,並不是覺得太后就真是良善的人,而是感覺她一定不會在這一次的吃食裡加料。
  
  「我知道,但這是一種習慣,在宮裡頭,除非是你非常信任的人,不然,絕不要亂吃任何其他宮裡的東西,而且,我要查的,並非是我們有吃的粥裡是否加料,而太后的粥裡是否加了料。」皇后深深地看了素顏一眼,對她的單純很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素顏聽得一震,心頭一動,衝口就問道:「太后的粥裡,怕是加了解毒的藥吧。」
  
  這話一出,皇后的眼光更加幽深了,定定地盯著素顏看了好一會子,眸光微有些凌厲,卻並無責怪,好半晌她才悠悠地說道:「你也看出來了?」
  
  「是的,臣婦上回來宮裡時,給太后把過脈,感覺太后體內有毒……娘娘您……」素顏聽了這話更是震驚,她很不願意相信,又不得不懷疑,所以,問出的話還是有些遲疑。
  
  皇后苦笑了聲,委屈地坐在了軟榻上,淒然而落寞地說道:「在這宮裡,又有誰敢對她下毒?除了她自己,再無一人可能。」
  
  素顏聽得心頭劇震,更是不解了,不過,想來,皇后的話應該並無虛假,太后看似和藹可親,但能在這深宮裡爬到頂級的位置上去,沒點子手腕和謀算,是不可能的,她年輕時便是才女,無處施展抱負後,便把滿腔的才智全都用在了宮中傾軋攻擊,爭權奪勢上去了吧,葉成紹的處境,怕是大半由太后主腦的吧。
  
  一時又覺得手腳冰涼,眼中浮出淚意,她對太后的感情很是複雜,那種出自內心的親近感很不願意相信太后是那心思歹毒,在背後陰謀害人的人,可是,現實卻是殘酷得很,由不得你半點幼稚和任性,不然,行差踏錯一步,便有可能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她要給自己下毒?」素顏百思不得其解。
  
  「自然是要控制我,她怎麼能容許我在宮中坐大?」皇后臉上的落寞只是一閃而過,如今又浮現出嬌媚的笑意,眼裡還露出一絲譏笑來。
  
  素顏聽了沉默無語,這些宮廷裡的爭鬥不是她這個現代穿過來的平凡小女子能參合得了的,而且,太后的這種行為,定然也是起到了作用的,不然,太后也不會真的以身犯險,對自己下毒了,只是如今又突然借自己所列的五黑籽粥來解藥,怕是又別有深意了,到底是要抬撫自己的聲譽還是另有原因,現在她也無從而知。
  
  「娘娘,你在宮裡還是小心些吧。」素顏只能乾巴巴的勸皇后,她著實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皇后卻是突然一把抓住了素顏的手,皇后的十指很瘦長,柔軟卻冰涼,攥得素顏的手生痛:「這一次,是紹兒難得的機會,你一定要幫他,這是邁向成功的很特殊的一步,若是敗了,他將再難有機會了,你……一定要幫他。」皇后的聲音急切中,微帶了一絲顫抖,眼神很是凌厲,將眼中原有的艷光一抹而淨。
  
  是要讓葉成紹上位的第一步嗎?她想幫他,當然更希望他能成功,可是,她並不想讓他坐到那個位置上去,那樣只會葬送她好不容易才努力得來的幸福,可是,如果他有志於此,自己該怎麼辦?難道也要像太后和皇后一樣終身也困在這吃人的深宮裡,與一群女人鬥得死去活來,兵不血刃,卻血流成河嗎?
  
  「娘娘……」素顏很想向皇后坦露自己的心跡,她半點也不希望葉成紹向那個位子上奮鬥,這種爭奪往往便是你死我活,成王敗寇,一旦失敗,便沒有了生機,只會被成功者殺死,成為他的踏腳枯骨,她不願意啊。
  
  「怎麼?難道你不願意麼?或者……」皇后的眼裡露出一絲的譏諷和警惕來,似笑非笑的說道。
  
  素顏心頭一震,皇后也不是個簡單的人,感覺她可能根本就不是寧伯侯的親妹妹,或者,有更離奇的身份也不一定,若是自己當面反對,只怕……
  
  「娘娘,臣婦自然會盡全力輔佐相公,女子以夫為天,今生臣女已經嫁與他為妻,他的理想和目標,自然也是素顏的。」素顏說了一句大實話,但卻又是最模凌兩可的實話。
  
  皇后聽了臉色稍好,終於鬆了素顏的手,卻是挑了眉道:「太后自然不想讓紹兒太過成功,怕他的聲望蓋過那兩位去,她想要正統……呵呵,真是好笑。」
  
  皇后又恢復了嬌俏的模樣,懶懶的往軟榻是一靠,媚骨天成,如此天姿國色,只怕是個男人見了也難抵擋她的風姿,能統管後宮這麼些年,果然是天生尤物。
  
  「太后突然自己清毒,可是對娘娘您放鬆了戒備?」素顏對太后的行為,仍是很難理解,即使是要控制皇后,也不能自殘啊。
  
  「這一招已經沒什麼用處了,那毒在身體裡留得久了,自然也怕傷身,她不過是想讓皇上對本宮存了怨恨罷了,自她中毒起,各種證據都指向本宮,連皇上都不得不相信,可是,皇上又捨不得本宮……哈哈,她就是喜歡玩這一招,以親情來打動皇上,讓皇上對她生了愧意,好牽制於本宮……」皇后見素顏應了她的話,心情也變得愉悅了些,還真將宮裡的秘事說了出來。
  
  「不過,她似乎是真的很喜歡你,不然,也不會把這功勞白白送你了,只是,可惜,你嫁了成紹,她又不得不對你起了防範,生怕你的名聲過盛,蓋過其他人,以你現在的聲望,便是……」皇后說到此處,便又頓了下來,沒有繼續往下說。
  
  素顏聽得默然,怪不得,朝臣提議授予自己官職時,太后的人去的那麼巧,讓那件事情不了了之,她不由得又歎了口氣,同是女人,何必彼此為難啊。
  
  皇后也向素顏討要養顏的方子,素顏微微一笑道:「娘娘已經國色天香了,再美下去,可真成了天上仙女兒了,您現在最需要的是保養……」說到一半,她忽然靈機一動,改了主意道:「娘娘,不若臣婦做一些保養的乳露來給您用用,您要是用得好,可要多多獎賞臣婦哦。」
  
  皇后聽得一怔,半晌那雙艷麗的眸子裡露出一絲狡黠來,直起身坐起來,對素顏眨了眨眼道:「你這小東西,可是又想到了什麼法子了?」
  
  「嗯,臣婦想賺錢呢,如今京裡的胭脂鋪子也不少,但出新品卻不多,出的新品美膚的效果也並不太好,臣婦學過醫術,在這方面頗有研究,若是相公想要成大事,財力是最不能少的,所以……」素顏說到此處,便故意停下觀察皇后的臉色,她不想葉成紹做皇帝,但賺點錢,她卻是很樂意的,要是能遠離各種紛爭,到某個山清水秀之處,過上富家翁的生活,那是多麼快意的事情啊。
  
  果然,她的話引得皇后的眼睛一亮,神情也激動了起來:「你是說,想與內務府合作……做那胭脂生意麼?」
  
  「大可不必與內務府合作,那樣的話,會引起太后和貴妃娘娘的注意,如果讓她們知道臣婦賺了大錢,只怕會從中作梗,不若臣婦暗中做了脂粉和護膚品出來,娘娘用著,在宮妃裡宣傳宣傳就是,以娘娘如今的地位和娘娘的美貌,那些宮妃們定然紛紛倣傚,而您就是個時尚的風向標,有您帶了頭,全京城的貴婦們怕是都會跟著來,這種名人效應下的銷售量,定然是海量的,臣妾在外頭的鋪面也不會設得很大,以免引人注目,只要有錢賺就行了,不用太過張揚。」素顏笑著對皇后道,正好利用皇后想讓葉成紹上位的心思,只要是對葉成紹成功有利的,皇后定然會傾力相助。
  
  果然,皇后美艷的雙眸裡閃出光輝,笑著直點頭,還不忘連連說道:「當初,紹兒鬧著非要娶你,我還真沒看出你有何特別之處,如今看來,那小子還真是有眼光呢。」一副喜不自勝的樣子,皇后在宮裡頭雖然也存下不少錢財,可以供給葉成紹,但是,那畢竟不夠,素顏這條生財之道才是財源啊,有了財力支撐,不怕大事不成。
  
  「哦,這裡有個東西給你,你拿了去,在城東本中也有家胭脂鋪子,鋪子裡的東西雖然沒你的好,但是,那裡有幾個經驗豐富的手藝人,倒是應該能幫上你的忙,嗯,要獨家經營,才能賺大錢,以前本宮的那鋪子裡的東西,也是好久沒有出過新品了,如今,那些賤蹄子們,也有了各自的心思,生意不如以前了……那鋪子,本宮就送與你吧,相信你能幫紹兒賺不少錢的。」皇后隨即親自到內殿拿了個玉牌來遞給素顏,笑道:「算是皇姑母對你們新婚的賀禮了。」
  
  自坤寧宮出來,素顏心事沉重,這一天來所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以後的路,究竟要如何走,她有些茫然了,皇上對葉成紹的態度不明,太后是明著打壓,而皇后的期望又讓她覺得沉重而壓抑……這一刻,她希望能快些見到葉成紹便好,不管走哪條路,都需要夫妻同心才行。
  
  青竹默默地跟在她身後,見她臉上並無笑意,也小心了起來,兩人快行至內宮出口時,素顏突然一陣頭昏目眩,心中急悶難受,像是有什麼卡住了喉嚨一般,渾身虛汗淋淋,頓時,身子直直的向後倒去。
  
  青竹大驚失色,忙上前扶住了她,大喊:「大少奶奶,大少奶奶,您這是怎麼了?」
  
  一時,兩旁的宮女和太監有聽到呼聲的,都圍了上來,紛紛要上前幫忙,青竹抱著素顏,手一格道:「開宮門,我要抱我家大少奶奶回府。」
  
  這個時候,儘管知道宮裡就有太醫,但青竹任何人也不敢相信,她只想快些抱了大少奶奶去見世子爺。
  
  那些宮人們不由大怒,一片好心卻得到了這種對待,有些認識素顏的,便回去稟報皇后或是太后,也有的人去開了宮門,青竹抱起素顏,二話不說便掠身而起,急急地向宮外飛去,有人在後頭喊她,說是皇上給世子夫人備了公子儀仗,可以送她主僕二人回府,她也沒有回頭,在青竹看來,大少奶奶明明是好好的進的宮,一出來,便發了病,這宮裡根本就不安全。
  
  青竹急急的抱著素顏出了宮,好在玄武門外,竟然看到了藍家三小姐素麗和府裡的二小姐,三小姐,她不由大喜,向她們直奔而去。
  
  文靜和文嫻兩個因為今天大哥大嫂大出了風頭,心裡也是美滋滋的,在壽王府時,身邊的一眾夫人,小姐們就都用羨慕的眼光看她們,以前不願與她們交好的幾個也往她們跟前湊了,這兩丫頭今天被人捧得暈乎乎的,心裡頭得意得很,出了壽王府也不肯回家,非要在玄武門外等,當然,先頭司徒蘭攔著葉成紹的那一幕,她們根本就沒有看到,葉成紹騎御馬過來時,這幾個全都躲馬車裡,生怕他看見了,會鬧著要她們回去,幾個丫頭心裡都有小算盤呢,要是能跟著嫂子坐一回公主儀仗,那是多麼榮耀的事啊,便是中午飯,也是使了丫頭回府去提來的,足足等了好幾個時辰呢。
  
  心裡正美著,卻不想,眼前的一幕讓她們震驚得無以復加,素麗純是太過關心素顏,才乾脆與寧伯侯府的幾個小姐一塊等大姐,這會子見到素顏面色蒼白,緊閉著雙眼,眼淚立即就出來了,第一個就迎了上去。
  
  「怎麼會這樣,大姐,大姐,你怎麼了?」素麗嚇得快要哭了出來,今天的大姐太與眾不同了,鋒芒大露,綻放異彩,她心裡便很是不寧,既為姐姐高興,又為她擔心,她是艱苦中熬過來的,雖是年紀小,但對很多事情,卻是比常人看得遠一些,更透一些,果然,她的擔心真的成了現實,這叫她如何不傷心,不憤怒,大姐肯定是被人害了。
  
  文靜和文嫻兩個直接就嚇呆了,怔在馬車旁不知如何是好,青竹也懶得管她們,抱了素顏就往馬車裡塞,素麗忙也跟上馬車,伸手去探素顏的脈,大急道:「不行,大姐怕是不能受顛,她的心脈很弱啊。」
  
  素麗此時急得大哭,長這麼大,她第一次覺得好生惶恐,她在藍家過得辛苦,自小便受盡風霜雨露,唯一的親人三姨娘又是個老實本分的,自己大了些,還要靠自己來維護她,姐妹裡,不是欺負,便是攻訐,唯有這個大姐是真心的疼她,處處維護她,如今眼見著大姐名聲鼎盛,成為了大周第一才女,她的身份也跟著水漲船高,卻是……
  
  素麗一陣大慟,撫著素顏的臉放聲大哭,淒惶得不知所措,青竹也是大急,探向素顏的脈搏,果然微弱得很,心跳都似要停止了,她縱身往馬車下跳去,便是去搶,也要搶一個太醫出來給大少奶奶醫治。
  
  素麗倒也沒有攔她,只是將素顏的頭抱在懷裡,失聲痛哭,急切的不停撫著素顏的胸口,希望能幫她緩些氣過來。
  
  文靜和文嫻兩個也是嚇傻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對素麗道:「藍三姑娘,哭也不是辦法,我們這就著人回去請大哥來,你好看著大嫂。」
  
  素麗點了點頭,大姐夫還是有些本事的,這點,她清楚得很。
  
  好在邊上還有一輛素麗先頭坐來的馬車,文靜和文嫻兩個也顧不得這許多,坐上馬車便讓馬伕以最快的速度往前趕。
  
  素麗獨自一人抱著素顏,心中惶惶不安,不停的小聲在素顏的耳邊喚著:「大姐,大姐,你可不要有事啊,好不容易才得了今天的幸福,你千萬不能放棄,不能放棄啊,你和我一樣,自小便過得苦,雖然是個嫡女身份,可是有二娘壓著,處處虧待著,過得並不比我這個庶出的好多少,嫁了後,侯夫人又是個厲害的,三番五次的打罵於你……大姐,你不能丟下素麗不管啊,素麗……沒有了大姐,可怎麼辦?」
  
  正哭得傷心,馬車外傳來一聲清冷的問候:「是藍家三姑娘在馬車裡麼?」
  
  素麗聽得一陣,這個聲音讓她好一陣心慌,忙收了淚,臉突然就有些紅了,忙收了淚,掀了簾子道:「正是,你是……」雖然猜出來一點,她少女的矜持讓她不好確認。
  
  「本王剛才路過,聽得馬車裡好一陣哭聲,不知三小姐出了何事如此傷心?」二皇子修長的身子立在馬車邊,偉岸如青松一般,素麗聽得一怔,眼睛一亮,放下素顏便對二皇子道:「你……你是王爺麼?求你救救我大姐,她突然暈過去了……」
  
  二皇子聽得眼一沉,也顧不得男女大防,掀了門簾子看向馬車內,果然看到素顏面如金紙,呼吸微弱,便要伸手來探,素麗卻是輕輕一擋,小聲道:「王爺……」語氣裡帶了一絲戒備。
  
  「本王略懂武功,想給葉夫人探探脈。」二皇子真誠地說道。
  
  素麗一聽,忙拿了自己的帕子搭在素顏的手腕上,讓二皇子探脈,二皇子抬了眼,清清冷冷地看了素麗一眼,素麗心頭一顫,忙垂頭不敢看他。
  
  二皇子探完脈後,臉色劇變,衝口道:「葉夫人怕是身中劇毒,若不快些解毒,只怕生命危險。」
  
  素麗聽得大急,納頭就向二皇子拜去:「求王爺救救大姐,求王爺了。」
  
  二皇子聽了也不遲疑,長臂一伸,便要去抱起素顏,素麗大驚,忙攔下道:「王爺,雖說事急從權,但男女大防必須要守,而且,此處仍是禁宮外,並未出紫禁城,以王爺的腳力,應該能立刻幫大姐找來救助之人或藥才是。」
  
  二皇子聽得一滯,不由深深地看了素麗一眼,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對他似是有情的小姑娘做事如此沉穩有度,眉頭一揚,沉了聲道:「本王腳力雖好,但一去一回,定然浪費時間,你就不怕耽誤了你大姐的救治?」
  
  素麗大眼一轉,卻是堅決地說道:「對不起,王爺,女子名聲比生命更重要,此處又是皇家紫禁城,您若抱了大姐出去,必定會引得非議,大姐若是清醒,定然不肯,臣女也不敢忤了大姐之意。」
  
  二皇子聽得眼中寒芒一閃,有些懊惱,再一次伸手想要將素顏抱起,素麗小小的身子堅定地伏在了素顏身上,嚴聲說道:「謝王爺好意,請王爺自重。」
  
  二皇子聽得只想要跺腳,但他究竟是性子深沉之人,很快便恢復了臉色,歎口氣對素麗道:「你倒是個沉穩懂事的,你們藍家的姑娘果然與眾不同,本王佩服。」說著,自懷裡取出一個瓷瓶來,倒了一粒藥丸遞給素麗道:「這是解毒丹,三姑娘且先給葉夫人服下,可以讓她身上的毒緩上一緩。」
  
  素麗聽得大喜,忙接過來,謝過二皇子,便要給素顏服下,此時,便聽得外頭有人說話:「下官給王爺請安,不知王爺在此為何?」
  
  素麗一聽又是男聲,忙要拉下車簾子,但一抬眸,便看到一雙溫暖而又清澈的眼睛,這雙眼睛也太讓她熟悉了,這廝在台上彈琴,竟然死盯著她看,讓她被一眾的姑娘小姐們嘻笑諷刺,好不討厭。
  
  正要拂落車簾子,就見郁三公子上前一步,大驚道:「那不是葉夫人麼?怎麼……怎麼病了?」
  
  素麗懶得理他,將簾子重重放下,但郁三公子卻是一個箭步竄過來,掀起了簾子,一看素顏果然面色難看,像是……半個時辰前還是好好的人,怎麼會……他也不是笨人,也是官家子弟出身,葉夫人最後可是被太后召入內宮了,出來便是這般模樣,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可能發生了什麼事,這會子再看二皇子立在馬車前,便更起了疑心,忙上前來探看。
  
  素麗見郁三公子冒冒失失的就掀了簾子,那副模樣像是也要去探大姐的脈似的,衝口便沒好話:「郁公子請自重,如今可真是有趣了,怎麼誰都會診脈,要都如此,全京城裡的大夫怕是都要停業轉行去了。」
  
  郁公子聽她如此一說,也覺得自己無狀了,吶吶地收回了手,眼一抬,看到素麗手裡正拿了顆藥丸正要給素顏服下,他眼疾手快的一把搶過,將那藥丸一掰,竟是丟了半顆到自己嘴裡吞了下去。
  
  素麗猝不及防,被他搶了藥去,本要大怒,再看他渾然不顧的將藥吞下去一半,立即目瞪口呆,人便石化,這人……不怕有毒麼?真是個……笨蛋。
  
  二皇子也被郁三公子這一連串的動作弄得驚詫莫明,又好生惱火,沉聲對郁三公子道:「郁大人何意?那可是本王的解毒丹,你以為,本王會害葉夫人不成。」
  
  郁三公子吃下半粒藥丸後,臉色如常,仍是一副斯文儒雅的樣子,聽二皇子如此一說,忙不好意思的拱手:「下官可不知道是王爺的藥,哎呀,葉夫人看樣子是中毒了,就怕不對症,亂吃藥怕是有不良反應,下官先試試這藥性也是好的,得罪之處,王爺海涵。」
  
  二皇子氣得直瞪眼,又自瓶中倒了一粒藥來,遞給素麗,郁三公子卻是適時的「哎喲」了一聲,眉頭突然皺了起來,捂著肚子就喊痛,素麗聽得心驚膽戰,懷疑地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這會子真想一腳將郁三公子踢到城門外去就好,這廝分明就是在裝,他的解毒丹可是名副其實的,吃了哪裡會肚子痛?再說了,才不過半刻,那藥怕是都沒化,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有了反應?
  
  可是,現在藍家三姑娘已經明顯不相信他了,這讓他好不著惱,狠狠第瞪了郁三公子一眼,柔聲對素麗道:「此丹乃是太醫院配的常用解毒之物,姑娘可以看這瓶口的標記,本王犯不著要害葉夫人的,不信,本王也可以試一粒給你看。」
  
  素麗聽了仍是警惕地看著他,二皇子無奈,真的倒了一粒到自己口裡,素麗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人家可是皇子啊,竟然肯為大姐試藥,心裡又泛起了絲絲漣漪,接過二皇子手裡的瓶子,再次誠心的道了謝,倒了一粒藥,想要喂素顏服下。
  
  誰知,郁三公子此時竟是大叫一聲,「王爺,那邊好像是世子爺來了。」
  
  二皇子聽得眉頭一皺,轉過頭看向另一面,素麗也是大喜,大姐夫來了,大姐就會有救了,大姐夫身上可是有不少好藥呢。
  
  她不由也透過窗子往外看去,這時,郁三公子卻是偷偷的向素顏的嘴裡塞了一個東西,然後,又迅速的退後了一步,這一切,做的太快,便是素麗也沒有發現。
  
  二皇子轉過頭,只看到一人一馬飛馳而來,定睛看去,卻並不是葉成紹,不由轉頭瞪了郁三公子一眼,素麗也是好生失望,也跟著瞪了郁三公子一眼,這廝還真是麻煩,沒事亂叫什麼?害她白高興一場。
  
  垂眸去看素顏,卻見素顏的呼吸似是平穩了一些,臉色也稍緩,不由大喜,忙伸了手去探素顏的脈,感覺雖然仍是微弱,卻比先前強勁了些許,眸中淚如泉湧,哽聲道:「大姐,你可一定要堅持住啊。」
  
  素顏仍是死氣沉沉的,郁三公子有些緊張地看著車上的素顏,二皇子卻是催促素麗道:「快些給葉夫人服了解毒丹吧。」
  
  素麗點了頭,捏了一粒丹藥往素顏嘴裡放,卻赫然發現,素顏的嘴裡似乎含著一粒藥,不由大驚,正要驚呼出來,一抬眼,卻看見郁三公子眼裡似有警告,她不由生生地將那聲驚呼給噎了回去,半信半疑的將藥丸拿在手裡,作勢餵了素顏。
  
  二皇子見素顏終於服了藥,這才像是鬆了一口氣,對素麗道:「藍三姑娘既然不肯讓本王獨送葉夫人去太醫院,那本王便陪了姑娘一同坐馬車去吧。」
  
  素麗沒有回答,而是小手藏在廣袖裡,暗暗探著素顏的脈象,果然見素顏的脈象有了起色,這才心安了很多,不由抬了眼,深深地看了郁三公子一眼。
  
  這是,玄武門裡一隊宮女和太監簇擁著皇后儀架,急急而來,素麗不由皺了眉,大姐突然在宮裡中毒,怕是與太后脫不得關係呢,但願皇后能救大姐。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4:53 PM

  第一百二十四章 神仙局
  
  二皇子一見皇后來了,眼神一沉,忙大步向前,單膝跪地,向皇后行禮,皇后見二皇子也在,不由怔了怔,抬了手道:「起吧,皇兒怎麼也在此處?」
  
  二皇子立起身來,慇勤地上前扶住皇后,邊走邊說道:「回母后的話,兒臣是恰好路過,正從宮裡頭出來回府去的,聽到葉夫人之妹在馬車中哭泣才過來看的,葉夫人似是中了劇毒,兒子已經給她服了解毒丹,但只能暫時控制毒性,還是得立即著太醫救助才是,不然,怕是……」
  
  後面的話二皇子沒敢繼續往下說,因為皇后的臉色黑如鍋底,原本艷光四色的嬌容上,蒙上了一層怒色,看得出,皇后很震怒,也很關心藍素顏。
  
  「已經給她服了解毒丹嗎?那就好。」皇后聽了二皇子的話,微鬆了一口氣,秀氣的黛眉卻是蹙得更緊了。
  
  正走著,郁三公子也躬身過來,跪了下來,給皇后行禮,皇后並不認識他,也沒時間管他是誰,抬了抬手讓郁三公子起身,便匆匆往前頭去。
  
  素麗這會子也下了馬車,跪在馬車前,等皇后到了跟前,三呼千歲,皇后倒是多看了她一眼,問道:「你是素顏的妹妹?」
  
  素麗不敢抬頭,低了頭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話,臣女是葉夫人的三妹藍素麗。」
  
  皇后聽了便道:「你姐姐吃了二皇子的藥,可有好轉了?」
  
  素麗聽得微震,偷偷抬眼暖了二皇子一眼,見他一臉的坦然自若,眉頭幾不可見的便皺了皺,卻是回道:「回娘娘的話,大姐如今比剛一開始確實好少許,但是,仍在昏迷。」
  
  卻是既沒有否認是二皇子的藥起了作用也沒有肯定。
  
  皇后聽得心頭一顫,忙向前幾步就要撩馬車車簾,一旁的二皇子正要伸手幫皇后掀車門簾子,皇后卻是轉了頭,淡淡地看了二皇子一眼,二皇子頓時將手縮了回去,垂在身側,一旁的宮人這才上前拉開了車簾。
  
  馬車裡,素顏靜靜的躺著,身子微微倦縮著,兩條秀氣眉的痛苦的緊蹙著,臉色蒼白如紙,看著那張清麗的,沒有了生氣的小臉,皇后眼中浮出淚意:「太醫,立即上前症治。」
  
  皇后的聲音微顫,帶著憤怒和一絲的後怕,靜靜的退到了一邊去。
  
  皇后身邊的貼身宮女便先上了馬車,將素顏的手自馬車裡拿到邊上來,陳太醫自儀仗背著個藥箱子急急地走了過來,伸出三根手指輕搭在素顏的腕脈上,凝神探脈,越探他的眉頭皺得越緊,皇后在一旁看著眉頭也跟著往緊裡蹙,眉心都快要打成結了,眼眸凝黑,但這會子她也知道不能打擾太醫,只能乾著急地站著。
  
  良久,陳太醫才鬆了手,急急的去翻藥箱子,卻是鬆了一口氣道:「萬幸啊,葉夫人服了一劑百毒靈,那是藥仙谷的解毒靈藥,一粒難求啊,沒想到,葉夫人倒是有福緣,服了一粒靈藥,不出三個時辰,她就會醒來的。」
  
  皇后聽了臉色稍霽,急切地問道:「那她無性命之憂了吧。」
  
  「回皇后娘娘的話,下官再給葉夫人施上幾針,將毒素導出心脈,性命之憂是沒有了的,只是,葉夫人所中之毒極是傷身,恐怕她要在家多多修養些時日了。」陳太醫躬身回道。
  
  皇后聽得一滯,眼神變得更加凌厲了,一絲纖長的素手在廣袖裡緊握成拳,微微顫抖著,但她似在極力隱忍,又似忍不住,嬌柔的身子微微靠向馬車壁。
  
  素麗聽了陳太醫的話,長舒一口氣,大而靈動的雙眼裡立即水霧瀰漫,忍不住縮著鼻子,輕輕抽泣,小臉上卻是露出一絲驚喜來,抬了眸,淚眼朦朧地看向被擠在人群外的郁三公子,微微向他頷首,眼裡全是感激之色。
  
  郁三公子見素麗含淚看過來,神情嬌弱又楚楚可憐,還滿是感激,他稍顯蒼白的臉上立即漫上了一層菲紅,眼神躲閃著,竟是羞都的不敢再看素麗。
  
  剛才不是還很會作怪麼?怎麼一下子又害羞了?素麗看著郁三公子那莫明的紅臉,不由被自己的淚水給嗆住,這廝還真是個怪物,上午比賽時,當著一眾觀眾的面,他可是大膽得很呢,明明就是個登徒子,這會子又……又像個毛頭小子了……
  
  素麗姑娘原本的感激在郁三公子的羞澀神情下立即消散,等郁三公子抬眼再偷暖素麗時,立即得了她一個大白眼,一時又怔住,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真不知道不過眨眼的功夫,又哪裡得罪了藍三姑娘了。
  
  皇后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來,對二皇子點了點頭,說道:「皇兒,此事多謝你了,只是不知,你這藥自何處而來,據本宮所知,那藥仙谷最是神秘,只聞其名,不知其真正所在地是哪裡,聽說藥仙谷的人行跡也很是難尋,除非機緣巧合,一般是很難碰到藥仙谷之人的,沒想到皇兒你,倒是個有緣人了。」
  
  二皇子在聽到陳太醫說到百毒靈時,就處於石化之中,他清楚的記得,自己給素麗的只是太醫院常配的那種解毒丹,哪裡是什麼百毒靈,先前探藍素顏的脈搏時,她的氣息很弱,應該不可能服過解毒之藥的,怎麼可能會……
  
  他不由也看向郁三公子,並沒有正面回答皇后的話,郁三公子卻是正皺著眉頭,一副很苦惱的樣子,見二皇子看過來,他很無辜地看向了素麗。
  
  二皇子眉頭一皺,嘴角輕扯了一下,眼光立即變得更加冷峻凌厲,如寒芒一樣的刺向素麗,素麗被他看得莫名其妙,轉眸一看郁三公子,立即明白這廝在「栽髒」呃,也不能說是栽髒,只能說是轉移目標,不由更是氣了,小嘴一張,正要說什麼,葉三公子的眼裡立即露出一絲乞求來,她心頭一震,倒底感激他出手救了自家大姐,沒有戳穿他。
  
  先前二皇子和素麗都沒有看到郁三公子如何靠近素顏,二皇子一時雖也懷疑,卻也拿不準。
  
  而且,郁三公子是個人材,二皇子私心裡還是想要拉攏他父子的,再說,眼前的藍三姑娘看著嬌小可愛,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內裡卻是沉穩而有主見,也不能排除,那藥其實是藍三姑娘餵給素顏的,可是,以她先前的悲痛程度,真有藥,又何必那般的著慌淒惶?一時,二皇子也糊塗了,不知道那藥仙谷的藥是出自何人之手。
  
  他心頭記下此事,只等眼前事過完後,再去細查,藥仙谷……那是個神秘莫測,如仙境一般存在的好地方,如果,自己手裡能掌得有藥仙谷的資源,那麼……
  
  陳太醫給素顏連施了幾針,眼見著,素顏的面色緩和了許多,肌膚不似先前的蒼白,透出一絲的血氣來,好半響,陳太醫鬆了一口氣,收了針,擦了額上的汗對皇后娘娘道:「娘娘,可以將葉夫人移動了。」那意思便是馬車的顛頗素顏受得住了,皇后聽得欣喜,忙讓人上前去抬素顏下馬車,想將她放入自己的步輦之上抬回去,但是,這時,一直隱在一邊的青竹卻突然上前手一格,攔住眾宮女。
  
  回身跪向皇后:「娘娘,請容奴婢送大少奶奶回府。」
  
  皇后聽得大怒,凝眼看向青竹,一個奴婢而已,怎敢公然反對自己?沉了聲道:「念你是葉夫人的貼身女婢,又忠心於她,本宮不與你計較,讓開!」
  
  青竹一臉的決然,堅決地攔在了馬車前,雙手一張,不許宮女去碰觸素顏的身體,二皇子大怒,上前伸手就去拎青竹的領子,不過是一個侍女罷了,他渾不在意,不過是舉手而來的事,但青竹卻是身子一矮,肩膀一縮,不見如何動作,卻是躲過了他那一抓,仍是穩穩地跪攔在馬車前。
  
  二皇子一抓而空,微有些詫異,手停在空中很有些不自在,不由來了真怒,手腕一翻,掌中已含勁力,向青竹那纖弱的身子吐去,青竹感受到一股渾陽的剛氣,當下也不敢怠慢,廣袖一拂,身子快速掠起,卸了二皇子吐來的部分力道,曼妙的在空中一個旋轉,又再一次跪於馬車前,仍是先前的姿勢,連髮絲都不曾凌亂過,彷彿她剛才那和連串如行雲流水般的躲閃只是錯覺。
  
  二皇子的臉色終於有些凝重,冷笑道:「沒想到葉夫人身邊倒是藏龍臥虎,如此身懷絕技,卻是甘心為僕,你此等人才,不是浪費麼?」
  
  青竹神情冷淡無波,垂頭作恭謹狀,聲音卻是清冷如霜:「謝王爺誇獎,奴婢只是懂些粗淺功夫,若論才華,比我家大少奶奶相隔萬里,奴婢能得大少奶奶垂憐,深感榮耀,不敢心存妄念。」
  
  二皇子的話裡有惜材招攬之意,聰慧如青竹,哪有聽不出來的,她性子剛強堅定,雖正值青春,但經歷得風雨卻是不少,哪裡是二皇子隻字片語所能打動得了的。
  
  二皇子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奴婢竟然敢回絕於他,頓時有些下不來台,正好藉著她冒犯皇后,想要懲治她一二,如是,又乍然出手,這一次,他用了七成的功力,出手狠辣果決,青竹的身子聞風而動,飄然而起,一聲嬌斥,倒飛於天,廣袖為武器,與二皇子拆起招法來。
  
  二皇子打得火起,正欲以施重手,就聽皇后很是不耐地喝道:「住手,當本宮是死的麼?」
  
  二皇子聽得一震,忙停了手。青竹原就只是招架,並無進攻,二皇子停手,她也再一次穩穩跪落在皇后身前,二皇子向前一步,也跪在皇后身前。
  
  皇后深深地看了青竹一眼,卻是放軟了聲音,勸道:「你家大少奶奶身中劇毒,得盡快醫治才好,如今餘毒未清,本宮將她接回宮裡,自會讓最好的太醫醫治於她。」
  
  青竹納頭一拜,哽聲道「多謝皇后娘娘恩典,可是,皇宮不安全。」她不是個多話的人,又是個認死理的,大少奶奶進宮時是好好的,出來便突發急病,不是皇宮之人害的,又還有誰,而且,大少奶奶從太后宮裡出來時還安然無恙,自皇后宮裡出來就發病,她如今更是不相信皇后,便是皇后親自帶人來救,誰又能保證,她這不是一套連環計,拿了大少奶奶當藥引子呢?你們宮裡的幾位怎麼個鬥法,青竹管不了,但傷了大少奶奶,你便是天皇老子,她也不信了。
  
  皇后聽得一滯,竟是被這丫頭堵住了嘴,不知道該如何瓣解是好,這丫頭說得太直接,偏生她說的又是事實,讓她反駁不得,一時又氣又急,又有些無奈,偏生又覺得這個丫頭忠心得可愛,捨不得拿那套犯上的套套兒去處治她,不由美目圓睜,瞪著青竹。
  
  一旁的素麗也聽出青竹的意思了,她雖然不太贊成青竹這種公然對抗皇后和二皇子的作法,這會給大姐帶來麻煩,但她也是欽佩青竹的忠心,如今再聽青竹簡簡單單的一句「皇宮不安全」的話,便也明白了其中的一些關鍵,也跟著跪到了皇后面前,哽聲道:「臣女謝娘娘對大姐的救命之恩,請容臣女將大姐送回寧伯侯府吧,世子爺應該有法子幫大姐清毒的,娘娘千金之軀不宜離宮太久,風寒料峭,臣女惶恐,娘娘一定要保重鳳體。」
  
  皇后聽得好笑,今兒個還真是怪事一出接一出,進皇宮醫病是何等的榮耀,先是一個奴婢阻攔,再接著是個五品官員之女也阻攔,看來,她們心裡已經對自己起了疑心了,心中雖怒,卻也是無奈,如今怕是越強逼著接素顏進宮,只怕更會引起她們心中的反感,也罷,成紹若知素顏中毒,只怕又要鬧將起來,讓他先在府裡為她清毒,緩衝下怒氣也好。
  
  如是便一轉身,不再多看素麗和青竹一眼,向步輦走去。
  
  二皇子見此不由怔住,向來強勢的母后竟然如此輕易就放過兩個大膽妄為,冒犯鳳顏的小丫頭?張口結舌,還想多說什麼,但皇后已經快步上輦,絕塵而去。
  
  他眼珠子一轉,斂了心中怒氣,又和顏悅色地親自去扶素麗:「三妹妹,母后即是允了你所請,那便快快起來吧,地上涼,傷了風寒可不好。」語氣裡透著一絲的關切和溫和,附近素麗時,清冷俊美的臉上竟是微帶了一絲笑容,黃昏的陽光灑在他的側臉,像是鍍了一層淡淡的金粉,更添了幾分陽剛之氣,素麗的心又微微的顫動了一下,一抬眼,眼睛就撞進一個深淵之中,幽深不見底,彷彿要將她的靈魂也一併帶了進去似的。
  
  她不由半癡,深陷那眼神之中不能自拔,耳旁便傳來一聲清喝,就聽郁三公子怪聲道:「哎呀,好像葉夫人動了,真的,她的手動了一下呢。」
  
  素麗立即回神,欣喜若狂,起身便向馬車衝去,素顏還是那個姿勢躺著,哪有動過?她腦子一激,立即明白那廝的意思,頓時面紅耳赤,回頭嗔了郁三公子一眼,嘴裡卻也跟著道:「呃……手確實是動了,不細看,還發覺不了呢。」
  
  二皇子臉色有些發僵,但很快便恢復了一慣的清冷,抬眸看了素顏一眼道:「既然葉夫人已無大礙,那本王便有事先走了,三妹妹可一定要照顧好葉夫人。」
  
  素麗垂頭向他行了一禮,輕聲謝過,二皇子大步流星地走了,素麗有些發怔,微揚了下巴看著那遠離的背影,心情怪怪的,卻不似以往那樣的落莫。
  
  「已經走遠了。」郁三公子走近素麗,在離她三尺遠的地方站住,眼光柔柔的,卻帶了一絲的擔憂。
  
  話卻說得討厭,素麗一聽,便抬眸又瞪了他一眼,氣呼呼的走回馬車,正要上車時,又回過頭來,沒好氣地說道:「今日多謝公子相助,小女子回府定當報與父母和姐夫,想來姐夫一定會厚謝於公子的。」話意雖是客氣,語氣卻並不善。
  
  郁三公子不由得一聲苦笑,摸了摸後腦勺,似是很隨意地說道:「若先前聽得是寧伯侯世子在車中痛哭,在下定然是捨不得那顆靈藥的,哎呀呀,本公子就是見不得小女孩兒哭傷心鼻子,如今想來,失了好藥,沒得到美人垂青,卻換回個大男人的回報,真是不值呢。」
  
  正要上馬車的素麗聽了氣得直跺腳,轉頭又要罵,青竹卻已然上了馬車,她探了素顏的脈,果然脈相穩定了許多,在素麗開口之際對郁三公子一報拳道:「公子大恩,奴婢先替夫人謝過,他日定當與夫人登門致謝。」
  
  郁三公子不過想要氣氣素麗,這會子聽青竹說得嚴肅,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忙也拱了手道:「適逢棋會,不過舉手之勞,葉夫人也算得上在下的半個恩師,能救到她是在下的榮幸,姑娘言重了。」
  
  素麗聽了直撇嘴,見青竹還待要說什麼,便將她的手拂了回去道:「人家是君子,路見小女子傷心,俠義心腸頓起,君之施恩,豈能求報?走吧走吧。人家不稀罕呢。」
  
  青竹聽了便有些忍笑,三姑娘和這郁三公子大一起看著在吵鬧,不對盤,不過這眉眼間,卻有那麼點意思呢,自家大少奶奶先前與郁夫人可是嘀咕了好一陣子,便是想將三姑娘與這郁三公子搓合了,如今看來,怕是大少奶奶不操心,這兩人也很有可能啊,只是這會子,三姑娘怕還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呢。
  
  果然就聽郁三公子懶懶地回道:「誰說本公子不稀罕呢,我稀罕得緊,可人家謝得不情不願的,我也沒法子啊,總不能一個大男人,還強逼著一個小丫頭來感恩裁德吧,哎呀呀,如今可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明明是幫了人,人家偏生還要對你橫眉冷對,你說,這老天爺是不是太不公了呢?」一昏錘胸頓足的樣子,略顯蒼白的臉著頰上卻是泛起兩片紅暈,一雙溫暖清澈的眸子裡露出狡黯和寵溺之色。
  
  素麗一聽差點氣炸了,哪裡見過這樣的,施了恩就施了恩吧,謝也道過幾回了,這廝偏還不依不饒了,若是不明真相的人聽見,還當自家姐妹如何的不懂世事呢,再看那廝一逼受了多大委屈的樣子,不由怒道:「你……最多,回去讓姐夫賠你一粒藥丸便是,沒見過這樣的,以後再有什麼事,可不敢讓他幫忙了,青竹姑娘,咱們走,本姑娘再也不想看見這樣人。」
  
  青竹憋著笑聽郁三公子和素麗吵嘴,平素沉穩大氣的素麗在郁三公子面前,簡直就變了一個人,暴燥而易怒的,以前那少年老成的模樣消失怠盡,如今還真像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嬌俏又可愛,嗯,這才是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嘛。
  
  馬車開動,車輪滾滾而去,郁三公子仍是含笑看著那遠去的馬車,他身邊的小廝卻是苦著臉走過來:「公子,你把救命的藥都給了人了,你若的病……若是發作了怎麼辦?」
  
  郁三公子回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渾不在意地說道:「老毛病了,也不差這一顆藥,忍一忍就挨過了。」
  
  「公子,明明是治你的病的,怎麼又成了百毒靈了?你的藥能解毒麼?」小廝拌了手中的斗蓬給郁三公子披上,郁三公子太過瘦弱,可不能再吹寒風了。
  
  「葉夫人確實是中了毒,但那毒素引起的病懲卻正好與我發病時很想似,我不過也是死馬當了活馬醫了,總比……呃,咳,咱們走吧。」郁三公子向玄武門外的一側巷子走去,郁家的馬車就停在一個暗處,今天在外頭呆得久了,身子著實有些吃不消了。
  
  那小廝屁顛顛地跟在他身後,卻是碎碎念:「真不知道那藍三姑娘有什麼好,公子躲在這裡等了她好幾個時辰,又把救命的藥也給了她,偏生她還不知好歹,一句好言也沒有,一會子回去,夫人要是知道公子的藥沒了,不定又要如何責罵奴才呢。」
  
  郁三公子似是聽慣了他的嘮叨,瀟灑的上了馬車,見他還在念,便閒適的向後靠在馬車上,閉目養神,像沒聽見一般。
  
  卻說葉成紹,原是追著郁三公子出城的,被司徒蘭弄了那一出,等他騎馬追出城來時,早不見了郁三公子的身影,正要返回宮去接素顏,斜喇裡卻是閃出一個黑影來,正是司安堂的密探,遞給他一個密箋後便又閃身走了。
  
  葉成紹打開密箋一看,頓時臉色凝重,北戎竟然派了密探進京,似乎要在京城做一件很秘密的事情,他心中一驚,這消息來的突然,他必須去司安堂去部署,北戎早就對大周窺視已久,如今國力鼎盛,很有可能會發動戰爭。
  
  不過,前一陣傳來秘報說北戎的老皇帝身子虛弱,正是強撐著,北戎皇室內爭鬥正盛,相傳北戎老皇帝只親生一女,卻在數十年前失蹤,生死不知,北戎皇室原本血脈單薄,便是子侄輩也所剩無幾,幾個成年的又都是遠房,而且,無一能讓老皇帝看上眼,因此至今都沒有找到繼位大統之人,老皇帝便很想找回失蹤的親生女兒,可惜,數十年來,卻是杳無音迅,如今突然來了大周,難道是……
  
  葉成紹心中激動之餘,一絲恨意自心間滑過,快速調馬回了司安堂總部。
  
  他剛到司安堂處理好處此,話還沒說得完,便接了青竹的警報,那警報發得突然,而且,又是急警,他顧不得多想,便打馬出來向皇宮而去,心裡頭突然一陣恐慌,彷彿最重要的東西就要失去了一般,他不由大急,「老天保佑,不是娘子出了事,但願還來得及。」
  
  人一急,便想抄近路,他打馬拐時一個偏避些的小恭子裡,正趕得急,突然從兩旁的屋頂上跳下幾名黑衣人,那服裝雖與一般的黑衣勁裝無異,但他目光仍銳利,竟然發現有一個黑衣人身上佩戴的一個佩飾很像狼頭,心中一凜,沒想到自己正要派人捉拿這幾個異國的奸細,這幾人卻是自動撞上了他,若是在平時,他必定會就此派人包圍了這幾人,將他們活捉回去,但此時他惦念著素顏,無暇顧及他們。
  
  葉成紹穩穩的騎在馬背上,冷冷地看著這幾個黑衣人,話也不多說,抽出隨身的長劍便向為首的那黑衣人攻去。
  
  那黑衣人功力也甚高,被葉成紹乍然突襲,卻是從容得很,肉掌在空中劃了一個印式,卻是輕描淡寫的就化解了葉成紹凌厲的一招,葉成紹眉頭一皺,又是一劍刷的搶攻上去,那名黑衣人又是後退兩步,仍是徒手與他對抗,輕輕鬆鬆之間便與葉成紹對了十招有餘,葉成紹感覺到他那一雙厚厚的肉掌之下似有綿綿不絕的勁力吐出,立即明白,此人功夫深不可測,乃在他之上,而邊上的黑衣人只是靜靜的站著,並沒有一擁而上對付於他,不然,他定然左突右絀,非敗了不可,心中一急,便抽出信號彈想要發射求助信號。
  
  但那為首的黑衣人卻似並不想傷他,只是想因住他,感覺到他在求救,那幾個兩看一眼後,為首地道:「我等並無噁心,只是想與世子交個朋友。」
  
  「我呸,交朋友有你們這樣的嗎?不肯與真面目示人也就罷了,還一上來就打。」葉成紹只差沒在心裡罵娘了,他心急如焚,只想快些去宮裡救素顏才好,卻無端被幾個異國人擋了路,好生惱火。
  
  「世子息怒,我等確實沒有惡意。」那為首之人向葉成紹拱了拱手,蒙著的臉上,只能看到一雙略顯碧色的眼睛,眸光裡,閃出一絲的喜意。
  
  葉成紹大罵:「爺管你們是誰,爺有急事,若真無惡意,便給爺讓路,不然,不要怪爺不客氣。」說著,就要打馬遠離。
  
  那為首的黑衣人見了眉頭一皺,但很快便拿出一張信箋來,用勁力射給葉成紹,葉成紹長劍一挑,將那信箋挑在劍尖上,拿了帕子包住收起,再也不看幾個黑衣人一眼,打馬絕塵而去。
  
  而那幾名黑衣人也是縱身一躍,也很快就消失在黃昏的幕色中。
  
  葉成紹正往宮中趕,迎面便碰到正尋他的墨竹,墨竹一見到他,差點哭出聲來:「爺,可算是尋著您了,大少奶奶她……她身中劇毒……」
  
  葉成紹原本就心急如焚,又與剛才的黑衣人大戰了一場,一時心力憔悴,再一聽這話,憂急之下,像是被人洞穿了心臟,只感覺血氣全往胸口上湧,猛然一口鮮血直噴而出,眼前一黑,突然像失了知覺似的生生往馬下直栽而去,墨書見著大驚,一個躍起自馬上跳下,堪堪地葉成紹掉在地上時,伏身躺在了葉成紹的身下,被葉成紹砸得眼冒金星,腰都快斷了。
  
  嘴裡哭喪著喊道:「爺,你沒事吧,奴才話還沒說完呢,大少奶奶被救了,已無大礙,正要清毒呢。」
  
  葉成紹聽了這話,這才算鬆了一口氣,仍是心痛如絞,娘子,是我害了你,若非嫁給我,你又如何會遭受如此大的苦楚,以你天人之姿,驚天徹地的才華,就算出類拔萃,風頭過盛,也不會引來殺身之禍啊,娘子啊,我想給你一個安寧幸福的家,卻總給你帶來災難,我……就是個不祥之人啊。
  
  葉世紹強忍著胸中翻滾著的血氣,翻身坐起,強自提氣躍上了馬:打馬就往宮裡而去,墨書急了,大喊道:「爺,錯了,方向錯了,少奶奶回府了。」
  
  葉成紹一聽,調轉馬頭便往寧伯侯府而去,墨書的腰都要斷了,呲牙咧嘴的爬了起來,忍不住就甩了自己一耳光,自言自語地罵道:「笨蛋,總學不會撿緊要地說,還說不利索,活該被爺砸。」
  
  葉成紹打馬狂奔,很快便回到了寧伯侯府,下馬便縱身躍起,施展輕功回到自己屋裡,侯爺也得了信,正凝臉坐在正屋裡,侯夫人也是一臉的哀傷,坐在侯爺身邊,就是四老夫人也來了,同個長輩見葉成紹回來,都是一怔,侯爺首先站起來道:「紹兒,無防的,陳太醫已經將媳婦的毒導出了心脈,說是再過不久便會醒來。」
  
  葉成紹的臉色蒼白,胸前衣襟上還有點點血跡,侯爺眼利,心中瞭然,便先行勸慰於他。
  
  葉成紹沉著臉,一句話也沒說便衝進了內室,素顏此時安靜的躺在床上,緊皺了眉頭已經舒展開來,臉色仍是極差,不過幾個時辰不見,她似是瘦了一個圈,那雙清亮的眼睛此刻緊閉著,眼瞼下有著一層黑印,一看便知是中毒所致,葉成紹大步走向素顏,急急地探下她的手脈,還好,氣息平緩了很多,脈相還算正常,他的心算是實實地落了地。
  
  顫巍巍的伸了手,想要去撫素顏的臉,心頭卻是一陣悲滄,他心中的恨意從未如此刻濃深過,娘子不過是個嬌弱的女子罷了,就算她的才華引人嫉妒,也不至於要下黑手殺她吧,那些人,還真是狠心啊,大周朝又有幾個這樣的奇女子,為什麼,他們就是容不得她的好呢?
  
  兩行清淚悄然自葉成紹的雙眸中流下,他靜靜的撫摸著素顏的臉龐,眼中既憐又愧,痛恨自己的無能,痛恨自己的身世,更是恨自己,為何沒有勇氣拋卻這一切煩擾,將娘子帶走,從此山水迢迢,遠離紛爭,遠離世俗,只與她逍遙於世便好。
  
  以前會有很多不甘,不甘自己的被遺棄,不甘被人看輕,不被自己不受世人承任的身份,想爭,想抗,想要討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可是再在,看著安靜的躺在床上的素顏,他突然就覺得好沒意思,便是窮盡畢生之力,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如果沒有了她的陪伴,沒有了她的分享,那一切,還有意思嗎?
  
  明明是被太后召見去的,為什麼突然會中毒?老太后不是很喜歡娘子的嗎?難道是看她鋒芒太露,才華太盛,會幫助自己成就大事,會奪了某些人的地位?
  
  一時,心中一恨意更濃,不行,怎麼也要為娘子討回公道,這一次,就是天皇老子下的手,要不了你的命,至少要剁了你一隻手,讓你殘了,你才會知道痛,不然,以後你們會更加猖狂。
  
  他的心中頓時被怒意和恨意填滿,突然揚了聲道:「青竹何在。」
  
  青竹閃身而入,跪在葉成紹面前,一哥低頭認錯的樣子。
  
  「自己回本堂去領貴罰吧,爺將大少奶奶交託給你,你做了什麼?」葉成紹的聲音陰沉得可怕,像是從地獄裡出來的勾魂使。
  
  「屬下知罪。」青竹起身便要走。
  
  「相公……」一個很微弱的聲音自床上發出,葉成紹如聞仙音,也顧不得青竹了,眼中淚流如雨,急急的轉身握住素顏的手貼在自己臉著,哽聲道:「娘子,娘子,你醒了?」
  
  素顏虛弱地睜開雙眼,艱難地搖頭:「不……不關……青竹的事。」
  
  青竹乍聽得素顏醒來,也是喜出望外,急急的也走近床邊,顫聲道:「大少奶奶,屬下無能,沒能護衛好您,屬下……呃,奴才罪有應得。」
  
  「不許,我不許責……責罰青竹。」素顏深吸了口氣,感覺好轉了一些,又道。
  
  葉成紹只要她能醒來就好,這會子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會為她摘下來,何況是這點子要求,忙點了頭道:「娘子,你說不罰就不罰,可是,這個仇,我一定要報。」
  
  「這……這……恐怕是個……神仙局,相公……快去宮裡救……救皇后娘娘。」素顏仍很是虛弱,說半句,就要喘上好一陣。
  
  葉成紹不知道素顏口裡的神仙局是什麼意思,但聽她說要救皇后,一時怔住,「娘娘也被害了?」
  
  「我猜……那個人,害我只是第一步棋,後招可能就是……陷害皇后,我是從娘娘宮裡……出來後才毒發的,太后宮裡吃的又全吐出來了……」
  
  葉成紹一聽,立即有了些瞭然,不過,這會子他堵著氣,皇后在宮裡斗了那麼些年,明知道素顏對自己有多重要,不護著也就罷了,竟然讓她受了如此大的苦,還……把自己也搭了進去,這幾十年,真是白在那地方混了,也太沒用了些。
  
  「相公,快去宮裡吧。」素顏心中很急,她中毒後,雖口不能言,眼不能睜,心思卻是清明的,耳朵也能聽見,這幾個時辰以來,她想了很多事,只是苦於睜不開眼,也不能說話,葉成紹在她耳邊的哭誅她也聽見了,就是怕他又鑽了牛角尖,才急急的逼自己睜開了眼。
  
  很快,那餘毒的作用又捲上了頭,她感覺眼皮似有千金重,這一次,是真困了,葉成紹還沒有回話,她便又沉沉的睡去。
  
  葉成紹嚇得一驚,忙又去探她的脈,感覺脈相還好,才放了心,青竹在一旁道:「陳太醫開了方子,已經灌了大少奶奶喝了,太醫說那方子有些犯困,爺,您就讓大少奶奶歇著,別吵了她。」
  
  這時,紫睛,紫綢兩個都走了進來,今天她們兩個都沒有跟素顏去壽王府,只聽先回府的方媽媽說起,大少奶奶在壽王賞梅會上奪了個頭名,皇上親點她為京城第一才女,她們幾個正好興著呢,但二小姐和三小姐一回來,卻是報得凶信,嚇得她們幾個就要往皇城裡沖,還是方媽媽沉穩,將她們攔下了。
  
  這會子見青竹挨了罵,兩個丫頭心裡也有怨氣,不過,卻是對葉成紹的,爺也太沒用了些,明明也去了皇宮裡頭,怎麼就不能好好護著大少奶奶呢?
  
  女人家再如何能幹,也要靠男人保護的,爺看著心痛大少奶奶,可是,怎麼一到大少奶奶遇險時,他就不在身邊呢?
  
  兩人眼光幽怨地看著葉成紹,像要將他看穿一個洞來就好。
  
  葉成紹聽了青竹的話,起了身,囑付青竹和紫綢幾個好生照顧素顏,自己向外走去,紫睛就撇了嘴,對著葉成紹的背影剜了一眼。
  
  侯爺見葉成紹沉著臉出來,忙叫住他,「紹兒,你……」
  
  葉成紹看著他道:「我去宮裡了,娘子說,娘娘會有危險。」
  
  侯爺聽得一震,臉色立即更加凝重了,也不攔他:「去吧,小心些,不可莽撞。」
  
  皇后剛回到宮裡,很快太后便派了人來請她,皇后眉頭一皺,唇邊浮出一絲苦笑,起身便往慈寧宮走,才走沒多遠,便看到皇上龍行虎步地過來了,皇后停住上前向皇上行禮。
  
  皇上英眉緊皺,眼神冷冽:「藍氏可脫離危險?」
  
  「回皇上的話,應該無恙了,只是餘毒要清除,還需些時日。」皇后沉聲回道。
  
  「起吧,一起去見母后。」皇上伸手扶她,將她攙了起來。
  
  皇后看了皇上一眼,沒有說什麼,靜靜的跟在皇上的身後向慈寧宮走去,皇上果然開口道:「朕聽人報,藍氏可是從你宮裡出來後,才毒發的。」
  
  「確實如此,但她在臣妾宮裡只喝了口茶,臣妾……」她突然目光一閃,顫聲道:「臣妾這就派人去查那茶水。」
  
  「來不及了,母后已經著人查過了。」皇上的聲音有些冷,步子也走得大了些。
  
  皇后眼一瞇,冷冷地看著前面身材偉岸,集大權於一身的男子,心中湧出一股怒意,卻是生生忍了,加快了步子,卻是淡淡地說道:「皇上認為,臣妾會是那害人之人?她與臣妾的關係,旁人不知,皇上難道不知?臣妾巴不得她好,又怎麼可能加害於她?」
  
  皇上突然頓住腳,轉頭身來,眼神如利芒一樣看向皇后,淡淡地說道:「也許,皇后不想她的鋒芒蓋過紹兒呢?皇后親自出宮救人,自然也不想她死,因為,她可是吃了母后宮裡的一碗粥的。」
  
  皇后聽得臉色一陣霎白,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這個寵愛了自己幾十年的男人,這就是那個信誓旦旦說要愛自己一生一世的人嗎?他竟然,會如此懷疑自己?
  
  皇后強忍著心酸和淚意,嘴角扯出一絲譏諷的笑來,幽幽地看著皇上,明明淚盈於睫,卻是媚眼如絲,淡笑道:「原來,皇上從來就沒有信過臣妾,那便不要去母后處了,您自管令處治了臣妾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神仙局2
  
  皇上聽得一滯,眼眸一沉,中厲光微斂,語氣變得柔和了些,無奈地說道:「柔兒,不要任興,聯只是就是論事,此事太過蹊蹺,藍氏名聲正盛之時,在皇宮裡出了事,聯很不好跟臣工和百姓交待。」
  
  皇上叫的是皇后的閨名,他已經很少用這個暱稱喚皇后了。皇后聽得一陣錯愕,隨即唇邊閃過一絲譏誚來。
  
  「紹兒是臣妾的命根子,他有多在乎藍氏皇上您看不出來,臣妾可是看得出來,臣妾已經對不住紹兒了,又怎麼可能再做令他傷心之事?莫說是讓藍氏中劇毒,便是責罵幾句,臣妾也得斟酌而行,怕因此傷了紹兒的心,你……你竟然懷疑臣妾拿藍氏的性命當籌碼……」
  
  皇后的淚水終於滑落下來,獨處在深宮,身邊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親人,原本將滿懷的癡情都給了眼前這個人,可是,這麼多年來,自己得到了什麼,連親生兒子都不能相認,他總是有種種的理由拿出來哄她,讓她賢良,讓她大度,讓她眼光故長遠,讓她理解他的難處。
  
  好吧,她愛他,所以,她放棄了很多,只為了能跟他長相廝守,能與他共白頭,可是,嫁給他才知,他的愛分得太細,分成了好多份,她付出了全部,換來的,只是他偶爾的回眸,偶爾的寵幸,偶爾的憐惜。
  
  他還有他的江山社稷,有他的萬民百姓需要他的感情,這她可以理解,他是男人,男人就應該作一番事業,可是,他還有他的後宮,還有很多很多的女人等著他的寵幸和憐愛,他要做明君,所以奉行雨露均沾,無數個夜晚,她便只能抱著冰冷的錦被獨自而眠,諾大的宮殿,金碧輝煌,但卻只留下她孤單的身影,在宮中傻子一樣的留連,卻融摸不到半分的溫情,都道帝王無情,她初始不信,她以為,以她的美貌,她的高貴,她的驕傲會征服這個男人,可是最終呢,最終是她生的兒子,他都不肯認……
  
  她放他逼得不得不由一個單純率性的女子變成一個成天豎起滿身的刺來保護自己的刺蝟,她不得不因她而改變,只為能從他那裡討來少得可憐的一點情愛,可是,改變換來的是他的懷疑,是他的不信任……
  
  皇后的淚傾洩而出,多少年了,哭已經成為了她的武器,眼淚成為了她的道具,可是,這一次,她全身心的在哭,她想要把這此年來的苦楚、委屈、不甘和悲痛,悔恨一併全哭出來,都說宮裡相信的只有實力,最不相信的就是眼淚,可是,這一刻,她只是一個放下所有盔甲,所有偽裝的可憐女人,一個被丈夫冷落懷疑的女人,一個對兒子愧疚心痛的母親,所以,她便要像一個普通的婦人一樣,放聲大哭,管他皇上的儀容應該是什麼,管這個男人會不會看到自己的醜態,管他太后會不會又因此挑她的刺,管那些宮妃們會如何暗中笑話,都一邊去,她就想宣洩,哪怕用眼淚淹死眼前這個男人也好。
  
  皇上被皇后的哭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多少年了,皇后早不復當年的天真稚嫩,她變得剛強狡黠,有時,便是他也很難猜出,她在想什麼,不知她在做什麼,他知道她最心痛的便是成紹,可是……他又何嘗不對那個孩子心懷愧疚,可是,他不得不那麼做,他是一國之君,擺在首位的首先就是大周的利益,皇室的利益,容不得他心軟,溫情對帝王來說是奢侈品,他不能隨意享受,柔兒可明白他的心?
  
  「別哭了,我信你。」像多年前一樣,皇上拿了帕子,歪了頭,輕輕幫皇后拭淚,將她攬進懷裡,輕輕柏著她的背,一隻手撫弄著她烏黑如雲的長髮,柔聲哄道。
  
  皇后哭得直抽氣,眼淚打濕了皇上胸前的衣襟,一件銹九龍的滾龍袍被她揉得皺巴巴的,兩旁的宮人和太監垂著頭,根本就不敢多看一眼,宮裡的規矩便是少看少說,不該看的,絕對不能看,不然,哪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皇后正哭得肝腸寸斷,這時,太后宮裡的趙嬤嬤自慈寧宮出來,遠完的看到皇上自在走廊裡擁著皇后在輕聲哄勸,不由眉頭微皺了皺,腳步頓了頓,但是,她還是走了過來,跪下行禮:
  
  「奴婢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見過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千歲。」
  
  皇上一聽趙嬤嬤的話,如聞仙音,總算有法子勸住皇后了,便柔聲附在皇后耳邊道:「柔兒,你看,母后派人來摧了,別哭了,既然不是你的錯,總能說得清楚的不是?你看你,都哭成了個花臉貓了。」
  
  皇后這才自皇上的懷裡探了頭來,吸了吸鼻子,嬌艷的小臉上全是淚水,皇上輕輕的拿了帕子親手幫她擦著,她仍是哽咽,抬眸看了皇上一眼,臉上露出一絲的不自在來,眼裡卻仍是帶了一絲的嬌嗔,和埋怨,皇上笑道「好了,哭也哭了,氣也發了,就別讓母后等得急了吧,母后也是關心紹兒媳婦,才會召了咱們兩個一齊去問話的,你就不要多想了啊。」
  
  皇后乖巧他點了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皇上……您看臣妾這個樣子,也太……太不合禮敏了,這副模樣去見母后,實在不敬,您先過去,容臣妾去洗把臉吧。」
  
  皇上聽得微怔,但還是寵溺地看著皇后道:「好吧,快去快回,朕先去母后那邊了。」
  
  皇后聽了給皇上行了個禮,才慢慢退走,皇上深深地看了皇后一眼,便大步向慈寧宮走去。
  
  皇后疾步回了坤寧宮,一進宮裡,便看到花嫉嫉正等候在那裡,皇后淡淡地說道:本宮要淨面。」
  
  一旁的宮女便退下去備水了。花嬤嬤便走進一步道:「娘娘,有人來坤寧宮查過了,所有的茶具都請查了一遍。」
  
  皇后淡淡她說道「本宮知道了,那茶是雅沏的,人呢?」
  
  「回娘娘的話,是繡竹,人已經被惹寧宮的人帶走了。」花嬤嬤回道。
  
  皇后的眼裡又有淚光閃動,苦笑著向後退了半步才站穩道:「繡竹跟了本宮十幾年,她……她會背叛本宮?那本宮這宮裡,還有誰是可以信任的人?」
  
  花嬤嬤也是滿臉怒色,安慰道:「娘娘,或許繡竹並沒有背叛您,但您也知道,太后的手段……」
  
  「算了,愛怎麼就怎麼去吧,只是可憐我那紹兒,如個落得這麼個不尷不尬的地步,剛有點起色,皇上開始重用他,太后那邊就開始打擊,她終究是容不下紹兒啊。」皇后悲淒地說道。
  
  「娘娘,要不,回去吧,離開這裡,您不該受這樣的委屈啊。」花嬤嬤的淚水也流了出來,她跟隨了皇后幾十年,最是知道皇后的苦楚,也更是心疼皇后。
  
  「回去?我還回得去麼?回去了,紹兒又怎麼辦?只是個侯府世子,還在不停的被那些人陷害,侯夫人恨他佔了她兒子的繼承權,巴不得生吃了他才好,而皇宮中,以太后為守的人,生帕成紹太過強大,巴不得他永遠就是那個紈褲浪蕩的廢物才好,皇上,又是態度不明……若自己再出了事,還有誰來護著紹兒?」皇后眼睛都哭腫了,可是眼淚還是止不住的流,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助和惶然。
  
  「娘娘,你應該拿出勇氣來,就算太后拿了您的把柄又如何,沒做過就是沒做過,再說了,那下手之人,就全然沒有破綻留下?世子爺不是掌著司安堂麼?您大可以讓世子爺幫您,母子同心,有什麼戰不勝的?」花嬤嬤心痛地看著皇后,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小聲道。
  
  「可是,紹兒這會子怕也正恨著本宮呢,素顏可是自本宮宮裡出去後才毒發的。」皇后歎了口氣道:「那孩子,本就對本宮懷有怨氣,怕是不會相信本宮。」
  
  「不會的,奴婢覺得,世子夫人極是聰慧,她應該會相信您的,只是心性太過軟了些,同您年輕時一樣,太過良善了。」花嬤嬤肯定地說道。
  
  宮女打了水來,皇后便沒有再說什麼了,洗過臉,還是去了慈寧宮。
  
  慈寧宮裡,太后正與皇上說話,「原本哀家這把老骨頭是不該多管閒事了的,只是難得遇到一個合眼緣的孩子,才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又孝順,哀家身上那點子毒,纏綿多年了,那孩子竟是用個很普通的方子,就讓哀家如今鬆了好多,如今,骨頭都輕了幾兩了,便是飯也能多吃幾口,可是,怎麼就有人容不得那孩子呢?竟然下那樣重的手,皇上,這一次,非得嚴懲那幕後黑手不可,你再不可姑息養奸了。」
  
  皇上聽了點了頭道:「母后,您睿智精明,後宮正是因有您坐鎮,兒臣才能放心只管著朝堂上的事情,您還年輕著呢,哪裡就老了。」
  
  皇上的話聽著客氣,卻並沒有真正應諾太后什麼,太后聽了眼裡卻露出慈愛之色,微歎了口氣道:「聽說皇后方才跟皇上在鬧?唉,哀家其實也不想針對她,皇上的心,哀家哪裡能不明白的,都寵了那麼多年了,怎麼能沒有感情,但是,皇兒啊,江山杜稷比美色更重啊。」
  
  皇上苦笑著對太后道:「母后,她是兒臣的皇后啊,這麼些年來,也算是循規蹈矩,並無大過錯,兒臣與她也算是少年夫妻……終歸是……」皇上的神情有些黯然,眼中也有了一絲乞求之色。
  
  太后見了就歎了口氣,愛憐地看著皇上,「哀家也不是那不講情面的人,不然,當年她也不可能進得了宮,更不可能在後位這佔上這麼些年,只是,終歸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然,成紹那麼好的孩子,哀家也不可能就捨得他在侯府受苦,被世人恥笑了。」
  
  皇上聽得眸中精光閃動,神情卻是恭謹「是,母后,兒臣明白,只是,就算這次真是她的錯,也靖您能網開一面,兒臣……虧欠她良多……」說著,竟似聲音哽咽,眼眶泛濕。
  
  太后伸手拍了拍皇上的肩膀,慈愛地看著皇上,點了頭道:「嗯,放心吧,哀家不會太讓你為難的。」
  
  正說著,有宮女來報,皇后來了。
  
  太后面色一肅,挺直了背脊坐在榻上,皇后移步進來,神情與方才哭泣時大不一樣,除了眼眶紅腫外,臉上還帶著淡淡的微笑,平素看起來媚光無限的陣子湛亮如晨,顯得精神熠熠,眼光凌厲而大膽,似是充滿了戰鬥前的興奮和勇氣,這樣的皇后讓太后心中一凜,眉頭幾不可見的蹙了蹙。
  
  皇后上前,規規矩矩地給太后行了一禮,又給皇上也行了禮,便立在殿中,眼睛直視著太后道:「臣妾特來聆聽母后垂訓。」
  
  太后嘴角微扯了扯,臉上卻是含了笑道:「且先坐了吧,坐下說估,怎的哭了?瞧瞧,都是快做祖母的人了,怎麼還像個孩子似的鬧脾氣呢?」
  
  語氣自然而慈祥,不帶半點火氣,讓皇后聽得有些莫名,好不容易在自己宮裡鼓足的勇氣,充滿鬥志,被太后這番話說得,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根本就不著力,不由有些洩氣,不過,好在她也與太后鬥智鬥勇多年,對太后也很是瞭解,更是充滿戒備,雖然覺得奇怪,但那豎起的防禦之刺卻並沒有收回去,也很自然地坐到了皇上的對面,面帶微笑,老太婆你要裝,我就陪你裝好了,看誰沉得住氣。
  
  太后等皇后坐下,臉色才肅然了些,似笑非笑地看著皇后道:「素顏那孩子應該無大礙了吧。」
  
  終於說到正題了嗎?皇后唇邊露出一絲譏笑,神情卻是黯然而憤怒:「回母后的話,有人給她服了靈藥,臣妾趕去時,她已有好轉,多謝母后掛念。」你打太極,我也跟著來,皇后的話也正像平素與太后聊天時一樣,只是聲音裡,帶了怒氣:「也不知道是哪個該天殺的,竟然向臣妾的侄兒媳下如此毒手,臣妾若是找出幕後之人,真想將她千刀萬剮了。」
  
  這話說得像詛咒一樣,太后聽得臉色一僵,乾咳了一聲道:「確實,哀家也好生氣憤,那麼好一個孩子,是誰那麼狠心啊,就算是有什麼企圖,想達到什麼目的,也沒必要拿那孩子當耙子吧,太可恨了些。」太后說著,話鋒又一轉道:「你帶了陳太醫過去了,可查出是中了何種毒?從毒藥入手,應該能查出下毒之人來。」
  
  皇后聽了眉頭緊蹙起來,眼睛定定地看著太后道:「臣妾也問過陳太醫了,太醫說,素顏那孩子所中之毒很是古怪,便是他見多識廣,也沒查出究竟是中何種毒藥,下毒之人看來很不簡單啊。」
  
  太后聽了便又似笑非笑她看著皇后道:「那下毒之人對毒藥可謂很有瞭解,皇后,聽說,北戎之人素來擅毒辣,說起來,皇后對北戎應該比哀家更為熟悉,皇后竟然沒有看出來那孩子所中何毒?哀家可真是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了。」
  
  皇后的臉上就有些掛不住了,她深吸了一口氣道:「母后此言何意?您不會是懷疑臣妾會對自己的親兒……侄兒媳下手吧?臣妾雖對北戎甚熟,但臣妾一介女子,養在深閨,又怎麼會接觸毒藥那種危險的東西?母后,您有話何不直說?您也知道,臣妾是個直性子,腦子也笨,太多彎繞的話猜不出來。」
  
  太后也終於不笑了,眼光凌厲無比地看著皇后道:「哀家也不想繞彎子,不過是想給皇后一樣改過的機會罷了,無奈哀家如此暗示,皇后還是要假裝不懂,哀家也就不得不明說了。」
  
  一旁的皇上聽得太后和皇后二人言語中火藥味甚濃,不由皺著眉頭,苦著臉道:「母后……柔兒,你們有話好好說。」
  
  皇后聽得大怒,橫眉冷對皇上「皇上,臣妾還能如何好好說?母后已然將臣妾當成了殺人兇犯,臣妾在宮裡多年,為皇上打理後宮,沒功勞也有苦勞,臣妾所受的委屈,別人不清楚,皇上也不清楚嗎?藍素顏是臣妾親自為紹兒選定的媳婦,臣妾還巴望著她給臣妾早日生個孫兒出來呢,又怎麼可能會害她?太后,您不要以己之心來度人,臣妾可不是那等狠毒無良的長輩。」
  
  太后聽得臉都白了,緊摀住胸口,顫著手指著皇后道:「你……你……大膽,放肆!」
  
  皇上凜然不懼,冷笑著看著太后,皇上看太后那樣子似要發病,忙瞪了皇后一眼道:「柔兒,你不要亂說話。」語氣裡頗多責備,但卻帶了一絲的寵溺。這讓太后聽得更是生氣,努力平息了自己的氣息,大聲道:「好,好,好,你如今是越發的大膽,不將哀家放在眼裡了,以為有皇上的寵愛就為所欲為了,哼,哀家也是冤枉你,哀家要讓你心服口服的認罪。」
  
  說著,手一揚,對趙嬤嬤道:「把人帶上來,讓她與皇后對質。」
  
  趙嬤嬤揚了聲道:「帶人上來。」
  
  很快,兩名太監押著一名宮女走了進來,皇上抬眸一看,果然是自己宮裡的宮女繡竹,不由冷笑地看著太后。
  
  皇上一見繡竹,也是愣了一下,眉宇間不由隱了一股怒色。
  
  繡竹一進來便被兩名太監壓著跪在地上,抬眸看到皇后那雙凌厲又心痛的眼神,日光一閃,垂下頭去。
  
  「繡竹,你可是皇后身邊最得力的,你說說,葉夫人在皇后宮裡時,可用過什麼?」太后強壓著怒氣,開口問繡竹。
  
  繡竹也不敢抬頭遲疑了一下回道:「回太后,葉夫人只是喝了一杯茶,是奴婢親手沏的。」
  
  太后聽了淡淡地看了皇上一眼,又問:「只是一杯茶嗎?可是沏的碧螺春?哀家可是查出,那茶裡可是加了特別的料,狗奴才,還不從實說來,你為何在葉夫人所喝之茶裡加了毒藥進去?」
  
  繡竹聽了嚇得臉色慘白,伏地就拜道:「太后饒命,太后饒命,奴婢……奴婢也是聽皇后娘娘的吩咐所為,請太后饒命啊。」
  
  太后聽了這才緩了一口氣,看也不看皇后一眼,只是看著皇上道:「皇上,大周可容不得如此心狠手辣的國母,如今人證物證具在,你還要姑媳養奸嗎?」
  
  皇上苦著臉看向皇后,語氣裡也有著憤怒,「皇后,繡竹所言可是真的?」
  
  皇后還未答,太后又是一揮手道:「皇上,哀家也知道你不會如此輕易相信哀家的話,來人,帶劉全海。」
  
  皇上一聽劉全海的名宇,不由怔住,那可是他身邊最得力的心腹,太后……如果連劉全海也是太后的人,這宮裡,還亦什麼是太后不知道的?心中怒火燃燒,但臉上卻不顯,只問道:「母后,怎麼劉全海也知道此事?」
  
  「他是皇上的人,哀家平日裡也使不動他,不過,聽得葉夫人中毒後,劉全海也著急,哀家便請他去坤寧宮搜查,查不查得出東西來另說,請他便是要堵了別人的嘴,免得說哀家的人栽髒陷害,他是皇上最信任的,又只忠心皇上,所以,他的話,皇上應該是信了的吧。」太后淡淡地對皇上說道。
  
  皇上聽這話也算是有理,但心中仍是不太舒服,等劉全海進來,皇上的眼神如離芒一樣看著劉全海,似要刺進他心裡去一般。
  
  劉全海卻是一副坦然無愧的樣子,給太后,皇上,皇后見過禮之後,便安靜地站在殿中,等候主子們的問話。
  
  皇上冷冷地開口問道:「劉全海,你今天帶人搜了坤寧宮?」
  
  「回皇上的話,奴婢是奉太后娘娘之命去搜的,當時,您正在與東王議事,奴婢又覺得事情太過緊急,幾次想進去稟報,都不敢打擾您,只好先行事了。」劉全海不緊不慢她說道。
  
  皇上聽了眼睛就危險地瞇起,唇邊浮出一絲殘戾的冷笑,問道:「如此說來,你確實在坤寧宮裡查到了此什麼吧。」
  
  「回皇上的話,奴才什麼也沒查到,只是將葉夫人喝過的茶杯和殘茶全都封了起來,留待皇上您來定奪。」劉全海回道。
  
  皇上聽得一怔,隨即笑道「如此,便請太醫院的陳太醫來當場查驗吧。」邊說邊□了太后一眼。
  
  太后果然臉色有些泛黑,劉全海先前跟她說話可不是這樣的,她不由閉了閉眼,心中有些感傷,皇上畢竟登基多年,積威巳深,這宮裡頭,沒有哪個奴婢敢真的忤逆皇上的意願,自己,果真是老了嗎?
  
  皇后也不知道竟是這種結果,不由也多看了劉全海一眼,臉色有些錯愕。
  
  陳太醫很快便進來了,很快就查驗完畢,皇上問他:「太醫,可是查出那茶裡有毒?」
  
  陳太醫垂著頭,面無表情地說道:「回皇上的話,殘茶裡是有毒的。」
  
  皇后聽得心一沉看向劉全海,劉全海臉上古井無波,半點表情也無,神情鎮定自若,皇后閉了閉眼,心想,便是劉全海心存公正,繡竹提前在那茶裡敵了毒藥要陷害自己,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怪只怪自己的眼光不行,身邊隱著一個這麼大的暗樁竟然沒有看出來,又想到多年前進宮時,繡竹原就是坤寧宮的老人了……有的人,全是對她付出再多,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啊。
  
  太后聽了臉色就帶了笑,對皇上道:「皇上,還需再問下去嗎?」又看向皇后道:「皇后,你只是想害哀家吧,素顏可是從哀家宮裡吃了東西才走的,所以,你便故意給她下毒,讓她在宮裡毒發,你再行去救她,哀家就成了那害人之人了?好離間哀家與成紹,與皇兒的感情,對吧。」
  
  皇后聽了只是看著太后,並沒有反駁,如今她再說什麼也是徒勞,太皇的手段太過厲害,在太后面前,她還是太稚嫩。
  
  「啊,母后別心急。」皇上似在思考著什麼,被太后一問才回過神來,又轉過頭問陳太醫:「茶裡,真的有毒?是葉夫人所中的那種毒?」
  
  陳太醫都是被皇上問得愕然,忙道:「回皇上的話,葉夫人所中之毒很是古怪,並非茶葉裡所含之毒。」
  
  皇上聽得愕然,皇后聽了臉色卻是露出譏笑來,冷笑著對太后道:「母后,栽髒您也要查清毒素也再栽吧,那茶裡的毒分明就是繡竹事後加進去的,不然,又怎麼會與葉夫人所中之毒不一呢?」
  
  太后聽得臉色一沉,眼神陰冷地看向繡竹,繡竹垂著頭,纖弱的身子在哆嗦著,似是很害怕的樣子,太后氣得嘴唇都烏了,冷聲道:「看來,是哀家唄這狗奴婢給騙了,哀家並沒有栽髒,是查出茶裡有毒後,再審問於她,她自己要陷害皇后的。」
  
  皇后冷笑一聲道:「她又不是傻子,無人主使,怎麼可能大膽到無故陷害臣妾,便是她陷害成功,她的這條命又還能留得下來?」
  
  繡竹卻是突然抬了頭,深深地看了皇后一眼,唇邊露出一絲苦笑:「娘娘,奴婢對不住你……」那眼神裡,竟然有著一絲決然和眷戀,更多的是不捨,皇后突然腦中靈光一閃,心裡好一陣絞痛,眼裡浮出一絲淚意來,卻是強忍著並沒有回答繡竹的話。
  
  繡竹並沒有背叛她,反而救了她,太后若想要陷害她,又怎麼可能犯如此大的紕漏,她給繡竹的毒定然就是素顏所中的那種,只是被繡竹臨時換了,繡竹被太后逼迫,不得不依,但臨了,卻是用這種方式揭穿了太后的陰謀,她……是在用命來救自己啊。
  
  皇上也是深深地看了繡竹一眼,揮了揮後,無奈地說道:「拖下去,亂棍打死。」
  
  皇后聽得心頭一震,卻是知道此時自己無法救得了繡竹,晶瑩的淚水奪目而出,眼睜睜的看著繡竹被拖了下去,她忍不住對皇上道:「皇上……」
  
  皇上立即瞪了她一眼,眼中儘是不贊同,皇后只好掩住嘴,拚命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太后見了臉色稍白,但她很快又鎮定了下來說道:「如此說來,這毒便不是皇后所下,那葉夫人所中之毒又是從何而來呢?」
  
  皇上聽了沉吟著說道:「母后,她今日也只是在乾清宮用了點飯,再在您這裡用了點粥,怎麼可能就……中毒了呢?」
  
  太后聽得大怒,狠狠她瞪著皇上道:「逆子,你不會懷疑是哀家下的毒吧?」
  
  皇上聽得嘴角一扯,臉上立即露出恭謹之色,忙道:「母后熄怒,兒臣不敢,兒臣只是就事論事,在分析事情而已。」
  
  太后聽得冷哼一聲,轉過頭去,卻道:「你放心,哀家的那點子粥根本就害不到藍氏,便是裡面下了毒,也毒不到她的,當時,皇后可也是一齊用了那粥的,皇后不還是好好的麼?而且,皇后歷來就不信哀家,在哀家宮裡一用完粥,回宮就自行摳了出來,全吐了,藍氏自然也吐了,她身上的毒,又怎麼可能是哀家所下?」
  
  皇上聽得愕然,看向皇后,皇后臉色有些不自然,心中卻想,原來,自己身邊可然是有太后宮裡之人的,便是自己那般小心,所作所為還是沒能逃過太后的眼睛,這宮裡,還真是不乾淨得很啊。
  
  「吐了?那藍氏又究竟是如何中的毒?」皇上聽得也有些糊塗了。
  
  太后聽了便道:「還用說麼?她在皇后宮裡出來,就突然發毒,那毒便只能是在皇后宮裡中的,皇上,將坤寧宮的一干奴才全都抓起來,嚴加拷問,哀家便不信,查不出真相來。」
  
  皇后聽得大怒,猛地站了起來道:「母后,您若非要陷害臣妾,臣妾也無話可說,只是臣妾也是一朝皇后,臣妾自有尊嚴在,如此污辱,臣妾斷然不受。」
  
  皇上聽了就皺了眉,對太后道:「母后,這……不太妥當吧。」
  
  太后厲聲大喝道:「皇上,不可因私枉法,你可是一國之君,豈能為美色所惑,事實懼在,你怎麼還能包庇於她,來人,將皇后壓下去,將坤寧宮所有的奴才全都抓起來,送刑事房嚴加拷問。」
  
  皇后大急,怒道:「母后,臣妾不服,臣妾並沒做過,藍氏是臣妾的侄媳,臣妾疼她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害她。」
  
  「哼,你自是不會想她死,你還想著那孩子幫成紹立大功呢,但是,你想害的就是哀家,你想讓哀家背負罵名,哀家才是你最終的日的,因為藍氏在乾清宮裡用過飯,但是,成紹也用了,成紹並沒有中毒,那說明乾清宮的飯菜是沒有問題的,那她便只在哀家宮裡用過東西,你雖然當時也用了,你大可以說,哀家備的兩碗並不想同……」太后揮了揮手,外面立即進來好幾太監,有兩名便要上前去押住皇后。
  
  皇上在一邊並沒才喝止,只是臉上有些不自在,眼睛無奈的看向皇后,皇后仰天長歎,再也不看皇上一眼,手一掙道:
  
  「滾開,不許碰我。」
  
  又冷笑地看著太后道:「您早就看我不順眼了吧,早就想把我從這皇后的位子上拉下去,所以,才布了這個局,這個看似疑點重重,卻不管如何解,都解不開的局,無論我如何布下先手,最後的矛頭和證據還是指向我對吧。不就是個後位麼?我還你就是。」說著,自頭上取下鳳冠,冷冷地向地上一扔,向丟一件廢物一樣的隨意,又動手當眾脫那身鳳袍。
  
  皇上顫聲道:「柔兒……」
  
  「住口,我的名宇從此不許你再喚,你……沒有資格。」皇后邊說邊斥聲道。
  
  太后聽得大怒,一拍案幾道:「大膽皇后人,竟然對皇上無禮,你想反了麼?」
  
  「您還可以把大帽子扣得更大一些,便說我謀朝篡位好了,誅我九族吧,或是,將我凌遲活剮?郁隨你了,正好,你可以將陳氏那個女人救出冷宮從此,這個宮裡便是你和她的天下了。」皇后冷笑而又不屑地對太后道,一件絳紫色繡綵鳳吉祥如意的鳳袍也被她扔在了地上,只著一件單薄的綾錦素色薄襖,像一隻離群的侯鳥,孤寒而冷漠的站在慈寧宮裡,神情蕭瑟淒然,轉身,慢慢地向慈寧宮外走去,行動一片調零的落葉,無助而又悲涼。
  
  「來人,將這大膽皇后人給哀家抓起來,打入冷宮。」太后冷厲地喝道。
  
  皇上聽得一震,哀聲道:「母后……」
  
  太后瞪了他一眼,沉聲並沒有回答他,兩名太監再不敢遲疑,真的就上前去捉皇后的手,這時,殿外閃進一個人影來,大聲道:「誰敢動娘娘一下,爺就割了他的喉嚨。」
  
  皇上聽得眉頭一皺,果然看到葉成紹像手拿長劍闖了進來,不由怒道:「紹兒,你手持利器闖進慈寧宮,可知有罪?」
  
  「罪什麼罪,我要再晚來一刻,是不是娘娘就要被你殺了?」葉成紹怒目瞪視著皇上,言語中,沒有半點恭敬之意。
  
  太后不由也皺了眉,聲音卻是慈祥:「紹兒,不要胡鬧,你姑母可是下毒要害素顏的人,哀家正替你懲治她呢。」
  
  「她自然不是害我娘子的人,老祖宗,你冤枉她了。」令人詫異的是,葉成紹對太后的態度倒是比對皇上好,令皇上都怔了怔,不解她看著他。
  
  皇后一見葉成紹,心頭一震,忙接住他道:「紹兒,你來做什麼?快走。」
  
  「我不來,便讓他們將你冤死麼?你曾經就犯過錯,欠了我那麼多,都沒償還呢,怎麼能就這麼著走了?你怎麼就能狠下得心去?」葉成紹將皇后摟在懷裡,拿了帕子輕拭著皇后臉上的淚珠,又笑道:「總是這樣,遇到難事就想躲,你躲得過麼?他……根本就不護著你,你以為,他還會像以往一樣由著你任性子麼?」
  
  皇后聽了眼淚流得更凶了,被自己兒子像個孩子一樣摟在懷裡訓斥,她又羞又愧,又傷心,嗚嗚地抱著葉成紹,頭埋在他懷裡哭道:「我……我對不住你,不能再護著你了,你……自己好自為之吧,他再如何,也不會對你下手的,畢竟血濃於水……」
  
  「你給我好好地在宮裡呆著,這裡,誰也不敢將你如何。」葉成紹回頭冷冷地看了皇上一眼,對皇后道。
  
  皇上聽得臉沉如鍋底,大聲道:「紹兒,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葉成紹卻是冷笑一聲,緩緩放開皇后,突然一個箭步,一把揪住了劉全海的領子,罵道:「狗奴才,你可是好手段啊。」
  
  皇上聽得臉色立變,而太后和皇后卻是莫名其妙地看著葉成紹,葉成紹將劉全海拎到殿中,伸手就打,嘩啪幾下,頓時就將劉全海的臉打成了醬紫色,皇上大怒喝道:「住手,葉成紹,你想造反麼?竟敢當聯的面行兇?」
  
  「造反個屁,不要以為你這個破位子誰都喜歡,那把椅子在我眼裡,連個屁都不是,若不是想給娘娘一點安慰,給我家娘子一個幸輻的日子,我還會像以前一樣遊蕩的過,不要以為,誰都同你一樣,親情愛情都只是手中的籌碼,誰都是你利用的工具。」葉成紹冷冷的,鄙夷地看著皇上說道。
  
  「你……放肆!」皇上氣得揚手就要打他,葉成紹胸膛一挺,大聲道:「打啊,打啊,我原就沒當你是我什麼人,這巴掌去,我們之間便是恩斷義絕。」
  
  皇上的手立時僵在了空中,半晌也沒有落下去,只是悻悻的看著葉成紹,良久才道:「你又發什麼瘋?怎麼突然又對朕發脾氣了?」
  
  「你做的好事,你還在裝,劉全海給我和娘子吃的飯菜裡就摻了東西,只是,那只是個引子,那種藥,必須與另外幾種東西相遇,才會有毒性,所以,娘子和我一同吃了,我沒事,娘子也沒事,等到娘子到了太后宮裡,太后又請她吃了五籽粥,雖然娘娘機警,讓娘子全吐了,但是,吃進去的東西,又怎出會全吐得出來,倒是與先前吃過的飯菜混在了一起,發生了作用。

  然後,娘娘中裡的蘭馨香,又正好觸發了那毒性,正因為娘子吐掉了太后宮裡的粥,所中之毒便淺了些,不然,她可能會立即毒發在娘娘宮裡頭了,你……你真是狠心,她跟了你這麼多年,你便是不想讓她在居後位,也不該如此陷害於她,更不該拿我娘尋當靶子,你……胸膛子裡,可還有一顆心在?「葉成紹沉痛地看著皇上說道,他實在是覺得很悲哀,一個帝王,心機如此深沉,手段如此毒辣,還是他的……親身父親,他怎麼都難以接受。
  
  「原來藍氏的毒是這樣中的?」皇上卻是眉頭深鎖,並不以葉成紹的責罵為杵,倒是陷入沉思當中。
  
  太后也是聽得愕然,不解她看向皇上道:「皇兒,這一切,都是你設計的?你……你連哀家也一同設計了進去,拿哀家當槍使了?」
  
  皇后聽了看了太后一眼,見太后也是一臉的震驚,便冷笑道:「可不是麼?他是這裡最熟悉你和我的性子的人,知道你口口聲聲說,素顏給你的方子如何的好,極愛那五籽粥,又知道是你請了素顏來宮裡,便是算準了你會給素顏用那五籽粥,更是清楚我對素顏的關心,知道我會因擔心素顏而去你的宮裡,也知道我從來是不吃你的東西的,而且,我宮裡的蘭馨香,原就是他賞的,那香裡含有什麼,他自然是最請楚的,果然,一切照著他的計劃來,你果然認為是我下了毒害素顏,從而陷害你,使你對我的不滿達到了最頂點,而要冶罪於我,只是,他可能沒想到,這一切,被成紹查出來了。」
  
  太后聽了也深感有理,看皇上的眼光便露出一絲遣責,卻也沒有多說什麼,畢竟讓皇后下位原就是她的本意,雖然被皇上小小的算計了一把,也無份大雅,便尋思著要如何幫皇上開脫,更要如何平息葉成紹這條發怒的小龍才好。
  
  皇上都是突然也抓住了劉全海道:「你好大的膽子,說,是誰指使你的?」
  
  可是,劉全海卻是突然眼一翻,嘴角沁出一股黑血來,竟是頭往下了耷拉,死了。
  
  皇上大怒,將他的屍體住地下一扔,大步就要向外走去,葉成紹卻是不依道:「你就這樣走了嗎?」
  
  皇上身子一僵,回身道:「紹兒,難道我在你眼裡就如此不堪嗎?」
  
  「我娘子說,這是個神仙局,要我進來救皇后娘娘,我查了很久,才查到劉全海身上,劉全海是你身邊最得力的,你不給我一個說法麼?葉成紹的怒氣平和了一此,看著皇上的背影說道。
  
  「她倒著實是個聰慧絕項之人,神仙局,說得好,的確是個神仙局,連朕的一些小私心也全算計進去了,這個人,可真的不簡單啊,紹兒,你既是查,那就再查徹底一些吧,我沒有什麼可解釋的,我只能說,我要是想讓皇后下位,不用如此假惺惺,只須一年半載不進坤寧宮的門,她便在宮裡不會再人勢力,何必花費如此多的心思?」
  
  皇后聽得一震,水靈靈的艷眸又有了些生氣,緩緩她看向皇上,她心底裡,還是留下一絲的期盼的,畢竟任誰也不想自己付出幾乎半生的情感全進了東流水的,她顫著聲道:「真的不是你嗎?」
  
  「柔兒,我們經歷了那麼多,你怎麼還是不信任我呢?」他不自稱為朕,,而是用『我』這一詞來跟葉成紹和皇后說話,這讓皇后似乎又回到了當初相識時的那個情景,不由淚水湧出,心中複雜得很,一時竟不知道是要恨他,還是要愛他。
  
  太后見此便道:「成紹,你有何證據證明,那毒不是皇后所下,又有什麼可以證明,你方纔所說的話全是真的?你可不要冤枉了皇上,可知這可是欺君枉上之罪?」
  
  「自然有證據,我作個試驗便可以知曉了,老祖母,我犯上的事也沒少作,只是您也知道我的本性,我對那勞什子的位子沒興超,我只想好好的為老百姓做幾件事情,再帶著娘子遊山玩水,做個富家翁便好,您也大可以放寬了心去。」葉成紹淡淡地看著太后說道。
  
  太后被他如此直白的話說得一滯,臉色有些不自在,扯了扯嘴角嗔道:「你這孩子,就是喜歡胡說八道。快去吧,把那真正的幕後黑手查出來,皇上乃一國之君,胸懷坦蕩,怎麼可能如你說的那樣,要不是看在你這孩子平素也還實誠,哀家可真不能饒你,你也太過囂張無禮了些。」
  
  葉成紹聽了走過去扶住皇后道:「我暫時懶得去,老祖母你看她這樣子,可真不讓我放心啊,誰知道哪一天,這個任性了性子又會招了殺生之禍?」
  
  太后聽得一滯,這傢伙是在遣責自己對皇后做得太過了呢,一時也覺得理虧,想對皇后說幾旬軟話,但面子上又過不去,這時,葉成紹派了人,拿了自己中午時吃過的一些剩飯菜,再抖了五黑籽粥,再後再讓人點上皇上宮裡的蘭馨香,讓人抱了一隻貓來餵下,果然那貓突然毒發,那症狀正和素顏所發的一模一樣。
  
  太后見了也不由動容,顫著聲道:「皇上,如果真的有這麼個幕後之人,那人也太可怕了些啊。」
  
  皇上和皇后的臉上都露出凝重的砷色,只是,皇后多看了皇上兩眼,在這宮裡連太后都不一定能使得動劉全海,那個人,如果不是皇上,還能是誰?陳氏那賤人,根本就是個笨蛋,不足為患,這個人,會是誰?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4:56 PM

  第一百二十六章
  
  皇上也轉眸看著皇后,眼神裡略含愧意,皇后唇邊帶了一絲譏笑,收回目光,轉過頭去,對葉成紹道:「紹兒,你既是司安堂的主管,那點子事情也查不出來,你可算是白掌司安堂這麼些年了。」
  
  皇后的聲音有些發冷,手也在輕輕顫抖,皇上對她的懷疑,太后要針對她時,皇上的虛偽和冷漠,都讓她心寒,如果不是葉成紹及時來救她,及時揭穿劉全海的陰謀,那自己就會被打入冷宮去,這個自己愛了幾十年的男人,依賴和信任了那麼多年的男人,讓自己拋家棄國,背井離鄉,將全副的身心全部托付的男人,滿腔愛戀全付予他,到後來,得到了什麼?
  
  親生兒子不許相認,就一個可笑的皇后之位,他也不想讓自己再當,想借別人之手奪去……他們以為自己真的就那麼在乎權勢嗎?
  
  就像紹兒說的那樣,他的眼裡,只有權利、江山、地位,何曾有愛?何曾有親情?
  
  「是娘娘,微臣……」葉成紹心疼又可憐地看著皇后,點了頭應道。
  
  「不許在我面前稱微臣,叫我娘!你是我兒子。」皇后截口道,她已經心灰意冷,出離憤怒了,葉成紹哪一句微臣像是一根刺一樣,刺痛了她的神經,2再也不要為那個男人委曲求全了,這一刻,就是想要拆穿那個男人偽裝的臉,想要看他在親生兒子面前,是不是也敢矢口否認他的身份。
  
  皇上聽得大震,眼中厲芒一閃,渾身的冰寒之氣層層漫開,臉若冰霜地看著皇后,大聲喝道:「皇后,你想做什麼?」
  
  皇后看也不看他一眼,拉住葉成紹的手道:「兒子,送娘回宮去。」
  
  葉成紹聽得眼眶一熱,他自小,就被人罵成是陰溝裡的老鼠,見不得光,見不得太陽,人家的侯府世子風光無限,自己卻是在侯夫人嫉恨的眼光中,皇室上下怪異的目光中長大,有些人,對他很是巴結,尊重,而有些人,卻常用同情的眼光看他,更多的,卻是嘲笑和譏諷,後來,他在一次偶然的機會裡,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當時,他就覺得好笑,原來,自己是有著天下最尊貴的父母,天下最尊貴的身份的,可是,那又如何,生為親身父母的那兩個人,口中稱他為「侄兒……」而他,卻是要在他們面前自稱「臣」,眼看著別的皇子叫他們「父皇、母后」而他卻是沒有資格跟著叫的他們「父皇、母后」只能稱「臣」。
  
  乍聽皇后叫他「兒子」他很不習慣,但是久違了的心酸卻是湧上了心頭,鼻子一陣酸澀難忍,他一片刻的呆滯,似是很難適應皇后對他的態度和稱呼,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張著口,一聲也沒有發出來,而皇上的一聲冷喝,卻是讓他清醒,差一點,他就被那潛藏在心底裡的那份對父母、親情的渴望給迷惑了,他轉過頭,譏誚地看著皇上,聲音裡帶著懶懶的痞氣:「皇上急什麼?放心吧,便是臣叫她一聲娘,也不會叫你爹的。」
  
  說罷,扶著皇后往外走,皇上被葉成紹的那句話說得一滯,眼裡閃過一絲痛色,沉了聲,聲音裡帶著無奈:「紹兒……」
  
  「不敢,皇上還是稱臣為葉大人吧,微臣聽著不習慣,哦,微臣治河大臣的封賞還沒有下下來,請皇上盡快下旨,微臣想盡快去兩淮治河,為皇上分憂,為大周造福。」葉成紹仍是揚著下巴,鄙夷地看著皇上,語氣卻是規矩得很,讓皇上半點錯處也找不到,而且,他很快就轉移了話題,不想再與皇上糾纏那個身份之事,既然人家根本就不想要認他,他何必強求?本就沒有得到過,就不存在失去,所以,他還是他,沒有什麼變化。
  
  葉成紹的話讓皇上的眉頭緊蹙,眉宇間凝著一層傷痛,他斂了眸中的精光,顫著聲道:「紹兒,不是我不想要……」
  
  葉成紹揮了揮手,像是揮走一直討厭的蒼蠅一樣,淡笑道:「明白,明白,臣很明白,所以,臣不會為難皇上的,臣帶自己的娘回宮去了,皇上您慢忙。」
  
  皇上聽得再也忍不住,伸手拽住葉成紹的手臂:「紹兒,你不能……」
  
  「不能稱她為娘嗎?可是,她就是我娘,您不覺得您太過份了嗎?哪有不許自己的娘親與兒子相認的?您口中所說的孝道、綱常又在哪裡?」葉成紹冷冷地盯著皇上拽著他的那隻手,聲音輕輕的,像是在喃喃自語,幽幽的,如一個離家走失的孩子一般,委屈而無助,卻又帶了一絲的渴望。
  
  這與他說出來的話完全相反的神情,讓皇上一陣錯愕,甚至忘了他語言中的不敬和質問,眼前一陣恍惚,被葉成紹甩開了一步,好半晌,他才似是平息了內心的翻湧,聲音乾澀地說道:「紹兒,明日旨意就會下達,我……不會奪了你治河大臣的身份的,你的才華我是相信的,好好幹,我不會虧待你的。」
  
  葉成紹聽了輕呲一聲,不屑地轉過身去,扶了皇后往外走。
  
  太后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方纔的一切,等那對母子走後,太后歎了一口氣,問皇上:「皇兒,你究竟想要如何對待紹兒?那孩子的身份……」
  
  皇上似乎陷入沉思之中,別太后一問,才回過神來,有些疲倦地對太后道:「母后不用擔憂,兒臣自有主張。」
  
  說完,便龍行虎步而去。
  
  太后怔怔地站在慈寧宮的大殿裡,深深地看著皇上遠去的背影,半晌,才揚了聲道:「趙嬤嬤,你可留下了什麼痕跡?」
  
  趙嬤嬤在先前葉成紹進來之時,便很見機的悄悄將宮裡的一干宮人都叫了出去,這是皇家私事,有些話根本就不能讓那些個小太監們聽到,這會子像幽靈一樣的閃了出來,躬身站在太后身後,沉聲道:「回主子的話,奴婢做得乾淨,並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便是司安堂的人要查,也能以查出來,不過,主子,小主子這一次的手筆著實有些冒險,您看……」
  
  「去警告他,不要再輕舉妄動,那小子如今是越發的沉不住氣了,這一次惹火了皇后,逼得她竟然敢當著我的面叫葉成紹為兒子……真有點得不償失啊。」太后有些倦怠的坐到軟榻上,歎了口氣道。
  
  「可是,至少世子爺對皇上的隔閡更深了不是嗎?奴婢還是覺得有所收穫的。」趙嬤嬤面無表情的說道。
  
  「你下去吧,哀家要好好想想,藍氏……是不能跟著去兩淮的,不然,離得太遠了,哀家便難以掌控,而且,哀家感覺,那個女子太過不簡單,她很可能會讓哀家二十多年來的心血付諸東流啊。」太后揮了揮手,手支著頭歪躺在軟塌上。
  
  「主子,原想著那藥會將她困在京城,至少兩個月起不得床的,誰知,她竟然福緣深厚,竟是得到了藥仙谷的靈藥,生是將那毒給解了。不然,主子也不用如此擔憂了。」趙嬤嬤悻悻地說道,躬身正要退下去,太后微睜了眼又道:
  
  「你跟他說,以後不許用這麼陰狠的手法了,將來可是要成為天子的人,太過陰狠殘戾,會失了民心的,他若再如此大膽的自作主張,可別怪哀家不客氣了。」
  
  趙嬤嬤聽得一震,忙垂了頭道:「是,主子,奴婢這就送信過去。」
  
  卻說葉成紹扶了皇后回到宮裡後,便要起身離開,皇后突然扯住葉成紹的衣袖道:「紹兒,跟娘離開這裡吧,帶著素顏一起離開,娘不想再呆在這宮裡了。」
  
  葉成紹聽得一滯,蹲在皇后面前,仰頭看著皇后,眼中帶著濡慕和心疼:「你都忍了這麼多年了,就這樣放棄,你心甘麼?」
  
  皇后聽得眼淚就下來了,哽著聲搖了搖頭道:「沒意思了,真的,很沒意思,娘這麼些年,一直不甘心,就是為了你的身份不被承認,所以,才不停地與他們鬥,鬥得娘都忘了當初進這宮的原因是什麼了,娘從小便輕視權勢,所以,才會離開了家鄉,可是,沒想到,是從一個金色墳墓裡逃到了另一座墳墓,而且,比以前的那個墳墓更陰冷,更可怕,可怕得,娘差一點失去了珍貴的你。如今想來,承不承認又如何,你過得開心和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何況,孩子你根本就不在乎那一些,娘再幸苦鬥下去,又有什麼意思?」
  
  「可是,我雖對那個位置看不上,但是,兒子也要先光明正大的將該屬於兒子的東西奪回來,他們為了那個位子竟然敢害我娘子,陷害您,兒子若就這麼著走了,不是正合了他們的意麼?而且,您苦了這麼多年,就此放棄,您能甘心麼?」葉成紹雙手伏在皇后的雙膝上,眼神堅定而毅然。
  
  這一刻,皇后感覺自己的兒子是真的長大了,以往那個吊兒郎當,對什麼事都渾不在意的葉成紹已經成長為一個有擔當,有抱負的男人了,悲涼的心境裡,終於流進了一股溫暖而欣慰的熱流,皇后含淚笑道:「嗯,不甘心,紹兒,如果你想要,娘就幫你奪,便是粉身碎骨,娘也要幫你討回公道,以前娘太顧及那個人的面子,顧及他的難處,如今娘想通了,他不仁,娘也不會再癡心妄想了,以往,他是娘的全部,而現在,你就是娘的全部,娘只為你而活。」
  
  葉成紹走後,皇后換了身簡潔輕便的衣服,帶著花嬤嬤向後殿走去,轉到一個偏房裡,她拿出一根小竹管,向窗外彈出一股彩色的輕煙,花嬤嬤看得一震,小聲提醒道:「主子,您這是要見……這可是在皇宮裡啊,若是被御林軍發現……」
  
  「如果拓拔宏連這點子隱身的本事也沒有,他也不必再做北戎鷹首了。」皇后淡淡地說道。
  
  發完後,皇后便又回到了正殿裡,如往常一樣靠著軟塌假寐著,不多時,外面走來一名宮人,身穿普通的青色太監服,頭上的青紗帽壓得很低,坤寧宮的宮人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執事見小六子見了小聲斥道:「小順子,你不經召喚,進內殿來作什麼?找死麼?快快出去。」
  
  那被喚作小順子的太監聽了腳步頓了頓,正要說話,花嬤嬤走了出來道:「小順子,娘娘找你問話,隨我來吧。」
  
  那小順子低著頭走了進去,一進內殿,小順子便單膝跪地,聲音卻是渾厚的男中音,哪裡像平素的太監說話那樣的尖細:「屬下參見公主。」
  
  皇后自榻上坐正,美艷的雙眸瞪得老大,細細打量了一陣小順子,才開了口道:「你竟是親自來了,本宮還真是沒想到。」
  
  那小順子猛然抬頭,露出一張英俊剛毅的臉龐,哪裡是什麼小太監,分明就是個中年俊男人,他眼裡也帶著驚喜:「公主,皇上很是想念您。」
  
  皇后一聽,垂下眼簾,掩去眼中的難過和思念之意,淡淡地說道:「我如今在大周過得很好,叫他不必掛念,你們這次來大周,所為何事?」
  
  「皇上想請公主回去。」小順子也就是北戎的鷹首拓拔宏熱切地對皇后說道。
  
  「回去?談何容易,本宮如今是大周皇后,怎麼可能說回去就回去?當年……算了,本宮不想談當年,告訴他,本宮暫時不會回去。」皇后冷靜地對拓拔宏說道。
  
  「可是,公主……臣尋公主尋得好苦,不知公主竟然是在大周深宮之中,若公主不主動與臣聯繫,臣只怕還要找尋二十年才能找到您,公主……跟屬下回去吧,皇上他……」拓拔宏的剛毅的臉上閃過一絲痛楚,眼裡含著股熾熱的火苗,正在燃燒著,聲音卻是帶了一絲的蒼涼。
  
  皇后的臉色終於有一絲的動容,自嘲的笑了笑道:「幸苦你了,不過,本宮確實不能走,本宮之所以找你,是需要你的幫助。」
  
  皇后與拓拔宏究竟說了些什麼,暫且不表,卻說葉成紹自宮裡出來後,首先就去了司安堂,但是,一進司安堂的總部,屬下便說有人在等他,兵將他引到了一個小屋子裡,他抬眼看去,一個偉岸的身影站在暗處,儘管是背對著他,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個人,唇邊不由扯出一絲冷笑來,也不等那人開口便道:
  
  「怎麼?不放心將如此重要的機構再交由我的手上嗎?你對我的防備又升級了?」
  
  那人緩緩地轉過身來,黑暗中,雙眼如利芒一樣閃著寒光,語氣威嚴無比:「這是你對朕說話的語氣嗎?不要總挑戰朕的忍耐度,朕自認,除了個身份之外,並沒有虧待過你,給了你大周最強的黑暗勢力,你那兩個皇弟根本就無法望你項背,你還要如何?」
  
  「最大的黑暗勢力?您也說了,是黑暗勢力,也即是陳貴妃口中的陰溝裡的老鼠,對吧,你如今是想拿回去麼?」葉成紹嘻嘻笑著,對皇帝的威嚴渾不在意。
  
  「這幾年,你做得很好,朕為何要收回去,大周朝中,還有誰能讓朕如此信任?你為何就不明白朕的心意呢?你那兩位皇弟各有所缺,難堪大任,朕對你的期望很高,你母親不明白,你應該是明白的啊。」皇上大步走向葉成紹,伸手向葉成紹的臉龐撫去,葉成紹臉一偏,倔強地躲開了,皇上的手便停在空中,半晌也沒有放下來。
  
  「可是我也是個浪蕩子,也是難堪大任的,你還是不要對我存了什麼心思的好,我做不來你那樣無情無義。」葉成紹後退一步,與皇上保持了距離,似笑非笑地說道。
  
  「算了,朕的心,你遲早會明白的,總之,你要相信,朕並沒有害你之心,你到底是朕的嫡長子,是朕與柔兒所生的孩子,朕對你的期望又何止只是個大周……」皇上神情有些黯然,說了一半後,頓住了,並沒有繼續往下說,見葉成紹聽了後,劍眉立蹙,又改了口道:「治河之事刻不容緩,可是你提升名望的最佳時期,兒媳提的那些建議,很是新穎,但實施起來,怕是有難度,你且先邊做邊想,在實踐中改進吧,兩淮,今年怕是不能一下就治得好,今年,就不要帶藍氏去了,你……就是太兒女情長了些,要做大事,可不能太多情,更不能窩在婦人懷裡捨不得起身啊。」皇上語重心長的說道。
  
  「是太后不想我帶娘子去吧,所以,娘子才會中毒,所以,才會又演了這麼一出,你們也不嫌累麼?」葉成紹對皇上的話絲毫不動容,但皇上那句不止只在大周卻是讓他聽出了一些訊息,腦子裡飛快轉著,有很多以往想不明白的,不合理的事情,這時,都能想得通了,果然,皇上的野心還是真是不一般的大,也許,幾十年以前,初遇皇后時,他就存了那種心思的。
  
  皇上聽了他的話,並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道:「這次的事情,肯定是與他們兩兄弟有關的,朕也知道你手裡有人有權,很快就可以查出那個人來,但是,畢竟是親兄弟,你可以小小的報復,卻不可以傷及手足,朕許你小懲大誡,但決不能傷他們的性命。」
  
  葉成紹聽得一跳三尺高,憤怒地看著皇上道:「你也知道可能是他們中的一個,那你也看到了,他們可是差一點就要了我娘子的命,連環毒計使得多順溜啊,一個一個陰狠毒辣,我放過他們,他們可會同意放過我?你還想讓我一直被動挨打,而且是,打不還手嗎?」
  
  皇上聽得眉頭緊皺道:「紹兒,說了許你小懲,但無論如何,藍氏還是好好的,她並未傷及生命,所以,朕請你手下留情。你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也是大周的子民,如果一個皇子被殺,你知道那會有多嚴重的後果。」
  
  葉成紹聽得一滯,不過,也不得不承認皇上的話很多,如今他還身單力薄,根本就還很弱小,沒有與皇上對抗的力量,如果太過忤逆皇上,會給寧伯侯府,藍家,乃至皇后都帶來災禍,他現在並不是孤家寡人,也並非無所顧及,還有一個他深愛的妻子需要他的保護,他答應過她,要給她一份寧靜祥和的生活,那所有的一切,就要以她的利益和安全為重……
  
  「放心吧,我知道輕重的,等我先查清,究竟是誰了再說,總不能白冤枉了一個,又白放任了一個。」葉成紹不得不低了頭,語氣裡很是不甘地說道。
  
  素顏睡得迷迷糊糊的,一直就沒太醒,半夜時,她被自己咕咕叫著的肚子餓醒來的,艱難地睜開眼,竟是感覺屋裡有昏暗的燈光,探手向身邊一摸,竟然沒有摸到那個熟悉的身體,不由微怔,心道:「還沒有回來麼?難道,皇后娘娘真有危險?」
  
  正擔心著,就見紅色的紗帳被輕輕撥開,眼睛就落入了一雙墨玉般的黑眸裡,葉成紹穿著一件寬大的錦襖,腰間鬆鬆地繫著一根紫色的腰帶,眉頭上,鼻樑間,竟然掛著一些白色的東西,燈光太暗,素顏看不出來是什麼,但那個樣子,有些滑稽,好像一個小丑一樣,素顏不由輕輕地笑,柔聲嗔道:「你這是從哪裡鑽出來的,怎麼弄得那麼髒。」
  
  一聽素顏的聲音很是平穩,葉成紹臉上立即綻開一朵快樂的微笑,俯了身,手向她的腰背間抄去:「娘子,你感覺好多了麼?」
  
  素顏被他抱得坐起,他又在她身後塞了一個大迎枕,讓她舒服的靠著,又把被子拉上來,蓋到她的肩膀處,將兩邊的空隙掖緊,以免她凍著,深更半夜的,他自己不睡覺,也不讓她睡,素顏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問道:
  
  「紫晴幾個呢,相公,你怎麼不睡?」
  
  「我沒讓她們進來。」葉成紹柔聲回了一句,又將紗帳給掛起一邊,向床邊的床頭櫃伸過手去,竟是像變戲法一樣的端出一個碗來,上面還插著一雙筷子,素顏立即就聞到了一股清香,香菇、麻油,外加蔥花生薑的味道,她肚子很應景的咕咕叫了起來,口裡忍不住就流下口水,興奮地向葉成紹手裡的那只碗看去,可惜,聞著香,看著就是……真不好看啊,蔥花放得老了,早變成了黃黃的,而他手上的那碗東西,看著粘乎乎的,一坨坨的,不知道能不能稱之為「麵條」,她不由斜了眼睨著葉成紹,唇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相公,你不要告訴我,這是……面?」
  
  葉成紹一聽急了,拿起筷子挑了幾挑+,還特意將一束麵條挑得老高,神情像個獻寶的孩子:「是面啊,娘子你看,真的是面,我和了好久,又切得細細的……只是,好像有些粘在一起了哦……」又覺得有些懊惱,嘟嚷著嘴道:「我明明就是聽了方媽媽的,先把水煮開了才把面放進鍋裡的啊,怎麼還是煮成了砣呢?是哪裡沒有做對?」
  
  素顏的心裡就像塞進了一個大大的暖水袋,暖得她渾身都懶洋洋的,一個自小便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少爺,竟然會去廚房和面,做麵條,煮麵,這事要是說出去,怕是全京城的人都會震驚,誰會相信曾經的紈褲公子會親自下廚做這種婦人和下人才會做的事情?
  
  素顏的眼神讓葉成紹很不自在,端著碗的手就有些發僵,很是為難地看著自己碗裡的東西,端走又怕素顏餓著,給她吃又實在是……連自己看著都沒有食慾。
  
  「這是你親手做的?」素顏歪著頭,大而清亮的眼睛裡閃著異樣的亮光,聲音輕柔,帶了一絲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柔情。
  
  「娘子,要不,我再去做一碗吧,你先躺回被子裡吧。」葉成紹很不好意思的就將碗往回收。
  
  素顏眼疾手快就將碗雙手捧住,雙眼彎成了月牙兒:「不行,我要吃,餓死了,真好啊,有面吃。」她看面的眼神,就像發現了一個人間佳餚一樣,一臉的饞樣。
  
  葉成紹冷不防就被她搶了碗,忙道:「怕是不好吃呢,娘子,這個……要不,還是讓顧余氏親手做吧……額,你慢點,嘴邊都是湯,沒人跟你搶。」
  
  素顏在他還在那裡嘀咕時,已經拿起筷子開動了,挑了一大束面嗦進了口裡,吃得眉開眼笑,嘴邊全是濃濃的湯汁,葉成紹拿了帕子忙不迭的幫她拭著嘴角,眼中儘是寵溺,看她吃下去一口,眼睛一鼓,神情僵了一下,他的心不由立即高高提起,眼神黯了下來,嘟著嘴,無辜地看著素顏,小意地說道:「要是……要是太難吃了,娘子還是別勉強了。」
  
  「誰說的,真好吃啊。」素顏瞇著眼,快樂的歎了口氣誇道。
  
  葉成紹的眼睛立即像黑夜中點亮的明燈,興奮地說道:「是嗎?真的嗎?不難吃?給我嘗嘗。」說著,就伸手去拿素顏的筷子,素顏卻是將手一縮,護住手中的碗道:「不嘛,我好餓,我先吃飽了再說。」
  
  葉成紹聽了忙點了頭道:「嗯,嗯,娘子吃,娘子吃,吃得飽飽的。」神情像個中了大獎的暴發戶,正強忍著滿心的歡喜,坐在床邊盯著眼睛看素顏吃麵,兩手也不知是緊張還是太過高興,不停的來回搓著。
  
  素顏像風捲殘雲一樣,很快將一碗麵全都吃完了,莫說,她原就沒吃多少東西,後來又在坤寧宮裡吐了好一回,回到府裡就沉沉睡了,肚中空空如也,一碗麵下肚,還眼巴巴地看著空碗,一副沒有吃飽的樣子。
  
  「呃,娘子,你還要不要?我再去做點?」葉成紹意得志滿地端著那只空碗,有些期待地問素顏。
  
  「飽了,再吃就會睡不著去,相公,你過來。」素顏一把扯過葉成紹,拿了床頭的帕子,伸了手去擦他眉鼻上的麵粉,眼裡卻是濕濕的,唇邊卻是暖暖的笑意。
  
  葉成紹伸著頭,微瞇著眼睛任素顏擦著,小聲道:「是什麼?不會是鍋灰吧,可是,我沒有燒火啊。」
  
  「是麵粉,相公,以後不要再下廚房了,會讓別人笑話你的。」素顏輕輕的將他的臉擦得乾乾淨淨,忍不住將他的脖子勾下來,在那張俊臉上吻了一下。
  
  葉成紹聽了卻有些失望地垂著頭,看著素顏道:「娘子,是不是我做得不好吃?娘子,方媽媽說,多做幾次,就坐有經驗了,以後肯定會做得好吃的……不會難吃。」
  
  素顏聽得鼻子酸酸的,將他手裡的碗奪了放到床頭櫃上去,一伸手,將他腰間繫的那根鬆鬆的帶子一扯,他原本就很隨意的穿在身上的錦袍便散開了,露出裡面白色的中衣,看樣子,應該也是上了床睡了後,才起來做面的,是在睡夢中聽到自己肚子咕咕叫的聲音了麼?
  
  一種小幸福爬滿了素顏的心頭,這個時代的男人,莫說是大家公子,便是貧苦人家的男子也很少進廚房的,他們認為,那是女人和下人們做的事情,做這種事,會丟了顏面,可是他……他明明就有那麼尊貴的身份,天之驕子,竟然肯為自己下廚做面,她沒有告訴他,剛才那碗麵沒有放鹽,但是,她吃在嘴裡能嘗到一股淡淡的甜香,很好吃,是真的很好吃,是她有生以來,吃到的,最好吃的面,這個傻子,性子純良得就像個孩子,以前只當自己是被迫嫁給了他,現在才知道,自己是撿了個大寶了,撿了個多麼好的好男人。
  
  前世時,她便最是羨慕那肯為自己妻子下廚的男人,她覺得那樣的男人最有魅力,最貼心,最是好丈夫的體現,沒想到,今生,她在這個男尊女卑的世界裡,也遇到了這樣的一個男人,讓她如何不感動?
  
  衣襟被驟然扯開,葉成紹有些措手不及,可是,那一刻,她真的很想將這個男人擁進自己懷裡,很想將自己的全身心都交付於他,以往都是他主動,這一次,她要給他回報,讓他體驗不一樣的感覺。
  
  手,自他的衣襟裡探了進去,柔軟而溫暖,緩緩向上撫摸,觸手的,是他如絲般細膩緊致的肌膚,是他健碩的腹肌,手下的身子明顯的一僵,葉成紹慌忙地捉住她的手,眼裡火苗四竄,聲音都有些發乾,很艱難地說道:
  
  「不行,娘子,你……你才大病過,我……我怕傷著你。」葉成紹強忍著身體的躁動,閉著眼,急急地說道。
  
  素顏卻是另一隻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仰起頭,將自己的唇貼上他的薄唇之上,不容他再嘰歪,把他那脆弱的抵抗全吞進了嘴裡。
  
  「唔……唔……娘子……」
  
  「你好吵……專心點……」
  
  屋裡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屋外的方媽媽靜靜地站著,唇邊露出了一絲歡喜之色,可是沒多久,她又皺了眉,正要離去,轉身卻看到紫綢也站在正屋裡,不由怔住,嗔道:「你這個妮子,怎麼沒聲沒響地站著呢,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啊。」
  
  紫綢輕輕一笑,指著屋裡道:「大少奶奶好像身子好了?」
  
  方媽媽白了她一眼道:「小丫頭片子,懂得還真不少,不知羞。我讓你拿的哪隻羊脂白玉的手鐲可拿來了?」
  
  「拿來了,自少奶奶手腕上取下來的,這會子大少奶奶怕是還沒發現呢,連著貴妃娘娘送的珍珠項鏈也一併拿來了,媽媽,這兩樣東西有問題麼?」紫綢邊說邊拿出一個綢布包。
  
  「別亂說話,這些都是主子們送給大少奶奶的東西,一個不好,傳到主子們耳朵裡去,不是又要給大少奶奶惹是非了?」方媽媽無奈地搖了搖頭,對紫綢道,卻是將手裡的綢布包放進了腰包裡,抬腳就往自己屋裡去。
  
  紫綢正室詫異,方媽媽這會子把東西拿走,明兒大少奶奶問起時可怎麼辦啊,正要開口問,方媽媽轉過身道:
  
  「以後不要再給大少奶奶戴這些手鐲項鏈了,除了頭飾,大少奶奶身上的首飾盡量簡單些,哦,都戴金銀好了。」
  
  紫綢聽得一怔,卻是點了頭應是,就聽方媽媽似是自言自語道:「在大少奶奶懷上之前,什麼東西都不能輕易的戴了,明兒個,我會跟她說去的,你也早些睡吧。」
  
  紫晴從暗處走了出來,看了遠處的方媽媽一眼,很是不屑地說道:「爺不是要去治河了麼?大少奶奶也要跟著去,這要是有了身子……可就不在安全啊,若是跟了爺去了,兩淮也是極苦的,又是連年遭了災的地方,大少奶奶怎麼又養得好胎?若是不跟著去,這府頭根本就還是亂的,也不在府裡,只怕又有人欺負大少奶奶,依我看啊,還是不要懷得太早了的好。」
  
  紫綢聽她這話也說得有道理,只是又瞪了紫晴一眼道:「這些個話豈是你我能說的?快些回去睡吧,明兒個可是你的班,可別起來時沒精神。」
  
  紫晴聽了撇了撇嘴,轉身回了屋。
  
  卻說大皇子,將司徒蘭兩手一抄抱進了馬車裡,把個司徒蘭嚇得大聲尖叫,面色蒼白,奮力反抗著,大皇子卻是將她往馬車一放,大手一下就鉗住了她的,眼神陰戾地看著她道:
  
  「別裝貞潔烈女了,方纔你不還在主動對葉成紹投懷送抱麼?爺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氣。」說著,大手在她豐滿而高聳的胸前狠摸了一把,眼裡放出如狼一樣的綠光來。
  
  司徒蘭真的嚇著了,以往葉成紹再是可惡,卻從沒有真碰過她,更沒有猥褻過她,這大皇子,看似忠厚老實,怎麼……像一頭色中餓狼一樣,好生可怕,不由放軟了聲音,哀哀地求道:「王爺,你……你不可如此,這裡可是紫禁城裡呢,來往肯定會有很多人的。」
  
  大皇子一聲淫笑,捧起她的頭,就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放開她道:「也是,這個地方確實不太好辦事,不若司徒小姐跟本王回府?」
  
  司徒蘭聽得大驚,正要叫,大皇子突然拿出一條帕子,在她面前一甩,司徒蘭頓時暈了過去,她的丫頭根本就不敢抬頭看她,更不敢作半句聲,大皇子對前面的車伕冷冷地說道:「送本王回府。」
  
  將司徒蘭弄回了王府,但大皇子卻並沒有真對她如何,只是讓那貼身丫頭回護國侯府報信,就說司徒姑娘在他府裡就是。
  
  夜幕降臨,大皇子正坐在他正妃的房裡用飯,臉上帶著一臉的溫厚可親的笑容,對陳妃道:「娘子,我想娶司徒姑娘為側妃。」
  
  陳妃聽得一震,臉上立即閃出一絲不豫來,冷聲道:「聽說司徒大姑娘是要許給東王世子的,王爺,只怕皇上不會允了這樁婚事,她好好的世子正妃不做,怎麼可能會做您的側妃呢?」
  
  「娘子,司徒姑娘性子高傲,心性又高,一個小小的王爺世子,怎麼能入得了她的眼……難道,在娘子的眼裡,本王比那東王世子差?」聲音仍是溫和得很,就是眼神也透著忠厚,但陳妃卻是沒來由的打了個冷戰,乾笑著道:「王爺,臣妾不敢,自然是王爺要強過那東王世子。王爺您志向宏遠,又豈是東王世子能比得上的?」
  
  大皇子這才笑了起來,眼中的陳妃看著也不似以前老氣了,這個正妃雖和母妃長得像似,但是,卻是個最會轉彎的,從來不會正面反對自己,嗯,好些年沒有進過她的屋了,今天,作為獎勵,就陪陪她吧。
  
  說著,兩眼便有些發光了起來,很是溫柔的牽了陳妃的手道:「娘子,安歇去吧。」
  
  陳妃聽得一喜,忙站起身來隨他走,陳妃的屋子裡這個時候還燒了碳,又熏了香,暖暖的,清香雅致,大皇子聞著那香味,便覺得心神一蕩,手便慌忙急切地往陳妃的身上摸,陳妃也很配合他,伸了手,嬌羞地替他解著衣扣……
  
  整個屋裡,滿室旖旎,不久,便傳來一陣陣地喘息聲,可是,再過了一會子,便聽得大皇子的一聲咆哮:「怎麼會是這樣?」
  
  又聽得陳妃略帶幽怨和恥辱,又不得不安慰地聲音:「王爺,不急,可能是太過疲累了,休息休息吧。」
  
  「不行,本王怎麼可能不行?再來一次……」
  
  又過了好一陣,終於聽到了啪的一聲響,大皇子又在怒罵:「肯定是你這賤女人太醜,污了本王的眼,來人,將那司徒蘭剝盡了送到本王屋裡來。」



  第一百二十七
  
  「王爺,你……你怎麼能……」
  
  「放肆,賤人,給我滾出去……把司徒蘭給本王送來。」
  
  「王爺,司徒姑娘不在府裡。」外面丫頭戰戰兢地回答。
  
  「那你進來,本王收了你放房。」大皇子在裡面又吼道。
  那丫頭原是陳妃的陪嫁,長得卻是中等,陳妃自己長得老相,便不願意身邊之人太過出色,選的都是些中規中矩的人,以往大皇子看在陳閣老的面上,對陳妃很是客氣,對她身邊之人也還算規矩,而且,也有些看不上這幾個的姿色,這會子,他突然開了口要直接抬舉她,那丫頭聽了不喜反而一臉慘白,像是要上刑場一樣,掉轉頭就想跑。
  
  這時,大皇子在屋裡久戰不下,身下那物不管怎麼弄,也總是挺立不起來,心中又怒又躁,陳妃被他一把掌甩到了床邊,正捂著臉嗚嗚小聲哭泣,大皇子手一伸,抓住陳妃的頭,一將她扯了過來,死勁往自己跨下壓去,嘴裡吼道:「給本王舔,給本王舔,本王怎麼可能不行,怎麼可能不行,本王雄風萬年,怎麼可能不行?」
  
  說著,將跨下那物往陳妃口裡塞,陳妃被迫將他的那阿物含在嘴裡,嘴被堵得死死的,大皇子微胖的肚子將她的鼻子都堵住了,讓她呼息困難,而頭髮又被大皇子像抓亂草一樣抓在手裡,頭皮被扯得生痛,一時又痛又羞又氣又恐懼,眼淚噴湧而出,打濕了大皇子的私出,大皇子那阿物仍是耷拉著,像塊狗腸子一樣,他越發的狂燥了,突然就扯起陳妃的頭往床外一甩,生生將陳妃扔到了床下,手裡還揪著陳妃的一縷頭髮絲。
  
  陳妃痛得頭皮發麻,卻也終於脫離了大皇子的手心,竟是不顧一切,赤身祼體的就爬起來就往外逃,這時,大皇子一下跳了下來,也不去抓陳妃了,搶先她一步衝出了身,白晃晃的身子一晃就到了門外,正好看見先前回話那丫頭也正往穿堂裡跑,似是在躲他,大喝一聲道:「不識抬舉的東西。」
  
  那丫頭嚇得不敢再逃,膽戰驚心地回頭,一抬眼,卻是看到大皇子渾身不著寸縷的樣子,嚇得尖叫一聲,摀住臉便跪在了地上,不敢再跑。
  
  而屋裡還有兩名執事太監,還有一個婆子,那是陳妃的奶娘,見了這情形,驚愕的同時,更是羞紅了臉,也氣得嘴唇都在打哆嗦,擔憂地看向內屋,卻是也不敢作半句聲,只能狠心默默地向角落裡退去,主子這是醜態百出,如今他正狀似瘋狂,等他清醒時,回想起方纔的情形,一想到有誰看到了他出醜的模樣,定然是要滅口的,她在大宅子裡呆得久了,自是非常懂得趨利避禍,這會子也顧不得陳妃了,只能先躲了再說。
  
  大皇子衝到那丫頭面前,胖手一把揪住了那丫頭,像提只小兔子似的將那丫頭提起往內屋而去,那丫頭連哭都不敢大聲,只能哽著喉嚨嗚咽著。
  
  而阿妃,這時也知道扯了一塊床單裹在自己身上,趁大皇子不注意,才從內屋溜了出來,悶頭往偏屋而去,剛走幾步,便被那婆子一把扯住,陳妃像只受了驚的兔子,突然被人碰到,嚇得猛然驚呼,那婆子摀住了她的嘴小聲道:「王妃,是奴婢。」
  
  陳妃這才沒有再叫,伏進那婆子懷裡便嗚嗚地哭了起來,那婆子哪敢讓她就在正屋裡哭,忙半抱半拖地就往東廂房裡去。
  
  陳妃被那婆子安置在東廂房裡的床上,蓋上了兩床厚厚的錦被,陳妃渾身還在不停地抖著,臉色蒼白,兩眼空洞而無神,她也大家閨秀,家世顯赫,自小受盡父母寵愛,學的就是女訓女德,最是端莊穩重,自持身份,從來將那些哄男人的手段看成下作下賤之事,而今天,卻是被大皇子當成狗一樣的污辱痛打,讓她做……那種羞死人的事,這讓她的心靈一時難以轉過彎來,好半晌還處在呆滯之中。
  
  以往怕的便是大皇子與自己身邊的丫頭眉來眼去,而這會子,卻是巴不得大皇子能暫時忘了自己就好,這個人,今天簡直就變了一個人,像一頭野獸一樣在發狂,而他……他的那個能力似乎,真的不行了,他們也成婚有兩年之久,大皇子再如何縱慾過度,到了她床上,也不會疲軟如此,狂躁如此,今天……他究竟是怎麼了?
  
  正胡思亂想,便聽到裡屋傳來自己貼身丫頭的求饒聲:「王爺,王爺,求您饒了奴婢,饒了奴婢吧。」
  
  接著,又聽到大皇子狂怒的吼聲,嘶聲竭力,如困獸在嚎叫,陳妃不由又是一陣哆嗦,淚眼朦朧地看著那婆子,那婆子眼中卻是露出沉戾之色,小聲道:「王妃,今兒個王爺可是見過那司徒姑娘的,是不是王爺對她行止不端,所以,被她……」
  
  陳妃聽得一怔,很快明白了大皇子的意思,她雖是害怕現在的大皇子狀若狂獸的模樣,但畢竟是自己的丈夫,他若真的不能人事,那她的後半輩子不是要守活寡了嗎?
  
  方纔她也聽口聽到大皇子說要將那司徒蘭剝淨了送到屋來的話……聽說,那女人其實是真心喜歡寧伯侯世子的,只是因為藍氏太過優秀,將她的鋒芒都蓋了去,才會不得寧伯侯世子的眼,王爺突然說要娶她進門,怕只是她敷衍王爺的話,又被王爺纏得急了,才會……好狠的女人啊……陳妃一時氣得咬牙切齒,手指甲掐進了皮肉裡而不自知。
  
  正暗恨司徒蘭時,裡屋裡傳來一聲刺耳的慘叫,那聲音悲慘而絕望,陳妃聽得心提得老高,突然一扯錦被,將自己縮進了被子裡躲了起來。
  
  那一夜,大皇子正妃的貼身丫頭全身青紅紫綠,頭髮都被生生揭了半邊頭,嘴唇竟是被咬去了上半唇,下身女子的私處,更是血肉摸糊,像是被利刃戳爛了,而陳妃娘娘第二天卻是使人將她偷偷地拖到郊外的亂葬崗給扔了。
  
  正妃院裡的人也來了個大清洗,凡頭天晚上在陳妃院裡值守當差的,打的打,賣的賣,更有些是莫明的失蹤了,找不到人影。
  
  陳妃認定那些人是逃走了,但大皇子卻是一派寬宏大度地樣子,說那些奴才逃了就逃了,王府決不再追究,王府裡隔得遠些的院子裡的奴才雖是不明白那些人好好的為何要逃,卻也還是感念王爺厚道仁愛,對背判自己的人都如此大度,真真是個仁人君子,比起二皇子的清冷陰鷲來,大皇子要仁厚得多。
  
  大皇子於是在王府裡的聲望又進了一層,王府的奴才們還將這事傳了出去,不明真相的,便只道是陳妃刻薄,使得那些奴才們在王府呆不下去,才會逃,又更加覺得大皇子的厚道與寬仁了。
  
  素顏第二天仍是懶懶的,並沒有起床,葉成紹早早就起來了,在她身邊膩歪了一陣,臉上雖是笑嘻嘻的,眉宇間卻是凝著一絲凝重,素顏便問他皇宮裡的事情,他只道皇后娘娘的冤屈已伸,已經回到自己宮裡,並無大礙,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素顏也就沒有多問,自己是如何中的毒,當時完全不知道,但後來一想,卻是瞭然,便深懼深宮裡的可怕,拉著葉成紹的手就不肯松,清亮的大眼裡滿是擔憂:「相公,若是能早點去兩淮,那就早些動身吧,不要太捲入宮裡的爭鬥了,能遠離朝堂是最好的。」
  
  葉成紹聽得微怔,大眼凝在素顏的臉上,好半晌才道:「娘子,你難道就不想要……想要那最榮耀的權勢和地位嗎?或許,我也可以……」
  
  素顏聽得大驚,大大的雙眼裡全是震驚,心中一慟,好半晌,她才幽幽地道:「你……真的想要那個位子嗎?」
  
  「如果我想要呢?」葉成紹試探著問。
  
  素顏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他,清亮的眼睛像是要看穿葉成紹的靈魂一樣,靜靜地開了口道:「你是我的相公,你想要什麼,我會竭盡全力去幫你。」
  
  曾經,他也是為了自保,不惜自污自毀,讓自己的名聲成為京城最臭的一個世家公子,成為一個不學無術又品行頑劣的人,也許,那樣,他才能安全地長大了吧,她的心又是一緊,一股憐愛痛惜湧上心頭,鼻子酸酸的,聲音也澀澀的,帶著一絲的哭腔,將頭埋進葉成紹的寬闊的胸膛裡,嗡聲嗡氣的:「嗯,相公,我幫你,只要你喜歡,我都幫你奪來,我們把那些害過你的人全都懲治了,我們……我們要給自己的孩子創造一個安寧祥和的空間。」
  
  葉成紹聽了心都快化成水了,一直以來,他都知道素顏是不喜歡爭名奪利的,更知道素顏骨子裡的傲氣,她是個獨立性極強的人,喜歡的,是簡單寧靜的生活,她所想要的,不是榮華,也非權勢,她要的,只是兩個人,手牽著手,一起慢慢的走過人生四季,她要的,是專心專情的愛,她的眼裡容不得一點沙子,可是,成為帝王,又怎麼可能會……所以,葉成紹是知道她最不願意他為了那個位子去爭,也更不願意他坐上那個位子的,可是,今天,她……竟然不但同意了,而且,還這樣的支持他,這讓他詫異的同時,又感動莫明,真想將她就此揉進骨子裡去,藏在心窩子裡,收藏好,即保護她,又不讓他人覬覦。
  
  素顏被他抱得骨頭都要化了,從他懷裡抬起頭來,指尖在他俊逸的臉龐上,順著他輪廓輕輕描繪,眼裡帶了笑:「宮裡頭應該還有不少事情要你去處理裡吧,去吧,早朝晚了可不好。」
  
  葉成紹想的卻不是早朝的事,他依依不捨地放開素顏,托住她的腰又將她放回被子裡,伸了手,將她週身的被子掖緊,又附下身,在她額間輕輕一吻道:「娘子,你是不是感覺到了究竟是誰要害你?」
  
  「只是猜到了一點,不過,這一次也算是各方力量的交合了,那個幕後黑手自然是想要了我的命的,但是,下手過程中,自是有另外幾方勢力都注意到了,他們衡量之下,也在其中推波助瀾,當然,有幾方勢力是不想我死的,我還是有些用處的,只是想利用我的中毒又達到另外的一種目的,所以,中間又有了變化,原本是要了我小命的那個毒,似乎又變成了只是看著凶險異常,實際只是嚇人的紙老虎了,相公,你好像要跟陳太醫聊聊了。」素顏從被子裡伸出手來,拿手戳著葉成紹的胸前的虎形吊墜玩,邊說邊道。
  
  葉成紹聽得眉頭一皺,陳太醫可是他的人,素顏這話讓他心生了警惕,昨天的那種情況……陳太醫怕是真的在裡面也起了些作用的。
  
  一垂眸,看到素顏皓玉般的手臂露在空氣裡,調皮地在玩他的吊墜,無奈地捉住她的手,又將她放進被窩裡去,柔聲道:「會凍著的,乖,不要再拿出來了。」想了想又道:「今兒怕是有不少人會來探病,沒得又要擾你清靜,不若你還是別起來了,免得那些人又要煩你。」
  
  素顏聽得心頭暖暖的,又把手從被子抽了出來,去推他:「好啦,你越來越婆媽了,快走,快走。」
  
  葉成紹正要走,一看她的手又伸了出來,無奈地將她捉住,又放進被子裡道:「你又不肯在被子裡放手爐子,這會子我走了,你睡著就不能發熱,一會子冷了怎麼辦,你看你,又把手拿出來了。」
  
  素顏簡直要暈了,這個男人怎麼有向婦男進化的趨勢呢?自己又不是小孩子,哪裡就這麼脆弱了。
  
  一衝動,又想掀被子去推他,不過,身上的被子已經被他掖了個嚴實,她也怕他就此動不了身了,老實地直直的睡在床上,對他道:「嗯,好啦,好啦,一會子我冷了,就讓紫睛給我燒個懷爐來就是了。」
  
  葉成紹這才放心地走了,素顏睡在床上卻是再也睡不著,在乾清宮看到的那雙狠毒的眼睛不時的就浮現在她的腦海裡,那雙眼睛並不年輕,有些熟悉,卻又總想不起是在哪裡見過,讓她好生詫異。
  
  心裡隱隱也明白,自己的毒應該是在乾清宮裡就中了,她也是學醫的,知道很多的食物是不能混吃的,單吃一種時,那種食物還會對身體有益,更不會有中毒的跡像,但是,如果幾個混雜在一起,那便可能會產生劇毒,那個人,應該是對宮裡特別熟悉,而且,又在宮裡有很大的勢力,也對幾位主子的性情熟知的,那人的心機還真不是一般的深沉,機謀縝密,竟是步步殺著,算計奇準,她若不是一直是清醒著,只是睜不開眼,也不會想透,那些人最終要害的會是皇后娘娘。
  
  那雙眼睛究竟是誰的?素顏拚命在腦子裡搜尋著,在床上翻來覆去,小半個時辰也沒睡著,這時,就聽到紫睛在外頭輕聲問:「大少奶奶,起了嗎?侯夫人一大早兒過來了看您來了。」
  
  素顏一聽,不由眉頭蹙得老高,辰時不到她怎麼就來了?侯夫人是長輩,來了不見怕是又會遭人詬病,她只好打起精神起來,如今她也明白了,身上的毒素應該還沒有徹底清除,而那毒藥最終是不會要她的命的,只是讓她渾身乏力罷了,看來,下毒之人應該是不想讓自己跟著葉成紹去治河吧,如此一來,她便想得越發的透了,立即又想到了太后。
  
  太后是最不希望自己去兩淮的,但是,皇后一再的阻攔,而皇上又是贊成的,所以,無奈之下,正好發現有人在對自己下手,便順手推舟,把那致命的藥,改成了另一種讓自己乏力的藥,從而不但阻止了自己去兩淮,又達到了陷害皇后的目的,嗯,應該是這樣,素顏對太后有種特殊的感覺,她一直便不太相信太后想要置她於死地,所以,便是知道太后也是幕後人之一,心裡也恨不起來。
  
  「進來幫我梳頭吧。」素顏在床上懶懶地說道。
  
  進來的,只有紫睛,紫綢卻是沒來,素顏不由詫異,紫睛不等她開口便道:「紫綢昨兒個有些著涼,奴婢便沒讓她起來,大少奶奶,您是要起麼?爺走時吩咐了,說您身子還沒復元呢,還是躺著好了,侯夫人也說,不用您起來相迎。」
  
  素顏聽了便從善如流的點了頭,只讓紫睛給她稍稍把頭髮理了理,便披了件錦襖,背後靠著個大迎枕子,歪坐在床上。
  
  紫睛便出去送信,一會子,方媽媽便面夫表情地陪了侯夫人進來,侯夫人卻是一臉的笑意,一見素顏歪坐在床上,忙道:「坐起來作甚?快躺下吧,別再涼著了,紹兒回來又心疼了。」語氣親熱巴巴的,像是她與素顏原就是一對關係融洽的婆媳一樣。
  
  素顏也只好笑道:「倒是煩憂到母親了,您還這麼早就來看望兒媳,讓兒媳心中好生不安。」
  
  侯夫人笑著坐到素顏的床邊,很親切地幫她扯了扯被子,又道:「如今你可是咱們大周朝的第一才女,整個侯府都跟著你沾了光呢,連著一直不成器的紹兒也出息了,這可真是侯府的一件通天的大事,侯爺昨兒個可是一直興奮著,但一聽說你被人害了,又急得不行了,一再的催促我親自來照顧你呢。」
  
  這話聽著有些酸,又有些巴結的意思,素顏聽了心裡就有些發麻,轉頭一想,怕是為了文嫻的婚事吧,她記得,幾位比賽前幾名的名貼都送到宮裡頭去了,如今幾位世家公子與小姐最後如何婚配,怕是有了些眉目,侯夫人最心疼的便是葉紹揚和文嫻,葉紹揚如今身中惡毒,一時難以清除,侯夫人怕是對文嫻的婚事寄予了很大的希望的。
  
  她身子疲累,所以,也不想與侯夫人太繞彎子,好把話說明白了,自己也能再躺一躺,而文嫻如果是中意東王世子的話,只怕有些難道,那東王世子看著溫雅,只怕眼界高得很,也是個有主意的,便是東王妃喜歡了文嫻,東王世子也不見得會看得上她,這種事情,看得就是緣份,強求終歸是不好的,再說了,自己雖是得了太后和皇后的眼緣,但也不一定就有影響到東王世子婚配的本事,於是便道:「娘,紹揚的病……可好了些?我這些想起了兩個簡單的方子,雖不能立即見效,但長期服用,對於他身上的第二總毒素的清除還是有些作用的,您不防拿去試試?」
  
  素顏這是想轉移話題,只要侯夫人不得文嫻和文靜幾外的婚事,不拿那事來求她就行了。
  
  果然侯夫人聽得眼睛一亮,鼻子就有些發酸了,熱切地看著素顏道:「聽說,你給了太后一個方子,太后用了後,說是身子骨強健得多了。」
  
  她身子疲累,所以,也不想與侯夫人太繞彎子,好把話說明白了,自己也能再躺一躺,而文嫻如果是中意東王世子的話,只怕有些難道,那東王世子看著溫雅,只怕眼界高得很,也是個有主意的,便是東王妃喜歡了文嫻,東王世子也不見得會看得上她,這種事情,看得就是緣份,強求終歸是不好的,再說了,自己雖是得了太后和皇后的眼緣,但也不一定就有影響到東王世子婚配的本事,於是便道:「娘,紹揚的病……可好了些?我這些想起了兩個簡單的方子,雖不能立即見效,但長期服用,對於他身上的第二總毒素的清除還是有些作用的,您不防拿去試試?」
  
  素顏這是想轉移話題,只要侯夫人不得文嫻和文靜幾外的婚事,不拿那事來求她就行了。
  
  果然侯夫人聽得眼睛一亮,鼻子就有些發酸了,熱切地看著素顏道:「聽說,你給了太后一個方子,太后用了後,說是身子骨強健得多了……真一天不吃那粥便欠得慌,看什麼,做什麼都不對勁。」
  
  素顏聽了卻是鬆了一口氣,侯夫人肯當著她的面承認自己身上也是中了毒的,說明她對自己的敵意著實少了很多,便笑道:「二弟的毒癮比您的更重,如果二弟能有毅力忍得住,母親,您也一樣能行的,您要給二弟做個榜樣,這樣才能鼓勵到二弟有決心繼續下去啊。」
  
  侯夫人聽得眼眶就紅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眼眸道:「嗯,為娘知道的,有幾次,我想那粥想得慌時,就去了紹揚屋裡,看著他唸書,陪他說話兒,好像忍忍也就過去了。我聽你的,以後,會控制自己的。」
  
  素顏聽得便笑了,對紫睛道:「去拿紙筆來,你也是個識字的,幫我記下方子。」
  
  又對侯夫人道:「給二弟的方子,您也可以用點,毒性是一樣的,若是能堅持,應該也能斷到那毒癮的。」
  
  紫睛聽了便出去拿紙筆,素顏便告訴侯夫人一個方子:甘莘六錢,防風三錢,每日煎水喝,早晚各一次,半邊蓮一錢,萬年青半錢,也是早晚煎水,各服一次,長期服用,應該是有用處的。
  
  又把給太后吃的那個五黑籽粥的方子告訴了侯夫人,侯夫人拿了方子,看素顏的眼神也真誠了一些。
  
  但她還是不肯走,仍是坐在素顏的床邊上,素顏無奈地在心裡歎氣,只能裝作有氣無力的樣子,眼睛半開半閉地看著侯夫人。
  
  侯夫人見了就有些坐不住了,但她心裡著實是急,只好乾笑著道:「想不到,文嫻那孩子昨兒個也得了個好名次呢?兒媳啊,聽說你這一次與東王妃相交關係甚是融洽,東王妃還下了貼子給你,說是要約你去香山院苑去玩兒?」
  
  果然來了,素顏聽了很是從善如流地說道:「嗯,是有這事呢,王妃是想我教她做操,又討要一些美容養顏的方子,前兒個壽王府裡的賞梅宴雖是熱鬧,但倒底人太多,王妃打算著把幾家關係還算好的公子,小姐們全約了去呢,哦,母親,到時讓文嫻妹妹也跟著我去吧,那天,京裡頭不少名公子也在的,以妹妹的才貌,怕是早就有幾位夫人早就看上她了。」
  
  侯夫人一聽這話,果然高興,笑道:「嗯,那感情好,到時候,你可要多帶帶你三妹妹,聽說,那東王世子還給你伴過奏,應該跟你也是熟的吧。」
  
  侯夫人一高興,這話說得就有點不經大腦,素顏聽著就有些生惱,便道:「母親,那世子只是遠遠的合了下音,當時相公也在幫我配著劍舞呢。」
  
  說得好像自己跟東王世子有些暖昧不明一樣,素顏忙澄清著。
  
  侯夫人立即也聽出素顏的意思來,不由就有些不自在了,笑道:「嗯,嗯,那是,娘就想著,去了香山後,能不能你也拉了那世子來,與文嫻幾個一起彈彈曲子,文嫻那孩子的琴技可是不錯的,世子應該與她合得來才是。」
  
  素顏聽她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只好點了頭,便微閉了眼睛,侯夫人見了便起身告辭,但是才走了幾步遠時,她又回過頭來,狀似無意地說道:「說起來也是怪,昨兒個你們都去了壽王府,娘一個人在家就閒得慌,又擔心著你們幾個在外頭會不會被欺負,想找白媽媽說話來著,卻是連找幾次,也沒見著人影,你說她一個受了傷的老婆子,不呆在屋裡養傷,沒事到上逛什麼?」
  
  素顏聽得震驚,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侯夫人,侯夫人卻是不再多說,輕飄飄地走了出去。
  
  素顏細細地品著侯夫人的話,突然眼睛一亮,是的,那雙眼睛,那雙看似熟悉的眼睛,分明就是白媽媽的,她一個侯府的老媽子,怎麼可能會在乾清宮裡出現?看那樣子,似乎對宮裡熟悉得很啊,難道,那天下毒的,會是她?
  
  侯夫人這是在投桃報李麼?或許,她怕是早就懷疑了白媽媽,但懼於白媽媽身後的勢力,不敢反抗吧,白媽媽不是侯夫人的奶姆麼?難道,不是的?
  
  想了好一陣子,也沒想明白其中的關節,後來,竟是睡著了,中午時,葉成紹還沒有回來,方媽媽卻是帶來了個令素顏震驚的消息,大皇子竟然向皇上討了恩典,要娶司徒蘭為側妃,而二皇子,竟也提出求娶素麗為良娣的話來,這讓素顏好生擔心,她可不想素麗嫁入皇家,給二皇子做側室,且先不說皇家的爭鬥又多麼激烈狠毒,光二皇子那個人,就不是很地道,還不如東王世子。
  
  他分明是與葉成紹關係不錯,但葉成紹挨罰時,他裝作不知,根本就沒有幫葉成紹說過半句話,後來,自己中毒以後,躺在馬車裡,雖是口不能言,身不能動,神志卻是清醒,若非素麗機警,自己的名聲怕是也要被他污了,他……根本就是居心不良。
  
  二皇子一表人才,又是親王身份,想嫁給他做良娣的京城閨秀不在少數,畢竟二皇子也是有上位的可能的,如果將來二皇子登上大寶,那側妃也就會變成四妃之一,那份榮華,又豈是一般的公卿之正妻可以匹比的?所以,二皇子此舉也算得上是抬舉了藍家,抬舉了素麗。
  
  而且,老太爺如今也與二皇子關係甚好,只是這求娶之意一說,老太爺和大老爺肯定就會應下,那素麗的終身不就會……
  
  素顏一時心急如焚,就想要快些起來,回娘家一趟,趕快阻止了就好。
  
  方媽媽一看她那著急上火的模樣,不由一臉的不贊同,說道:「大少奶奶如今正病著,這種事情,也不是親家老爺能做得了主的,你還是好生歇著,只管寫了書信去宮裡頭,跟皇后娘娘支會一聲,想來,你愛妹的心思娘娘應該也明白,不會同意這事的。」
  
  素顏當然也想到了這點,只是如今皇后都自身難保,因著她中毒的事,跟皇上也鬧了起來,只怕她根本就不會關注這事,也不想管這事啊。
  
  素顏還是坐了起來,讓紫睛幫她穿衣,無論如何,不回娘家,就得去宮裡頭,晚了,只怕素麗就被亂點鴛鴦了。
  
  頭來有些昏沉,素顏便拿自己制的薄荷汁放在鼻間聞了聞,還是讓紫睛進來給她更衣,紫睛卻是懶懶的,神情很是落寞,似乎有心事的樣子,素顏不由皺了眉道:「你究竟想要如何,我也關注你不少日子了,你的小心思我也明白一些,只是看著你打小兒就服侍我的份上,我不想說穿,我如今已經是爺的人了,這輩子,除非他做了對不住我的事情,是不可能離開他的,你既是與那人有聯繫,不如明白的告訴他,請他不要再存任何妄想了。」
  
  紫睛聽得大震,立即在她面前跪了下來,顫著音道「大……大少奶奶,奴婢並沒有做什麼對不住你的事情,您……」
  
  「我正是知道,你並沒有做什麼太過愈矩的事,才一直縱著你,並沒有說你什麼,可你這個樣子,讓我看著很是不舒服,早就跟你說過,你若還是放不下他,我便將你送到中山侯府去,以我和侯夫人的交情,侯夫人肯定會善待你的,他既是肯暗中與你聯繫,自然也是看重你的,應該也不會為難了你。」素顏截口打斷了紫睛道。
  
  紫睛卻是立即紅了眼道:「晚了啊,晚了,中山侯夫人向皇后遞了牌子,說是要求娶壽王府的姑娘,壽王府出來的人,又豈會容得下奴才這樣的人在世子爺身邊……若再知道奴婢曾是您的丫頭,只怕更是不會給奴婢活路了……」
  
  素顏聽得一怔,原來中山侯夫人又經求娶了壽王的那個庶女麼?也是,壽王妃似是很看中那位小姐,對她還算是寵愛,王府的庶女給侯府世子做正妻,也不算是落了上官明昊的身份,再說了,那位壽王千金長得也是溫婉可人,辦事穩妥大氣,侯夫人應該也是喜歡的。
  
  她拍了拍紫睛的肩膀,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道:「你能想通這一點,也還算是有救,只是,你在我身邊也做了不少小動作,再呆下去,也很不合適了,如今你也看出來我與爺的感情,你雖沒有對我如何,但我也不能容許身邊之人對爺不忠,明兒個起,你就不要再在我身邊了,去外頭院子裡當差吧。」
  
  素顏有些厭倦的揮了揮手,讓紫睛起來,紫睛一聽,立即哭著抱住素顏的退,「大少奶奶,奴婢知道錯了,奴婢知道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素顏有些不忍,但一想到紫睛多次對葉成紹不敬,又在自己與葉成紹之間作下不少小動作,心便又硬了起來,對方媽媽道:「帶她下去吧。」
  
  方媽媽便去扶紫睛,卻是對素顏投了一個贊同的目光,紫睛賴在地上還待要再救,方媽媽卻也懶得再去扶她了,揚了聲,叫進兩個粗使婆子,讓她們將紫睛拉了出去。
  
  紫睛沒想到素顏會如此絕情,臨出門時,眼神幽怨地回看了素顏一眼,卻是不再哭鬧了,乖乖的跟了那兩個婆子走了。
  
  方媽媽見了便皺了眉道:「大少奶奶,是不是將她打發遠一些?」
  
  素顏便想起自己身的衣服和葉成紹身上的衣服,一大半都是出自紫睛之手,紫睛不過也是少女情懷對上了上官明昊,感情有時能蒙住人的心智,做出一些糊塗事也是有的,何況,紫睛也一直還算規矩,做得也不算太出格,她念在紫睛服侍自己一場,想著先讓她去了外院,再給她配個有潛質的外管事,將來她嫁了人,心就會安下來了。
  
  中午,葉成紹回來了,臉上卻是帶著舒心地笑,素顏看他心情好,便拽著他問:「相公,今天宮裡有什麼好事麼?」
  
  葉成紹笑著說道:「也沒什麼,只是護國侯不肯將司徒蘭許給大皇子,在朝堂裡與皇上頂了兩句而已,可是,太后做主了,護國侯也沒辦漢,看來,司徒蘭是要嫁給大皇子了,哦,大皇子府裡昨天出了一樁醜事,大皇子的正妃躲在偏房裡哭了一個晚上,府裡頭死了個丫頭,情狀很慘啊,很慘……」
  
  「很慘你笑得那麼得意做什麼?」素顏好生不解,不由拿手指戳葉成紹,這廝不是那麼狠心的人吧,人家死得慘,他卻這樣的幸災樂禍。
  
  「嗯,她被丟在了亂葬崗,今兒個我著了人,把那屍體又擺在了大皇子的王府前,呵呵,護國侯只要細查,便是知道那丫頭是如何死的,這戲,又好看了,哈哈哈。」葉成紹笑得一臉的得意,伸了手,捉住素顏的手道:「不是說讓你好生歇著的麼?怎麼又起來了?」
  
  「我要進宮去,二皇子要娶素麗,我可不答應。」素顏急急的對葉成紹說道。
  
  葉成紹聽了眉頭皺了皺,深深地著素顏道:「皇上好像應了啊,娘子,你這付樣子,能去宮裡去?我當時也想了法子要反對的,可是……」
  
  素顏聽得大急,忙附在他耳邊嘰哩咕裡說了好一氣,又把葉成紹往外推,連連道:「快,快走,快去幫我辦了這事。」
  
  葉成紹忙安慰她道,「你使了青竹去就行了,不用我親去的。」
  
  素顏一想也是,使了青竹去就成了,一時,又叫了青竹來,吩咐了幾句,青竹飛身走了。
  
  過了兩天,藍家立即傳出藍三姑娘突發暴病,躺在床上人事不醒和話來,皇上和太后聽了便不是很樂意了,叫了二皇子進宮,好在兩家也沒有許婚,更沒有換庚貼,一切還算來得及,皇家可不能要個病殃子做兒媳。
  
  二皇子卻是一臉篤定,怎麼都不肯鬆口,只說素麗是會治好的,還隔三岔五的就去了藍家探視,皇上和太后也沒法子,配婚的指令也一直沒下,就在觀察素麗的病情,如果能好了,便是將她給了二皇子也行,反正只是個良娣,並非正妃,倒也不算是太重要。
  
  素顏聽了這才鬆了口氣,她的身子也好轉了很多,便想著要親自再去宮裡一趟,這一天,青竹伴著她坐了馬車出了門,但馬車剛行至一條巷子時,突然就停了,一柄秋水寒刻帶著刺骨的森冷突然就往車裡刺了進來。
  
  青竹反應及快,拉起素顏便往後一仰,堪堪躲過了那一擊,長袖一捲,便將那柄劍捲得老高,再攬住素顏的腰,從馬車的另一邊撲了出去。
  
  這時,小巷子裡竟然沒有一個行人,四名夜行衣人手拿長劍向素顏和青竹逼了過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4:58 PM

  第一百二十八章
  
  青竹面色清冷地將素顏擋在身後,長袖已經被先前那柄劍給絞斷。
  
  另一名黑衣人趁機挺劍而上,直刺青竹的面門,青竹身子一閃,自腰間拔出一柄軟劍不擊那黑衣人的長劍而是劍花一腕,向那人的胸前刺去,完全一副拚命的招式。
  
  那人不得不回劍自救,但青竹動作太過迅捷,那人回劍之際她的劍尖已經刺破了那人的衣襟,鮮血立即湧了出來,另一面黑衣人立即從側面攻了過來,卻是直刺青竹身後的素顏,素顏身子一矮,也閃身躲了過去,卻是危險之極,只差毫釐就要被那人刺中。
  
  青竹大怒,回身也不管自己身前有兩名黑衣人在進攻,軟劍向側一翻,抖轉過來,挑向那向素顏進攻的黑衣人,而把自己的後背便暴露在危險當中,那兩名黑衣人見有機可乘,立即一人刺向青竹的後背,一人直刺青竹的頸項,他們此刻只求迅速殺死青竹,藍素顏便不再有任何依憑,是死,是活捉,便能隨心所欲了。
  
  但是,就在那劍柄堪堪要刺中青竹之時,斜喇裡,突然射出兩枚暗器,直直的射向那兩人的頸脖。
  
  那兩人想要回手自救之時,卻是招式用老,很難回力,其中一人身法很快,身子往邊上一歪,那暗器自他頸間劃過,只是傷了些皮,並沒有割斷血管,險之又險地躲過了這一擊。
  
  而另一名卻沒有他那樣幸運,當場便被暗器削斷了脖子,鮮血四濺,那黑衣人高大的身軀直直地向後仰倒下去,臨死時,不可置信地看著那發出暗器之人,至死也沒明白,那個明明根本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怎麼可能會用一枚銅錢要了他的命。
  
  青竹此時已經將那名暗算素顏之人一劍刺死,此時,四名黑衣人已經只剩下一名,脖子處也已受傷,而且,他也被那突如其來襲擊的銅錢嚇破了膽,見同伴全都死了,他半點鬥志也無,提身便想要逃,但他的身子堪堪躍起,腳踝處便再一次被錢鏢射中,身子便向從兩米多高的牆頭上跌落下來。
  
  青竹毫不猶豫地挺劍上前,用劍尖抵入了他的喉嚨,素顏緊步而上,出手如電,將那名黑衣人的大穴封住,隨手一提,像拎一隻野雞一樣將那身材高大的黑衣人拎在了手上,對青竹道:「是交給爺,還是交給大少奶奶?」
  
  那聲音竟然很是柔媚,那黑衣人原本輕身功夫不錯,平素執行暗殺時,最大的一個本事便是逃生,可是,方纔他用以自保的逃生術卻是敗在了一枚銅錢上,實在是不甘心得很,心中一陣暗罵那命他們來實行暗殺之人,給他們提供了假情報,葉夫人哪裡是個柔弱的閨中弱女,分明就是個武功高手,而且是暗器功夫很高段的武功高手,若非輕敵,他們四人又如何會如此輕易地被殺死或活捉呢。
  
  他不由驚懼地看向『葉夫人』。
  
  這時,遠遠地,又來了一輛馬車,緩緩地停在了巷子口上,一個清秀的,丫環打扮的女子輕輕撩開了馬車簾子,車上伸出一雙穿著煙藍色宮錦繡文紫玲蘭衣服的女子,秀髮高挽,長相清麗,氣質端莊高雅,卻不是藍素顏又是誰?
  
  那僅存的黑衣人頓時石化,看了正向他走來的藍素顏一眼,又看向正拎著自己的另一個藍素顏,心中有些瞭然,懊喪垂下了頭,心中更是恨死了那派他們來執行任務之人。
  
  青竹一見素顏下了馬車,不由擔心道:「大少奶奶,您還是坐回車上去的好,此地恐怕還是不安全。」
  
  素顏淡淡一笑,扶住身邊的紫綢道:「不怕的,不是有你和紅菊在嗎?你們以二敵四,還活捉了一個,正合我的心意,我已經使了人去報官了,一會子,應該就有人趕過來,光天化日之下,那些人真以為可是為所欲為了麼?」
  
  青竹聽了便和另一個『素顏』將那名黑衣人扔進了先前的那輛馬車裡,果然,沒多久後,便有順天府尹親自帶人來到了暗殺現場,那順天府尹身材瘦小,眼神銳利而有神,一臉的正氣,年紀卻是極輕,頂多二十上下的樣子。
  
  素顏此時已經回到了馬車裡,畢竟順天府尹也好,衙役也罷,都是外男,如此拋頭露面,實在不合禮數。
  
  順天府尹一見兩個馬車便知是寧伯侯府的,頓時就覺得額頭有些冒汗,再看站在巷子裡的兩名年輕女子,一外手中軟劍血跡未乾,而另一名才是一臉的柔媚和嬌嬈,風媚入骨,怎麼看怎麼都像是風塵中人,他不由微怔,問青竹道:「葉夫人在何處?下官救護來遲,請葉夫人原諒則個。」
  
  青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指著素顏所在的馬車道:「那邊。」便不再有半句多話。
  
  而她身邊的紅菊卻是一臉的媚笑,在臉上輕輕一抹,卻是像揭下了一張面皮一樣,頓時就變了張臉,一張媚骨天成的美艷面孔露了出來。
  
  順天府尹立時也石化了,這是……這內裡似乎……很複雜啊。
  
  他沒有見過素顏,但她的名聲如今正如日中天,一見寧伯侯府的馬車,再看那些丫環的打扮和氣勢,他心中也有些了然了,忙大步走近素顏的馬車邊拱手道:
  
  「世子夫人,可曾受傷?」
  
  馬車內傳出一個醇厚而清越的聲音:「還好,並未受傷,煩擾府尹大人了,不過,順天府治安似乎不太好,若非本夫人身邊有幾個得力的丫頭,本夫人今日恐是人頭落地了。」
  
  順天府尹自然是見著了地上的三具屍體的,聽完素顏的話,不覺後背冷汗潸潸,這可是寧伯侯的世子夫人,又是皇上親點的大周第一才女,更是太后和皇后娘娘的心頭肉,若是在他的地盤上出了事,莫說這烏紗帽了,怕是性命也是堪憂啊。
  
  順天府尹立即抬手作揖,拜了下去道:「驚嚇了夫人,下官惶恐,還請夫人立刻回府,下官立即著人調查此事,定然要給夫人一個交代才是。」
  
  素顏要的便是這句話,如是聲音溫和了些道:「如此煩勞府尹大人了,申時定會請外子前去打聽案情發展,大人且忙,本夫人先走一步了。」
  
  申時世子爺便要來,那位爺可是敢當著皇上的面連陳閣老也敢打的……聽說,又是仍寵這位正室……,順天府尹只覺得自己的一個頭有兩個大,垂了手應了是,等目送了寧伯侯府的馬車離開後,他才撩了袍子,帶著衙役仔細查探了起來。
  
  素顏趕著馬車卻是既沒有往宮裡去,也沒有回侯府,而是到了一處庭院的後門外,下了馬車,由青竹護著走了進去,此處庭院紅牆怕有丈餘高,雖是後院,但迴廊長榭,山石花草,小樓亭台,錯落有致,佈局清雅之中,又透著一股古樸之氣,一看便是個富貴人家的後院。
  
  素顏並不知此地為何處,只是按著先前計劃好的隨了青竹而來罷了,這會子見得此院,便有些驚奇,但耳朵裡卻是隱隱聽到一陣陣絲竹歌舞之聲,還有一陣一陣的嬉笑戲語,不由更是不解,以為這家主人正在宴客,便有些不太自在,問道:「我們此舉,不會叨擾了這家主人嗎?」
  
  青竹聽了抿嘴一笑道:「此間便是紅菊的主事之地,大少奶奶不必介懷,您便是這裡的主人,前頭之事您不看也罷,不然,爺可是會敲了奴婢的腦袋的。」說著,臉卻是微微的紅了。
  
  那紅菊此番卻是正在將另一輛馬車上的那黑衣人拎了下來,往地上一扔,正好聽到青竹的話,腰肢款擺,風情萬種的叉腰走了過來,媚眼對青竹一翻,給了青竹一個大大的白眼,回頭對素顏笑嘻嘻地說道:「大少奶奶,此處便是世子爺平素理事之地,由奴家打理著,原是個秘處,奶奶不知道也是有的,不過,爺既是使了奴家去服侍奶奶,那便是不願再對奶奶有所隱瞞,奶奶且隨奴家來。」
  
  她舉止雖是輕浮,但話語卻還是說得恭敬,素顏又親見她本事了得,看似嬌弱怯懦,卻是能一手將個五尺昂藏男人輕輕提起,可見內力很大,葉成紹身為司安堂之主,手下有些奇怪的能人異士也是有的,她倒也並不太奇怪,以往她並不太關心葉成紹所行之事,如今她卻是著了十二分的心思想要助他,自然便想要瞭解他的一切。
  
  素顏默然無語,跟著青竹和紅菊往前走,紫綢眉頭輕蹙地跟在後頭,因為越往前走,便越是聞到一股脂粉香氣,那氣味太過混雜,聞之令人刺鼻難受。
  
  紫綢也是深宅大院裡長大的,藍家幾個姑娘平素打的香粉都清雅之至,而侯府更是富貴,便是丫環婆子所用的,也是高檔之品,哪裡聞過此等污劣之氣,不由有些輕怪那紅菊,將大少奶奶帶到此等污濁之地,也不怕濁了大少奶奶。
  
  但抬眼卻見素顏一臉的泰然自若,舉止再自然不過,臉上不見半分的鄙夷和不豫,她也只好收斂了脾氣,板著臉寸步不離的跟在素顏身後。
  
  紅菊將素顏帶至一個二進的小院裡,裡面早有年輕的丫環迎候,素顏一看那丫頭走路輕而無聲,卻是敏捷爽利,便立即明白,這裡怕是司安堂的暗所了。
  
  那丫頭對紅菊很是恭敬,但卻對素顏幾個視若無睹,見了紅菊前來,便躬身行禮,目不斜視,面無表情,一派訓練有素的樣子。
  
  紅菊這時卻是收了一臉的嫵媚,面色嚴肅地進了屋,又躬身將素顏迎了進去,讓她在主位上坐了,又是揮手,使人將那黑衣人拖了進去。
  
  黑衣人如今四腳僵硬,身不能動,口不能言,也知道自己此番怕是不能善了,便裝死做睡眠狀,閉著眼睛不看眾人。
  
  紅菊聽了便是一聲嬌笑,輕移蓮步,款款上前,圍著那黑衣人轉了一圈,聲音嬌滴滴的:「這位大俠,如今你已是本姑娘的案上之肉,還是好生說實話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說著,出手如電,在那黑衣人身上一戳,那黑衣人輕喟了一聲,似是能說話了,但仍是半閉著眼睛,緊抿了嘴,鐵青著臉,並不開口。
  
  紅菊嬌笑一聲,身子向那人貼了去,高聳的雙胸簡直蹭到了那黑衣人的身上,那黑衣人感覺到一陣嬌軟柔香,到底是正常男人,身子一震,忍不住睜大了眼睛,看向紅菊。
  
  卻見紅菊右手手指一翻,兩指像變戲法一樣的,夾著一片寒光凜烈的小刀,那刀看著薄如蟬翼,輕巧而精緻,紅菊兩指夾著那刀片在手中轉了幾轉,嬌笑著對那黑衣人拋了個媚眼,伸手撫上黑衣人的前胸,聲音柔媚得令人骨頭都酥軟:
  
  「大俠,怎麼奴家對你說話,你卻不理呢。」神情甚是委屈。
  
  那黑衣人身子又是一僵,卻是突然一聲慘叫,怒目圓睜地看著紅菊。
  
  素顏和紫綢這才看清,紅菊的一隻手在撫摸那人胸膛的同時,另一隻手卻是夾著刀片輕輕一劃,便將那人的一隻耳朵割下。
  
  紅菊將那只新鮮出爐的,正在滴著血的耳朵拈在手裡,舉到那黑衣人眼前,嬌笑道:「要說真話哦,千萬不要讓奴家猜哦,奴家最恨猜謎語了,快說吧,好好說,一會奴家好好疼你。」
  
  那黑衣人像看惡魔一樣的看著紅菊,眼裡哪還有半點情動之色,咬著牙道:「你想問什麼,儘管……儘管問來就是。」
  
  談笑間,一隻耳朵被人生生割了,還在他眼前晃悠,饒是這黑衣人也是個練家子,走的就是刀口上的生活,他心裡也恐懼萬分,哪裡還有半點抗拒之意。
  
  「嗯,這樣才乖嘛,奴家喜歡。」紅菊笑了笑,退到了一邊去,卻是躬身站在素顏身邊,那意思便是請素顏來親自審問了。
  
  「誰派你來刺殺本夫人的?」素顏淡淡地問道。
  
  「我們都是江湖人士,誰有錢,便替誰辦事,出錢之人當時蒙了臉,我等並沒有看見真容,所以,我也不知道,是誰要對夫人不利。」那黑衣人強忍著痛,咬牙說道。
  
  紅菊一聽,臉上又顯了笑,秀眉一揚,將手中的那只耳朵高高拋起,媚笑道:「大俠哥哥,你說,奴家下一刀,是切哪裡好呢,奴家可是喜歡油炸了男人那阿物下酒的呢?」說著,兩眼熱切地向那黑衣人胯下看去,那黑衣人身上穴道被點,動不得,卻似也忍不住想要併攏雙腿,臉色頓時剎白,是個男人都不敢拿這個做賭啊,他立即開口道:「別,別,姑奶奶有話好說,我招了便是,我們雖見不著那人臉面,但看她那雙眼睛也知是個婦人,而且,年歲不輕。」
  
  青竹聽了面無表情的向那黑衣人擲出一個物件兒,那黑衣人一看一震,又道:「是……是府上的白嬤嬤請我們幹的。我們……是宮廷侍衛,白嬤嬤原是我們的統領……我們明面上是宮廷侍衛,暗中聽命於白嬤嬤。」
  
  素顏聽了臉上就帶了笑,果然是白媽媽,她的來頭還真不小,竟然可以指使和統領宮廷侍衛,她究竟是誰的手下?太后的?貴妃的?還是那兩位皇子的?
  
  素顏又問了幾個問題,那黑衣人一一回了,但他也不知道,白媽媽是誰的人,他們都是單線聯繫,每月除了拿宮裡的俸祿外,另外再由白媽媽每個月給他們一筆銀錢,比起俸祿多了許多,自是能對白媽媽俯首貼耳,聽命得很。
  
  事情問完,素顏起身回府。
  
  而此時,寧伯侯府已經亂成一團,大少奶奶一大早帶著人去宮裡,卻是突然被人襲擊,又身中一劍,生死不明,侯夫人聽得大驚,慌忙去找葉成紹,葉成紹卻不在家,侯爺也是早就去了朝堂,她一時六神無主,急得在屋裡團團轉。
  
  自從被葉成紹打傷了肩膀的白媽媽也終於從養傷的屋裡出來,一見侯夫人那著急上火的樣子,便勸道:「她是在府外出的事情,與夫人無關,夫人何必太過擔憂?她真若是死了,不是更遂了夫人的心麼?將來二少爺娶了少夫人回來,夫人便可以將掌家之權交於二少奶奶手裡了,再也無人能與二少奶奶爭不是?」
  
  侯夫人聽了便抬眸看了她一眼,一臉晃然,「也是,我怎麼沒想到這一層呢,又不是在府裡出的事,她出了門被人怎麼樣了,的確不關我的事啊。」然後,一副安了心的樣子,卻是拿眼不時地□那白媽媽。
  
  這時,便聽到外頭丫環急急來報,說是大少奶奶回了。
  
  侯夫人蹭的一下自椅子上站了起來,便往外頭沖,問道:「大少奶奶可還好?」
  
  那丫環回道:「奴婢沒看見,聽前頭的門房說,大少奶奶坐的馬車底下正滴著血呢。」
  
  白媽媽聽得嘴角便勾起了一抹殘笑,上前扶住夫人道:「夫人,快去看看吧,若是大少奶奶受傷,便得快些請了太醫來才是,不過,宮裡太遠,不若就在附近請個治跌打的吧。」邊說,還邊對夫人擠了擠眉。
  
  侯夫人聽得身子一僵,拽著白媽媽的一隻胳膊道:「嗯,還是你想得周到,我……我聽著就怕呢,你可比我有主意多了。」
  
  不多時,青竹與紅菊兩個都匆匆地趕了過來,一見侯夫人,便上前行禮道:「夫人,大少奶奶請您過去一敘。」
  
  白媽媽聽得一震,衝口問道:「大少奶奶不是受傷了麼?不會是……臨終……咳,大少奶奶福大命大,一定會逢凶化吉的。」
  
  青竹聽了點了頭,轉身對白媽媽施禮道:「多謝媽媽吉言。」
  
  白媽媽正暗自得意,卻見青竹突然發難,疾指如電,一下便制住了她的穴道,白媽媽立即大怒,喝道:「你這是為何?」心裡卻是心虛得很,感覺事情怕是不妙了。
  
  果然,就看到了素顏緩緩自前面走來,神情雖有些倦怠,但通體無恙,而她身後,兩個侯府侍衛押著一個黑衣人跟著。
  
  白媽媽臉一沉,便要咬舌,一旁的紅菊早就知道了她的企圖,兩指一掐,竟是將她的下巴給生生拆得脫了。
  
  侯夫人出了一身冷汗,但神情卻還算鎮定,一見青竹製住了白媽媽,她立即便閃開了,見素顏出來,便走向素顏道:「好在你也看出來了,這個老貨果然不是個東西,不然,你今天怕是……」
  
  素顏卻是向她一揖道:「那日多謝母親提醒,不然,兒媳也不會立即就想到她,防備她。」
  
  侯夫人嘴角抽了抽,卻是怒視著白媽媽道:「我待你素來不薄,你卻如此狠毒,害我孩兒,你……你快些將紹揚的解藥拿出來,不然,我便要你生不如死。」
  
  白媽媽聽得微怔,隨即臉上露出鄙夷之色,呸了侯夫人一口道:「沒想到你這蠢貨也有變聰明的一天,老身倒是走了眼了,沒看出你的膽子竟然變大了,敢與這小賤人勾結一起來害我。」
  
  侯夫人聽得大怒,上前就撕住白媽媽的胸襟,使勁推搡著:「老貨,拿解藥來,可憐我那紹揚孩兒,竟是被你這老貨折磨了十幾年之久,你個老牲口,你為何要這麼做?」
  
  白媽媽身子動不得,掙不脫侯夫人的手,便只能向她吐了一口唾沫,卻是不再說話。
  
  素顏便看了紅菊一眼,紅菊手指裡立即又閃出一那片小刀片,仍是一臉的媚笑,走近白媽媽,聲音嬌滴滴的:「哎呀,媽媽,你今兒穿得可真多啊,不若奴家給你脫幾件吧。」說著,又舉起自己手裡的刀片道:「媽媽可是認得此物?這可是精鋼淬煉而成的刀片,最是用於宮裡淨事和刑場上凌遲之刑,奴家拿著也玩了多年了,還從沒有片過一個老皮老肉的身子,今兒在媽媽身上試試如何?手藝不精,還望媽媽海涵。」
  
  說著,便是手一舉,輕輕一劃,便將白媽媽外面那件衣服盤扣給劃開,隨著,便是手腕腕動如花,只見她的動作如行雲流水,優雅而眩美,一陣白芒閃動,只須片刻,白媽媽竟然不著寸縷地立在了寒風之中,侯夫人身邊的晚榮,素顏身邊的紫綢看得目瞪口呆,立即就羞得摀住了眼睛,不敢再看。
  
  侯夫人見了也是怔了怔,但她很快便退開一步,對素顏道:「兒媳,你從何處找來這麼個妙人兒,看著真是合本夫人的眼。」
  
  素顏聽得臉一沉道:「母親,這是青竹的師姐,是她特請過來護佑兒媳的。」葉成紹的司安堂的身份並未公開,素顏不想侯夫人知道的太多後橫生枝節。
  
  侯夫人聽了不置可否,看素顏的眼神裡,卻多了些審視。
  
  白媽媽也是女人,突然被人剝光了衣服,立於大庭廣眾之下,羞憤欲死,氣得大罵道:「小賤人,你要打就打,要殺就殺,如此折辱老身,老身便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紅菊聽得眼一沉,抬手輕劃,立即便將白媽媽肩頭上的一塊皮給生生揭了下來,那皮帶著血,卻並沒有粘多少肉,可見她動作是如何的嫻熟精準,白媽媽痛得牙一呲,這種生剝人皮,最是殘忍,她不由怒視向素顏。
  
  素顏也有些不敢看,但如白媽媽這種人,若不用重刑,怕也不會說實話,想想紹揚那個乾淨又溫和的大男孩,又想著她竟然敢兩次對自己下毒手,素顏對這個惡毒的老婆子著實恨透,便強按住那不忍之心,並沒有制止紅菊。
  
  「媽媽還是好些說話的好,奴家的手有些發抖,下一處,怕就不會在肩頭了,只怕您這胸前的兩塊老皮,可能掛不住哦。」紅菊言笑晏晏,又舉了手,白色的玉腕上沾滿鮮血,紅白相間,很是刺目。
  
  白媽媽羞憤難當,偏又動彈不得,素顏牽了侯夫人道:「進屋去吧,別污了咱們的眼。」眼不見為淨,有紅菊在,不怕問不出結果出來。
  
  侯夫人也是怕看這種酷刑,依言跟著素顏一起往屋裡走,很快便又聽到了白媽媽的一聲慘叫,紅菊的笑問,侯夫人回頭,擔心的說道:「不會讓她死吧,你弟弟的解藥可是在她手裡呢。」
  
  話音未落,便聽得白媽媽大嚎道:「我說,我說,說完你們直接殺了我吧……我受不了了。」
  
  素顏聽得心頭一鬆,白媽媽再要堅持下去,難道真要來個現場活剝人皮嗎?那也太殘忍了。
  
  侯夫人一聽那話,急急的走了回去,這時,青竹丟了件衣服掛在白媽媽身上,算是給她遮羞,斥道:「老實點說,不然,她的手段可不止這些。」
  
  白媽媽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似是痛極,顫抖著說道:「我也是奉人之命行事,請大少奶奶……給我一個爽快些。」
  
  「你主子是誰?你平素又是如何與她聯絡的?」素顏厲聲問道。
  
  「是陳貴妃,夫人應該心裡清楚的。」白媽媽回道。
  
  「解藥呢,拿解藥來。」侯夫人心急如焚,她早就知道是貴妃在控制她,但那個暗藏在她身邊的人,卻是一直無法找到,十幾年來,那個人便像個惡魔一樣的折磨著她和紹揚,她痛恨,卻又無奈,最恨的便是侯爺,對此事曖昧不明,明明知道貴妃在害紹揚,卻是口口聲聲說為了整個侯府的安危著想,不得不屈從云云,紹揚可是他的親生兒子啊,他竟然忍心至此……
  
  白媽媽可憐地看了眼侯夫人,好半晌才道:「我背叛你也是出於無奈,你也知道,我也是身不由己,解藥……從來就沒有,每次給你的那粒藥丸,不過是貴妃著人製出來的一味有克制二少爺身上之毒的藥物罷了,真正的解藥,卻沒能制得出來。」
  
  侯夫人聽得大震,哪裡肯信這話,一甩手便打了白媽媽一巴掌道:「放屁,她下的毒,怎麼可能制不出解藥來?你今天若不給我解藥,我便讓這女子將你凌遲活剮了。」
  
  白媽媽聽了再一次同情地看著侯夫人,冷笑道:「說你蠢,你還真是蠢,都十幾年了,竟然還看不出來,真正要害二少爺的是誰,二少爺身上的毒根本就不是貴妃娘娘下的,貴妃只是知道他中了毒,便加以利用罷了。」
  
  侯夫人聽得大震,仍是不信,仍是要打白媽媽,素顏見了眉頭一皺道:「母親,貴妃的那丸解藥著實對二弟的毒有些克制作用,但卻不能徹底清除,您也別傷了她了,跟兒媳一起進宮去找太后娘娘,請太后給您一個公道吧。」
  
  侯夫人聽得一怔,去宮裡找太后討公道?多年前她就想啊,可是,她連宮都進不了,又怎麼能找太后理論?不過,也好,白媽媽這老貨這一次可是連害了素顏兩次,而且,宮裡的那一回,可是連著太后,皇上一併算計進去了的,這一次,貴妃那賤人應該再也逃不過去了吧。
  
  於是,素顏也不遲疑,帶上侯夫人和白媽媽,又將府裡的侍衛調集,多添回了護衛人手,向宮裡而去,剛行至一半路程時,便遇到了葉成紹,葉成紹跳下馬,鑽進了馬車,一把將素顏攬進懷裡道:
  
  「娘子,辛苦你了,不過,下回,還是不要親自犯險了,便是躲在一旁也不安全,若是他們也留有後手呢?」他好一陣後怕,雖然早就與素顏商量好了的,但是,只要一想到素顏可能會被人刺殺,他便心驚膽戰,素顏在巷子裡時,他是一直在暗處護著的,並沒有現身。
  
  他們以後要面臨的困難和危險更多,素顏必須能夠勇敢地獨擋一面,能夠很好的保護自己,他才能放下心去外面拼闖,刺殺場面雖是驚險,但能夠鍛煉娘子的心智,娘子再如何個性堅強獨立,也是個在深閨裡養大的女兒家,那種血腥場面肯定會看不習慣的。
  
  「傻子,不是早就盤算好了嗎?我只是躲著呢,沒有危險的,倒是你,一會子要跟我進宮去,可是千萬不要太過衝動,有話好好兒說,沒有理也被你一句話弄得沒理了,最後只是給那些個惡人來點子小懲,又給咱們一點子蠅頭小利,欺哄咱們,那可就不划算了。」素顏也拍了拍他的背道。
  
  葉成紹聽了嘻嘻一笑,捧起素顏的臉,猛地親了一口,又仔細地看了看她的臉色,感覺她的氣色比先前好了很多,這才放了心,「你今兒精神好些了麼?不再犯困了?」
  
  素顏知道那些人不想讓她跟著葉成紹出京,故意在她身上下了軟骨素一樣的藥物,她自己找了方子治好了,卻不想讓人知道,這會子見葉成紹擔憂,便親膩地點了點他的鼻子道:「你娘子可是個大夫,那點子毒哪裡就能難倒我了,你不是找了陳太醫麼?他如何說?」
  
  葉成紹一聽陳太醫的名字,眉頭便跳了跳道:「那廝最是奸猾,給我繞了半天圈子,就是不肯說實話,不過,他也說了,絕對沒有害過你就是,我與他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他的性子我是知道的,不能說的,怎麼都從他嘴裡摳不出來,我也沒法子,將來,咱們還有好些事情得依靠他呢,也不好得罪得太狠了,這一次,就放過他了。」
  
  素顏一想也是,反正現在抓到了白媽媽,又有那黑衣人作證,相信貴妃也再也難逃過了。
  
  馬車進了宮,皇后一聽素顏再一次被人刺殺,氣得當時就衝到了朝堂上去了,好在那會子也正好下朝,只是官員們還沒有全走,有些八卦一些的,便故意放慢腳步,想聽帝后吵架的趣聞。
  
  皇后一見皇后便斥道:「皇上,您就那樣容不得葉藍氏?」
  
  皇上聽得一怔,皺了眉,看了堂下的朝臣一眼,無奈地小聲道:「皇后,你又胡說些什麼?」
  
  東王世子冷傲晨正要離朝,正好聽到葉藍氏三個字,心頭一震,不由回過頭來看著皇上。
  
  「本宮哪有胡說,今兒那孩子要進宮見本宮,半路上又遇刺了,順天府的人都去了,難道您不知道?」皇后氣得跺腳,她最恨皇上裝,明明一副萬事掌控在手的樣子,偏生自己每次找他時,他還要裝無辜,好像根本不知情一樣,就算那些刺客與他無關,發生了這麼大的事,順天府敢不向上報?
  
  皇上一聽,大步自龍位上下來,扶住皇后小聲道:「順天府是報了案子,但朕不是還沒看麼,你也看到了,剛下朝了,乖,別鬧小孩子脾氣,同朕回宮,以後不要隨便闖議政殿了,不合規矩,母后怪罪下來,你又要挨罵了。」一副委曲求全,又關懷備至的樣子。
  
  皇后身子一擰,躲過皇上的懷抱,回頭氣呼呼的就向慈寧宮而去,聽說素顏這一次抓了兩個活口,這一回,看那個幕後之人還躲到哪裡去。
  
  冷傲晨心中憂急,那女子,如此風華絕代,竟然……不容於皇家,不容於世麼?葉成紹,你若沒本事護佑她,保護她,給她幸福安寧的生活,不如就放開她吧,你……不值得那女子那樣的深情維護,你不配。
  
  長這麼大,他第一次這樣嫉妒和鄙視一個男人,更是痛恨這個男人,素來沉穩的他,竟然有種想要衝進寧伯侯府,將那女子搶出來,護在臂彎裡的衝動。
  
  太后宮裡,太后震驚地看著素顏和葉成紹,她才聽完素顏將全部過程說完,半晌也沒有回過神來,更不知道要如何應對,太后精明了數十年,竟是頭一次被人逼到了死角,這一次,事情真是鬧大發了,那個蠢貨,下了藥後,你就該收手了,怎麼還在這節骨眼上又動手呢?
  
  前次若非自己掩護,怕是早就暴露了,真是個扶不上牆的阿斗啊。
  
  不過還好,那白氏只是咬出了陳氏,沒有將那蠢貨咬出來,陳氏這一次,怕是真的保不住了。
  
  沒多久,皇上和皇后一齊來了,素顏和葉成紹齊齊上前見禮,皇上的臉沉如鍋底,語氣裡有些不耐煩:
  
  「又是何事鬧到宮裡來了?」
  
  葉成紹聽得大怒,衝口就要說話,素顏將他一扯道:「回皇上,臣婦今天進宮,路上遇刺。」
  
  皇上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有些無奈地說道:「你不是還好好兒的麼?既然安好,以後就好生注意些,讓成紹多派些人手護著你,一個婦道人家,少在外頭走動,也就不會遇險了。」
  
  話語裡很是不耐,似乎是在怪素顏喜歡出來拋頭露面,自己惹禍上身。
  
  素顏聽得冷笑一聲,聲音也有些冷:「回皇上,臣婦前次遭人毒手,害得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擔心,臣婦身子好轉,便想進宮來謝過二位長輩疼愛,卻不知,咱們大周的治安亂到了如此地步,便是在天子腳下,禁城之外,也有賊人敢大膽行兇,臣婦還好,家世富足,有人護衛,若是平常百姓,那豈不就要白白送死,如此以往,不知皇上天威何在,大周天威何在?」
  
  皇上聽得一滯,這個藍素顏,才華橫溢,他素來是欣賞的,可今天才發現,有才的人也很嘴利啊,說話怎麼就一套一套兒的呢,又最是會戳心窩子……
  
  「呃,你說得正是,嗯……朕已經著順天府去查了,應該很快便會給你一個交代的,你既然進了宮,便在宮裡陪著你老祖宗和皇后用飯,陪她們聊聊吧。」皇上很想和稀泥,他的平衡之術耍了那麼多年,難道這一次,就要被這個小婦人給破了麼?
  
  宮裡陳貴妃一旦下了位,還有誰能與皇后匹敵,陳貴妃不足為用,但是陳家卻是有靖國候在撐著啊,若是真將陳貴妃廢了,陳家原就出了陳閣老丟臉的那檔子事,再出這一件,只怕靖國候會暴跳如雷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素顏哪裡聽不出皇上話裡的意思,淡淡一笑道:「謝過皇上關懷,順天府的調查肯定是要進行的,幸虧臣婦外子怕臣婦再被人加害,故而早就派了人在臣婦身邊護著臣婦,如今是活捉了一名賊人,並問出背後指使這人,現將兩名賊人全都押在宮外,等後皇上發落。」
  
  皇上聽得一怔,他雖聽說素顏被刺後安然無恙,卻並不知道她捉了活口,不由眉頭蹙得更高了,心裡便立即在盤算,要如何才能將這件事造成的後果盡量減到最小,如今皇后和葉成紹似乎對自己都很失望,不管如何讓皇后對自己失去情意......還有,也不能讓成紹因此而越發的反感自己這個父親......
  
  思慮半晌,皇上才道:「哦,你果然機智過人,朕沒有看錯你,紹兒,那兩個賊人在哪,如此膽大包天,竟然敢行刺大周第一才女,朕最疼愛的侄兒媳婦,來人,將那兩名賊人拉出去砍了?」
  
  素顏聽得快要氣炸了,什麼叫拉出去吹了?皇上又想避重就輕嗎?怎麼也不問一問那背後黑手是誰?分明就有殺人滅口之嫌,這也太過偏心了吧。
  
  素顏如今絕對相信,那幕後之人不會是陳貴妃,以她對陳貴妃的瞭解,那個老女人根本就沒有這麼深的城府,不是陳家人,便是大皇子,那位看似忠厚,但眼神猥瑣的男子。
  
  會不會是二皇子?這個念頭在心中一起,她又立即否定了,因為以二皇子現在的表現來看,他似乎不想正面與葉成紹衝突,而是似乎在拉攏葉成紹,畢竟他是養在皇后名下的,掛了嫡皇子的名,想要上位,還是需要皇后的聲望和支持的。
  
  所以,素顏很快便排除了二皇子派人刺殺自己的可能性,但中毒事件.....他不會是主導者,是不是參與者就不得而知了,畢竟他出現在自己的馬車前的時機,也太過巧合了些。
  
  如此一想,素顏在心中冷笑一聲,卻是恭敬地對皇上道:「謝皇上,您真是英明神武,受萬名敬仰的好皇上,您如此大公無私,正義公道,是大周之福,萬民之福啊。」
  
  一連串的高帽子,拍得皇上莫名其妙,更是感覺背後冷風嗖嗖的,自己那話裡的意思,在場之人怕是無人聽不懂吧,那可是他和稀泥,息事寧人的作法啊,藍氏怎麼一下子如此懂事,竟然肯定就此放過那背後之人?
  
  太后也是聽得莫名,不解地看著素顏,而皇后則是拿眼瞪素顏,她如今對皇上真是失望透了,這個男人何曾正義公道過?他的心裡只有江山權勢,只有利益......
  
  只有葉成紹聽了素顏的話,唇邊勾起一抹寵溺的笑,也有樣學樣的跟著素顏向皇上行了一個禮道:「臣謝過皇上,您終於肯為臣一解夙願了,來人啊,皇上親下口諭,將陳貴妃拉出去砍了。」
  
  皇上和太后同時聽得大震,皇上更是自椅子上站了起來,大聲道:「紹兒,你又胡鬧。」
  
  葉成紹身子一躬,向皇上行了個大禮道:「皇上,您可是一國之君,金口玉言,君無戲言之話您應該明白吧,方才太后,皇后兩位娘娘可都是親耳所聞啊,您怎麼一下子又不承認了呢,您這不是戲弄於臣嗎?臣的小心臟可是承受不起如此大的起落啊。」聲音裡帶著一絲的哭腔,還有細微的親暱和撒嬌的意味。
  
  皇上正要平息他心中原有的怨氣,這會了見他對自己的成見似是有所鬆動,一時又有些不捨得斥責他,便放軟了聲音,無奈地說道:「紹兒,不要鬧了,朕何時說過要砍了陳貴妃的話,母后和皇后聽到了嗎?」
  
  太后正要立即否定,皇后卻是微微一笑,欣賞地看了素顏一眼道:「皇上自然是說了的,臣妾也是親耳所聞。」
  
  太后聽得惱怒,瞪了皇后一眼,皇后如今可是越發的喜歡跟皇上對著幹了,皇上也是的,可何不乾脆廢了這個女人,陳貴妃雖說上不得檯面,但宮裡有背景,有姿色,又有能力的女子多了去了,再培值一方勢力來便可。
  
  何必總縱容了這個女人張狂呢?
  
  皇上也是眉頭微挑道:「柔兒,紹兒胡來,你就不跟著鬧了。」
  
  素顏聽了便道:「皇上您可是說過,將臣女活捉的一名賊人和他背後指使之人一併拖出去砍了?」
  
  皇上聽了點頭道:「是啊,朕確實是如此說了,可是,這與陳貴妃何干?」
  
  素顏笑道:「那賊人正好供出背後主使之人便是陳貴妃,這話可是您親口說的,相信,沒有人再反對您的英明和果決了吧。」說著,又看了一眼皇后,對皇后微微一笑,這分明就是在鑽皇上的話裡的空子。
  
  皇后便揚了聲道:「奉皇上口諭,將陳貴妃與白氏奴才拖出午門外斬首。」
  
  皇上氣得目瞪口呆,竟是無法反駁,重重的坐回到椅子上,直直地瞪著皇后。
  
  太后氣得猛然一拍身邊的小几子,大聲喝斥道:「皇后,你越發的大膽了,竟然敢假傳聖旨。」
  
  皇后絲毫不畏懼,艷麗的又眸微瞇了看著太后道:「母后,請您注意措詞,臣妾可擔不起如此大的重責。」說著,眼圈兒一紅,楚楚可憐地看向皇上,淒哀地說道:「皇上,您可是親耳所聽,您說句公道話,臣妾可有假傳聖旨?」
  
  皇上聽得一滯,皇后這話問得也讓他太難回答了,若說是吧,那便是承認皇后假傳聖旨,那可是欺君妄上之罪,與謀逆等同啊,那不不止是廢掉後位之事,弄不好,是會要了皇后的性命的,他怎麼可能殺了皇后呢,更不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廢後,成紹還站在這裡,巴巴地看著他呢,一旦他承認,那小子不定就會暴跳如雷,怕是連慈寧宮都會掀翻了去的。
  
  可是,若說不是,那便就要殺了陳貴妃?陳貴妃若死,大皇子不是就會......
  
  如今三個成年了的兒子,雖然各有長處,但都有缺點,這個江山,交給誰的手上,皇上都不放心,但是,如今最不能傷的就是葉成紹的心,而老二陰沉,他的心思連自己有時都摸不太透,老大忠厚,又深有賢名,但做事又太小家子氣,沒有帝王的胸襟,但如今指定任何一位成為太子,都會對朝堂造成動盪,北戎正有動靜,他需要北靖候的忠誠衛國,替他守衛邊疆,而北戎皇室的爭鬥,又讓他看到了希望,多年的心血終於快有回報了,這讓皇上激動的同時,又更加小心了起來......
  
  「皇上,您怎麼不回答臣妾的話?難道,你真的認為臣妾假傳聖旨了?」皇后眼中浮出一層水霧,眼神哀怨地看著皇上,皇上的心一顫,自從那日藍氏中毒後,他與皇后的感情就降到了冰點,皇后這幾天根本不拿正眼看他,讓他好生失落的同時,又有些緊張和擔憂,如今突然見皇后又如從前一樣的在自己面前撒嬌,頓時心頭一鬆,衝口便道:
  
  「皇后,你向來溫婉賢淑,又怎麼會做如此不懂事之事。」
  
  話說得輕描淡寫,即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而且,還把犯上之罪說成了不懂事,太后聽得眉頭一皺,臉沉如鍋底,皇上對皇后太過縱容了,這讓太后心中很是不舒服,不過,這個時候,她也知道皇上的難處,那個蠢貨做事太不顧後果了,如今連皇上也難以給他擦屁股,這一次,讓他受點教訓也好......
  
  皇后哪裡肯定讓皇上就此溜過,聞言忙道:「皇上聖明,臣妾自是不會做那假傳聖旨之事。」一轉頭,又揚了聲道:「還不去冷宮將陳貴妃拖到午門外去,你們還在等什麼?」
  
  外面的侍衛終於有了反應,雖有些遲疑,但畢竟還是動了,皇上看著就急,想要阻止,皇后一雙秋水般的眸子殷殷地看著他,眼神純淨明妍,一如當年第一眼見到時的驚艷,裡面帶帶了一絲的愛慕,皇上的心一顫,那想要喝止的話就沒能說得出口來。
  
  皇上似是被美色所迷,太后卻是清醒得很,陳貴妃可以廢,但決不能殺,她瞪了皇上一眼,恨鐵不成鋼啊,這個兒子,能力有,就是兒女情長,英雄氣就短了。
  
  「慢著,如今可都只是聽素顏這孩子一面之詞,堂堂貴妃,豈能由個小孩子片面之詞就殺了,如此草率,不止會傷了陳閣老和大皇子的心,怕是宮裡的其他嬪妃也都會心生動亂,素顏不過小小命婦,便能一言定貴妃生死,就怕人說素顏侍寵而驕,越矩超權了嗎?皇上,你也是糊塗了,這麼大的事,怎的就輕易下殺旨,貴妃既是有嫌疑,那便將她與人證一起送至宗人府去審問吧,若她果真是那幕後黑手,再按大周律法嚴辦,如此也能堵了陳家人的嘴,安了眾宮妃的心不是。」
  
  太后果然精怪老到,說出的話合情合理,讓人反駁不得,不過,包括皇后在內,葉成紹,素顏幾個都知道,不可能如此輕易便能殺人陳貴妃,能送她去宗人府受審,已是最好的結果了,一入宗人府,人證物證具有,又有皇后娘娘在一旁盯著,陳貴妃死罪可逃,怕是那貴妃地位就難保全了。
  
  皇上聽得一喜,太后總算是給他解了圍,忙點頭應道:「母后說得甚是,兒臣糊塗了。」又親自下了召,命人將貴妃送進宗人府,連同那白婆子一起。
  
  素顏便想起候夫人正在殿外守候,候夫人原是想要向太后討個公道的,可是,這會子只怕太后也沒有心情見她,便是看了葉成紹一眼,葉成紹知她的意思,輕輕喟歎了一聲,葉紹揚的毒,歸根究底是因他而起,可以說,他這輩子覺得最對不住的,就是紹揚了,那是個無辜之人,生下來,就成了權力角鬥的犧牲品和工具,著實也可憐,便對素顏悄悄地搖了搖頭。
  
  素顏這才消了向太后進言的心思,看事情也辦得差不多了,便向太后告退,自慈寧宮裡出來。
  
  葉成紹帶著候夫人去了宗人府。
  
  坤寧宮裡,素顏請求皇后:「娘娘,我那妹妹年紀尚幼,行事懵懂,實在不適合皇家生活,侄媳求您了,二皇子那兒的婚事,您幫她退了吧,如今她重病在身,吃了不少藥卻不見好,她不知道將來......」說著,頓了頓,聲音哽咽,「她如今心事甚重,自個兒是不想嫁入皇家的,侄媳就這麼個貼心的妹妹,就想著她能快快活活的活著就好......皇家,看著榮華無限,可其實......」
  
  素顏沒有繼續往下說了,皇后卻是聽得呆住了,素顏說得沒錯,皇家,確實不是個什麼好去處,分明就是個最齷齪最陰暗的地方,就像自己,嫁進大周皇宮二十年,得到了什麼?親子不能相認,夫妻相互猜忌,週身更是虎狼環視......活得,確實辛苦啊。
  
  「我替你想想辦法吧,正好皇上和太后都覺得你那妹妹身子太弱,福報不夠,也正壓著二皇子呢,只是那孩子也不知道是哪要筋不對了,就是拗著了,不肯鬆口,之於你那妹妹倒是難了,如果她身子好了,這邊老二又一直霸著不放,她便不好再說人家,好些的人有家又有誰敢與他爭?你放心,我去勸勸他,我的話,他還是得進去些的。」皇后歎了口氣說道。
  
  素顏聽得心中一暖,她對皇后一直持有戒備,皇后給她的感覺太過精靈古怪,總有些看不透的樣子,與皇后在一起時,她還不如與太后在一起輕鬆,但就方才皇后這番言談,素顏覺得皇后其實是個心性純厚樸實之人,可能是在皇宮呆得久了,她不得不養出那副高深的模樣來,讓人生畏的同時,也能自保吧。
  
  不過,光只勸不行,得讓皇后是極力反對才好,二皇子敢與大皇子叫板,很大的依仗就是皇后,皇后的話,他怕是不聽也得聽吧......
  
  於是素顏忙謝過皇后,又深深地看著皇后說道:「相公他......常對我說,娘娘您受了不少苦,說是將來,一定要孝順您.....」
  
  皇后聽得心頭一酸,艷麗的眸子頓時像湛亮的星星,激動地抓住素顏的手道:「紹兒他......他是這樣對你說的嗎?」
  
  皇后這輩子最大的遺憾便是不能認自己的兒子,不能光明正大的叫葉成紹為兒子,不能聽葉成紹喚她一聲娘親,她一直主伙葉成紹的心裡會對自己存了怨恨,畢竟自己沒有盡到做母親的責任,葉成紹從小也吃了不少苦,乍一聽說葉成紹其實還是很在乎她的,不由她不激動。
  
  「嗯,是的,相公還說,您這輩子過得太窩囊,他要為您討回公道,該屬於他的,他要奪回來,要讓您以他為榮。」素顏也被皇后所感,刀子很是同情皇后,皇后風華絕代,位居後位,看似風光無限,但個中苦楚,又有誰人知?便是親生兒子,也要稱為侄兒,放在別人家裡養大,甚至連見上一面,都很難......
  
  皇后將素顏的手攥得更緊了,以往她沒少對葉成紹說過,要他努力,希望他能登上帝位的話,可葉成紹總是懶懶散散的,根本就聽不進去,更沒有興趣,讓她又急又氣,如今在素顏這裡得知他終於肯上心了,頓時喜出望外,心中激動不已。
  
  腦子也轉開了,素顏以前在她面前端莊有餘,親暱不夠,總是透著股淡淡的疏離感,今天突然跟自己說這些掏心窩子的話......皇后也是慧質蘭心之人,前後一連,立即想通透了。
  
  葉成紹如果想要奪大位,那以後必然是會與二皇子成敵,如今藍家三姑娘嫁給二皇子,將來她們姐妹便會反目成仇,素顏這是在未雨綢繆,不想將來親人反目,於是拍拍素顏的手道:
  
  「你放心吧,自去讓你家妹妹好生調養身子,你若是給她物色了個好人材,只管跟我說就是,我來作主,將她配個良配。」
  
  素顏聽得大喜,就要跪下謝恩,皇后秀眉一皺,托住她,語氣有些嬌嗔,「你在太后面前隨意得很,倒是到了我跟前反而生分了,咱們娘倆就不要講究那些虛頭巴腦的禮數了,在我的宮裡,你來去自由,誰敢多說你半句,本宮撕了他的嘴。」
  
  素顏聽得嫣然一笑,也親熱地挽住皇后的手,脆生生地應道:「嗯類,媳婦聽您的。」
  
  一聲媳婦,而不是侄媳,讓皇后聽得眉花眼笑,忍不住就戳了下素顏的腦門道:「這才對嘛,一家人呢,你以後多進宮來陪陪我,別老守在你那破候府裡頭,與那一群子的淺薄女人爭些個雞毛蒜皮的小權小利,如今你可是一品誥命了,你也拿出些一品命婦的氣勢來,那些人,見著了你,該行禮的就該行禮,有些人啊,就是不能慣著,你慣她,她便不知自己有幾斤幾兩了,沒得還白費了你的一片心。」
  
  素顏聽得微震,皇后這一番話聽著雖是順耳,卻也讓她聽出些意思來,原來,自己在候府裡的事情,皇后是清楚的,只怕候府裡,也一樣有皇后娘娘的暗哨,只是不知那粽子哪一隻。
  
  皇后又說起讓素顏一起去兩准的話來,素顏這一次卻是沒有及時應下,想了想才道:「娘娘,請準兒媳暫時不與相公同去了,等相公在那邊安定下來後,兒媳再去好了。太后娘娘極力反對我去扶佐相公,怕是就是相公聲望太高,兒媳的聲望太高,會蓋過了大皇子和二皇子的聲勢......我如果現在就去的話,便會與太后娘娘起正面衝突,勢必引來不少麻煩,不若過上兩個月後,太后的戒心淡了,兒媳再以普通官員家眷身份去,也好瞞過太后的眼睛,也能讓相公能安心公事,省去不少麻煩。」
  
  皇后一想,也覺得對,但她還是有些覺得可惜,正要說話,素顏卻是拉住了她的手,附在皇后耳邊道:「娘娘,兒媳就先在京裡為相公賺些錢了再說,咱們要是有很多很多的錢,想做什麼都行呢。」
  
  皇后聽得眼睛都亮了,轉過頭,興奮地捧住素顏的臉,像個孩子似的,調皮地將素顏的臉一擠,嘻嘻笑道:「怪不得紹兒愛死你了,如今連我也愛死你了呢,我可告訴你,以後你只能是我那紹兒一人的,不能三心二意,不能多看別的男子一眼。」
  
  素顏被皇后的話弄得哭笑不得,也終於知道葉成紹那副痞賴的樣子得自誰的遺傳,皇后怎麼說也有三十好幾了吧,竟然一開心,就像個調皮的孩子,不過,皇后心無旁騖,開心言笑的樣子,也著實有幾分可愛,熱情純率的性子讓人心生歡喜。
  
  無奈地扒掉皇后的手,素顏嗔道:「娘娘,您說什麼呢,好像兒媳就是那......不檢點的人似的。」
  
  皇后聽得嘴一撇,很是不屑地說道:「甭給我提你們那些個禮儀規矩,我可是個渾賃的,若是紹兒墳過無恥,對你不好,你休了他,另作他嫁,我也不會說半句屁話,但他要是乖乖的,你就不能欺負他,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天在壽王府可是大放異彩了,喜歡你的俊俏少年多著呢,我那紹兒啊......將來不知道還要喝多少酸醋呢。」
  
  素顏是越發的喜歡皇后了,沒想到,皇后是如此一個率性灑脫之人,竟是連休了葉成紹的話也說了出來,還真是很對自己的味啊,一時,兩人湊得更緊了,從男人,又聊到了做生意上。
  
  素顏給皇后說了好些個前世用的粉底,養顏的滋潤霜之類,竟然有了個開美容院的想法,但卻很快被皇后否決了,說那太不現實了,這個時代的貴婦,規矩太嚴,家人又多,出得起錢的夫人們,哪一個不是掌著一個大府弟,成日就要圍著三姑六婆,一大堆男人的吃喝拉撒的鎖事忙的?
  
  想要出趟站子,那是難上又難,哪裡有時間去什麼美容院,再說了,誰家夫人身邊不是有好些個丫環婆子服侍著,你那美容院的法子,人家看幾回就學了去了,自家在府裡頭由丫環們服侍著,又能省去不少花費,哪裡還會去美容院?
  
  素顏聽得直點頭,覺得皇后比自己更瞭解這個世道一些,於是打消了開美容院的念頭,皇后還是惦記著開胭脂鋪的事,素顏也正是想跟皇后商量這事,兩人便嘀嘀咕咕的湊在一起商量了好一陣子。
  
  後來,素顏還是把話題轉到了紹揚的毒身上了,試探著道:「二弟他,著實可憐,那毒發之時,太過恐怖了,那可是非人的折磨啊,兒媳實在是看不過去。」
  
  皇后聽了卻是臉一沉,笑容全收了,冷著聲道:「這事你不要多管,裡面的彎繞太多,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你只須好生護著自己就好,還有,早些給我生個孫兒出來才是正經。」
  
  素顏沒想到一提紹揚的事,皇后就變了臉,心中好生生疑,皇后不會是那下毒之人吧?聽白媽媽的話裡的意思,那毒不是貴妃下的,而是別有其人......
  
  如此一想,便感覺後背的冷氣直嗖嗖的,不禁打了個寒禁,皇后眼波一轉,嗔了她一眼,伸手就去擰素顏的鼻子,罵道:「你想什麼呢,那孩子的毒中了可是有好些年了,那時候,本宮還是正年輕呢,要有那樣的心思,紹兒那孩子也不至於落得如今這個地步了。」
  
  素顏被皇后說得臉紅,不自在的點了頭,小意地說道:「您也不知道是誰下的毒嗎?」
  
  皇后聽了對著素顏的額頭就敲了一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道:「你呀,不要太過仁慈,這事我說了,你不要管,就不要管了,免得惹禍上身。」說著,便懶懶的往軟榻上一靠道:
  
  「你那婆婆還去了宗人府呢,你也去看看吧,她可是個蠢腦子,別一會又鬧出了什麼事來不好收場。」
  
  這便是在趕素顏了,素顏也覺得無奈,皇后還真有點小孩子心性,高興的時候,巴不得巴著你親親熱熱的,不高興就趕人,也不怕人家受不了她這脾氣。
  
  於是乖乖的行禮退出了外面紅菊青竹正候著,素顏便和她們兩個一同去了宗人府。
  
  宗人府裡,果然候夫人正指著貴妃在罵:「你身為皇貴妃,竟然如此惡毒,將我那孩兒害得痛不欲生,折磨了他十幾年,如今你又害我兒媳,你太不是個東西了。」
  
  主持審理的正是陳王爺,他正黑著臉坐在正堂之上,無奈地看著候夫人,貴妃雖然一身素衣,但衣服整齊,頭髮梳得光潔,紋絲不亂,正筆直地站在堂中,候夫人話音未落,貴妃但突然揚了手,『啪』的一巴掌打在了候夫人臉上,冷冷道:
  
  「本宮便是真犯了罪,也由不得你這賤人來訓斥於我,一個小小的候夫人,也敢對本宮大呼小叫,真以為本宮是任人欺凌的主嗎?」
  
  原本應該在這裡的葉成紹這會子卻又不知道去了哪裡,素顏皺了皺眉,上前給陳王爺行了一禮,陳王爺點了點頭,示意她到一邊坐下。
  
  候夫人被打得頭暈目眩,衝上去就要撕扯貴妃的衣服,一旁的宮女忙將她攔住,喝道:「大膽,貴妃娘娘一天沒有定罪,沒有被廢,便還是貴妃,你要以下犯上嗎?」
  
  候夫人瞠目欲裂地瞪著貴妃,還待要再罵,素顏上前拖住她道:「母親,你且稍安勿躁,有王爺在,王爺會主持公道的。」
  
  陳王與寧伯候關係甚好,也深知候夫人的脾氣,一直不好太的斥責候夫人,如今素顏勸住了候夫人,他才鬆了一口氣,便對素顏道:「葉夫人,如今你交上來的兩名證人已然承認,的確是貴妃指使他們下手加害於你的,因貴妃生得有皇子,於大周有功,所以,按律死罪可免,本王寫陳條,一會就呈報於皇上,究竟如何判決還是皇上親點吧。」
  
  素顏知道陳王這也是公事公辦,由不得她多說什麼,忙站起身來致謝。
  
  候夫人聽得不甘,又道:「王爺,陳氏她下毒害我孩兒,得讓她拿出解藥方子來才是。」
  
  貴妃冷冷地看了候夫人一眼,冷笑一聲道:「說了你蠢,就是蠢,你家男人是個什麼角色,難道你不清楚嗎?以他的本事,本宮如何能在你府上加害於他的親生兒子?」
  
  貴妃並沒有反駁陳王的話,似乎是默認了她下毒,殺素顏之事,這讓素顏好生奇怪,貴妃身在冷宮,行動不便,就算在宮裡經營多年,有不少人脈和資源,怕也是難以使得動劉全海那種身份極高的太監的,能讓貴妃忍氣吞聲,自甘頂罪之人,只會是大皇子,果然是大皇子對自己下的毒嗎?
  
  素顏不由一陣冷笑,也好,貴妃如今倒台了,大皇子就失了一個很大的助力,所能倚仗的,也只有陳家了,如果陳家也倒了呢?她不由又盤算了起來。
  
  候夫人聽得大震,臉色立即蒼白起來,不由連連退了幾步才站得穩了,素顏也是聽得震驚得很,難道說,紹揚所中之毒究竟是何人下的,候爺一直是知道的,而且是縱容的?
  
  候夫人一直便被貴妃挾持,候爺怕是也清楚吧,他卻裝作不知,任候夫人獨自痛苦掙扎?
  
  候爺究竟是何用意,他在葉成紹的生長過程裡,究竟是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貴妃被人帶走,皇上的旨意這一次下得很快,素顏離宮時,就聽到皇后差人來送的信說:「貴妃被皇上廢了,徹底打入冷宮。」
  
  素顏聽得無喜無憂,扶著心思恍惚的候夫人出了宮,讓侍衛們護著候夫人回了府,自己卻是直接帶著青竹紅菊去了皇后娘娘的那間鋪子,她想著手開店了。
  
  慈寧宮偏殿,太后正氣得兩手發抖,痛苦地瞪著地上跪著的大皇子,「你這個蠢貨,哀家教了你近二十年,你做事還是如此的不顧後果 ,不經大腦,你真真是氣死哀家了,早就對你說過,不要輕易去動那藍氏。你不聽,如今把你那蠢貨的娘送進了冷宮,你開心啊,你得意啦?」
  
  大皇子黑著臉,一臉的陰戾之色,卻是垂著頭,老實地聽著太后的訓斥,一言都未發,兩隻肥短的手掌緊握成著拳。
  
  「你快些去送信給你家舅舅,如今她只有他能救你娘了,皇上原就最是寵信皇后,如今你娘再倒了,宮裡還有誰能與她匹敵?陳家,可還是大周肱骨,皇上暫時還少不得陳家的,你快些趁現在這個時期,好生韜光養晦,趁著陳家聖眷還濃時,討好皇上,最好逼他立你為太子,不然,再過幾年,等那個孩子羽翼豐滿了,你就再沒半點機會了。」太后瞪了大皇子一眼,扶著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聲音放軟了些又說道。
  
  大皇子忙應了,又老實地說道:「皇祖母,您不能救救我娘親嗎?都是皇孫的錯,皇孫太衝動了,沒有聽您的話,您消消氣,打孫兒幾下吧。」
  
  太后聽了便歎了口氣道:「哀家能救她一命,已是費盡心力了,只要她沒死,就還有機會起來。」說著又頓了頓,繼續道:「若非只有你的血統最純正,哀家又何必為你操這麼些心,皇上的野心太大,殊不知,蛇吞象,也要吞得下去才是,一個不小心,蛇就會被象踩死的。」
  
  大皇子聽得糊塗,卻是不敢多說,只能低了頭垂眸聽著。
  
  太后罵了他好一陣,又說了些安撫和鼓勵的話,才讓大皇子起來,大皇子便扶著太后回到了正殿,慇勤而孝順地給太后捶著腿,這時,宮人來報說,皇上來了。
  
  大皇子聽 就想要躲,太后氣得一把揪住他的耳朵罵道:「他是老虎嗎?見著他就像老鼠見到貓一樣,你有點出息好不好。」
  
  大皇子苦著臉,眼睛不時的往外頭看,一副怯懦畏懼的樣子,太后看了更是氣,平素大皇子也怕皇上,但沒有怕到這個地步,人還沒來,就已經像是嚇破了膽了,如此模樣,叫皇上如何喜歡得他起來?
  
  皇上龍行虎步地走進慈寧宮,身後跟著葉成紹,葉成紹一見大皇子在,英俊的臉上便立即掛了邪魅的笑容,對大皇子挑了挑眉,一副嘻嘻哈哈的樣子。
  
  卻讓大皇子感到渾身發冷,垂了眸,不去看他。
  
  皇上一見大皇子,也不給太后行禮,衝過來就揪住大皇子的領子,回手一巴掌,打得大皇子暈頭轉向。
  
  太后知道皇上也明白陳貴妃是給大皇子頂了罪,皇上心中有氣也是有的,便沒有阻止,任皇上出著氣。
  
  可是一,皇上打完下後,卻沒有停手,又將大皇子扔在了地上,對著大皇子便是一腳踹去,太后的臉就黑了,說道:「皇上,便是這孩子做錯了什麼,你也不能下這狠手打他啊,這無緣無故的,打壞了孩子怎麼辦?」
  
  皇上正怒火沖天,見太后護著大皇子,火氣便更大,又是一腳踹向大皇子,怒道:「朕今天要打死這個沒用的東西,母后,您不知道,如今京城街頭都鬧翻了,這個畜生竟然把幾個小丫頭生生折磨至死,手段之殘忍,令人髮指啊。」
  
  大皇子原本不停的求饒,一聽這話頓時臉都黑了,額間青筋暴起,突然就從地上爬了起來,瘋子一樣的向宮外衝去。
  
  葉成紹很隨意的一伸雙臂,抱住大皇子道:「啊呀,王爺,皇上和太后跟前,你如此不辭而別,也太不敬了些吧。」
  
  大皇子回過頭,眼神像惡魔一樣的看著葉成紹,幹著嗓子道:「是你,一定是你對不對,是你下的手?」
  
  葉成紹聽得大怒,隨手一推,將大皇子肥胖的身子推倒在地上,冷冷的道:「王爺瘋了不成,莫名其妙的說些什麼,臣何時對你下了什麼手?」
  
  皇上聽了更氣,走過來又要打大皇子,太后在他身後喝道:「住手,不許再鬧了,給哀家好好說說,究竟出了何事?」
  
  皇上忍住氣道:「母后,這個畜生也不知道發了什麼瘋,一連折磨死幾個丫頭,你說你害死了人也就算了,竟然還把人丟在了亂葬崗裡,不好生掩埋罪證,也不知道是哪個好事的,不斷地將那幾具屍體都擺在了這個畜生的王府門前,還在屍體身上蓋了一塊白布,上書,『王爺,我死得好慘,還我命來。』幾個字,偏生死的又全是他府裡的丫頭,有些街坊就認出了幾個,王府裡的下人們也認出來了,現在他府裡亂成一團,人心渙散,而京城裡如今連平頭百姓也知道了這事,全都在議論著呢。」
  
  太后聽得臉一白,原本看著還算年輕的臉上立時顯出老態來,頹然地坐靠在椅子上,極其失望地看著大皇子道:「你是瘋了嗎?怎麼連這種事也幹得出來?你太讓哀家失望了。」
  
  大皇子聽得大震,太后可是他在宮裡最大的倚仗,他的生母貴妃頭腦太過簡單,根本就難成大事,幫不了他多少忙,但太后可不一樣,太后可是皇上的生母,皇上對太后不是很孝順的,如果,連太后也不再幫他,那他的還拿什麼去跟二皇子爭,與葉成紹爭?
  
  他跪爬向太后,哭著喊道:「沒有,皇祖母,那不是孫兒做的,是有人陷害孫兒。」說著,又轉過頭,惡狠狠地看著葉成紹道:「是他,祖母,一定是他,是他在報復孫兒。」
  
  葉成紹聽了冷笑一聲,一搖三晃地走近大皇子道:「我報復你,我為何要報復你?你做過什麼事情要讓我報復?」
  
  大皇子被葉成紹問得一滯,張口結舌,半天也沒說出話來,葉成紹微瞇了眼道:「你自己心狠手辣,虛偽無恥,倒是怪到我身上來,那些人,可是你親自下的手,便是我對你有氣,要報復於你,也不能壓著你的手去殺人吧,你又不是傻子,不是蠢貨,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你會這麼聽我的話?真是荒謬!」
  
  皇上聽了也更是氣,也不顧太后就在身邊,又是一腳踢了過去,大皇子頓時抱著肚子哀嚎了起來,太后見了便有些不忍,對皇上道:「這孩子平素最是忠厚,不會是有人對他下了毒,讓他突然失了理智吧。」
  
  皇上一想也是,沉吟了一下,轉頭看抽葉成紹,試探著問道:「紹兒,可真的是你......」
  
  葉成紹聽的氣得一跳三丈高,大怒道:「什麼都怪我,你有什麼證據怪我?我無緣無故的為何要害他?」
  
  「不就是我害你老婆嗎?所以,你就報復我。」大皇子又氣又痛,衝口說道。
  
  「原來,我娘子是你下的毒害的嗎?是你派人刺殺我娘子的嗎?皇上,他可是親口承認的啊,您若再姑息包庇,臣就辭了這破世子之位,臣什麼官也不做了,帶著我娘和娘子浪跡天涯去。」

  葉成紹聽得更怒,大鬧起來,對著皇上便吼道。
  
  皇上只差沒有被大皇子氣死,真是個蠢貨,扶不起的阿斗啊,自己和太后好不容易幫他包瞞了罪證,讓陳貴妃頂了罪,他竟然自己全招了,蠢貨,實足的蠢貨。
  
  太后也是氣得不行了,忙對葉成紹道:「紹兒,這事就算了,便是他做的,貴妃也有教子不嚴之罪,貴妃受了罰就行了啊,你就讓一步吧,你究竟對他下了什麼毒,你們可是......呃,都是一家子,你玩鬧過就算了,不要做得太過份了。」
  
  葉成紹聽得大怒,怒視著太后道:「他如何了關我個屁事啊,我是方才知道他便是那毒害我娘子的人,我哪裡害過他了,太后娘娘,您也太過偏心了些,他犯了錯,便不要我追究,我啥也沒幹,你就怪到我頭上去,天理何在啊。他那兩天做過什麼,要問他自己,人家護國候的嫡長女,好好的在紫禁城邊的馬車裡呆著,您問他做過什麼?好好的,司徒蘭為何會要嫁給他?護國候府可是想要將他許給東王世子的呢。」
  
  大皇子聽得心中一震,要說起來,自己那天確實是猥褻過司徒蘭,又說要娶司徒蘭的話,那女人......難道真是那女人?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5:00 PM

  第一百三十章
  
  葉成紹的話皇上當然也聽出意思來了,那天大皇子提出要娶司徒蘭為側妃時,護國侯一臉的震驚,還帶著一絲憤怒……
  
  皇上心一沉,看向大皇子,見他正低頭暗付,濃眉緊鎖,眼神陰沉,肥胖的臉被憤怒屈扭著,一副猥瑣陰險的模樣,再抬眼看向葉成紹,同樣是兒子,葉成紹劍眉星目,一雙眼睛明澈有神,身材筆挺如松,俊逸瀟灑,哪似大皇子……一比之下,高低頓現。
  
  太后見大皇子眼神閃爍不定,那神色似是在盤算著什麼,心裡又氣又失望,看了葉成紹一眼後問大皇子:「你且說說,你究竟是中了什麼毒?那毒性發作之後,怎麼會……會如此凶殘呢?」
  
  大皇子聽得一驚,臉色更加陰沉了,卻是吱唔著,不肯明說,只是吶吶地道:「皇祖母……其實……孫兒正在找太醫症治,相信不久之後,應該就會痊癒的。」
  
  葉成紹在一旁聽了就是一聲冷笑:「原來王爺的病症不久之後就會痊癒啊,只是不知道這個『不久』是多久啊,如果是一天,那不是還得多死一個丫頭?如果是一月,是不是會再死三十個呢?我還不知,王爺究竟是生了何病,怎麼發作後,非得殺人家小丫頭呢?」
  
  皇上的臉比鍋底還黑了,他瞪了葉成紹一眼道:「紹兒,你家娘子怕是回府去了,你不去陪她嗎,也不怕她再有危險?」
  
  這是在趕自己走,好他們祖孫三人一起商量對策?哼,完全就把自己當外人啊,不過,也無所謂,自己原本就沒當他們是親人,尤其是皇上,那個暗地裡自稱為父親的人,只有地上那個人渣,才是他們的心頭肉,自己不過是根爛草根,一個被利用的工具罷了,哼,事情鬧到了這個地步,怎麼能又讓你們輕描淡寫的給抹圓了,先前的那一番心思不就白花了嗎?
  
  得乘勝追擊,娘子說的,要痛打落水狗啊。
  
  葉成紹的眼睛向上一翻,對皇上道:「我只管守著王爺,我家娘子就不會有什麼危險了,而且,王爺還沒有受到懲處,我這麼著走了,不是對不住我家娘子麼?一個男人,連殺害自己娘子的兇手也不能手手刃,我還有什麼臉面去見我家娘子?」
  
  皇上聽得頭都要大了,真想一腳踹死大皇子這個蠢貨算了,葉成紹本就是個混帳而痞賴的,好不容易廢了陳貴妃,才堵了他的嘴,這貨又不打自招,自投羅網了,真是個不中用的東西,原本看他溫厚賢達,素有賢名,雖闖勁不足,但守成是有餘的,本對他寄予厚望,如今看來,他根本就是個廢物,不堪大用,而且,正如成紹所說的,偽善陰險,狠辣殘忍,這樣的人怎麼能夠成為一國之君?大周交到他的手裡,遲早都會被他國給滅了。
  
  皇上越想越氣,原本覺得葉成紹逼得太甚,這會子也轉了心思,只有三個成年的兒子,這個已經廢了,就不能再傷了另外兩個的心了,於是便道:「紹兒,你待要如何?」
  
  葉成紹不知道他的心思已轉,只當他又要護著大皇子,又來威協自己,想讓自己放過大皇子,因此也不管不顧的大聲道:「自然是手刃了這個奸人,好為我家娘子報仇出氣。」
  
  說著,便突然閃身將大皇子提起,一拳打在他的南瓜肚上,大皇子痛苦的一聲嗷叫,嘴角浸出一條鮮血來,太后看得心驚膽顫,又氣又擔心,顫著音道:「成紹,你太過份了,當著哀家的面,你也敢對你弟弟下毒手?」
  
  葉成紹將大皇子往地上一扔,拍了拍手,嫌惡地看著大皇子,頭也不抬地說道:「太后娘娘怎麼也糊塗了,臣可沒有資格做王爺的哥哥,更不恥有這種時刻想殺害嫂子的弟弟。」
  
  太后聽得一滯,葉成紹聲音裡的怨恨和蒼桑讓她有一刻的怔忡和心酸,那孩子……心中是怨著的吧,若他不是那個女人生的,自己又怎麼會寄希望於地上的這個蠢貨,說起來,三個孫子,真真得她心,其實只有葉成紹,只是……罷了,打了就打了吧,這個蠢貨也招打。
  
  如是便軟了音道:「紹兒,你打也打了,氣也出了,他,畢竟是皇家的人,皇家的臉面還是要的,好在素顏那孩子也還安好,你就饒他一命,你……你……皇上會處治他的。」到底沒有說出你父親這三個字來。
  
  「是啊,我也不過是說說氣話,出出氣罷了,如今我氣出了,就算了吧,不再追究他了,不過,我總是很好奇,他究竟是中了什麼毒?怎麼會性子大變,變得比畜生還不如了呢?」
  
  葉成紹聽了似是被感動,轉了顏,還算體貼地說道,只是他後面的那句話讓大皇子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灰暗了。
  
  中毒的這幾天,他找了不少太醫去看了,但就是無人能解他的毒,而且,都一致說,他的毒中得太深,治癒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不能人道的男人,還有資格坐到那個至高無上的位子上去,統領天下,讓天下之人附首稱臣?皇上只要知道了這個秘密,自己立即就成了廢人,莫說奪嫡,便是這個王爺之位只怕也難以保全了。
  
  就是太后,也肯定不會再幫自己了,一個不能人道的君主,便是整個大周的恥辱啊,太后丟不起這個臉。
  
  皇上看大皇子神情怪異,又是討厭又是疑感,便問道:「你究竟是中了毒,還是得了病,怎麼神神秘秘的,太醫是怎麼說的?如果你只是藥物所致才會變得凶殘的,朕還能原諒你,但是,如果你本性如此,那朕也保不了你了,民怨太甚,朕不得不為大周基業考慮。」
  
  太后則是乾脆得很,直接揚了聲,讓人去請太醫來,當場給大皇子診脈,大皇子一聽,忙大聲道:「不要請太醫,不用請了,孫兒已經好了,孫兒保證再也不會做那種事情了,求皇祖母原諒孫兒這一次吧,孫兒真的是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做的那種事情,皇祖母您看著孫兒長大,應該是最瞭解孫兒的,孫兒雖笨,但連隻雞也沒殺過啊,怎麼會做那種殘忍之事?這全是有奸人在謀害孫兒啊。」
  
  又想狡瓣,葉成紹在一旁冷笑著,輕蔑地看了大皇子一眼道:「王爺,雖說是好了,但太后疼愛你的心你也要體諒,老人家總是看不得自己的孫子身體有恙的,既然太醫都來了,就讓太醫給你號號脈吧,便不是查那病症,你如今一身的傷,不是也該治治了麼?」
  
  分明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大皇子怒視著葉成紹,心裡越發的懷疑,葉成紹肯定是知道了自己的毛病了,他可是司安堂的人啊,這點子秘密還能逃得過他的眼耳?
  
  大皇子越是憤怒,葉成紹就越是開心,一揚聲,將外面的太醫叫了進來,讓太醫當著皇上和太后的面給大皇子把脈。
  
  大皇子一見太醫,便像看到了鬼一樣,突然就從地上一躍而起,抱頭鼠竄的就往外逃,葉成紹眼疾手快,再一次捉住了他,扯住他的後領子,將他像拖死豬一樣的拖了回來,往地上一扔,對太醫道:「辛苦你了,就這麼著給王爺症治吧,我估摸著他可能又發作了,所以,你也不要太介意啊,將就著吧」
  
  太后,皇上,都在,又是給親王診治,那太醫不由一陣哆嗦,對大皇子行了個禮道:「王爺,請伸出一隻手來。」
  
  大皇子哪裡肯,爬起來又要跑,葉成紹看得煩躁,伸指一點,便將他制住,嘴裡卻道:「王爺不要任性了,聽話,讓太醫瞧瞧,指不定明兒就治好你了。」
  
  大皇子動彈不得,鼓著眼睛瞪著葉成紹,又氣又急又恐慌,卻又無計可施,只是狂叫著,「我沒病,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但全身上下,除了脖子,就沒有一處是能動的,只能任太醫冰涼的手指搭在了他的脈上,偏生葉成紹還笑得很得意,那眼裡,除了輕蔑,就是鄙夷,大皇子從沒有如這一刻這般恨葉成紹,真想撕了他那張可惡的笑臉才好。
  
  太醫診完脈,額頭上卻是冒著豆大的汗珠,收回手時,半晌也不知道要如何向太后和皇上稟報才好,一時,竟是臉色也跟著蒼白了起來。
  
  葉成紹看了就覺得好笑,對皇上道:「哎呀,王爺的病不會也傳染吧,怎地太醫給他探完了脈,他也病了似的?」
  
  皇上聽了不覺暗罵,若是真能傳染,首先就傳染了你這混小子,不過,太醫的神色太過怪異,皇上的心也有些發緊了,再是如何生氣,大皇子也是他的親生兒子,如果他得了什麼不治之症,或是無法清除的毒藥,那不是……
  
  太后更是擔心,瞪了葉成紹一眼,那太醫道:「王爺究竟是得了何病,你快些道來。」
  
  那太醫眼神猶疑不定,拿著帕子擦了擦汗,仍是不敢說,皇上看得不耐煩,斥道:「快快從實說來,不然,朕治你個欺君之罪。」
  
  太醫嚇得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顫抖著說道:「稟……稟太后,稟皇上,王爺他……他是……不能人道了。」
  
  皇上和太后同時聽得一震,皇上終於有些明白,為何大皇子會對丫頭如此殘忍了,是個男人,突然發現自己不能人道了,只怕也會發瘋吧,大皇子,可是他的親生兒子啊,竟然被人害得不能人道……不能人道。
  
  皇上氣得兩手握拳,額上的青筋都根根暴起,他在極力的控制著自己的怒火,這個下毒之人,怎麼會如此狠毒,這比殺了大皇子都還要惡毒,一個胸懷大志的皇子,原本有問鼎大寶的希望,卻是突然被人害得連男人也做不成了,那簡直是從天宮被直接打入了地獄啊,查,一定要查出這個人來,要將他千刀萬剮,才能消自己心頭之恨。
  
  太后聽得木了,怔坐在椅子上,半晌也沒回過神來,她痛心地看著那個自己疼愛了近二十,寄予厚望的孫子,所有的希望都成了泡影,所有的努力都付諸東流,大周不可能要一個不能人道的男人當皇帝的……
  
  這一刻,太后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直冒金星,等她穩住心神時,她感覺渾身力氣都似乎被抽乾了似的,人也頓時像老了很多,半攤在了椅子上。
  
  葉成紹聽了臉上立即裝出驚詫莫名的樣子來,半晌後,卻是毫無顧及的噗哧一笑,很善良地說道:「哎呀,怪不得王爺生死都不想診治呢,原來是見不得光的病症啊,哎呀呀,還好啦,王爺你也不要太過難受,無非是後半輩子像太監一樣的過日子就是了,哦,不過,你還是有兒有女的,皇上應該還是會重用於你,將來,保不齊你還能成為大周之主哦。」
  
  皇上和太后都覺得這話聽著很是刺耳,不對,是在拿刀戮他們的心窩子,可偏生葉成紹還笑得很是欠抽,一副喜氣洋洋的模樣,太后甚至認為,大皇子的毒很有可能就是葉成紹下的,但是,如今大皇子已經廢了,皇上成年的兒子就這麼兩個了,太后雖是不願意承認葉成紹的身份,但在皇上的心裡,葉成紹是同樣重要的兒子,自己便是再恨,也不能對他如何,只能生生將這口氣給憋回去。
  
  一時,太后的心裡像是堵了一團棉花,氣血在胸口翻湧,但卻又堵得上又上不得,下又下不去,她兩眼一閉,乾脆地暈了過去。
  
  皇上一見更是急了,忙大步走到太后面前,扶住太后道:「母后,母后你醒醒。」
  
  那太醫這會子倒是見機,立即跪爬到太后面前,給太后做著急救措施,太后卻是怎麼也沒醒來,皇上心中大急,對著那太醫就是一腳踹了過去,大聲道:「來人,將這沒用的奴才拖出去砍了。」
  
  葉成紹見了忙攔住道:「皇上,太后娘娘怕是不願意醒來,倒是怪太醫不得,您可是有名的聖主,無端開殺戒,可是有損您的聲譽的。」
  
  皇上被葉成紹的話氣得半死,這混小子,就算太后心力憔悴,不願面對現實,也不應該當面戳穿吧,殺個把太醫算什麼,他對個毫無血親關係的太醫都如此仁慈,對太后和大皇子卻是冷漠無情,這小子,真真氣死自己了。
  
  怒氣攻心之下,皇上第一次伸掌向葉成紹拍了去,吼道:「你給老子滾蛋。」
  
  葉成紹的身子一閃,輕鬆地躲過了皇上的一掌,不氣反而笑了,對那太醫不停地使眼色,太醫如獲大赦,低頭如驚兔一般,刺溜一下就跑了。
  
  葉成紹等太醫走後,對皇上道:「那臣就滾了,皇上您節哀,不過是廢了一個兒子罷了,您的兒子反正多,丟個把,再廢個把也沒得關係,您後宮三千佳麗,想為您生兒子的多了去了,使勁生,拚命生,多生幾個就是,大周皇朝從來不缺的就是皇子。」
  
  說罷,也不看皇上的臉色,一甩袖,揚長而去。
  
  皇上氣得差點吐血,他登基多年,從來無人如此大膽的諷刺和譏笑過他,從來沒有人會如此不尊重他,一時氣得青筋突起,突然便縱身掠起,一掌隔空向葉成紹擊去,口中罵道:「孽子。」
  
  葉成紹回過頭,墨玉般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皇上,不躲也不避,硬生生地站著,等皇上那飽含勁力的一掌向他的背後拍去。
  
  皇上人在空中,看到葉成紹的眼睛裡儘是蒼涼和悲創,還有一絲的譏諷和決然,想起他方纔的話,「丟個把,廢個把……」是怪自己不認他吧,他其實是很想自己認他的吧……那掌力堪堪拍到葉成紹身上去時,皇上突然收了力,原本吐出的勁力驟然回收,一股渾厚之力便撞了回來,震得他內腑一陣劇痛,胸中血氣翻湧,一口鮮血便直噴向了葉成紹的後背,人也咚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說時遲,那時快,整個過程不過是眨眼間的事情,葉成紹有一陣發懵,原本絕望和悲創的心情變得複雜莫明,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他不是分明要親自動手打死自己的麼?怎麼會……
  
  看著地上皇上蒼白的臉,和他嘴角那一抹刺目的艷紅,葉成紹感覺心裡怪怪的,有些痛,又有些暖,乾涸多年的心田似乎被人灑上了一滴甘露,瞬間融入了心田,便消失不見,只是……心會澀澀的,有種想哭的感覺,太渴望得到,卻從沒有擁有過,想要放棄時,卻突然得到了,又覺得好不真實。
  
  葉成紹緩緩地彎下腰,像是棒一件精緻的瓷器一樣的將皇上抱起,傻傻地問道:「你怎麼摔了,怎麼吐血了。」
  
  皇上頹然地被葉成紹像抱孩子一樣的抱起,他分明看到了葉成紹眼底的一抹淚意,那樣純淨而湛亮,胸口乃是被自己的勁力反噬,一陣陣劇痛,可是,他覺得值,因為他看到了葉成紹眼裡的濡慕之情,看到了他的心痛和內疚,真是太值了,好在那一掌沒有真的對他拍下去,不然,這個兒子就真的沒了。
  
  「爹爹原是要打你的,你不恨爹爹麼?」皇上的眼睛也濕了,被兒子像抱瓷娃娃一樣的抱著,他半點也沒覺得有損他帝王的顏面,眼裡流露出暖暖的寵溺之色,還有一絲的愧意,這一次,他很坦白,話裡沒有再繞半個彎子。
  
  「可是,你怎麼沒打過來,你還是沒有打過來的不是嗎?」葉成紹抱著皇上大步向寢殿走去,語氣仍是有些癡癡的。
  
  「死小子,下次,你再氣我試試,我一定會打斷你的雙腿。」皇上咬了咬唇,眉頭痛苦地皺著,卻是罵道。
  
  「下次你要打就打吧,別傷了自己就好,都一把老骨頭了,逞什麼能啊。」葉成紹的聲音在寢殿外響起,聲音裡帶著從未有過的愉悅,似乎心情很暢快。
  
  太后睜開了眼,自己緩緩坐了起來,殿裡早就沒有了一個服侍之人,地上的大皇子仍是不能動彈,諾大的慈寧宮正殿內,只有她和大皇子兩個,高大而金璧輝煌的殿堂,華貴的地毯,兩旁多格櫃上擺著的名貴瓷器,玉飾,古董,還有,素色拖地而垂的長紗,一件件,一樣樣,無不透著華麗與雍容,可是,卻是那樣的冰冷而刺眼,太后感覺內心一陣空洞和倦怠,垂眸看了地上的大皇子一眼,卻並沒有管他,自己起了身,蹣跚地向寢殿走去。
  
  寢殿裡,葉成紹正要用內力在給皇上療傷,皇上一把捉住他的手道:「死小子,你又想要偷懶麼?明兒個那些犯案的官員就要全部處置了,重新上任的名單了擬好了,你給老子老實點,別總窩在你那老婆懷裡捨不得走,早些給老子滾到淮安去,今年怎麼著,也得給老子把兩淮的百姓給穩定下來。」
  
  「你真粗魯,麻煩你有點當皇帝的自覺好不好,怎麼總是老子老子的,一點也不文雅。」葉成紹掙了手,手掌撫在皇上胸前,用內力幫他順著氣,嘴角還是帶著痞痞地笑,輕輕咧著,一副很欠抽的樣子。
  
  皇上氣得伸手就在他額頭上敲了一下,罵道:「本就是你老子,你還想不認不成?老子怎麼生了你這麼個怪種啊,成日介不氣死我,你就不安生。」
  
  頓了頓,眼神變得殷切起來,猶豫了下才道:「他……雖然是可惡,可是,畢竟還是你的弟弟,骨肉至親,你……有解藥的話,就幫他治治吧,這麼著下去,真的會廢了的。」
  
  「沒有,臣不知道大皇子中的什麼毒,臣也沒那膽子給他下毒,他只要不來害我就成了。」葉成紹嘴角的笑就有些發僵,稱呼也改了,眼神幽幽的,不再看皇上,而是看著紅木八寶鑲珠玉的六彎床後的一個富貴雙喜目圖發呆。
  
  皇上聽了眼神就黯了黯,歎了口氣道:「我……不是偏心他,只是,都是身上掉下的肉,不想他下輩子太過淒慘,爹爹有時雖是功利了些,但是,倒底人心肉長,生為人父,哪有不關心自己兒子的。」
  
  葉成紹聽了垂著頭,沒有接他的話茬,只是用心地幫他撫著胸,又從懷裡拿了一粒藥丸來,塞到皇上嘴裡,「吃了吧,放心,我不會弒君的。」
  
  皇上毫不猶豫的吞了,卻是突然抓緊了他的手臂道:「紹兒,你要明白爹爹的苦心,爹爹心裡最疼的其實是你。」
  
  葉成紹聽了嘴角浮起一抹譏誚,起了身道:「臣告退了,皇上請保重龍體。」說著,再不回頭,昂首向外大步流星的走了,門口遇到正扶著殿門站著的太后,他像是沒有看到一般,揚長而去。
  
  太后喘了口氣,總算走到皇上床邊坐下,細細地看著自己這個年過四十的兒子,突然便笑了:「哀家倒是沒看出來,你也有心慈手軟的時候。」
  
  「母后,他是兒臣的第一個兒子,是兒臣與柔兒的兒子。」
  
  皇上無奈的拖長了音,對太后說道。
  
  太后收了笑,眼神凌厲地射向皇上,「大周國力不繼,戰後休生養息不過短短幾十載,又遇天災不斷,根本就難以與北戎抗衡,你別想一口吃成個大胖子,兒子又如何,那女人不見得就肯將自己的祖國拱手相讓,孩兒啊,你莫要被野心蒙住了眼睛啊。」
  
  皇上卻是將眼睛閉上了,並不再看太后。
  
  幾天後,大皇子因行為殘暴,引得百姓憤怒,大失皇家臉面,而被皇上摘了親王爵位,圈在京城恭親王府內,禁足一年。
  
  此消息一出,全朝嘩然,有人根本不相信大皇子會是這樣的人,有些朝臣便向皇上進言,說是有人故意陷害大皇子,要求徹查事實,要還大皇子一個公道。
  
  更多的,卻是覺得朝庭風向轉了,大皇子連親王爵位都免了,又是得了這麼個名聲,想問鼎大寶,幾乎成為泡影,一時,人們的眼光都看向了二皇子,連以往站中間派的,也主動向二皇子靠攏了,二皇子立即成為朝中炙手可熱的人物。
  
  因此上,當然便有人開始猜測,大皇子可能是被二皇子陰了,兩子奪嫡,最後大皇子是敗在了二皇子手裡的,一些清流自認身負正義,撲風捉影,說是二皇子如何勾結護國侯,以美色相誘,給大皇子下了毒,因為大皇子回府後,不時的發出狼一樣的嚎叫,「要殺了司徒蘭那賤人。」
  
  如是京裡分成了幾派,有保二皇子堂,也有倒二皇子堂,一時鬧得風聲水起,沸沸揚揚,而最讓人奇怪的是陳家的態度,陳閣老自從被葉成紹在紫禁城門樓污辱了一次之後,便一直托病,不肯上朝,而靖國侯仍在邊關,並未回京。
  
  大皇子出事之後,陳家三緘其口,一反往常的囂張與跋扈,很低調,根本就不對大皇子的事情發表任何意見,更沒有去宮裡向皇上求情,為大皇子開脫,這讓一些鼻子靈的人聞到了一絲異樣的氣息,有些會鑽營的,立即反應過來,大皇子可能是真的會一厥不振了,怕是再難起復,而陳家為了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已經放棄了大皇子了。
  
  於是,一些看不清世事的清流仍在攻擊著二皇子,而清流首腦之一的藍大學士這一次也是意外的三緘其口,並未出來為一向交好,甚至有可能成為他的孫女婿的二皇子說話,也讓清流們更是覺得怪異,也更加相信,二皇子可能就是陰害大皇子的人。
  
  這一切,都與葉成紹無關,他正在緊羅密鼓地做著去兩淮的準備,這幾日,郁三公子就沒少往寧伯侯府跑,葉成紹有時還親自接了郁大人和郁三公子去府裡商量事情,根本就沒有參與到朝中派係爭斗中去。
  
  百姓們聽聞之後,都對寧伯侯世子豎起了大拇指,這才是真正為百姓著想,為朝庭盡心的好官,皇上也著意加冕了葉成紹,不但授予他二品官職,更是將郁大人的官級提了一級,讓郁大人做起事來,更加賣力了,而一直是中間派的工部尚書劉大人,這一次也是有事沒事的往寧伯侯裡路,也沒有參與到朝庭爭鬥中去,讓人驚疑和震驚的是,新上任的戶部上尚竟然是被免多年的顧大老爺。
  
  人們不免立即就想到了寧伯侯世子夫人,那位京城第一才女的母親正是出自顧家,一個被貶多年的老臣,能得到赦免和起復已經是皇恩浩蕩,福緣不淺了,誰知道,一起復,反倒比以前的官職大了幾品,直接就升到了二品大員上去了。
  
  戶部尚書,可是管著朝庭的錢袋子啊,這樣重要的職位,很多大臣擠破了頭,也沒有爭到,這個幾個月前還在千里之外苦寒之地流放的老頭子,一回來就撿了這麼大個便宜,人們的眼睛不得不看向了寧伯侯世子,這位深得皇后寵愛,深受皇上喜歡的混世魔王,如今幾乎是搖身一變,一夜之間便成為了國之棟樑了。
  
  一時,有些眼光厲害的,便既不去攀附二皇子,也不與清流一道化身正義的戰士,都圍到了葉成紹的身邊來了,便是以往與葉成紹有著宿怨的中山侯世子上官明昊,也是常往寧伯侯府去,聽說他如今可能會成為寧伯侯的侄女婿,葉成紹的妹夫了,兩人關係變好,也還算說得過去。
  
  京城一坐開滿各色名貴茶花的庭院裡,二皇子正負手站立在院中一間書房的窗前,看著陽光下,如孩兒笑臉一般綻放的茶花,心情很是愉悅,他身後站在一位身材高大偉岸的男子,也正負手而立,只是眉宇間鎖著一絲愁色。
  
  二皇子冷冽的臉上帶了笑意:「伯父何必擔心,讓他去兩淮治河好了,便是得了美名又如何?淮河豈是那般容易治好的,沒有個兩三年的苦勞,根本就難見功效,便是他真成功了,這三年裡,我在京裡已經站穩了腳,人脈和資源哪裡就會比他在那苦荒之地差了?」
  
  「這倒是,不過,我總覺得不踏實,這麼些年來,我倒是看走眼了,沒想到他其實手段厲害到如斯地步的。」那名中年男人神色仍是嚴峻,歎了口氣說道。
  
  「不是更好麼?我與老大爭了這麼些年,一直不分勝負,他一出手便將老大徹底給廢了,輕輕鬆鬆就讓我撿了個便宜,如今朝中誰不奉我為少主?他再如何本事,也是名不正,言不順,陰溝裡的老鼠,見不得光就是見不得光的,父皇若是真肯傳位於他,又如何會讓他處在那麼個尷尬的地位上去?」二皇子不以為然地說道。
  
  「殿下還是小心些為好,而且,大皇子雖是廢了,但陳貴妃還在,靖國侯可不是陳閣老可以相比的,他可比陳閣老要狠辣得多,等他回朝,看吧,大皇子的仇,他肯定是會報的。」那中年人又提醒道。
  
  「哈哈,那不更好麼?伯父,此事便拜託於您了,盡量找些他下毒害老大的證據來,想方設法透露給靖國侯,等靖國侯回來,咱們又可以坐山觀虎鬥,看一齣好戲了。哈哈,真是天要幫我,我不想成功都不行啊。」二皇子囂張而又自信的話語,在那庭院的上空飄蕩著。
  
  這一切,都是後話,且說那日素顏離了宮,帶著紅菊和青竹往東城而去,馬車在一間不大卻裝飾雅致的胭脂鋪子前停下,素顏下了馬車,跟在青竹身後走進鋪子,鋪子裡的客人並不多,掌櫃的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身材有些發福,皮膚卻是極白,頷下留著一縷山羊鬍子,一隻白晰肥胖的短手正在飛快地撥著算盤,一見素顏穿著不俗,臉上便堆了笑,親自招呼道:「夫人可是要買胭脂水粉,小的這家店可是京城最出名的,有名貴的蘭脂扣,郁紅白,梨花粉,您要點什麼?」
  
  邊上一個白白淨淨的小夥計也慇勤地走了上來,引著素顏幾個往裡走。
  
  紅菊聽了掩嘴一笑,媚態頓生,在那個小夥計的手上摸了一把道:「把你們店裡最好的胭脂水粉都拿出來,讓奴家見識見識,哎呀,奴家最喜歡的就是郁紅白,塗在臉上,那是細膩又光潤,白裡透紅,還看不出粉來,我們樓裡的姑娘可是全都愛死了這個,只是太過貴了些,得五兩銀子才得一盒,店家可真是黑心呢。」
  
  她聲音嬌滴滴的,柔媚入骨,那話說得雖不好聽,但那小夥計卻是被她摸得輕飄飄的,連走路都有些不穩了,那掌櫃臉上的笑卻有些僵,便是笑道:「姑娘可見是識貨的,那郁紅白可是最難得了,一錢粉子可得上千朵花兒才能提得出來,那郁花兒本就名貴,五兩銀子一盒,可是最便宜的呢。」
  
  那掌櫃的說完,手又去撥弄算盤了,並不再看素顏幾個,而且,嘴角還掛了一絲的鄙夷,紅菊見也不著腦,只讓那小夥計來了盒郁粉白來,遞給素顏看。
  
  那胭脂盒子卻是講究得很,雕花鏤刻的小玉盒子,上面刻著喜雀登枝圖,那盒子雖算不得好玉,但用玉裝粉卻是最能護著香氣不外溢,且日子用得久了,還能保質不變,只是玉盒實在太貴,要麼這玉盒就做得更高檔一些,用好玉做了,將價提上一兩倍,那些愛臉面的貴婦人會更願意買一些。
  
  素顏又打開看那胭脂,開得盒來,香粉淡雅撲鼻,倒是好香,又挑了指甲抹在手上,輕輕勻開,相比素顏平素看到的這個時代的胭脂確實好上不少,只是粉質還是粗了些,倒不是做功不好,只是加料不夠,如果加些油脂進去,倒是可以融了那粉質,用濕粉倒是比乾粉更能使人容光煥法,這個時代還沒有濕粉,若是做出一款濕粉出來,既能遮斑,又能美白……
  
  不過一瞬,素顏便在心裡有了新的構思,她前世也是喜歡上美容院的,醫院裡的醫生護士閒時在一起,又最是喜歡聊這個,她又是個想事的,最是怕化妝品內添加了有毒物質,所以,只要是新的美容產品,她便喜歡拿著琢磨,有時還會利用工作之便,拿去查驗,看成份幾何,久而久之也摸索出了一套制粉的法子,制的粉倒是比市面上買的更天然純淨,尤其是養顏保身這一塊的,便更是一般的護膚品比不得。
  
  那掌櫃看素顏拿著脂粉盒細細地查看,立即便生了警惕之心,這位夫人買又不買,只是看著……同行便是冤家,若是別的店裡來的奸細,自家店裡的東西便會被人學了去,如今最難的就是出新,與眾不同,才會有更多的生意,掌櫃停了手中的算盤,又堆出一臉的笑來,卻是將素顏手中的粉盒不著痕跡的拿了過去。
  
  「夫人,五兩銀子一盒,您要是不買,那邊還有些不錯的脂粉,價格便宜一些。」
  
  青竹見了大怒,她家少奶奶哪裡被人如此瞧不起過,那店家明顯就是看不起大少奶奶嘛,正要發作,素顏卻是將她一攔,說道:「這脂粉倒還是不錯,不過,賣便宜了些,把這盒子換了,換成更高檔些的玉,做工再精緻些,郁紅白裡再摻些別的東西進去,做成濕粉,嗯,應該賣到二十兩銀子一盒才划算……」
  
  那掌櫃快一雙魚泡眼瞪得溜圓,鼻子裡重重的呲一了聲,只差沒罵素顏是神經病了,哪裡來的瘋子,滿嘴胡言亂語。
  
  素顏卻也不氣,逕直向店裡面走去,走到貨架前,又拿起一張紅唇紙細看,那掌櫃實在是忍不住了,臉上的笑全收了,冷笑道:「夫人,若您是別家店裡的家主,就請您快些去了吧,本店可不是您惹得起的。」
  
  素顏聽得眉頭稍皺,這掌櫃分明就有些仗皇后的勢欺人,自己的行為還算規矩,並沒有做什麼過份的事情,他卻是言語如此生沖,怪不得,這店裡生意不太好。
  
  正要說話時,就聽得身邊一條溫和而略帶磁性的聲音響起:「你這店家好生沒趣,這位夫人分明是在教你,你卻如此不知好歹,難怪生意冷清。」



  第一百三十一章
  
  這聲音好生熟悉,不過,他怎麼會在這裡?素顏有些詫異地回頭,就看到東王世子冷傲晨一身月白色圓領箭袖直綴,頭髮用一根白玉簪子鬆鬆的挽了,烏鴉鴉的髮尾隨意地垂在兩肩,如絲綢般閃亮細滑,全身上下,就只有胸前吊著一塊碧綠潤澤的玉珮,再不見其他飾品。
  
  他微笑地站在離她不遠的櫃檯前,店門外的溫暖的陽光照進店裡,灑在他身上,如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銀粉,更忖得他原本就如謫仙一般的氣質更加的如竹似月,清華高遠,由其那雙眼睛,溫潤而湛亮,素顏總覺得葉成紹的眼睛也很好看,像墨玉一般,有時總透著一股子的傻勁,卻又純純的,不含半點雜質,而東王世子眼睛極亮,亮得耀目,更似深淵,像是帶了一股子魔力,要懾人魂魄一般,讓她不敢久視,明明那麼溫和而優雅的一個人,那眼神,看著卻好生危險,怪不得一干京城裡的大家千金見了這人就挪不開眼,分明就是個少女殺手啊。
  
  冷傲晨安靜地立著,眼睛溫和地看著素顏,任她細細地打量著自己。
  
  要說女子傾慕的眼神他看得多了去了,打他十二歲起,身邊就開始圍滿了各色鶯鶯燕燕,他是個性子溫和的人,對那些眼神從來都是很禮貌的回望過去,然後禮貌地點頭致意,但是,年紀越大,便越發明白那眼神的意思,當他禮貌的回望時,女孩子們會羞澀地躲開目光,但是,下一刻,那目光又粘了上來,而且,變得越發的熱辣了,於是,他再也不會對那些女孩子輕易笑了,慢慢的,就變成了對女孩子愛慕的眼神視若無睹了。
  
  如今,她也在看他,她的眼睛清亮而靈動,似乎有看透人內心的穿透力,眼神裡也有欣賞,可是,卻和其他女子的眼光完全的不同,她只是欣賞,單純的欣賞,就像是在看一件精美的藝術品一樣的欣賞,全然沒有半點傾慕之色,這讓他有種淡淡的失落感,第一次,冷傲晨很渴望那眼神裡哪怕雜有一絲絲別的意思也好啊,他平生第一次感覺有些懊惱,就為那清澈的眸子裡的淡淡欣賞。
  
  「見過世子。」素顏收回目光,遠遠的向冷傲晨福了福,冷傲晨微微一笑,也抬手作輯,還了一禮,「好巧,夫人在買胭脂麼?」
  
  素顏搖了搖頭道:「只是看看,覺得這裡的胭脂還不錯呢,世子也要買些胭脂水粉?」
  
  東王世子優雅俊逸,身邊定是不乏追求者,想買些胭脂去哄女孩子也是有的,所以,素顏才有此一問。
  
  冷傲晨聽得一怔,湛亮的眼眸黯了黯後,轉瞬又閃亮了起來,笑道:「是啊,想買一些,只是實在不懂這些東西,聽夫人倒是內行得很,可否給小可介紹一些合適的?」
  
  素顏一聽便是來了興趣,便問道:「世子是要送給姑娘家麼?那就選這盒郁紅白好了,這種香粉白裡透紅,塗上之後會列顯俏麗明妍,哦,還有這種,胭脂扣,這個名字最是有越,脂粉做成了圓扣式的,但它特色就是要以直接用粉餅在臉上輕塗,比用指甲挑要均勻得多了。」
  
  又連連介紹了好幾種脂粉,說起來果然頭頭是道,對胭脂一行如數家珍,這讓原本就心懷戒備的胖掌櫃越發的惱火了,只是他也是做慣生意的,而素顏穿著也很講究,那位剛進門的男子更是被稱為世子爺,身份自然也是貴氣得很,而且,素顏也是在為他介紹生意,因此上,他也不好發作,幾次插了話,想把那介紹商品的活接過去,但偏生那世子卻根本就不理他,這一對璧人相談甚歡,生生就把他這個店主給涼到了一邊去了。
  
  冷傲晨從來還不知道女人用的胭脂裡也有這麼多的學問,他靜靜的傾聽著素顏的介紹,偶爾也會應上一兩句,眼神卻是亮亮的,像是很有興趣的樣子,有時,也能提出一兩個很有見地的問題。
  
  素顏難得找到一個對胭脂如此感興趣的男人,便越說越興奮了,東王府可是個大財主啊,聽說他們家也是在全國經營各種鋪子,而且,東王可是蜀地的土皇帝,蜀地可是人口眾多,地方富庶,若是能將那塊市場也拿下,那可一筆臣大的財富啊。
  
  冷傲晨哪裡知道她的心思,只覺得她清麗的小臉上,因為興奮而染上一層淡淡的粉紅,如煙霞一般明妍俏麗,那雙原本就清亮的眼睛,更是熠熠生輝,冷傲晨的心情沒來由的就好了起來,臉上一直保持著暖暖的微笑,便是與素顏說話時,也是彬彬有禮,毫不愈矩,只是一直靜靜地,柔柔地看著素顏,認真地聽她說的每一句話。
  
  青竹面無表情的冷眼站在一旁,只是兩隻藏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看冷傲晨的眼神裡帶著一絲凌厲。
  
  而紅菊卻是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冷傲晨一番,臉上的媚笑更深了,一抬眸,看到青竹似要極力克制,不由將青竹一扯,帶到一邊去,附在青竹耳邊小聲說道:
  
  「你說爺那個人,要是吃起醋來,會是什麼樣子?真的好想看看啊。」
  
  青竹聽了不由鬱悶地瞪了她一眼,聲音也是硬梆梆的:「你想看?那把爺請來就是,還怕你看不到這齣戲?不過,我勸你還是不要亂來的好,爺的眼裡心裡可是只有大少奶奶,便是大少奶奶再有什麼,爺也只會發自己的脾氣,捨不得罵大少奶奶半句。」
  
  紅菊聽了眼睛瞪得老大,那雙媚骨天成的眼睛裡儘是八卦,「不會吧,爺……那麼老實?」興奮之下,更是想要走出店外去發信號。
  
  青竹一把扯住她道:「死蹄子,如今你可是大少奶奶的人了,你想惹大少奶奶生氣嗎?」
  
  「真是個死腦子,無趣得很。」紅菊悻悻地站住了,挑了眉頭對青竹罵道。
  
  「世子決定買哪一種了麼?」素顏將店裡貨架上的胭指介紹個遍,但冷傲晨卻始終沒有決定要買哪一種,她感覺有些詫異,忍不住問道。
  
  葉成紹聽了微微一笑,指著她最先介紹的郁紅白對素顏道:「夫人不是說這種胭脂最好麼?那就買這個吧。」
  
  總算是有了一個生意,那胖掌櫃卻是一臉的債主模樣,這裡是他的店,呃,至少是他在打理的店子,而且,東家可是宮裡的皇后娘娘,這位年輕的夫人,竟然像是把這店子看成了是她自己家的一般,倒是一再的將他這個店掌櫃涼到了一邊去,讓他好生著惱,這會子東王世子定下來要買郁紅白的胭脂,他便有意為難素顏道:
  
  「世子爺,您這胭脂是送給年輕小姐,還是夫人奶奶?若是太太的話,這郁紅白倒是不適宜,塗上去太俏,顯得不莊重,小的還是勸您買這個吧,杏花白,比梨花粉又更好一些,勝在氣味淡雅芳香,顏色也清淡,若是送禮,就比郁紅白好上一層。」
  
  東王卻是看了一眼那掌櫃的道:「我就要葉夫人介紹的這盒郁紅白。」
  
  那掌櫃聽得臉一僵,眼珠子一轉,乾笑著道:「您要多少,本店就此一盒了,留著是做樣品的,並不外賣。」
  
  素顏聽得秀眉一挑,這掌櫃好生沒理,自己先頭要買時,他是說有的,怎麼這會子冷傲晨要買了,又說沒貨了?分明就是在故意刁難,這哪裡是個做生意的,這是在治氣呢,如此龜毛的掌櫃,還是第一次遇到,怪不得皇后生意不好,這家店分明就在最熱鬧繁華之處,便是宮裡的宮妃們並不在此拿貨了,也應該有不少散客來買東西才是,可是,自己來了這麼久,除了冷傲晨,就再也沒進來任何一位客人,而對面街上的另一家胭脂店裡卻是客流不息……
  
  正要開口斥責這店家兩句,冷傲晨卻道:「是真的沒有了麼?」眼神溫和無害,連聲音也是緩緩的,並不帶一絲的怒氣。
  
  那掌櫃只當這世子爺是個性子綿軟的,不耐煩道:「沒有了,沒有了,小的還要做生意,客人若是不再要別的東西,那就請便吧。」
  
  「那好。」冷傲晨淡淡地說道,卻是手一伸,箭袖輕甩,也沒看清他是用的什麼東西,只覺眼睛銀光一亮,再定睛看時,他手裡已然拿了一個包東西,轉眸看著素顏笑得溫潤:
  
  「夫人可是要去下別家看看?小可正好還想為家母買些東西,請夫人幫小可參考一二。」
  
  素顏驚訝地看了他手中的東西一眼,正待要回話,那掌櫃一看他手裡的那一個大包,立即扯氣白臉的叫了起來:「兀公子,你怎麼可以偷盜本店的東西,看著斯斯文文,原來是個賊!」
  
  冷傲晨聽了只是淡淡地看著那掌櫃,不但不見半分怒氣,還笑得溫厚無害:「店家何出此言?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污蔑皇族,可是要被割舌頭的。」
  
  那掌櫃哪裡怕這個,提了袍子就衝出櫃檯來,肥胖的身子就往冷傲晨手上撲,想要奪回冷傲晨手上的包,素顏看那包的大小,目測裡面至少得有十盒郁紅白,一盒五兩,一包得值五十兩,這掌櫃一月的月錢也就八兩的樣子,丟了這十盒郁紅白,還不得賠死他去,也怪不得他要拼了命來搶那個大包了。
  
  而他又是皇后娘娘的手下,仗著有皇后撐腰,哪裡怕什麼一個不知什麼爵位的世子爺,這紫禁城裡,別的也許有缺,最不缺的就是世子郡主縣主,他老於世故,見慣了這個的,如今只怕自己賠錢,別的什麼都不顧了。
  
  冷傲晨靜靜地站著,臉上笑容收了,見那掌櫃橫著身子撲過來,像是被嚇著了一般,竟是不知道躲閃,等那掌櫃堪堪撲到,手快碰到他手裡的大包時,他的身子卻像是光影一般瞬間向後移開,那掌櫃手沒著到力,猝不及防就和著身子一起撲到了地上,摔了個狗啃泥。
  
  偏冷傲晨還很關心的在他頭上溫和地問道:「店家,你這是怎麼了?如此大禮,小可擔待不起啊。」
  
  素顏再也忍不住,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那掌櫃摔得渾身生痛,撐著手爬起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卻也乖覺了,知道今天是碰到硬茬子了,這個世子爺看著溫和無害,其實比那夫人難纏得緊,難得收了臉上的戾氣,涎著臉陪小心:「爺,小的錯的,小的人形豬腦,說錯了話,求您把手上的東西還給小的吧,小的家中老小一大堆,還要靠小的養活,一包東西可至少得值四十兩銀子,小的賠不起啊。」
  
  冷傲晨不知道這店是誰開的,素顏還是清楚的,也知道冷傲晨是在為自己出氣,如是便笑著搖了搖頭,對冷傲晨道:「世子,便饒了這沒眼力介的奴才一回吧,他應該得了教訓了。」
  
  冷傲晨笑著點了點頭,自腰間丟了一塊銀子在櫃檯上,「讓夫人見笑了。」
  
  素顏見了忙施一禮,卻並不打算離開,冷傲晨將那包郁紅白遞給青竹道:「既是有緣遇見,這包胭脂便送於夫人吧。」
  
  青竹根本就不肯接,面色越發的冷峻了,只拿眼看素顏的臉色,經了方纔這一幕,素顏倒覺得這東王世子有趣得緊,性子溫和卻決非無害,是個可交的朋友,她前世便是個爽朗的性子,單位上與男同事也還談得來,便笑道:「世子不是要送東西給王妃麼?這一大包我可受不起,我拿一盒好了。」
  
  冷傲晨原就沒打算素顏會收的,正想著要如何說服她,卻沒想到素顏很自然的就要了一小盒,既落落大方的接受了他的好意,讓他不致於落了面子,又不算是受了他的大禮,欠他人情,如此作派,再是禮貌不過,這倒是比一般的大家千金要爽朗而大方得多,既不故作衿持,又不貪利虛榮,讓他感覺禮雖沒全送出,心情卻是愉悅得緊。
  
  他笑著將手中的包裹打開,果然齊齊整整的擺了十盒郁紅白在裡面,他便很隨意的看了那掌櫃一眼,那掌櫃的臉色頓時紅如豬肝,冷傲晨卻並不再說他什麼,只是將拿了三盒郁紅白出來,遞給青竹道:「兩位姑娘一人一盒,再加上夫人的這一盒,還請兩位姑娘不要見笑才好。」
  
  他原本溫潤俊逸,身手又很是不凡,青竹還好,紅菊早就一雙媚眼滴溜溜地在他身上轉了幾圈,這會子見他如此知情識趣,笑容更是嬌媚了,也不管青竹的臉色有多黑,伸手接過,福了一福道:「奴家謝過世子爺。」
  
  素顏見事情也差不多了,今天只是來探個底,明天再來整治這家店,並著手研發濕粉和其他潤膚品種,改良這家店面。
  
  便向冷傲晨行禮告退,冷傲晨卻是微微一笑道:「夫人這便要回府麼?小可正有事請教葉兄,不若送夫人一程吧。」
  
  他如今也是治河的朝臣,皇上是給他分了職的,這個人的才華也不亞於葉成紹,有他相佐,葉成紹定然能事半功倍,素顏很高興他肯自動與葉成紹相交,便笑著應允。
  
  兩人一前一後自店中出來,冷傲晨很隨意的站在素顏身邊,但他的站位卻讓青竹和紅菊兩人同時微震,這位世子爺似是在護著大少奶奶……是好心,還是……
  
  兩人雖是心中生疑,但人家禮貌規矩得很,也不好說什麼,青竹的臉色是更黑了,紅菊卻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剛出來,素顏便聽得一聲驚喜的呼喚:「那不是大嫂麼?」
  
  素顏抬眼看去,對面鋪子裡,正好走出一群被丫環婆子簇擁著幾個戴了圍帽的小姐,其中一位看身形和衣著便知是文嫻,再細看,便知文靜也跟著出來了,還有兩位卻是沒認得出來。
  
  素顏笑著正要回話,便聽得其中一人驚聲更大:「那不是東王世子麼?他怎麼和你素顏姐姐一起從胭脂鋪子裡出來?」
  
  「是啊,雖是帶了隨從,可畢竟是……」話沒說完,但那意思大家都明白。
  
  文嫻原本興沖沖要走過來的身子就生生頓住了,在街的那一邊透過紗帽癡癡地看著,素顏心中無愧,便對冷傲晨福了一福道:「多謝世子爺相送,我家小姑在那邊,我這就過去了。」
  
  冷傲晨卻是淡淡一笑,拱了拱手,轉身瀟灑走開,但那邊另一個女子卻是揚了聲,似乎故意說給冷傲晨聽:「怎麼見著我們反而走了呢?難道……我們來得太不巧了麼?」
  
  冷傲晨聽得濃眉微挑,倒是又轉了回來,很自然地又站在了素顏身邊,聲音溫和而富有磁性:「夫人,如今世道不寧,流民眾多,小可還是先護送夫人回府吧。」
  
  如此一副護花使者的姿態,讓對面的幾個小姐氣得直跺腳,文靜聰明,拉了文嫻手,附近她的耳邊道:「大嫂與東王世子交好不是更好麼?你求大嫂給你們拉攏拉攏啊,這麼好的人就在你面前,你發個什麼傻呆。」
  
  文嫻聽得咬了咬唇,似是鼓起勇氣,一把抓住了文靜的手,一同向這邊走了過來,另外兩個小姐見此,也跟了過來。
  
  素顏心情淡然得很,身正不怕影子歪,越是躲躲閃閃,人家越會往你頭上扣屎盆子,不如大方的面對。
  
  文嫻文靜幾個過來後,給素顏見了禮,又向冷傲晨福了一福,文靜便道:
  
  「這家鋪子裡的胭脂更好一些麼?大嫂,我們也想買好東西,就是一直沒找著,不若你帶了我們進去再挑挑?」眼睛卻是看著紅菊手裡的胭脂。
  
  素顏沒有回她,卻是看著紗帽下的另外兩個女孩子,其中一個噗嗤一笑,大方的掀了圍帽,露出一張清麗的臉來,嗔著她道:「素顏姐姐,你不會不認得明英了吧。」
  
  另一個聽了明英的話,也慢騰騰的揭了圍帽,卻是劉婉如,怪不得那話聽著刺耳,這個女人從第一次見面起,就莫名其妙的對自己有敵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兩人八字不合。
  
  明英笑得溫婉:「原是想在東王妃宴請時再見姐姐的,卻不知,今兒個就見著了,姐姐可是買得了好東西,也給妹妹瞧瞧,那日姐姐可是太忙了,只應付那些伯母嬸子,倒是把我們幾個給涼到了一邊,妹妹到現在還惦記著姐姐的那護手霜呢。」
  
  素顏聽她說得嬌嗔,神情單純可愛,便拉了她的手道:「今兒也就得了一盒郁紅白,不過,這東西普通得很,妹妹若是想要,過陣子姐姐送盒新鮮的給你。」
  
  劉婉如卻是眼尖,一眼看到冷傲晨手裡的郁紅白竟與紅菊手裡的一樣,似笑非笑道:「原來世子爺也喜歡郁紅白麼?還真是和素顏姐姐的興趣一樣呢。」
  
  文嫻一聽這話,也看向冷傲晨手裡的包裹,眼裡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嬌嬌怯怯地走近冷傲晨道:「世子這是要送人的麼?」
  
  這話可算是問得突兀,也很愈禮,素顏倒沒什麼,文靜卻是皺了皺眉,有些受不了自家這妹妹的唐突。
  
  冷傲晨微微一笑道:「的確送人的。」
  
  文嫻眼裡立即露出一絲期待來,若是別的男子有女子如此主動相詢,便是礙於面子,也會送她一盒的,但冷傲晨卻是隨手將手中的包裹往身邊隨從手裡一塞道:「拿回去,王妃屋裡的幾個見人一份。」
  
  文嫻的臉立時就有些掛不住了,眼眶都紅了,他竟是寧願送給家中僕人,也不願送給她……在他的眼裡,她根本連僕人也比不得……
  
  素顏看著便有些不忍,少女情懷初動,這冷傲晨便是不喜歡文嫻,也不要如此落女兒家的面子嘛,只好乾笑著拍了拍文嫻的肩膀,轉了話題道:」母親可是回府了,妹妹出來時,有沒有碰到。」
  
  文嫻幽怨地看了眼冷傲晨,卻是順著素顏的話道:「我早上先是去了郡主家裡,後又跟著郡主出來逛,沒碰到呢。」
  
  就此解了方纔的尷尬,素顏又笑道:「既是出來得久了,幾位妹妹不若一同去寧伯侯府用午飯如何?」
  
  明英眼珠子一轉,笑嘻嘻道:「不了,今兒也不早了,家中還有事呢,下回再去叨擾姐姐吧。」
  
  說著,便要與文嫻幾個分開,劉婉如卻是突然回了頭對文嫻道:「葉三妹妹,素顏姐姐的丫環手裡可是得了三盒郁紅白,其中一盒怕就是素顏姐姐的,你如此喜歡這香粉,做大嫂的豈能不勻一盒給你?」
  
  文嫻聽得身子一震,看素顏的眼神越發的複雜了,還真的就要開口。
  
  冷傲晨聽得濃眉一皺,冷冷地看了文嫻一眼,文嫻被他那清冷的眸光看得心頭一顫,生生閉了嘴,並沒真開口,眼見著明英郡主和劉婉如就要走開,冷傲晨突然大步走向明英郡道:「明英妹妹,這位劉家妹妹看著好生眼熟,可是二殿下的良娣?」
  
  這話問得突然,明英聽了訝異地看著冷傲晨,又看了一眼劉婉如,清麗的小臉便有些發白,劉婉如也是垂了眸子,卻是沒有否認,臉色微露出絲羞澀之意。
  
  「不是麼?原來我是看錯了,那日見一個女子與她著實相像,卻是與二殿下關係甚近……」冷傲晨溫和無害地笑了笑,又道了罪,才慢慢走開。
  
  明英怒視著劉婉如,嘴角氣得直抖:「你……一再的保證,你與他清清白白,原來,一切都是騙我的?我對你那麼好,原來你是只白眼狼。」
  
  劉婉如又怨又氣,她真沒想到東王世子會如此維護藍素顏,竟然為了幾句話而報復自己,正要解釋,明英怒不可遏地一手甩在了她臉上,掩了面提裙向前跑去,陳王府的丫環婆子頓時急急的追了過去。
  
  素顏卻是覺得痛快,明英看著是個聰明的,只怕是被愛情蒙住了眼睛,連劉婉如這種人也沒看清。
  
  文嫻見了又偷偷地暖了冷傲晨一眼,神情越發的狗束了起來,垂著頭,咬唇在想著什麼。
  
  幾人正要進店子,突然,街那頭一陣喧鬧聲起,素顏回頭看了過去,只見一大群流民正湧向這邊,手裡拿著磚塊和木棒,瘋狂地見人就砸,青竹和紅菊見得大驚,忙道:「大少奶奶,快進店去口「說著,兩人便去護著素顏。
  
  文嫻和文靜幾個身邊的丫環婆子哪裡見過這等狀況,嚇得抱頭鼠竄,自顧自的往街邊上躲,文嫻文靜兩個嚇得尖叫,一塊石頭突然便砸了過來,正好砸向文嫻的背,素顏正好在她身邊,忙抓住她一扯,那磚塊擦著文嫻的後背而過,落在了不遠處,素顏便對青竹道:「你去護著二小姐和三小姐,紅菊護我就行了。」
  
  但她話間未落,便看到幾個流民似是看到了她們幾個,拿了棒子就衝了過來,其中一人掄起棒子就往文嫻文靜頭上砸,而且一衝過來,便將她與文嫻衝散,讓她根本就顧不到文嫻,眼見得文嫻頭上就挨了一下,尖叫著哭了起來。
  
  青竹無奈,只好去救文嫻,紅菊死死地將素顏護在身後,不讓她去救助文靜,素顏也知自己身子柔弱,這個時候只有保護好自己才是正緊,眼看著流民越來越多,素顏一抬眼,那黑心的掌櫃竟然將店門給關了,身邊哭鬧,尖叫聲一陣越過一陣,街面一亂成了一團,一時間,又聽得一陣的馬蹄聲,應該是九門提督府派兵來驅流民了。
  
  素顏被人擠著往牆角去,儘管有磚塊不時的砸來,卻沒有一塊落在她的頭上,冷傲晨始終在她身邊半尺遠的地方,靜靜的護著她,還不時地安慰她不要害怕,素顏心中稍安,卻是擔心著文靜和文嫻兩個,一抬眼,見文嫻險象環生,有幾個流民似乎專門針對她,別人倒是挨打不多,而她身上卻是挨了好幾下,文靜就在她身邊,也挨了幾下,兩人嚇得腿都軟了,抱著頭尖叫,青竹一人顧不住兩個,素顏無奈地對紅菊道:「快去,你們一人一個,將她二人救到安全處,有世子爺在,我不會有危險的。」
  
  紅菊猶豫著不肯走,素顏大喝道:「快去,若兩位小姐出了什麼差子,爺回來一樣饒不了你們。」
  
  紅菊無奈,咬牙看了冷傲晨一眼,鄭重道:「有勞世子了。」
  
  冷傲晨臉色凝重的點了頭,紅菊縱身躍起,踩著人頭向文靜那邊飛去,人群越發的亂了,擁擠著,有些人摔倒在地,生生被人踩死,慘叫聲,哭泣聲,此起彼伏,冷傲晨看這情形再呆下去,只怕無人能保全,伸手一攬素顏的腰身,道了聲:「得罪。」便身子一縱,竟是直飛向了屋頂。
  
  素顏一陣頭暈目眩,卻是強忍著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只是小臉蒼白,饒是她再大膽,也受不了眼前的慘景,街上百姓好多人都打得頭破血流,有的被踩得血肉糊塗,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素顏胸中一陣翻湧,幾次差點嘔了出來,冷傲晨自身上掏出一個小瓷瓶,揭了蓋放在她鼻間晃了晃,素顏感覺果然好了不少,冷傲晨不再耽擱,抱起她在屋頂上直掠而去。
  
  葉成紹正聽說京城東大街有流民嘩變,立即發了信號給青竹,沒多久,果然收到青竹的求救信,急得眼都紅了,氣急敗壞,騎了馬便往東城趕,京城雖進了不少流民,但皇上已經下令順天府和京兆伊派人疏導,京中很多富貴人家也開了粥棚,這些流民怎麼會突然暴動起來?
  
  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一心擔憂著素顏,騎上馬便向東城最亂的地方奔去,到那裡時,只見人群亂作了一團,哪裡找得到人影,頓時心急如焚,從馬上縱身便躍到了商舖的屋頂,向人群中尋去,卻哪裡見得著素顏的人。
  
  好在他知道以青竹與紅菊兩個身手,將素顏救下並不太難,心下惴惴的同時,卻是一直不斷地安慰著自己,果然青竹便發了信號來,他飛奔著向青竹而去,縱身跳進一家庭院裡,卻見青竹和紅菊兩個扶著文嫻文靜兩個正在向他揮手,哪裡見到素顏的身影,他的心立即被提到了半空,喝道:「大少奶奶呢?」
  
  「被東王世子救走,並未受傷,東王世子身手不凡,爺不必擔心。」青竹頓了頓,正在想要怎麼措詞才好,紅菊卻是似笑非笑地說道。
  
  葉成紹先是心中一安,隨即臉又變青了,一看地上的兩個妹妹,都已昏迷不醒,也明白定是素顏的命令,她們才去救文嫻文靜兩個的,不過,還是悻悻地罵道:「那小子為何不去救我妹妹?」
  
  紅菊聽得吐了吐舌,很好心地說道:「爺,您說東王世子會救了大少奶奶送回府去麼?」
  
  葉成紹聽得更要暴了,哪裡還肯呆在此處,身子一閃,人影便不見了。
  
  青竹便呸了紅菊一口道:「你這是唯恐天下不亂麼?沒事亂折騰什麼?一會子爺要對大少奶奶見氣,你就有好日子過了?」
  
  紅菊撇撇嘴,不以為然的去救治文嫻去了。
  
  再說冷傲晨,抱著素顏很快便到了最近的東王府別院裡,縱身落下之後,急急的便抱了素顏進了一間屋子。
  
  素顏雖是驚魂未定,但並沒有受傷,精神還好,忙向東王世子道謝。
  
  冷傲晨倒了一杯水遞給她道:「喝點茶壓壓驚吧。」
  
  素顏接過茶,一飲而盡,抬眼看他,經過了那樣大的動亂,冷傲晨渾身上下並不見得有多凌亂,除了那身月白色的直綴因抱她而有些生皺外,仍是一派清爽乾淨的模樣,神情也仍是溫和淡然的樣子,並不見得有多慌亂,便笑道:「世子果然性子沉穩大氣,遇事凜然不亂。」
  
  冷傲晨卻是深深地看著她道:「夫人不覺得這場動亂來得太突然了麼?
  
  素顏當然也想了這個問題,東街可是很多皇商和皇親貴族開商舖的地方,便是有流民,也不可能有如此多的湧入到東街去,不過,自己不過就是個小女人,無權無勢,不可能有人會為自己而發動這樣一場動亂吧,她哂然一笑道:
  
  「世子不會懷疑是有人刻意為之的吧。」
  
  「我沒有證據,但憑直覺,這定是人為,夫人遭此大難,竟然還能笑得出來,著實讓我佩服。」冷傲晨仍是深深地看著素顏,唇邊沒有半點笑意,神情難得的嚴厲冷峻。
  
  「不笑又如何,那些人,總不可能會為了我這麼個人而如此大動干戈吧,我還沒有重要到如此地步呢。」素顏笑了笑,又自去倒了杯茶喝了。
  
  「自然不是為了夫人,不過,聽說靖國侯爺人雖沒有回來,卻是送了一封信回京,如今貴妃娘娘被廢……東街可是全京城最繁華的地段,若是這裡亂上一些日子,皇上只怕也會頭痛,九門提督可是陳家那一派的。」冷傲晨幾句簡單的分析,就點出了可能的幕後之人。
  
  素顏秀眉一緊,思忖:
  
  他的話也有理,葉成紹那傢伙那天笑嘻嘻的說過,大皇子就要成廢物了,她當時聽了便聯想到大皇子府外的一些事情,知道是葉成紹所為,但並沒有多想,陳家如今在宮裡的勢力幾乎全軍覆沒,靖國侯定然不會安心,他守在邊疆鞭長莫及,又不能擅自回來,但是,給京城裡製造些動亂,讓皇上頭痛幾天,同時,控制京中的一些機動部隊,給皇上造成一個內憂外患的感覺,送一個警示,證明陳家在朝中的地位不可動搖,這點事情他還是做得出來了。
  
  所以,這一次,她只是適逢其會,人品太低,不小心碰上罷了,好在今天有冷傲晨,不然可就又危險了,不由笑著對冷傲晨一禮福了下去。
  
  「夫人非要如此見外麼?」冷傲晨湛亮的眸子黯了黯,唇邊帶了一絲自嘲地笑,突然又道:「夫人不覺得跟在葉兄身邊很辛苦,很危險嗎?」
  
  素顏聽得一震,抬了眼猛然看向冷傲晨,挑了挑眉道:「不然又能如何?」
  
  冷傲晨湛高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著她道:「天涯何處無芳草!」
  
  素顏聽得微歎,意味深長的看著冷傲晨道:「是啊,世子爺,天涯何處無芳草。可惜,我這個是個死腦筋,認定了那根雜草,便是化了籐,今生與他糾纏在一起,便不會再放開,直到一起枯萎。」
  
  冷傲晨聽得心頭一緊,一股濃烈的失意和沉痛糾結在一起,在心底翻湧,如利刀寸寸厘厘地害著他的心脈,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氣向她表白,雖是隱諱,但以她的聰慧自然是一聽就懂,可是,他又恨她的聰慧,恨她用他的話來回絕了他,哪怕一絲的希望和餘地也不肯留下,是啊,她若是那種朝秦暮楚,愛慕虛榮,臨危而逃之人,自己又怎麼看得上?
  
  方纔,那樣的生死存亡之際,她竟然想的是先救那兩位小姑子,雖是知道自己能救助於她,但在那種情況下,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他人,便是一般男子也很難做到……
  
  原本只是被她的才華所驚艷,而今天,她又給了他多的震驚,個性中的堅忍,品格的高華,臨危不亂的氣概,便是他,自認才華蓋世,在她面前,也有些自慚形穢,離得越近,心便越會受她吸引,今天原就是想要護著她的,人是護好了,自己的心,卻是在滴著血,那個男子有那麼好麼?真難讓她如此死心踏地的跟隨麼?
  
  「你……就不替自己擔心嗎?一而再,再而三的身陷險境,而他卻……」冷傲晨不是個喜歡說人壞話的小人,可是,他著實擔心她。那個男人讓他很不放心。
  
  「娘子……」屋外傳來一條微顫的聲音,葉成紹自外面走了進來,一臉的憂急和憔悴,一見素顏安好無恙才算是鬆了一口氣,走了過來,一把抱緊了素顏。
  
  冷傲晨將目光自兩個緊擁的身子上緩緩挪開,兩手緊握成拳,黯然地向外面走去。
  
  「娘子,你……你……我真的很沒用嗎?」葉成紹愧疚的鬆開素顏,痛楚地看著素顏道,這一刻,他突然覺得冷傲晨的話說得很對,素顏一再的受到危險,而他卻不能護她周全,一直就是他自私的強留她在身邊,讓她為自己操心,為自己難過,為自己籌謀,可是,自己又為她做了什麼?
  
  一個爛身世,讓他深陷泥潭,縱使他心如止水,對那些權利沒半點興趣,也有人在推著他走,圍著他謀,令他不由自主的同時,又害到了身邊的人,他拼盡全力想要護著她,想要疼愛她,可是,卻給不了她幸福。
  
  「胡說些什麼呢,二妹三妹可還好?你找到她們沒有?咱們回去吧。」素顏心疼的看著葉成紹,她不怪他,不是他不想護她周全,他也身不由己,他沒有冷傲晨那樣好的家世,沒有疼愛他的父母親人,他是個可憐人,可憐得讓她心疼,讓她放不下的人,便是他比冷傲晨要弱又如何,愛了就愛了,沒有什麼條件可講,如果愛情都是用斤兩來稱的,那還什麼意思?
  
  葉成紹再一次將她抱進了懷裡,傻傻的,緊緊的,像是生怕失去了她一樣。
  
  素顏一把推開他,突然沉了臉問道:「你覺得我跟你在一起太過危險,你,可會放我自由,讓我離開?」
  
  這話的彎轉得太快,葉成紹如遭重擊,身子連連搖晃了幾下才站穩,良久,苦笑著,艱難的,掙扎著一字一句地說道:「若是跟我在一起,你……太過痛苦,娘子……我會放了你的。」
  
  「你捨得?」素顏的眼眶噙滿淚水,靜靜地凝望著葉成紹。
  
  「不捨得!」葉成紹幾乎是從心肺裡吼出來的這幾個字,他仰天閉了閉眼,又猛然地睜開,原本墨玉般的眼眸變成了染滿血絲,整個身子都在發抖,好半晌,他是抽乾了全身力氣,又緩緩道:「可是,更不捨得讓你痛苦,更不捨得你一再的身處險境。」
  
  就算他放下一切帶她走,可是,他的身份在那裡,不是他離開了,那些人就肯放過他的,皇上不會放過,二皇子,大皇子,還有各派勢力還是不會放過,從來,對於那些人來說,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除非他死了,那些人才會罷休,所以,他才下了決心,想爭一爭,只有自己強大了,才能更好的保護她。
  
  可是,這一切,又豈能是一蹴而就的,強大也只能是一步一步的來,這個過程中,她便不得不陪著自己受苦受難,所以,他不捨,他無奈,當聽到冷傲晨的那句話時,那一刻,他心如刀絞,又如棒喝,突然就想,自私的留她在身邊,是不是真的就是對她好?
  
  不是不愛,而愛得太深,愛得太烈,所以捨不得她苦,所以才想要放棄,而這個放棄兩字,卻能生生將他撕裂,不止是心,包括他的血肉,他的骨,他的魂。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5:02 PM

  第一百三十二章
  
  看著葉成紹那沉痛的樣子,素顏的心好軟,好柔,好痛,更多是感動,還有一絲的無奈和氣憤,她不知道自己剛才發了什麼神經,要去問他那句話,明明那句話會讓他難受,會撕裂他的心,她還是問了,是的,她自私,她竟然自私的在考驗他對自己的愛有多深,多濃,看到他的反應,聽到他的回答,好才後悔和心痛起來。
  
  早就知道他除了自己就一無所有,那些身份,地位,親人,看著光鮮亮麗,看著權勢滔天,可卻沒有一個是真屬於他的,沒一個是真心疼愛的,他一直就只是個笑話,一個被人利用著的工具,所以,他狂傲的外表下是卑微,他囂張的表面裡是脆弱,原本是個多麼單純而又質樸的人兒啊,卻被逼得複雜和陰沉,他說她沒有保護好自己,而自己又何嘗不是他的拖累?
  
  這個傻子,自己明明就是他的全部,卻在她說,跟著他很辛苦,很危險時,忍著痛說要自己離開,明明就不捨得,卻還要故作大方,笨蛋,大笨蛋,大傻子,她藍素顏雖也不是什麼聖女,可是,她的愛,沒有如此脆弱不堪,沒有如此的自私自利,算不得偉大,但絕不可恥,既然愛了,就要堅持下去,就算是會粉身碎骨又如何,人生率性才快意,哪怕生命短暫,也要活得燦爛恣意,決不苟且求全。
  
  眼淚,終於流了下來,素顏伸了手,像是撫摸一件最珍愛的珍寶一樣,輕輕撫摸著葉成紹的臉頰,唇邊卻是帶著笑,聲音輕快而自在:「相公,我餓了,我要回家。」
  
  他的心正被不捨和痛苦絞成肉渣,看著素顏半晌也沒說話,那碎了的心渣都似飛向高空,高懸著落不得地,複雜得很,不知道下一刻,素顏若是真說要離開,自己是不是還能有力氣呼吸,就像一個等等宣判的囚徒,煎熬著等死刑到來的日子。
  
  呃,回家!葉成紹聽得愣住,半晌沒有回過神來,只是深深地凝視著素顏的臉,一時癡了。
  
  轉瞬,他眼中全是狂喜,碎了的心像是噴了強力粘全劑,很快又成了形,落回了肚子,但不過幾秒過後,他又好似沮喪,心疼的捧著素顏的臉道:
  
  「可是娘子,跟著我會很苦,很苦,你......」
  
  素顏兩手一伸,揪住他兩邊耳朵就扯,氣狠狠地罵道:「你是不是想始亂終棄啊,你才娶了我幾天,是不是又變心了,看上了別人?哼,今生我賴定你了,休想擺脫我。」
  
  葉成紹的心裡像是灌滿了蜜,滿心滿意全是甜,全身每個毛孔裡都冒著蜜,哇哇大叫著:「疼,疼,娘子,好疼,你輕點。我不敢啊,不敢變心。」
  
  說著兩手一抄,抱住素顏道:「啊,回家,我去煮麵給娘子吃。」
  
  「你煮的面好難吃啊,一股子煙味,還成了面疙瘩。」素顏一聽,仰天長歎。
  
  「難吃嗎?那......那讓顧媽媽煮吧,我在一邊打下手看著。」葉成紹立即就垮了臉,可憐地看著素顏,腳步卻是輕快得很,很快便走出了那間屋子。
  
  走到屋外,素顏突然想起了什麼,掙扎著要從葉成紹身上下來,小聲道:「相公,是東王世子救了我,我得去謝過他才能走。」
  
  葉成紹聽了便將她放下來,卻是扶住她的肩道:「他救了我的娘子,自該我去道謝,娘子你在這邊等著,我去找他。」
  
  冷傲晨並沒有走遠,他就站在屋外不遠處的一株高大的廣玉蘭樹下,樹冠上,玉蘭花打著苞兒,像一個一個小小的瓷玉寶瓶,陽光下,晶瑩耀目。
  
  冷傲晨身姿筆挺,如玉樹臨風一般的站在那裡,氣質潔淨而飄遠,有他在的地方,似乎再美的風景也只是襯托,素顏抬眼看去,感覺明明豐姿俊朗的一道身影,顯出一股淡淡的蕭索來,素顏微垂了眸,看著自己腳下的草地,枯黃的草根下,新鮮柔嫩的新草正奮力的伸展出自己柔軟的嫩芽,葉尖兒努力的向上冒著,吸取著春日溫暖的陽光,突然心情就一片大好,人總不如一顆小草兒吧,便是再被踐踏,它也那樣的頑強堅韌,只要春風一吹,它又是開始了另一次強勁的生命旅程。
  
  冷傲晨一直就站在屋外,聽著屋內兩人的談話,原來,他今天是故意的,對,的確是故意的,明知道葉成紹的醋意很大,明知道與她呆在一起會引來流言蜚語,可是,他就是想站在她的身邊,讓流言亂飛好了,如果流言能讓她離開他,他便是從此被人看作卑鄙小人也在所不惜。
  
  可是,葉成紹見到自己和她在一起後,那個男人第一反應不是吃醋,也不是生氣,而是自責,是的,那個男人的確沒有保護好她,他瞧不起那個男人,認為跟那個男人在一起,她得不到幸福,可是,在他聽到那個男人說,會放她離開時,那一該,他的心像是被人用繩子綁著,吊在空中,晃蕩著,沒著沒落,莫明的緊張讓他藏在袖中的手,握了又鬆,鬆了又握,只要她肯離開他,哪怕放棄一切,他也會所她搶過來盡心去呵護她一生。
  
  可是,果然,她是不肯的,她聲音裡的疼惜讓他嫉妒,她只是說要回家,那樣自然而帶著嬌嗔的口吻,生生將他所有希望都擊成了碎片,回家,是啊,他們已經是夫妻了,他們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家,自己只是個外來者,她沒有因為那個男人的無能而嫌棄他,抱怨他,還說要賴定那個男人一輩子,呵呵,那是個幸福又幸運的男人,但願他會珍惜她一輩子。
  
  屋裡兩人細細碎語,的嗔罵不時地傳入冷傲晨的耳朵,他突然就明白了,自己今天所做的一切像個小丑一樣,入不了她的眼,她那樣聰慧的一個人,怎麼會看不出自己的用心?不過,他不後悔,至少他知道,那個男人不沒有可取的地方,至少,他知道,那個男人也同樣摯愛著她,不枉她對他深情一片,癡情不改,至少......他知道,以後要用什麼方式對她,才是最好的。
  
  「冷世弟,多謝。」身後傳來那個男人的道謝聲,冷傲晨含笑轉過身來,眼中溫和而有禮:「葉兄客氣了,只是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葉成紹靜靜的看著這個同親優秀的男人,神情認真而嚴肅,「救妻之恩,葉某銘感五內,改日定當重謝。」
  
  冷傲晨聽得哂然一笑道:「葉兄不必介懷,我救她時,從來沒想過要她感謝。」說著,也不等葉成紹再說話,抬腳就走。
  
  葉成紹含笑看著遠去的冷傲晨,眼神裡充滿著自信,突然在他身後說道:「過幾日,便要下兩准了,冷世弟可曾準備好?」
  
  冷傲晨聽了轉過身,眼睛看向不遠處,正穿著繡花鞋,毫無形像的用鞋尖蹭著草皮的某個女子,問道:「尊夫人怕是不能同去了吧,葉兄能放心把她留在京裡?」
  
  葉成紹聽得臉色一黯,兩准艱苦,原是想要帶素顏去的,如今太后太過反對,而且,自己剛打了一個勝仗,也不能逼得太緊,娘子身子柔弱,怕是受不得那裡的氣候和生活條件,同去,只怕是不成的了。
  
  不過,關這小子屁事啊,葉成紹沒好氣的瞪了冷傲晨一眼,淡淡地說道:「此乃為兄家事,冷世弟似乎管得太寬了些。」
  
  冷傲晨聽了也不氣,只是彈了彈手臂上的一片落葉,淡淡地說道:「小弟不想去兩准了,明日便要辭去治河司職,請世兄見諒。」
  
  葉成紹聽得大驚,這一次治河可是與往年不同,皇上是下了真心要治理好準河的,財力,物力方面定然是大力支持,成功率極高,而且,治好之後,可是要名列青史的,冷傲晨地們尊崇,官職也只在自己之下,功成之日,定然會成為國之功臣,為萬名敬仰,他竟然要放棄?真是不可思議。
  
  冷傲晨是個人才,他若不去,還真是個損失,葉成紹皺著眉頭道:「如此難得的為國為民效力的機會,冷世弟就些放棄,不覺得可惜嗎?」
  
  「大周不會因為少了一個冷傲晨就不能治好準河的,國中有能之士多了去了,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有葉兄在,不愁准河不治,小弟我有更值得去做的事情,還請兄長不要再勸。」
  
  冷傲晨不以為然地說道,天下百姓,國家昌盛,匹夫有責,他飽學詩書,又苦讀兵法,勤練武功,為的,也是有朝一日憑著自己的本事為國,為民效力,他雖是親王世子,但性子高傲自信,一直便希望世人能看中他的才能,而非重他的身份,原本,這是個很好的,一展所學的機會......英雄榮耀,誰不想當,可是......他有更想做的事情要做。
  
  葉成紹見他態度堅定,沒有絲毫更改,便不好再勸,人各有志,如今朝中又正值動盪,也許,東王府在京城裡所謀不小,他又何必去阻攔他人的前途。
  
  於是,笑了笑,帶著素顏告辭。
  
  那日,回到寧伯候府時,文嫻和文靜被送回了家,素顏忙去看望文嫻,文嫻是幾個人裡受傷最重的一個,她總覺得奇怪,那些流民是似有意針對文嫻似的,木棒和磚塊像長了眼睛似的往文嫻身上砸,文嫻是典型的大家閨秀,平素並不常出府,而且,她的性子溫婉綿和,應該不會有什麼仇家才對......
  
  文嫻頭部包著紗布,受了傷,又受了驚嚇,幸得青竹拚死護著,才算是救回一條命,她雖不是素顏帶出去的,但是,作為大嫂,她當時在場,沒能護得好文嫻,素顏心中也有愧。
  
  候夫人正坐在文嫻的床頭抹淚,一見素顏進來,忙抬眼打量她,見素顏還算安了,眼色沉了沉,卻是露出欣慰的笑來:「孩子,好在你沒事,不然,這要如何是好啊。」
  
  說著,眼淚又流出來了,素顏見她難得的並沒有遷怒自己,便走上前去,對候夫人行了一禮道:「母親,三妹妹還好吧。可有請太醫來看過?」
  
  邊說,便伸了手去探文嫻的脈,還好,只是受了外傷,養過一陣子,應該能好,候夫人見便咬牙道:「孩子,母親感覺不對勁,你們一行人,連著丫環婆子怕是有十好幾個,怎的就只有文嫻受傷最重,聽婆子們講,要不是你讓青竹護著她,這孩子怕是......怕是連命也沒了。」
  
  素顏也正為這事詫異呢,皺了眉頭沉思起來,動亂時的畫面一幕一幕在腦中重顯,突然,她心頭一震,那流民裡,分明就有幾個看著面熟的人,當時,因為事發突然,那些流民又穿得破爛,滿臉污垢,看不清臉面,但其實離得近的幾個,分明就像是把臉塗黑的,當時她便覺得異樣,只是太過慌亂,一時也沒太在意,如今想來,還真是有貓膩在裡面。
  
  她立即站了起來,對候夫人道:「娘,您可知流民如今是否被鎮壓了?父親可曾回府?」
  
  「候爺並沒有回來,我已經派人去找他了,不過,聽說九門提督派了人去疏導,一些首亂分子應該被抓起來了吧。」候夫人不解地看著素顏道。
  
  流民太多,怕是就算是抓,也不可能抓盡,所謂法不責眾,那些混在流民裡的人,肯定早就逃了,這會子便是去查,也難查出來,素顏手抓衣袖,在屋裡踱著步子,好半晌才道:「母親且好生照顧三妹妹,兒媳去看望四妹妹了再來。」
  
  文靜比文嫻受傷要輕得多,這會子早醒了,只是頭上也包著紗布,二夫人正兒啊寶兒的抱著哭,見素顏進來,便也如候夫人一樣,上上下下的把素顏打量了一遍,見素顏完好無缺,並沒有受傷的樣子,嘴角就抽了抽,沖了一句:「侄兒媳婦倒是幸運得很,身上半指甲也沒挨著,聽說是有個俊俏男子護著你呢。」
  
  這話聽得就不對,這二夫人總是狗改不了吃屎,要她嘴裡說出好話兒來,除非母豬上了樹。
  
  文靜卻是很感激素顏的,她也清楚,青竹和紅菊兩個可是葉成紹給素顏的貼身保鏢在那種生死存亡的情形下,素顏肯讓她們兩個救助自己和文嫻,已是很難能可貴了,她自問,若是易地而處,自己最多能勻出一個人來救人,親人再親又如何,誰的命也沒自個兒的重要。
  
  於是便推開二夫人,嗔了她一眼道:「娘,今兒若沒有大嫂,您怕是看不到女兒了,您怎麼說話的呢。」
  
  二夫人也是慣性所致,她一向刻薄慣了,又最是心狹,乍見自家女兒受重傷,別人絲毫無損,心裡便受不得,衝口就說了那話,這會子被文靜一斥,也知道自己錯了,便訕訕的移了移身子,對素顏道:「也是,今兒可虧得侄媳婦出手相救,來,坐到嬸娘這邊來,你這幾日身子也不好,快別累著了。」
  
  素顏淡淡的坐到了文靜的床邊,問道:「二妹妹,當時,你可有細看那些流民?我總覺得不太對勁,起先流民只是搶東西,並沒有人動手打人,可是,後來到我們跟前,就開始動手了......」
  
  文靜聽了點了頭道:「是啊,當時我雖被嚇著了,但那磚頭並未砸我,好像全沖了三妹妹去的,我若不是跟她離得近,她不會挨那幾下子,說起來,好生奇怪,三妹妹可是得罪了人嗎?」突然又眼睛一亮道:「大嫂,你可注意了,那群人裡,有好幾個看著面熟呢,只是他臉上黑呼呼的,瞧不太清。」
  
  「你是注意了?」素顏原本不太確實,聽文靜如此說來,倒是肯定了幾分。
  
  「大嫂,你不如把那幾個跟著咱們的丫環婆子召集起來,指不定,她們也有認出來的。」文靜想了想說道。
  
  「那幾個全都沒回來了呢,是死是活還真不清楚,如今東街戒嚴了,你們幾個是得了青竹和紅菊的好兒,自屋頂上逃回來了,她們可沒那麼好命,哼,那群自私的小人,遇到事情就只會顧自己,把你們幾個主子倒是放一邊去了,這種奴才,死了也是應該。」二夫人咬牙切齒的說道。
  
  素顏一想也對,又安慰了文靜幾句,才從文靜屋裡回來,才進院子門,一個身影直撲到自己面前跪下,「大少奶奶,奴婢錯了,求您還是放了奴婢回屋裡服侍您吧。」
  
  素顏垂眸一看,竟然是紫晴,她不由皺了皺眉,問道:「你又是怎麼了?如今月錢也沒少你的,你還是一等的丫頭,只是讓你到了外面辦差,哭鬧什麼?」
  
  方媽媽在屋裡聽到素顏的聲音,忙趕了出來,一看這情形,眉頭也皺了起來,但紫晴畢竟是大少奶奶陪嫁的,她是寧伯候府的人,這種事情,倒是不好插嘴。只是拿眼去看站在素顏身邊的紫綢。
  
  紫綢便過去扶紫晴道:「你怎麼越發的不懂事了,大少奶奶對你夠優榮了,你可別不知好歹,難道非要把自己弄出府去了才甘心嗎?」
  
  紫晴聽得一怔,抬起那雙漂亮的杏眼殷殷地看著素顏道:「大少奶奶,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有那小心思,您看在媽媽打小兒就服侍您的份上,讓奴婢回去吧,奴婢做慣了那些活,實在是捨不得大少奶奶您啊。」
  
  素顏聽得沉吟了一下,定定地看著紫晴,半晌才道:「你其實是不想再呆在我院裡吧,行,我成全你,方媽媽,讓她收拾東西,送她去三姑娘屋裡去,就說這丫頭是我送給三姑娘的,請她收下。」
  
  紫晴聽得臉色一白,抱住素顏的腿還待要哭,素顏卻是冷笑道:「別再哭了,起來吧,三姑娘如今可是正在與中山候府議親呢,你跟在她身邊,正好得償所願,三姑娘性子也還算不錯,你又是我送過去的人,她總會給你一些臉面的。」
  
  紫綢聽得一震,狠狠地瞪了眼紫晴,扶著她手手便鬆了,慢慢地退到素顏身後,再也不想看紫晴,她原本還看著打小一起長大的份上,想幫幫紫晴的,這些日子紫晴從大少奶奶屋裡出來後,有些捧高踩低的就去嘲笑紫晴,都是紫綢給趕走的,而且,因為有她看護著紫晴,紫晴也還算沒受什麼氣,原想著,紫晴受了這罰,應該回心轉意,能想得明白,可如今看來,她就是死了心眼了,沒得救了,紫綢再也不想管她了。
  
  紫晴聽了又推辭了幾句,見素顏態度堅決,便給素顏重重的磕了三個頭,素顏也不拉她,只是道:「從此,你便不再是我的丫頭,你的一切,都與我無關,你好自為之吧。」
  
  紫晴聽得大震,猛然抬頭看著素顏,素顏抬了腳往屋裡而去,再也不看她一眼。
  
  回到屋裡,葉成紹正在案桌前畫著圖紙,見素顏進來,微微一笑,丟下手裡的筆迎上她,握著她的手道:「剛用過飯,又到處去走,你的身子也不好呢,她們各有各的娘看著,不會有什麼事的。」
  
  素顏看他指尖上沾了墨,一掌拍了過去道:「髒死了,可是畫完了,給我瞧瞧。」
  
  葉成紹嘻嘻哈哈的舉起手晃了晃,伸掌作勢要往素顏臉上罩,素顏忙笑著躲,他手臂一勾,就勾住了她的腰,附身就親了下去,在素顏的唇瓣上輕輕咬了一口再鬆開,不成想,素顏等他一鬆,腳一踮,湊上他的鼻子就咬住了他的鼻尖,疼得他直哼哼:「娘子,好痛。」
  
  素顏鬆了口,笑道:「叫你當小狗來從偷襲我。」
  
  「娘子才是小狗呢,鼻頭破了,破相了,不英俊了。」葉成紹哇哇亂叫著,一副受了欺負的樣子卻是牽著素顏的手走到案幾邊,指著自己畫的圖道:「娘子看看,可還算合理?」
  
  素顏便細細地看了一遍他畫得工程圖,還真沒想到,葉成紹竟是嘗過計算和製圖的,圖紙素顏不是很看懂,但邊上都標有說明,條條都有註解,讓她看起來一目瞭然,這傢伙學習能力超強,自己教了他幾回比例尺,數字,還有平面圖的規律這類的東西,說一遍他就記著了,而且,還運用自如。
  
  「我相公畫的,當然是最好的咯」素顏得意的挑著眉誇道。
  
  葉成紹一聽大眼笑得彎成了月牙兒,自身後摟住素顏的腰,鼻子就在她肩窩子裡拱,熱熱的呼吸噴在素顏的脖子裡,癢癢的,讓素顏忍不住就縮脖子。
  
  卻是抓住了他的手道:「相公,府裡怕是有人要害文嫻,流民裡,文靜也看到了相熟的面孔,我們怕是得去查上一查。那人竟然有本事混在流民裡害文嫻,只怕平素就一直與亂民首領有勾結,可別到時候弄出大事來了,寧伯候府也會被牽連進去呢。」
  
  葉成紹一想也是,如今正好是大皇子倒台,二皇子聲勢就要起來的時候,如今皇上查出誰與亂民有勾連,那可算得上是謀逆之罪的,還是盡早將危險消除的好。
  
  便道:「娘子可有懷疑之人?」
  
  素顏搖了搖頭道:「若說懷疑,劉姨娘那自當是首當其衝的,但如今劉姨娘武功盡廢,文英良善,文貞雖懂事,有些怪異,但畢竟年幼,也沒那麼個本事,如今最懷疑的,自然是......」
  
  「你說成良?嗯,那小子可不是個善茬,不過,父親一直寵著他,縱著他,他又慣會裝老實,若沒有確切的證據,還是不要打草驚蛇的好。」
  
  葉成紹皺著眉頭說道。
  
  素顏地是搖了搖頭道:「如今那幾個看著相熟的人是咱們府裡頭的,那可是好辦得多,成良如果真是參與了,那他還真不是一般的笨,那些作亂的流民就算是能逃,也不可能逃脫,總有一兩個會被抓的,如今咱們只要把全府的奴才們全都召集一次,說是外頭動亂,不許他們外出,把人數一查,少了誰的人,一點就出來了。」
  
  葉成紹一聽,覺得這倒是個好法子,小廝們都在前院裡頭的多,這事素顏不好出面,他卻是方便得很,於是拉了素顏的手道:「娘了,你陪我一同去,你當時在場,看能認得出誰來不。」
  
  不久,葉成紹便讓楊得志將府裡所有的小廝長隨僕役全都集合了,讓楊得志拿著名冊點人,可是奇怪的是,成良身邊只是少了兩個,反倒是紹揚身邊的人也少了兩個,好生奇怪,葉成紹也沒說什麼,只是讓楊得志將名字記下,便帶著素顏一同去了成良的屋裡,但是,成良卻並沒有在家,兩口子便對視一眼,什麼也沒有說,就去了紹揚屋裡。
  
  紹揚正在屋裡捧了本書在讀,最近因為用了素顏的方子,又聽了素顏的話,花骨朵強行戒著那毒癮,紹揚的氣色好多了,比起以往來,臉色有了紅潤。
  
  突見素顏和葉成紹一同進來了,紹揚好生意外,放下書,站了起來,臉上仍是乾淨的笑容,見到素顏時,眼裡更是添了幾分親近,輯身就是一禮。
  
  素顏看著這個乾淨溫暖的男孩,心裡便生出幾分憐惜來,忙笑道:「二弟這是又在用功嗎?還是準備參加今年的春試?」
  
  紹揚自信的點了點頭道:「不管成敗如何,小弟都想去試試的,小弟身子弱,學武不成,只能在文上用些功了。」
  
  葉成紹聽了拍了拍紹揚的肩膀道:「嗯,盡力就行,不要太為難自己,身體最重要,你可是家裡......呃,嫡子,將來這個府裡的很多事情,還是要你操心的,你的擔子可也不輕哦。」
  
  紹揚聽得一怔,溫和一笑道:「哥哥說笑,家裡有哥哥在前頭撐著,三弟也是個上勁的,最近他的文章好幾次都得了先生的誇獎呢,我就這身子,只要不給大家添亂就好了。」
  
  葉成紹聽得微怔,成良竟然讀書很用功?這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素顏倒是聽說過,劉姨娘對成良的期望很大,很希望成良能走仕途,這倒是個正路子,總比成良成天就往歪路上走,一門心思想害人的好。
  
  她心裡隱隱的希望這一次害文嫻的人,不要是成良的主謀就好,劉姨娘那人雖是可惡,卻也是個可憐之人,不過,人心各異,最是難測,有些人,不是你希望她向善,她肯向善的,利益驅使之下,人就會變啊。
  
  又跟紹揚閒聊了幾句,終於還是問到了那兩個小廝的事情,紹揚聽得一陣發愣,忙叫了身邊的長隨青松來問,青松一聽這兩人的名字,臉就一沉,眼神慌亂的就有些不敢看葉成紹的臉。
  
  素顏一看有鬼,便淡淡地說道:「青松,不會是你私自放了他們兩個假的吧,你可別仗著二少爺身子不好,不太管事,又由著你,你便膽大妄為了。」
  
  青松嚇得一跪,結結巴巴地說道:「大少奶奶,奴才......奴才不敢,他們可不由奴才管著,二少爺院裡的人,可都由王媽媽管著呢。」
  
  素顏見青松這話就說得不硬氣,冷笑道:「是嗎?可是據我知,王媽媽可是只管了二少爺跟前的幾個人,實際那幾個小的都是聽你的吩咐多,快說吧,這兩個人,去哪裡了?便不是你有事讓他們辦,也該知道去處吧。」
  
  青松聽得額頭上冷汗直冒,半晌才道:「回大少奶奶的話,那兩個人,前天說家裡有事,就......請假了,原是只請半晝的,可是,誰知他們到如今都未回來。」說著,就向紹揚磕頭,哭喪著臉道:「二少爺,奴才也是看您用心讀書,不想打擾您,所以沒有稟報,奴才錯了,求二少爺開恩啊。」
  
  不過就是私自准了兩假罷了,至於哭著求紹揚開恩嗎?這青松演得也太過了些吧,素顏正要繼續問,卻見葉成紹當心一腳便向青松踹去,罵道:「狗奴才,還不說實話嗎?有膽子做,沒膽子認,怪不得二弟總是身子不好,原來就是你這種奴才在身邊壞事,來人,給爺拖出去,先打個二十板子,再讓他說話。」
  
  青松摀住胸口,大驚失色,爬向紹揚哭道:「二少爺,奴才可是你的人啊,奴才又沒犯大過......」
  
  呃,還敢挑撥離間?素顏聽得更氣,不過,青松的話倒是沒錯,她不由忍了忍氣,看到紹揚,紹揚果然臉色有些發白,期期艾艾的就看向葉成紹,嘴角嚅動著,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素顏不由歎了口氣,攔道:「青松,你還是老實些說出來吧,究竟那兩個人去了哪裡?又是替誰辦事去的?」
  
  紹揚聽了斥道:「你這奴才,大嫂問你話,你就如實地說,不然,受苦的是你自。」
  
  青松眼珠子轉了幾轉,感覺怕是躲不過扶持了,才道:「那兩個人,怕是......怕是回不來了。」
  
  果然如此,素顏的臉色便更加沉靜下來,問道:「你派他們充流民了?」
  
  青松聽得莫名,忙道:「不是,絕對不是,那日三少爺說是要借兩個人出去有事,奴才便沒多想,撥了兩個人給他,晚邊兒時,兩個又回來了,可是,後來,卻是又找奴才要牌子出去,奴才當時收了他們......收了他們五錢銀子,就給了牌子......」
  
  「那你怎麼知道他們回不來了?」葉成紹也聽得事情的嚴重來。
  
  「奴才聽說,外面有人請人假裝流民,一天有三錢銀子的工錢呢,他們怕是出去做那事去了,可是奴才聽說前些天東市裡出了亂子,連二小姐都被打了,死了好多人,所以才......」青松嚇得臉都青了,他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不過也貪點財,耍些小手段罷了,並無大惡,只是,一人一天給三錢銀子,這個人是誰,本事還真是大啊,而且,竟然敢招候爵府裡的人去......
  
  葉成紹的臉色也沉了下來,卻是安慰紹揚道:「二弟,這些事情你別管了,那兩人是自己貪財不知死活,與你無關,好生將養著身體吧。」
  
  紹揚吶吶的應了,眼睛有著不可置信,還有些迷糊,以前葉成紹可沒這麼好言好語的跟他說過話,突然變和氣了,他有些不適應,臉上的笑卻是更乾淨溫和了,眼裡終於還是有了欣喜和儒慕,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
  
  葉成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臉一紅,清咳了一聲道:「我和你嫂子先走了。」
  
  才走幾步,又回了頭,自懷裡拿出一個瓶子來往紹揚的手裡一塞,拉起素顏的手像逃似的就往外走。
  
  素顏掩嘴一直在笑,故意問他:「你把什麼給紹揚了呢?」
  
  葉成紹臉都黑了,嘟嚷著道:「沒什麼,反正就是養身子的。」
  
  素顏也不再問了,笑嘻嘻的跟著他往外走,卻見他直接往自家院子裡去,一見青竹,便對她低語了幾句,青竹會意的走了。
  
  沒多入,青竹回來稟報道:「三少爺在書房唸書,今天並未出門。」
  
  素顏聽著就覺得好生奇怪,剛才還不在呢,這會子倒就回來唸書了。心想,反正他的屋裡少了兩個人,正好去問問。
  
  葉成紹便讓素顏留在屋裡,自己去找成良問問,但是,走到成良書房外時,他練武之人敏銳的聽覺讓他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正在與成良說話。
  
  「你辦事也太不小心了,膽子太大了些,竟然敢連你三姐也動手,你想找死嗎?」
  
  不仔細,定然是聽不到這聲音的,葉成紹不由將腳步放慢了些,慢慢的往書房靠去。
  
  「您總是只疼他們幾個,兒子一個庶子就能被壓死。大姐年紀大她許多,憑什麼她有好姻緣大姐沒有,我就是氣不過。」成良的聲音好生倔強。
  
  「其他人我不管,你再動你三姐一次試試,我趴了你的皮。」那低沉的聲音竟然是候爺,不是說候爺不在府裡嗎?其他人......也包括了紹揚嗎?
  
  葉成紹忍住心裡的好奇和衝動,將身子貼在牆外,連呼吸都放緩了,候爺的功夫深不可測,若是讓他知道自己也在,只怕會大怒。
  
  「為父對你說過好多次了,該你的,一點都不會少了你的,你這孩子,怎麼會變得如此心狠手辣呢,不錯,成大事者,是要鐵石心腸,但是,骨肉至親,你也能下手的話,那不是形同畜生?」候爺的語氣放軟了下來,又道:「你大嫂是個精明的,定然會追查此事,你還是想個法子,如何包圓了吧,不然,你大哥那脾氣你也是清楚的。」
  
  「多謝父親,兒子會想法子不讓他們查到兒子身上來的。」成良老實地回道,卻是突然來了一句:「父親,二哥......您怎麼就......」
  
  「住口,不許胡說八道。」候爺不等成良的話說完,怒喝道。
  
  是啊,文嫻與成良是骨肉至親,難道紹揚就不是,紹揚身上的毒劉姨娘有份,成良也是有份的,候爺為何沒有處罰成良,而且,成良將親姐姐打成那樣,候爺也只是斥責,竟然還生怕自己查出來了,那也太縱容成良了吧,葉成紹的心裡不只是疑惑,更多的是心寒,很多想不通的事情,腦子裡有了一絲的光亮,卻又捕捉不到。



  第一百三十三章
  
  緊接著,又聽侯爺道:「你二姐如今人事不醒,你這孩子,怎麼下得手去的?這一回,為父且放過你,若今後再犯,為父打斷你的腿。」
  
  成良的聲音裡還是有些不忿,嘟嚷道:「父親,姨娘如今成了那副樣子,她又沒個身份地位,誰為給大姐操心?大姐年紀不小了,二姐三姐都有了著落,就她一個人吊著,無人肯管,兒子不服,都是一個爹爹生的,憑什麼大姐就比她們命差了?」
  
  侯爺聽得卻是無奈地歎了聲道:「你這死腦筋,誰說無人肯管了?為父不是正在為她物色人家麼?再說了,你那大嫂倒是個熱心的,人也公直,如今父親讓她當著家,她又是個會交際,得人緣的,你們姐弟只管在她面前乖巧老實些,有她在,不愁你大姐得不到好姻緣。」
  
  成良聽了這才沒有做聲了,葉成紹沒有再繼續聽下去,悄悄地閃身走了心中卻如打翻了個五味雜瓶,什麼滋味都有,侯爺的態度太讓他震驚了,紹揚身上的毒,究竟是誰下的?那日陳貴妃對侯夫人的話說得就很奇怪,也是,侯爺在他的印像裡就是一個深不可測之人,他似乎……從來就沒看透過,認清過他。
  
  一個叫了二十年的父親,一個張開了臂膀護佑他多年,又疼愛他多年的父親,雖不是親生,但自小到大,如果沒有侯爺給他父親的慈愛,他不知道是否真的能活下來,是否能堅持到現在,分明自己並非他親生,他卻待若親生,並沒有因為自己有那麼個尷尬的身世而特意的尊敬他,疏離他,而是如同所有的父親一樣的,關愛和保護著他,如果不是侯夫人的尖刻心狠,不是侯夫人的嫉恨,他一度認為自己就是侯爺的親生兒子……
  
  可是,紹揚才是他的嫡子啊,侯爺待紹揚……似乎自他懂事起,就發現侯爺對紹揚很淡,雖沒有刻意的對輕視紹揚,但也絕對不是對自己嫡長子應該有的態度……對文嫻倒是如同每一個慈父一樣的寵愛疼惜,難道,因為紹揚身上的毒,侯爺將他放棄了嗎?就算紹揚於侯府無用,但父子至親,骨肉相連,再放棄,父子天性也不應該如此冷漠才是啊,或者,給紹揚下毒之人,是侯爺最忌憚的?難道是皇上?
  
  葉成紹越想越複雜,越想越心寒,很有可能,如果是皇上的話,很多事情就可能說得通了,那個人,生下了自己卻不肯認,可能又把侯爺不會待自己如親身,便下了毒要脅侯爺和侯夫人,令他不得不對自己好,也是,以他那人的性子,怎麼可能送了自己的兒子於別人手上作把柄,而自己沒有半點掌控的自主權呢?
  
  想到這裡,葉成紹的心一陣愧疚,紹揚還真是受了自己的連累太深了啊,怪不得,娘子會想方設法的對紹揚好,連帶著,對侯夫人也是多般原諒,侯夫人曾那樣欺負和凌辱她,地都不計較了,一切,就是為了紹揚,更是為了讓自己心安吧。
  
  他的腳步越走越快了,很想立即就見到素顏,那個今生唯一真正愛他,疼他的女人,那個他肯用了命去愛著的女人。
  
  葉成紹去了成良那裡,素顏便在屋裡琢磨著香粉的事情,那日在壽王府裡頭,她的那個手袋和護手液都得到了貴婦和閨秀們的喜歡,手袋人家買到一個,定然就會學著自己做,她倒不太看好那個,倒是護手液不是別人隨隨便便就能仿得出來的,還有,在皇后店裡時想到的濕粉的作法……
  
  自己腦子裡的想法都已成形,怎麼做,也有個粗略的法子,只是太缺人手了,她需要一個會胭脂水粉,品香的手藝師博,能幫著自己一起做,方子有,自己不可能都親自動手,但是,將方子全教給了別人,又很可能會洩露出去,這個時代又沒有什麼知識產權保護,專利什麼的……靈機一動,又想起了前世的流水線生產來,如果每個人只掌握一道工序的製作,而自己過程派了自己最信任的人管理,那就不怕有洩密之事了……
  
  正謀算著時,葉成紹回來了,就站在穿堂外的門口直直地望了進來,午後的陽光透過屋前的香樟樹葉灑在他身上,細細碎碎的光影輕輕搖動,像披了件鑲金綴玉的綵衣,很是耀目,墨玉般的眸子亮晶晶的,裡面蘊了笑,幽幽的,像是一張大網,要將她撲進去一般。
  
  不是去找成良了麼?怎麼是這個神情回來了?看著不像是不高興,素顏心頭一鬆,她也不想府裡總發生骨肉相殘的事情,更不願意把一個十四歲的男孩子想得太陰毒,於是展顏一笑道:「站在門口作甚?快進來。」
  
  葉成紹咧嘴一笑,唇邊綻開一朵陽光般燦爛的笑容,身子如松般挺拔偉岸,大步走了進來。
  
  一看方媽媽和紫綢幾個都在,顧余氏正端了一碗甜湯進來,他若無其事挨在素顏身的小杌子下坐下,仰了頭去看素顏的臉,像個聽話的乖孩子一般素顏看著就好笑,他們是夫妻,她坐在酸梨枝做的八仙椅上,他就該坐到杌子另一邊的椅子上去才時,可他偏生要像紫綢她們那樣,坐個小杌子蹭在自己身邊,哪有半點男主子的樣子……
  
  「是遇到了什麼好事情麼?看你這樣子,好像心情很好?」看著他黑亮亮的眼睛裡柔柔的,軟軟的愛意,素顏倒底沒捨得斥他,柔聲說道。
  
  「沒有,就是一進來,看到娘子坐在屋裡的樣子,心裡好踏實。」葉成紹也不掩飾,笑著伸手拿過素顏手裡的小瓷瓶子,放在鼻間聞了聞。
  
  「好香,娘子,這是你自己制的香麼?」素顏不太喜歡用薰香,也不喜歡點香片,平素最多也就是塗些潤膚膏子在手臉上,但她身上卻總是帶著一股淡淡的蘭香,像是與生俱有的一樣,那香味能讓他的心安寧踏實。
  
  「不是香,是潤膚用的,相公,我打算著辦個小廠子,準備多做些潤膚露出來,那天好多夫人小姐們可都喜歡我這種潤膚露呢。」
  
  素顏的聲音有些興奮,眼睛也比平素顏亮了些,微卷的睫毛輕輕顫動著,使得眼睛更為明艷動人,臉上也閃著自信的笑容,這個的素顏讓葉成紹心弛神醉,他靜靜的仰臉看著她,就像欣賞一件稀世的珍寶,眼底一簇小火苗不住的跳躍,壓都壓不住。
  
  聲音柔得聽起來不像是他發出來:「是嗎?那開吧,娘子喜歡就好。」
  
  素顏就知道他會支持自己,於是越發的興奮起來,又跟他說著自己的設想:「咱們府裡頭的人太多,太複雜,我不想在府裡頭做,我出嫁時,娘家是陪了莊子和鋪子的……」
  
  「莊子離得太遠,鋪子又太小,娘子,去別院好了,我早就說過要帶你過去的,卻總是有七七八八的事情絆住了腳,那裡地方大,人手簡單,就在城郊,你來回也方便。」葉成紹立即就打斷了素顏的話,怎麼能讓她在陪嫁的莊子和鋪子裡頭做事,她是他的妻,若是連個場地也不能給她,他也太無能了些。
  
  「別院離得很近嗎?嗯,要是格局都佈置好了的話,我要是想要……」現在的庭院都是設計好了的,各家園子都有各家的風格,園中每一次景致都是精心放置的,輕易建設動土就會失了原本園子的特色和破壞格局,而且,她還有句話沒說,別院如果是寧伯侯府的產業,自己輕易動用,只怕又會引出不小的麻煩來。
  
  「你愛在裡面做什麼都行,就算把那裡面的東西全拆了重建,也由得你,娘子,那是我的院子,我的就是你的。」葉成紹再一次打斷了她的話,已經不能護得她周全,讓她時常處於危險之中了,如果連這點子願意都不能滿足她,那他還算是個男人嗎?
  
  這時的葉成紹還並不知道素顏要開廠子,做香脂是為什麼,只當她是有興趣,好玩,想要做點事情罷了,兩淮她不一定能去成,自己就可能要離開她好長時間,把她一個人留在侯府,他也著實擔心,雖然明知道她精明能幹,如今侯府裡能欺負她的人不多了,但不能保證有他預想不到的事情發生,就如今天在東街上的那樣。
  
  所以,如果她能去別院裡也好,那裡都是他的人,是他自己的勢力範圍,在那裡,沒有人能傷害到她,更沒有人能妨礙她,她可以隨心所欲,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素顏聽得越發高興了起來,一把拉起葉成紹的手,眼睛睜得老大,眼裡滿是歡喜:「好啊,那明兒你就帶我去看看,我想在裡面建一排簡易的房子,一條線的那種,還有啊,我要招些人手作工,這些,都沒問題嗎?」
  
  「嗯,娘子想什麼時候去都行,至於人手嘛……這個可就要慎重了,一定要信得過的才行,我不在家的時候……」
  
  「你不在家的時候,我會好好的。」素顏也迅速地打斷了他的話,她知道他的擔心,知道他的愧疚,更知道他的不捨,他是要去做大事,她不想他太過牽掛自己,更不想自己成為他的拘絆,「我還會保護好自己的。」
  
  葉成紹的眼睛就酸了,澀澀的,也顧不得方媽媽和紫綢幾個都在,手一伸,便環住了素顏的腰,將頭埋在她的懷裡,嗡聲嗡氣地說道:「我不在家的時候,你要記得想我。」她的善解人意讓他心疼,她的堅強又讓他心酸,他其實有很多話可以說,他其實很想要說感激,感動的話,但說出來的,卻像個耍賴的孩子。
  
  一旁的方媽媽和紫綢很見機的悄悄退了出去。
  
  「你好好的就成,不要太讓我想念了。」素顏臉微微的紅了,雙手將葉成紹的臉捧了起來,神情卻是很認真地說道。
  
  葉成紹聽了咧嘴一笑,也不去扒她的手,「嗯,我也會好好的,娘子放心。」
  
  兩人的心裡都有不捨,都在擔心對方,害怕分開之後,對方會有什麼不測,離分開還有好一段日子,離愁就開始在兩人心頭蔓延,素顏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便轉了話道:「你去了成良的院子裡,可是看到他了?」
  
  葉成紹也不想繼續離別的話題,他其實很怕離別,恨不得將素顏揉進骨頭裡,變成他的一部分隨身帶著就好,可是,成良的事情……
  
  「娘子,這事咱們別管了,父親已經知道他做了什麼了,該如何處置,他自有定論。」
  
  也是,這個府裡頭,最大人當然是侯爺,文嫻是侯爺的親生女兒,他既然知道了兇手是誰,由他來處置是最合適的,素顏也不想夾在中間不好做人。
  
  其實葉成紹還有話沒有說,他現在懷疑,僱人當流民鬧事的那個幕後之人很可能侯爺是知道的,或者說,侯爺也參與到了其中也不一定,如今很多猜測都指向了靖國侯,但靖國侯畢竟遠在邊關,真要發起如此大的一個事件,還是有些鞭長莫及的。
  
  流民鬧事這個事件並沒有影響到葉成紹的利益,所以,現在葉成紹也不好判定是哪一方勢力在作怪,總之現在為難的是宮裡頭的那位,他只當看戲好了,不用管那些。
  
  第二日,侯爺果然回來了,聽說文嫻和文靜二人受傷,很是震怒,說是要嚴查,但當文靜告訴他說,流民裡有熟悉的面孔時,侯爺卻是矢口否人,只說文靜是慌亂中看錯了,素顏當時聽了就很不舒服,但是,葉成紹頭天晚上跟她說過侯爺與成良的對話,她也知道侯爺是有意要包庇成良,氣憤的同時,卻也無奈,這是侯府的家事,她雖是侯爺名義上的兒媳,但說白了,其實還是個外人,嫡庶之爭不是她能解決得了的,也不是她能摻合得進去的,有心為文嫻不平,卻又無能為力,就算是抓到了成良害人的確切證據,侯爺不想懲治他,自己也懲治不了,只會讓侯府更亂罷了。
  
  於是,她也不想多事,只是隱諱的對侯夫人說,要好生顧著文嫻和紹揚兩個就是了。
  
  用過早餐,葉成紹今天特意沒有去上朝,而是帶著素顏往京城郊外的別院裡去,青竹和紅菊還有紫綢、方媽媽,陳媽媽都跟著,令素顏意外的是,葉成紹的別院,也在香山邊上,院子後面就是香山,園子裡果然也有一口溫泉池,這讓素顏很是開心,她們準備得充足,帶了不少隨身衣物前來,等晚上時,就可以在溫泉裡泡泡,解解乏了。
  
  園子裡的佈局果然精巧,讓素顏驚詫的是,這裡竟然按照皇家園林的規格建造的,她立即就明白,為什麼葉成紹會說這園子是他的,這裡很可能就是皇上或者是皇后送給他玩的,園子裡的僕人果然不多,都全是一副宮裝打扮,倒讓她覺得很不自在的,這裡,真的能隨了她的意任意改動麼?這些個僕人……只怕會是宮裡的耳目吧,如此一想,心又沉了下來。
  
  葉成紹卻是看出她的心事,也不管身後圍著方媽媽和青竹紅菊,一把將她攬入懷裡,笑嘻嘻地說道:「娘子若是不喜歡那些人,一會子我便差了青竹將他們全送走就是,一個也不留。」
  
  素顏聽得一震,抬眼看他:「能成麼?只怕宮裡頭……」
  
  葉成紹的臉一沉,眼裡便露出不屑和譏笑來:「怎麼不成,他給我這個園子的時候,就說好了,以後是我的產業,我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卻是派這許多人在這裡,好生討厭,我早就想趕走這些人了,他知道我的脾氣,不會囉嗦的。」
  
  也是,皇上和皇后其實都很縱著葉成紹的,也許是內疚吧,在一定範圍內,葉成紹無論怎麼胡來,他們都只當不見。
  
  素顏的心情立即就好了起來,眼睛應接不暇地看著園子裡的景致,頭也開始大了,這裡每一景,每一物都是精心佈置的,真要改變,她似乎有種罪惡感,好像把別人的心血付諸東流了一樣。
  
  看著素顏明明很興奮,但卻微蹙著眉頭,知道地是心頭不忍了,葉成紹不由刮著素顏挺俏的小鼻子,寵溺地看著她道:「娘子是不捨得了吧,來的時候還雄心壯志的說要把我的園子翻個底朝天的呢,如今卻是不敢下手啦?
  
  真的不敢呢,好好兒的皇家園林,要是放在現代,門票一天都不知道要收多少,叫她親手破壞,還真做不出來,但她要開廠子,就得在有水的地方建合適的房舍,那就不得不破壞這裡的景致。
  
  「傻娘子,我既然是帶你來,自然不會讓你心裡難受,兩全其美的法子也不是沒有哦。」葉成紹眉頭一挑,大腦袋湊近了素顏的脖子,笑道:「娘子親一個,我就帶你去一個地方,包準你滿意。」
  
  身後好大一群人呢,摟樓抱抱也就算了,反正這傢伙在侯府裡頭也不是一次兩次這樣了,但要她在下人面前主動親他……這廝就是欠打,素顏抬手就是一巴掌向葉成紹的額頭拍去,給了他一個響亮的暴栗,罵道:「愛說不說,哼,也不知道是誰獻寶一樣的要拉了人家來,到如今卻還藏著掖著了,青竹,最多咱們回去就是,我還是去我娘家的莊子裡算了。」
  
  「哎哎,別介呀,娘子那莊子可是留著給咱們閨女陪嫁的,可不能亂動了,這裡是留給咱們的小兔崽子的,怎麼動都行。」葉成紹哇哇亂叫著,一手撫著頭作皺眉擠眼的作痛苦受傷狀。
  
  影子都沒有呢,這廝就閨女兒子都同來了,就沒見過這麼臉皮厚,不知羞的,素顏頓時被他弄了個大紅臉,身後一大堆子的人便都掩嘴偷笑,就是一向冷峻的青竹眼裡也儘是笑意。
  
  素顏作勢又要打他,葉成紹卻是手一伸,攬住她的腰就縱身躍了起來,素顏猝不及防就被他抱起,眼一暈人就到了半空裡,哪裡還記得打他,嚇得兩手抱緊他的脖子直喊:「哎,你慢點,你慢點,我暈車啊。」
  
  「暈車?娘子坐馬車也暈嗎?」葉成紹速度放慢了些,卻中嘟了嘴看著素顏,娘子當他是人力馬車了呢?兩人很快變落在了一處空曠地上,這裡,竟然有一條小河靜靜流淌,而牆後便是一坐高大而秀麗的山峰,小河裡的水,竟是流向那山腳而去。
  
  素顏定了定神,抬了眼向四周看,果然是好大一片空地,空地不遠處便是園子,當初這園子的設計者竟然還留下了一聲地並沒有建,怪不得,葉成紹會說自己在這裡建什麼都行的,想著來時,他故意瞞了這一情況,讓自己時園後就捨不得破壞園景,故意看自己難過著急,她便火星子一冒,斜了眼看葉成紹,這廝正得意洋洋的等著素顏誇這塊地呢,她突然就伸了手,輕車熟路的就揪住了他的兩隻耳朵,往兩邊用力扯:「你膽子越發大了,有這麼個地方還故意讓我急?你就是欠治。」
  
  「哇,娘子,好痛,好痛啊,我是你的夫啊,那個,有人看著呢,你給為夫留點面子吧。」葉成紹怪叫著,兩手捧著耳朵,不敢亂動。
  
  這裡沒有人素顏才會扯他耳朵的,青竹几個都沒有跟來呢,哪裡要留什麼面子,素顏輕哧一聲道:「你也要面子啊,下回看你還敢騙我不?」
  
  「不敢了,不敢了,娘子放手,耳朵快掉了。」葉成紹兩隻眼睛警惕地四處亂暖,嘴裡小聲求饒道。
  
  素顏只以為他在裝模作樣,但還是鬆了手,罵道:「你在瞄什麼?這四周都是樹,難不成樹上還藏了人?」
  
  她話音未落,便聽到外哧一聲笑,似有若無,素顏心頭一驚,終於有些不好意思了,也學著葉成紹四處看,葉成紹卻是將她一攬入懷,轉了話題道:「娘子想建什麼房子,你只管跟我說,明兒,我就找人來建就是。」
  
  素顏分明就聽到了這裡有第三個人的笑聲,心裡忐忑不安起來,想著自己可是一直保持著溫婉端莊的形象的,剛才動手打葉成紹的樣子若是讓別人看了去,那不是……
  
  「啊,娘子,你是要建一長排的房子麼?就建在河邊上吧,嗯,用水也方便著呢。」葉成紹見素顏仍沒有放心的樣子,忙又扯著地說話,素顏心裡便明白,那發出笑聲的人,定然是葉成紹的朋友,只是他不方便讓自己看到罷了,便也不在這裡繼續問,一會子回去了再好生逼問就是。
  
  素顏將這裡的環境細看了幾遍,便與葉成紹回內園,方媽媽幾個已經幫她們收拾屋子出來,又讓顧余氏忙著中午飯,素顏便與葉成紹一同進了書房,她要畫圖紙,將自己的構想畫出來,好讓人去建房舍。
  
  一進屋素顏便斜了眼睛看著葉成紹道:「老實交待,那樹林子裡的人是誰?」
  
  葉成紹看她神情不善,突然就一把先抱住了她,一附身便含住了她的唇,哪裡管她正在生氣,一隻大手就自衣襟裡探了進去,撫上撫她……唇舌也糾纏上她的。
  
  素顏被他突然襲擊,身子一麻,那股子異樣的感覺就直往頭頂沖,這傢伙如今是越來越順手了,一上來便將她撫得軟了身子,嘴唇被他堵著,只能發出輕輕的聲音。
  
  葉成紹原本不過想就此躲過她的逼問,但一碰地的唇,他的身體便像點著了一把火,哪裡還記得初衷,一時情動,唇舌糾纏得更深了,手也更不老實的,自上而下,緩緩摸著她的背,而他自己,也是將身子緊緊貼在素顏身上,身體像是要炸了似的,心裡也是火燒火燎了起來。
  
  好在素顏還算頭腦清醒,她們可還沒有安置好呢,大白天的就……若是讓下人們知道了,還不給笑話死去,最重要的是,這園子裡還有不少宮裡的人呆著呢,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他們,這種白日宣淫的事惜若是傳到宮裡去,又是個事了。
  
  便掙扎著推開葉成紹,不住地喘著氣,好半晌才幹啞著嗓子說道:「相公,晚上……晚上有溫泉呢?」
  
  她的意思是,晚上可以一起泡溫泉?葉成紹的眼神變得越發的熾熱了起來,一想起娘子要與他一聲泡溫泉,他就覺得全身血脈噴張,一把將素顏抱得更緊了,強忍著身體裡的燥動,喘著氣,話語卻像是要夢囈:「嗯,泡溫泉,娘子和我一起。」
  
  素顏在他懷裡不敢亂動,怕引得他更火熱,但一想起自己方才頭腦一激,衝口而出的話來,更是羞不自生,忍不住就反口:「是我泡溫泉,誰要和你一起了?」
  
  呃,說話不算數的小狐狸,葉成紹好一陣失望的同時,唇邊卻是帶了壞笑,兩手一抄,就把她抱了起來,聲音卻是打著顫,一哥急色鬼的樣子:「娘子不肯與為夫同浴溫泉麼?那好,先給為夫滅滅火,不然,為夫可就要……暴開了。」
  
  素顏聞得大驚,在他懷裡就手忙腳亂起來,小聲求道:「不行啊,不行,現在不行,外面還好多人等著咱們出去呢,聽,顧媽媽的飯肯定是做好了,相公,我餓了。」
  
  「不行,為夫先餓了,娘子給餵飽了為夫再說吧。」葉成紹哪裡肯放過她,大步便向書房裡的睡屋走去。
  
  「啊,晚上,晚上一起泡溫泉,一起泡。」素顏退而求其次了,夫妻二人晚上一起泡溫泉應該不算什麼吧,哎呀,先過了這一關在說,這傢伙如今像頭餓狼一樣,根本就餵不飽呢,每晚沒有個兩三回,不把她弄得筋疲力盡,根本就不收手,這大白天的,下午她還有好多事情要做……一會子連床都上不了,手腳都軟,那怎麼行?
  
  「哦,娘子又肯了麼?肯與為夫一起泡了麼?」葉成紹仍不肯將她放下,怕她又耍賴。
  
  「肯了,肯了。」素顏忙不迭的回道。
  
  葉成紹這才深吸一口氣,將她放了下來,他也知道,此時時機不對啊,不然,真想好生愛憐她一翻。
  
  一放下她,卻是自己先招了,「娘子,以後你一個人在家裡,我不放心,就留了幾個暗衛在你身邊跟著,先前那發笑的就是其中的一個。」
  
  素顏猜也是這樣,便笑著點了下他的鼻子道:「即是暗衛,為何不早說,還故意嚇我?」又一想,那人敢出聲笑葉成紹,只怕身份也不簡單,便問道:「是司安堂的人麼?」
  
  葉成紹卻是搖了搖頭,說道:「娘子別問他的身份,只要知道他們絕對不會害我和娘子就行了。」
  
  素顏見他不方便說,也知道有些東西自己不知道反而更安全,便也就不再細問。
  
  那是北戎的人,那次葉成紹與他們接上頭了後,那個北戎拓拔宏就非要留幾個人護著他,他一身武功雖不如拓拔宏,但自保卻是無虞的,尤其是昨天素顏在街頭遇險,還要冷傲晨救助才能全身而退,讓他心中好不彆扭,所以,就撥了兩個人守在素顏身邊,等他走了,她身邊也安全一些。
  
  下午,葉成紹用過飯,也不知紅菊對他匯報了什麼,他匆匆對素顏說了幾句話,便離開了。
  
  下午,素顏便在屋裡畫著圖紙,青竹果然將別院裡原有的宮人全都送進宮去了,素顏心裡有些不安,不知道宮裡為此事會做什麼,但有葉成紹在,她也懶得去操心,如果裡面的人也有皇后娘娘的,最多過幾日她去宮裡向皇后娘娘分說就是了。
  
  她正畫得投入,方媽媽走了進來,看她做得認真,站了好一氣才開了口道:「大少奶奶,您若是打算著在這裡長住的話,一是要向侯夫人說明下,如今侯爺還沒有解了侯夫人的禁,侯府裡大大小小也有那麼些人的吃喝,瑣事是要個人管著的,侯夫人要管,也不是太方便,第二就是,如今宮裡的人全都退了,這園子太大,人手就不夠,您看是去買人,還是到侯府裡挑,奴婢在侯府裡呆得久了,後院的大通院裡頭的家生子兒可是不少的,倒底是簽了死契的,大少奶奶用著也能放心。」
  
  素顏來的時候已經向侯夫人說明了,自己也只是在這裡住上十天半月就回去,府裡的事都有管事娘子各自照看著各自的差事,應該出不了亂子才是,廚房裡有王昆家的管著,吃食上是不會出問題的,其他迎來送往的事情,侯夫人原本就不想讓自己一人管著,畢竟她才是侯夫人,是一家的主母,老讓自己去迎客,她面子上也過不去。
  
  所以,這第一點倒是沒什麼擔心的,倒是第二條,自己這裡做的事情,其實並不想讓侯府裡的人知道,自聽了葉成紹說過侯爺的奇怪後,她私心底裡是不太相信侯爺的,她也不知道究竟懷疑什麼,就是憑著女人的直覺,覺得不對勁,萬事小心些總是好的。
  
  所以,侯府裡的家生子,她也不想要,嗯,倒是可以回藍家再討兩房人出來,老太太定然是說不通的,不過,如今是大夫人當家了……一時,又想起被自己困在屋裡的素麗,還裝著病呢,雖然找了皇后,二皇子應該不會再強娶素麗,但最後的消息沒有出來,她便心中不安。
  
  想了好一陣子,素顏才對方媽媽道:「媽媽,我不想在侯府裡要人,街上不是有很多自兩淮來的流民嗎?您幫我想想法子,要是見著那老實的,肯幹的,又肯賣身的,就買幾個進來吧,選年歲小一點的,也好調教一些。」
  
  方媽媽聽得一震,大少奶奶在這院子裡怕是所圖不小,竟然連侯府也防著……嗯,也對,她這樣小心著反倒不會拖世子爺的後腿……
  
  於是笑了笑道:「奴婢這就去辦,只是,大少奶奶,那些流民畢竟出自鄉野,怕是不懂得規矩呢,而且,也不知根底,您也用?」
  
  流民不過就是普通的老百姓罷了,因著受災,失去了家園,流落異鄉,定然生活困苦,肯有人給口飽飯吃,又給他們遮風避雨的地方住,感激還來不及,哪裡就會出什麼妖蛾子了,素顏總是相信這世上好人比壞人多,尤其是質樸的鄉民,更能讓地覺得安心。
  
  當然,這也要看方媽媽選人的眼光了,不管何處,總有奸詐小人的,於是又好言跟方媽媽交流了幾句,倒是得了方媽媽的支持,第二天,方媽媽就領著幾個粗使婆子去了城外買人了,滯留在城外的人,要比衝進城裡的人老實多了,多數是拖家帶口的,便是有心要鬧事,也是顧及著孩子的安危,並沒有跟著去鬧。
  
  此是後話,按下不提,卻說方媽媽走後,沒過兩刻,便又回來了,神色有些古怪:「大少奶奶,有兩位客人求見世子爺,奴婢讓墨書去回說,世子爺沒在,但他們卻是不肯走,說是在等世子爺回來。您看……」
  
  素顏聽得也覺得古怪,他們不過才到別院裡來,怎麼就有人上門了,消息也太快了些吧,只好笑了笑道:「既然是世子爺的朋友,世子爺不在,少不得,我還是要去見見的,失了禮可不好了。」

  方媽媽也正是這個意思,其實,方媽媽的私心裡,是不想素顏再回侯府去的,要是能從此就在這別院裡住著,倒是安生多了。
  
  所以,她就當大少奶奶是正經的女主人,家裡來了客,女主人自然是應該去接待的,這倒不算不合禮數。
  
  素顏走到前院,花廳裡,正坐著兩個容貌俊朗的公子,其中一位,一身煙青色提花錦緞直綴,頭束紫冠,笑容溫和大方,不是東王世子又是誰?
  
  而另一個,卻是皮膚稍顯蒼白,一身儒雅之氣,笑容乾淨略帶羞澀,卻正是郁三公子。
  
  素顏只差沒驚呼出聲,這兩人也太怪異了些吧,怎麼還找到了別院裡頭來了?
  
  不過來者是客,而且,巧的是,這兩人可都算得上她的救命恩人呢,還真不能得罪了。
  
  素顏上前施了一禮,東王世子早就看到了素顏,她自門外緩緩而來,神情略有一些訝異,一雙清亮的眸子靈動異常,看著雖是端莊溫婉,其實怕是對自己的到來,早在心裡轉了幾轉了,不由笑道:「冒昧打擾世嫂了。」
  
  那日他可是稱她為夫人的,今日稱世嫂,倒讓素顏覺得自在了好多,自他那日說了那一句話,雖沒明說,但她當然是聽得出他的意思的,倒讓她真不知道要如何面對他了,如今聽他稱呼得得體,倒也將心裡的那點子不自在壓了下去。
  
  忙笑道:「前日多得世子相救,正要外子登門道謝呢,不成想,世子倒是來了,正好謝過世子。」
  
  冷傲晨見她神色坦然,眉眼間並沒有不豫之色,倒是鬆了一口氣,笑道:「說來也巧,世兄的別院正好與小弟的相鄰,小弟香山別院就在世嫂家山另一邊,不知世嫂來時可曾注意了?」
  
  怪不得他們來得如此巧,原來他家就在這裡,素顏也立即就想起了東王妃說過要請她去赴宴的話來,忙也笑道:「還真是巧了。」眼睛看向郁三公子,也要向他行禮,郁三公子卻是先站了起來,對他一輯:「小生給夫人行禮了,夫人別來無恙?」
  
  素顏原就喜歡這郁三公子,看他一表人才,又文質彬彬,更是巴不得就直接跟他提起素麗就好,只是礙於東王世子也在,不好說罷了,便笑道:「當日得公子靈藥一顆,我正心中不安,要上門道謝的,公子肯來,外子定然會歡喜得很。」
  
  那日雖然事後葉成紹也去了郁家送過謝禮,但是,素顏一直沒有當面道謝的,而且,她也是真覺得郁三公子是個人材,葉成紹就要啟程去兩淮,郁三公子定然能成他的大助力。
  
  「不過小事一樁,夫人不必掛齒,小生來,便是有事相求夫人的,還請夫人成全一二。」郁三公子卻是個爽快人,說話半點也不肯繞彎子,竟是一開口就說明來意。
  
  東王世子在旁面帶徵笑地聽著,似是早就知道他的用意。
  
  「千萬別說什麼求不求的,公子有話儘管說」素顏一聽那成全二字,心裡就高興,忙道。
  
  郁三公子聽了臉徵微一紅,有些羞郝地垂了眸子,不好意思與素顏對禮,話語卻是清晰得很:「小生不才,想求娶夫人家的三妹妹為妻,不知夫人可肯應否。」
  
  果然是這事,素顏聽得大喜,她就是怕郁三公子太過害羞,但子小,不敢主動出擊,會俘獲不了素麗的心,素麗那丫頭似乎對二皇子有些動心,而二皇子也似乎看出來了,所以,才不顧反對的堅持要娶素麗,若不是自己從中作梗,如今素麗只怕是早就嫁到二皇子府上去了。
  
  「這倒是大喜事一樁,先前我也與郁夫人談過這件事,只是,公子怎麼不讓兩方長輩正試以婚儀之禮求娶,卻是……」如果郁夫人上門向大夫人求親,應該大夫人是會同意的,郁三公子這樣越過兩家長輩,直接向自己提出,倒是不太合禮數的。
  
  郁三公子聽得眉頭一皺,歎了口氣道:「若是家母……呃,不瞞夫人,小生對藍三姑娘是……傾心得很。」說著,便頓了頓,臉紅如霞,眼睛卻是大膽的抬了起來,直直地看著素顏道:「是陳王妃親自上門,勸家母放棄……家母不想得罪二皇子和陳王兩家,所以……」
  
  原來如此,自己在想法子退了二皇子的婚事的同時,二皇子那邊也在行動,只是陳王妃也真是大度,明英就要嫁給二皇子做正妃,她身為明英的母親,卻是肯幫二皇子張羅側室,還真是不可思議。
  
  郁三看來也是急了,所以才會求到自己這裡來,這事,倒還真不好辦了,郁三的勝算太小了,如今最要緊的便是素麗的態度,若是素麗自己又肯嫁二皇子,光自己一人反對,可能孤掌難鳴啊。
  
  素顏嚴肅地看著郁三,郁夫人的態度她並不生氣,很理解,郁三這份執著倒讓她感動,便也不顧東王世子也在,問道:「你可知我那三妹妹心中是否有你?若是她不喜歡你,強扭的瓜了不甜呢。」
  
  郁三臉一白,怔怔地看著素顏,又皺了皺眉,好半晌才道:「藍三姑娘年歲尚小,怕是自己心裡想什麼,自己都不太請楚,夫人,小生真是走投無路,只能求夫人了,夫人便是不應,幫小生見上藍三姑娘幾面也是好的,她如今被鎖在府裡出不得門,小生畏於禮數,又不敢去見她,這……這是生生急死小生了。」
  
  還真是率真又直爽的男孩子,若是換在別人,女方對他又不見得有心,兩方家庭都不太贊成,婚事因難重重,怕是早就放棄了,而他,卻是不肯放棄,還敢大膽跟自己說要私會素麗,這人……這人還真是很可愛呢,素顏是越看郁三就越喜歡,她不喜歡迂腐之人,像郁三這種特立獨行的,倒是更直得信任一些。
  
  東王世子靜靜地看著素顏,他很想看看,郁三這個不合情禮的要求,素顏會如何回答。
  
  「公子,我家外子甚是看重公子之才,公子不防在府上多住些時日,好與他一同商討治河大事。」素顏卻是出乎意料的轉了話題。
  
  東王世子先是聽得一怔,隨即挑了挑眉,她比他,想像中還要大膽灑脫呢。
  
  郁三公子一開始也是聽得一怔,隨即熱切地看著素顏,兩眼極亮。
  
  很快便應道:「小生正也要拜夫人為師,想在夫人處求教呢,如此,恭敬不如從命,小生這就去東子府別院收拾東西。」
  
  說著,就要走,素顏笑著又問世子:「莫非世子是專程陪郁公子來的麼?」
  
  冷傲晨聽了微微一笑,卻道:「不然,小弟倒是來給世嫂送人的,還請世嫂笑納。」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5:03 PM

  第一百三十四章
  
  送人?送什麼人?素顏好生納悶,不解地看著冷傲晨,冷傲晨微微一笑,臉部剛毅的線條顯出柔和溫潤來,不得不承認,東王世子是她所見到的,長相最為俊美的男子,他糅合了陽剛和溫潤兩種氣質,但偏生半點也不突兀,他是那種不管站在何處,都能吸引眾人目光的人,他在哪裡,哪裡就會是風景。
  
  看到她再一次用欣賞的眼光看他,東王世子心頭一顫,雖然明知她眼裡的欣賞純粹得很,心裡還是忍不住一陣竊喜,至少,她不討厭面對他,更不會排斥他,與生俱來的自信優越感又讓他心中生了些自信來,「世嫂可是覺得小弟唐突了?」
  
  素顏聽得莞爾一笑,坦然的點了頭道:「我只是覺得很突然,不知道世子想要送什麼人給我呢?」
  
  東王世子沒料到她如此直白,連客氣話也不講,心裡反倒覺得自在了很多,他著實唐突了,他也知道如此送人過來,她必定不會收下,但是,如果不趁著葉成紹還在京中,藉著葉成紹的名頭光明正大的送人,只怕等葉成紹走後,她是連面都不肯再見他的了。
  
  「那日見夫人在胭脂店裡對所有的胭脂如數家珍,又自家母處得知夫人喜歡侍弄那些東西,想來,夫人怕是需要會制香的手藝人,正好小弟也開著胭脂鋪子,手下有幾個還過得去的,就想給夫人送來了。」冷傲晨臉上含著淡淡的微笑,聲音沉緩而極富磁性,說得再自然不過了,自家口口聲聲說唐突,表情卻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素顏聽得好生詫異,這東王世子也太聰明了些吧,聞琴聲而知雅意,自己不過是略略表示出興趣罷了,他就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還缺什麼?素顏心中隱隱覺得不太對勁,但人家一片好意,卻不好怎麼責怪,便笑道:
  
  「世子有心了,只是他們怕是世子府上得力的匠人吧,我實在是不好意思收下,世子好意我心領了。」
  
  冷傲晨似是早就知道她會拒絕,半點也不氣惱,湛亮的鳳眼微瞇了瞇,臉上笑意不改:「世嫂不肯收小弟送來的人,可是怕小弟偷取了經回去?小弟大膽猜測,世嫂是想開胭脂鋪子,想做生意吧。」
  
  呃,這話也太直爽了些吧,素顏被冷傲晨的大膽和直白弄得臉上有些發僵,不得不回道:「我確實是想開胭脂鋪子,可是……取經這一說……」
  
  冷傲晨見她果然被自己的話僵住了,哂然一笑,向她一揖道:「世嫂莫怪,小弟開玩笑的,這幾個人既是送給世嫂,自然是連身份文契一同送來,他們以後便是世嫂的人了,自然是不會給小弟偷經回去的,只是小弟的人也不是白送,送禮自然是圖回報的,據家母所言,世嫂所制之香很是獨特,東西又好,將來定然能大賺,小弟不過私心裡想在世嫂這裡訂下首單,將來運回蜀地行銷,還望世嫂要給小弟這個面子才好。」
  
  這話倒是說得合情合理,在商言商,公平得很,素顏聽了心中舒坦了好多,她自來便相信,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既然東王世子是有所圖的,那就好辦,她想做一番事業,卻是不想佔別人的便宜,能與東王府合作,對她來說也是樁大喜事,廠子還沒建,胭脂還沒有制,倒是先有了一個大銷路,她的心情頓時雀躍了起來,臉上的笑容也越發的明妍了。
  
  「世子的眼光還真是超前,我這胭脂還沒制好呢,你就肯定我會做出好香來?」
  
  她言笑晏晏,語氣比先頭輕快了許多,又微帶了絲俏皮,冷傲晨的心也跟著歡快了起來,臉上笑容仍是沉靜:「小弟只盼世嫂將來莫要因為貨物緊俏,短了小弟的貨源就好。」
  
  不止是肯定素顏能製出好香來,更是肯定她的香將來會大賣,素顏從他的話裡聽到了鼓勵,便也不再推辭,笑道:「還莫說,世子真是急人之危,我正缺人手時,你就送來了,人我就先收下了,至於胭脂貨源,我們可以簽一個協議,世子對我如此有信心,我自當不能辜負了世子的好意,出來的第一批貨,便分三成給世子如何?」
  
  冷傲晨聽得大喜,又更是驚詫於素顏的精明,一曲高歌曾驚艷全京城,她原來不止是個清高雅致,又有大胸懷,連經商這種被世人輕視的行當,她也肯參與,在他所認知的大家閨秀裡,不少都是有幾分才氣後,便自命不凡,眼高於頂,成日只會吟風弄月,不知柴米油鹽,更不知生計營生,哪裡像她這般,能高能低,高雅之事能勝常人,粗俗如經商,她也照樣精明,他的心不由又有些發酸,為什麼,就遲了那一步,如果,他不是遠在蜀地的話……甩了甩頭,冷傲晨將不該有的惆悵丟開,高興的回道:
  
  「小弟不過送幾個人罷了,世嫂就肯拿出三成貨源來,那豈不是小弟大佔了便宜?不如這樣,小弟先付些定金與世嫂,也讓小弟心安一些。」
  
  素顏聽得眼睛閃閃發亮,這東王世子太體貼了,口裡說是佔便宜,其實就是在幫自己,萬事開頭難,想建廠子,制產品,先頭的資金肯定所需巨大,雖說葉成紹很有錢,皇后也會給她一筆款項,但是,訂金卻是一種鼓勵,比那些個資金讓她更有動力和信心……
  
  「如此多謝世子了,希望以後合作愉快。」素顏很自然地伸了右手出去,冷傲晨的眸光就落在她那只白晰纖秀的手上,骨肉均勻細緻,柔美如皓玉,她竟然向他伸手,他的心激動萬分,卻是不敢向前握……第一次,他發現自己原來也有膽怯的時候……
  
  素顏的手停在半空,突然才回想起自己有多麼的唐突,前世時最普通的禮節,在這個時代是多麼的不合規矩,她哂然一笑,又很自然的將手收回去,冷傲晨卻是在她收回去的那一剎那伸出手來,握住了她的,只是輕輕一握,她感覺到他手心裡微汗,但也很溫暖,素顏輕輕回握一下,瞬間鬆開,臉上帶著再坦然不過的笑容。
  
  她的手果然柔弱無骨,肌膚細膩光滑,冷傲晨很想再多握一下,但他明白了她那只是禮節,雖不知道她這種怪異的禮節是哪裡的,但他是能明白她的意思的,只是……那手抽離時,他的心分明也跟著手心一起,有些發空了。
  
  素顏越發的喜歡眼前這個東王世子了,很善解人意的一個大男孩,自己方纔的握手舉動,若是換了別人,怕是會驚世駭俗的,同時,又會輕視了自己吧。他竟然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好個有趣的人。
  
  郁三公子在一旁靜靜地喝著茶,眼裡帶著淡淡的笑意,靜靜地聽著冷傲晨與素顏的交談,當看到素顏收回手,冷傲晨臉上一閃而過的失落時,他笑著上前一步,也向素顏伸出了右手:
  
  「多謝夫人相助之人,小生就此別過,以後還要繼續打擾夫人呢。」
  
  郁三公子伸出來的手,讓素顏更覺得自在了許多,她大大方方的伸手與郁三公子握了握,笑道:「我可幫不上太多的忙,能不能成功,可還須看你自己的緣分。」
  
  郁三公子眉目間儘是自信,哈哈一笑道:「夫人只管幫著小生製造機會就是,小生此生是跟定了藍三姑娘了。」
  
  素顏很喜歡郁三公子的灑脫與自信,微挑了眉道:「那我就等著你得到我三妹妹的青睞哦。」
  
  事情說完,冷傲晨與郁三公子雙雙告辭。素顏讓墨書將人送走,自己又回到了書房裡,繼續畫圖紙。
  
  葉成紹晚上回來,聽說冷傲晨和郁三公子來訪,一臉喜色,問素顏:「那東王世子可是願意同我一起去治河了?」
  
  素顏聽得詫異,問道:「不是說好了,會與你一同去的麼?皇上還給了他官職,怎的又不去了?」
  
  葉成紹的眼睛就有些黯淡地看著素顏,微黃的燈光下,素顏姣好的面容寧靜恬淡,手裡正拿著一本書看著,他走過去,將她額前的碎發輕輕撫至耳後,柔聲道:「他不想隨我去了,不過,有郁三公子和郁大人,這幾日,我又在工部發現了幾個人才,他不去便不去吧。」
  
  素顏聽得他的話裡有些沮喪,抬了眼看他,見他的眼神幽深幽深的,似是有什麼心事,便笑道:「人各有志,不必強求的。」
  
  冷傲晨那種人也非池中之物,他也是個很有主見的人,他既提出不想去,定然有他自己的道理,這種事情,強迫不得的。
  
  葉成紹輕輕將她攬進懷裡,將頭埋在她的肩窩處,悠悠的說道:「是啊,人各有志,不能強求,我才不管他要如何呢。」
  
  口裡說不管,心裡卻是不痛快,這傢伙,有話不說透,素顏以為葉成紹心裡還有自卑,畢竟被人罵過多年的無能,有人不肯服他,會有失落也是有的。
  
  「這個世界少了誰都一樣轉,難道相公少了他,就沒了有治河的信心了嗎?」
  
  關治河什麼事啊,冷傲晨愛去不去,葉成紹在心裡腹誹,酸溜溜地罵道,不過,那小子這回怕是會一敗塗地呢,長得好又如何,娘子是自己的,誰也搶不去。
  
  想到這裡,葉成紹頭一偏,輕輕地含住素顏晶瑩的耳垂,用舌頭舔了舔又放開了,弄得素顏不住的縮脖子,拿眼嗔他,似嗔似喜的模樣更顯嫵媚,葉成紹突然兩手捧住素顏的臉,哈哈大笑起來,眼睛閃閃發亮,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素顏被他笑得莫名,拿了手戳他:「發什麼神經呢,一會子悶聲悶氣的,一會子又傻笑。」
  
  葉成紹雙眉高揚,在素顏唇上重重的親了一記,在她發火的前一瞬立即放開道:「因為我得了這個世界上最好的,讓好些人嫉妒著呢,可惜,他們只會白費心機,若是輕易能搶的走的,又豈會是真寶貝。」
  
  素顏聽得眼睛一亮,知道他的心結是徹底去了,伸了手環住他的腰,頭抵著他的額頭道:「你會這麼想是最好的,安安心心的去幹你的大事,我會好好地在家等你的,不要以我為念。」
  
  不多時,青竹氣鼓鼓地回來了,方媽媽在外面看她臉色不對,忙拉住了問:「可是宮裡的人找麻煩了?」
  
  青竹臉上戾氣甚重,但對方媽媽卻是尊敬:「那些人說大少奶奶不識抬舉呢,我聽著就氣。」
  
  方媽媽聽得到沒怎麼生氣,宮裡的人向來眼高得很,突然被世子爺遣了回去,覺得沒臉了,說幾句怨氣話也是有的。
  
  「你人是交到了何處?世子爺不是給了你牌子麼?」
  
  「竟然是太后宮裡的趙嬤嬤親自來收的人,不過,只怕不會就此了了,這批人走了,指不定又要找了眉目再放下一批人來。」青竹喝了口紫綢遞上來的水,擔心地說道。
  
  「這事你別管了,也別去稟大少奶奶和世子爺,以後宮裡再來人,由我去對付就好。」方媽媽神情淡定地說道。
  
  紫綢聽了這話,不由多看了方媽媽一眼,方媽媽行止規矩都有宮裡的風範,她的來處,怕是不簡單,怕不是寧伯侯府的家生子呢。
  
  冷傲晨第二天就差人將幾個手藝人送了過來,有三個都是年過三十的中年人,看著也很誠實的樣子,又是東王府的人親手將他們的賣身契交到了素顏手裡,他們便也知道再回東王府無望了,其中一人眼中泛濕,略含了絲蒼涼,素顏便知道他們的心裡不太舒服,任誰被主子隨便的送人,心裡都不會舒服的,何況是從王府送到了侯爵府,身份上便是降了一等的樣子。
  
  素顏也不與他們多說,日久見人心,等將來,他們在自己這裡得到的好處比東王府更多時,他們便會知道,哪裡更適合他們的。
  
  與他們交談了幾句後,便讓方媽媽安排了他們的住處,等廠子建好後再用不提。
  
  葉成紹找了個很懂園林建造的大師傅來,素顏將自己畫的圖紙交給大師傅,商量著如何建廠子的事。
  
  忙了好一天,郁三公子真的包袱款款的來了,葉成紹見得大喜,也不問他為何要住到別院來,一來便拖了郁三公子往書房裡跑,兩人一聊就是一上午,郁三公子一說起治河來,也是頭頭是道,更是心無雜念,不時的,還與葉成紹爭得面紅耳赤,沒多久,又相視一笑,相談甚歡。
  
  郁三公子一來,素顏便知道自己該回娘家一趟了,素麗如今正托病,二皇子那裡怕也是盯著藍府的,讓下人去接她來,怕是不妥,便與葉成紹打了聲招呼,便還著青竹和紅菊幾個,一同回了藍府。
  
  她來得突然,藍家門房一見之下,怔了怔,隨即大喜著要進去報信,素顏卻是攔住了門房,示意自己進去就可。
  
  藍家看起來與往常並沒有不同,只是路遇的僕人看素顏的眼色更外尊敬了,便是老太太院子裡的人,碰到了也是恭敬有加,素顏上回也是以一品誥命身份回來,但並沒有這麼好的待遇,心頭有些詫異,但也沒有多想。
  
  得知老太爺並不在府裡頭,她便帶著禮物先去拜見老太太,走近老太太屋裡時,遠遠的就聽見一陣笑聲,小丫頭見到她來了,忙進去報信,張媽媽很快便親自迎了出來,恭恭敬敬的給素顏行了個禮道:「大姑奶奶怎麼來了也不給個信,好讓人去迎啊,方才老太太聽說大姑奶奶回來了,不知道有多高興呢。」
  
  素顏忙讓紫綢打傷賞,笑道:「我也是臨時起意回來的,老太太身體可好?」
  
  「安健著呢。」張媽媽笑呵呵的掀起簾子,把素顏讓了進去,自己卻是慢了一步看向紫綢。
  
  素顏知道她是想打聽王昆一家子的近況,便自己行帶了青竹進去,卻對紫綢道:「你難得回來一趟,帶些禮物去送了老朋友吧,還有你老子娘,家裡的哥嫂兄弟。」
  
  紫綢聽得大喜,行了一禮退了下去。
  
  素顏人還在穿堂裡,就聽得裡面大夫人喚她:「是素顏嗎?快來,看看誰來了。」
  
  素顏聽得大夫人的聲音裡全是喜色,她心頭一鬆,忙大步走了進去,就看到老太太正笑著坐在正中間,而另一旁卻坐著一個與大夫人年齡相仿的中年美婦,穿得卻是很低調樸素,身上的一件絳紫色的襖子半新不舊的,頭飾也簡單得很,一見素顏進來,便一直看著她,眼裡帶了絲淚意。
  
  素顏一看也是怔住,忙上前去向那婦人行禮:「舅母……」
  
  「哎哎,好孩子,幾年不見,都嫁人了,越發的出挑了。」
  
  顧夫人托住素顏的手,細細打量著素顏,聲音哽咽。
  
  素顏知道顧夫人算是苦盡甘來了,顧老太爺又被重新起復,而且官至二品,她原是要上門去慶賀的,無奈事情太多,而顧老太爺經了難事之後,人也變得越發的低調了,接任之初,並不接待客人。
  
  她與葉成紹算是敏感人物,感覺這個時候去顧家,也不是很妥,便也一直忍著沒去,沒想到,今天竟是在藍府碰到了顧夫人,顧夫人來,怕也是看望大夫人的吧,大夫人的性子綿軟好欺,顧家遭難時,又更是累得大夫人差點送命,顧家便不知道那其中的過程,也知道藍家對大夫人並未善待,這是有心來給大夫人撐腰的吧。
  
  「看到舅母精神安好,素顏也就放心了,正說要去拜望外祖呢,只是一直不得閒,還望他老人家不要見怪就好。」素顏眼裡也有淚,記憶中,顧家對她是很好的,這個舅母也是很善良精明的人,小時候很疼她的。
  
  「嗯,不忙,知道你孝順呢,才搬回京裡來,家裡也是亂哄哄的,還沒安置妥當,等忙完這一陣子了,定是要請了你和你娘親一同去家裡玩耍的,你那表妹也正惦記著你呢,聽說你在壽王府的事後,巴巴的就想來看你,不是我攔著,怕是自己跑到寧伯侯府去了。」顧夫人也是個爽朗的性子,很快就丟去了悲傷,笑著對素顏道。
  
  顧家能起復,得虧這個外侄女嫁了個好人家,沒有葉成紹從中周旋,大皇子肯定不會輕易放過顧家,顧家如今得富貴,可以說是葉成紹爭取來的,所以,顧夫人很想與素顏走得更近一些。
  
  一旁的老太太看顧夫人與素顏說得火熱,臉上便有些不豫,卻是笑道:「素顏,你這孩子,一回來就拉著你舅母說個沒完,快來坐下,前陣子還聽你三妹妹說你傷了身子,怎麼就不好生將養著?這會子身子可好了?」
  
  素顏忙給老太太行禮,又讓青竹送上了禮物,老太太臉上的笑才明亮了些,又留下素顏用飯,素顏也沒有推辭,與老太太和顧夫人又說了些應景的話,便說要去看素麗,大夫人聽了便親自送了她出來。
  
  素顏這回看大夫人氣色很好,眉宇間很是開朗,心知顧家的事平了後,大夫人也算是揚眉吐氣了,親親熱熱地歪在大夫人身邊道:「娘,如今老太太可是還管著您?」
  
  大夫人的腰桿子挺得很直,撫了一把素顏的臉道:「她雖然還是有些挑剔,但卻是好多了,如今我也沒怎麼聽她的,該怎麼做還是怎麼做,不過,她對你弟弟倒是真心得很,疼得心肝肉似的,如今她也老了,沒多少年頭活了,娘聽得的,就聽,聽不得的,也不去理會她就是,你就別擔心娘了,只管過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經。」
  
  說著,眼光又落在素顏平坦的腹部上,擔心道:「都嫁過去幾個月了,有動靜沒?」
  
  素顏聽得臉一紅,垂了眸道:「娘,也就兩個多月,哪裡就會……」
  
  大夫人聽了笑道:「也是,娘只是著急呢,女兒家,還是有了自己的兒子才能落靠,雖說世子爺對你極好,可他那後園子裡還有那麼些姬妾在……你那婆婆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你自己心裡清楚就行。」
  
  素顏聽得心頭一震,最近太忙了,事情又多,她似乎是忘了悠然居裡的那幾個女人了,不由心裡一陣發苦,雖然知道葉成紹不會背叛自己,但那些女人的存在,終究是根刺,總要想法子拔去了才好,何況,她們都是葉成紹名義上的妾,如此晾著她們,也虛耗了她們的青春,總要想個妥善的法子安置她們才行啊。
  
  大夫人見素顏的神色不對,知道自己是戳了她的痛處,心頭一酸道:「娘知道你看著光鮮,其實過得艱難,不過,娘相信你,一定有法子處理好的。」
  
  素顏將頭窩在大夫人的臂彎裡,深吸了口氣道:「沒什麼大不了的,娘儘管放心,女兒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沒時間與她們置氣,而且,總有法子安置好她們的。」
  
  大夫人聽得雖然仍是擔心,卻也無能為力,只能摸著她的頭歎氣,素顏見走得遠了,便讓大夫人回去陪顧夫人,自己帶著青竹和紅菊兩個去了素麗的屋裡,三姨娘早就得了信,知道素顏回來了,便站在屋簷下等著,一見到素顏,便先迎了上來就要行禮,素顏忙托住她道:「姨娘不要客氣,三妹妹可還好?」
  
  三姨娘的眼圈兒就有些泛紅,拉了素顏的手道:「那孩子心思重得很,問她想法又不肯明說,這可如何是好啊,不能總裝著病吧,連在院裡頭走動都不太方便。」
  
  素顏聽得三姨娘話裡的意思不對,微挑了眉看著三姨娘:「不知姨娘如何想的,您希望三妹妹嫁個什麼樣的人呢?」
  
  三姨娘聽素顏的語氣有些重,不由微怔,隨即苦笑道:「不怕大姑奶奶笑話,我這輩子最苦的的就是給人做妾,說是娶了她去做側室,可還是低人一頭啊,那看人眼色過日子的生活,我已經受了一輩子了,就不想她也再去受啊。」
  
  素顏聽了這話才算是鬆了一口氣,倒是沒想到三姨娘是個如此有見地的,便拍了怕三姨娘的手道:「姨娘既是有這想法,那倒是好辦了,只要三妹妹自己不肯嫁入皇室,那她就可以推了這門親事,給她找個平凡些的,但能真心疼她的人,才是最好的。」
  
  說話間,兩人已經進了屋,素麗正穿著常服在屋裡繡花,一抬頭,看見素顏進來,那雙圓圓的杏眼一亮,隨即又浮出淚來,起了身突然就往素顏身上一撲,摟緊了她,竟是嗚嗚哭了起來。
  
  素顏愛憐的抱著素麗,輕輕撫著她的背,她知道,素麗這幾天定然也是過得很不舒心,這是她的人生大事,她原就是個有主意的,以前又對二皇子起過心,少女的初戀最是難忘,突然初戀中的人肯娶她了,卻遭到了自己的反對,一時定然也是難以決斷的。
  
  三姨娘見了便在一旁拉素麗:「你看你,你姐姐難得回來,不好生招待,倒是弄得她一身淚糊糊的。」
  
  素麗聞言不好意思的抬起頭來,眼淚還掛在俏臉上,卻是展顏一笑,拉住素顏的手就往外走,拿起先頭做的女紅給素顏看:「大姐,你看這花色如何?一個人關在這屋子裡,閒得死了,就給你和姐夫做了件春衫,也不知道合你的意不。」
  
  素顏聽得鼻子發酸,看那裌衣做得很是用心,針腳細密,竟是繡的最難的雕繡,不由拍了她的手道:「都是要待嫁的人了,不趕緊著給自己辦嫁妝,倒是還記得給姐姐做衣服,你是讓姐姐心裡難受麼?姐姐可是關了你好些日子了呢。」
  
  素麗便看了三姨娘一眼,欲言又止,三姨娘看著便歎了口氣,知道她有些話並不想讓自己知道,心頭一酸,自己養的女兒,卻是不跟自己親,歎了一口氣,退了出去。
  
  素麗看著三姨娘消失的背影,眼裡笑得苦楚,拉了素顏的手道:「我便是想著她,才不知道要如何是好,我要是能嫁得好些,她在家裡的地位也能高點,也不至於連丫環婆子們都瞧她不起。」
  
  「傻子,姨娘想的也和你一樣呢,可憐天下父母心,她巴不得你能過得好,過得幸福,她才能安心,你所說的嫁得好,是指地位,還是指人品?」素顏皺了眉頭勸素麗。
  
  素麗垂了頭不說話,秀眉皺得緊緊的,素顏也不逼她,只道:「今天便是來接你去我那的,我如今正忙得緊,連個幫手也沒有,你幫我打個下手吧。」
  
  素麗聽得一震,眼裡卻是有了喜色,興奮的歪了頭道:「姐姐幫什麼?不是說就要去治河了麼?若是那些個事情,我可幫不來。」
  
  素顏臉色一黯,「我暫時不去治河了,如今在別院裡頭,想開店做生意呢。」
  
  素麗一聽,眼睛更亮了,圓眼滴溜溜的直轉,笑道:「可是做胭脂膏子?大姐可是出了名了,前些日子還有好些夫人來問我呢,問我會不會做那些東西,我哪裡知道啊,呀,紅梅,給我收拾東西,我要到大姐府上去養病。」
  
  素麗這是在家裡憋壞了,心裡對婚事又很是猶豫,素顏肯來接了她走,能讓她暫時拋開煩惱,自是心頭雀躍。
  
  接了素麗到了別院裡頭,給她安置了房子,別院裡,內院和外院同樣的分得很開,素顏並沒有說明郁三公子也在,只讓素麗先在院子裡住著,讓青竹帶著她在院子裡玩了兩天,自己則繼續忙著手頭上的事情。
  
  葉成紹的行程定下來了,十天後就要啟程,東王世子被東王大罵了一頓,給軟禁在府裡頭,不許他向皇上遞辭呈,郁三公子每日與葉成紹跑進跑出,忙著治河的前期準備,後來,他終於坐不住了,素麗的心意他還沒有摸透,家裡也催著他回府去,要離京了,兒子卻還住在別人院裡不回去,是個什麼事啊?
  
  他惦記著自己的老娘,又記掛著素麗,這一天,他也顧不得再求素顏,找了個借口就去了內院,好在院裡也沒有其他女眷,就只有素顏和素麗兩姐妹,也不算太失禮。
  
  素麗自素顏這裡得了她要建廠子制胭脂膏子的消息後,興奮得兩天沒好睡,素顏又不交事給她做,她心裡便像貓爪在撓心一樣,她很佩服素顏的膽量,敢為別人之敢不為,建廠做胭脂,她還是頭一回聽到,如果成功了,那是不是京城的胭脂鋪子都會被大姐給壟斷了?
  
  從來就知道大姐是個心懷遠大的,卻不知道她有這雄心,這激得素麗原本就不安分的心更加蠢蠢欲動,竟是將婚事帶來的煩惱統統拋到了腦後,磨拳擦掌的就想幫素顏一起幹番事業來。
  
  素顏也是讓她先玩了兩天,適應後,便拉著她一起,教了她幾種制香的方子,讓她學著去做,素麗很是聰明,拿著素顏給的方子就去小試,雖說大姐曾經試驗過成品,但能自己製出一瓶上好的胭脂來,她也很有成就感啊,這天,她便帶著紅梅兩個去園子裡採茶花,如今正是茶花開得濃妍之時,薔薇也在打著花骨朵兒,素麗便想制點薔薇香出來。
  
  別院裡的茶花種得並不多,依著園牆邊就一順溜,十幾株的樣子,素麗提著籃子,看著那開得正艷的花兒,有些不忍下手,大姐說,扯花瓣兒就成了,可是,那花兒扯了花瓣就會變醜了,又更不願意摘花,總覺得摘到一朵後,整株花便失去了美感,紅梅可沒她那麼多顧慮,選了開得最大最艷的花瓣兒去扯。
  
  素麗嘟著嘴在一旁看著,遲遲不肯下手,眼看著紅梅的籃子有了一小層兒花瓣墊底,她還一片兒也沒摘,正伸了手去,想選朵最差花朵兒來整朵摘了,卻見另一隻白晰的手比她快多了,很隨意的就摘去了一朵花。
  
  「想要制香,卻連花都不敢摘,藍三姑娘還真不是個能做大事的,比起葉夫人來,果然是差了些膽色。」一個溫和的聲音在一旁調侃道。
  
  素麗猛一抬頭,眸光便落入一雙乾淨而又溫和的眸子裡,那眼光裡跳躍著一簇火苗,正大膽的看著她,像是要將她點著了似的。
  
  素麗不由大怒,這廝怎麼會在這裡,那眼光也太大膽了些,像是要吞了她似的,分明就是個登徒子,「喂,我本就不如大姐,但也不要你來多嘴,你這人好生無禮,怎麼自闖後宅?」
  
  郁三公子早就躲在暗處觀察了素麗好久,見她連朵花也不肯摧殘了,心頭便更是喜歡,又看她那想摘又不忍心的樣子,很是可愛嬌俏,忍不住就想要逗她。
  
  「誰說我自闖的,小生可是世子爺親自邀請來的,得了葉夫人的首肯才能進得後院來,小生正在此處賞花,卻不知花兒被人摘了,弄得沒有了賞花的心情,你不陪禮也就算了,卻還如此無禮?」他明明就是想要與她好生交談的,畢竟時間不多了,他就要離京,明明心裡就急得要死,可是一見她嘟了嘴想要跟他吵的樣子,他就忍不住想要激怒她。
  
  「切,明明就是個登徒子,還說別人無理,真沒見過你這樣厚臉皮的。」素麗氣沖沖的,提了籃就想要走,卻見郁三公子又自那株花花下摘了一大朵來很隨意的往她籃子裡一丟。
  
  她正要罵,郁三公子又連摘了好幾朵兒,但看那株茶花卻並沒有因為這幾朵茶被摘而失去整體美感,她不由生生止住了罵,詫異地在一旁看著他繼續往別一株花摘去,見他總是尋了那枝葉茂盛的,藏大葉子下開著的花摘,不由哂然一笑道:「我怎麼沒想到這個。」一時興起,也彎了腰,尋了這樣的花來摘,兩人一連摘了幾十朵,倒是比紅梅的籃子裡看著還要多上好多,她無端就高興了起來,歪了頭對郁三公子道:「沒想到你還有些小聰明呢。」
  
  郁三公子聽了微微一笑,邊摘花,邊偏了頭看她,眼神灼灼:「你要是與我呆得久了,你就會發現,我不止是有小聰明,也會有大智慧。」
  
  聽他又吊兒郎當的自吹,素麗嘴唇一撇道:「切,王婆婆賣瓜,沒見過這樣的,一點讀書人的謙遜之氣也沒有。」
  
  「聽說姑娘前陣子病了,可好些了?」郁三卻是不再與她鬥嘴,直了身子,將手裡的一捧花放進她的籃子裡,灼灼的目光中,帶了絲柔柔的關懷。
  
  素麗被他看得心尖兒一顫,臉幕的就紅了,嗔他一眼道:「不過就是感了些風寒……哦,太醫說有傳染呢,你可別跟我站得太近,小心傳染了你就不好了。」
  
  郁三公子聽得微微一笑,眼裡卻帶了一絲苦澀,幽幽地說道:「我倒不怕,反正身上原就有病,不在乎再多一樣,能和你……和你生著同一種病,吃同一種藥,就算是苦,也會甜的。」
  
  這話說得好生羞人,素麗聽得臉紅心熱,掩了面就偷偷去□紅梅,卻見紅梅早就不知何時離開了,不由大窘,抬了腳就逃。
  
  郁三公子看著那俏麗的身影像小兔子一樣的逃走,心裡好生悵然,正要提了腳也回轉,卻見素麗卻是又轉了回來,小臉紅撲撲的,眼睛卻是又大又亮,神情卻是很嚴肅:「你……你剛才說什麼?什麼原就是有病,不在乎再多一樣?」
  
  郁三公子心一沉,眼裡的苦澀更深了,眉頭跳了跳道:「是啊,小生原是想向藍家求娶三姑娘的,可是,這身子,還是不要害了別人的好,反正也不知道能活多久,娶人便是害人,今生注定孤獨的渡過最後的日子算了。」
  
  素麗聽得眼一紅,看他臉色蒼白,雖然氣質儒雅,但身子卻是瘦弱,大姐沒少在自己面前誇他,說他是良配,那些日子,二皇子逼婚,她雖然也在猶豫,但心底裡隱隱有著期待,希望他也會去藍家提親,可是,等了好些天也沒動靜,想來,他們家也是看不上自己這庶女身份吧,失望中,又看到了他,心裡就氣,恨不得質問他就好,偏生他又沒對她說過什麼,更沒有承諾,憑什麼罵他,原來,他是有病麼?還說……還說最後的日子,沒來由的,素麗的心就有些發酸,還有些微痛,像是被小蟲子咬了一樣。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卻是更氣他說的話,什麼怕害了人,便是……便是嫁了他……呃,想到這個,她又臉紅了。
  
  「喂,你到底是什麼病?怎麼好好兒的說什麼死呀活兒的,你娘若是聽到,指不定會有多傷心呢,有病就快去治啊,沒事在這裡瞎轉悠做甚?」她突然就很想罵他,狠狠的罵他,這個沒眼色的狗東西,不想就別招惹啊,用那種眼神看人家,弄半天,根本就不敢提親,什麼人嘛。
  
  「吃過藥了,你……你擔心我嗎?若是我……我哪天真……真的走了,你會不會記得我?」郁三公子見她走而復回時,心裡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填得滿滿的,兩手激動得就不知道要放在哪裡好,心裡像是有小鹿在亂撞,怦怦的,直跳,他捂著心,強呼吸著,努力平息著自己的氣息,生怕又嚇走了她,一個對一朵花兒都能生出憐憫的人,又怎麼會對人狠心呢?
  
  素麗聽他說得認真,像是在與她訣別一樣,眼睛忍不住就紅了,嗔道:「你……你要是真走了,我才不會記得你呢,我會很快就忘記你,你是我什麼人,我為什麼要記得你?嗯,對,很快就忘了你,把你丟到腦後頭去。」
  
  「可是我不會忘記你怎麼辦?要是我真去你家求親,我又是這個身體……你……你不會恨死我吧。」郁三公子看著素麗眼中的淚水,心裡軟的就要化成一灘溫泉,聲音也輕柔的像在空中飄。
  
  「連花都不敢摘,又怎麼制香?這話不是你說得麼?笨蛋!」他真的會死麼?真的只有幾年好活麼?怎麼沒有聽大姐說起這個,素麗方才是被氣糊塗了,這會子倒是覺得怪異了起來,卻是更氣他拿這話來問自己,好像不信自己的人品一樣。
  
  這是……這是同意了,要他去提親的意思?幸福來得太快,郁三公子似乎一下子還沒有回過神來,待看到素麗那亮晶晶的眼裡蒙上了一層水霧時,郁三再也控制不住心頭的狂喜,猛然就向她衝了上去,但離她一尺遠時,又生生止住了腳,一雙乾淨明澈的眸子裡帶著不可置信的喜悅,想伸手,又怕唐突了她,傻傻地摸著後腦勺笑道:「你……你這是同意了麼?你……你不嫌棄我麼?我……我明兒讓我娘去你家提親。」
  
  他原本略顯蒼白的臉上染上了兩朵余霞,竟顯出幾分艷色來,他原本就俊俏,這會子眼睛又極亮,眸光熱烈而灼灼,整個人都像閃出一道華彩來,讓素麗一陣炫目,一時竟然看得呆了,小傻子一樣的看著他,根本就沒有聽進去他的話。
  
  郁三的心一下子又緊了起來,呼吸急促著,背心一陣陣地冒著汗,他是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女孩子的心他根本就猜不透,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了出來,她卻半天也沒有回應……心像是被人揪著,攥得死緊,乾脆連呼吸都摒住了,緊張得連耳根都紅了。
  
  「你……你……其實,我的病……」他可憐兮兮的,有些後悔自己拿那些話去嚇她,哪個女孩子願意嫁給短命鬼啊……手自後腦上垂到了兩邊,一副既緊張,有沮喪的樣子。
  
  看在素麗的眼睛裡就是退縮,她猛然晃過神來,握著小拳頭就去捶他的胸,兩隻小拳頭白玉晶瑩,捶在他身上半點也不疼,她的眼淚卻是下來了,罵道:「你……你什麼意思嘛,又要來耍我嗎?」
  
  她生氣的樣子落在郁三的眼裡卻是成了天下最可愛的天使,他任她捶著胸,知道自己是誤會她了,被揪住的心總算得到了釋放,又像是浸在暖洋洋的溫泉裡,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洋溢著快樂和滿足,眼神寵溺地看著眼前正跟她撒嬌的小女子。
  
  「嗯哼!」兩人身後突然傳來了聲清咳,素麗抬了頭看去,正好看見葉成紹和素顏兩人在不遠處含笑看著他們兩個,素麗頓時小臉漲得通紅,一跺腳,轉身就逃。
  
  郁三也是羞紅了臉,卻是大著膽子對素麗喊道:「明兒個,我就去提親。」
  
  素麗身子一僵,隨即又跑得更快了,遠遠的就聽到她的罵聲:「厚臉皮的呆子。」
  
  葉成紹聽得哈哈大笑,素顏的神色卻是很嚴肅,郁三能輕易進得後院,當然得益於她的安排,但素麗始終是她最疼的妹妹,雖喜歡郁三,很希望他成為自己的妹夫,但是,當葉成紹帶著她,悄悄潛在不遠處聽這對小冤家談話時,她對郁三的身體狀況很是擔憂,以前只覺得郁三看著瘦弱,臉上有著不正常的白,但只想著如今的讀書人都是柔弱的,也不算得什麼。
  
  如今想來,郁三的身體狀況怕是不容樂觀,讓她開心的是,素麗終於走出了少女憧憬中的夢幻,對二皇子的那點子少女情懷收回來了,心裡其實是喜歡郁三的,雖然,他們兩個並沒有見過幾面,但兩人互有情愫,可是,再喜歡又如何,她可不想自己的妹妹嫁過去不久就會守寡啊……
  
  「郁三公子,你的身體……真的有病嗎?」素顏想要確定這一點。
  
  郁三聽得臉一白,明白自己方纔的話怕是被素顏和葉成紹兩人聽了去了,但隨即坦然一笑:「夫人難道以為郁三是那種將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的人嗎?」
  
  素顏聽得心一鬆,但還是不確定,沉了臉道:「你應該不是,我看人的眼光向來很準,這點自信我還是有的,但是,你方纔那話,著實讓我擔心啊,我就這麼個舒心的妹妹,請你理解我做姐姐的心情。」
  
  郁三臉上又帶了那種乾淨而溫暖的微笑,向素顏一揖道:「請夫人放心將藍三姑娘交給小生,小生會用心守護她一生的,小生身體雖不太好,但是,陪她一起過個五六十年應該沒什麼問題的。」
  
  這就是說,雖然有病,但不會死……素顏徹底鬆了一口氣,她知道郁三的為人,也看得出郁三對素麗是真心的,不然,以他的家世,和如今皇上對他的看中,治河之後回京,再立下大功之時,怕是會有更多好姻緣在等著他,但他卻一心只想求娶素麗,連賴到自家別院裡住著這種事也做出來了,生怕他離去後,素麗會被二皇子給搶了去,他對素麗的心就毋庸置疑了。
  
  「可是,你究竟是什麼病,不能治好麼?那日我聽說你有藥仙谷的藥,怎麼藥仙谷的靈藥也沒能治好你的病嗎?」素顏著實對郁三病情很是好奇,她也是學醫的,很想知道郁三究竟是得的什麼病。
  
  對藥仙谷的藥也是很好奇,那麼出名的醫藥聖地,她真的想去走上一走,學學先古藥方來。
  
  「就是底子太弱了,我娘生我時是早產……還有些說不明的原因,拖壞了底子,原是活不過十二歲的,機緣巧合下,竟然被藥仙谷的玉清大師救了,調養多年,如今大師又研製了一種新藥,我的病除根怕是沒法子,但養得好,藥不斷的話,性命是無憂的。」郁三說得很坦然,素顏的擔心他很能理解,也更為素麗高興,有這麼個出眾又真心疼她的姐姐關愛著她,她很幸運。
  
  「說不明的原因?」你可有發作過?發作時,會是什麼情況?「素顏皺著眉頭問道。
  
  人吃五穀雜糧,身體會有病也是正常的,也許是素顏來到這個世上後,被陰謀論包圍得久了,一聽到那什麼「說不明的原因」心頭就發顫,郁家也是大戶人家,百年望族,郁老爺雖不是嫡系,但也是功成名就,少年就得意的,家裡的鬥爭肯定也不少,郁三說不定,少時也像葉成紹一樣?
  
  一時又想起在壽王宴席上看到的郁夫人,八面玲瓏,長袖善舞,而郁大少奶奶,卻是性子怯弱,肌黃寡瘦的,郁夫人看著就精明能幹,看著就是個厲害婆婆,又莫名其妙擔心氣素麗嫁過去後的日子來,一時臉色便有些陰晴不定。
  
  郁三敏感的發現素顏的不開心,在心裡歎了口氣後道:「自然是發作過的,小時後,發作得頻繁一些,如今倒是一兩年才發一次,發作時雖是凶險,但有藥仙谷的藥,倒也能平安度過,小生若是連個最起碼的幸福保障也不能給三姑娘,又怎麼敢厚顏開這個口,夫人……」
  
  葉成紹在一旁看著就急,素顏的心情他很理解,可最近這幾日與郁三在一起久了,也實在是與郁三意氣相投,兩個都是灑然不拘的性子,又有著共同的理想,巴不得成了褳襪就能更近一層,這會子看素顏似是不贊成這門親了,他就在一旁抓耳撓腮的,又不敢多勸,只好嘻嘻笑著把話往開裡扯:
  
  「娘子,藥仙谷你去過麼?你也是學醫的,若是哪天讓郁三帶你去上一回,你肯定能學上好些個有用東西回來。」說著,又使勁□郁三,對他擠眉弄眼的。
  
  郁三隻是苦笑,卻不敢順著他的話應承,藥仙谷可不是誰想去就能去的,便是皇帝老子也不是能進得去的,好在素顏的心思不在這裡,倒也沒為這個黑臉,他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又提得老高起來,他與素麗兩人能否成其好事,最大的助力就是葉夫人,如果到了這個節骨眼上葉夫人反口了,他可真想跳淮河了。
  
  素顏垂眸沉思著,並不說話,臉色看起來很不好,郁三越看越急,忍不住便又道:「夫人若還是擔心,不若夫人親自為小生把把脈,若小生真是那……那不成器的身子,小生也不敢黑了心腸去害三姑娘一輩子。」
  
  說著,就不管不顧的挽了袖子,把手伸向素顏,這回葉成紹卻是一跳三丈高了,看病又如何,那也是肌膚相觸的好不好,拉著素顏就將她往身後一扯,隨手便將郁三的手拍了下去,瞪他一眼道:「我娘子她雖是醫術高明,但怎麼也比不得藥仙谷的人,藥仙谷的人既然說了你身子過得去,那便是了,還診個什麼脈。」
  
  郁三本就心中有氣,再一看葉成紹這副小氣巴拉的樣子,拿了白眼翻葉成紹:「葉兄這事作什麼,也忒小器了,夫人與男子握手也不過是個禮節,只是探下脈又哪裡失禮了。」
  
  葉成紹一聽就黑了臉,瞪著郁三道:「你哪只手和我家娘子握的?」
  
  「右手,如何?」郁三理直氣壯的,東王世子也握了,又不是他一個,握了就握了,葉夫人又沒少塊肉,也衡邵還真是龜毛呢。
  
  想歸想,右手卻是下意識的往身後藏,葉成紹卻是就恨不得要將郁三的右手卸了才好,見他早有防範,陰沉著臉,提腳就去踹他,卻是被素顏先一巴掌拍在腦門上:
  
  「你瞎摻和什麼?我就和他握過手又怎麼了?」葉成紹立即火冒三丈,嘟著嘴就要辯駁,卻見素顏秀眉一立,他立馬老實了,委屈地閉了嘴,只拿眼刀子戳郁三。
  
  「你們成親後,回事住在郁府大院裡頭麼?」素顏懶得理他,一把年紀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的胡鬧。
  
  郁三聽得一喜,吊著的心就有了著落,臉上立即綻開了花,揚了眉道:「家中府第雖大,但家中人也多,若是夫人不喜三姑娘與公婆兄嫂住在一起,小生自己也是有府第的,到時,搬出來單過也不是不可以的,反正小生也不是長子,將來也是會分家的。」
  
  素顏一聽這話算是放了心了,卻是主動拉起郁三的手,一旁的葉成紹怪模怪樣的也不敢對素顏如何,只拿眼剜郁三,郁三卻是笑得一臉的欠抽,還得意洋洋的對葉成紹挑了挑眉,很討厭的叫了聲:「姐夫,大姐的這探脈的方式就很專業啊。」
  
  專業你個大便頭!誰是你姐夫,八字還沒一撇呢,真不要臉,葉成紹瞪著郁三,恨不能將他的手給剁了,看素顏橫了眼過來,立即咧嘴一笑,狗腿道:「娘子果然是很專業的,娘子的醫術天下無雙。」
  
  「果然脈象強勁,我先前只怕你有心臟病什麼的,如今看來,你確實是體虛得很,多加強鍛煉吧,治河最是辛苦,也不知道你能吃得消不,要不……」素顏眉頭輕輕鬆開,臉上也有了些笑容。
  
  「怎麼吃不消,去治河就是最好的鍛煉,娘子,相公我身子也虛,我不也要去治河嗎?你怎麼就捨得我去呢?」葉成紹一聽素顏像是要反對郁三去治河,氣得白臉的就叫上了,郁三可是他手下的大將,他可捨不得,又覺得素顏對郁三太過關心,聲音也是酸溜溜的。惹得郁三好一陣不屑,鄙視地看著他直翻白眼。
  
  素顏哭笑不得的又朝葉成紹的腦門拍去,罵道:「你可真吵,一邊去。」想想葉成紹的話也對,便道:「也是,去治河,在工作中鍛煉確實是強身健體的好法子,明兒個你這能請得動你母親去藍家提親麼?」
  
  她擔心郁三會懼怕二皇子的勢力,不肯去提親,不然,郁三也不會求到自己這裡來了。
  
  郁三卻是自信滿滿的,對素顏一揖到底:「當然能,家母也很喜歡三姑娘的,而且,大嫂這些日子吃了夫人開的那個方子下的藥,身子有了好轉,家母很是信服夫人的醫術,正想登門拜謝夫人來著,只是夫人最近太忙,怕打擾了夫人。」
  
  郁大少奶奶只是分泌失調,心情鬱鬱罷了,自己那方子雖有用處,但也是治標不治本的,最終還是要看郁大少奶奶自己的心理調節能力。
  
  素顏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對郁三道:「如此,事不宜遲,你就先回家去與父母商議著吧,藍家那邊我去說。」
  
  郁三聽得喜上眉梢,忙必跌地應了,慌忙火急火燎地就往外院沖,正好碰到自己的小廝長順。
  
  「少爺,看你高興的,事成了?」長順單眼皮小眼睛,細皮嫩肉的,長得就像個小娘子,但眉毛卻短,配在一起看著就有點賊眉鼠眼的味道,他原正躬著身躲在暗處,看見自家公子出來了,喜滋滋的就迎了出來,倒是把郁三嚇了一跳。
  
  但他心情好,衝上去就一把擰住長順的兩邊臉皮,用力一扯,笑得得意洋洋:「當然事成咯,少爺我出馬,哪裡有辦不成的事?」
  
  長順被扯得臉皮生痛,呲牙咧嘴的去搬他的手:「爺,您開心也用不著讓小的痛吧,該讓小的陪著你一起開心才對啊。」
  
  郁三手一鬆,也不管長順,腳步輕快的就往前走,邊走邊道:「快,收拾東西,爺要回府。」
  
  「切,也不要高興的太早,京裡可是誰都知道,藍三姑娘是二皇子內定下的良娣的,好多世家公子打她的注意,但都不敢上門呢,這會子藍家又與二皇子槓著,您現在去,不是去觸二皇子的霉頭嗎?二皇子正愁找不到您的事呢,您還巴巴地往他的刀子下湊……」一路碎碎念,也不管郁三聽不聽得到。
  
  郁三走遠了,素顏也是心事重重的,葉成紹也收了先前的耍寶痞賴相,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道:「只要他二人情投意合,再大的阻力也能克服的,咱們能幫的,都幫到就好了,成與不成,也只能看他們的命了。」
  
  說得也是,自己能做的都做到就好了,素麗的幸福還是掌握在她自己手裡,素顏微微歎了口氣,很快便拋開了不快,想著葉成紹不久也要離開,他最近的日子裡,常常裝寶逗她開心,任她欺負著,她心裡暖暖的,也故意順著他的意,故意的陪他愛心,其實兩人心裡都不好過,成親後,雖然吵吵鬧鬧的,但日子卻是過得真心實在,兩人的感情也是與日益增,葉成紹雖然成天嘻嘻哈哈的,什麼也不說,但素顏知道,他比自己更害怕離別,比自己心裡更不踏實。
  
  「走吧,相公,我餓了。」素顏笑意融融的拉住葉成紹的手,身子半歪在他的身上,膩著他的手臂說道。
  
  葉成紹的手一緊,將素顏的手包裹得更嚴實了,親暱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尖兒,寵溺地說道:「餓了麼?那我做面給你吃,我的手藝可是大有長進了呢」
  
  說著,又討好的歪了頭問:「是吧,娘子。」一副等著素顏誇獎他的樣子。
  
  「比起顧媽媽的來,還是相差甚遠啊。」素顏煞有介事的說道,眼看著葉成紹就垮了臉,又笑瞇瞇的補了一句:「不過,我喜歡吃。」
  
  葉成紹才綻開了笑顏雀躍的拉起素顏走得更快,邊走邊道:「今兒早上就讓顧媽媽泡了香菇來著,還有啊,我讓她燉了烏骨雞,取了湯,放上香菇,再加上小蔥花兒,娘子,今兒的面保準比上回做得更好吃。」
  
  聲音漸漸遠去,素麗自樹後轉了出來,有些發怔地看著那手牽手走遠的一對璧人,秀眉展開,又想起某個厚臉皮的男子那一再作揖打混的求自家大姐的樣子,掩著嘴就想笑,丫頭紅梅也從暗處走了出來,扯了扯她的衣袖道:「走吧,姑娘,如今你也知道了,三公子對你的一番心意,再沒什麼可以擔心的了。」
  
  素麗被她說得臉一紅,垂了眸子就悶頭往前走,但剛走幾步,卻又被紅梅扯住了衣袖,她正要罵紅梅,卻聽紅梅小聲道:「姑娘……」聲音怯怯的,還帶著警示,素麗不由回過頭來,一看之下,臉瞬間有些發白,但她很快就鎮定了下來,正色的對著前面福了一福:
  
  「大人!」
  
  來人背對著素麗,但身形高大,素麗從來就沒有看清過他的正臉,每次來都是悄無聲息的,像個幽靈一樣的出現,不管她在哪裡,只要這個人想找她,便一定能找得到,素麗的心開始往下沉,幸福就在眼前,觸手可及,難道又要失去了麼?
  
  「你似乎很喜歡郁三?」那個人的聲音很沉,也很沙啞,像是怕被人聽出來似的。
  
  「請大人成全,大人交待的事情,小女子全都完成了,並沒有差錯。」素麗躬著身,那人不叫起,她也不敢直起身來。
  
  「你是在向本大人邀功嗎?」那人的聲音又沉了幾分,似乎生了怒氣。
  
  素麗也不怕,小手在袖子裡握了又握,暗自給自己壯著膽:「小女不敢,這是小女的終身大事,小女……也想有個幸福家庭。求大人成全!」
  
  「不行,上面說,你必須嫁給二皇子,二皇子深不可測,防範又嚴,如果你能潛進府去,那是再好不過的。」那人不容置疑地說道。
  
  素麗臉一白,身子搖晃著後退兩步,眼睛就帶了淚水,咬著嘴角,半晌也說話,小手緊握成拳,似是在強力克制著自己的感情。
  
  「此事就這麼定了,這是上面的命令,由不得你不答應。」說完,那個背影一閃,轉瞬就消失了,像是根本就沒有出現過一般。
  
  素麗身子一軟,差一點就要摔倒在地,紅梅忙上前扶住,同情地看著她,哭道:「姑娘,怎麼辦?」
  
  素麗眼前又浮現出郁三公子那略顯蒼白的臉,還有與她爭吵時,明明很氣,卻又忍不住會寵溺地看著自己的眼眸,心中一陣大慟,掩了臉,將紅梅一推,便向自己的屋子衝去。
  
  紅梅急急地追了上去。
  
  第二天,郁三果然說動了郁夫人去藍家提親,藍大老爺早就知道素顏不同意二皇子,又得知她一力大誇郁三公子,正要同意時,二皇子親自上了門,將郁夫人堵在藍府,當眾言明,素麗是他早就定下的側妃,任誰也不能在求娶,郁夫人本就是提著膽子來的,被二皇子一嚇,立即又打了退堂鼓,但往日怯弱的大夫人卻是將郁夫人請到了上房裡,很恭敬的對二皇子道:「殿下,小女福薄,身子骨柔弱得很,恐怕入不了天家的眼,皇后娘娘差了人來,說解了您與小女的婚事,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二皇子聽得眉頭一皺,卻是瞪了郁夫人一眼,對大夫人卻是平和得很,聲音也帶了絲懇求之意:「小王知道夫人的難處,小王著實對三姑娘一往情深,母后那邊,小王會想法子說服,還請夫人先不要應下其他人,容小王一些時日。」
  
  他貴為王爺,又是太子的熱門人選,權勢正如日中天,莫說郁夫人不敢得罪,就是藍家,說話也得掂量著來,你家一個小小的庶女,王爺肯屈尊降貴的親自上門提親,又親自阻攔別家的求娶,足以證明他是何等的誠心實意,若這點子要求也不應允,藍家也太不識抬舉了些,大夫人無奈,如今也只能拖著了。
  
  郁三聽說後,大失所望,不過,好在藍家也沒應允二皇子,只要素麗一日未嫁,他便還有希望,何況,她的心是屬於他的,只要想到這一點,他又信心百倍,心尖兒都是甜的。
  
  素麗得知郁夫人的提親沒有成功,倒是鬆了一口氣,臉上再也沒有了笑容,每日裡便圍著那方子開始自己學著制香。
  
  素顏只當她是因為與郁家的婚事沒能成,心頭鬱悶,安慰了她幾句,見她仍是悶悶的,提不起勁來,便也沒再多勸,皇后曾經答應過自己,絕對不會讓二皇子娶了素麗的,所以素顏並不太擔心,如今只是二皇子一個人在鬧騰罷了,他要娶素麗無非也就是想拉攏藍家、拉攏葉成紹和自己,等他發現,葉成紹根本是他拉不動的,到時也就會對素麗死心了。
  
  十日轉瞬就到,素顏和葉成紹一直住在別院裡頭,期間侯爺來過一次,與葉成紹長談了一回,出來只是告訴素顏,成良被狠打了一頓,又被禁足了,文嫻的傷也好了,問素顏什麼時候回侯府,素顏只說自己上回身上中的毒還有些沒清乾,想在別院裡多養些日子,侯爺聽了便歎了口氣道:
  
  「你莫要擔心,紹兒去了淮安後,你只管回侯府住,侯府裡再也不會有人敢對你如何了。」
  
  這話似是在保證什麼,素顏停在耳朵裡的味道卻又不同了,紹揚身上的毒在素顏的心裡是根刺,到現在也不知道究竟是誰下的毒,而侯爺對紹揚的態度又太過冷漠,讓她心裡便對侯爺生了抗拒,並不太相信侯爺的話,不過,她如今也不是怕回侯府會有人對她如何,現在侯府還真沒有人敢如何對她了。
  
  她現在首要的是,建立自己的商業,要在經濟上不依賴侯爺,侯爺家的那個礦山,她雖看了進賬,但覺得那賬面很有問題,她暗暗派人打聽過,那個礦山的出產,一年絕對不止那點自收入,但礦山是掌在侯爺手裡的,葉成紹不管,她也沒法子去管,那是屬於侯爺的財產,就算分得葉成紹有份,家中子女眾多,一分之下,還能有多少?
  
  於是只是笑著對侯爺道:「兒媳知道父親母親待兒媳好,只是兒媳身子懶懶的,想在修養些時日,請父親見諒。」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素顏還不肯回去,侯爺也沒辦法,只好自己走了。
  
  葉成紹出發的前一天,皇上又招了他進宮,與他長談了一氣,回來時,葉成紹的臉色就不太好看,素顏也沒有問他,她希望他開開心心的離開就好。
  
  「娘子,我半年後就回來了,你那個修水庫的方案今年怕是實施不了的,這會子眼看著春水就要起來了,得先清河道,修河渠再說。」兩人坐在裡屋,葉成紹拿著圖紙坐在炭盆前,對素顏道。
  
  「嗯,我也覺得修建水庫暫時不太現實,需要的條件太高,這裡只有石灰,沒有……」原想說是沒有水泥的,又怕葉成紹追著問水泥是什麼,便生生忍了回去,只是皺了眉頭想,自己先前還是太幼稚了些,很多想法都不成熟,沒有切合現在的實際出發,自己葉成紹說的修河渠,將河流分道倒是個好法子,看來,什麼事情還是要實踐了才能得出結果的。
  
  「娘子,你的想法其實很好的,要實現,也不是沒有辦法,你說的那個東西,確實沒有,但是,也有東西可以替代的,糯米灌漿後,粘合力也很強,只是不能浸泡太久就是……」葉成紹拿著圖紙皺了眉頭在沉思,素顏既然恩那個提出建水庫的話,那她肯定是見過的,自上回與她談過一次,以為她是來自天外的飛仙後,葉成紹的心裡便有些怪怪的,總感覺素顏說得那些個事物,便是她曾經見過的,存在過,只是,這裡沒有,既是存在過,那便肯定有法子找到……
  
  「先建河渠也是一樣的,既能保證兩岸的灌溉,又能分引河水,漲水時,分擔主河的負擔,這的確是個好法子,相公,你比我實在多了。」素顏不想再與他糾結水泥問題,她不是學理工的,對如何製造水泥一竅不通,怕他再談下去,又要神神叨叨的瞎擔心,生怕她哪一天會飛昇了。
  
  聽她的語氣裡有著閃躲,葉成紹抬了頭看她,就要離開,兩人都不捨,但都不把離別放在嘴上,只是總覺得怎麼看她也看不夠,火盆中的火光映在她白皙的臉上,兩頰紅紅的,更發顯得俏麗動人,葉成紹放下手裡的圖紙,身子就挨了過去,臉貼著她的臉,輕輕磨蹭著,感受她如瓷般細膩嬌嫩的肌膚,聲音就有些不著調:
  
  「娘子,娘子……」沒說不捨,沒說會很想她,只是不斷的,輕輕的,柔柔的喚著她。
  
  素顏的心沒來由的就發酸,他才刮了鬍子的臉,胡茬有些膈人,磨在臉上很是粗厲,微微的有些刺痛,但就是這刺痛的感覺也讓她依戀得很,心裡麻麻的,癢癢的,她忍不住就環住了他的腰,踮了腳,主動親吻著他線條明朗的臉頰,調皮的伸了舌去,輕輕在他略顯倔強的下巴上舔了一個圈。
  
  葉成紹的身子一僵,手將素顏抱得更緊了,嘴一張,便咬住了素顏的小耳垂子,嘴裡噴出一股熱熱的氣息來,含糊不清的輕喚:「素顏,素顏,素顏……」並沒有像以前一樣一碰他就著火,只是不停地喚著她的名字,以前,他只是叫她娘子,她叫他相公,今兒卻是不停的喚著名字,似乎生怕這一走,就再也見不到了一樣。
  
  素顏的心像是被揉成了一團柔棉,軟軟的,又酸酸的,不停的應著,小心的親吻著他的眼,他的鼻,他光潔的額頭,把自己的千般柔情全化在這細細碎碎的吻裡,更把不捨和依戀吞進了肚子裡,不想讓他走得太牽掛,更不想讓他太擔心自己。
  
  兩個膩了好一陣子,葉成紹的身體又要起火時,他自己果斷的放開了素顏,拉著她的手道:
  
  「娘子你來,我帶你去見個人。」素顏本以為,最後一晚上,葉成紹會與她膩在屋裡過的,沒想到,他卻是起了身,拉她往外走。
  
  她沒有問他,要見什麼人,只是乖乖的跟著他走,出了門,走出門院後,他一攬她的腰,縱身躍起來,幾個起落後,穩穩地站在了地上,藉著月光,素顏感覺到自己仍在別院的後院,站在離正施工中的工地不遠的樹林子裡。
  
  葉成紹拍掌三下,很快,樹林裡便閃出三道人影來,其中一人身材高大,眼睛明亮而幽深,相貌卻不似中原人這般,線條明顯粗獷一些,五官深刻鮮明,竟是異族人的模樣,素顏眼前立即就浮現出皇后娘娘的樣子來,皇后娘娘也是有異族人的血統,這人難道也是……
  
  「見過公子。」那中年人右手捂腰,向葉成紹行了一禮。
  
  「這事我夫人,想必拓拔將軍已經見過了吧。」葉成紹也照樣還了那人一禮。
  
  來人正是拓拔宏,他眼神挑剔地看了素顏一眼後,神情冷厲地移開眼去,問葉成紹:「不知公子約在下來,有何事?」
  
  「派人保護她。」葉成紹的話很簡單,語氣也是淡淡的。
  
  拓拔宏一聽,眉頭就皺了起來,唇邊就帶了一絲的不屑,「公子我已經派了三名暗衛了,如果她太過柔弱,連半分自保能力也沒有,那也太讓人失望禮物,我北戎可沒有綿羊還不如的女子。」
  
  呃,這事在鄙視自己?素顏對著那高鼻鷹眼的人好生不滿,北戎的女子就很了不起了麼?看拓拔宏挑了眉看她,她也揚著眉斜瞪過去,輕哼一聲。
  
  拓拔宏知道中原女子最是守禮,又端莊賢惠,很柔順的,可公子這夫人卻是大膽得很,竟然也挑釁的看著自己,不由眼一沉,是柔弱的綿羊也就罷了,偏還是個任性的綿羊,這樣的人不適合公子,更不適合北戎的皇室。
  
  「公子若無其他事情,在下就走了。」根本就不想再多看這個女子一眼,若不是看在公主的面上,他才不會撥人去護著這個女子呢,公子若是肯回北戎,將來他身邊的女子決不能是大周這種小綿羊。
  
  「將軍……若我家夫人出什麼意外,我會無心做任何事情的。」葉成紹臉色有些暗沉,也沒說什麼威脅的話,只是淡淡地說道。
  
  「算了,相公,我不要他們保護。我雖是綿羊,但總比母狼要好吧,也不知道草原上的母狼都長成啥樣子,會不會很嚇人啊。」素顏故意想要激怒那個高傲的北戎人,憑什麼被一個外族人瞧不起啊。
  
  拓拔宏果然氣得回過頭來,眼神銳利地看著她,「草原上的女子,可不是夫人這等柔弱不堪,而且,也比夫人美上一百倍,豈是你這等庸脂俗粉能比的?」
  
  素顏立即就想起了美艷無比的皇后,若皇后也是北戎的,那自己的外貌還真是不能比得上她,不過,難道北戎女子個個都貌美如花嗎?這個死胡人,不就是看不上自己嗎?
  
  她今天非要跟他叫上勁了,於是冷笑道:「你既然說我柔弱不堪,那我這個柔弱的女子若是打你一掌,你敢站著不動的承受嗎?」
  
  拓拔宏劍眉一挑,不屑的在鼻間輕呲了一下,揚了下巴望天,根本就不當素顏的話為一回事。
  
  「將軍是不敢嗎?」葉成紹笑瞇瞇的看著素顏,很隨意的問拓拔宏,他家娘子手無縛雞之力,但他深信她的聰慧,既然敢挑釁,便肯定有必勝的把我。
  
  「有何不敢,我便站著不動,夫人儘管出手,不過,莫要打痛了你那柔弱無骨的手就是了。」這話說得很不客氣,還有些調戲的感覺,葉成紹聽得大怒,正要發貨,素顏將他的胳膊輕輕一捏,示意他稍安勿躁,笑吟吟的輕移蓮步,走向那胡人。
  
  拓拔宏一動也不動,兩手抱胸,居高臨下的傲視著素顏,唇邊帶了一絲譏誚,根本就不拿正眼看素顏。
  
  素顏笑得一臉的無害,溫柔又端莊地走近他,抬起素手來,在空中晃了一晃,看著拓拔宏鐵塔一樣的身軀,她似是真的害怕出手太重,會傷了自己的手一樣,歪歪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拓拔宏的身體,一副不知如何下手的樣子,一旁站著的兩個胡人見了也發出輕輕的呲笑,鼻間輕哼著,很是不屑。
  
  素顏聳了聳肩,左手輕輕在空中拂動著,右手卻是疾速的拍向拓拔宏的腰間,拓拔宏本是好整以暇地站在那,一副戲謔輕視的樣子,突然臉色一僵,整個身子也僵硬了起來,衝口問道:「你……你拿什麼東西刺我?」
  
  「帶毒的針啊。」素顏一臉的笑,說得理所當然,她就是耍賴了,你不是武功很高嗎?怎麼也怕毒?怕銀針刺穴道?
  
  葉成紹挑了眉對拓拔宏道:「怎麼樣,將軍,我家娘子刺穴一想很準的,一般也就是腰痛上兩天就會好,不會太傷身體的,唉,她就是心太軟了些,從不肯傷人。」
  
  拓拔宏一身功夫臻如化境,他早就調查過素顏,知道她沒有半點內力,更沒有練過任何武功,所以,才大意了,沒想到這個女子竟然會中原的點穴功夫,若是放在平日,他斷然不會被她點鐘,剛才,他也有所警惕,只是,她的花式太多,他的目光被她的左手吸引了,卻沒想到,這個女子狡猾得很,右手突然就刺中了他的穴道。
  
  拓拔宏突然哈哈大笑,兩臂一伸,一根銀針便自他的腰間彈出,很瀟灑自然的對素顏一揖手,卻是行的大周常禮:「夫人果然名不虛傳,雖然,確實太柔弱了,但很多事情,不是光靠拳頭,而是靠腦子的,銀燕,出來,以後就由你跟著夫人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5:04 PM

  第一百三十六章
  
  樹林裡,走出一位身材纖長的女子,那女子一看便知是北戎人,眼睛微顯碧藍色,骨骼均勻高大,容貌艷麗,神情肅然,面無表情,素顏都不知道她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先前她只見到拓拔宏和另兩名北戎人,看來,這林子裡怕還另外藏有不少北戎人,素顏好生奇怪,她實在不知道葉成紹怎麼會和北戎人聯繫在一起,不會皇后真的是……
  
  她按下心中的不安和疑惑,對那女子微微一笑,那女子也看了她一眼,走向前來,行了一禮,用很流利的京片子對她道:「夫人,屬下長相太特殊,平日裡便只隱在您的周圍,您有事時,只管叫聲銀燕就成了。」
  
  語調平平,不帶半分感情,但話卻是說得恭敬得很,挑不出半點錯處,看得出,應該是在京城呆了不少年份的,素顏看了葉成紹一眼,葉成紹給了她一個安定的眼神,她便點了頭道:「有勞了。」
  
  拓拔宏看了葉成紹一眼道:「在下與公子所說的,還請公子多多考慮。」
  
  葉成紹不置可否地揮了揮手,拓拔宏便帶著那兩人消失在夜色中,銀燕看了葉成紹一眼,也是一個飛身,便不見了人影。
  
  葉成紹又要攬著素顏往回走,素顏一扯他的衣袖道:「你沒有話對我說嗎?」
  
  葉成紹將她往懷裡一攬,擰了下的鼻尖,笑道:「怎麼,娘子生氣了麼?」
  
  夫妻之間貴在坦誠,她知道他的身世離奇,但如今她已是他的妻,他再瞞著她,便是不信任,這讓素顏很難過,心裡也郁堵得很,像是一腔熱情卻潑進了大海裡,瞬間便沖淡了,沒留下半分的熱度,投入得再多,也會找不到痕跡。
  
  「娘子,先前不告訴你,是我自己都不是很肯定,方纔你與他打堵之人是北戎的大將軍,名為拓拔宏,是北戎皇帝身邊最得力的大將,我的娘親……嗯,如今你也猜到了,是皇后娘娘,她原是北戎皇帝的獨生女兒,唯一有純正皇室血統的公主,當年,她天真爛漫,在一次打獵時,遇到了當時的三皇子,如今的皇上,一見鍾情,後來……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具體的,也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得清楚的,總之是,她成了如今大周的皇后。
  
  而大周與北戎世代征戰,早就是死敵,他們的結合,注定是不被兩國皇室,兩國百姓看好的,我娘真的很傻,甘願拋家棄國,不惜傷了北戎皇帝的心,毅然跟著我那個……爹回了大周,可笑的是,我那個爹根本就不敢向眾人言明說她是北戎的公主,給她安了個寧伯侯妹妹的身份,只說是寧伯侯失散多年的,同父異母的妹妹……所以,而我,卻是因為有北戎血統,不被容於大周皇室,太后不承認我,皇上也不肯反抗,以陳家父子為首的一些知情大臣竭力反對之下,也成為了寧伯侯的嫡長子,堂堂大周嫡長子,北戎皇帝的親外孫,竟然給封了個侯爵世子之位,你說可笑不可笑?」
  
  葉成紹的聲音很平淡,沒有半分的怒氣和埋怨,就像是在敘述一個故事一樣,可越是如此,素顏越是能聽出他心頭的悲痛和憤怒,更是心疼他的境遇,明明貴不可言,卻是連一個侯爵世子身份還要被人說成是搶奪而來的,被侯夫人恨之入骨,怪不得,他要自暴自棄,自毀名聲,她悄悄地伸了手,也攬住了他的腰,將身子向他貼得更近了,雖然,很多事情,她早就猜到了一部分,但是由他親口說出來時,她還是忍不住為他心痛,為他不平,更為宮裡的那位國色天香的皇后,她的嫡親婆婆感到悲哀。
  
  一個為了愛不惜一切,放棄一切的女子,她要有多大的勇氣和毅力,那份愛,要有多濃,多烈才值得她如此去做,如果不是為了這份愛情,她也許已經成為了北戎國的女皇,成為了萬眾矚目,至高無上的女君主,用得著在宮裡被太后壓制著,被陳貴妃之流言陷害著,被一群嬪妃嫉妒陰恨著麼?
  
  可是,如今除了一個皇后的空名,她又得到了什麼?前些日子,更是連個皇后之名也差點被太后廢了,而那個她為之拋卻一切的男人,為之付出全身心,付出最美麗的青春的男人,又給了她多少愛?他的愛,分成了幾十幾百份,給她的不過是一絲一縷,真是不值得啊,不值得。
  
  素顏的心為皇上哀歎著,忍不住,她就嘟嚷道:「相公,要不,我們和娘親一同回北戎去吧。」
  
  葉成紹感受到了素顏的心疼,和她的休貼,嬌軟的身子緊緊地貼在他身上,鼻間不時鑽入淡淡的幽蘭清香,心中的悲憤和蒼涼被她淺淺的溫暖消融著,聽了她孩子氣的話,他不由莞爾一笑,附頸下來,頭抵著她的頭,大而亮的眸子調皮地看著她道:「你捨得你大周嗎?捨得大夫人?捨得你弟弟?捨得素麗嗎?捨得這裡的親朋好友嗎?」
  
  也是啊,且不說能不能走得掉,真要走了,只怕自己的娘家也會成為叛國的同謀,會誅連九族的吧,她立時便被自己的一時衝動弄了個大紅臉,卻又不願在他面前落了勢,嘟了嘴道:「什麼嘛,人家也是為你和皇后娘娘抱不平啊,皇上也太那什麼,……不是人了。」
  
  葉成紹難得見她在自己面前露出小女兒態來,輕輕用頭拱了兩拱她的額頭,哈哈大笑起來,伸了舌去,在她的鼻尖上舔了一圈兒,手卻將她摟得更緊了。
  
  「嗯,他不是人,確實如此,娘子對他的這個評價太中肯了。」
  
  素顏被他弄得鼻尖癢癢的,伸了手想擦來著,突然又想起方纔那個銀燕姑娘說是就在她身邊的,那剛才兩人的親密不是全被人家看了去?一時大窘,掙扎著就要推開葉成紹。
  
  「沒事的,她在大周呆得久了,懂得什麼叫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葉成紹哪裡肯讓她逃開,長臂一收,將她抱得更緊了。
  
  那天晚上,葉成紹與素顏兩個抵死纏綿,卯時初葉成紹就起來走了,素顏被他折騰了一夜,一覺睡得濃沉,他走時,她竟然不知,早上醒來,一摸身邊的被子,空蕩蕩,冷冰冰的,心頭頓時好一陣空虛,立時就開始想念了起來,急急地就想要去追,或許,他現在還在皇宮裡,再要不,在十里長亭,她現在趕過去,也許能來得及送別,大聲道:「誰在外頭。」
  
  紫綢走了進來,一看她坐了起來,滿臉驚慌的樣子,忙過來摸她的頭:「怎麼了?不是著了涼了吧?」
  
  「世子爺呢?」素顏急急地抓住紫綢的手問。
  
  「走了,卯時就起來了,走的時候特意吩咐奴婢,不要叫醒您,說是不想讓您送,您沒看著他走,就像他還沒有離開時一樣,爺說讓您在家好好護著自個兒,不要太操心了,爺他很快就會回來的。」紫綢邊說邊拿了件絨袍子給素顏披了,擔心地看著素顏。
  
  大少奶奶臉上很少露出慌亂的神情,她一直是很淡定從容的,也是,少年夫妻,又正是你濃我濃的時候,突然要分開這麼久,著實是不捨的吧,也沒什麼啊,世子爺只是去辦皇差,幾個月後就會回來的啊,可是,為什麼世子爺和大少奶奶兩個人都好像這次的離別,會是很久很久一樣呢?
  
  卯時就走了嗎?那現在肯定是趕不及了,他是故意的,故意把她弄得精疲力盡,故意讓她累得起不來,然後,自己悄悄的離開,他怕見她不捨的眼淚,更怕自己捨不得吧。
  
  天天在身邊嘻嘻笑著的一個人,突然離開了,以後上百個日子裡,夜晚便只能孤枕空眠,原來,思念真的是一種痛嗎?剛離開,思念就開始襲捲了她的心,素顏甩了甩頭,將不好的預感甩到了一邊,打起精神起了床,他不在家的日子裡,她要闖出一片天地來,她要為他積累財富,也為了實現自己的夢想,也更是為了……呃,打發時間,忙碌才不會想念。
  
  梳洗完畢,素顏走出內室,就看到滿桌豐盛的早餐,她有些發怔,平素都是她和葉成紹兩個一起用早餐,如今他走了,就是她一個人孤零零的……
  
  「去幫我請三姑娘過來一起用吧,這麼多,我一個人哪裡用得了。」素顏微歎了口氣,對一旁的紫雲說道。
  
  紫雲低頭瞄了下素顏的臉色,很機靈的默默退了下去。
  
  等了好一會兒子,紫雲來了,素麗卻沒有跟來,素顏好生詫異,紫雲便悄悄附在素顏的耳邊道:「大少奶奶,奴婢方才去請三姑娘的時候,紅梅姐姐說三姑娘還沒起來,可是,奴婢好像聽到了裡屋有哭泣聲,奴婢就想,是不是三姑娘與郁三公子的婚事沒成,所以在哭呢?」
  
  素顏覺得很有可能,便起了身,帶了青竹和紫綢兩個往素麗住的屋裡去,紅梅坐在穿堂裡無精打彩的拿著一件做了一半的藏青色的袍子哀聲歎氣,一見紫雲去而復返,臉色一變,忙起了身朝紫雲身後看去,果然看到素顏正皺了眉頭來了,她慌著丟了手裡的袍子,幾步跑到裡屋門口,敲了敲門,小聲道:「姑娘,別哭了,大姑奶奶來了。」
  
  就聽得屋裡素麗仍在輕輕的啜泣,紅梅急得不行了,姑娘昨晚就哭了一夜了,以前姑娘也沒少遇過傷心事,一直就很堅強來著,怎麼這一次在大姑奶奶家裡,反而不能忍了呢?也是,那郁三公子多好一個人啊,偏那位大人非要姑娘嫁給二皇子……二皇子有什麼好?那次還想對大姑奶奶無禮呢?和個登徒子沒兩樣。
  
  紅梅又喊了兩聲,屋裡的啜泣聲才停了,眼看著紫雲已經領了大姑奶奶進了穿堂,紅梅忙迎了上去,素顏也不多問,直接就往裡屋而去。
  
  「大姑奶奶,三姑娘還沒起呢,這會子正亂著,您先在外頭坐會兒,奴婢去服侍她妥當了再出來。「紅梅跟著身後,想攔又不敢。
  
  素顏越發覺得不對勁了,掀了簾子就走了進去,抬眼一看,卻是愣住了,素麗正坐在床頭,一雙圓圓的杏眼裡貯滿淚水,眼睛都哭紅腫了,正定定地看著她,神情楚楚可憐,素顏的心一疼,忙走過去,坐在床邊,拿了帕子幫她拭淚:「傻丫頭,不是說了讓你不要急嗎?郁三走的時侯說了,只要你一天沒嫁,他還是會上咱們家提親的,皇后娘娘也應過姐姐,說了不讓你嫁給二皇子的,你哭什麼,看,成了熊貓眼了,醜死了。」
  
  素麗也不管素顏口裡的熊貓眼是什麼,一聽郁三的名字,剛要收進去的淚水頓時又湧了出來,她再如何懂事,如何沉穩,也不過是個十五歲不到的小姑娘,心裡的秘密存得久了,就會受不住,再一聽素顏溫柔體貼的關懷,便更加傷心,撲進素顏的懷裡就失聲痛哭起來。
  
  素顏被她弄得不知所措,忙不停地拍著她的背,哄道:「好,好,不哭,姐姐這就再進宮裡一趟,少不得,幫你求求太后去,強扭的瓜不甜啊,要嫁給二皇子的多了去了,為什麼非要逼我妹妹啊,真是的,皇家的就了不起啊,可真是的。」
  
  素麗在素麗懷裡哭了好一氣,素顏都差點跟著她一起哭了起來時,她才住了聲,抬了眼看著素顏,大大的眼睛裡全是痛苦,素顏心一酸,才十五歲的姑娘,眼裡怎麼會有那濃的悲哀啊,不由皺了眉道:「真的很捨不得郁三麼?」
  
  素麗一聽,眼淚又要出來了,要說是為了郁三讓她哭得如此肝腸寸斷,那還沒到那個地步去,只是,只是她如今實在是不想被逼著嫁入二皇子府啊,那個人,眼裡心裡分明就只有權勢和利益,哪裡會有半點真情可言,自己不過是她的一個工具而已,姐姐說得對,皇家比大宅院裡更複雜,那裡不適合她,她的身份太低,根本就不可能與明英郡主去比,還有一個陰狠的劉婉如,真要去了那裡,那她會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啊。
  
  素顏看她總是哭,又不肯說話,不由得又勸了她一氣,讓紫雲回去將食盒提到素麗屋裡來,兩姐妹一起吃。
  
  素麗看著素顏,幾番欲言又止,素顏機警的感覺到她有話說,便讓青竹几個退了出去,然後,靜靜的,坦然地看著素麗。
  
  以前在藍家時,她就發現過小素麗有秘密,但感覺她一直很聰明,也很體貼,心性也良善,對三姨娘是極孝順的,又懂得審時度勢,很乖巧。
  
  所以,素顏便將那些小懷疑全都掩藏了起來,一直真心待著她,素麗也沒有讓她失望,對素顏也回以真情真心,至少到現在為止,她還沒有發現素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但今天她這一哭,實在一些怪異,素顏不想逼她。
  
  如果素麗真的肯拿自己當親姐姐看,有什麼難處,就應該向她明說,兩人商量著,一起解決才是,如果不當自己是親姐姐,也和素情一樣只存了利用的心思,那她也只能怪自己眼光不夠好,錯認了人罷了。
  
  素麗何其聰慧,立即看到素顏眼底的一抹冷意,她心一慌,顫著聲道:「大姐!」
  
  她自小孤苦,三姨娘身份低下,又軟弱無能,只有素顏肯給她親情,給她溫暖,張開了柔弱的臂膀護佑她,她實在是不想失去這個姐姐,便是那人真的……真的會要……不行,她不能騙大姐,就是自己死,也不能讓大姐……
  
  「想好了再說,如果不想說,我也不逼你,你的人生需要你自己走,該如何走,走什麼樣的路,都由你自己決定,要知道,你不是在沙灘上走路,走錯了,抹平沙子,不留痕跡,再走一次就是,人生中,很多錯誤一旦犯下,便沒有改正的機會,很多事情都是不能夠從頭再來的,明白嗎?」
  
  素顏正色的對素麗說道,素情就是這樣,為了一時的癡念,不但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還把二夫人也送進了家廟,她自己想得高位,最後只能嫁作商人女,與京城的貴女圈子從此無緣。
  
  素麗的眼睛睜得越發的大了,眼神卻有些躲閃,好半晌,她才期期艾艾地開了口道:「大姐,若是……若是,我曾經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你會不會原諒我?」
  
  果然如此麼?素顏的心一沉,但臉色卻有了一絲苦笑,看著素麗小心翼翼的小樣子,撫了撫她被淚水粘在臉上的頭髮:「既然是曾經做的,那便說明事情都過去了,而且,我如今也是好好的,說明,你做的那件事情,並沒有對我造成多大的傷害,我原諒你。」
  
  事情還沒有說出來,大姐就原諒自己了,素麗的心裡一陣愧疚,又一陣感動,心裡暖暖的,不期然地抓住了素顏的手道:「大姐,那件事情,其實也不算是壞事,就是當初,你不是明明與上官明昊訂了親麼?有人……有人讓我從中破壞來著,那個人,讓我極力成全你和姐夫,如今看到你和姐夫琴瑟和諧,妹妹心裡也好受多了。」
  
  「有人讓你破壞我與上官明昊的婚事,促成與你姐夫?那人是誰?或者說,是那一方的勢力?」葉成紹的身份太過敏感,素顏一聽這話便立即全身的刺都豎了起來,那個人肯定是知道葉成紹的身世的人,不知道又是那一個幕後黑手。
  
  「我先前以為他是姐夫的人,現在看來,似乎又不是,如今我也不清楚了,就是……就是他讓我嫁給二皇子的,他不許我嫁給郁三公子。」素麗被素顏的神情震住,越發的小意了起來,她昨晚想了很久,思來想去,還是想對素顏坦白,這事她放在心裡太久了,久得要發孝了,像是一大團老面一樣,在胸腔裡膨脹,脹大得都要炸開了,她受不住了,就算大姐不肯原諒,她也要坦白。
  
  「他讓你嫁給二皇子?有沒有說原因?」素顏皺著眉頭問道,怪不得素麗會哭得那樣的絕望,原來如此。
  
  「有,說是讓我刺探二皇子的消息,好告訴他,大姐,他似乎是幫姐夫人,是站在姐夫這一邊的,好幾次給我下的命令都是幫助姐夫。」
  
  素麗聽得連忙點頭,姐妹二人又在屋裡討論了好一氣,吃過早餐後,當天就回了藍家,素顏親自探過三姨娘的脈,三姨娘根本就沒有中毒,而那個人交給素麗的所謂的解毒丸竟然是一種滋補藥品,這讓素顏好生無語,素麗更是小臉紅成了醬紫色。
  
  她也算是夠精明的了,只是當時年紀太小,又被那人嚇住,三姨娘從來沒有毒發過,她也沒懷疑過,想來,那人也是看她年少無知才會如此的,但那人會是誰?葉成紹知道不知道?
  
  「大姐,那個人,他真的是站在姐夫這一邊的嗎?他也沒分咐我幾件事,只是次次都與姐夫有關,又全是向著姐夫的,所以……大姐,雖然我沒有害你,可是……你能原諒我嗎?」素麗絞著帕子,垂著頭,認錯的樣子很誠懇,看素顏半天也沒吱聲,腳尖蹭著地,也不敢抬頭看素顏,只是手中的帕子快被她絞爛了。
  
  「如果,她讓你下毒害我呢?你會怎麼辦?」素顏感覺心裡有些悲涼,原以為,素麗是真心對自己的,卻原來,她身上也有秘密,這讓她心裡好生發寒。
  
  素麗聽得猛一抬頭,嘴角便露出一絲苦澀來,含了淚道:「當時,他命令我時,我便說了,如果是讓我害你的話,我情原自己去死,三姨娘她就沒過個一個好日子,活著也是痛苦,若是逼得我急了,我便同她一齊去了乾淨,我知道,我如今說這話,大姐不會信,可是,人在做,天在看,我若真做了那傷天害理的事情,便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古人最是迷信,素麗肯發這麼大的毒誓,素顏不由得就信了一半,又想起自己中毒時,她哭得那樣痛心,面對二皇子的陰謀時,又那樣的機智聰明,當時若不是她在,自己怕是被二皇子毀了名節了……
  
  兩姐妹正在說著時,三姨娘突然自裡屋衝了出來,一下就跪在了素顏面前,納頭就拜,「大姑娘,這孩子沒有壞心眼兒,都是我拖累了她,那一次,大姑娘被蛇咬的事,其實,她是救了大姑娘你的,原本,那是條眼鏡蛇,大姑娘應該也知道,若被那種蛇咬到,便是你有再高的治毒手段,怕也是一命嗚呼了,她求我,非讓我給換成了毒性若些的蛇……不然,大姑娘你……」
  
  素顏立即就想起自己曾被素麗害得被蛇咬的事情,又想起二娘偷拿她的肚兜的事情,也是素麗示的警,在娘家的許多事情,仍是歷歷在目,素麗母子過得比自己更苦,地位更差……她們在夾縫中生存,有很多事情,也是情非得已,算了,難得有一個貼心的妹妹,素顏走上前去,扶了三姨娘起來,哂然一笑道:「只要姨娘沒有真中毒就好,三妹妹我仍帶去了,我那忙得很,她又是個能幹的,得讓她在我那住一陣子再送她回來,姨娘可不要捨不得哦。」
  
  三姨娘自然是千恩萬謝的,素麗見素顏不記恨她了,小臉上終於有了笑容,卻還是小意地看著素顏,素顏一拍她的額頭,嗔道:「你這丫頭,就是心思太重,早些告訴大姐,也不至於要傻哭一夜吧。」
  
  幾日後,素顏進了宮,請皇后下了懿旨,將素麗賜給正在治河的五品工部郎中郁秋涼,郁三公子的名字還真是有意思,竟然叫秋涼,素顏便在素麗面前念一次時,就要笑上一回,而素麗卻是又羞又氣,嘟了嘴道:「郁大人也真是的,怎麼著也是個文化人吧,怎麼就給他取了這麼個名字,秋涼,還冬寒呢?」
  
  素顏聽得哈哈大笑,戳著她的腦門道:「郁四公子可不就叫冬寒麼?」
  
  素麗頓時無語了。
  
  二皇子徹底死了要娶素麗的心思,而素麗說的那個人,也沒有再出現,素顏心想,還算好,也不是每個人都是要害自己和葉成紹的,總也有人是在幫他們,如今不管那人是誰,只要非敵是友就行,總有一天會知道那人是誰的。
  
  不過,她也讓素麗留心著,只要那人約她,便帶了自己去。
  
  兩姐妹便拋開一切,開始準備制香的事,素顏的廠子其實也不大,她的東西不太大眾化,因為前世的美容產品很多都是化學藥品中提練出來的,而這裡全都得用天然的東西,種植的出產率又低,成本就高,生產多了,也怕別人消費不起,便在短短二十多天內,將廠房建起了。
  
  又招了王昆來幫她買人,顧余氏的丈夫也被她調來了,很快就招了熟手,小廠子按著她的要求,在兩個月後初具了現模,期間,她帶了素麗去赴過一次東王妃的家宴,就在別院附近,她帶了自己家生產的很多產品作試用,在場的很多姑娘夫人都得了一小瓶,大家用過後,都說要等素顏的鋪子開張了後,再去買。
  
  素顏期間也回過幾次侯府,原想著要帶文嫻和文靜兩個去東王府的,但是,她們身上的傷都沒有好,只好作罷,侯夫人難得的半點也不為難素顏,只說讓素顏安心在別院裡住著,素顏便也樂得在別院中自在,無人管束,只是皇后招過她進宮過兩回,她帶了自己的產品去了宮裡,其中有郁紅白,胭脂扣,但卻都是濕粉,皇后親自塗了後,感覺要比那乾粉強多了,最重要的是,濕粉塗了不但臉色更明艷,還讓人看不出粉了,宮裡的妃子們一聽說有這種好東西,自然是蜂擁而至,都吵著要,皇后卻是神秘兮兮的,只給了她們每人一小瓶去試用,只說這東西難得有,不是誰想買就有得買的。
  
  一時,讓試用過的宮妃心裡癢癢的,越發的想要素顏的產品了。
  
  葉成紹去了一個月後,便寄了信回來,兩淮的百姓果然生活得很艱若,他一邊組織人去清理河道,一邊組織地方官員救濟災民,最可怕的是,天氣越來越暖和了,很多百姓住在低矮的茅棚裡,地勢低,條件惡劣,就怕暴發大的瘟役,那時,便不得了了。
  
  不過,葉成紹的信裡,說得多的還是好消息,修河的辛苦片字未提,只提了他在淮安一去,便查處了一個貪官,同時,也斷了幾家買石料的商家的貨,懲治了幾個奸商云云,言語間,很是恣意,素顏知道,他是真的過得很開心,能為老百姓幹些實在的事,這是葉成紹的理想,作為一個男人,能以自己的努力為天下百姓和自己的國家出力,是最開心的事情,雖苦猶甜。
  
  當然,他的信裡更多的是對素顏的思念,一編信紙裡,素顏素顏的就要寫上上十遍,素顏拿著那厚厚的信紙便覺得心裡滿滿都是幸福,彷彿他那懶懶的,又帶著痞痞的呼喚就在耳畔一樣,每看一遍,素顏便會忍不住笑出聲來,心裡對他的思念,便又要多了幾分,提筆回信時,她也是將自己的近況撿了好地說,當然,也不忘要問,那個逼素麗嫁給二皇子的人究竟是誰,問葉成紹知不知道。
  
  淮安離京城來遠,書信往來一趟便得有一兩個月,素顏將信寄走後,便又開始期待葉成紹的下一封信地到來。
  
  廠子裡的生產總算步入了正軌,東王世子送來的那三個人,成了素顏的手下大將,她讓他們三人各管一個小車間,一個小工段,方子下藥之類的,都是由素麗親自帶人下的,工人們只管做,並不知道香的方子究竟是什麼,王昆管著廠子裡的採買,顧老實便管著別院裡的總管雜事,難得這幾個月裡,素顏的身邊任何的煩心事也沒有,也沒有操心的人來打擾她,似乎大家都在看著,看她不去幫葉成紹治河,又能弄出什麼驚艷世人的東西來。
  
  這一天,素顏終於帶著素麗和青竹兩個,再一次來到了皇后在凍城的鋪子裡,那位胖掌櫃一見是她,臉便有些發冷,素顏想起這人的惡毒來,當時,流民大亂,這掌櫃分明可以打開了門讓她們時去躲避的,但他卻將門關得死緊,眼睜睜地看著文嫻幾個被流民打傷,見死不救,還奸滑得很,這種人,是斷斷不能成為她鋪子裡的掌櫃的。
  
  進得鋪子,青竹也不多言,直接拿了皇后娘娘給素顏的那個玉珮示給那掌櫃看,那月掌櫃立即臉白了,提了袍子就跑出來給素顏磕頭:「原來是主子派來的,不知夫人有何吩咐,小的一定照辦!」
  
  一臉的諂媚樣子,要多噁心就有多噁心,青竹看著就直冷笑,淡淡地說道:「收拾包袱,滾吧。」
  
  那胖掌櫃聽得一震,隨即紅了臉道:「夫人,雖然你拿得有主子的印信,可是,奴才在這裡可是幹了好些年,這鋪子裡進貨,出貨,帳目都在奴才手裡,求夫人留下奴才,奴才一定會好生幹,幫夫人將這店子打理得紅紅火火,包夫人大賺。」
  
  他經了上一回,也查過素顏的底細,知道她是寧伯侯世子夫人,便也知道,她同皇后的關係親厚,說話便小心了很多。
  
  但他是慣常仗勢的,這會子雖說的是軟話,但那話裡話外卻是透著要挾,什麼進貨,出貨都在他手裡,那意思分明就是說,如今他走了,進貨的渠道就得死了,他卻不知道,素顏根本就不要他店裡原來買的貸,哪裡會受她的要挾,青竹跟了素顏這麼久,更知道素顏在做什麼,冷笑一聲道:「如此說來,你倒是個人才咯?沒有你,這店子就開不起來了?」
  
  那掌櫃訕笑一聲,眼裡卻是閃過一絲得意:「姑娘言重了,小的不過是幫主子看店罷了,哪有這麼大的能耐,只是小的做得熟了,夫人留下小的,能事半功倍一些罷了。」
  
  他所說的倒是實話,但這店既然是自己接手,那原有的人便要全換掉,這些人明面上說是皇后娘娘的,保不齊裡面還摻了別的勢力的人在裡頭呢,素顏可不想自己的店裡的人不純,沒得又出了間諜之類的,讓自己操心,不如統統都換了的好。
  
  於是也懶得跟那掌櫃瞎白扯,對青竹遞了個眼色,青竹將那掌櫃一提,百十斤的身軀便讓她輕輕鬆鬆地扔了出去,完了,還拍了拍手,對那掌櫃地道:「趕緊的,去主子那裡報到吧,看主子怎麼處置了你。」
  
  那掌櫃的一聽這話,立時便焉了,他在這店裡都做過什麼,他自己心裡最清楚,皇后娘娘根本就不太管店裡的事,也無暇管,他原是宮裡某個太監的親戚……如今看來,皇后怕是知道了他做的一些事情了,這……趕緊的逃吧。
  
  灰頭土臉的爬起來,也不說要進店去收拾東西了,提了袍子就跑,才抬腳,就見前面擋了兩個帶刀侍衛,他立即整個人都軟了下去。
  
  那胖掌櫃畢竟是皇后的人,素顏來接手時,便知會了皇后,也告訴了皇后這掌櫃有問題,這會子她一回店,皇后便著人來拿他,他的下聲,可想而知了。
  
  素顏將店裡的人全換了,換成了經過自己訓練過的小夥計,每個人,都穿著素顏自己發的一致的制服,店裡的格局也改了,店門口,派了一個年輕俊俏的夥計站著,當招客生,裡面的夥計也是白晰清秀,說話伶牙俐齒,很會招攬生意,素顏也沒有特意弄個開業慶典什麼的,很低調的,就將鋪子開了起來。
  
  開業的第一天上午,門口羅雀,生意並不好,只是,那招客生乖巧的站在店門口,一直彬彬有禮,見到過往的姑娘小姐看過來,他便羞澀地一笑,躬身行禮,若得過路的姑娘們都去看他,他也不喊人進去,只是站在那裡笑。
  
  姑娘們看他樣子可愛,忍不住便進了店去逛,立即又有一個相貌清秀的小夥計,穿著長衫,打扮得乾乾淨淨地迎了上來,熱情的介紹著店裡的胭脂,很多小姐對濕粉陌生得很,聽都沒有聽過。
  
  便有另一名小夥計,取了樣品出來,伸了手背對客人道:「姑娘且看,小的這手,比起姑娘的來,是又粗又燥吧,再看小的塗了這濕粉……」邊說邊用指挑了點濕粉往手背上塗,立時,那塊塗了粉的地方比起其他的膚色來,果然要白細了很多,那客人立即就來了興致,也挑了些往自己手上抹了,感覺果然香味清雅,粉質細滑,一塗主見效,忍不住就問價格。
  
  站在櫃檯裡的小夥計便笑吟吟的拿出一溜兒小盒出來,都是定制的小瓷盒,盒面上的圖案卻是素顏自己設計的,有的是卡通畫,有的剛是寓意吉祥的古畫兒,看著別出新裁,又可愛,又大方,而且,盒子的形狀也是打破陳規,各種樣子的都有,有的瓷盒是做成一胖娃娃的樣子,有的則是肚圓廣口的矮瓶,有的則是做成小動物的模樣兒,看著討喜得很。
  
  客人光看那包裝的盒子,就有些應接不暇,忍不住讚歎,早忘了問價格了,有的大方的,家裡殷實的,一口氣就把各色的瓷瓶兒一下就都買齊全了,也不管裡面的濕粉是不是自己能用得了。
  
  那夥計就勸:「姑娘,胭脂濕粉是有保質期的,您一下子買得多了,會過期,不若一次少買些吧。」
  
  那客人還不樂意了,笑著就嗔這小夥計:「你開店做生意,哪裡還有怕客人買多了的道理,你只管給姑娘我包起來,我便是一人用不完,送人總是可以的吧。」
  
  小夥計聽了臉上的笑容就深了,卻仍是勸道:「姑娘,這盒子邊上都印得有保質期,若是過了保質期,姑娘可就千萬別用了,不然,會對您美麗的皮膚有損的。」
  
  那姑娘一聽,覺得有趣,真拿了瓶子去細看,果然,每個瓶底都有生產日期,還有店舖的字號,使用期等等,字很小,又是刻的簪花小楷,看著很舒服,那姑娘越看越喜歡,對那小夥計道:「你是今日開張的麼?那我便是第一批客人了,哎呀呀,以後你們這玉顏齋的第一批貨的瓶子,可就是被人收齊了,看我以後怎麼跟那些姐妹們得瑟去。」
  
  得,這位還整起了收藏來了,還真算有眼光的。
  
  那姑娘更覺得這店家貼心,小夥計也是真心實意的對待客人的,並不一味的只賺錢,實在又厚道,歡天喜地的,出了好幾十兩銀子,買了一大堆濕粉回去了。
  
  當然,跟著她進來的,也不止一個客人,其他人見她買得多了,也跟著買,有的客人就有攀比的心,又喜歡店裡的貨,看人家買得多,她也跟著買。
  
  買了東西的客人,很多人回家後,果然將自己買來的濕粉當稀罕物送給親戚朋友,結果,那些親戚用過之後,都感覺比乾粉強多了,尤其素顏的產品裡,又分了年齡段,年輕的小姐們用那一種,中年的要保養,又用哪一種,瓶底下都有說明呢,此香適合XX人群使用。
  
  結果,很多夫人用過之後,感覺那濕粉很能遮暇,臉上的斑和皺紋很巧妙的就蓋住了,而且,還讓人難以看出來,比起打乾粉了,那何止強了百倍。
  
  到了第三天,第四天,素顏的店子裡,客人開始增多,等過了十幾天後,便暴滿了,這一傳十,十傳百的,來店裡買東西的,就越發的多了,結果,店裡的夥計便有些招乎不過來。
  
  這時,紅菊就出馬了,她帶著幾個府裡的丫頭笑吟吟的往那店門口一站,看到擠不進去的客人便笑了上去,說道:「客人,這大太陽底下好生曬人,您那皮膚可是嬌貴得很,千萬別曬傷了,來來來,跟奴家到後面去坐坐,您要什麼,寫個單子給奴家,奴家給主人說說,把您要的東西打成包,送上門去不就好了麼?也省得您在這毒日頭底下曬得難受,又要塗多少防曬霜去才能白回來。」
  
  那客人聽她這麼一說,喜出望外,正是擠不進店去,怕買不著東西,得她這麼一說,還真著她繞到了後堂,寫了單子,自家放了銀子,拿了回去。
  
  還留下地址來,說是多久以後,讓店家又送貨上門去,當然,這送貨的服務是要收費的,那客人也不覺得什麼,就當是打賞錢就是。
  
  一個月下來,素顏不止是店子裡的生意興隆,便是廠子裡的第一批貨,也是一銷而光,而宮裡頭她還沒有開始送貨呢。
  
  這一天,素顏正要去廠子裡看看,就聽到紫雲來報,說是東王妃帶著壽王世子妃幾個一起來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素顏聽得一怔,店子才開張一個月,雖說生意極好,但是,與她理想中的規模還差得遠了,壽王世子妃曾經就有意與她合夥兒做生意,她先前還是有那想法的,不過,現在的想法就不一樣了,潤膚霜的方子她是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裡的,產品的供應也是她一家獨有,合作可以,只是方式上,可就要改上一改了。
  
  自去廠子裡的路上又折返回來,素顏帶上青竹和紫綢迎到了二門,要讓陳媽媽去把長安居的水榭收拾出來,六月裡的天,大毒日頭的,幾位夫人頂著烈日來了,少不到,要在水榭裡歇歇汗。
  
  東王妃帶著壽王世子妃還有明英郡主一起來了,讓素顏意外的,竟然還有中山候夫人和司徒敏,這讓素顏好生詫異,遠遠看著那一群錦衣翠環的夫人小姐,被更大一群丫環婆子簇擁著正由方媽媽迎著往垂花門而來,她微怔了怔,便微笑著迎了上去。
  
  「葉夫人,我們可是聽說你這園子裡頭的桃子都熟了,特意來討個新鮮果子吃的,來得突然,你不會把我們趕走吧。」壽王世子妃性子最是爽朗大方,遠遠的就大聲說道。
  
  司徒敏手裡打著一把小花紙傘遮著陽,一手拿了帕子當扇子扇著,小臉紅撲撲的,看來是極熱了,秀眉微蹙著,只是一看到素顏時,一雙眼睛黑亮起來,也接了壽王世子妃的話頭道:
  
  「素顏姐姐也真是的,說好了要請我們到府裡頭去賞耍的,我可是實心聽進了她的話,結果,二月裡的說的話,這到六月裡也沒來人下帖子,我可是真在家裡等得急了,要不是東王妃說起,我們還真不知道姐姐自個兒躲到這香山院裡來享清靜了呢,倒是把我們這些個小姐妹們都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吧。」
  
  這話素顏的確是說過的,一是葉成紹去了兩淮後,她心裡老惦記著,實在是沒心情去開宴會宴客,這二嘛,她著實是忙不過來,廠子才建,才開始生產,又去張羅著開店,哪有時間去招待客人,好在這幾天,廠子裡的生產和店裡的生意也都步入了正軌,她也正想歇上一歇,沒想到,那些貴人們就不請自來了。
  
  不過,司徒敏這話也說得幾位王妃候夫人們的臉上都理直氣壯了起來,原本不招呼就闖了來,她們都還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太突然,也有點不合禮數,但司徒敏這話裡既透著熟絡親密,又讓她們有了突闖的借口,氣氛也立即更為輕鬆了起來。
  
  素顏連連致歉,先向東王妃行禮,又向中山候夫人行禮,中山候夫人打扮得很素淨清爽,天氣熱,她只是穿了件薄衫,外面套了件紗質的半臂,眼神柔柔的看著素顏,拉了素顏的手道:
  
  「你這孩子,幾個月不見,怎麼黑了,瘦了?聽說你開了家胭脂鋪子?傻孩子,寧伯候府還少你的爵用不成?看把自己操勞的。」
  
  候夫人的聲音輕軟溫和,像個最慈和的長輩,素顏聽得心裡暖暖的,也反握著候夫人的手道:
  
  「沒呢,就是太閒得慌了,自個找點事情做做,找發時間罷了,伯母,我這個樣子您不覺得更健康了嗎?」
  
  邊說話,邊把一眾人往水榭迎,東王妃神情端莊嫻雅,進來後,很自然地打量著別院裡的佈景和構造,走了一歇,看了一歇後,眼裡便露出瞭然的神情來,傳說,果然不是空穴來風啊,這個園子,竟是比起自家的那個別院建造得還要華麗精緻一些,是上面的那位補償葉成紹的吧。
  
  長安居水榭建造在荷花湖邊上,一面臨水,三面都被高大茂密的香樟樹環繞,幽靜而清亮,湖面茶香陣陣,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抬眼看去,陽光下,湖面上的蓮葉泛著濃碧而又潤澤的光暈,一朵朵清蓮,參左不齊,錯落有致,果然景色宜人,壽王世子妃不住的又歎又嗔道:
  
  「太不像話了,太不像話了,這麼好的一湖荷花,也沒說請咱們來開個賞荷會,吃點蓮子,真真是個小器人啊。」
  
  明英也是笑著說道:「可不是嗎?先頭我也下了帖子請她去我家去玩,她也給推了呢,原來,是自家有這麼好個去處,哪裡還看得別家的園子喲。」
  
  素顏被她們一人一句說得怪不自在,一個勁的道歉道:「哪裡有的事,實在是這陣子忙,不得閒,早就想你們了,難得你們都沒有忘了我,都肯來看我,我心裡可是歡喜得緊呢,正好,難得來一趟,今兒晚上就都歇在我這裡了,誰也不許走。」
  
  東王妃到底穩重端方,笑著看了眼明英,對素顏道:「你別聽她們的,原是我請她們過來玩兒,她們幾個一來,沒看到你,就找我鬧呢,我就自作主張,將她們全帶來了,候夫人是太想你了,我也就一併起來了。我那邊備了飯,一會子都去我那園子裡吃去。」
  
  怪不得,來得這麼齊備呢,素顏聽了心裡若有所思,這幾個人裡頭,除了中山候夫人應該沒存什麼別的心思,其他的,怕都是被自己的那胭脂鋪子吸引來的,濕粉的需求量大,但自己的供應也是很充足的,壽王世子妃幾個原雖是知道自己是會制香脂的,但不過以為小打小鬧,如今見做大了,怕是眼紅了,想來探個究竟呢。
  
  「那感情好,今兒我也跟著搭福,去您家裡討頓飯吃,晚上再到我這裡來玩兒,月下賞荷,也是一道美景哦。」素顏從善如流地說道。
  
  東王妃聽了很高興,抬眼看了看四周,越發覺得這園子的構建就是皇家園林的格調,東王府的園子雖然也大,但王府園子有王府的規制,很多地方是有限制的,比如,那廊柱子,能雕花,卻不能刻五爪金龍,窗稜上的畫鳳,也只能是三尾等等,這些規制一旦逾越,便有謀逆之嫌的,而她在葉成紹這園子裡看到的,廊柱上盤繞著的,還真是五爪金龍,這讓她震驚的同時,對素顏更懷了一分小心。
  
  內人在水榭裡坐著說一會話,水榭裡,涼風習習,水光粼粼,方媽媽又讓人備上了冰鎮的瓜果,大家吃得很開心,素顏還特地讓素麗做了拌了沙糖的各色水果來給大家吃,酸甜爽口,明英吃得眼都瞇了,笑道:
  
  「素顏姐姐,就你新鮮花樣兒最多,也不知道你哪裡就來了那麼多的奇思妙想,我們吃果子,最多就是洗淨了切成塊兒,偏你就知道用糖拌了,加上奶酪,真真好吃得緊呢,你說,你那腦袋瓜子裡,還裝著些什麼呢?」
  
  壽王世子妃吃完水晶碗裡的最後一塊水果沙拉,也跟著說道:「可不是,你那胭脂鋪子裡的生意啊,讓我看著就眼熱,濕粉可真好用呢,你瞧見沒,我今兒就用你的濕粉,大熱天的,若是還用以前那乾粉,這會子臉上怕是被汗一流,早成大花臉兒了。」
  
  東王妃和中山候夫人也是相視一笑,手裡拿著紗絹制的團扇扇著,並不說話,卻是眼神熠熠地看著素顏。
  
  該來的總是要來,素顏笑著對明英道:「我閒來無聊時,想著花樣兒來讓日子過得有趣些呢,妹妹若是喜歡,我教你怎麼做這吃食,原還有一種吃法呢,我一併教了你可好?」卻是不談那濕粉的事。
  
  明英溫柔的一笑,歡喜地點了頭道:「那自然好,我等著姐姐教我哦。」
  
  壽王世子妃哪裡肯依,聽了便斜了眼睛看著素顏道:「好啊,你教她怎麼做吃食,又教了王妃做瑜珈操,那麼我呢,你教我什麼?我可是財迷,葉夫人教我個發財的路子吧。」
  
  這話一出,明英和司徒敏的眼睛都亮了,中山候夫人卻是關切地看著素顏,壽王世子妃這個要求要說也是過了些,朋友關係再好,也沒有將自己的看家本領教出去共享的,將心比心,換了誰也不願意做這樣的事。
  
  素顏聽了卻是微微一笑,並沒有推拒,只是挑了眉看著壽王世子妃道:「早就想跟世嫂說這事呢,原是應了世嫂的,要與你一道做生意,如今我那鋪子才起來,做的那個東西又全是新品,原本是怕沒人喜歡,會銷不出去的,不成想,反響還不錯,小賺了一筆,我這路子探通了,一個人,也做不來那麼多生意,分些給世嫂也不錯的。」
  
  壽王世子妃聽得大喜過望,她原也就這麼一說,料想素顏是不會應的,如今一聽有戲,興致便是更好了,大笑道:「聽聽,這丫頭可真是大方,兩位嬸嬸都在,還有兩位妹妹作證,今兒我可就是厚了臉皮也要把你許的這個好處討回去。」
  
  東王妃聽得臉一沉,壽王世子妃這也逼得太緊了些,像是不相信素顏的話似的,也太猴急了些,弄得好像她們幾個到這園子裡來,全是為了搶素顏的財經似的,中山候夫人擔憂地看著素顏,忍不住便說道:
  
  「孩子,你最近又黑又瘦的,就是太操心那鋪子了吧,怎麼就不知道好生顧著自個兒的身子,你看,都是公卿之下,家道殷實,家裡有男人們在外頭爭家業呢,哪裡就要你這婦道人家這麼著勞心勞力了。」
  
  這話便是在怪壽王世子妃了,明著是在疼愛素顏,暗著便是告訴壽王世子妃,人家為了這點子成果付出了很多的心血,沒有人能夠坐享其成的,更不能因為人家有了好處,便太眼熱,也更是提醒壽王世子妃她親王嗣婦的身份。
  
  壽王世子妃聽得臉色一黯,訕訕地看了中山候夫人一眼,雖然心中怪中山候夫人多事,但嘴上卻是笑道:「可不是嗎,葉夫人也是太操勞了些,我們看著都心疼呢,聽說你那鋪子裡的東西都是供不應求,你一家也做不來那麼多生意呀,不若分些出來,大傢伙兒都幫幫你。」
  
  這話東王妃都覺得有些聽不下去了,誰知道做生意巴不得東西越緊俏就越好,一個鋪子小了,人家不會再開一家嗎?只是那錢賺得也著實讓個眼熱,東王妃倒是無所謂,冷傲晨已經與素顏簽了一大筆生意,首先就佔了先機,但是,陳王妃和壽王妃幾個可是半點香火氣也沒沾到,自然想法就與她不同。
  
  東王妃無奈地笑了笑,看了壽王世子妃一眼道:「你呀,不是說好久沒跟素顏說過話了嗎?別一來就鑽錢眼子裡頭去了,不是說也要學學瑜珈操嗎?一會子到了晚飯前,讓素顏再教教,咱們一塊兒學學。」
  
  壽王世子妃原也是個靈透的心肝,一見幾個年長的都對她有了意見,便也不再追著素顏說那生意上的事,也興致很高地說要學做操。
  
  素顏感激地看了眼東王妃和中山候夫人,卻是讓紫綢去將自家生產的產品拿了一套過來,打開讓她們試用,和品評,壽王世子妃一看那套產品,眼都直了,就是那整個一套的粉盒子都是奇特得很,既精緻又有趣,她愛不釋手的嘖嘖稱貸奇,心思更是活絡了起來。
  
  素顏雖然也給他們這些個貴婦閨秀們送過一些試用品,但她從沒見過整套的,便是中山候夫人那穩靜淡然的性子,見了這一整套化妝品,也是眼睛都亮了,女人哪怕到了七老八十歲的時候,也是愛美的,又聽素顏一一介紹,哪個盒子裡裝的是打底的粉,哪個瓶子裡的是保溫的,哪個是淨面的,哪個是護膚養顏的,一時大家聽了全都說要買一套回去,又說要多帶些回去給家裡的做禮物。
  
  素顏卻是讓紫綢將東西收到一邊去,笑著對在坐的幾位夫人小姐們道:
  
  「其實世子妃剛才說的,我也是沒錯,我也沒想到這東西這麼受歡迎,如今在京裡的銷路是打開了,但我一家鋪子也著實做不來這麼多的生意,要再開舖子,我也沒那麼多精力和人手去打理,原就想著要跟幾位伯母和嫂嫂妹妹們合作的。」
  
  壽王世子妃聽得眼裡閃著火苗兒,熾熱地看著素顏,嘴裡嘻嘻笑道:「看吧,看吧,我就知道她不是那吃獨食的,以她這純善的性子,肯定會分些湯湯水水給我們這些人喝喝的,候夫人,您家候爺可是皇上跟前兒最得力的,我家那位,雖說是得了個親王世子位子,但沒個實職,光那點實祿米,怎麼抵得住家裡的花銷,上百口子的人要吃要穿的,又要講究親王府的體面,哪哪都是要用錢,您可別怪我俗氣,只往錢眼子裡鑽,我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素顏倒覺得這世子妃的性子爽直可愛,這種話要換了別人是斷不會拿在外頭說的,堂堂壽親王,身份何等的尊貴,世子妃卻在外頭哭窮,丟得可是壽王府的體面,可她卻是肯直爽地說出來,這種人倒是簡單直接得很,比起那些心裡想要,口裡卻不明說,一味地繞彎子,耍手段暗中算計的,可是要好打交道得多了。
  
  東王妃聽了也掩嘴直笑,拿手戳世子妃的腦門,嗔道:「就你胡說,一會子看我不回去告訴你家王妃去。」
  
  世子妃一聽,眼都紅了,急了眼就拉住東王妃的手直搖晃:「你去說,去說,我原就沒說半點子假話,我不怕呢。」說是不怕,其實聲音都有點虛了。
  
  素顏笑著替她解了圍道:「世嫂家裡也應該有幾個胭脂鋪子呢。」
  
  「可不是嗎?原先生意還過得去,這一個月來,自從你家的鋪子開了,我那可是門可羅雀,無人問津了,你呀,把我們可是擠得沒飯吃了,我能不急嗎?」壽王世子妃半點也不藏著掖著,那話直得就能一下通腸眼兒了。
  
  其實素顏擔心的正是這個,她也調查過,京城裡頭,開著胭脂鋪子的就有好幾家親王郡王府,自家的鋪子生意做得太好,定然是會要影響到他們的財路的,長久下去,人家知道了是自家的產業,錢是賺了,卻是會引得人家的仇怨來,不但幫不到葉成紹,反而會因此給他豎敵,不如改變經營方式,自己少賺點,大家都分一羹,不只是消除了他們對自家的敵意,由此還可以通過這一方式將很多並不站在葉成紹這一邊的力量綁在一起,將來,這些人,就算不幫葉成紹,也應該不會站到他的對立面去。
  
  於是笑道:「好嫂子,你別急,我得了好處,怎麼也不能忘了嫂子不是,我那小鋪子一家一天也只能做那麼幾筆生意,多了也忙為過來,我這產品還分了好幾種呢,嫂子家的鋪子應該在城西吧,那邊的客人要往東來買也不太方便,我這裡的貨,以後就提供一部分給嫂子了。」
  
  壽王世子妃聽得大喜,「那好,咱們可是一言為定了,你這裡只要出新貨,可要供一部份給我。」
  
  明英聽著也湊著熱鬧,樣子卻是含羞帶嬌:「我那嫁妝鋪子裡,也有個做脂粉的,在城北呢,姐姐可不能厚此薄彼,有世嫂的,也要有我們的。」
  
  「成,成,大家見者有份可好?咱們就搞個脂粉加盟店,你們的鋪子裡的貨都在我這裡拿,但是產品的品名都得用我這裡的商標。我負責生產供貨,你們負責銷售就成。」素顏笑著拉了中山候夫人一起說道。
  
  大家還是第一次聽說商標的事情,素顏又拿了盒產品,將那瓶底刻的字號給她們看,說道:「以後,你們的胭脂可都是玉顏齋出品了,不管包裝如何改變,玉顏齋幾個字是一定要刻在瓶底的,不管銷往哪裡去,客人只要見到玉顏齋出品,就知道是咱們店裡的東西,用著,也能放心一些。」
  
  幾位夫人和小姐們都是心靈機巧的,一聽這話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壽王世子妃首先反應過來:「那要是別家也在瓶底刻這字號,裝假貨賣怎麼辦?那不是會壞了玉顏齋的名頭去?」
  
  「嗯,所以啊,咱們這瓶子底下都是有編號的,出產日期,出產批號都有,只要按著這個編號查,肯定能看出是不是玉顏齋的東西。」
  
  素顏笑盈盈的解釋了幾句,她第一次覺得,古人不認識阿拉伯數字真好,瓶底的編號只有她自己和廠子裡少數幾個人懂得意思,那些想造假的,但是照著樣子印上去,也不明白其中之一,同樣的編號只要出現重複的,就能看得出來是假貨,條碼她沒法子設計,也更同法子檢驗,但是,就用數字,也能好好的防偽,再說了,她將京裡頭權勢最大的幾家都聯合起來了,大家為了共同的利益,只要發現有人仿冒,就憑這幾家人家的勢力,那造假的人怕是光冒頭,就會被掐死去。
  
  誰有那膽子同時挑點京城裡的幾個親王府,候爵府的尊嚴?
  
  司徒敏了聽得躍躍欲試,只是,她自己也知道,護國候夫人與素顏關係鬧得很僵,如今司徒蘭的婚事也因為大皇子而鬧黃了,雖然,護國候拚死力爭,沒讓司徒蘭嫁給大皇子,但是,如今京裡還有哪一家敢要這個和離一次,又被大皇子盯上的女子?
  
  她要想再嫁一個好人家,除非大皇子死了,大皇子一日不死,她就一日不敢再議親,如此拖上幾年,青春不再,紅顏老去,那便更是嫁不出去了。
  
  護國候夫人如今在家仍是深恨素顏,總覺得是藍素顏搶了司徒蘭的幸福,所以,莫說與素顏合作開舖子,便是在家裡提一提素顏的名字,也會被護國候夫人罵死。
  
  想著自家與素顏這形同水火的情形,司徒敏便是再想要賺錢,也不敢摻合了,只好坐在一旁靜靜的看著,眼裡儘是遺憾。
  
  素顏也知道因著司徒蘭的事,自己與護國候府再不能調和,也不強求,只是一門心思跟壽王世子妃,中山候夫人,還有明英幾個說著那加盟的條款,和方式,努力讓她們接受自己的經營方式,當然,現代的那種加盟費,她是不敢跟這位收的。
  
  只是,這幾位每一個家裡都是有好幾個主子,園子的,家裡四季各色的奇花可是不少,素顏供貨給她們的同時,又將她們府裡的四季花都訂下,收購,這樣,又解決了一部分的原材料問題。
  
  原鮮花抵貨款,在坐的幾位都眼睛發亮了,家裡的園子每年養護,消費可要花不少銀子,那園子就是個奢侈品,只出不進,以前那花敗了,花瓣掉了就掉了,除了當景看,半分用處也沒有,還得讓人清掃費力,這會子還能賣錢,誰能不心動?
  
  素顏又很快與她們簽下了買花的協議,解決了一部分原材料,她心情大好,大家又坐著說了一氣話,除了司徒敏,就連中山候夫人也與素顏簽了這加盟合同,算得上是皆大歡喜。
  
  到了午飯前,東王妃便請了大家一同去東王府別院。
  
  素顏帶都會素麗還有紫綢,青竹几個一同去了東王府別院。
  
  吃飯時,東王世子妃並不在府裡,司徒敏便悶悶不樂的,素顏以為她是沒有與自己做成生意,所以心裡難受,便可勁的逗她說話,司徒敏也是個直性子的,說過幾句後,便也放開了心思,跟著素麗素顏幾個鬧了一陣,到了傍晚,素顏又邀請大家到自家園子裡去用晚餐,月下賞荷,這原是大傢伙兒都說好了的,自然也不推辭,一大堆子人又在丫環婆子的簇擁下,回了香山別院。
  
  剛出門,便遇到自城裡回來的東王世子冷傲晨,他身邊赫然站著上官明昊,素顏心中一怔,上官明昊不是跟著葉成紹一同去治河了嗎?他怎麼回來了,還出現在這裡?
  
  她靜靜站在自家馬車前,看著東王世子和上官明昊正在向東王妃和中山候夫人行禮,說話,太陽正像一個巨大的紅球,慢慢的躲進去層裡,漸漸西沉,天邊晚霞鋪陳,美麗得就像一片火紅的織錦,素顏的心卻是沉沉的,有點提不起勁來,每日裡忙忙碌碌的過著,她盡量讓自己無暇去想念葉成紹,可是,乍一見到與他有關的人出現,四個月的思念便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想念他嘻皮笑臉的在她面前耍賴打混的樣子,想念她挨罵時,垂著頭,一副老實挨訓,卻在看到好消了氣原諒他後,又得意的翹起嘴角的模樣,更是想念他抱緊她,不停地在耳邊輕輕喚著:素顏,素顏,那聲音,彷彿就在耳邊迴盪,最近的夢裡,總像是能聽到他的呼喚一般......從來不知道,思念會是如此地難熬,甜蜜,又辛酸,很奇怪的味道。
  
  上官明昊也曬黑了,原本白淨的膚色顯得更加健康陽光,仍是濕潤如玉的瀟灑模樣,只是眼神裡透著一股堅毅,多了一層成熟韻味,這樣的男子,更吸引人的眼球,若是走到大街上去,怕是又要迷倒一大片花季少女了。
  
  明英和司徒敏見了他就上前來向他問好,他溫雅的與她們兩個說話,目光,卻是不時的飄向素顏這邊,素顏淡淡的對他點了點頭,他也微笑著向素顏示意,並沒有走過來。
  
  中山候夫人似乎也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忙問道:「昊兒,你不是要去准安嗎?怎麼突然回來了?」
  
  上官明昊聽了又看了素顏一瞍,安慰中山候夫人道:「兒子回京來辦差的,過幾日又要回去,如今准河已經開始漲水,幸的早前做好準備,開了好幾條河道,河水分流了一部分入資河,緩解了准河的壓力,河堤也加固了,應該今年是不會受災了,只是......」
  
  素顏靜靜的傾聽著上官明昊的話,聽得他所說的與葉成紹來信說的差不多,心裡很是踏實,他們在兩准取得了一定的成績,她也替他高興,那個只是兩字,卻是讓她的心又揪了起來,忍不住看向上官明昊。
  
  上官明昊正好也看過來,兩眼目光相遇,上官明昊心頭一顫,眼神一陣深凝,灼亮如星,但隨即便黯淡下去,唇邊帶著一絲苦笑,接著說道:「只是如今天氣太熱,兩岸發生了疫情,葉大人和郁大人每天都奔波於百姓的安置點裡,施藥施粥,又發放糧種,春耕沒來得及種,但秋種卻是不難延誤,兒子是回來召集醫生的,那邊缺醫少藥,人手也不夠,得盡快向皇上稟報,增派軍隊過去,安撫難民,並控制災情。」
  
  他大可不必中山候夫人說得如此詳細,畢竟這是朝中大事,與一群婦人說這麼多,也不太合規矩,但是,她眼裡的擔憂,思念那樣的強烈,那樣的明顯,那樣的不加掩飾,若是不是他有自知之明,他幾乎以為,她是在相信他,片刻的狂喜過後,他很快就冷靜下來。
  
  他知道,她是在擔心那個男人,在思念那個男人,這個認知讓他心痛,讓他嫉妒欲狂,但卻更是捨不得她眼裡的那一抹淚意,不忍看她因緊張而微微顫抖的雙唇,所以,他說得很詳細,說得也很真實,更是說得很委婉,只願她不要憂慮才好,她瘦了,樣子更加沉靜恬淡了,是太思念那個男人,所以才會瘦的嗎?他的心,一陣酸澀泛苦......
  
  「有疫情?天啊,成紹哥哥不會也染上吧,明昊哥哥,你一定要小心啊,你們不要太深入到染病的百姓裡去,發些藥就好了,不然,自己要是染上可不得了。」司徒敏緊張的拉住上官明昊的手說道。她性子單純直接,想什麼就說什麼,可這話一出,中山候夫人也中緊張了起來,拉住上官明昊道:
  
  「是啊,昊兒,你不是醫官,只管治好河就好了,那些疫情自有戶部和兵部的人去管,還有地方府衙。」
  
  上官明昊微微一笑,安慰中山候夫人道:「無事的,娘,兒子會注意的,疫情如今還不是很嚴重,兒子的身體您還不知道嗎?強勁著呢。」
  
  他雖然說得輕鬆,但在場的人都聽出了凶險來,這一次跟衝破 去治河的,好幾個都是世家子弟,在京城就沒怎麼吃過苦的,去鍛煉是很重要,但是,弄壞了身子丟了命那可不行。
  
  中山候夫人的聲音都顫抖了起來:「昊兒,你別去了,辦完這趟差事後,你就留在京裡吧,娘去跟爹爹說去。」
  
  大災過後,最怕的就是疫情,現在的醫療條件太差,很多消毒措施也跟不上,去年大水時,那些災民就沒有好好的安置,以至於今年他們的生活條件仍然很差,身體底子被拖了一年,抵抗力也下降了,所以,才會發生疫情,葉成紹不懂醫,又是那不怕死的樣子......素顏的心頓時就揪了起來,他總是只報喜,不報憂,這會子也不知道會不會顧著自己的身子,知道不知道要如何防疫......若真染上了......
  
  她不敢往下想,只是怔怔的看著上官明昊,但願從他口裡得出一點更有用的信息。
  
  「葉大人身體很好,他沒事,只是,郁三公子有些不太好,他身體底子太弱了......」上官明昊微微一笑,靜靜地看著素顏,雖然葉成紹的名字在他心裡是根刺,他很不想提及,但是,他怕她會衝動,會因為太擔心而不顧一切就去了准河,別人都只道刀子是溫婉端莊的性子,只有他知道,她就是只辣椒,一隻膽大妄為,什麼都能做得出來的辣椒,所以,他趕緊的安慰著她,告訴她,那個男人一切安好。
  
  可是他的話音未落,就聽得一聲驚呼,素麗一聽郁三公子的身子不好,眼睛一紅,就要哭出來了,素顏忙將素麗抱在懷裡,開了口:
  
  「明昊哥,郁三公子他......他還好吧。」
  
  她是第一次肯叫他明昊哥,以前,就算他們是未婚夫妻時,她也不肯這麼喊他,她看他的眼神從來就是帶著不屑,還有一絲的鄙夷,她怪他太花心,怪他不專情,怪他優柔寡斷,呵呵......如今她的眼神變了,有欣賞,也有贊同,但卻沒有了他想要的那一絲絲的情意,不屑時,也至少是帶著酸味的不屑,肯怪他,說明她還對他存有期待,現在,好像只有友誼了,像是看一個最普通的朋友一樣看著他,那聲明昊哥也喚得自然而順口,就好像剛才司徒敏一樣......
  
  「還好,只是偶爾會患些感冒,倒是個很拚命的男子,三妹妹沒有看錯人。」上官明昊笑著安慰素麗道。
  
  「走吧,走吧,肚子都餓了,葉夫人啊,你可不能一聽到有成紹那小子的消息,就挪不動腳了,你可是今天的東主呢,說了要請我們看荷花的,走,一道去,明昊,傲晨,你們兩個也跟都會我們一起去葉夫人的沙拉水果去。」壽王世子妃感覺氣氛有些沉悶,忙插渾打科,拉了明英就要上馬車。
  
  冷傲晨一直靜靜地注視著素顏,見她神情低落,便笑道:「世嫂有好東西吃,怎麼能夠少了我和明昊兄的呢?世嫂不怪我們不請自來吧。」
  
  素顏展顏一笑道:「就怕請不到兩位呢,明昊哥,今天算是我給你接風洗塵,一會子得了空,給我說說那邊的情況吧。」
  
  她的明昊哥還叫得真順溜,以前兩人可是從不說話的,她根本就不肯多看上官明昊一眼的,冷傲晨一眼的,冷傲晨對某個女子的變化直搖頭,為了打聽葉成紹的消息,她還真是拿得起,放得下,也不怕又擾了上官明昊的心。
  
  素顏肯如朋友一般的大大方方的同同自己談話,上官明昊也很開心,比起以前他漠然視之要進步多了,便笑著點頭道:「大妹妹要問話,我自是知無不言的。」
  
  中山候夫人聽了,卻是微微的歎了一口氣,擔憂地看了上官明昊一眼,默默地上了車。
  
  知子莫若母,她真的很希望上官明昊能從與素顏的那段感情裡走出來,所以,她在四處張羅著給他說親,他哪個都看不上,只是在提到寧伯候的葉文靜時,沉默了一下,她便以為,他以葉文靜是不同的,如今想來,怕還是因著素顏的緣故吧,這傻孩子啊......
  
  多了東王世子和上官明昊,晚餐吃得更加盡興了,素顏給大家備的菜也很有特色,除了傳統的北方菜外,她前世是出生在南方,並且很愛吃辣,也懂得作些家鄉小菜,今天,她特意給大家做了一道酸菜魚,剁椒雙色魚頭,臭桂魚,都是很開胃的,大家吃慣了山珍海味,對這種帶著鄉土氣息的南方菜覺得新奇得很。
  
  東王世子吃得文雅,但到後來,卻是辣得一身是汗不停的灌水,看得一旁的素麗直掩嘴笑,他卻一副老神在在的,明明很怕辣,還是將司徒敏開惡作劇夾在他碗裡的一大塊魚吃了個乾乾淨淨。
  
  末了,俊臉被辣得紅通通的,那線條優美略顯剛毅的雙唇也越發艷麗了,卻是對素顏道:「世嫂,明天再煮這魚頭吃,明兒我同明昊兄親自去釣。」
  
  素顏聽得頭大,還是很大方的點了頭道:「好啊,明天我再多放點辣子進去,讓世子吃得過癮。」
  
  東王妃聽了呵呵笑道:「也好,這小子在蜀地住了好些年,就是吃不慣辣的,在你這裡多吃幾次,回了蜀地後,我們府裡也能常吃川菜了。」
  
  吃完飯,大家便都去水榭納涼,明英便提議要表演節目助興,東王世子和上官明昊立即贊同,東王妃最是喜歡小素麗那一手剪窗花的絕活,笑著說上回沒看過癮,讓她又剪來。
  
  大家正興高采烈的吃著冰鎮水果,聽著明英最先彈的一首《蝶戀花》。
  
  就聽得水榭外頭吵鬧聲,素顏忙讓青竹去看,不多時,青竹回來,附在她耳邊道:「大少奶奶,銀燕姑娘抓到一個奸細,那人鬼鬼祟祟潛到後面廠子裡去被捉了個正著。」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5:05 PM

  第一百三十八章
  
  奸細?素顏立即想起廠子裡制香的方子來,不對,方子連制香的師傅都不知道,就算有人潛進去查看了又如何?根本就探不到什麼有用的東西去。如此一想,她的心裡有松活了些,起了身,向東王妃和中山侯夫人幾個說了聲,便要往水榭外頭走,冷傲晨眼光一凜,關切地看了過來,素顏對他微微一笑,只道家裡有些雜事要處理,讓素麗幫著招呼客人,自己帶著青竹離開了。
  
  冷傲晨跟著要起身,司徒敏坐得離他近,看他要走,笑道:「晨哥哥,明英姐姐的琴彈得不好聽嗎?」
  
  冷傲晨聽得眉頭一皺,看向場中的明英,素顏已經走了,對正在彈琴的明英來說便很不禮貌了,他這再一走,那便讓明英更加尷尬去,司徒敏這樣一問,讓他抬起的腳就有點邁不開,東王妃的眼光淡淡地看了過來,眼裡有著不贊同,冷傲晨有些懊惱,又坐了下來,裝作認真聽琴的樣子。
  
  別人也許沒聽到青竹在素顏耳邊的話,冷傲晨功力深厚,方圓十丈之內,有什麼響動他都能瓣別得清,葉成紹不在府裡,這府裡沒有一個男子主持,素顏的廠子又開得大,只怕……
  
  他再也坐不住,從容地起身向水榭外走去,明英的琴聲戛然而止,有些黯然的歎息了一聲道:「果然我的琴藝差了好多嗎?晨哥哥和素顏姐姐都要離席?不然,晨哥哥你來一首吧,上回在壽王府裡,你可是最後沒有參加比賽的哦。」
  
  明英聲音甜美溫柔,語氣裡帶著淡淡的憂鬱,東王妃看了冷傲晨一眼道:「晨兒,既然你幾位世妹都想聽你彈琴,你就彈奏一首,為大家助助興又如何?」
  
  冷傲晨的臉色一沉,看了明英一眼,柔聲對東王妃道,「娘,葉夫人走了匆忙,府裡頭又沒個男子主事,兒子去瞧瞧,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他說得坦然得很,也不管在坐的眾人是什麼臉色,大步流星的就走出了水榭。
  
  中山侯府人聽他說得嚴重,心裡也著急起來,一轉眼,卻見上官明昊早就離開了,什麼時候走的,她竟然沒有發現,亭子裡就只坐著幾位女客了,司徒敏看著冷傲晨修長的背影消失在月色中,眼因就有些泛紅起來,明英見了便輕輕地碰了碰她的胳膊道:「要不妹妹也跟著去瞧瞧吧,這裡畢竟不是東王府,晨哥哥也不一定就真的是去找素顏姐姐了。」
  
  這話說得不明不白,原本司徒敏還只當是冷傲晨是葉成紹的朋友,朋友不在家,適當的照顧他的家人也是應該的,聽明英這樣一說,司徒敏原本單純的心思裡不由得就抽出了一根斜枝,不由得多想出一層來,大眼裡露出一絲不可置信來,明英又拉著她的衣服一扯道:「笨丫頭,還不快去,一會子就找不到人了,你只當也是去找素顏姐姐好了。」
  
  司徒敏聽得面紅耳赤,確實是個好機會,素顏家的園子大得很,說不得,一會子出去了,就能看到晨哥哥,明月皎潔,夜涼如水,荷香四溢,如此美麗夜景……司徒敏的心如小鹿在奔跑,呯呯直跳,起了身,羞澀地說了句:「我去瞧瞧素顏姐姐。」說著,也不敢看東王妃,一溜煙兒便也出了水榭,她的貼身丫頭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急急地追了出去。
  
  東王妃的眉關幾不可聞的皺了皺,抬眼時,正好與中山侯夫人的眼光相遇,中山侯夫人苦笑一聲,眼睛有著淡淡的憂鬱。
  
  東王妃心頭一震,拍了拍她的手道:「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說的,他們不一定會聽,順其自然吧,很多時候,他們自己非要撞了南牆才肯回頭的,好在你我的都是兒子,等幾年也還是等得起的,由他們去吧。」
  
  中山侯夫人聽得一怔,眼睛頓時睜得大大的,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也握了東王妃的手,一副同病相憐的樣子,歎息一聲道:「難為你想得開啊,你家的跟我那個不同,他當時,是自己犯了錯,得而復失啊,那根筋拗著了,怎麼也轉不回來,我也是沒法子了,總想幫他找個稱心的,可如……如今,能比得過那孩子的,又哪裡輕易找得著。」
  
  東王妃也是忍不住歎了口氣道:「有什麼不同啊,同樣是有遺憾,說是命運不公呢,這種事情,逼不得的,只有時間能醫治得好,若不是如今朝局太不穩定,我真想帶著他早些回蜀地去算了。」
  
  一旁的壽王世子聽兩位夫人言語上打機鋒,忍不住就笑道:「我說兩位嬸娘呀,你們也別太操心了,就您家的兩位,在京裡頭可是數一數二俏郎君,京裡的姑娘小姐們可是削尖了頭想要進您兩位的家門呢,就你們這樣還唉聲歎氣,別家有父母可不得要跳河死了乾淨?」
  
  東王妃和中山侯夫人沒想到壽王世子妃耳朵這麼尖,兩人的臉色一時都不好看,這可是關呼到聲譽的問題,她們兩個說說就罷了,別人聽了去,那可就是事非了。
  
  但是壽王世子妃也似乎似懂非懂的,又想起自家兒子也確實算得上出類拔萃,人中之龍,想要嫁給自己做兒媳的也是多了去了,便是再等上幾年,保不齊又能遇上兒子合心合意的呢,一時兩人心裡都舒坦了點,相視一笑,同時笑出聲來。
  
  素顏跟著青竹往後院裡走,剛進了林子裡頭,銀燕手上就提了個黑衣人走了過來,把人往素顏腳跟前一扔,人便嗖然不見了。
  
  那黑衣人趴在地上直哼哼,看來,是已經被銀燕打了一頓了,素顏想著前頭還有一堆著的客人,便對青竹道:「送到柴房裡去,讓紅菊去審,看他是誰派來的。」
  
  青竹也不多話,提了人便往紫房裡去,紫綢提著燈籠,引了素顏往回走,邊走邊問:「大少奶奶,您剛才就不應該離開的,直接讓青竹問了不就好了,這會子怕是會引起那些夫人們的注意呢。」
  
  素顏聽得微微一笑,眼睛淡定地看著前方,說道:「她們原就來得蹊蹺,我不過是離開一下子,給她們創造創造機會罷了。」
  
  紫綢聽她這話說得莫明,心便提了起來,想再問,卻見素顏的神色很凝重,便閉了嘴,不再多說,主僕二人還沒走到樹林子,迎面就看見冷傲晨一襲天青色煙雨長袍,大步流星而來,月光下,他長身玉立,濃眉微皺,氣質飄然如仙一般,素顏看了嘴角便勾起一抹苦笑,讓紫綢走在了前頭。
  
  冷傲晨見她安然無恙,懸著的心便放鬆了下來,不再走近,只是在離開一丈開外的地方看著,神情淡定自然,半點也沒有失禮的尷尬。
  
  素顏心中微暖,遠遠的對他點了點頭,兩人也不說話,便帶著紫綢自他身邊經過。
  
  冷傲晨目送素顏往水榭方向而去,樹陰把月光碎成了一片一片的銀光,靜靜的灑在素顏纖秀的身上,像是給綴滿了碎星,銀光閃爍,如月宮抱兔而歸的仙子,只是那身影略顯孤寒寂寞,他的心微微緊了緊,生生忍住想要上前的步子,待素顏主僕越行越遠後,他縱身掠上一根樹梢,身影隱在夜色中消失不見了。
  
  素顏離水榭還差一段距離時,迎面急急的走來一個丫頭,滿頭滿臉都是汗水,一看到素顏,像遇到救星一樣,顧不得行禮便道:「夫人,可有看到我家三小姐?」
  
  素顏記得她好像是司徒敏的丫頭,不由一怔,問道:「你家小姐不是在水榭裡坐著麼?她也出來了?」
  
  那丫頭急得兩手絞著帕子,眼因兒都紅了:「她說要去找夫人來著,奴婢跟了出來,就沒找著人,奴婢都在這裡找一圈兒了,這可怎麼辦啊,人生地不熟的,三小姐能去哪裡?」
  
  素顏聽了也著急,便安慰那丫頭道:「你莫急,我讓人幫你去尋,總在院子裡頭的。」
  
  那丫頭聽了巴巴地看著素顏,紫綢便對素顏道:「奴婢去請顧媽媽來,讓她帶了人去找吧。」
  
  素顏一時又想起東王世子冷傲晨來,腦中靈光一閃,司徒敏只怕不是跟著自己出來的,而是跟著冷傲晨出來吧,或許,人家並不想自己找著她呢,便對紫綢笑了笑道:「嗯,讓顧媽媽帶兩個人就成了,小心些,司徒姑娘怕是在園子裡的哪個地方迷了路了。」
  
  那丫頭聽了卻是不跟著紫綢去,仍站在一邊看著素顏,素顏本是要去水榭的,客人呆在水榭裡,自己這個主人卻是丟下她們遲遲不歸,可不太好,便也不再管那丫頭,逕直往水榭去。
  
  那丫頭看了卻是眼珠子一轉,突然便唉喲一聲道:「葉夫人,您看林子那邊,可是我家小姐?」
  
  素顏順著她指的地方看去,月影婆娑,樹枝搖曳起舞,隱隱綽綽的,好像確實有個纖秀的身影正站在林裡,素顏正要回頭叫人,卻見紫綢和青竹都被自己支走了,便對那丫頭道:「看著可能是,你去尋了她回來吧。」
  
  那丫頭一聽急了,回頭四顧後,瑟縮了一下,聲音有些發顫:「夫人,那地方好黑,我家姑娘怎麼也不害怕啊,奴婢……」
  
  算了,來者是客,素顏歎了口氣道:「那行,我陪你去。」
  
  那丫頭立即笑了起來,露出一排潔白的貝齒,月光下,卻沒有半分可愛,反而顯得有些陰森,素顏心頭一凜,覺得自己的感覺有些詭異,忙移開了目光不看她,提了裙向林子裡走去。
  
  漸行漸近時,聽到喁喁低語聲,似是有兩個人在說話,再細看那林子裡,除了先前那條纖秀的身影外,還有一個修長的身形在離她不遠處,兩人似是正在說話,素顏就止了步,不肯上前了,那丫頭見了臉也有些紅,卻是巴巴地求素顏:「夫人,出門時,夫人下死令讓奴婢看著小姐,您看這會子……您是最穩妥的人,又跟我家小姐關係親和,您看到了不要緊,可就怕……」
  
  後頭的她沒說出來,是求著素顏去將司徒敏請回來吧,月下幽會,孤男寡女的,素顏真的不想摻合這種事情,而且,她也並不覺得有什麼,少女情懷總是春,司徒敏正是情竇初開的時候,自己過去定然是討人嫌的,可這丫頭的請求也並不為過,不管怎麼著,這是在自家院子裡,司徒敏真要因此損了名聲,自己這個主人不管如何也是要擔些責任的,只好無奈的提了腳,又往前頭走。
  
  等到走近,她才看清,竟然是上官明昊與司徒敏正在說著什麼,司徒敏眼中含淚,目露乞求,似是在求上官明昊,而上官明昊的昂然地站著,時不時的就搖下頭,似是並不答應司徒敏的請求,素顏覺得好生奇怪,司徒敏應該喜歡的是東王世子才對,怎麼又成了上官明昊?不過,也好,司徒敏性子單純,品性還不錯,中山侯夫人應該也是喜歡的。
  
  正想清咳一聲引起那兩人的注意力,就見上官明昊似有所感,溫潤的而亮澤的眼神清凌凌地看了過來,微怔了怔,隨即又有些急,臉色開始發白,張口想要說什麼,人也急急的就往素顏這邊奔來,素顏見了滿頭黑線,這傢伙那是什麼表情,自己又不是來抓奸的,呃,就算他與人有什麼姦情,與自己何干,不用解釋,不用解釋啊,她好不尷尬,不自覺的就往後退,但還沒退一步,卻下不知被什麼東西絆住,身子一個不穩,便往後倒去,很快身後便有一股大力將她托住,她正心頭一喜,不用掉跤總是好的啊,誰知那力道卻是變了方向,將她推向正看她摔倒,腳步變得更快的上官明昊。
  
  上官明昊一大步跨近素顏,正要伸手扶她,腳見她一個倒栽,人便向他懷裡撲來,幽幽的蘭香絲絲縷縷的鑽入他的鼻間,嬌弱柔軟的身子,觸手溫軟,有多久,沒有與她靠得這麼近過了?還記得,第一次她貼近自己時的那個囂張模樣,揚下她驕傲的下巴,鄙夷地看著他,毫不留情的罵他『大尾巴狼』好難得的溫香軟玉抱滿懷,可惜,卻只是個意外,而且……上官明昊從沒有這一刻這麼失態,明知應該立即推開素顏,但就是有些捨不得,哪怕多留一下下也好,也許,今生也不會再有擁抱她的機會了……
  
  素顏滿臉窘得通紅,心頭一股怒氣直衝上來,正要推開上官明昊,卻是踩著了自己八幅裙的裙擺,又滑了下去,偏生上官明昊這廝似乎故意的,竟然含笑著她出醜,他肯定很得意吧,自己會自動對他投懷送抱……
  
  正要拿眼瞪上官明昊,就聽得一聲尖銳的叫聲,響徹夜空,很快便聽到司徒敏像是倒抽了一口氣,大聲道:「素顏姐姐,你……」
  
  更讓素顏氣餒的時,她又聽到了司徒敏的另一聲喊:「晨哥哥……」
  
  上官明昊終於反應過來,扶正了素顏自己後退了一步,保持安全距離。
  
  冷傲晨原是在後院裡巡察,突然聽到一聲尖叫,他心頭一緊,便提氣縱身飛了過來,卻看到這詭異的一幕……
  
  「晨哥哥,你去哪裡了?王妃正在找你呢。」司徒敏從素顏和上官明昊身邊走過,看了兩人一眼,便興奮地跑到冷傲晨身邊來。
  
  她的丫頭忙去扯她,聲音似乎很小,卻是讓在場的都能清晰的聽到:「小姐,你怎麼到這裡來了,快走吧,有些東西不是你該看的。」
  
  冷傲晨聽得眉頭一挑,靜靜地看著素顏和上官明昊,素顏惱火站直了身子,身邊兩個男子,一個正關切而微窘地看著她,以為她對他餘情未了,自動投懷送抱,另一個正用懷疑的目光看著她,邊上還有一對正推波助瀾,暗中落井下石的主僕……
  
  她心裡冷冷一笑,知道自己怕是落入了人家的圈套了,好卑劣的手法,好吧,你們不就是想看戲麼,我就讓你看出好的,她誰也不看,即不解釋也不臉色,收了臉上的窘態,淡定自若的彎下腰去撿查自己的裙擺,果然湖綠色的裙角上有兩個腳印,一個是自己剛才踩的,另一個,卻不是自己的,她微微一笑,撇了撇嘴道:「得回去換身衣裳了,兩個腳印子,好好的宮錦呢,竟然毀了,真可惜。」
  
  在場的幾位聽得面面相覷,半晌也沒回過神來,她不是應該很著急的解釋,或是羞赧,或是氣憤難過的麼?冷傲晨想了很多她應該有的反應,就是沒想到她到這個時候,被人看到了如此尷尬的一幕後,竟然首先在竟的是她的裙子。
  
  他突然就想笑,很想笑,嘴角忍不住就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上官明昊原本也正窘著,聽了素顏的話,心裡悵然若失,不過,也鬆了一口氣,笑道:「其實也不是太髒,不過是兩個腳印子罷了,沒什麼的。一件衣服而已,大妹妹也會在乎?」
  
  素顏聽出他話裡的安慰之意,難得的對他燦然一笑道:「是啊,不在乎,原本是很珍惜的,卻沒想到,它也有被污了的時候,髒了就不要了。」說著,回頭淡淡地看了司徒敏一眼,又笑著對冷傲晨道:「一起回水榭吧,只怕王妃她們等得急了。」
  
  冷傲晨的臉上卻是露出古怪的神色,眼睛向素顏和上官明昊的身後看去,素顏順著他的眼光看去,果然就見東王妃,中山侯夫人,還有明英壽王世子妃,她們正從另一頭走了過來,靜靜的站在那裡,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更不知道她們看了多少去了。
  
  素顏唇邊帶了一絲苦笑,撫了撫臉側的一絲方才在上官明昊懷裡弄亂了的髮絲,淡定的向東王妃那邊走去,明英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眼裡全是震驚:「那個……素顏姐姐……我們……我們沒看到什麼?」
  
  欲蓋彌彰,這樣的話,更能讓人產生誤會,素顏又抬了眼看向東王妃,東王妃的神情卻像是很高興的樣子,似是鬆了一口氣,解了心結一般,看素顏的眼神也有了些異樣,而中山侯夫人唇邊的苦澀卻是更深了,她伸出手來,溫柔的撫著素顏的臉頰,關切地說道:「下次多帶幾個人在身邊,摔了跤也好有人扶,還好,這一次只是弄髒了衣服,沒有傷著人。」
  
  總是這麼休貼,總是這麼的睿智,一眼就能看出別人的把戲,偏偏還次次都站在自己這邊,素顏心裡暖暖的,鼻子也發酸,突然就覺得好疲憊,人在困境中,最是聽不得親人關懷的話,原本堅強的心防立即就被衝垮了,素顏身子一軟,撲進了中山侯夫人的懷裡,緊緊抱她,頭埋在她懷裡,半晌也沒有抬起來,再堅強的人,在親人懷裡時,也只是個脆弱的孩子。
  
  冷傲晨靜靜地看著在中山侯夫人懷裡撒著嬌的素顏,瘦削的雙肩輕輕聳動著,她是在哭麼?很委屈吧!剛才還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呢,原來只是個披著堅硬外殼的小兔子啊,他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明英的神情更加驚異了,忍不住說道:「啊……那個,侯夫人果然是與素顏姐姐更親一層呢,你們以前就差點成婆媳的吧,怪不得,姐姐和明昊哥哥也真是……唉,原本應該是多麼般配的一對啊。」
  
  壽王世子妃冷眼看著這一切,明英的話讓她終於忍不住了,似笑非笑的看了明英一眼道:「方纔郡主非要說園子裡的景致多麼的好,要過來看看,原來就是想看葉夫人摔跤的麼?你這丫頭可真是促狹的,不會早就知道葉夫人會掉跤吧,好在明昊兄弟手腳快,不然,葉夫人這件上好的宮錦八幅裙還真穿不得了,會掉傷也不一定呢。」
  
  這話說得哥就夠直接了,明英聽得臉色一沉,眼裡就含了怒意,也是似笑非笑的回道:「世嫂這是怎麼說的,明英又不是神仙,哪裡知道素顏姐姐突然會摔,而且還摔得那麼湊巧?我可是跟你們一起在水榭裡來的。」
  
  素顏在中山侯夫人的懷裡哭了一下,便立即平靜了下來,這裡倒底是自家的園子,要說別人安排陷阱讓她往裡跳,還真是說不過去,而且,方才也分明是司徒敏的丫頭在自己身後搞鬼……那丫頭,似乎手勁還蠻大呢,她深吸了一口氣,自中山侯夫人懷裡抬起頭來,不好意思的吸了吸鼻子,對中山侯夫人道:「伯母,看見您,就像看到我娘親一樣,受了欺負就想往您懷裡鑽,讓您見笑了。」
  
  中山侯夫人笑著搖了搖頭道:「就怕你年紀大了,不肯到我的懷裡來了呢。」又對一旁愣怔著的上官明昊道:「昊兒,你大妹妹這園子裡怕是不太乾淨,四處瞧瞧去,要是著野貓野狗的,就捉起來,給你大妹妹處置。」
  
  明英聽了這話,眼裡便閃出一絲凌厲來,笑著打了個呵欠,對東王妃道:「世嬸,夜涼了,我們還是回您那院子裡歇著去吧。」
  
  東王妃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司徒敏的臉色有些發白,眼睛不住的就往冷傲晨身上暖,冷傲晨的臉色很冷傲,根本就不肯多看她一眼,看上官明昊正要依言離開,他大步走了過去道:「明昊兄,我與你一同去看看。」
  
  上官明昊聽得微微一笑,拍了拍冷傲晨的肩膀,笑道:「走吧,我也覺得今晚這院子裡不太乾淨呢,一會子,真要是有野貓野狗,一鍋燉了,與傲晨兄一起,對月喝上一杯如何?」
  
  冷傲晨聽了哈哈大笑,兩人肩並著肩,腳步如飛的走了。
  
  東王妃見兩人毫無芥蒂地走了,不由微微一笑,走到中山侯夫人面前,拉了中山侯夫人的手道:「那兩個孩子,打小兒就關係好的很呢,今晚怕是又要喝個不醉不歸了。」
  
  「可不是麼?」中山侯夫人也是笑著,對素顏道:「你妹妹正在水榭裡剪窗花呢,方才也沒讓她跟著我們出來,你那歌兒唱得好聽,一會子再給我們唱首新曲子吧,難得來你府裡一趟,可不能讓我們掃了興去?」
  
  一旁的壽王世子妃也道:「可不是麼,你可不能偷懶,上回你家那二姑娘的歌兒就是你教的吧,我家世子爺也挺喜歡那曲子的。」
  
  幾人一同向水榭走去,沒有一個人理會司徒敏,司徒敏的臉色越來越白,眼淚終於忍不住就掉了出來,她像是被人遺忘了,心裡無比的委屈……
  
  「小姐,咱們也回水榭去吧。」她的丫頭扶住她的手,小聲地勸道。
  
  「你是,是你對不對,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司徒敏厲聲對那丫頭吼道。
  
  那丫頭聽得臉色一白,立即跪了下去,哽著聲道:「小姐,奴婢也是捨不得看你傷心啊,她明明都嫁人了,卻還……」
  
  「住口!大姐已經與她把關係弄僵了,母親又是那個脾氣,你還來害我?這會子我便是說出去,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她以後再也不會把我當朋友看待。」聽那丫頭還要說出不好聽的來,司徒敏氣得一把掌向那丫頭甩去,截口說道。
  
  那丫頭倔強的抬起頭道:「小姐,今天這事看著她們好像是看穿了,但這種事,原就只是捕風捉影的,你待著瞧,不出三天,這京城裡頭肯定就會起流言,便是東王妃幾個再信她清白又如何,空穴來風,何況又是親眼所見,那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生根發芽的,她以前在世子的眼裡就像個仙子一樣,只怕以後就難說了。」
  
  司徒敏聽得楞住,這裡只有她是看得最清楚,素顏是怎麼掉的,更明白素顏與上官明昊清清白白的,一開始,她也想為素顏辯解兩句來著,但一看到冷傲晨的臉,她的私心就開始作祟,竟然巴不得冷傲晨就在誤會了就好,就此認為素顏是個婦德不端的人,早些清醒了才是……
  
  可是,她的願望落了空,冷傲晨比她想像的要聰明得多,她都能看出的把戲,他又怎麼看不出來,她不但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還讓他更加鄙視她,瞧不起她了,他一定認為是自己設的局,一定認為是自己指使丫頭幹的,自己倒成了那陰險狡詐的小人了,他……就算不會與素顏姐姐有什麼瓜葛了又如何,以後,他再也不會多看自己一眼了。
  
  越想越心痛,越想越憤怒,司徒敏突然就一腳向那丫頭踹去,冷冷地說道:「以後你就跟著大姐吧,我這裡廟太小,你跟著她才有前途。」
  
  那丫頭聽得臉一白,做奴才的,最忌的就是不忠心,雖然大小姐和三小姐是嫡親姐妹,可是自己聽了大小姐的話,在三小姐背後搞小動作……三小姐以後怎麼也不會再信任自己了,她一時大急,納頭就拜,哭著求饒了起來。
  
  司徒敏也不再管她,獨自傷心的往水榭裡走去,司徒蘭是她姐姐,她沒辦法斥責她,但是,她為什麼不多想一想,一個侯府的嫡長女怎麼就會一再的落到被人恥笑的境地,真的是老天不公嗎?真的是命運不濟嗎?
  
  素顏與東王妃幾個一同回了水榭,素麗的窗紙才剪了兩種花色,紅梅正在幫她疊紙,見素顏頭髮有些散亂的進來,素麗的心頭沒來由的一凜,關切的喚了聲:「大姐,你還好吧。」
  
  明英有些陰陽怪氣的暖了素麗一眼道:「你大姐好得很呢,才摔了一跤,幸虧有人恰香惜玉,沒有摔傷呢。」
  
  素麗一聽這話便不地道,不由冷眼看了明英郡主一眼,明英一向來跟素顏關係還可以,今天怎麼會變在這樣?
  
  東王妃不想再在這事糾纏下去,怕越說越就不清,便笑著對素麗道:「我們出去轉了一個圈,你的窗紙還沒剪成麼?可不會是等我們走了,你在偷懶吧。」
  
  明英與二皇子的大婚之期定在八月中秋,她很快就要成為二皇子的正妃了,以前也許還有些情誼,但如今為了二皇子的利益,她會對自己不利也是有的,素顏想到了這一點後,不由歎了口氣,抬眼看向水榭外頭,按時間算,這會子也應該審出些什麼來了才是啊,青竹怎麼還沒有回來?
  
  大家又坐在水榭裡吃了一氣水果,又看了素麗表演窗花絕活,水榭裡談笑風生,似乎很快就忘了先前的不愉快,素顏正拿了琴,準備彈奏了曲時,院子裡響起了一陣打鬥聲,東王妃幾個不由看向素顏,眼睛透著柔柔的關切之情。
  
  別人也許不知道,東王妃是知道的,素顏這生意做得大了,只怕有人心裡不願意呢,如今大皇子倒了,能與二皇子抗衡的,便只有葉成紹,淮河終於今年沒有再發大水,治河初見成效,葉成紹如今又以百姓生計為重,不辭辛勞的奔走於災民中間,聲名如旭日東昇,有些人,怕是坐不住了吧。
  
  「孩子,你雖急,晨兒和明昊兩個都在呢,今天晚上我們就不會去了,就在這裡坐著,看有誰的膽子能大到何種地步去。」東王妃安慰素顏道。
  
  壽王世子妃則是一臉的有趣,她也是個不怕事的,壽王府裡可是悶得很,難得到素顏這裡來,不止是淡好了一大筆生意,更是能看好幾出戲,便笑著往東王妃懷裡一滾道:「嗯,不回去了,難得出門子的,不玩個夠本,我才捨不得動呢。」
  
  中山侯夫人很是擔憂地看著素顏,「要不,成紹那孩子不在家,你就回娘家住些日子吧,也不要太操勞了,終歸有男人們在外頭頂著呢。」
  
  這時,明英有些坐不住了,神情稍顯慌張了起來:「司徒妹妹呢,怎麼還不見她回來?」
  
  大家一聽這話也都急了,先前都認為司徒敏耍了小手碗,弄了那麼一出拙劣的把戲,大家都沒有理她,以為她不太好意思進水榭,在那收拾心情呢,這會子才發現時間也過長了些,院子裡正亂著,她不會又出什麼事吧?
  
  東王妃立即站了起來,對身邊的婆子道:「你快快帶了人去找司徒小姐,不找著不要回來見我。」
  
  素顏也起身就想出去看看,她倒不怕有危險,銀燕應該就隱在她身邊的,司徒敏若是在自己院裡出了事,那可就真難說得清楚了。
  
  正著急時,青竹手裡提著一個人大步向水榭走來,那人頭髮散亂,衣襟上全是血跡,青竹也不多話,把人提進來後,便往明英郡主的腳下一扔,冷冷道:「郡主娘娘,麻煩你把你家的狗看好了,不要亂闖才是。」
  
  明英聽得大震,臉都白了,眼睛死死地看向地上那人,似乎恨不得將那人撕了一樣,好好的佈局,難道要被這種窩囊廢毀了麼?
  
  嘴裡卻道:「素顏姐姐,你家丫頭好生無禮,這個人是誰啊?我認都不認識,怎麼就往我身上潑髒水呢?」
  
  那地上的男子緩緩抬起頭來,一看明英的眼神,也知道自己大限將近,佈滿傷痕臉上便帶了一絲絕然而淒涼的笑意,突然一咬舌,頭一歪,竟是死了。
  
  青竹見了大怒,上前去就踹了那人一腳,那人卻是半點氣息也無了,她不由好生懊惱,點了那人的穴道,讓他動彈不得,卻沒有防止他會咬舌自盡,這人死都不肯招供,好在,他身上帶著的一塊玉珮上,刻有陳王府的印記,讓紅菊查了出來,所以,她才會氣呼呼的提了過來,想當面揭穿明英郡主。
  
  明英見那人一死,便鬆了一口氣,外頭的打鬥聲還在,她心裡隱隱的還懷著一點希望,今天來,就算是探不到藍素顏的那個廠子裡的秘密,毀了它也是好的,自己沒有藍素顏的本事,不能為二皇子賺錢,也不能為他建功立業,但是,總不能做個沒用的小鳥兒,呆在籠子裡享清福吧,怎麼著,也要為他做點事情才是。
  
  但是,很快她的希望便破滅了,冷傲晨和上官明昊兩人大步走了進來,都不約而同地看了明英一眼,冷傲晨對素顏道:「死了十個,跑了,三個,抓住了兩個活口。世嫂你就不要去看了,我和明昊兄會處理的,院裡的護衛也很得力,野貓野狗的,想偷東西也沒那麼容易。」
  
  素顏的心裡暖暖的,人生最難得的就是有人無條件的信任你,先前的那一幕有人分明就是做給冷傲晨看的,他也親眼看到了,自己半句解釋也沒有,他卻還是相信了自己,以自己與上官明昊的那點子暖昧關係,怕是換了誰也會猜疑吧,她並不是在乎他的看法,只是不願意自己的人品無端被人家看低了去。
  
  上前向他們兩人行了一禮,雖然院裡的佈置防犯都不錯,但是,他們肯出手,那是最好的,也要讓皇上知道,有些人的心機和手段又多麼的可惡,自己不過是建個小廠子,賺點小錢,都要被人破壞……那個人高高地坐在那個位置讓,指使他的兒子為他賣命,卻連兒媳婦都護不住,不知道他有沒有臉見葉成紹。
  
  東王妃聽得冷笑一聲道:「嗯,很好,晨兒,你再幫你嫂嫂查查,務必幫她將院子裡雜碎都清理乾淨了。」
  
  冷傲晨聽了轉身正要走,就聽得外面湖對面,司徒敏的丫頭一聲慘叫:「來人啊,救命,我家小姐落到湖裡去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冷傲晨聽到那丫頭喊叫聲起時,回頭看了素顏一眼,便飛身掠起,向那聲音發出地而去。
  
  水榭裡東王妃面沉如水,中山侯夫人關切地看著素顏,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壽王世子妃的臉色也不太好看,司徒敏是跟著她們一起來東王府的,要是在素顏這裡出了事,素顏脫不了干係,她們也一樣受牽連,要知道,是她特意要求來素顏這裡,東王妃才帶了這一群人一起過來的。
  
  護國侯府可是不知道這一次的宴請會從東王別院,轉到寧波後加的別院裡頭的,以護國侯府如今對寧伯侯府的怨恨,定然是不願意自家姑娘再與素顏結交的。
  
  司徒敏先前在樹林裡的舉動便讓壽王世子妃很看不過眼了,大家回水榭,你也跟著回就是了,這不是給大家添堵麼?想著才與素顏簽好的合作協議,她心裡就好生惱火,早知道就不該讓司徒敏同來。
  
  明英聽得有些詫異,不過,轉瞬嘴角就帶了一絲譏誚,一副看好戲的樣子跟在素顏和東王妃幾個後面往湖對岸而去。
  
  等大家到了司徒敏落水之地時,看到司徒司徒敏已經被救上岸了,而且,正直挺挺地躺在草地上,一動不動,臉色蒼白得下人,冷傲晨和上官明昊站在一旁有些束手無策的樣子,而青竹則是冷冷地,嫌棄地看著司徒敏,司徒敏的丫頭正哭得死去活來,跪在司徒敏身邊不停發抖。
  
  這下就連東王妃的心也沉了下去,她可是這群人裡的長輩,司徒敏又是她下了帖子請出來的,這要是死了……她怎麼好跟護國侯府膠帶?心下不由大急起來。問冷傲晨:「你司徒妹妹如何了?」
  
  冷傲晨一身素色長袍全濕了,單薄的絲質衣料緊貼在身上,將他健碩而修長的身形夠了的充滿男性的張力與誘惑,一旁的明英見了,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他稍顯堅毅的唇角抿了抿,對東王妃搖了搖頭,眼神有些發愣,卻並不說話。
  
  這情形讓素顏倒抽一口冷氣,不會死了吧……她急忙急步走到司徒敏身邊,探下手去,氣息微弱,還沒死,不由鬆了一口氣,對青竹道:「來,你將她的脖子抱起。」
  
  青竹不情不願的依言而行,素顏將司徒敏的嘴巴撬開,伸了手指進去,將司徒敏嘴巴裡和喉嚨裡的泥和雜質摳了出來,再雙手疊放在司徒敏的胸腹部,用力按壓,司徒敏肚子裡的水像水箭一樣的衝了出來,連連壓好幾下後,司徒敏猛的一咳,人終於醒轉了過來。
  
  冷傲晨看著素顏的眼神又凝黑了幾分,司徒敏救上來時,已經失去了只覺,應該是落水有一陣了,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個丫頭才呼救,司徒敏如果死在素顏的府上,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他可想而知,來京城的這幾個月,他也知道了司徒蘭與葉成紹的往事,更加清楚了護國侯府與素顏只見的心結,司徒敏再一出事,那護國侯與素顏怕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恨了。
  
  有些人想要尋死,卻非要拉上她墊背,這樣冷傲晨好不憤怒。
  
  好在素顏果然醫術高明,讓他又鬆了口氣,他雖然會武,卻從沒有救過溺水之人,再說了,男女授受不親,他下水救人是道義所在,如今人上了岸了,他就不得不顧及了。
  
  一塊乾淨的帕子遞到了素顏面前,因救司徒敏,素顏累得滿頭大汗,素顏下意識去接,抬眸卻觸到上官明昊黑幽幽的眸子,見她愣怔,上官明昊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手卻是堅決的伸著,並不肯收回去。
  
  素顏很大方的接過他的帕子,擦了把汗,說道:「謝謝明昊哥。」卻是將帕子遞給了一旁的青竹。
  
  「幫我洗洗,再還給世子爺。」
  
  上官明昊的眼神黯了黯,唇角的笑意不減,至少,她不像以前那樣排斥他了,以後,就如同兄妹一般的照顧著她吧,多餘的,再想只會傷肝傷肺,傷五臟,誰讓他以前不好好真心來著?
  
  那丫頭見司徒敏一醒,立即喜出望外,止了哭,抱著司徒敏就問:「三小姐,你嚇死奴婢了。」
  
  司徒敏虛弱的抬了抬手,輕輕推開那丫頭,眼睛四顧,在看到冷傲晨後,眼淚噴湧而出,抽嚥著說道:「晨……哥……哥,謝謝你救了我。」
  
  冷傲晨厭惡的看了她一眼,冷冷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而且,救活你的是世嫂,你應該謝謝的是她。」
  
  司徒敏神色一呆,轉眸看向素顏,素顏對她微微一笑道:「你身子很弱,不能大動,我先讓人將你扶到客房裡休息吧。」謝不謝的無所謂,別再出亂子就好。
  
  司徒敏臉色窘了起來,吶吶地像是要解釋,但看素顏像是根本沒有興趣聽她的話,眼淚流得更凶了。
  
  壽王世子妃實在是氣不過,也不管司徒敏才醒身子弱,衝口就說道:「我說司徒妹妹,你好好的怎麼掉河裡了?我們大家都在亭子裡賞花,你卻要一個人到湖邊來,葉夫人家的荷花再好看,你讓丫頭去摘就好了,可不值得你拿了命去討吧。」
  
  這話說得意思就多了,分明就是在說司徒敏不懂事,沒事瞎鬧,給大家添麻煩,也暗諷司徒敏這番作為有為了細心冷傲晨而拿命去賭之嫌,這話聽著就重了。
  
  司徒敏聽得更加傷心起來,她身邊的丫頭卻是個嘴利的,也不顧壽王世子妃的身份,氣呼呼的說道:「我家小姐不過心情不好,想一個人在這邊走走,誰知道這園子裡邊這般的不乾淨,好好兒的人,突然就被推到水裡去了,早知道,就不該跟著來這裡了,小姐要是有個……那夫人還不得傷心死去?」說著,那丫頭又抱了司徒敏哭。
  
  壽王世子妃被她氣得臉都紅了,正要再說,中山侯夫人歎了口氣道:「還是聽素顏的,到客房裡好生休養去吧,夜深露重的,要再著了涼,那豈不是更不好了?」
  
  東王妃聽了也是擔心冷傲晨:「晨兒,你且回去換身衣服吧,看這一身濕的……」
  
  冷傲晨猶豫地看了眼素顏,先前那個潛入的人還沒有處理呢,她一個婦道人家,便是再精明能幹,遇到這種事情,不嚇住已經很不錯了,那些捉來的人要交到順天府去,她出去交涉就很不方便,這個時候,他是決不能走的。
  
  「我沒事,一副一會子就乾了,母妃不用擔心。兒子送您去歇著吧,夜深了。」冷傲晨說完,就扶了王妃要走。
  
  那丫頭一見冷傲晨和王妃要走,突然爬起來,飛快地跑到王妃面前貴了下來呢,大聲道:「王妃,世子爺,你們不能走啊,我家小姐……是世子爺救上來的,您看她……她那一身……」
  
  司徒敏也是只穿了薄衫,身上原有的一件半臂早不知道去了哪裡,濕衣也是緊貼在身,少女玲瓏有致的身體突顯無疑,像是沒穿衣服一樣,東王妃聽了這話,眉頭一挑,微瞇了眼看著那丫頭。
  
  青竹撇撇嘴,輕蔑地看了那丫頭一眼,你也知道你家小姐這樣子不妥,怎麼就不見你脫下身上那件半臂給她掩一掩?分明就是故意這樣,好拿這說事。
  
  明英聽了那丫頭的話不陰不陽的說道:「也是啊,這火一樣的天氣,誰身上穿那麼多啊,這落到水裡頭,要救人……那可是免不了肌膚相接……哎呀呀,小敏可是閨中女兒,還沒議親呢,這……」
  
  那丫頭一聽明英幫她說話,便向東王妃磕起頭來:「王妃,世子爺良善,救了我家小姐,本應該重謝,無奈這女兒家的閨譽勝過性命,這……這要是沒個說法,沒個交代,小姐怕是也沒臉見人了,您救人就倒地,送佛送上西……再說……再說小姐也是侯門嫡女……」
  
  那言下之意便是要讓冷傲晨負責,娶了司徒敏,不然,司徒敏又得再去尋死……
  
  東王妃氣得倒仰,臉色變得很難看了,但那丫頭說的又有幾分是實情,在這禮教森嚴的社會裡,如此肌膚相親後,若是沒有個交待,女孩子的聲譽確實會受損,不然,先前她們也不必費了心機設計素顏和上官明昊了,為的,就是壞了素顏的名聲,她正暗自思量,要如何堵了眾人的嘴,就見冷傲晨鬆了她的手,想司徒敏走去。
  
  東王妃心裡一急,原本,這司徒敏家的身世也不錯,司徒敏的性子雖莽撞了些,但還算純良,與護國侯府結個親家也還過得去,但奈何冷傲晨看司徒敏不上,而今晚的司徒敏的所作所為更是讓東王妃很是瞧不上眼,便更加不喜司徒敏了,誰願意自家兒子救了人,還要被人要挾著娶她啊,見過臉皮厚的,沒見過這麼厚的,死乞白賴的要嫁給救命恩人,這以後,誰還敢救她。
  
  冷傲晨走到司徒敏身邊,冷冷地看著司徒敏,司徒敏則不停地喘著氣,眼淚汪汪地看著冷傲晨,見他的眼神冰冷如霜,心頭一陣陣發愣,猛地對他搖起頭來,張著嘴想說話,又似是喘不過氣來,半天也沒發出一聲。
  
  冷傲晨淡淡地問道:「你很想嫁給我嗎?」
  
  司徒敏聽得怔住,元背搖著的頭也停了下來,脖子僵在那裡,不知道是要搖頭,還是該點頭,豆大的淚珠輕輕滑落,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冷傲晨見了不屑的抬了眼,不再看她,卻是對她的丫頭道:「真是對不住你家小姐,讓她願望落空了,方才下水救她時,我是扯著她的頭髮拖上來的,並沒有碰她,到了河邊,也是你將她拖上的岸,所謂肌膚之親一說,純屬謬談。」
  
  那丫頭聽得目瞪口呆,而司徒敏一口氣終於沒有喘上來,兩眼一翻,暈了過去,那丫頭沒想到冷傲晨會說這種話,他明明是抱了小姐上岸的,他怎麼可以不認賬?
  
  正要分說,壽王世子妃冷笑一聲道:「你要真是為了你家小姐好,就不要再囉嗦了,不然,便是你居心不良,存心要毀了你家小姐的名聲。」
  
  那丫頭治好閉了嘴,再也不敢多說,跑過去一看司徒敏又暈了,忙又是哭喊又是掐人中,司徒敏醒來第一件事情,便是使出渾身的力氣甩了那丫頭一巴掌,她現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先前她在湖邊時,聽到園子裡有了打鬥聲,便不敢亂動,怕殃及池魚,老實地坐在湖邊發呆,誰知身後突然有人推了她一把,她便掉進了河裡,就聽得這丫頭大喊大叫,她不會水,吞了好些水進肚子,沉沉浮浮的,以為自己會死,終於被救上岸後,她對冷傲晨和素顏很是感激,但苦於剛剛溺水,身子弱得很,沒什麼力氣說話。
  
  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丫頭竟然敢自作主張去要挾東王妃,去逼冷傲晨娶她,他的眼神那樣的冷,裡面便是鄙夷和不屑,這讓她的心一陣陣的揪痛,她是喜歡他,但是,如果用這種無恥的方式去脅迫他,就算是成功地嫁給了他又如何,他根本就看不起她,以後,在他眼裡,自己就是個不要臉,又無恥陰險的小人……
  
  一時,司徒敏想死的心都有了,但她又不甘心,自己身後分明就有一隻黑手在操縱著,想氣傍晚時分,一看到冷傲晨和上官明昊的出現,明英眼神裡閃過的一絲算計,還有她的丫環總巴著自己這丫頭不知在嘀咕什麼,向來單純的她,腦子裡閃過一道靈光,有人拿自己當工具使呢,她一咬牙,心裡也有了計較。
  
  「你……你為何要害我?到底是受了誰的好處?你這背主棄義的狗奴才。」打完人後,司徒敏對那丫頭冷冷地說道。
  
  那丫頭被打得一震,眼神躲閃著,嘴裡卻是亂嚎道:「小姐,您身體虛,說胡話呢?奴婢可是一心為了小姐好啊。」
  
  明英也關切地走了過來,彎腰去扶司徒敏,「敏兒妹妹,你這事怎麼了,就算……就算世子爺他不肯,不是還有侯爺和夫人麼?她們會為你做主的,這丫頭也著實忠心,一心為著你好呢。」邊說,便給司徒敏使眼色。
  
  是勸她咬住冷傲晨,然後回府去讓護國侯與東王去交涉呢,司徒敏的臉更紅了,她冷笑著甩開明英的手道:「你我相交十幾年,我拿你當親姐姐看,誠心待你,你卻是如此對我,你不覺得心中有愧嗎?」
  
  明英聽得臉色一黯,臉上有些不自在,眼神閃爍著訕訕道:「你說什麼呢,真的發高燒了吧。」
  
  說著,一副不與她計較的樣子去扶司徒敏。
  
  司徒敏受一甩卻是對素顏道:「素顏姐姐,不管你信與不信,先前和方纔這事都不是我弄出來的,我……我只是被人利用了,我姐姐跟你有怨,但我一直是相信姐姐的為人,也是真心想與姐姐交朋友的,姐姐……你可信我?」
  
  素顏心知明英在這裡頭肯定搞了鬼,但是,司徒敏是不是摻合了,她不能確定,明英的行為推翻了她以前的認知,原以為,不管將來如何,自己與明英還是能繼續做朋友的,她來到這個世上,交好的女子並不多,很珍惜與明英和司徒敏的感情。
  
  殊不知,利益驅使下,小小的友誼又算得了什麼,二皇子想要登臨大寶,野心很大,明英嫁給他後又是正妃,將來,只要二皇子成功,她便能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后,有誰能抵得住這樣的誘惑?
  
  看素顏沉默著並不說話,司徒敏便感覺有些絕望,她顫巍巍的向素顏行了一禮道:「姐姐,你信不信我,我都無法辯解,請你使個人,將我這丫頭身上全都搜一遍,說不定,就能找到有用的東西來。」
  
  青竹早就看那丫頭不順眼了,司徒敏的話音一落,便扯過那丫頭,很熟練的就將她搜了個遍,連肚兜都沒有放過,那丫頭的臉頓時張成了豬肝色。
  
  果然,還真搜出了一塊上號的羊脂玉珮來,司徒敏一件臉上終於有了喜色,對素顏道:「看吧,這樣的好玉,便是我身上也沒一塊呢,她一個丫頭,哪裡來的這種東西?」
  
  東王妃和壽王世子妃也同時看了過來,那玉確實是上品,就算她們家底殷實,也不會輕易就拿了這種東西賞給下人,果然真的有人收買了那丫頭。
  
  司徒敏趁機罵那丫頭道:「說吧,誰指使你的?是不是你推我下湖的?」
  
  那丫頭聽得臉色大白,連連搖著頭道:「奴婢再是貪財,心卻還是為著小姐你好的,怎麼敢謀財害命?」
  
  東王妃的眼瞇了起來,這種事情,可不是忠心和出賣的問題了,而是害主子,論罪,當斬的,她看司徒敏臉色蒼白,說話也不是很有力氣,冷聲喝道:「那你還不快說,是誰將你家主子推進河裡的?這玉又是自何處得來。」
  
  東王妃久居上位,平素溫婉端莊,看著親和得很,但是,一沉下來臉,便自帶了一股威嚴,那丫頭不敢多看,垂了頭只是不語,青竹看著就煩,也不等素顏吩咐,捉住那丫頭的左手,只聽得咯吱一聲響,那丫頭一聲慘叫,她左手小指便被生生截斷了,像根小枯枝似的吊在手掌上。
  
  她痛得滿頭大汗,青竹淡淡地看著她道:「好生回答王妃的話,不然,你其他九根手指也會如這一根一樣。」
  
  十指連心,又是斷了骨頭,痛得那丫頭牙齒直打顫,哆嗦著回道:「回王妃的話,小姐著實宕奴婢推下湖的,有個黑影過來,突然推了她下去,奴婢也沒看清是誰,不過,這玉……是明英郡主身邊的劉嬤嬤給的,她是讓我……讓我……」
  
  明英聽得大怒,過來便要打那丫頭,卻被壽王世子妃一扯道:「妹妹,就算她污蔑你,也等她把話說完吧。清者自清,你急什麼?」
  
  明英哪裡肯聽,怒道:「我陳王府的東西,都有印記,你們可以仔細瞧瞧,看她那玉上是不是真有我家的印,這丫頭血口噴人呢。」
  
  沒有印,不會是在外頭買的麼?真起了心害人?又怎麼會留下把柄,東王妃和中山侯夫人,還有壽王世子妃都是一聲冷笑,看明英的眼光很是複雜,更帶了一絲鄙夷。
  
  明英氣得袖子一甩道:「你們竟然信一個丫頭,不信我的話,哼,那我再留下又有什麼意思,算了,我走就是,素顏,我原本是來看你的,你竟然如此待我?一再的誣陷我?我知道,我就要嫁與二皇子了,你……」後面的到底沒有說出來,葉成紹的身份並沒有公開,明面上,他與二皇子的關係根本到不了對立面上去,她故意說一半,留一半,知道內情的就會多想,而在場的,不知道葉成紹身世的怕也不多了。
  
  「你嫁與二皇子那是好事,難不成,二皇子與我家有仇不成?郡主這話說得好生莫名其妙。」素顏淡淡的回道,明英生了什麼心思,大家心知肚明,到了這份上,還要倒打一耙,真當別人都是傻子麼?
  
  明英也知道她再呆下去沒意思,聽了這話,故意氣沖沖的對身後的下人道:「走,我們回去。」
  
  又回過頭來,似笑非笑地對素顏道:「今兒這事是司徒妹妹的錯,你怪到我頭上來,實在不應該,不過,我不與你計較,等你氣消了,我還是要來拜訪的。」
  
  竟是一副很大度的樣子,揚長而去,在場的面面相覷,卻也無可奈何,司徒敏哭得傷心,素顏如今倒是信了她幾分,拍了拍她的手道:
  
  「莫哭了,回房去歇著吧,你身子再受了涼可不就好了。」讓青竹扶了她回客房休息了。
  
  東王妃關切地看著素顏道:「你……小心些,也早點休息吧,那些個雜事,讓晨兒和明昊幫你辦了就是,到底是一個女孩子,一個人留在這院子裡也不太方便,還是讓侯爺多派些人來的好,這些事,你還是送個信去給你家侯爺,讓他拿個主意的好。」
  
  素顏也深以為然,自己身邊雖然有很多僕役,但究竟不好與外界男子打交道,這事其實還是很嚴重的,侯爺那邊若不知會一聲,侯爺會怎麼看她?會說她不尊重他的。
  
  於是,點了頭,又安排壽王世子妃幾個住下。
  
  冷傲晨與上官明昊又將府裡清查了一遍,才連夜帶了那捉來的幾個活口去了順天府。
  
  第二天,包括司徒敏在內的所有客人都走了,素顏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正關心著廠子裡的情況,與素麗兩個在屋裡用早膳,紫雲急沖沖的撂了簾子就往裡沖,人還在穿堂裡就在嚷嚷:
  
  「大少奶奶,大少奶奶,侯爺還有侯夫人一同來了。」
  
  一旁的方媽媽聽得一震,人來得好快,侯爺竟是親自來的,便要進去請素顏,紫雲卻是一臉奇怪的往裡頭擠,方媽媽見了便喝道:「怎麼會如此沒有規矩,你是回事丫頭,先不說你冒冒失失的樣子就很失禮了,這會子你不去守在外頭,往裡擠什麼?」
  
  紫雲是素顏的陪嫁,平素方媽媽並不怎麼管她,今兒也是看她太瘋了,又想起昨晚護國侯家的那個丫頭的事,方媽媽便有心要整治下院裡的人,才故意拿了紫雲作伐。
  
  紫雲好不委屈,她平日裡與素顏沒規矩慣了,如今世子爺又不在家裡,裡面也就沒什麼要防著她的,所以膽子也越發的大些,這方媽媽往常和氣得很,可一罵起人來,好凶啊,她撅了嘴,一臉不服氣地站著。
  
  方媽媽臉一沉道:「還不退回去,想要我按規矩罰你麼?」
  
  紫雲不情不願地退了下去了。方媽媽這才掀了簾子往裡走,素雅早就起了身,收拾了下頭髮和一副,帶著素麗一同往外走,方媽媽也跟在她身後,剛才方媽媽訓紫雲的話,素顏也聽到了。
  
  方媽媽肯管教自己身邊的丫頭,讓素顏心裡很高興,一直以來,陳媽媽就只管著素顏的吃食穿著,用心調理著她的身子,大面上的事情,都是方媽媽在管,但到底不是一直就呆在自個兒身邊的,方媽媽管起事來,就有些束手束腳,尤其是對自己帶來的幾個陪嫁,更是聽之任之,不重話一句,這讓素顏心裡並不舒服,她希望自己身邊的人能擰成一根繩,圍在自己身邊,自己才不用為著身邊的人和事分心。
  
  「媽媽,這幾個丫頭越發的不聽調擺了,你有空時,就幫我教教她們吧,我身邊得力的人也不多,陳媽媽一個人是顧不過來的,她又有家累,您是爺身邊的老人了,爺待您就像是長輩,我私心裡,也是拿您當自家人看的,將來,若是有了小少爺……那便是更要依仗您了。」素顏真誠地對方媽媽說道。
  
  方媽媽並無子女,身份是葉成紹的奶娘,可素顏總感覺她可能是宮裡出來的女官,行為舉止無處不透著宮裡的規矩,大氣而雍容,這樣的人,對葉成紹會很忠心,但是,也必定讓人顧慮。
  
  她的這番話便是給方媽媽一個承諾了,方媽媽果然聽得眼睛一亮,眼底浮出一絲淚意來,大少奶奶這話的一絲便是要恩養她了,除了現在倚重她,將來等有了孩子還要倚重她,也就是說,世子爺和大少奶奶會給她養老,會待她如親人。
  
  方媽媽心裡激動不已,這會子只想要剝了心個素顏就好,只想將那表忠心的話說上千千萬萬來,但還是忍住了,一句多話也沒有,只是點了頭,神情更加恭敬的跟在後面。
  
  侯爺已經到了二門處,王昆已經迎了出去,正在與侯爺說話,讓素顏震驚的是,侯爺身後不止跟著侯夫人,還有文嫻,文靜,更有一個她怎麼也沒想到的人,方氏。
  
  方媽媽的臉立即就有些發黑了,在素顏身後小聲道:「大少奶奶,這個人,很不好相與啊。」
  
  素顏的心也跟著沉了沉,還是笑著迎了上去,她不知道侯爺這是來給她解決問題的,還是來給她添堵的。
  
  侯爺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素顏忙上前行禮,侯爺擺了擺手,「進屋再說。」
  
  侯夫人跟著他身後,眼裡有著關切,見侯爺走向了前,她過來拉了素顏的手道:「孩子,你還好吧,昨晚可有被嚇著?」
  
  素顏聽得一怔,侯夫人自上回陳貴妃被關了後,就像變了個人,對自己完全轉了態度,也許她是想通了吧。
  
  反正不管如何,總是好事,她也不想與侯夫人一直對著幹,鬥得也累,便笑著回道:「兒媳還好,並沒受驚嚇,母親身子可好了些,頭痛病還犯麼?」
  
  「吃了你給的方子,如今好多了,那八珍粥我也戒了,如今也不吃了,只是紹揚那孩子的身子還是時好時壞……」侯夫人看著素顏說道,說起紹揚,她的臉色又黯了下來。
  
  「不急,總會好的,您也別太擔心了。」素顏安慰侯夫人道,有轉過身,文嫻和文靜兩個向她行禮問好,她看見文嫻身子好了,心裡也很高興,只是眼光落在方氏身上,便有些不舒服。
  
  方氏很是恭敬的上前來向她行了一禮,又低眉順眼的退到了後頭,跟著大群人往裡走。
  
  侯爺在正廳裡坐下,大家全都坐好了,只有方氏立在侯夫人身後,規規矩矩地站著。
  
  侯爺道:「抓的那些人已經關在了順天府裡了,為父不久後便會過去問。」
  
  素顏聽了忙道謝,侯爺又道:「為父最近忙於公事,也很少過來看你,也知道你是個曉事的,一直就對你很放心,不過,昨日之事真嚇了為父一跳,孩子啊,成紹在外頭很幸苦,你可不能出什麼茬子讓他為你擔心才是。」
  
  這話說得語重心長,好像在告誡素顏的樣子,但素顏聽著就覺得不太順耳,總覺得這關心裡還有別的什麼意思。
  
  她還是老實的應了,侯爺看她態度很好,便不再多說,轉了話題道:「你兩個妹妹呆在府裡頭也無聊,正好你一個人在別院裡也不方便,我便讓她們來陪陪你,也好給你作個伴,正好也能堵了一些雜七雜八的嘴。」
  
  素顏聽了心裡便苦笑,果然昨天那一跤摔得不好麼?抬眸向文靜看去,果然文靜的眼裡有些怒氣,中山侯跟寧伯侯提過要議親的,文靜知道好不不歡喜,她的一顆心就掛在上官明昊身上,巴不得中山侯府快些來提親就好,可是,等了好幾個月,也不見有動靜。
  
  昨天好不容易聽說那個人從淮安回來了,她喜出望外,想著,應該會有動靜了吧,結果,作業就有人傳回信去說,上官明昊一回來,就在嫂嫂的別院裡,還幫她捉了壞人……就是中山侯夫人也住在別院裡頭,她的心裡就忍不住直冒酸氣。
  
  知道侯爺要來,她便吵著也來了。
  
  文嫻也是差不多,東王府雖然從來沒有提過要與寧伯侯府議親的話,可是,她的一顆芳心早就屬於了冷傲晨,上次在街上時,她就敏感的發現,冷傲晨對自家大嫂好像不一樣,又聽說昨晚也在別院裡幫大嫂,她倒是沒冒酸氣,卻是一心想著,或許能在這裡遇到冷傲晨,能多看他幾眼也是好的。
  
  大嫂和大哥的感情,文嫻是清楚的,她也相信大嫂不是那樣的人,別人怎麼說她不管,她自己有眼睛看,冷傲晨若是對大嫂真有那小心思,那也只會哭了他自己,她想見他,希望他能多看自己幾眼,甚至……能想得開是最後的,與其守著那不可得的希望,不如轉個彎,又能看到不一樣的風景呢。
  
  見素顏對兩個女兒並沒有排斥,侯爺臉上終於有了些笑容,又對素顏道:「昨日聽皇上說,成紹在那邊過得很酷,身邊連個服侍的人也沒有,如今兩淮疫情嚴重,為父很怕他會傷了身子,就把方氏帶來了給你瞧瞧,過幾日,傲晨明昊那孩子回淮安時,便讓方氏跟著一同去,也讓成紹身邊有個貼心的人,兒媳你也能夠安心一些。」
  
  素顏聽得一震,方氏原來是要去淮安葉成紹的麼?她的臉稍微白了白,看向方氏,方氏也正好抬眼看她,眼神淡淡的,無喜無怒,根本看不出她的心思,對素顏微微一笑,又垂了眸子。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侯爺帶了她來,是早就下了決定,不過是知會自己一聲罷了,既然躲不過去,那就隨他們吧,方氏是葉成紹名義上的妾,同成紹是方氏天經地義的夫妻,這個關係是合理合法,這個要求也是合情合理,她能拒絕嗎?
  
  不過,葉成紹若是不願意,牛不喝水,總不能強按頭吧,素顏對自己很有信心,對葉成紹也很有信心,如果,方氏去後,真能讓葉成紹改變心意,與她有夫妻之事的話,自己也只能認栽,這種事情,天高地遠,想防是防不住的,只能看葉成紹自己了。
  
  於是,素顏也大方的應下了。
  
  侯爺沒想到她如此好說話,看她的眼神又變了變,倒是笑了起來:「很好,你果然是我葉家的宗婦,是個大度又賢達的,聽說你在院子裡開了個什麼坊來著,如今生意做得挺大的?」
  
  素顏笑著點了頭道:「不過是兒媳閒來無聊,好玩罷了,正好娘娘給了個鋪子給兒媳,讓兒媳經營著玩,兒媳就試試手了,這點子生意,在父親眼裡,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呢。」素顏說得恭敬,心裡卻是在不停的翻白眼,侯爺似乎也管得太寬了些吧,這裡可不是侯府的產業,是葉成紹自己的地方,自己愛怎麼著,就怎麼著。
  
  侯爺聽了眉頭一揚,起了身道:「哦,為父可是聽說,不過月餘,如今整個京城裡頭所有的胭脂鋪子都快開不下去了,便是被你擠掉了生意,你儼然要成為這個行業的老大呢,如果這也只是玩玩?那兒媳認真起來做的事,不是要將整個大周的胭脂業全佔了去?」
  
  自己正是有這個雄心呢,倒是被侯爺說破了,但這種事情,她可不想侯爺知道得太多,自從知道侯爺對紹揚的態度後,素顏沒來由的就對侯爺起了戒心,總覺得侯爺不像是外表看著那麼簡單,上回自己與葉成紹在壽王府鬧出那麼大的動靜,京城百官都看著,就是沒有看到侯爺的身影,這很不正常。
  
  所以,她無論如何也要在侯爺面前藏拙,掩藏自己的勢力,更要掩藏廠子裡的秘密,哼,連皇上那個親公公她都不信任,你這個偽的,更是不值得信任,而且,她如今也知道皇后的真實身份,知道皇后與侯爺並非親生兄妹,那便更隔著一層了,她充分相信,侯爺對皇上的忠誠度比對皇后要強得多。
  
  「父親也太看得起兒媳了,兒媳再能幹,也不過是個婦道人家,哪裡有那許多的本事?不過是賺些零花錢,打發時間罷了。」素顏半點也沒有想與侯爺多說的意思。
  
  侯爺卻是抬了腳,起步往外走:「使個人來,帶為父去看看你的制香坊子,為父裡的許多庶務都是由著成良在掌管,你這裡若是忙不過來,我便讓成良幫幫你,你一個婦道人家,與外面打交道到底還是不便,成良那孩子老實實在,又是做熟了這些事情的,一定能幫你不少事,如此也能讓成紹在外頭安心一些,那小子是個混的,若是他回來,見為父讓你一個人操這許多心,家裡連個幫手也沒派,定然會跟我鬧的。」
  
  讓成良來?虧侯爺想得出來,他這事什麼意思?讓成良偷師?還是要斜插一腳,想把生意佔為己有?
  
  他這理由還真是冠冕堂皇得緊,讓素顏很不好反駁,打著親情的牌,打著父親的架子,他要去看看廠子,能不讓嗎?
  
  素顏的腦子迅速的轉動起來,想著要如何拒絕侯爺才好。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5:07 PM

  第一百四十章
  
  「不過,父親,您如果真要去看也未嘗不可,只是,那裡全是花粉味,您只怕受不住那個氣味呢。」真要去,素顏也沒法子,只是,看了一次,你便莫想再進去第二次,對於這種連親生兒子都不怎麼愛護的父親,素顏實在是沒有太多好感,不介意用些非常的手段。
  
  「哦,會有很難聞的氣味?」侯爺果然有些詫異,但卻沒有改變初衷,仍是笑道:「無妨的,為父身體向來好,那些個下人都能抵得住的氣味,為父又怎麼不能呢?兒媳你要是受不住,就讓個下人帶為父去好了。」
  
  素顏聽了恭敬地給侯爺行了一禮道:「那如何使得,父親如此關心兒媳,兒媳怎麼也得親自引了您去才是,哦,母親和妹妹們要不要去呢?不如一起去瞧瞧吧。」
  
  說完她看了青竹一眼,青竹會意的點了點頭,侯夫人也覺得好奇得緊,但一聽說那氣味不好聞,怕沾上了身,一會子出門身上的味不好,便不想去了,文嫻本就是個懶散而又隨意的性子,對這些個事情原就沒興趣,看侯夫人不去,她也笑著說:「第一次來大哥大嫂的院子,父親去瞧那些個制香的坊子,女兒就陪了母親到園子裡走走吧,我就不跟著父親去了。」
  
  文靜卻是躍躍欲試,侯爺話裡話外的意思她可是聽出來了,那是說素顏小兩口搞小金庫呢,如今一大家子還沒有分家,素顏的那些產業,只要不是在嫁妝裡的,那就是侯府的,分得侯府裡的每個主子都有份,二房可是比不得大房,文嫻可以不在意那些東西,她可是在意得很,至今她的嫁妝還沒著落呢,要是能在大嫂這裡分一杯羹去,又何樂而不為呢?
  
  所以,文靜就跟著也一起往後園子裡來,有意思的是,方氏竟然也跟著要去看看,素顏聽了便微瞇了眼,看向方氏,方氏神情再自然不過了,臉上一副好奇興奮的樣子,素顏不知道她心裡打的什麼主意,這個方氏是皇后娘娘給葉成紹的,與葉成紹成親這麼久,她一直很老實,也很安靜,老老實實地呆在悠然居裡,並不引人注意,要不是侯爺今天把她帶了過來,素顏差一點都要忘記有這麼號人橫在自己與葉成紹中間了。既然她也要去,那就讓她去看看好了,素顏點了頭,方氏高高興興地上前來給她行李致謝。
  
  青竹在人行後面悄悄的退走了。
  
  其實,就算青竹不去,有銀燕在,素顏也放心得很,很偶然的一次機會,素顏發現銀燕不止有一身高強的武功,更是用毒的高手,而且,雖然,一天裡,素顏也男的看到她幾次,但是她知道,銀燕其實就一直隱在自己的身邊,貼身保護著,她第一次感受到暗衛的好處,那就是有種很踏實的安全感。
  
  一路上,素顏邊走邊介紹著園子裡的景致,當看到一塊有兩丈多高的太湖石矗立在花叢中時,素顏笑著對侯爺介紹道:「父親,聽說這塊石是先皇命人自太湖運過來了,當時,三十幾個人,二十匹御馬,還建造了一個當世最大的板車,費時半年多才運抵京城,堪稱大周第一奇石,皇上親筆題字刻於石上,『天下第一石』,皇上的字,果然是道勁有力,龍飛風雨,與相公的有得好生相似。」素顏的語氣裡,毫不掩飾皇上對葉成紹的寵愛之意,眉眼間裡便是得意和自豪。
  
  侯爺抬了眼看向那塊參天巨石,那塊石頭他早有耳聞,當年,這個園子是先皇賞給今上的別院,作為當年最受先皇寵愛的皇子,受賞的這個園子堪稱是京城中最大的一個,而皇上如今又把這個園子賞給了葉成紹,就是如今呼聲最高的二皇子,也享受不到這個殊榮,侯爺的眼眸變得凝深了些,侯爺本就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更顯得深沉了許多。
  
  素顏笑著繼續往前走,在前面一片牡丹花,開得正絢爛艷麗,其中一株高達兩米,滿樹開滿碗口大的牡丹,最是耀眼醒目,文靜看得兩眼直放光,高興的提了裙就往那牡丹奔去,邊走邊道:「大嫂,這是什麼品種的牡丹,真好看,侯府裡頭雖然也有幾株名品牡丹,但沒有一株有這株高大好看,我能摘一朵插上頭上嗎?」
  
  素顏聽了微微一笑道:「二妹妹,那可是玉腰樓,整個也就只在御花園和我家這園子裡各有一株呢,御賜的花,二妹妹你便是想戴,我也不敢給你呀。」又是那種自豪而又得意的語氣,文靜的手已經伸到了那朵最大,開得最艷的花莖處,正要摘,聽了素顏的話,手就僵在了半空中,臉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神情好不自在,素顏只當沒看見,繼續往前走。
  
  一時,跟來的丫環婆子,好些個人都愣愣地看著文靜,半晌也沒有回神,誰也沒想到素顏會吝嗇的一朵牡丹花,再名貴也不過是朵花啊,但人家口口聲聲說是御賜之物,不敢亂送,也是沒法子的事啊,文靜的臉色好白一陣,紅一陣,黑著臉走了回來。
  
  侯爺往前走的步子有些遲疑了,素顏繼續介紹著園中景物,她聲音溫婉醇綿,口才又好,說得一些個婆子丫環們聽得津津有味,一路上,歡聲笑語,且走且停,走到月亮門處,看到前方立了個牌子,寫著「閒人免入」素顏便在那牌子面前站住,並不往前走。
  
  侯爺的眉頭挑了挑,斜了眼看著素顏,素顏不好意思的對侯爺道:「父親,兒媳隨時弄著好玩制了幾個方子,但也怕傳了出去,被別人學了去,兒媳的損失就大了。」
  
  這話一出,當時不少婆子丫頭更是不敢往前走了,主子們的事情,做下人的,知道得越少越好,這麼著一群人跟進去,若是大少奶奶的方子真被洩出去了,沒一個人都會有嫌疑了,她們都不是侯府裡最有勢力的下人,雖然也有些身份,但這種渾水,還是少趟的好。
  
  後街在鼻間輕哼了一聲,便讓所有的長隨,婆子丫頭都止了步,只帶著文靜和方氏往裡走,素顏回過頭來,果然看到青竹又跟了上來,腳步便慢了一些,青竹悄悄遞了個帕子給她,她不留痕跡的袖在了手裡,繼續跟著走了進去。
  
  入得後園,侯爺果然看到這裡建了好大一排平房,偌大的園子裡安安靜靜,只見有幾個年輕女子在走動,素顏一看,掩嘴就想笑,僅有的兩個女子,一個便是紅菊,還一個就是銀燕,不過,銀燕臉上帶了帕子,病包了頭,身上穿著圍兜,正抱了個酒罈似的花罈子出來,一副正在幸勤勞作的樣子,見到素顏幾個過來,也不行禮,自顧自的抱了花罈子往前走,園子門口不遠處,便又一堆垃圾,銀燕走了過去,剛路過侯爺時,她揭了那蓋,作勢要將罈子裡的東西倒掉,卻是手一滑,那罈子便摔在了侯爺的腳下,頓時一股白霧似的輕煙伴著刺鼻的氣味升騰而起,那氣味比大糞還臭,還有腐蝕性。
  
  文靜首先就受不住了,不住的咳了起來,一副要嘔吐的樣子,而方氏更是提了裙便往回跑,捂著嘴找地方吐去了。
  
  侯爺功力深厚,忍的時間長一點,但也不過是多呆了幾分鐘而已,回頭瞪了銀燕一眼也轉身大步走出了園子。
  
  素顏拿著青竹給的帕子,也皺了眉頭捂著嘴往外頭跑,跑得出來後,她拿了帕子,大大的吸了口氣,忙不迭的向侯爺道歉:「父親,真是對不住,正好碰到收工,那罈子裡的東西是肥料,每日總有幾壇這樣的東西,氣味真的難聞得很。」說著,自己也咳了起來。
  
  文靜和方氏這會子正在大吐特吐,鼻涕眼淚都出來了,侯爺這會子也沒有功夫聽素顏說話,不停的咳著,喉嚨裡粘粘的,又癢,想停都停不下來,素顏就回頭看了青竹一眼,青竹含笑對她眨了眨眼,做了個愛莫能助的表情,素顏便明白,青竹也不知道那壇臭水裡加了什麼料,怕是只有銀燕知道了。
  
  好一陣子,侯爺才止了咳,文靜和方氏彎著腰,捂著胸口直不起來,一旁沒有跟進園子的丫環婆子們,這會子也離園門遠遠的,園子裡的氣味飄了出來,她們也受不了,不敢靠得太近。
  
  這會子見自家主子又吐又咳的,不由對素顏好生感激,幸虧大少奶奶不讓她們進去,不然,她們也一樣要遭這樣的罪啊。
  
  有幾個有顏色的忙過來扶自家的主子,素顏也是眼淚汪汪的,拿著帕子不停地拭著眼淚,看著好一副傷心的模樣,侯爺深吸了口氣,清了清嗓子,對素顏道:「這氣味如此重,你常年住在這園子裡,住著可怕是會傷了身子的。」
  
  素顏聽得微怔,笑道:「這點父親不用擔心,方纔我們在內院裡也沒有聞到臭味的,離得遠,味道就淡了,不太礙事的。」卻是暗暗的抹汗,差一點就露餡呢。
  
  侯爺聽了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後園子的月亮門,便抬腳往回走,他功力深厚,所以,忍住了,並沒有嘔吐,但吸進去的氣體讓他的喉嚨很不舒服,胸口也有些悶悶的,他心裡有些瞭然,再不多言,沉著臉回了內院。
  
  素顏忙讓人沏了茶來給侯爺喝,又讓人拿了清水給文靜和方氏漱口,文靜和方氏因為大吐特吐,反而將毒素都吐了出來,倒是比侯爺好得多了,只是人懨懨的,沒有力氣。
  
  文嫻和侯夫人看著好生奇怪,等問清原因,兩個面面相覷,卻又忍不住笑了起來,文嫻對文靜道:「二姐姐,都說不要去了嘛,大嫂可是說了,那裡氣味不好。」意思是人家已經提醒過你了,你非要以為有便宜可佔,如今受罪也是自討的。
  
  文靜聽得氣苦,但文嫻說的又是實情,只能苦著臉鼓鼓的不說話。
  
  方氏虛弱的,老實地坐在椅子上,並不多言,素顏好心地讓人服了談和文靜進客房休息。
  
  侯爺臉色凝重的起了起,說還要去順天府打聽昨夜偷襲之人的事情,素顏自然是巴不得他早些離開,便恭敬的客套地說了要請留吃飯的話,侯爺不肯,她也不堅持,送了侯爺出去,素顏還是沒能輕鬆,侯爺不是簡單的人物,這一次自己的小把戲他定然是看出來了的,只是,畏葉成紹的實際身份,他也不能將自己如何……
  
  侯爺走後,侯夫人留下吃了頓飯,也告辭離開了,臨走時,按侯爺所說的,把文嫻文靜兩個留在了別院,方氏因為大吐了,身子虛弱,而且,她自己也好像並不想走,侯夫人想著上官明昊離開京城還要一段時間,便將她也留下了。
  
  素顏等人都安置妥當了,自己回了裡屋,問青竹:「不知道銀燕下的什麼毒?最好能嚇住侯爺,不讓成良來才好。」
  
  青竹聽了微微一笑,仰了頭四處看了看,很隨意地說道:「大少奶奶問奴婢,還不如問銀燕姑娘自己呢,奴婢對毒可是一竅不通。」
  
  素顏聽得苦笑,她明知銀燕就在身邊,但是,只要銀燕不想見她,她就根本看不到銀燕,人家是北戎的高手,奉命來保護自己,根本就不是她的屬下,憑什麼吩咐和指使銀燕呢?
  
  好在這一次銀燕似乎心情很好,聽見素顏歎氣,竟然閃出了身形,乍然一個纖秀的美女出現在自己眼前半米的地方,素顏的心肝還是不小心猛跳了一陣,這神出鬼沒的功夫也太出神入化了些,悄無聲息,來去無蹤,不是一般的心臟,還真是承受不起啊。
  
  「夫人放心,那種毒,如果是普通人,中了之後,嘔吐出來就沒事了,但是,越是運功抵抗,便會深入血脈,而且很難逼出,剛中之時,不會有太大的反應,時間長了,可是會纏綿入股,最終會損害他的修為,不會死,但沒有解藥的話,會一輩子都受其影響。」銀燕淡淡地說著,好像在敘說一件最平常不過的事情一樣。
  
  這就是說,侯爺今天來這一趟,會要用畢生的精力與毒素對抗,這,算不算得上是給侯爺一個教訓呢?素顏的心裡雖有些不忍,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侯爺存心不良,她為了自衛,也只能如此了,不過,她還是好心的向銀燕要了解藥。
  
  她現在並不知道侯爺的立場是什麼,如果侯爺是站在葉成紹這一邊,將來是葉成紹的助力的話,她是會幫侯爺解毒的,但現在看來,侯爺的態度隱晦不明,按道理,他應該是很支持葉成紹才是,葉成紹的地位越高,侯爺能得的好處也越多,可是,種種跡象看來,似乎侯爺的作為有點偏離她的預想。自己嫁給葉成紹後,夫妻二人遇到了很多陷害和困難,作為名義上的父親的侯爺,基本就沒有出過力,像是個無關的的人一樣,這種情況只有兩種解釋,要麼,侯爺本就能是無能,沒什麼本事和膽量去助葉成紹,要麼,就是他根本就不想幫助葉成紹,樂見他被人欺負和陷害,更有可能在背後推波助瀾。
  
  所以,素顏將解藥拿在手裡,等著看侯爺露出真面目出來。
  
  而且,素顏也充分相信,侯爺不會再派成良過來了,以侯爺對成良的寵愛度來看,他絕對不會讓成良也冒中毒的危險的,畢竟那壇臭水確實是從廠子裡倒出來的,成良真想要在自己這裡探消息,插一腳,那便不得不聞那臭氣,侯爺肯定會捨不得兒子也和他一樣中毒的。
  
  打發了侯爺,素顏的心情也輕鬆了一些,文靜和文嫻自從知道那廠子裡有臭味後,打死也不肯往後園子跨半步,兩人在別院裡住著,成天也就是在園子裡閒逛,或者是在素顏有空時,姑嫂幾個加上方媽媽,或是陳媽媽一起玩葉子牌,日子過得還算是清閒,只是素顏在忙的時間多,沒什麼時間陪她們兩個,不過,她們兩個原本就是各懷了心事的,認為只有在別院裡住著,才能看到心中想看到的那個人。
  
  素顏也不管她們兩個,壽王世子妃行動身快,兩天後,就派人來拉貨了,她在城西的鋪子連門面都改成與素顏的玉顏齋一樣了,美其名曰,「玉顏齋二店」。
  
  自從掛上了玉顏齋的名號後,壽王世子妃的那家原本生意清淡得快要關門的胭脂鋪子,陡然就紅火了起來,住西城京中貴婦雖然沒有東城多,但這裡多的是些皇商、富戶,這裡的夫人小姐們,雖然沒有高貴的身份,但錢多,又最是喜歡跟貴族的風,一聽說城西也開了家與城東一樣的玉顏齋,她們紛紛棄了以前用的胭脂水粉,全都改用玉顏齋的了,壽王世子妃從開張氣,拆不多每日都日進斗金,有時還會脫銷、缺貨,讓世子妃不斷催人去素顏的廠子裡多進貨的同時,也累得腰都伸不直了,也更是樂得笑開了花,因為她將鋪子經營得好,壽王府的受辱也大增,原本就喜歡她的壽王妃更是在家斗中,只幫著她說話,令一干的妯娌、小妾、姨娘,通房們被她整得灰頭土臉,她更是借這東風,處置了世子爺的兩個通房,一個美妾,成功的站穩了在壽王府的少主母地位,那些個妯娌,小妾之流再也不敢輕易的得罪她,誰讓人家財大氣粗,腰桿子硬,連世子爺都要求著她呢。當然,這是後話。
  
  只是壽王世子妃自從與素顏做成生意後,便成了素顏的死黨,京城貴婦圈裡,但凡有人對素顏出言不遜,立馬就會被這位八面玲瓏、長袖善舞,又牙尖嘴利,軟刀子捅人的世子妃罵得吐血。
  
  東王原本是站在中裡面的,但自從冷傲晨與素顏簽訂了購銷合同,打量的新式胭脂水粉銷往蜀地,在蜀地也開起了玉顏齋,又是王府名號開的,果然生意大號,竟然將蜀地的胭脂水粉業也壟斷了起來,只是路途太遠,進貨不太方便,東王妃因此又親自來了趟別院,與素顏商量著,在蜀地開一個分廠,正好,冷傲晨送來的三個師傅也差不多掌握了制香的技術,而自己這裡,也培養出了幾個手藝精湛的師傅,素顏便放了兩個回去,讓東王妃送回蜀地開廠子。
  
  在蜀地的廠子,素顏是按分成合作的,東王府點七成,她只佔三成,而她只提供方子和技術,其他成本全由東王府出。
  
  東王府有了生產的廠子,在蜀地的生意也越做越大,與素顏之間的關係也變得更加密切了起來,東王時不時就在耳邊聽東王妃念叨,葉夫人如何能幹,葉夫人如何的仁義大度,葉成紹如何的本事,在兩淮幹下多少利國利民的事情,東王自然知道自家王妃的意思,東王雖然保持中產,但他在蜀地經營多年,兵多將廣(此藩地不似明朝的,領主是有兵權的)實力強大,當然,這個實力也是在一定範圍內的,藩王駐地的駐兵是有限制的,超過了那個數,就會被定位逆謀,但就是這一定的範圍,東王只要站隊,不論站在那一邊,也是一股強大的勢力。
  
  葉成紹人還沒有回來,素顏已經在京城力量為他拉攏了兩個親王的勢力,至於陳王府,明英的那種作為讓素顏徹底寒了心,自那次以後,她便不再與陳王府來往,陳王府的立場也是表現得很明顯,那是站在二皇子一邊的,任誰也沒辦法瓦解他們的聯盟。當然,這也是後話。
  
  那日抓入順天府的幾名夜襲人,果然很奇妙的就死在了順天府的大牢裡,根本就查不出幕後之人,這原本也在素顏的預料之中,明英想要對付自己,不可能會讓那些人留下半點陳王府的證據。
  
  二皇子的勢力如今在朝中是如日中天,大皇子倒了,京城幾乎無人與他抗衡,葉成紹的身份太過晦暗,根本就還沒有拿到明面上來,這種情況下,朝中大臣幾乎認定了,二皇子就是大統的繼承人,很多原本追隨大皇子的,現在都已改投二皇子,就是陳家的態度,也是曖昧得很,靖國侯並沒有回京,陳閣老仍在稱病,陳家既沒有反對二皇子,也沒有站到二皇子這一邊,像是在持著觀望態度。
  
  卻說哪一天,上官明昊和冷傲晨為了那幾名夜襲人突然死亡一事,又來了別院,那天素顏正好在廠子裡忙,文嫻和文靜兩個聽說他們兩個來了,果然眼冒星星,但到底是閨中女兒,不好意思迎到二門外去,素麗自然是知道她們的心思的,她與冷傲晨和上官明昊已經熟悉,而且,自家也是有了婚約的,不怕人誤會,便去了二門,代素顏接待冷傲晨和上官明昊。
  
  又派了紅梅去請素顏,素顏也知道自家兩個小姑的心思,那天與冷傲晨和上官明昊談完事後,便留他們兩個用飯,這也算得上是素顏第一次主動留他們吃飯,冷傲晨有些詫異,上官明昊卻有一絲瞭然,他碰了碰冷傲晨的手臂道:「難得請我們吃頓飯,你就安心吃吧,至於她的用心,理解就好,雖然有些麻煩,但她也是沒辦法的。」
  
  冷傲晨聽出他話裡的意思,唇邊也帶了一絲苦笑,隨即卻也放下了,說道:「明昊,你母親怕也在逼你成親吧,不如湊合著我一個過了算了。」
  
  上官明昊聽了眼神一黯,眉宇間凝著一絲沉痛,好半晌的才道:「你呢,你願意湊合麼?如果願意,你怎麼會連兩淮都不去,要守在京城?」
  
  冷傲晨聽了卻是哂然一笑,神情瀟灑自然:「我自來便是為所欲為慣了的,我不喜歡受束縛,成親於我來說,只會害了那個人……我不想害人害己。」
  
  上官明昊聽了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比我灑脫,我是不得不屈服的,家母心思鬱結成傷,做兒子的,總不能不孝,既然有人非要撲進我這火堆裡,為了家母,我也會依她的願的。」
  
  冷傲晨聽得一震,問道:「難道你真想與寧伯侯家的二小姐……」
  
  上官明昊聽了一揮手道:「是誰家的不重要,只要能成我的妻能讓母親開顏就好了,何況,與二小姐成親也有個好處,以後……我來看她……也名正言順一些,更不會給她造成心理負擔。」
  
  冷傲晨聽得心裡一陣發堵,他還真麼想到,上官明昊對素顏的感情會深至了如此地步,這樣的情,既偉大,也太過小心,也許這樣才是對素顏最好的吧,明昊與素顏已經不可能了,如果他一直單身,一直癡心下去,對素顏來說也的確是心理負擔,這樣,也未嘗不是好事,也許,日久生情,他與他的妻會在以後的生活中有了感情,他也因此會走出感情的陰影吧。
  
  輕歎一聲,冷傲晨不知道是應該為上官明昊高興,還是悲哀,不過,自己呢?
  
  他是一個認定了目標就不會變的人,他不是上官明昊,他沒有得而復失的痛苦,認識她的時候,她就是別人的妻,那留給他的,就只有守護,或者,不久之後,葉成紹回到她的身邊,他就連守護也沒有了資格,只能是一個念想吧。
  
  那頓飯,素顏提議沒有分出男女賓,都是年輕人,大家同一桌吃飯也不算什麼。
  
  文靜和文嫻對她這個貼心的舉動感激得很,若是在侯府裡頭,這種情況是根本就不會出現的,好在大嫂自來便是個特立獨行的人,她的很多行為既奇怪,又很符合她的性格,而且,她還做得自然得體,讓別人說不出什麼閒話去。
  
  飯桌上,文嫻和文靜兩個作出最端莊、最文靜的樣子,行動間,髮簪上的步搖都是紋絲不動的,坐姿端正又筆直,說話的聲音文靜而溫婉,吃東西時,更是斯文優雅,讓活潑好動的素麗也跟著不自在了起來,邊吃邊忍不住看了文嫻看文靜,再就是偷偷地□冷傲晨和上官明昊。
  
  冷傲晨首先受不住了,他與素麗混得熟了,離素麗又近,看素麗的圓溜溜的大眼東張西望的,忍不住就夾了一個大閘蟹在她碗裡,笑道:「三妹妹,用心點吃,小心傷了手。」
  
  蟹鉗子可是厲害著呢,素麗苦著臉看著碗裡的蟹,她不喜歡吃蟹的好不好,更讓她難受的是,冷傲晨你不用對我笑得那樣溫柔好吧,文嫻的眼光請冷冷地看了過來,那眼光能酸得死人啊,裡面還帶著刀子的。
  
  一旁的上官明昊看她這痛苦的樣子,不由微微一笑,好心的伸了筷子幫素麗將蟹夾走,還好心地說道:「三妹妹,你不喜歡吃,明昊哥幫你吃好了。」
  
  天地良心,上官明昊真的只是不忍看著素麗勉強吃那只蟹,而他又是最喜歡吃蟹的,純屬幫素麗解圍而已,可是,素麗的眼睛能不能不要那麼委屈,還帶了絲怨急呀,上官明昊苦笑著伸手揉了揉素麗的頭道:「你不是喜歡吃桂魚麼?讓傲晨給你夾桂魚就是了。」說著,他低了頭自顧自的吃蟹。
  
  素麗忍受著兩個俊男的溫柔蹂躪,明明這兩個真的只當她是小妹妹好不,為什麼文靜和文嫻兩個用要殺人的眼光看她啊,她不喜歡酸味啊,這一頓飯快將她浸在老壇酸菜罈子裡了。
  
  還好,用過飯後,文靜往上官明昊身邊湊時,上官明昊雖然聲音很冷,但還是會答應幾句,也沒有露出不耐煩來,這讓文靜好一陣竊喜。
  
  而文嫻的命就沒那麼好了,她也往冷傲晨身邊湊了,可人家臉上笑容溫和無害,但眼睛卻是根本就不看她,當她是透明的,她便是再喜歡,也落不下那個臉,厚著臉皮求著跟人家說話啊。
  
  素顏將這一卻看在眼裡,她也很無奈,作大媒的事情,她是不會做的,她是現代人,知道婚姻要的就是兩情相悅,你情我願,冷傲晨對文嫻沒感覺,她也無能為力。
  
  上官明昊果然要動身去兩淮了,那日他也是來順便帶走方氏的,方氏身邊的婆子將東西都收拾好了,只等上官明昊走時,再一起動身。
  
  可那天素顏呆在裡屋,正為葉成紹準備東西,讓上官明昊帶去呢,方氏進來了,見了素顏便跪了下去,素顏不由怔住,忙讓一邊的紫綢去扶她。
  
  可是,方氏怎麼也不肯起來,一雙美麗的眸子堅定地看著素顏,素顏被她看得莫明,說道:「去服侍世子爺可是侯爺的一絲,正好爺在那邊也要個人照顧,你這是……」
  
  方氏聽得苦笑一聲,「奶奶真的很大度,還是知道,爺的眼裡根本就看不進別人去?爺的心裡也根本就容不下除奶奶以外的任何人?」
  
  這的確是素顏心裡的想法,素顏也有這個自信,但這也不能怪自己好不,姻緣講求的是個緣分,方氏與葉成紹相識在先,葉成紹沒有愛上她,這就說明他們兩個沒有緣分。
  
  素顏也不隱瞞自己的意思,很鎮定的說道:「確實如此,不過,雖然我是這麼想的,但最後還是要看世子爺自己的一絲,你去了,如果能得他的寵,你回來後,不會再只是個妾的身份,這個大少奶奶的身份就是你的了,到時候,我絕不多說半句,立馬走人。」
  
  方氏聽了苦笑一聲,心想,大少奶奶果然是容不得人的,而且,大少奶奶話雖這麼說,眼裡的自信卻是騙不了人的,「世子爺肯定也知道大少奶奶這個決心的吧,所以,卑妾還去兩淮做什麼,要服侍爺,派個得力的婆子去就好了,卑妾不想做令大少奶奶和爺都厭棄的事情,大少奶奶,卑妾不想去。」
  
  素顏沒想到方氏會這麼想,按說這也是難得的機會啊,她難道就不想得到葉成紹的寵愛麼?
  
  看素顏眼裡有疑惑,方氏又是苦笑:「奶奶定是不信我的話吧,爺是什麼樣的人,我早就看清楚了,爺的眼裡真的只容得下奶奶,我又何必去自討沒趣?」說著,便對素顏磕起頭來。
  
  素顏被她頭磕得莫明,忙讓紫綢拉住她,凝眼看向方氏道:「你是娘娘給的人,你是想我再給你一條出路麼?不怕娘娘怪罪你?」
  
  方氏見素顏知道了她的心意,直起身來,堅定地看著素顏,額頭上都磕出了一個紅腫的大包,可見她方才用了多大的力氣,「求大少奶奶成全,我也不表什麼忠心,只求大少奶奶在皇后娘娘的面前為我脫身,我原是宮裡的宮女,雖然進了侯府,但仍是娘娘的人,我並非要背叛,只是如今我的身份在侯府裡已經失去了意義,也只會給爺添堵,不如改變。」
  
  方氏倒還真是個直爽又通透的人,她能這麼想,素顏很高興,沉吟了一會子才道:「你且起來,我身邊的也正是缺能幹的人,看你也是鼐聰明的,以後你就先跟在我身邊做事吧,幫我把這院子裡的雜事管起來,我最近有些忙不過來。」
  
  方氏聽得大喜,沒想到素顏這麼快就應了她,而且,還肯留下自己在身邊,那便說明,自己賭對了,大少奶奶相信自己了,她方纔的自稱故意改了,不再以妾自居,大少奶奶聽著也舒服很多吧,也是,以大少奶奶這種人尖子,哪裡容得下世子爺三心二意,她就是離開了男人,也照樣能生活的,在別院裡的這些日子,方氏已經看到了素顏的本事,能將一個小小的胭脂鋪子開得如此紅火,還引得幾位親王妃親自上門相求,可不是一般的夫人可以辦到的。
  
  上官明昊又回了兩淮,侯爺聽說方氏沒有跟著去,大發雷霆,派了侯夫人來申訴素顏,怪素顏度量小,沒有容人之量,但是侯夫人首先就不當這是一回事,她來後,侯爺的一絲雖是表達了,卻是半句重話也沒對素顏說,還安慰道:「侯爺如今老了,糊塗了,這種內院裡的事情,他一個老爺們管那麼多做什麼,兒媳,你不用理他就是,府裡頭的事情,你也不用操心,只管好好呆在這裡,等成紹回來就好。」
  
  素顏對侯夫人的態度很是歡迎,她心中暗想,看來侯爺身上的毒發作得不夠厲害,怕是要再加重一些才好,不然,他怎麼還有那麼多閒心來管自己?
  
  好在侯爺也似乎真的很忙,讓侯夫人來過一回後,他便再也沒來,轉眼又過了兩個月,兩淮在葉成紹和與大人一批人的努力下,終於沒有再發洪水,平平安安的渡過了汛期,葉成紹來信說,他已經啟程回京了。
  
  皇上大喜,兩淮連年遭災,今年終於止住了,雖然沒有徹底解決,但已經初見成效,可見他派葉成紹去是多麼英明果斷的一件事,於是在朝堂上大肆誇獎葉成紹和所有跟去的治河大臣,說要重賞。
  
  一些奸猾又老成的大臣聽這風向像是有變,也跟著皇上附和起來,把葉成紹的能力和聲望誇到了天上去了。
  
  葉成紹這一次不止是治理淮河,讓淮河今年消停了,沒有作惡,更是在兩淮做下了好幾樁利民的大事,他用雷霆手段懲治了兩淮的幾個大貪官,又辦了幾件大案,手段快捷而無情,令朝堂震驚,卻是令百姓拍手稱快。
  
  又親力親為,深入疫區,用素顏送過去的防疫法子,先將得了時疫的人隔離開,再在疫區裡遍灑石灰水,消毒,再是將疫民留下的生活廢物深埋,廣發藥材,教人用艾草和鹽水消毒,雖然,仍死了不少人,但最終還是止住了疫情的蔓延,將一場人間大災消滅在搖籃裡,比起往年的疫災來,似的人數真是微不足道了。
  
  所以,葉成紹的聲望在兩淮果然得到了大大的提升,老百姓一提到欽差大人,都是豎起大拇指,都道皇上今年派了一個青天大老爺,一個真正為民作主,為民幹實事的官員下來了,萬民傘自然是到一個縣郡就會收一把的,以至於他的歸程因為民眾的不捨而慢了許多。
  
  皇上笑瞇瞇的聽著朝中大臣對葉成紹歌功頌德,那可是他的兒子啊,人家一個勁的誇自己的兒子,他自然也是與有榮焉,那小子裝了那麼多年的熊,果真一出手,便是大手筆,做事恨得他的心啊。
  
  最讓他意外的是,壽王和東王兩個往日最滑頭的兩個老頭子,現在也跟著誇起葉成紹來,這讓他既高興,又奇怪,可是,自家二兒子的那個臉色可就真的不好看了,前陣子還春風得意,意氣風發,如今在朝堂上,表面看起來,似乎很淡定地聽著朝臣對葉成紹的誇讚,只是那眼神,可就不太地道啊,真的又要兄睨牆麼?
  
  皇上深深地看著二皇子,目光灼灼,不遠處,同樣也有一個人在看著二皇子,那眼裡有著擔憂,也有著陰戾,皇上不期然與那雙眼睛相遇,那人很快便收回了視線,皇上的眼睛微瞇起,心中充滿疑惑,但是,表面上,他仍是一臉的微笑,像是根本就沒有看出那人的異樣一般。
  
  再過幾日便是太后的千秋,皇上心想,自家那兒媳婦在別院裡頭搗騰了那麼些日子,也不知道有了什麼結果,不知道讓她來俺家太后的壽宴,又會給成紹加上多少分呢?只拉攏了東王妃和壽王妃,那也太少了點吧。
  
  素顏聽說葉成紹要回來了,心裡的思念便如潮水般湧了上來,半年不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瘦了,會不會曬得很黑呢,有沒有想她呢?一時,心像燕子一樣飛出了園子,飛出了天外,只盼著那人長了翅膀,能飛回來就好了。
  
  這天,方氏正幫著她整理這院裡的雜事,就見紫雲在外頭叩門:「大少奶奶,宮裡來了人了,要見您。」
  
  方氏看了紫雲一眼,這小姑娘如今很守規矩了,被方媽媽教得和宮裡的小宮女一樣,說話做事謹慎多了。
  
  便笑了笑,進去稟報素顏。
  
  人引進來後,素顏才知道,太后壽辰,朝中四品以上的命婦都要進宮賀壽,要準備賀禮。
  
  素顏聽了不由苦笑,自從大皇子出了事之後,太后似乎消停了,不再找皇后的麻煩,也不找自己的麻煩,這一次,應該能平平靜靜的參加壽宴了吧。
  
  皇后帶來的信卻是讓她在壽宴上準備一個節目,要出新,要別緻,因為,哪天來賀壽的,不止是朝中百官,還有各國使者。
  
  素顏如今底氣足多了,雖然只是半年時間,但她的胭脂鋪子已經霸佔了整個京城的胭脂市場,宮裡的胭脂也全在自己這裡進貨,收入雖比不得侯爺的那個玉礦,但假以時日,再過個一年半載,她就能成為京城的首富了。
  
  有了錢,以後說起話來,真的要大氣得多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 打太后
  
  離太后的千秋還有些時候,素顏邊在家裡盼著葉成紹回府,邊想著要在宴會上準備個什麼節目,說起現代的節目來,她知道的也只是唱唱流行歌曲了,真不知道還能有什麼奇特的節目表演。
  
  二皇子與明英的大婚早就在八月十五之日已經舉行了,如今明英成了名正言順的皇子妃,京城有宴請時,她面對素顏時表現得很得體,並沒有顯得高傲和不可一世,但是,那件事終究在素顏心裡留下陰影,明英的笑看起來,不再單純和善,素顏是有多遠,便躲多遠,有明英參加的宴席,她盡量不參加。
  
  臨近太后千秋還有一個多月,但是,葉成紹卻還沒有回來,按說在路上也走了近一個月了,就算是爬也該爬回來了吧,素顏的心沒來由的就擔心起來,京城裡,原九門提督突然一夜之間被護國侯帶人抄了家,護國侯查出他與北戎人勾結的證據來,皇上大怒,當時就命人斬殺九門提督全家四十六口,還是皇后拚死求了皇上,讓皇上看在自己的面上,饒九門提督一命,皇上似乎真的很寵皇后,竟然臨時改了判罰,只是將九門提督一家打入刑部大牢,並沒有定下死罪。
  
  很快,二皇子便推薦了一個更有能力的人擔任九門提督,那人卻是寧伯侯的手下,以前在刑部擔任侍朗一職的四品官員,皇上想了想,竟然也應允了,九門提督和御林軍關乎京都和皇城的安危,一個掌在寧伯侯手裡,另一個掌在護國侯手裡,都是皇上信任的左膀右臂,似乎都與二皇子無關,朝中大臣也沒有誰會過多的關注這件事,只是有些八卦的,津津樂道的,還是帝后之間的感情,九門提督一事令眾人都感覺到,皇后仍是獨寵後宮,甚至在陳貴妃倒台後,皇后幾乎是一支獨秀,宮裡除了太后娘娘,再也無人能與皇后爭鋒。
  
  這夜,素顏一個人呆坐在房間裡,靜靜地看著穿外那一輪弦月,思念便像千萬子小蟲子一樣,爬上心頭,噬咬著她的心,癢癢的,還有一絲淡淡的痛,想念他溫暖的懷抱,想念他耍賴裝寶時又可愛,又可恨的模樣,更是想念他那雙如墨玉般幽幽的,深情的雙眼,以前在一起時不覺得,如今分開得太久,思念便入了骨,滲入了血液裡,看著月光下,影影綽綽的樹影,秋天的涼風陣陣吹拂著紗簾,隨著窗外那搖曳著的樹條一起舞動,素顏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幽幽道:「葉成紹,你要再不回來,我真的會休了你的。」
  
  屋裡靜靜的,沒一個人說話,素顏將紫綢幾個都使出去了,沒有人讓來打擾她一個人的相思,說完這句話後,她越發的覺得孤寂了,坐回床上,雙手環抱膝頭,又歎了口氣道:「好吧,只要你回來,我再也不罵你,再也不擰你的耳朵了,再也不說要休你的話了。」
  
  「娘子說話可要算數?」一個懶懶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聲音在過熟悉,像是早就刻進靈魂裡去了一般,素顏的心頭一顫,是夢嗎?一定是做夢,她剛才怎麼聽到了葉成紹的聲音,怎麼可能?白天還問過青竹,說他還在百里之外呢,如此一想,素顏苦笑著搖了搖頭,真的是太想念了,所以,出現了幻聽嗎?
  
  「原來,我想你竟然到了如斯地步,不只是在夢裡,就是睜著眼睛也能夢到你的聲音了。」
  
  「娘子,我也很想你,想得我心肺都疼了。」懶懶的聲音再次想起,素顏猛地抬頭,果然目光便落入了一個溫柔得快要膩出水來的深眸裡,素顏的心激烈的呯呯直跳起來,她擦了擦眼睛,根本就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事情。
  
  很快,身子便落入了熟悉而又溫暖的懷抱,嘴也被溫熟而柔軟唇封住,想說的話全被吐進了他的肚子裡,他和舌,小心而又珍惜地伸了進來,吻,一開始細緻而溫柔,他像是生怕嚇到了她,又生怕弄疼了她,又像是因思念太久,想要細細品償,捨不得子全都吃盡,素顏的腦子猛的一激,所有的思念全化進了吻裡,原來,見到他後,被他吻住後,心會飛揚起來啊,原來,在他的懷裡真的好安寧,好踏實啊,原來,所有的辛苦,所有的焦慮,所有的擔心,只在看到他的這一刻,全都能煙消雲散,原來,她真的,真的好愛他啊。
  
  久別的情人,哪裡忍受得住慢慢的細吻,那豈不是在文火煎藥麼?葉成紹的吻,開始激烈起來,在素顏的領地裡攻城略地,將她的全部據為己有,霸道而熾烈,雙臂也將素顏擁得更緊了,大手不老實的摸索著素顏的身體,一隻手甚至探進了她的裡衣,握住了他日思夜想,在夢中無數著渴望著的柔軟,這是他的妻哦,他從出門起,就思念著的妻,想念入了骨髓裡的妻啊,像是乾柴碰到了烈火,兩個身體糾纏在一起,素顏也緊緊的抱緊葉成紹的腰身,像是生怕這一切,只是一個夢境,攥緊了,就不願再分開。
  
  直到素顏軟在了葉成紹的懷裡,情動不已時,葉成紹卻是及時剎住了車,沒有繼續下去,素顏仍在輕喘著,媚睛如絲,眼中波光靈動,如秋水般動人心魄,葉成紹費了好大的勁才讓自己從她和身休上撐開,墨玉般眼睛黯沉幽深,自喉間裡逸出一句話來:「娘子,我真想把你揉進骨子裡去,這樣,我就能永遠把你帶在身邊,再也不分開了。」
  
  素顏有些迷茫,不明白葉成紹為什麼會推開自己,久別勝新婚,他明明也是情動,身體的變化比自己的還大,難道……正在胡思亂想,葉成紹又附下身來,吻住了她,這一次,她明顯的感覺到了他鬍子的粗厲,扎得她生疼,鼻間也聞到了一股血腥味,她的心一緊,像有人兜頭澆了一盆涼水一樣,頭腦迅速冷靜下來,剛才因為他乍一回來,兩人都很激動,她根本就沒來得及細看他。
  
  這時才發現,他的鬍子拉雜,人瘦了,也黑了,卻是更結實健碩了,但是,他身上那件天青色的秋衫上面怎麼血跡斑斑?
  
  她的心猛地揪緊,跪在床上便扯著他的四腳,前胸後背,細細地查看,聲音都抖了起來:「你……你怎麼了?受傷了嗎?」
  
  手被他捉住,按在他滿是鬍子的扎人的臉上,眼前的人,眼角眉稍全是幸福的笑意,嘴裡也是很可惡地說道:「娘子不是說,我再不回來,就要休了我麼?我怕被休了,只好快馬加鞭趕了回來,不然,老婆跑了,我還沒來有什麼意思?」
  
  素顏知道他這是在秋後算帳呢,壞蛋,竟然偷聽自己說話,她又氣又羞又窘,伸了手就要去擰他和耳朵,葉成紹往後微微一仰,稍稍躲了躲,卻還是讓她擰住了,素顏還沒捨得用力,他嘴裡就哇哇大叫:「娘子,疼,好疼,你說話不算數,你說了不擰我耳朵的,不揪我鼻子的,我聽見了。」
  
  素顏的臉羞得更紅了,那也是她剛才說過的話,便笑著放了手,她剛才細細檢查了一遍,他並沒有受作,但是那血跡是從何而來呢?「你還沒告訴我,你這血……」
  
  「那是別人的,放心,娘子,大周朝裡,能傷我的並不多。」葉成紹忙解釋道,他真的是百里加急往回趕的,讓郁三公子在後面壓陣,自己帶著幾個貼身保鏢先往回趕了,誰知,在離城四十里的地方,他遇襲了,一隊黑衣人,身手都很高,將他和四名護衛團團圍住,為首的那人武功不在他之下,而且,他們人多,下手又極其狠辣,是那種要置他於死地的招術,不過,那此黑衣人怕是怎麼也沒想到,他的身邊一直還隱伏著兩名北戎高手,雖然那一戰極其慘烈,但是,除了一名活捉以外,那一隊黑衣人,包括為首的那個人,全都死被殺死了。
  
  原來,那些人現在就忍不住了,他的身份都沒有被皇家認可,他們就害怕了,要殺他以絕後患,他在民間和朝堂上的聲望讓有些人既害又恨了。
  
  他沒有告訴素顏,聽說是跑得太快了,傷了馬兒,身上的血是馬血,素顏又不是三歲孩子,哪裡肯信,他的衣袍皺巴巴的,衣袖還有破損,怎麼可能只是馬血,分明就是與人打鬥過的樣子。
  
  也明白他是不想讓自己擔心,這個男人看著大大咧咧的,其實體貼得很,「說吧,是誰對你下手了?」
  
  素顏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她不想是被他護著的小鳥,她要與他並肩作戰,想讓她知道,她雖不會武功,但是,她也能站在他的身後,成為他的助力,而不是拖累。
  
  「我沒問出來,但是,如今,我的存在,最妨礙了誰呢?」葉成紹看出素顏的堅決,握了握她的手,說了實話,與其讓她亂猜,不如告訴她實情,不然,她會更擔心的,他家娘子原就不是一般的閨中婦人,她的睿智和大膽,有時比他更勝一籌。
  
  不會是皇上吧?應該是二皇子,靖國侯也有可能,素顏在腦子裡迅速猜想著,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是不是又沒有留下任何證據?我想,如果你把這事告到皇上那裡去,只怕又會雷聲大,雨點小,懲罰一些小角色,最後不了了之,相公,你忍得下這口氣?」
  
  葉成紹也正是知道這一點,大皇子毒害素顏時,皇帝的表現就讓他心寒,這一次,更是真刀實槍的要殺他了,皇上又真的肯用心去幫他查兇手嗎?或者,查出來後,若那個人真的是二皇子,他又捨得將他如何嗎?不過是免個職,禁個閉什麼的吧。
  
  「我若再忍,恐怕就會成為他們鑽板上的肉了,任他們宰窖了。娘子,他們可能以為將我殺死了,我連夜趕回來的消息現在還無人知道,今晚,我要去做一件大事,把你一個人留下這裡,我很不放心,一旦那個人知道我沒有死,他們肯定會再採取更激烈的手段,我得先下手為強,不管這次的幕後指使是誰,我都要一次斷清,這裡很不安全了,我送你去一個地方。」葉成紹凝視著素顏,心裡一陣愧疚,自從跟了他,她就沒過過幾個安生日子,才分開半年多,就又要讓她陷入險境,讓他心裡好不難受。
  
  「好,管他下手的是誰,管他有沒有證據,咱們總不能一直被動挨打,相公,你不要擔心我,我有青竹,紅菊,還有銀燕護著呢,這院子裡,還有東王府的侍衛,你去吧,我不會有危險的。」
  
  素顏鎮定的推開葉成紹的手,清亮的眼睛裡全是剛毅果決的神色。
  
  「不行,你一定要離開這裡,不把你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我不放心。」葉成紹很害怕,這裡太危險了,如果他這次的行動一旦失敗,素顏的下場可想而知。
  
  「你走吧,我一定能保護好自己的,如果這院子外面有人監視的話,我一走,肯定就會打草驚蛇,這麼晚了,更會影響你的行動。」她連馬都不會騎啊,這麼晚了,坐著馬車進城去,肯定會引人注意了,素顏真的不想拖累葉成綠,而且,自己留在別院裡,還能給那些人造成葉成紹沒有回來的假像。
  
  素顏說的確實很有道理,但是,葉成紹又怎麼敢冒這個險,把她放在他顧及不到的地方,他會很不安的。
  
  窗外突然閃進一道人影,冷傲晨如幽靈一般突然出現在素顏的屋裡,葉成紹立即黑了臉,牙齒都要酸掉渣,以他的功力竟然沒有發現屋外有人在偷聽,而且,還是這個男人?
  
  雖然明知道素顏不會做對不住自己的事情,但葉成紹還是忍不住嫉妒得要死,原本黑亮的眸子泛出了紅色,森冷地瞪著冷傲晨。
  
  素顏也是詫異得很,冷傲晨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平日晚上,他不會也守在自己的窗外吧,如此一想,她不禁一陣毛骨聳然,若是真的,是不是自己晚上說夢話也被他聽了去啊?他怎麼還有偷窺癖呢?
  
  「這個時候,葉兄還有空吃醋麼?你可以不相信我的人品,但你不能懷疑嫂子。」冷傲晨淡定地站在不遠處,便是在這種尷尬的情形下,他也是一派雲淡風清,泰然自若的樣子,好像失禮的人根本不是他,而是葉成紹一樣。
  
  葉成紹很快收了心中的醋意,冷傲晨說得對,就算這小子心存不軌,但娘子對自己的感情可是沒有半分假意的,先前自己進來時,她的思念可是真真切切的。
  
  素顏皺著眉頭瞪冷傲晨,她真的不敢想,冷傲晨會每晚上出現在自己窗前,一想起,心裡便像堵了一團棉花一樣的不舒服。
  
  這時,銀燕的身子也輕飄飄的出現在屋裡,她美艷的臉色一臉的不耐煩,衝口道:「夫人和世子爺是不是當我是死的呢?我既是奉了將軍的命令守護夫人,又豈會讓不良之人隨意靠近夫人。這位公子只是每天晚上來別院巡察一遍,護衛夫人的安全罷了,一個這麼好的免費保鏢,你們不想要嗎?」
  
  也是,危機時刻,只能將就了,雖然葉成紹萬分不情願把素顏托付給冷傲晨,但是,情況緊色,由不得他再多慮了,冷傲晨的一身功夫,不會比他弱,而且,憑男人的直覺,葉成紹知道,冷傲晨不會對素顏不利。
  
  向冷傲晨認真的拱了拱手,葉成紹道:「那就拜託冷兄了。」
  
  冷傲晨也拱手還了一禮道:「祝葉兄馬到成功。」
  
  葉成紹深深地看了素顏一眼,轉身果斷的走了。
  
  葉成紹走後,冷傲晨也轉身要出門,銀燕卻是輕輕上前一步攔住道:「非常時期,公子不若就在屋裡陪著夫人吧。」
  
  冷傲晨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回頭靜靜注視著素顏,半晌才道:「世嫂儘管放心睡覺,養足精神,明天,等待你的肯定會是一場大戰,你要做好準備。我就在外頭,有事喚一聲即可。」說著,繞過銀燕,大步走了出去。
  
  銀燕在鼻間輕哼一聲,噘了嘴,這一次,她沒有閃身不見,而是跟著冷傲晨走了出去。
  
  素顏怔怔地看著門外那仍甩動著的門簾子,她有些擔心起來,聽冷傲晨那口氣,似乎知道葉成紹要去做什麼?一時心裡好亂,他可是堂堂的親王世子,東王的處世態度,是最不願捲入到皇家的爭頭上去的,可他,竟然自動送上門來,堅定地站在葉成紹這一方,他為的是什麼?如果是情……她寧願意他離開,他不想欠他的,因為,可能今生她也還不起啊。
  
  卻說葉成紹,悄悄潛出別院後,便很快與自己的人馬匯合,好在拓撥宏又回到了大周,並且,給了他一支更精英的人馬,雖然人數不多,但貴在精悍。
  
  二皇子府裡,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正皺了眉頭與二皇子說話:「殿下,你這一次太魯莽了,就算成功了,也很有可能會被皇上發現的,如今皇上的態度不明朗,你的根基又未穩,皇上震怒之下,只怕大事難成啊。」
  
  「侯爺急什麼?父親成年的皇子就三個,其他的,根本就成了不氣侯,他雖然還算春秋鼎盛,但畢竟也有四十多,五十的人了,太子之位一日不定下來,朝中百官就難安心,我這不過是逼他下決心罷了,我倒要看看,老大死,老二廢了,不立我,他還能立誰!」二皇子冷厲的臉上帶著一股陰戾之氣,眼神發魔一般的噬人。
  
  那個中年男人聽了仍是擔憂的搖了搖頭,一雷很焦急的樣子,二皇子見了便皺了眉頭,很不耐煩地說道:「侯爺太多慮了,就算這一次刺殺失敗,葉成紹也不會查出任何證據來,不會牽扯到我頭上來的,何況,我聽說,靖國侯正往京城趕呢,說不定,就是靖國侯幹的呢?」說著,唇角的笑意更為陰狠了。
  
  那中年男人聽這才鬆了一口氣,正要再說什麼,突然聽到窗紙破裂之聲,他還來不及回頭時,一根寒光閃閃的鐵簧便射入了他的背心,一切來得太突然了,他還沒有看清對手是誰,便緩緩的向前倒下,若不是,被那個姓藍的暗中下了毒,他一身功夫被損了三成,他又怎麼會躲不過這小小的箭矢?
  
  他臨行時,心裡還在暗罵素顏,陰狠狡詐的小倡婦,千算萬算,竟然被個手無寸鐵的婦人暗算了。他好不甘心啊,眼前,浮現出紹揚痛苦而無助的神情來,「爹爹,好痛,爹爹,救我。」他的心裡終於有些愧意了,孩子,對不起你!
  
  再不甘,他還是閉上了眼睛。
  
  二皇子嚇了一跳,剛要大喊時,一直鐵箭又無聲無息的射向了他,他早有準備,抽起長劍一挑,躲過那一記暗算,大喊起來:「有刺客。」
  
  但是,他的第二聲還沒有出口,從窗外便翻進一個身影,只是一招,頸間便被一柄冷寒的長劍封住了,他頓時嚇得膽戰心驚,斜了眼看時,只見原本應該被他派去的刺客殺死的葉成紹正譏笑地看著他。
  
  「大哥,你這是做什麼?」二皇子強自鎮定,皮笑肉不笑的對葉成紹道,葉成紹瘋了麼?這可是在自己的府裡,只要自己喊一聲,就會有人來救自己,他別想逃出去。
  
  「原來你知道我是你大哥?很失望吧,我沒有死。」葉成紹將手中的劍鋒往裡進了一點,二皇子的脖子立即被割破,鮮血順著那冰寒的劍鋒流出,緩緩的滴向大理石做的地板上,發出滴嗒的聲音。
  
  「你說什麼呢,我聽不懂。」二皇子的聲音還是控制不住的抖,血滴的聲音像催魂曲一樣,令他渾身生寒,那是他的鮮血啊,流盡了,是不是就會死呢,他不想死,他還有遠大的報負,他還想要坐到那最高的位置上去,他還想要睥睨天下,他還要一統北戎……他還要……搶了那個女人……那個膽敢用鄙夷的眼光看他的女人,將她征服後,再折磨她,他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啊……
  
  「是嗎?可惜,你剛才說的話我全都聽懂了。」葉成紹的劍又進了一分,二皇子脖子上的傷口更大了。
  
  他斜著眼睛看地上的血滴,現在不再是一滴一滴的了,而是成了線一樣的往下流,他真的害怕了,他有些後悔沒有聽地上那人的話,應該做好更充分的準備再動手的,他太急功近利了,所以,才導致了這樣的結果。
  
  突然,他看到地上的那個人的手指動了一下,心頭一喜,對葉成紹道:「大哥,我錯了,真的錯了,你別殺我,不要殺我,你把我交給父皇吧,父皇一定會處置我的,以後,我再也不敢跟你爭了。」他在爭取時間,拖得一時是一時。
  
  果然,外面傳來一陣喝聲:「有刺客,來人啊,王爺屋裡有刺客。」
  
  他為了秘密與地上之人交談,故意在王府後院的一個最偏僻的小院子裡,就是怕別人發現那個人與他有勾連,可是如今想來,萬事有利便有弊啊,他平素與那人說話時,只帶幾個貼身的侍衛,可是,看來,那幾個人怕是早就死了,根本就保護不了他,早知道,應該多派一些人守在小院子外頭守著才事,這會子他一聲刺客喊出去老半天,府裡才有人知道……
  
  「饒了你?然後,再給你機會殺我嗎?以前,我從沒想過要那個位置,可是你們兩兄弟一再相逼,不是要殺我的娘子,就是殺我,這二十年了,你們下過多少次黑手了?我本不想爭,也不屑要那個位置,可是再不爭,我就會連自己最心愛的女人也保不住,連自己的命也保不住了。」葉成紹的眼睛閃過一絲沉痛,他不想兄弟睨牆,他也不嗜殺,但是,這一切,都是二皇子他們逼的,以前他還想要徐徐圖之,現在看來,他太天真了,人家的手段越來越黑,他再仁慈,便是害死自己,以暴制暴,可能是最快捷有效的手段吧。
  
  他正沉思著,地上之人突然一躍而起,手中一柄泛著黑光的匕首猝然刺向葉成紹的背部,誰知葉成紹早就防備,抬腳一踢,將那人踢出好遠,那人又強撐著攻了過來,二皇子趁機向邊上一偏,總算是脫離了葉成紹的長刻,外面想起激烈的打鬥聲,二皇子也顧不得地上之人了,摀住脖子便向另一扇窗口躍去,葉成紹正好奪了地上之人手中的匕首,心急之下,回手便向二皇子射去,正後射中了二皇子的左腿,二皇子感覺腿一麻,高大的身子在半空中直直的捧落在地上。
  
  「殿下……」那中年人一見之下一聲悲呼,飛身撲向二皇子,二皇子的左腿全然沒有了知覺,眼看著葉成紹提了劍又向他走來,而外面的護衛又被葉成紹的人攔往,他心知這一次怕是難逃升天了,見那劍尖又向自己刺來,他突然猛力將那中年人一推,用中年人的身體給自己做了盾牌,葉成紹的劍便噗的一聲,刺入了那人的左背,頓時,血流如柱,葉成紹忍不住喚了聲:「父親!」
  
  雖然看見他與二皇子呆在一起的那一刻,葉成紹的心寒徹入骨,很多想不通的事情,他也能明白了一些,但他還是不願意相信,這個養育了自己十多年的男人會要殺自己,可是事實就是如此殘忍,寧伯侯提著淬了毒的匕首突襲他時,多年的父子之情便在那一刻斷了,可是,寧伯侯殺他,他卻並不想寧伯侯死……可現在自己的劍還是刺入了寧伯侯的背部,他突然就很想笑……笑寧伯侯的可憐。
  
  寧伯侯聽了葉成紹的那聲呼喊,心頭一震,苦笑道:「你……還肯叫我一聲父親……?」又自嘲的一笑:「我不配,你還是不要再叫我……父親的好。」
  
  轉頭既痛苦又不可置信地看著二皇子,咬著牙道:「為什麼?為什麼你要……要對我下手,你……你可知道,我……我是誰?」
  
  二皇子感覺麻木感從左腳開始向腰部漫延,他的下半身也不能動了,最讓他害怕的是,左腿傷口處竟然在潰爛,而且,迅度很快,他忍不住嚎叫了起來:「痛死我了,我管你是誰?你這沒用的東西,快拿解藥來。」
  
  寧伯侯看著二皇子狀若瘋狂的樣子,又心痛又悲哀,哆嗦著,艱難的探手入懷,想要拿解藥,可是,他的手還沒有伸進去,二皇子等不及了,趴在地上向他爬過去,手伸向寧伯侯的懷裡,但手一重,寧伯侯的身子支撐不住,側身向後一仰,原本刺得不深的劍頓時將寧伯侯的左背刺穿,他悶哼一聲,嘴角粘稠的鮮血股股地流了出來,連眼神也開始渙散起來,卻還是死死地盯著二皇子,眼裡儘是失望,到這一刻,他似乎才醒誤,自己守護的人,是多麼無情冷酷。
  
  二皇子根本沒有多看他一眼,哆嗦著從寧伯侯的懷裡掏出幾瓶藥來,卻是怔住了,不知道哪一瓶是解藥,抓住寧伯侯的領子吼道:「是哪一瓶,快說,是哪了瓶?」
  
  寧伯侯虛弱地任他推搡著,大口大口的吐著血,好半晌,他嘴角露出一個獰笑,輕蔑而又殘忍地看著二皇子道:「一瓶是劇毒,另一瓶才是解藥,你……不怕……死的話,盡……可以試。」
  
  二皇子的半身已經不能動了,只有手還靈活,一時大急,知道寧伯侯已經臨死,再逼也沒用,立時軟了音,哀求起來:「伯父,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救救我吧。」
  
  寧伯侯的眼角沁出一滴淚珠來,卻是不理睬二皇子,轉過頭,愧疚地看著葉成紹道:「紅色瓶子中的藥是我留給紹揚的,幫我拿回去給他用吧,我……我對不起他,白色瓶中的藥……你過三刻後再給這個畜生用,廢了他那條腿……」說著,頓了頓,眼裡露出一絲譏諷來:「大皇子廢了,他也成了殘廢,皇上和太后便是再不願意,也只能立你為太子了,我……對不起你良多,這……也算是贖罪吧。」說完,再了支撐不住,頭一歪,便斷了氣。
  
  二皇子聽了寧伯侯的話,急急的就要去揭那白瓶子的蓋,葉成紹立即出手將二皇子手裡的兩個藥瓶搶了過來,二皇子大急,用哀求的眼光看著葉成紹,葉成紹沒有理他,而是上前去,輕輕撫上了寧伯侯的雙眼,轉身離去。
  
  二皇子大急,在屋裡大聲嚎叫著:「葉成紹,你這混蛋,給我解藥。」
  
  葉成紹頭都沒有回,直接走出了大門,外面的戰鬥仍在繼續,葉成紹帶來的人與二皇子府上的鬥得難分難解,葉成紹大聲道:「住手,不要再打了,刺客已經被誅殺,快進去救你家王爺吧。」
  
  王府的護衛聽得大震,一時都害怕起來,要是王府出了事,他們都沒命可活,手下全都頓住了。
  
  葉成紹的護衛一聽這話,立即明白了主子的意思,見對方晃了神,他們便虛晃一招,縱身逃走了,有人想圍住葉成紹問,葉成紹冷冷地橫他們一眼,喝道:「滾開,爺要進宮見皇上。」
  
  那些人也知道他如今是皇上眼裡的紅人,雖然滿腹疑惑,不知道他一個好好的治河大臣怎麼會突然出現在自家王爺的屋裡,還誅滅了刺客,但是,如今最要緊的就是救王爺,誰也不敢攔他。
  
  皇宮外,葉成紹一身血跡向宮裡闖,身後只帶了兩名貼身侍衛,御林軍一見有人深夜闖宮,還一身戾氣,像一尊殺神一樣,忙圍將上來,一看是葉成紹,又都退了下去,宮裡的御林軍和侍衛都知道,寧伯侯世子自小便有自由進出宮門的權利。
  
  乾清宮裡,皇上正在批閱奏折,他今晚總是心思不寧,右眼皮跳得很厲害,總感覺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葉成紹就要回京了,老二那裡正蠢蠢欲動,這個兒子太過急功近利了,城府雖然夠深的,但全用在陰謀算計上,不夠光明正大,這樣的人,讓自己將江山交給他,還真是不放心啊,成紹的身份暫時還不能公開,北戎的老皇帝還沒定下繼承人呢……似乎應該讓他出使北戎了,至少得給北戎老皇帝製造些機會,讓他親眼見見成紹也好啊,這麼好的外孫,不傳下大統,豈不是太可惜了?至於老二嘛,做為磨刀石,他還是有些用處的。
  
  皇上想到這裡時,嘴角忍不住翹起,翻開一個折子,裡面又是請求皇上立二皇子為太子的話,皇上惱怒的將折子往邊一丟,留中不發,所有立太子的奏折都壓下去,這些個大臣,真是閒得無聊了,皇家的事情,哪裡容得他們指手劃腳,又翻開一個,竟然而寧伯侯的,裡面也是要立二皇子為太子的言論,皇上大怒,這隻狐狸,終於肯露出狐狸尾巴了?當年,他的親妹子被自己寵幸,生下二皇子後就死了,他一直懷恨在心吧,這些年,暗中扶持二皇子,他做了多少事,以為自己不知道嗎?
  
  正惱怒著,就見小太監小順子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皇……皇上,寧伯侯世子……葉大人,他……他……」
  
  皇上瞪了小順子一眼,罵道:「慌什麼?好好說話。」一轉念,又問:「你說誰?」
  
  「回……回皇上,葉……葉大人來了?」小順子結結巴巴的回道。
  
  皇上眉頭一皺,深更半夜的,葉成紹這會子來宮裡做什麼?他眼皮子又是一陣亂跳,正想著要不要見他時,就見葉成紹不等通傳,已經闖了進來,一身青衣已經看不出本色,雙目泛紅,渾身散發著森冷之氣,像是才從地獄中打了個轉來的,好在手中並未拿兵器,不然,那架式看著就像是要來弒君一樣。皇上不由怔住。
  
  深沉的雙眸裡精光一閃,喝道:「成紹,你這是做什麼?」
  
  「來告訴你一件事情,二皇子死了。」葉成紹身子站得筆直,眼神銳利如刀一般的刺向皇上,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就像是在告訴皇上,剛死了一隻貓,或者狗一樣的平靜。
  
  皇上聽得大震,身大的身子搖晃了幾下才站穩,半晌才不可置信地問道:「你……你說誰死了?」
  
  「你的第二個皇子死了。」葉成紹無情而又清晰的回道,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皇上,這就是他想要的結果嗎?故意挑起幾個兒子的爭鬥,美其名曰磨礪,現在好了吧,磨礪得一個廢了,一個死了,還一個身份不明,這就是他玩弄帝王之術的後果。
  
  「你殺的?」皇上仍有些不敢接受事實,好半晌才艱難地問道。
  
  「不是我,不過,跟我脫不了干係。」葉成紹實話實說,好像殺死一個皇子根本就是一個再平淡不過的事情一樣。
  
  皇上聽得眼眼痛苦的閉了閉,額頭青筋直冒,自龍坐下衝了來下,狠狠地瞪著葉成紹道:「他是你的弟弟啊,你怎麼下得手去?」
  
  「你很傷心嗎?」皇上逼近葉成紹,但葉成紹絲毫不懼,不退反而向前走了一步,逼視著皇上的眼睛,冷冷地問道:「如果,今天他伏擊我得手了,死的是我,你也會傷心嗎?」
  
  皇上聽得身子再次一震,他左防右防,怎麼也沒想到老二會如此衝動,會在這個時候對葉成紹動手,就算怕葉成紹聲望過高,勢力會越來越強大,他也根本沒那個實力殺死葉成紹,別人不知道,皇上是知道的,葉成紹身邊有北戎高手護著,這是他樂見其成的,想的,就是葉成紹能夠與北戎接上頭,最好回北戎去接了那皇位才是。
  
  真是不自量力!
  
  「紹兒,我怎麼捨得你死,可是,他也是你弟弟啊。」皇上收了眼中的厲色,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好像老了十歲一樣,驟然頹廢起來,一陣心力憔悴,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明知道我也是他的哥哥,他何曾對我手軟過?」葉成紹忍不住對皇上吼道:「這麼些年來,他和寧伯侯,在我身上做過什麼你不知道嗎?你一直聽之任之,我活得有多憋屈你不知道嗎?你何曾真當我是兒子過,你的眼裡,只有他們才是你的兒子,他們才是你名正言順的皇兒,我呢?我只是被人罵做見不得光的,陰溝裡的老鼠,你何曾有愧過?」
  
  皇上的臉色蒼白如紙,中年喪子,他便是再冷情冷性,心裡也是像刀一樣的刺痛,這算不算是這些年,他愧對皇后和葉成紹的懲罰?
  
  但他畢竟是皇上,很快就想到了這個事情的後果,「你可知道,你殺了他會有什麼後果?你只是個侯府世子,弒殺親王,會是誅滅九族的大罪。」
  
  「那你是不是要殺了我替他報仇呢?」葉成紹聽得嘴角露出一絲譏諷,不屑地看著皇上說道。
  
  「我只有你一個兒子了,紹兒,虎毒不食子啊,現在是要考慮如何將你的罪行抹去,而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皇上悲涼地看了葉成紹道,兒子死了,卻不能殺了那個人替他報仇,因為,他是自己的另一個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最讓他恨的就是,他畢生的希望都放在這個兒子身上,希望能通過他一統北戎,成就自己的宏圖霸業,哪個聖明的君主不想開疆擴土,想要名留青史的是自己啊,就是再恨,也殺不得,恨不得,還要為他掩飾罪行,找個頂罪的替死鬼……
  
  「那你倒不用操心,進來時,我便說了,人不是我殺的,我只是用他們殺我的刀,刺了他的大腿一下,致於刀上有毒,那就怪不得我了。而且,那個施毒之人也死在了我的刻下,雖然,也不是我殺的,他們兩個都算是死得其所了吧,您現在可以派人去查查,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葉成紹聳聳肩,輕輕鬆鬆地說道。
  
  殺死二皇子的匕首是寧伯侯的,上面的毒也是寧伯侯下的,葉成紹的刻刺死了寧伯侯,但也是二皇子動的手,他並沒有殺人,所以,他問心無愧,致於那個解藥,他又不是聖人,為什麼要留下生死仇敵一條命,好讓他以後再害自己麼?
  
  皇家裡,太仁慈就等於自殺,他現在決不想再對任何人手軟了。
  
  皇上聽了這話,也算是鬆了一口氣,卻是擔心道,「現在只是太后那裡怕是過不得關,紹兒,你也知道,太后他向來便不喜歡你,更不願意承認你的身份。」
  
  「我來就是想問你一句話,你倒底認不認我是你的兒子?」葉成紹沒有管太后如何,他又走近皇上一步,眼睛定定地看著皇上,一瞬不瞬,殺了二皇子後,他根本就沒有想要逃,更沒想要掩飾若抵賴,他只想知道,這個男人究竟肯不肯認他。
  
  皇上被他問住,現在認他還真不是時候,北戎人豈能容得大周的皇太子去繼承大統,那是肯定不行的,可是不認他,這小子怕是會再犯混,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事來,有心想與他明說,又知道他與皇后的感情深厚,北戎是皇后的娘家,他一定不捨得傷了皇后的心,滅了皇后的祖國的,一時難住,半晌沒有回話。
  
  葉成紹冷笑一聲道:「你不認是嗎?那好,我去找太后。」
  
  說完,轉身就走,皇上在他身後叫住:「紹兒,你發什麼渾,這會子太后睡下了,明天再找也不遲。」
  
  話音剛落,就聽見外面一陣吵鬧聲,被皇上趕到外面的太監小順子再一次慌慌張張的走了起來:「皇上……太后娘娘帶了……帶了御林軍來,說是……說是要捉拿殺害……二皇子的真兇葉大夫。」
  
  皇上聽得一震,眉頭緊皺了起來,二皇子府上到現在都沒有給自己報信,卻是先讓太后得了信去了?
  
  正思慮著,外面太后已經帶人闖了進來,果然看到葉成紹就在皇上的宮裡,太后氣得身子都在抖,也不看皇上一眼,一揮手道:「去,把那個弒殺皇子的逆賊抓起來。」
  
  她身後的御林軍立刻要上來拿人,皇上一聲大喝道:「誰敢亂動?當朕是死的麼?」
  
  那些人聽得嚇住,頓住腳看向太后,太后冷笑道:「皇上,你還想包庇這個局逆賊?老大老二都毀在他手裡了,此等心狠手辣之人,你竟然還信他?」
  
  「母后,您還是回宮去歇著吧,這裡的事情,由兒臣來處理。」
  
  皇上皺著眉頭,板著臉對太后說道,太后這是在挑戰他的皇權,他才是大周權力最大的一個人,便是他的母親,也不能凌駕於他之上,這是國法,也是皇家的規矩。
  
  太后氣得嘴都烏了,瞪著皇上道:「還不給我上,將這亂臣賊子捉拿起來,以清君側。」
  
  二皇子是她的孫子,自己難道就不是?二十年來所受的委屈和屈辱一股腦而全湧上了心頭,葉成紹再也聽不下去了,突然就飛身躍起,像一隻老鷹一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太后自侍衛群人抓起,又縱身回躍,跳回皇上身邊,太后被他像拎小雞一樣拎在手裡。
  
  那些御林軍原就被皇上震懾住,他們不知道應該聽誰的,葉成紹出手太快,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太后就被葉成紹給擒住,一時都懵了。
  
  要說御林軍是應該聽命於皇上的,但是,御林軍的統領是護國侯,護國侯是站在二皇子一邊的,這會子二皇子死了,也知道自家是站錯了隊,想回頭,結怨又太深,見太后要出面捉拿葉成紹,這才順水推舟,帶領御林軍闖進乾清宮裡來拿人。
  
  皇上也被葉成紹的行為給震住,這小子果然膽大包天,竟然連太后也敢劫持,他還想不想活了?
  
  「葉成紹,你好大膽,快放下太后。」皇上色厲內荏的喝道。
  
  太后從來沒受過這等污辱,饒是她休養再好,也忍不住大罵道:「小畜生,你竟敢對哀家動手?你這是大逆不道。」
  
  葉成紹冷笑一聲,一巴掌甩在了太后臉色,罵道:「我真是忍你這個老太婆很多年了,我是畜生麼?那你就是老畜生,別忘了,我也是你的血親,是你嫡孫。」
  
  葉成紹那一巴掌凝聚了不少內力,將太后打得眼冒金星,半晌也沒有回過神來,皇上看得心驚膽戰,又不敢強逼葉成紹,不然,他真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下手殺了太后,那可就收不得場了。
  
  皇上氣得手骨捏得咯吱作響,自己怎麼就沒養一個好兒子出來呢,個個都不是好種,如今死得也只剩一個了,若是他真的一氣之下去了北戎,將來還不知道是大周滅北戎,還是北戎滅大周呢……他的宏圖偉業啊……太后這會子出來做什麼,真是多事。
  
  太后氣得差一點暈過去,又屈辱,又羞恥,瞪向皇上,卻見皇上眼神晦暗不明,氣地罵道:「不孝子,這是你養的好兒子,連哀家也敢打,還有沒有王法。」
  
  「你終於肯承認我是他兒子了?」葉成紹卻是聽得笑了,將太后往地上一放,隨手又掐住了她的脖子,冷冷道:「下懿旨,給我正名,讓皇上立我為大周朝皇太子,不然,我殺了你這老虔婆。」說著,那手上就加了幾分力度,太后頓時臉憋得通紅,根本就透不出氣來。
  
  一旁的御林軍總算明白了一些事情,通通都垂目縮頭,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這哪裡是謀逆,分明是皇家的家務事啊,他們這些人還是少管些的好,今天這醜劇,他們看到了,只怕很快就會被滅口啊。
  
  葉成紹的手指像鋼鉗一樣掐著太后纖細的脖子,太后第一次感覺死亡離自己是如此地近,她微睜了眼,竟然看到皇上的眼裡有一絲的乞求,突然就感到好一陣悲涼,算了,他的野心終究不會變,且看他要將大周帶到何種地步去,自己老了,管那麼多做什麼,他們愛如何鬧,就如何鬧吧。
  
  葉成紹的手又緊了幾分,太后真的怕了,終於點了點頭,葉成紹這才鬆了手,卻是命一旁的小順子執筆,葉成紹口述,小順子寫,以太后的名義,為葉成紹正了身份,言明葉成紹乃皇后所生,是皇上的嫡長子,因為十八歲前,八字上克父克母,不能親養,才送於寧伯侯府代養,如今年過二十,命理已批破,正式回歸皇家。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5:15 PM

  第一百四十二章
  
  懿旨寫好了,葉成紹終於鬆了手,但仍將太后拎在手裡,命人去慈寧宮拿了太后印章蓋下後,才放過了太后。
  
  太后整個人都軟了下來,葉成紹還算給她留了點面子,將她放到皇上身邊的椅子上坐好,冷冷地說道:
  
  「原本,我的心裡一直當你是我奶奶,雖然,自我一生下來後,你便不認我,但那份血肉親情還是留在我心裡的,可是你,可曾當過我是你的孫兒?同樣是父皇的兒子,你對那兩兄弟比對我……你自己說,這些年來,你可曾心中有愧?我明明就是大周皇宮的嫡長子,你一起了我,讓我成為一個侯府的世子,成為一個親生父母都不敢認的棄兒,便是如此,我成長的過程中,你們還是千方百計的加害於我,便是我娶個心愛的娘子,你們也不肯放過……
  
  都說皇家無親情,難道皇家的人都是冷血冷情,只有權利和利益?所謂孝義,是父母長輩對子孫養魚,疼愛,子孫為了償還長輩們的恩情應該盡的義務,你和我父親、母親,何曾對我有養育之恩?你只說我大逆不道,可曾知道,我今天也是被你們弄得九死一生,命懸一線,死裡逃生?以後,不要再在我面前說什麼孝義,道德,禮法了,你,不配。」
  
  太后被葉成紹說得面紅耳赤,她彷彿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皇后生下葉成紹的第一天,虛弱的抱著葉成紹,哭著哀求自己:「求您了,不要將我的孩兒抱走,太后,我可以不要皇后的位子,我可以不留在大周皇宮裡,只求您放過我的孩兒,不要讓我母子分開。」
  
  可是,自己還是狠心將才生下一天的葉成紹送走……雖然,皇上才是真正的幕後推手,但是,自己也一樣對不起這個孩子,如果,他身上沒有北戎皇室的血統,她又怎麼捨得丟棄自己的第一個長孫……
  
  太后的心一陣刺痛,這個孩子原是那樣的純良淡薄,甚至為了標明自己的心跡,寧願自毀名聲……他說得也沒錯,他走到現在這個地步,確實是被逼的,如今大皇子廢了,二皇子死了,兄弟睨牆,皇家骨肉相殘的事情又一次發生了,是誰的錯?為什麼會成了這個樣子?
  
  如果,剛才自己不答應他,他是不是會真的殺了自己呢?太后感到渾身發冷,一陣後怕,臉色由紅變白,半晌,她才抬眸看向皇上,這個野心勃勃卻又不願勵精圖治,只想劍走偏鋒的兒子,誰的錯?都有錯,又都沒錯,誰都有自己處事的原則,誰都有自己的理由……失敗者,便是犯錯的。
  
  皇上感覺一個頭有兩個大,葉成紹這渾小子太不知輕重了,竟然用如此極端的方式逼自己和太后承認他的身份,而且,還當眾打罵太后,皇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大周的禮儀國法還要不要了?不過,倒是好了,終於讓太后承認了他的身份,也省去麻煩,只是造成另外更大的麻煩了,要如何才能給他擦屁股,收拾殘局?
  
  一旁擠進宮裡的御林軍,連著護國侯一起都沒了聲音,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他們根本就還沒消化眼前的事實,皇家秘聞啊,被遺棄的嫡皇子逼自己的皇祖母認親,還殺了自己的親兄弟……這算不算是謀反啊?
  
  護國侯握劍的手心已經汗濕,滑溜溜的,劍都握不穩,他的腦子裡急速轉動著,要如何才能逃過今天這一劫,葉成紹的身份,他是少數知情的幾個大臣之一,不然,先前也不會將嫡長女嫁與他為妾了,明知道葉成紹說得都沒有錯,怪只怪,自己被那個沒用的女兒害了,選錯了主子,站錯了隊,誰知道二皇子會如此窩囊廢,一下子就一命嗚呼了,知道是一回事,可是親眼看到皇家醜聞又是另一回事,護國侯全府一百多口,司徒世家全族幾百口人命,全在他一念之間,他抬了眸□了皇上一眼,皇上正好看了過來,眼神複雜,他突然腦中靈光一現,大步跨入殿中,想皇上一跪道: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終於認回了嫡皇子,恭喜太后,賀喜太后,喜得龍孫,葉大人……哦,也恭喜皇長子,喜回宗室。皇長子才治河回京,救百姓於水火,得兩淮百姓愛戴,大周有如此英明能幹,又品性高潔的皇長子,實乃大周之幸,萬民之福啊。」
  
  一旁的御林軍聽得面面相覷,半晌也沒回過神來,第一次發現自家的長官反應如此靈敏,臉皮……如此之厚,但是,這怕是最好的保命法子了吧,一時,殿裡的御林軍也齊齊跪了下來,口中三呼萬歲,恭賀皇上和太后,恭賀葉成紹成為嫡皇子。
  
  葉成紹微瞇了眼看著護國侯,很好,很聽話,也很會轉彎,不過,這個法子是否能讓他逃過去,只怕還是未知數,他又好笑的回頭看向皇上。
  
  皇上的臉色果然好看了很多,竟親自上前扶起了護國侯:「愛卿幸苦了,正是愛卿的勸導,才讓我兒認祖歸宗,令他不可再推卸他所肩負的國之重任。」
  
  護國侯聽得臉色一紅,自己臉皮厚,皇上的臉皮更厚,自己分明就是當葉成紹是謀亂份子,來捉拿葉成紹的好不好,皇上竟然說成是勸誡,好吧,皇上說是勸誡,那自己是求之不得啊,護國侯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口氣萬分自豪的說道:
  
  「為皇上分憂是臣子應盡之責,皇上過獎了,臣不過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罷了,當不得聖上誇獎的。」果然沒有最無恥,只有更無恥啊。
  
  皇上聽得哈哈大笑,又對所有的御林軍道:「今天在場的每位軍士統統有賞,你們都立功了。」扶著護國侯的手卻是加重了力道,眼睛微瞇著,半挑了眉看著護國侯,護國侯心頭一顫,但隨即幾不可見的點了下頭,眼裡閃過一絲狠厲。
  
  殿中的御林軍一聽這話,全都鬆了一口氣,看來,皇上不會對他們如何了,果然,護國侯又道:「皇長子難得認祖歸宗,皇上和太后與皇長子共敘親情天倫,臣等就不敢再打擾了,臣等告退。」
  
  皇上聽了揮了揮手,護國侯便帶著所有御林軍退下了,太后淡然地看著皇上與護國侯合演了一齣戲,心裡一陣冷笑,更覺好生淒涼,自己剛才被葉成紹威脅,作為皇上的兒子到現在都沒有要給葉成紹治罪的意思,果然,兒大不由娘啊,皇上的眼裡,哪裡還有自己這個沒什麼用處的老太婆,只有他的雄心壯志,只有他的野心……
  
  太后緩緩的,掙扎的起了身,皇上見了上前去扶住她,「母后,兒臣派人送您回宮吧,您累了,身子也不妥帖,最近就不要再出來了,只等著兒子給您熱熱鬧鬧辦壽宴吧。」
  
  太后聽得一聲冷笑,不置可否,還是要軟禁自己麼?很好啊,好孝順的兒子啊。千秋節,不過是做給百姓看的,是皇上標榜孝心的一場作秀罷了。
  
  趙嬤嬤和太后宮裡的另外幾名宮人要扶了太后出去,卻聽皇上道:「來人,扶太后回慈寧宮,好生照顧。」
  
  趙嬤嬤幾個卻是被留了下來,太后臉色一沉,皇上連她身邊的宮人全都要殺了滅口嗎?
  
  她冷哼一聲,氣得臉色發白,雖然知道在皇家,這事必須要下的狠心,但還是不能接收,這些人都是自己的心腹,殺了之後,就等於斷了自己的臂膀,皇上果然狠毒,做得絕。
  
  「趙嬤嬤,你來扶哀家,別人哀家用不習慣。」太后半晌才強壓住心頭的憤怒,淡淡地說道。
  
  趙嬤嬤這會子已是後背都汗濕了,刀就架在了脖子上了,能不怕嗎?
  
  皇上看了這默默一眼,見趙嬤嬤眼觀鼻,鼻觀心,一副沉穩持重的樣子,又見太后眼睛都紅了,只怕自己不同意,她就會拚命,算了,留下一個就一個吧,皇上揮了揮手,趙嬤嬤死裡逃生,僵著身子扶住太后走了出去。
  
  太后走後,皇上看著葉成紹歎了口氣道:「這次你滿意了?爹爹所有的佈局都被你毀掉了。現在你有什麼打算?」
  
  葉成紹聽得淡淡的一笑,直視著皇上道:「我能有什麼打算,原本,我只想帶著娘子一起過平淡又自在的生活,可是,你不許,你非要將我推到這風口浪尖上來,如今老大廢了,老二死了,你必定是恨我入骨,但這都是你自作自受,我不過是自保而已,皇太子之位,我以前是不屑,根本就不想要,現在不能不要,我必須要變強,手中必須有權利,不然,連保護家人的力量也沒有,這個位子,你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不然,後果你自己想。」
  
  皇上聽得大怒,一掌拍在案桌上,將案上的奏折拂了一地,大聲道:「逆子,你殺了自己的親兄弟,又當眾打了太后,闖了這麼大的禍事,你爹我正極力幫你收拾殘局,你卻用這種態度對我,還威脅我?這是你對父親應有的態度嗎?」
  
  葉成紹不屑的呲了一聲,斜睨著皇上道:「切,這會子你記得起你是我父親了嗎?前二十年你可是不許我叫你一聲爹爹的。你發什麼火,我說的不是事實嗎?你最好自己想清楚,我今天既然敢當著你的面逼太后承認我的身份,就不怕你來殺我,說起來,真正害死老二的,其實就是你,你若不怕後繼無人,想再死一個兒子的話,那就讓人殺我吧。」
  
  這分明就是在拿刀子戳皇上的心窩子,這個混蛋,他拿捏到了自己的痛處,竟然有恃無恐,好吧,讓你橫,總有法子整治得你服帖。
  
  皇上氣得真拿眼瞪葉成紹,想打,又知道這小子眼裡根本就沒拿他當爹看,自己的手還沒下去,他怕就已經擰上來了,最後又要鬧得自己下不來台,只能幹氣著自己了。
  
  葉成紹見皇上臉都黑了,眨了眨眼,軟了聲道:「老二真的不是我殺的,你現在就派人過去調查,最好是找刑部尚書和東王一起去,大家作個見證,省得人家說你包庇我。」
  
  皇上也還想再見二皇子一面,到底是自己骨血,二皇子放在皇后宮裡養育了十幾年,父子之間的感情還是很真實的。
  
  雖然當年他的娘進宮時,連個名分也沒有給她,那一切只是為了控制寧伯侯,寧伯侯那時非常疼愛那個妹妹,那個女子生完二皇子後,她的使命就完成了,官方的說法是死於難產,但是,寧伯侯肯定不會相信的,這麼些年,為了二皇子,寧伯侯忍辱負重,著實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做了不少事,皇上聽之任之,並沒有對他如何,畢竟自己的兒子也在寧伯侯府呢。
  
  皇上頹然的點了頭,連夜召了刑部尚書和東王,一同去了二皇子府。
  
  皇上根本就不相信二皇子不是葉成紹殺的,但進得二皇子的屋裡時,眼前的一切讓他震驚了,二皇子臉色烏黑浮腫,全身上下果然只有左大腿處受了傷,那傷並不致命,但是,傷他的那個匕首正室曾經的御賜給寧伯侯之物,不止是削金如泥,那刀柄上更是鑲嵌了一顆雲豆大的綠寶石。
  
  而離開不遠處,寧伯侯也死在了地上,寧伯侯的背後插著一柄長劍,正是葉成紹的佩劍。
  
  寧侯爺的臉上滿是痛苦、震驚和不甘,更多的是失望,他的眼皮都是半闔著的,就是用手抹了,還是不肯閉合,死不瞑目麼?
  
  看得出,葉成紹並沒有想要殺二皇子,因為他身上的傷只有左腿上比較重,脖子處只是割了一條小口子,並不能致命,葉成紹想要殺他,以他的脾氣,一劍就割了他的腦袋。
  
  皇上的心又感覺舒服了一些,二皇子死得慘,但看那樣子,分明就是與寧伯侯只見也發生了衝突,最後才死了的。
  
  「我的劍是插在了他的背上,但是,讓他之死的是二皇子。」葉成紹適時的說道。
  
  刑部尚書精於勘察案情,聽了也點了頭道:「果然如此,以寧侯爺背後傷口的深淺和大小,以及血色來看,此劍先是刺中了侯爺,但並不致命,又有後力是劍貫穿了心臟,侯爺才死了。」
  
  東王很冷靜地跟在一旁,聽了刑部尚書的話,也附言道:「從種種跡象看來,二皇子是被寧伯侯用毒刀刺死,葉大人為了救二皇子拔劍刺中了侯爺,但畢竟侯爺是葉大人的父親,葉大人沒出全力,只是阻止侯爺殺二皇子,二皇子與侯爺爭鬥的過程中,使侯爺背後的劍深入了心臟,侯爺死後,二皇子中毒無解,才死了的。」
  
  刑部尚書一聽這話,忙向東王一拱手道:「王爺高見,下官也是如此以為的。」
  
  很好,很圓滿,葉成紹成了為救二皇子而大義滅親,又深入親情與大義的矛盾與兩難之間,既想救二皇子,又不想太傷寧伯侯,這說明他稟性純善,是個仁厚又重大義之人,整個事件中,葉成紹有功無過。
  
  皇上聽了這話很滿意,當即下旨,宣佈了二皇子的死因,給寧伯侯冠以殺死皇子的罪名,卻沒有說如何懲治寧伯侯的家人,因為,寧伯侯世子還是葉成紹呢。
  
  卻說護國侯帶著殿裡的那些御林軍出了乾清宮,說是要請所有人去侍衛值班房飲酒慶祝,有些人聽出不對勁,就想逃,護國侯立即派心腹之人圍住,將一行拉入了值班房,一圍酒下來,先前目睹葉成紹痛打太后的御林軍全都中毒而亡,當天就宣佈,說他們與二皇子的死有關,被皇上秘密處死了。
  
  御林軍守衛皇宮,莫名其妙捲入皇宮爭鬥中而死的多了去了,這消息散出去後,並沒有引起太大的波動,大臣們雖也會猜度,但誰也不敢亂說半句。這種非常時期,三緘其口,守緊自己的嘴巴是最明智的選擇。
  
  嫁給二皇子,明英很幸福,她喜歡二皇子很多年了,自第一次皇后提起要給二皇子選妃時,明英就有了這心思,父皇和家族也很希望她能成為二皇子妃,陳王是異姓王,祖上曾有從龍之功,為先帝打下江山立下汗馬功勞,更是大周朝裡唯一的一個鐵帽子王,世襲永替,家世顯赫,她的兄長又是西山大營的主帥,二皇子很看中她的家族勢力,而她,從小就是以宮妃之禮培養長大的,成為二皇子的正妃,是她的夢想,終於,夢想成真了,她如願以償地嫁給了二皇子。
  
  成親不過幾天的時間,他雖然很忙,但對她體貼溫柔,浮起感情很是融洽,明英像所有新婚的小女人一樣,正沉浸在甜蜜與幸福當中。
  
  這一天,她知道他在做一件大事,他要殺葉成紹,俺個唯一威脅到他登上大寶的人,她很害怕,又很期待,想成功,就必須要冒險,更要心狠手辣,不然,就會被別人踩死,皇家向來是沒有親情,只有弱肉強食。
  
  她坐在新房裡忐忑不安的等待著他的消息,他去了他常去的那個小院子裡與人議事,嫁給他之後,她才知道,原來寧伯侯才是最忠心於他的人,怪不得,他能如此輕鬆又準確的掌握葉成紹的動向,今天葉成紹的行程也是寧伯侯提供的。
  
  派了兩撥人去小院裡探聽消息,第一次,只說王爺還在忙,第二次,卻是噩耗,王爺死了,與寧伯侯死在一起,明英當時差一點就暈了過去,她瘋了一樣衝向那個小院子,想要衝進那間屋子,那個有他的房間,她不相信,他會那樣輕易就死,他還很年輕,他才華橫溢、滿腹抱負,他還剛剛成為自己的夫,不行,她不許他死,她還沒有成為皇后,他怎麼能就死了?她不想做寡婦啊。
  
  淚水迷濛了明英的雙眼,她不顧一切的往屋裡衝去,進了屋,看到他死得猙獰而又痛苦淒慘的樣子,她當時就暈過去了。
  
  醒來後,她已經被抬回了自己的新房,紅燭輕搖,大紅的紅綃紗帳隨風飄動,龍鳳呈祥的錦被,百年好合的玉枕,昨天看到這一切時,她的心甜得要沁出蜜來,而今天,這刺目的紅,每看一眼都像在剜她的心,所有的美好和夢想全都成了泡影,新婚新寡,她成了未亡人,以後的無盡歲月裡,她要獨守空房,統管六宮,母儀天下,那都成了一個虛妄的夢,一個被戳破的泡影,她突然就恨了起來,是葉成紹,一定是葉成紹殺了他,他伏擊葉成紹失敗後,葉成紹反而殺了他。
  
  眼睛裡浮現出一張清麗又溫婉的臉龐來,藍素顏,自己其實是喜歡她的,只是,她太過耀眼,太過風華光彩了,她嫉妒,母儀天下的位子自己得不到,藍素顏你也別想得到,葉成紹,你不是最在乎藍素顏麼?那也讓你嘗嘗失去愛人的痛苦吧。
  
  這一夜注定無眠,素顏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心中很不安寧,乾脆坐了起來,也沒有喊紫綢,自己穿好了一副,枯坐在房中。
  
  天快亮時,青竹難得慌張的進了屋,一看素顏衣服整齊的坐在屋裡,微愣了半秒,隨即拉起她的手道:「如此正好,大少奶奶,跟奴婢走吧。」
  
  素顏聽得心頭劇震,顫著聲問道:「可是爺那裡出了什麼事?」好好的,為什麼要自己走?除非葉成紹失敗了,也是,二皇子府裡護衛森嚴,他就算本事再大,也應該沒那麼容易潛得進去,將二皇子殺了吧,一股寒意頓時籠罩了全身,她的心開始發慌了起來。
  
  「沒有的事,成紹兄很安全,皇上連夜召了我父王入宮了,只是感覺可能事情沒那麼輕鬆,以防不測,世嫂還是跟我去東王府避一避的好。」冷傲晨的聲音就在正屋裡,原來,他真的一直守在她的身邊,素顏感到一陣踏實,先前的慌亂不安消散了不少,從屋裡走了出來。
  
  冷傲晨一身黑色勁裝,英姿挺拔地站在正堂裡,腰間挎著一柄長劍,看樣子竟然是做好了隨時迎敵的準備,見素顏淡定的走了出來,他眼裡露出一絲欣賞,對青竹點了點頭道:「出發吧。」
  
  說完,又覺得不妥,對一旁的紫綢道:「再給你家大少奶奶拿件錦披吧,外頭風大秋涼。」
  
  紫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心裡好生慌亂,但看素顏神色淡定,她也知道這個時候她不能慌,至少不能添亂,依言進了屋,從箱底翻出素顏的錦披,幫素顏穿好,「大少奶奶,你多保重,奴婢幫你守好屋子。」
  
  她知道,大少奶奶這麼晚出去,大家的神色又如此凝重,定然是有大事發生,銀燕青竹紅菊,再加上東王世子,他們都是有功夫的人,他們能保護大少奶奶,這會子自己不能跟著出去,出去了,怕也只是個拖累。
  
  大少奶奶好像是要出去避禍,一會子,她就替大少奶奶守在屋裡吧,爺若是回來,也有個人打招呼,更重要的事,如果有人來找大少奶奶的麻煩,她或許能擋上一擋,拖些時間也是好的。
  
  素顏看了紫綢一眼,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不用管這些,只管在自己的屋裡睡覺就好了,也要讓陳媽媽,方媽媽她們也不要慌張,不會有什麼事的。」
  
  素顏聽出了紫綢的意思,帶紫綢出去確實不妥,但她也不想紫綢呆在自己屋裡,不然,真有人要對自己下手,紫綢就會成為第一個枉死的,這麼些年來的相處,紫綢已經與她形同姐妹了。
  
  「走吧,大少奶奶,怕是來不及了。」青竹催促道,司安堂那邊已經有消息傳過來,說二皇子死了,世子爺進了宮,但她們誰也猜不透皇上的心思,大少奶奶是世子爺的軟肋,一旦她別人制住,世子爺就會全功盡棄,東王世子的想法很好,早些防範總是好的。
  
  素顏無奈的跟著青竹出了門,又擔心素麗和文靜幾個,冷傲晨安慰道:「那些人的目標是世嫂你,不會驚動那幾位妹妹的,事情鬧大了,他們也要擔責任。」
  
  青竹受不了素顏的婆媽,伸手一夾,將素顏談夾住上了馬,一行人,剛離開別院,正往東王別院而去,遠遠的就聽到一陣馬蹄聲,冷傲晨臉色一變,聽那蹄聲,連人至少有五十數以上,暗道:來得好快,自己這些人數不夠,忙讓人調轉馬頭往另一方向走,好避開與那些人的正面衝突。
  
  那一隊人也聽到了馬蹄聲,又是自葉成紹的別院福晉離開的,打馬就追了過來,素顏被青竹抱在馬上坐著,一陣頭暈目眩,也膽戰心驚,她不會騎馬,坐在馬上比坐過山車還讓她害怕,不過,她知道這是非常時期,必須要忍。
  
  冷傲晨讓青竹帶了素顏先走,自己與銀燕紅菊,還有東王府派來的十幾名護衛留下迎敵,等那些離得近了,他才看清,那一隊人全是清一色的黑衣輕裝,全都是一色的駿馬,他的心立即往下一沉,這不是御林軍,也不是九門提督府的人,更不是江湖人士,而是訓練有素的軍人,這些人,可不好對付。
  
  回頭看了一眼青竹,希望她能趕緊帶著素顏離開就好,如果方才不改變方向,這裡離東王府別院還是不遠,最多幾里路的樣子,但是走後園子包抄而去,那就要走二十幾里了,兩個園子都太大了,但願她能盡快逃脫。
  
  對面五十人無頭不包黑巾,只留下一雙眼睛露在外面,為首之人監視冷傲晨攔路,不由一怔,隨即瞇了眼,沉聲道:「東王向來保持中立,世子何必捲入這種是非當中,我等奉命行事,請世子爺讓開,不要與我等為難。」
  
  冷傲晨聽了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靜靜的拿出自己的長劍,劍尖寒光閃爍,直指為首的那個人,那人冷笑一聲,面露不屑地說道:「世子以為,憑你們幾個人能擋得住幾時?既然你冥頑不靈,那我就只好得罪了。」
  
  手中一柄長刀,沒有任何花式,劈頭就砍向冷傲晨,冷傲晨心中一凜,此人刀法古樸,看似笨拙,實則勁力渾厚,招招實在,每一刀都是直撲致命所在,而且,每一招都很刁鑽,料敵先機,果然是個硬茬子。
  
  他沉著迎戰,以巧對拙,手中劍花挽得飛快,瞬間舞出了一片劍陣,將自己放得嚴嚴實實,再乘隙反攻,十幾招下來,那人眼中的輕視之色漸去,他手中之刀越攻越快,頭上汗水都出來了,卻仍是攻不進冷傲晨那看似綿軟的劍幕中去,一時心中也急了起來。
  
  紅菊和銀燕早就動手了,攔住那些想繞過他們直接去追素顏的騎士,東王府的護衛也在對敵。
  
  紅菊的兵器是一條長長的紅綾,像一條紅色的長蛇一樣在她手中翻飛,月光下,美麗如仙女的披肩,她媚笑如花,聲音嬌嗔甜美,與她對敵的黑衣騎士被她的麼色所迷,更被她的聲音叫得骨頭酥軟,哪裡還把她看作勁敵,一副陪她戲耍的樣子,眼裡明顯有著玩鬧之意,紅菊笑得更媚了,紅綾一展,一個纏繞就就將對面的一個黑衣騎士的脖子纏住,手一拉,那人還沒反應過來,臉上的淫笑還沒有來得及收回去,就一命嗚呼了。
  
  其他的黑衣騎士頓時大驚,能將軟緞紅綾用得如此出神入化,原本就是內力渾厚才能做到,此女子不可小覷,剛才黑衣人不屑兩人同時圍攻一個嬌媚的女子,這會子同時上來三人,手中的長刀出手便不再留情,刀刀攻向紅菊的要害處。
  
  但紅菊滑頭得很,見三人圍了上來,她也不強攻,兩根素指連連輕彈,一片片雪芒一般的刀片向三人射去,其中一人躲避不及,喉嚨被刀片擊中,頓時被割破,鮮血如注,栽倒於馬下。
  
  銀燕最簡單,最直接,手中一把連發勁弩,上來就連發幾箭,又專門射馬,一時,馬嘶人喊,五十人的隊形亂將起來,有的馬兒被擊中後倒地,連著馬上的騎士也一齊摔倒,又被其他馬兒踐踏,人仰馬翻,好不熱鬧。
  
  東王府的護衛也是從蜀地帶來的,他們也是訓練有素的軍士,與黑衣騎士對敵,雖不如紅菊幾個以一對幾,但一對一也沒有落入下風,一時,以少勝多,倒是擋住了這五十人的去路。
  
  青竹帶著素顏打道飛奔,素顏只聽得耳邊豐盛呼嘯而過,秋寒刺骨,好在冷傲晨讓她披上了錦披,不然,她真會凍病不可。
  
  青竹也知道素顏難以受此顛簸,但她卻不敢放慢馬速,不知道冷傲晨能擋得了幾時,二十幾人對五十人,不用想,勝負也能猜得出,只希望能拖得一時是一時了。
  
  但令她心境的是,前面又有一對黑衣人擋路,為首的竟然是一個女子,一身素白的衣衫坐於馬上,小巧的腰身挺得筆直,正靜靜的看著青竹逼近,青竹分不清是敵是友,不由停下馬來,四處觀看著周圍的地形。
  
  「藍素顏,你果然有勾引男人的本事,連東王世子都肯替你賣命。」馬上的女子聲音淒厲,像是地獄裡的陰魂一樣,陰森冰寒。
  
  素顏正暗自疑惑,青竹怎麼會聽了下來,虛弱的抬頭向前看去,郝然看到明英正騎馬攔在前頭,大周以武為重,很多世家女子也學了些騎射功夫,司徒蘭也會騎馬,只是只學了些花拳繡腿,又是嬌養著的,連幾個粗使婆子都敵不過。
  
  但看明英的樣子,應該要比司徒蘭強上不少,看她那騎馬的姿勢就很正,比起自己這個連馬都不會騎的人來,自是強了不知道有多少倍,她出現在這裡,難道是葉成紹成功了?再看明英一身素以打扮,心頭便有些明瞭了。
  
  「你是來殺我的?」素顏知道害怕也沒有用,明英身後還有一隊黑衣騎士,今天,怕是真的躲不過去了。
  
  「不然,你還以為我是請你去喝茶的麼?賤人,今天我要殺了你,也讓葉成紹嘗嘗失去愛人的痛苦。」明英打馬一讓,手一揮,讓黑衣人攻了過來。
  
  素顏緊抱著青竹的腰身,對青竹道:「你自己選吧,你一個人抵不過他們的。」
  
  青竹哪裡肯自行逃生,手中長劍一抖,對素顏道:「抱緊了,不要讓我分心。」
  
  說著就向前迎了上去,明英冷笑著看著青竹與素顏被人團團圍在中間,青竹獨力難支,被攻得左突右絀,只有招架之功,臉上的笑容就越發的殘戾了,大聲道:「留下藍氏一條命,斷胳膊斷腿兒的,全都沒有關係,我倒要看看,葉成紹還會不會喜歡一個殘疾的人棍。」
  
  「變成人棍?我先把你這個寡婦變成了人棍再說。」明英的笑聲還沒有收起,耳邊就響氣一道殘戾的聲音,緊接著,一支短小的鐵箭隨聲而來,直射向她的左肩,好在一旁的黑衣人及時用刀將那短箭擋開,她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回頭看去,只見葉成紹像惡魔一樣踏著眾人的頭頂飛躍而來,半空中,一劍削掉了一個黑衣騎士的人頭,搶了那人的馬,打馬飛奔到素顏身邊。
  
  明英心頭一陣顫慄,這惡魔來得還真快,不過,他好像只帶了幾個人,以為還有伏擊二皇子的運氣麼?明英冷笑一聲,大喝道:「葉成紹,你來得正好,今天就殺了你們夫妻,為我夫陪葬。」
  
  葉成紹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一樣,幾個衝擊,就到了素顏的身邊,長臂一勾,將素顏攬到自己的懷裡,柔聲問道:「娘子,可有受傷?我差點又來晚了。」
  
  「沒有,相公,你還好吧。」重新回到溫暖厚實的懷抱,聞到他身上特有的青草氣息,雖然夾雜著一股血腥味,但有他在,她就心安,什麼也不會怕了,素顏嬌弱的伏在葉成紹的懷裡,把頭埋進他的胸膛。
  
  「我沒事,第一次騎馬,怕不怕?」葉成紹的手在素顏身上摸索著,生怕她哪裡受了傷自己看不到。
  
  「嗯,很怕,以後相公教我騎馬吧。」素顏在葉成紹的懷裡悶悶的說道,第一次覺得自己好沒用,是個拖累,差點害了青竹。
  
  「好的,娘子想學,我就是最好的騎術老師,不過,以後娘子要記得尊師重道哦。」葉成紹難得看素顏也有發窘的時候,笑著用手揉著素顏的小耳垂,趁機討福利。
  
  「切,我還教了你阿拉伯數字,教了你比例尺呢,你怎麼不能叫我聲師傅來著?」素顏嘟了嘴,手摸到葉成紹的腰間,用力一擰,這輩子,你葉成紹也別想爬到我頭上去,在外頭你大,在家裡就是我大。
  
  一旁的青竹聽得一頭黑線,這兩口子能不能不要在這四面危機的場地裡表演夫妻恩愛啊,一旁全是虎視眈眈的滴人呢。她方才雖然被攻得有些亂了陣腳,那是因為要護著素顏,有些放不開手腳,這會子累贅不在了,那些欺負她的人,就要付出代價來,看一旁有人想趁葉成紹不注意偷襲,青竹長劍一挑,不帶半點花招,直接就刺入了那人的胸膛,回手一抽,將劍拔回,結果了一名黑衣人的性命。
  
  明英快要被葉成紹和素顏兩個氣死,竟然在這種情況下,當著她的面喁喁私語,當她是死的麼?
  
  她騎馬退後一步,喝道:「上,殺了她們。」
  
  二十幾名騎士全都攻了上來,葉成紹卻是帶著素顏騎了馬退到路邊上去,根本就不與那些人正面對上,明英冷笑道:「葉成紹,你這只會下黑手的孬種,逃兵,膽小鬼。」
  
  葉成紹聽了懶散的說道:「世叔啊,你還要藏到幾時才肯出來,我要護著我娘子,沒空理那個瘋婆子,一會子你下手時注意著些,不要傷了那婆子,我要親手把她變成人棍的。」
  
  很快就聽得一聲歎息,一個高大的人影自暗處走了出來,搖了搖頭道:「以我的身手,都被你發現了行蹤,你的功夫又精進不少了啊。」
  
  「過獎,過獎,比氣明昊兄來,我卻是高那麼一咪咪的。」葉成紹笑得厚顏無恥,將素顏打橫了抱在懷裡,柔聲道:「這個自是腰會舒服一些的,娘子,一會子咱們就回宮裡去,娘娘怕是急了呢。」
  
  素顏正他懷裡探出頭來,好奇地看向從暗處走來的那個人,一看之下頓時怔住,竟然是上官明昊的父親,中山侯,怎麼可能是他?他是那個一直隱在背後幫助葉成紹的人?那逼素麗嫁給二皇子的,也是他麼?
  
  也不知道中山侯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這會子半句多話也不說,口哨一吹,自山後拋出一匹黑色的駿馬來,他高大的身子縱身躍上馬,大手就近往身邊一名黑衣騎士一探,那人就感覺到一股渾厚的內力壓得他動彈不得,根本沒有半點招架之力,人便被中山侯抓在了手裡,兩手一揮,那人來不及慘叫,就沒命了。
  
  明英在一旁看得心驚膽顫,怎麼也不相信,中山侯會是站在葉成紹一邊的,不由狠狠地說道「世叔,這個混蛋搶了你的兒媳婦,你怎麼還幫他?這兩個人可都是傷了你兒子的人。」
  
  中山侯聽得眼神一黯,歎了口氣道:「明昊自己沒福氣,怪不得旁人,再說了,少主人看中的人,他就是想搶,我也不會允許。」
  
  素顏立即想起自己父親被關進大牢裡後,老太爺幾次去求中山侯幫忙,中山侯卻不是避而不見,就是拒絕,當時老太爺傷透了心,更讓自己也寒了心,儘管上官明昊一再的保證,會救大老爺出來,自己還是不肯再嫁給他了,堅決的退了婚,而葉成紹就是以救大老爺為要挾,逼了自己嫁給他的,如今想來,那時候中山侯不肯救大老爺,也是在幫葉成紹吧。
  
  她不由歎了氣,好在自己那時也確實是不喜歡上官明昊,嫌他太過花心,嫌他優柔寡斷,在男女之事拎不清,不然,她是不是可以怨怪一下自己身邊這個腹黑的男人,搶了人家的未婚妻,還要人家的老父幫忙,還那麼的理直氣壯。
  
  再回想起,中山侯夫人自始至終對自己都很優容,很關懷,除了她與大夫人只見的交情之外,只怕也與中山侯的立場有關吧,只是不知道,中山侯究竟是皇上身邊的人,還是皇上身邊的人呢?
  
  中山侯的功夫果然比葉成紹還要高出幾層來,葉成紹悠哉地看著中山侯像割草一樣的收割著明英手下的生命,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一將功成萬骨枯,何況這些人還是要殺他娘子的人,他半點心軟也。
  
  青竹也是殺得興起,她也是個受不得半點委屈的,先前好幾個大男人圍攻她一個弱女子(雖然她一點也不弱,但人家也是美女好不好)她就惱恨上了,這會子不受點利息回來,怎麼都不換算,而且,她下手時,不殺人,只削人家的胳膊和大腿,她一直記恨著明英說要把素顏變成人棍的話呢。



  第一百四十三章
  
  青竹出手,毫不留情,劍氣如虹,劍光如白練一般在黑衣人中間揮動,不時傳來剁瓜切菜一般的聲音:
  
  「噗!」一隻手臂飛上了天空。
  
  「呲......」一條大腿被削斷了。
  
  「敖!」「啊!」
  
  一聲聲的慘叫響徹在寂靜而優美如畫的香山腳下,空氣中瀰漫著血腥之味,素顏將頭埋在葉成紹懷裡,她不忍看那血肉橫飛的畫面,那些慘叫聲讓她心驚肉顫,她是從現代來的,在和平年代生活了二十多年,從沒有見過死人,更沒有經歷過如此血腥的場景,但是,她只是不忍看,卻沒有心軟。
  
  皇家爭鬥歷來但是血與火的洗禮,心慈手軟,只坐讓自己陷入絕境,這些人,都是來殺她 的,她何其無辜,連只螞蟻都捨不得踩死,沒有傷害過任何人,卻被一再的迫害,追殺至此,今晚,如果沒有冷傲晨,沒有青竹紅菊,銀燕,沒有葉成紹的從天而降,沒有中山候的暗中保護,斷手斷腳,慘叫連天的就可能是自己了。
  
  所以,不該有仁慈她堅決要忍住,不看,便眼不見為淨了。
  
  「娘子,怕了嗎?」葉成紹也知道素顏沒有見過這樣的血腥場面,將素顏擁得更緊了,他感覺得到素顏的身子在發抖,養在深閨中的娘子,哪裡受過這樣的驚嚇,她已經很勇敢了,要是換了其他女子,只怕會嚇得尖叫吧。
  
  「嗯,怕了。」素顏在葉成紹懷裡悶悶的說道。葉成紹也知道素顏沒有見過這樣的血腥場面,將素顏擁得更緊了,他感覺得到素顏的身子在發抖,養在深閨中的娘子,哪裡受過這樣的驚嚇,她已經很勇敢了,要是換了其他女子,只怕會嚇得尖叫吧。
  
  「嗯,怕了。」素顏在葉成紹懷裡悶悶的說道。
  
  「那我幫你堵住耳朵,你別聽也別看就是了。」葉成紹拿了自己的帕子幫素顏捂耳朵,又幫素顏將錦被裹緊了些,生怕她會受了驚,這一驚一嚇的,要是再受了涼,會生病的。
  
  聽到他在她的耳邊喁喁低語,感受到他的體貼與細緻的關懷,素顏竟然感覺昏昏入睡,一夜的緊張和擔憂全都煙消雲散,身體緊貼在他懷裡,感受到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聲,他溫暖寬闊的胸膛是最好的溫床,漸漸的,她聽不見身外的聲音,只感受得到他的心跳了。
  
  葉成紹仍繼續與她低語著,先素顏還答上兩句,到後來,竟然沒有了聲音,但他聽到了她均勻綿長的呼吸,嘴角就忍不住翹了起來,臉色綻開一朵幸福而俊美的傻笑。
  
  再沒有比這種情形更讓她自豪,讓他得意,讓他喜不自勝的了,身邊刀劍撞擊得火花四射,血肉橫飛,馬嘶人叫,敵人環伺在周圍,他家娘子卻能在他的懷裡安然入睡,方才明明很害怕,在發抖,在他的溫柔哄護下硬是睡著了,這能說明什麼?當然是他家娘子對他的信任程度到了空前的地步,有他在,娘子就不會害怕和排憂,這是對他最好的褒獎,他男性的尊嚴和自信得到了最大的滿足。
  
  儘管青竹和中山候激戰正憨,他卻笑得無比的幸福。
  
  青竹抽空回頭看了自家男女主子一眼,不由直翻白眼,這當口能睡得著的,整個天下怕也只有自女主人了,而這當口,能笑得那麼傻,笑得那樣欠抽的,怕也只有自家男主子了,手下的劍揮動得更快理利索了,青竹只想快點結束這場戰鬥,實在是自家男主人的那個笑容太丟人了。
  
  沒見過抱著睡覺的老婆就能笑得像個傻子一樣的人。
  
  眼看著自己帶來的人一個一個的倒下馬去,明英感覺到很不妙,調轉馬頭就想逃,她還很年輕,她不想死,更不想被葉成紹抓住,受他的折磨。
  
  中山候看了她一眼,在心裡歎息了一聲,卻並沒有出手阻止,陳王也是站錯了隊啊,這一次,只怕整個陳王府都會被他這小女兒給毀了,追殺未來的皇太子妃會是什麼罪行?凌遲之外,滿門抄斬,誅滅九族?
  
  明英就算是逃,又能逃到哪裡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太任性,太自私,只會害了自己的全家。
  
  青竹哪裡肯容明英逃掉,方纔若非有幾個黑衣人死死的護在明英周圍,她早就捉住明英了,就算不把她削成人棍,也要斷了她的手腳筋,那女人太惡毒些,在別院裡時,就差點害死司徒敏以求陷害大少奶奶,這會子竟然敢暗殺大少奶奶,她死一萬次,也抵不過大少奶奶受的驚嚇。
  
  雙腿一夾,腳踢馬腹,青竹棄了手中的對手,向明英追去,一段白綾凌空射向馬背上的明英,明英手中持劍,回手向襲來的白綾砍去,但柔能克鋼,她這種砍法哪裡能砍斷白綾,青竹打馬飛奔的同時,素手輕舞,白綾舞得半點也不比紅菊的差,就像一條靈蛇一般繞著明英的身子而去,明英左突右閃,還是沒有躲過白綾的攻襲,青竹的手一抖,白綾像有了生命一樣,將明英的身子縛住,青竹再一收手,將縛住明英的白綾甩到了半空中,兩手飛快往回挽,明英像一隻斷了翅膀的鳥兒一樣,重重的摔落在草地上。
  
  而這邊中山候終於開了口對黑衣人道:「你們都是陳王府的人嗎?或者是二皇子的死士?如今二皇子已死,你們的王妃也被捉了,還不快快投降,更待何時?」
  
  其實,殺到現在,那二十多人的隊伍已經死得只有七八個了,還有幾個被青竹削斷了手或者是腳,掉落馬下,沒被馬踩踏的,也只剩半條命,早就沒有了鬥志,方才見明英跑時,有幾個已經跟著調轉了馬頭,開始四散逃命,不過,都被中山候一個小小的錢鏢擊中了大腿,滾落馬下。
  
  葉成紹終於不再傻笑,擁緊他家娘子,輕輕放緩馬步,對青竹道:「收兵回府。」
  
  這時,前面冷傲晨的戰鬥也結束了,中山候起來時,也帶了幾十人的護衛,全都留給了冷傲晨,這會子,五十人隊伍中的首領已經被冷傲晨生擒,交給護衛五花大綁地丟在馬背上。
  
  冷傲晨也擔心素顏,雖然看到葉在紹放大襲過來,向素顏而去,但還是擔心人數太少,會有什麼不測,所以,戰鬥一結束,他便打馬向後而去,銀燕見了卻是長劍一抖,攔住了他,美艷的雙眸睨著冷傲晨,一副挑恤的樣子:「少主會救下夫人的,公子還是不要前去打擾的好。」
  
  冷傲晨何等傲氣之人,他素顏姿意慣了的,最受不了別人對他的指手劃腳,其實,與其說是受不得人家指手劃腳,不如說是嫉妒,嫉妒葉成紹可以名正言順的去救素顏,更討厭銀燕的語氣,儘管,銀燕說的一點也沒錯,但那正好觸到了他的痛腳,所以,看起來濕潤如玉的他,長劍一挑,將銀燕的劍尖揮開,冷冷道:「本世子要如何,還由不得你來置喙。」
  
  銀燕唇邊帶了一絲嘲諷,長劍一揮,又攔住了他,高傲地一揚下巴,冷笑道:「本姑娘偏要管了,你又能如何?」
  
  「不可理喻!」冷傲晨懶得再看銀燕,挑開她的劍,韁繩一扯,踢了馬腹飛奔而去。
  
  銀燕這一次沒攔得住他,撇了撇嘴,鼻間輕哼了一聲,眼睛卻是一直追隨著那筆挺坐於馬上的偉岸身影。
  
  紅菊在指揮人收拾殘局,回頭順著銀燕的目光看去,嘴角漾開一抹迷人的媚笑,對銀燕道:「你要是能將他收到北戎去,世子爺肯定會大禮謝你,加油吧,我看好你。」
  
  銀燕被紅菊弄得臉一紅,惱羞成怒地瞪了紅菊一眼,打馬跑開了。
  
  冷傲晨打馬與葉成紹一起匯合,清點人數,自己這一邊死了十個護衛,而明英帶來的人幾乎全軍覆沒,那首領果然是西山大營的人,由明英拿了二皇子的印信調遣出來的,都是陳王府的親信,這下子,明英也知道,自己的娘家也被她陷入了死境了。
  
  冷傲晨一過來,便四處尋找著素顏,虧得他眼神好,藉著淡淡的月光,看到縮在葉成紹的懷裡,像貓一樣倦伏著的素顏,心頭先是一緊,以為她受了傷,但看葉成紹的神情並無痛苦和擔憂,又放下心來,再來的,就是一陣陣的酸楚,看她那樣安靜的伏在葉成紹的懷裡,應該很是一點也不擔心,很信任葉成紹,所以才能睡著吧,什麼時候,她也肯如此伏在自己的懷裡呢?他,自問並不比葉成紹差,他的胸懷,也可以為她提供最溫暖的溫床,只要她願意。
  
  看著冷傲晨凝視過來的目光,葉成紹眉頭微挑,心裡湧出一股酸得掉牙的醋意,手下意識的又將素顏摟緊了些,但隨即他就放開了胸懷,爺吃什麼醋啊,要吃醋的是他們好不,他娶了全天下最優秀的娘子,人家覬覦是正常的,要是娶個沒品沒情趣沒本事,沒文化沒才華的女子,誰願意多看一眼啊?對,應該得意,應該讓他們更嫉妒才是呢。
  
  於是,他臉上又露出欠抽的傻笑,一副無奈的又寵溺的樣子看了眼素顏,才對冷傲晨道:「多謝傲晨兄出手相救,本該讓娘子也謝你的,只是你看她......怕是先前太過勞累了,這會子睡著了,傲晨兄,要不要叫醒她?」卻沒有半點要去叫醒素顏的意思,甚至一隻手還輕輕拍著素顏的背,怕她睡得不踏實。
  
  這是紅果果的炫耀,冷傲晨果然眼神黯了又黯,半晌才撇開眼睛不再看葉成紹得意洋洋的笑容,淡淡地說道:「不用了,世嫂一夜未眠,就讓她多歇會子吧,唉,葉兄不在京的日子裡,好確實過得很辛苦,將來,我要有了娘子,一定是捨不得她辛苦,更捨不得她陷入危境的。」
  
  這是在戳我心窩子嗎?葉成紹聽得也沉了臉,他最大的愧疚便是不能給素顏一個安寧祥和的家,不能給她所要的自由自在的生活,但他的身份注定了他對此無能為力,只能讓她跟著他一起戰鬥,一起奮勇向前,不然,他們就無法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素顏已經是他的妻,而且,對他也是情深意重,他相信她的情,但是,卻又心疼她的苦,冷傲晨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氣得呼吸都重了幾分的葉成紹,根本就沒法子反駁冷傲晨,半晌才深吸了口氣,臉上掛著乾笑:「是啊,傲晨兄要是也娶了我娘子這樣的女子,一定會玉珠似玉的待著的,唉,可惜,像娘子這樣女子,世間少見啊。」
  
  冷傲晨聽得臉若冰霜,恨不得一拳打在葉成紹那討厭的笑臉上,他再也不看葉成紹一眼,轉過身,與中山候見禮去了。
  
  一旁跟著來的銀燕聽了兩個大男人的酸得掉牙的對話後,噗次一笑,艷麗的雙眸在冷傲晨臉上流轉了一個圈,也回頭跟幾個北戎人閒聊去了。
  
  一行人辛苦了大半夜,明月西沉,天邊已經泛出魚肚白來,深秋的寒氣也更重了,素顏臉在睡著,她在葉成紹的懷裡動了動,找了個舒適一點的姿勢,又沉沉睡去。
  
  冷傲晨幫著中山候一起將明英和那西山大營來的那首領一齊壓入宗人府去了。
  
  葉成紹也是累極了,連夜奔襲數回京,又被二皇子所派的人伏擊,殺出重圍後,又殺了二皇子,打了太后,為自己正了名份,再來救素顏,整整一夜,他沒有半分消停,這會子,他什麼也不想多想,只想抱著素顏回家睡大覺去。
  
  回到別院裡,葉成紹小心翼翼的抱著素顏下了馬,雙手托住她,生怕吵醒了她,素顏卻是迷迷糊糊的睜開眼道:「相公,都打跑了?回家睡覺吧,好睏啊。」
  
  葉成紹附下頭在素顏臉上親了一下,溫柔地說道:「嗯,回家睡覺。」
  
  腳步如飛的向自己的院子裡奔去。
  
  紫綢和方媽媽還有陳媽媽幾個膽戰心驚的守在正屋裡,也是一夜都沒有合眼,這會子見世子爺抱著大少奶奶回來,步子又走得急,一時臉都嚇白了,陳媽媽首先就衝了上去,顫著音道:
  
  「世子爺,大少奶奶她......她沒有受傷吧。」
  
  葉成紹一看大家的神情都很緊張,心中一暖,這些人對自家娘子是發自內心的關心,危難這時,並無人逃走,便好聲好氣的對陳媽媽道:「無事,大少奶奶沒有受傷,我們只是累了,想歇息,今天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要叫我,你們也是,輪流睡覺去,什麼也別管了。」
  
  紫綢和方媽媽幾個相對一眼,方媽媽還是小心地問道:「爺,忙了一個晚上,還是吃些東西墊墊肚子,再洗洗睡吧。」爺的身上血跡斑斑,一進門就帶著一股肅殺的血腥氣,這樣子去睡,內屋得熏多少香才能去味啊?而且,也太不吉利了些。
  
  葉成紹聽得微怔,笑了笑道:「也好,去備些熱水來,再弄點燕窩給少奶奶吃吧。」他疲倦而又滿足的看著依在懷裡像只小貓一樣的倦縮著的素顏,大步向裡屋走去。
  
  紫綢跟著進來要幫素顏脫外衣,葉成紹的手一揚,讓她退下,輕輕將素顏放在床上,素顏迷迷糊糊的嗯了一聲,咕噥道:「相公,睡了。」便翻了個身,自動自發的鑽進了柔軟的錦被裡。
  
  葉成紹含笑看著她靜謐安祥的睡顏,也許是因為操勞和憂心,她的臉色微有些蒼白,卻使得肌膚更加細瓷般透明晶瑩了,秀眉輕輕地舒展著,如丙彎裁剪秀氣的柳葉,長長的睫毛,微微捲著,可愛的翹起,像兩扇輕顫的蝴翼,挺直而小巧的鼻子,鼻尖上細細的絨毛清晰可見,最是那紅潤豐俏的雙唇,微微嘟起著,像要向他發出邀請,誘惑著他去品嚐一般,身體裡又湧起一股燥熱,儘管渾身倦怠得連伸手都發懶,偏生看到眼前這活色生香的娘子又興奮了起來。
  
  他們分開得太久了,他就像久旱的禾苗,碰到了孱流的小溪,很想將她抱進懷裡,吸取她的甘甜雨露,在准安時,他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想念她,以前就知道自己被她迷住了,離開後,相思更讓他刻骨失魂,尤其夜深人靜,睡在冰冷而雙簡陋的工硼裡時,看著窗外那輪孤獨的明月,他就越發的想念她,甚至他有過御起輕功,連夜掠飛幾百里地,回來只看也一眼的衝動。
  
  「爺,熱水備好了。」紫綢在耳房裡輕輕喚道。
  
  葉成紹依依不捨地自床邊挪開步子,去了耳房,脫了衣服將自己泡在熱水裡,溫暖的熱水將他包裹起來,一身的疲憊頓時消散無遺,惦記著床上的素顏,他又泡了一會子,起了身,只鬆鬆地披了件薄袍子,便出了耳房。
  
  床上,素顏睡得正香,一隻白玉無暇的皓腕搭在另一隻軟枕正不自覺地摸了摸,像是要尋找著什麼,不一會子,又見她蹙眉,又睡著了。
  
  葉成紹的心尖上像是被人用羽毛撩撥著,癢癢的,軟軟的,鼻子也是酸酸的,自己沒在家的日子裡,她一直就是這樣睡不安穩的吧,睡夢中下意識的還在尋找著自己,觸不到熟悉的身體,失望和孤寂讓她更加的思念了吧,怪不得,自己會感覺相思入骨,因為相同的牽掛,便是相隔萬里,也一樣能靈犀相通啊。
  
  輕輕悄悄的揭開被子,將那個溫軟的身子抱在懷裡,握住那隻手腕,將她的掌心貼在自己的胸膛上,心口上,再吻上她的明澤的光頭,另一隻手輕輕拍著她的背,先前的燥動化為一派安祥和滿足:「娘子,睡吧,我陪你睡。」
  
  可惜,這一覺只睡了兩個時辰,門外就響起了方媽媽的聲音:「大少奶奶,世子爺,候夫人來了,快些起來吧。」
  
  方媽媽在外頭站著,她快要急死了,候夫人像瘋了一樣,帶著文靜和文嫻兩個直往正屋裡沖,好在青竹臨睡時就派了她幾個粗使婆子在外頭,不許人進來打擾兩位主子。
  
  這會子候夫人又哭又鬧,整個院子都鬧翻天了,三小姐素麗去勸阻,被文靜好罵了一頓,候夫人在罵什麼白眼狼,畜生,忘恩負義什麼的,方媽媽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候夫人一大早就從候府鬧到別院裡頭來,看她那悲痛欲絕的樣子,應該是出了大事了。
  
  葉成紹惱火的眼開了眼,抱著素顏就不想動,素顏也被驚動了,睜開眼來,映入眼簾的竟然是日思夜想的那張俊顏,有些不敢置信,以為還是在夢裡,探了手,順著他的臉龐撫摸著他的眉眼,真的是他呢,嘴角忍不住就翹了起來,醒來能看見他在,真好。
  
  外面方媽媽又在催促:「起了沒,大少奶奶?候夫人要闖進來了。」
  
  素顏這才想起昨晚的整個事情來,不過,她還不知道寧伯候也死了的消息,所以有些奇怪,二皇子死了,候夫人來鬧個什麼勁,葉成紹以後成為了皇太子,那紹揚的世子之位不是又得回去了嗎?
  
  「相公,母親來什麼?」素顏想了想說,卻被葉成紹一翻身,壓在了床上,他烏黑的頭髮掃在她的脖子上,頭也在她懷裡拱著,嗡聲嗡氣的回道:「不管她,娘子,咱們再睡一會。」邊說邊伸了嘴,含住素顏的耳垂,輕輕啃咬著。
  
  素顏不勝其擾,心裡也是一陣蕩漾,可這不是做這個的時候啊,她無奈地將他往外推:「起來吧,去見見母親,你不家的日子裡,她對我還是不錯的,父親幾次來找麻煩,她都幫著我呢。」
  
  葉成紹聽得怔住,他實在是不想去面對候夫人,寧伯候雖然最後並非是他殺死的,但他也傷了寧伯候,他也不想與寧伯候成為生死大敵,可是,人家要殺他,他總不能坐以待畢吧,一切不過是自保而已,但是,整個京城,乃至大周百姓都知道,他是寧伯候的兒子,就算皇上下旨明說,他只是寄養的,但養恩大於生恩,他成了殺父的兇手,這便會被全國的百姓唾棄的,一時間,他腦子裡有了對策,卻真的不太想面對候夫人。
  
  但躲是躲不過的,更不能讓娘子去面對悲憤欲絕的寧伯候府的人,於是,葉成紹道:「娘子,你留在屋裡不要出來,我去會會母親。」
  
  素顏看他神色凝重,心中一凜,知道事情怕是很嚴重,忙起身服侍他穿衣,「一起去,若是她發火,你先讓著點,有話好好說。」
  
  葉成紹對待候夫人從來沒有過好臉色,素顏雖然不知道候夫人又發什麼火,但候夫人最近確實很消停,應該是有原因的,不會胡來的。
  
  葉成紹沒好氣的對她道:「昨晚候爺死了,母親以為是我殺的,所以來質問我了,你去,她會連著你一起罵的。」
  
  素顏聽得大驚,果然是出大事了,眼睛便疑惑地看著葉成紹,葉成紹苦笑道:「是我的劍高刺傷了他,但我只是傷了他,殺死他的,是二皇子,可是,現在怕是說不清了。」
  
  「我信你,相公,你也不要有愧疚之心,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候爺也捲入在其中,不過我知道,你不是個心狠手辣,喪天良的人。」素顏堅定的看著葉成紹,這個時候的他,最要的是來自親人的支持和信任,雖然二皇子死了,但是,更大的困難還在後面,他以前的身份太過尷尬,這會子就算是給正了名,恢復了身份,要讓大臣們接受,要讓百姓接受,他還有很多不吐不快要做,更何況,他現在還背了個殺養父的罪名。
  
  葉成紹握著素顏的手緊了緊,放開她,穿好衣服便出門。
  
  候夫人在門外大罵:「葉成紹,你這個混賬東西,我們夫妻養育你二十年,你不知恩圖報也就罷了,竟然殺了你父親,你這個畜生啊,還給你父親安了那麼個罪名,寧伯候全府上下一百多口人,除了你們夫妻,全都要被叛罪,你妹妹,你弟弟都要被連累,你不是不是人啊。」
  
  方媽媽聽了這些話愣證半晌,心思猛轉,原本清淡的眸子瞬間亮了起來,一改方纔的誠惶誠恐的神情,冷笑著對候夫人道:「夫人,奴婢勸你還是不要再罵的好,候爺如果是犯了謀逆大罪,你想活命,又想要救幾位少爺和小姐的話,就不要再得罪少主子了,你自己也說了,你養他二十年了,候爺怎麼死的,為什麼會死,奴婢不知道,但是,少爺是個什麼樣的人,你不清楚嗎?候爺若不是真犯了大錯,又怎麼會死?以少主子的心性,他是那狠毒之人嗎?」
  
  候夫人被幾個粗使婆子攔著,聽了這話,眼裡閃過一絲痛楚,也閃過一絲堅定,對著方媽媽就呸了一口:「呸,老賤蹄子,別拿你宮裡的那一套來教訓我,我是個頭腦簡單的,不知道那些個彎彎繞繞,我知道,他殺了他的父親,又害了全家,我要找他理論,找他拚命。」卻凍是說要報仇的話。
  
  葉成紹深深地看著候夫人,見她將似瘋狂,眼神卻清澈得很,而且,眼裡雖然有著惶恐和憤怒,卻並無悲傷,便知道了候夫人的用意,對方媽媽道:「請夫人進來吧。」
  
  方媽媽擔憂地看了他一眼,恭敬地說道:「少主子,候夫人她對你怕是有誤會。」
  
  「放她進來,我來跟他談。」葉成紹說罷便走進了正屋,在主位上坐了下來。
  
  粗使婆子放開了候夫人,候夫人罵罵咧咧地進了屋,後面文嫻和文靜兩個其實更為惶恐,她們兩個原本還在睡覺。突然就被候夫人使來的人吵醒了,一聽候夫人的話猶如晴天霹靂,候爺是候府的天,他一倒了,那屬於她們的世界也就會垮了,突然就從候府的嫡女,世家小姐要變身成為叛逆之女,抄家滅族的危險就在眼前,她們一下子便失去了重心,不知道要如何是好,文嫻更是痛失父親,一聽得是葉成紹殺了候爺,先是不信,後來心裡就有了恨,這會子見候夫人進了屋,她也跟了進去,但方媽媽卻將她攔下了。
  
  「三小姐,非常時期,奴婢勸你還是不要跟著鬧的好,大少奶奶是個仁慈的,她對你素來不錯,如今你想以後還享有優越的生活,就應該懂事一些。」
  
  方媽媽這是在提醒她,也是在警告她,不要鬧事,要去走素顏的路子,或許,她們姐妹還能逃能一劫,還能再擁有寬裕的生活。可是......
  
  文嫻驟然之間,像是長大和成熟了很多,像候夫人那樣去鬧的確沒什麼意思,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她冷靜下來,抬眼看向正屋,只見素顏正自裡屋走出來,明麗的俏臉上還帶著一絲紅暈,那略顯慵懶,眼角眉梢還帶著小幸福的神情深深刺痛了文嫻,籠在袖中的手不由緊緊握住,她向方媽媽福了一禮,啞著嗓子道:「多謝媽媽提點,我和二姐姐在穿堂裡等母親好了。」
  
  方媽媽見她果然知事,便點了頭,讓紫雲給她上了茶,讓她和文靜兩個好生待著。
  
  候夫人還在罵罵咧咧,葉成紹靜靜地看著她,想等她發洩完後,再與她說話,他向來是沒有耐心對著候夫人的,有的,只是厭惡和不屑,這一次,是沒法子,寧伯候死了,但養恩還在,儘管知道這些年寧伯候一直是在算計自己,但人死如燈滅,他的過錯,隨著他的死亡而消散。他會好生等寧伯候府的其他人的,算是償還養育之恩吧。
  
  素顏見候夫人哭得眼都腫了,讓人沏了茶,親手給候夫人奉上:「母親,不要再哭了,候爺並不是相公殺的,您且消消氣,聽相公如何解釋。」
  
  候夫人終於止了哭,也不再罵了,看素顏的眼神裡帶了絲的期盼,卻沒有開口。
  
  素顏突然就感覺到,候夫人可能是知道很多事情的,只是她一直在裝瘋賣傻,這一次的鬧,怕也是曲線救國的法子吧。
  
  「人確實不是我殺的,他與二皇子之間是什麼關係,您可能還不清楚吧,我這裡有證據。」葉成紹冷靜的對候夫人說道。
  
  他以前雖有懷疑,但一直沒有證據,也不太肯相信,自己叫了二十多年的父親也是要謀害自己的人,但這一次,他遇襲的時間和路徑二皇子摸得太清楚了,回來前,他只給候爺發過信件,只有候爺知道他準時回京的路線和時間,而二皇子的密室裡,候爺正好在,他潛在外面聽到了候爺與二皇子的對話,當時心冷的發寒,再聯繫這麼些年來,司安堂掌握的一些東西,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串在了一起,有了合理的解釋。
  
  「他們是什麼關係?」候夫人聲音有些顫抖,似乎很熱切的想知道真相,又很怕知道那個結果,眼神明暗不定。
  
  「紅菊,將那包東西拿來。」葉成紹懶懶的喚了一聲。
  
  紅菊應聲而來,手裡拿著一個藏青色的綢布包,葉成紹將布包打開,抖出裡面一條秀著虎頭的紅肚兜,遞給候夫人。
  
  候夫人接過那紅肚兜頓時激動了起來,衝口說道:「這是我親手給紹揚的,怎麼會在你這裡?當年......莫名其妙的就丟了,以為只是婆子們沒有管好......」
  
  「當年是白媽媽用這肚兜給您的孩子穿上的吧,據說您生了二弟後,就暈過去了兩天,醒來只發現了二弟的肚兜不見了,再沒有異樣嗎?」葉成紹看著候夫人問道。
  
  候夫人的心怦怦直跳,臉色變得煞白了起來,半晌,她才痛心疾首的慘呼了一聲:「不......這不是事實,不可能......」
  
  「我也希望不可能,但您不覺得候爺對紹揚太過冷漠了嗎?他對成良都比對紹揚好,紹揚可是他的嫡子啊?當年,候爺的親妹子可是進了宮的,她幾乎與您同時懷孕,她難產而死,而您呢,也是難產,但命大,並沒有死,卻昏迷兩天。這包東西是在宮裡一個老嬤嬤手裡得到的,那個老嬤嬤據說曾經服侍過葉才人,她因為與白媽媽交好,所以,所有服侍過葉才人的宮人幾乎都死了,只有她沒死,你不覺得奇怪嗎?」
  
  葉成紹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這包東西他早就見過,但一直沒有弄清楚原由,果然給候夫人一看,證實了他的猜測。
  
  「你可能還不知道,就連皇上身邊的劉全海都是候爺的人,上一次,我娘子中毒,候爺在中間也是插了手的,劉全海那老東西其實是聽從了二皇子的指使的,他是宮裡的大總管,在他的掩護之下,換一個孩子出來,並不是什麼大事,何況,葉才人的死,候爺很傷心,皇上心中的愧,候爺進宮看望葉才人是再正常不過的情份,皇上因為對他有愧,所以,看顧得也鬆了一些,又有劉全海在一旁掩護,狸貓換太子的事情就發生了。」
  
  「你是說......你是說,紹揚他......他才是真的皇子?而二皇子,他是我的孩兒?不......不可能......」候夫人聽了葉成紹的話,真是要瘋了,她疼了十幾年的兒子竟然是別人的,而第一次知道了自己的兒子是誰時,兒子已經死了,這叫她如何受得了,一進,她像是失了魂一樣,嘴裡一直念叨著:「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會是真的......你騙我,這一切全是騙我的。」
  
  葉成紹還待要說,素顏卻是阻止了他,她實豐是不忍看候夫人那痛苦的表情,這對候夫人的打擊實在太大了,一起共同生活了二十幾年的丈夫,將她的孩子換走了,卻從來都沒有告訴過她,任他為了另一個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痛苦和憐惜,從來沒有提醒過一次,候夫人是整個事情中最悲苦,最可憐的人,她對紹揚愛得至深至切,為紹揚的病痛苦折磨了十幾年,其間還有忍受陳妃的要協,忍受劉姨娘的毒害,寧伯候對她也太過殘忍了。
  
  這個時候候夫人,只是個可憐的,被丈夫欺騙又痛失愛子的婦人,素顏怕她再聽下去,就會瘋掉的。
  
  「是的,相公跟您開玩笑呢,您只要相信,候爺不是相公殺的,候爺也是死於了意外,母親,紹揚最近的身子怎麼樣了,吃了我開的那些方子有沒有好一點,他年紀也不小了,還是張羅著,給他娶一房媳婦的好,您也有人孝敬不是。」素顏拉著候夫人的手,嘮嘮叨叨地扯著家常,像是方才葉成紹說的切真的都是玩笑話兒。
  
  候夫人的眼神呆滯的看著素顏,愣愣鬆了一口氣道:「嗨,是玩笑話啊,真是的,嚇我一跳,紹揚的年紀著實也不小了,可那孩子,他說要考取功名之後才肯成家呢,我也不知道勸過他幾回了,他就只是笑,不肯聽,你別看他脾氣很好的樣子,其實倔著呢。」
  
  「嗯,紹揚是個有志氣的人,母親您就由著他吧,等他真考取了功名,以後能選的親家身份也能更貴氣一些,您說是吧。」素顏對葉成紹瞪了一眼,葉成紹歎了一口氣,伸手寵溺的撫了下素顏頭,娘子還是那麼的善良,算了,就依著她吧,也許,不要讓候夫人知道真相,對候夫人來說更好一些。
  
  他自懷裡拿出一個瓶子來,遞給候夫人:「母親,這是紹揚的解藥,吃了這個藥後,他再也不用忍受毒性的折磨了。」
  
  候夫人靜靜的看著葉成紹手裡的藥瓶,眼眶濕潤,卻是不肯接那瓶子,聲音暗啞的對葉成紹道:「你......是他哥哥,還是你親自給他的好。」
  
  素顏聽得心中一陣劇痛,候夫人心裡明白的,只是,她似乎壓住了心裡的沉痛,故意裝糊塗呢,紹揚現在怕也和文靜幾個一樣,以為葉成紹是他的殺父仇人,如果,紹揚是真正的二皇子的話,那他與葉成紹還真是親兄弟,讓葉成紹送藥給紹揚,是想給他們兄弟一個和好的機會吧。
  
  素顏的鼻子就酸了起來,以前只當候夫人是個糊塗又無理之人,如今看來,她其實睿智得很,這些年來的糊塗怕有一大半都是裝出來的,也許,只有這樣,她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保住紹揚和文靜的安全吧。如今她又故意裝糊塗,就是想葉成紹能看在以往的情份上,救護寧伯候府,救護她其他的子女。
  
  葉成紹深深地看了候夫人一眼,收回了瓶子,難得恭敬的嗯了一聲。
  
  候夫人和文嫻文靜幾個被素顏派了車送回了寧伯候府,沒多久,皇上就如葉成紹和素顏一同進宮,皇上下了佈告:言明二皇子被寧伯候謀殺,葉成紹為救二皇子而殺死寧伯候,頓時群臣沸騰,百姓紛紛議論了起來,都有點不能相信這個事實。
  
  而陳王府被御林軍團團圍住,陳王及其兒子,西山大營的統領全被押入宗人府大牢裡。
  
  素顏和葉成紹一同進了宮,葉成紹去了乾清宮,而素顏則是去了坤寧宮。
  
  皇后正慵懶的半臥在睡榻上,眉間便是喜色,見素顏進來要行禮,忙懶懶的揮了揮手,「過來,坐我身邊來。」
  
  素顏含笑走了過去,皇后拉著她的手細細的打量了一遍道:「太瘦了,得多吃點,養好一點,快些給我生個皇孫出來才是。」
  
  素顏被皇后說得臉紅,垂了眸,嘟了嘴道:「相公一出去就是半年,怎麼可能有孩子嘛......」
  
  她聲音雖小,但皇后還是聽見了,立即擰了擰她的小鼻尖道:「是,不怪你,是我那兒子的錯,不過,他現在可是回來了哦,你可得努力,加把勁才是。」
  
  「那也是我努力了就成的事啊。」素顏不由在心裡直翻白眼,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皇后老人家半句也不提,只逼著她生孩子,哪有這樣做婆婆的啊。
  
  「昨晚受驚嚇了吧,走,帶你出氣去。」皇后笑了素顏一陣後,起了身,拉起素顏的手就往外走。
  
  出氣?出什麼氣?素顏聽得莫名,被皇后拖著往乾清宮去。
  
  乾清宮時在,明英被綁住跪在地上,周邊護國候,中山候,刑部尚書,連著戶部尚書工部的劉大人都在。
  
  皇后帶著素顏經人通傳後,走了進去,皇上見皇后進來,不由微歎了口氣,皇后一大早得知葉成紹殺了二皇子,反應平靜得很,只是淡淡的說了句:「臭小子,總算懂事了。」便又轉頭去睡,但一聽說明英帶了人追殺素顏,差一點就成功了,立即鳳顏大怒,揪住皇上的衣領子罵道:
  
  「你們男人爭天下,想怎麼殺想怎麼死都不關我們女人的事,憑什麼要讓我們女人跟著受罪,不行,我得給我兒媳婦出氣,我那媳婦可是個寶貝啊,嚇壞了怎麼辦?誰給你生孫子?誰給我生繼承人?我不管,你把那明英給我提出來,我要讓我兒媳親自出氣。殺我的兒媳,也不看看她有多少斤兩。」
  
  皇上被皇后鬧得沒法子了,只好應了。現在皇后不像以前那樣,對他溫柔體貼,而是愛理不理,經常無視他,他去別的宮妃那裡,想引起他的嫉妒,結果,她不和他翻了誰的牌子,都很賢惠的派人給他送補品扶持,還不忘了告訴他一聲:「年紀大了,悠著點,好好補補。」
  
  皇上立時就沒有了興致,悻悻然又回了乾清宮,以前看她吃醋是情趣,現在,她不在乎他了,他卻沒有了與別的女人親熱的興致,尤其怕看皇后眼裡的鄙夷的目光,曾經他在她的眼裡是神明一樣的存在,當年的她,那樣深深受著他,將她一切都奉獻給他......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5:31 PM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大罵靖國侯
  
  護國侯還有幾位尚書大人見皇后帶了葉成紹的夫人進來,全都愣住,不過,再一想二皇子妃被捆綁在殿中,心中也有些瞭然,向皇后行禮後,全都垂了頭,目不斜視,不敢多言。
  
  只有中山侯與皇后對視一眼後,立即撇開了眼,神情肅然。
  
  皇后臉上帶著高雅雍容的微笑,向皇上行了一禮,皇上見皇后的神色還算好,忙指了身邊的座位對她道:「皇后請這邊坐。」
  
  素顏也向皇上行了大禮,皇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難為你了,到皇兒身邊去吧。」素顏聽了底眉垂目走到葉成紹身邊站好。
  
  一干大臣聽得心頭一凜,皇上竟然已經公開稱葉成紹為皇兒了,看來,葉成紹是皇上的嫡長子,那些不是傳聞,全是事實?
  
  皇后謝了坐,卻並沒有過去,而是輕移蓮步,向跪在地上的明英走去。
  
  明英頭髮散亂,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原本美麗的大眼裡全無光澤,但眼裡卻閃著狠厲,充滿悲憤和不甘,看見皇后向她走來,她非但不怕,反而抬起頭,怨毒地看向皇后。
  
  皇上笑得嫵媚,上下左右瞧了瞧明英,笑道:「你那是什麼眼神,怎麼著本宮也是你的正經婆婆,就算你心裡眼裡沒當本宮是皇后,也該以婆母之禮待我吧。怎麼看著像跟本宮有深仇大恨似的呢?」
  
  這話一出,兩位侯爺和幾位尚書大人全都看向了明英,各人眼神複雜,護國侯平素與陳王關係不錯,司徒敏與司徒蘭自小便與明英情同姐妹,此時看了明英這個樣子,心裡也很不是滋味,都到了這個時候,還這麼倔,不知道低頭,她是非要將陳王府全毀了才甘心嗎?
  
  明英冷笑一聲看著皇后道:「娘娘若真肯當臣妾是兒媳,如今就不應該還笑得出來,您的兒子昨夜才被賊人殺死,怎麼看不出您有半點傷痛呢?倒底不是親生的,或者說,他死了,更能稱您的心對吧。」
  
  皇后聽得嬌笑出聲,回頭對皇上道:「喲,皇上,您看老二家的還真是長了張利嘴呢,您說,她這麼會說,是不是舌頭比別人的要長一些呢?不如拔出來給本宮瞧瞧?」
  
  明英聽了果然嚇得變了臉色,她知道今天必有一死,但求給一個痛快,不想被折磨啊。
  
  皇上聽了皇后的話目光淡淡地看向一旁的護國侯,護國侯立即明白皇上的意思,大聲喝斥明英道:「大膽,怎麼能對皇后無禮呢?」又轉了頭,訕笑著對皇后作輯道:「娘娘,她也是太過悲傷,哀痛傷心,所以口無遮攔,胡說八道了,您看在她新寡可憐的份上,且饒了她吧。」
  
  皇后聽了斜睨了護國侯一眼,淡淡地說道:「侯爺倒是很關心本宮這兒媳婦啊,平日裡,你與陳王府的關係也很不錯吧,哎呀,皇上,昨晚刺殺我兒的人裡,有沒有御林軍?這事,您得好好查一醒,本宮可是好不容易才認回了親生兒子,再有個閃失……」後面的話沒有繼續,不過,看向皇上的眼睛微瞇了瞇,半點也不掩飾目中的威脅之意。
  
  護國侯聽得滿頭大汗,腿一軟,便跪了下來,大聲道:「回娘娘的話,臣對皇上,對娘娘的忠心,天地可鑒,給臣十個膽子,也不敢使了人去殺葉大人……哦,不,皇長子,娘娘明鑒啊。」
  
  皇上知道皇后這是恨護國侯給明英求了情了,只得好言相勸道:「明英所犯罪行重大,先行審理了完後,再交宗人府一併判決,皇后稍安勿燥,朕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的。」
  
  皇后聽了臉色這才好了一些,卻道:「交宗人府?不必了,更不用審了,她可是護國侯親自捉拿回來的,所帶的西山大營兵將也有活口被捉拿,就在此地當場審理了算了,而且,她要殺的可不是本宮,是本宮最疼愛的兒媳,滿不滿意得看本宮兒媳的意思,本宮今天來,可是特地為兒媳出氣的,她昨夜被幾十個訓練有素的騎兵追殺,幸虧中山侯與東王世子兩人湊巧趕上,救了她,不然,本宮的皇兒不是要痛失愛妻?」
  
  在場的幾位侯爺,尚書聽出皇后已是非常震怒了,更是明白皇后對這位藍家嫁過去的兒媳很是寵愛,一時全都低了頭,大氣都不敢出,皇上早就知道了皇后的意思,但他的心裡還是有些心疼二皇子,也很理解明英的行為,所以,有意想要放過明英一馬,畢竟明英也是自己的兒媳婦,雖然做事過激了點,但罪不至死,圈禁起來就算了,不過,皇后這裡怕是過不去啊。
  
  於是,皇上求助似的看向素顏,開了口道:「皇后所言正是,這老二家的也著實做得過份了些,膽大包天,不過,她也著實是因老二的死而成了失心瘋……藍氏,好在你也沒受傷,不然,她的罪過還真是大了,今天,朕就給皇后面子,由你來處置明英,你看,要怎樣才能使你滿意呢?」
  
  皇上這是自己不敢得罪皇后,把難題拋給素顏了,素顏心中冷笑一聲,垂了頭對皇上一禮道:「回皇上,自然是按國法行事,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皇上聽了這話鬆了一口氣,對皇后好言道:「藍氏這孩子就是懂事,知禮知法,不愧是咱們的好兒媳啊,那就這麼著吧,按律法來辦吧。」
  
  誰知素顏又道:「皇上,臣媳的話還沒有說完,律法言,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明英郡主昨天可是要將臣媳削成人棍的,如此,臣媳也不多求,只請皇上也將她也削成人棍吧。」
  
  皇上聽得臉色一白,沒想到素顏也是如此的殘忍,有些生怒的瞪了素顏一眼。
  
  素顏神情淡定自若,她知道,一但按皇上的意思,將明英送去宗人府,明英最多被關個幾年,陳王府看似倒台,但畢竟百年旺族,陳王又是世襲永替的親王,陳家老祖宗的功績擺在那裡,功抵過,滿門抄斬的可能性是不大的,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只要陳家還有人在,明英就還有可能做怪,對待對自己殘忍之人,沒必要心慈手軟,最後要的是,要殺一儆百啊,葉成紹成為皇室繼承人的路上還會有許多險阻,若不重刑,只怕還會接二連三的有人要刺殺自己。
  
  「這個提議甚合本宮的心意,嗯,兒媳,你果然當得起皇上的誇獎啊,真是個懂事的孩子。」皇后立即順著皇上的話接口道。
  
  皇上還想再說什麼,皇后拿了他的話堵了他的嘴,一時還真不知再說什麼好了,只好又看向劉大人,劉大人直接裝傻充愣,眼觀鼻,鼻觀心,當自己不存在。
  
  明英整個人頓時都委頓了下來,她絕望地看向素顏,突然就像瘋了一樣站了起來向素顏衝過去,低頭想撞素顏,但可惜葉成紹的大袖一掃,就將她甩飛開去,明英被摔得趴在了地上,抬了頭,突然哈哈大笑道:「藍素顏你不得好死,你虛情假意,不守婦道,趁葉成紹不在府裡,就勾搭外男,與中山侯世子,東王世子眉來眼去,接樓抱抱,還差一點害死護國侯家的三小姐,我就是看不慣你,想你死。」
  
  素顏知道她臨死前還要挑撥自己和葉成紹的關係,挑撥葉成紹和上官明昊,冷傲晨的關係,更是在毀壞自己的名聲,她轉過頭,靜靜地看向葉成紹,葉成紹卻是安撫地看著她,正要說話時,就聽得「啪」的一聲脆響。
  
  尋聲看去,就見明英被打在了地上,正捂著臉,而皇后則正拿了絲帕擦著手,冷冷道:「打你真怕髒了本宮的手,看來,你那舌頭是要害下來才好,太長了說話就像放屁一樣。」
  
  殿中大臣和皇上一時都被皇后的言行給震住,不可思議地看著皇后,一國之母啊,母儀天下的皇后竟然動粗不說,還說粗話,這哪裡還是平素優雅高貴的皇后?
  
  皇后美艷的眼波在每個大臣的身上流轉一遍,淡笑道:「怎麼?本宮臉上長東西了?」
  
  大臣們尤其是護國侯的頭垂得最快,劉大人則道:「回娘娘的話,臣只是覺得您今天比往日風彩更盛。」
  
  皇后聽得微微一笑,對劉大人點了點頭,轉了頭對葉成紹道:「皇兒,劉大人品性高潔,你以後可得多多倚重於他才是。」
  
  劉大人聽得眉開眼笑,老而渾濁的眼睛裡精光閃閃,他與葉成紹共事六個月,知道這位新鮮出爐的皇子才華橫溢不說,還一心為公,肯為百姓辦實事,劉大人奸滑多年,不過是為了保住官職,在最大的範圍內為百姓辦事,他多年的理想和報負不得實現,如今,大周終於有明主將要繼位,他是老懷暢快啊。
  
  葉成紹聽了皇后的話,當真向劉大人深施一禮,大聲道:「請老大人多多扶佐。」
  
  一旁的戶部尚書顧大人,始終沒有說一句話,他是素顏的外公,對於昨夜明英派人追殺素顏也是也很震怒,只是以他的立場,不太好公開圍護素顏,不過他也是老於世故,皇后既然公然帶了素顏來乾清宮出氣,自然會盡力維護素顏,也由不得他來多說什麼。
  
  明英見殿中無一個人肯替她說話,也不求饒了,大聲對皇上哭訴道:「皇上,二皇子也是您的親生骨肉,他死得不明不白,才十九歲啊,您就不傷心嗎?不想替他報仇嗎?臣媳死不足惜,只是二皇子大仇未報,死不冥目啊。」
  
  皇上心中的慟又被明英揪了起來,一個看著長大的兒子,頭一天還活蹦亂跳的,今天就成了一具屍休,中年喪子的心情著實難受啊,但現在於皇上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護住葉成紹,這是他早就布好了的局,有人動手將事情往前推了……他頹然的揮了揮手道:「拖下去,按皇后的意思處置。」
  
  那就是要拔舌了?素顏終究還是覺得殘忍了些,歎了口氣對皇上道:「求皇上,給她一個全屍吧,臣媳方才全是氣話,請皇上和娘娘不要怪罪。」
  
  護國侯還有中山侯幾個同時都鬆了一口氣,拔舌砍去四肢,確實是太殘忍了,他們也不希望未來的皇太子妃是個心狠手辣之人啊。
  
  顧大人聽了也是一臉的欣慰,向皇上一禮道:「恭喜皇上,皇子妃賢達大度,德才兼備,實乃皇長子良助,乃是大周之福啊。」
  
  護國侯等大臣聽了立即附合,皇上的臉色也好看了些,大聲道:「就依藍氏所言,賜明英三尺白綾,給她一個全屍。」
  
  明英被拖了下去後,皇上正要宣退從人,劉大人突然站出來道:「臣有旨上奏。」
  
  皇上聽得一愣,問道:「你還有何事,且速速奏來。」
  
  劉大人上前一拜道:「臣斗膽,請立皇長子為太子,大周皇朝萬年基業,應該後繼有人,皇長子德才兼容,品性優良,又深得民心,當立為皇儲,皇儲選立之後,大臣心安,百姓心安,是為朝庭穩固之大事,請皇上三思。」
  
  中山侯聽了也上前一步奏道:「臣同奏,請皇上立皇長子為太子。」
  
  這種時候顧大人不做第一,不給人話柄,但也絕不落後,也上前附奏。
  
  刑部上尚柳大人看了護國侯一眼,也上前附議,殿中便只剩下護國侯,原本最會見機轉舵的護國侯卻是遲疑了,他臉上露出猶疑不定的神色,時不時地向殿外望去,似是在期限待著什麼。
  
  皇上聽得眾大臣的奏議,一時怔住,這有點出乎他的預料,雖然他也知道,大臣們會遲早請奏立葉成紹為皇太子,但沒想到這麼快,畢竟二皇子才死一天,很多懸疑並未解開,而且,葉成紹的身份也才公開,很多大臣都還未接受事實,更多的百姓還不知曉,驟然立一個侯府世子為皇太子,還真算得上是驚世駭俗,何況,這與他的宏圖計劃相衝突,他原不是這麼打算的啊。
  
  皇上的臉色明晦不定,護國侯見了更有了底氣,一抬眸,正好觸到皇上看過來的眼神,他心中一喜,出列道:「皇上,臣有話要說。」
  
  皇上眼中閃過一絲欣賞,揚了聲道:「哦,護國侯也要附議麼?」
  
  「非也,皇上,皇長子著實才華橫溢,德行絕佳,但如今卻不是立皇太子的最佳時機,二皇子死於非命,案子還沒有徹底了結,雖然已經證明皇子清白,但皇長子與二皇子之死還有些干係,臣等雖然清楚,皇長子的品性,但不代表廣大臣工都清楚,不代表廣大百姓都清楚,如此冒然立皇長子為太子,會讓有些人有可乘之機,毀損皇長子的聲譽。故此,臣認為,此事當緩。」不說不立,而是說要緩,沒有立即就反對,也就不算是站在葉成紹的對立面,又合了皇上的心意,護國侯果然奸滑得很口。
  
  皇上聽了點頭頷首,正色道:「朕也覺得不太妥當。」
  
  皇后在一旁聽了微瞇了眼睛看向皇上,眼裡露出鄙夷之色,冷笑道:「也是,成紹當不當太子的也無所謂,皇上啊,以臣妾看,放了成紹歸隱吧,也放了臣妾出宮,臣妾跟著成紹夫妻一起去過小日子,享幾天天倫之樂去。要說起來,臣妾真的很想念老家了,這麼些年過去,不知道老家的人還安健否?」
  
  皇上聽得心中一顫,緊張地看著皇后,自己這態度又傷了皇后了,他不是不想立葉成紹為皇太子,只是確實時機不成熟啊,皇后又何必逼得太緊?
  
  皇后迎上他的目光,眼裡有些淡淡的倦意,更多的,是失望,還有些許的冷然,皇上的驟然縮緊,柔兒她……她對自己的情淡了嗎?她要回北戎去?
  
  眼前又浮現出,二十幾年前,他正值青春年少,一身白身儒袍,如玉樹臨風,豐神俊朗,柔兒一身火紅的獵裝,騎在雪白的駿馬上,在廣闊無垠的大草原上奔馳,藍天碧雲下,她就像一隻美麗的太陽神鳳,光華四射,風華耀日,將他的靈魂都收走了,他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看她揚鞭策馬,草原上留一抹亮麗的紅影,更是留下一串串銀玲般的笑聲。
  
  他傻傻的,呆呆地看著那遠去的,紅色精靈一般的女子,正暗自失落,抬眼間,她又像一個臨世的仙女一樣,策馬來到了他的面前,天真而純淨的美眸好奇地看著他,「你是中原人麼?」她的漢語說得很流利,聲音清脆柔美,他的心怦怦直跳,饒是當了多年的皇子,然被她的一句簡單的問話弄得面紅耳赤,手足無措,只會呆呆地盯著她,錯不開眼。
  
  她見他半晌也沒回話,神情窘迫,她突然就嬌聲笑了起來,揚了鞭在他的馬背上一甩,他的馬兒突然就撅蹄狂奔,嚇了他一跳,差一點將他從馬上掀了下來,她卻在身後惡作劇的哈哈大笑,但看到他一個縱身,漂亮地立在馬背上,輕輕鬆鬆的就制住了那汗聰寶馬後,她的眼裡才露出一絲的驚異……那一次,他知道她是北戎的公主,她知道她的小名叫柔兒……
  
  「皇上……」
  
  一聲呼喚將皇上從回憶裡喚醒,護國侯正抹著額頭的汗珠對他稟道:「皇兒乃一國之母,豈能輕易離宮,皇上春秋正盛,皇后此言著實不妥,皇長子乃國之希望,豈有退隱之說,皇上可千萬不能應允皇后啊。」
  
  皇上收回神思,目光湛湛的看向皇上,眼中流轉著淡淡的柔情,聲音也帶了一絲溫柔:「皇后,你累了,回宮歇著吧,成紹也是我的兒子,我也對他寄予厚望,立他為皇太子……」
  
  皇上的話還沒完,就聽得外面太監高聲宣道:「稟皇上,靖國侯求見。」
  
  皇上聽得目光一沉,靖國侯怎麼會在此時回京了?雖然他同意了他回京,但不應該有這麼快才是啊。
  
  揚了手,讓人宣了靖國侯進殿。
  
  素顏這是第一次看到傳說著的靖國侯,只見從殿外走進一個高大魁梧人來,一身銀灰色盔甲,步子沉穩有力,走路帶出一股見聲,踩得殿中的大理石板叮咚作響,再看那人有張剛毅冷酷的臉龐,深遂的眼眸,臉染風霜,渾身散發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眼神銳利而精光閃爍。
  
  心中暗想,此人肯定更不好相與啊,也不知道他這個時候回來,是要做什麼。
  
  靖國侯手托頭盔,威武的向皇上單膝行禮,皇上臉帶笑容:「大將軍遠來辛苦,快快請起。」
  
  靖國侯謝恩後立起身來,深遂的眸子向周圍淡淡的巡視了一遍,在葉成紹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下,眼眸凝深,目光銳利,葉成紹嘴角含著痞賴的微笑,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渾然不當靖國侯的威勢是一回事,挑了眉道:「北關離京數千里,侯爺著實辛苦了,你不會是日行千里吧,這一路,也不知道侯爺累死了幾匹良馬啊。」
  
  是在說護國侯不聽宣便提前趕赴京城呢,皇上的旨意下達也沒有幾天,時間和按路程,靖國侯至少得半月後才能到達。守邊將士沒有朝庭的命令,不許擅離職守,隨意回京的,這是大罪。
  
  靖國侯板著臉,很嚴肅的回道:「本帥騎死了幾匹良馬,趕多少路,由不得你這黃口小兒來置喙,不過一個侯府世子罷了,憑什麼質問本帥。」
  
  竟然當著皇上的面罵葉成紹?而且,明明葉成紹的身份已經下召正實,這會子他偏要拗了口只當葉成紹是侯府世子,今天這個當口怕也只有靖國侯一人敢如此了。
  
  靖國侯為大周守衛邊疆數十年,大大小小的戰役參加了上百場,乃大周國之棟樑,確實勞苦功高,也正是因此,他才持功自傲,眼裡很難挾得進人去,便是皇上見了他,也要禮讓三分,更何況葉成紹不過才被正名的一天皇子了。
  
  皇后聽得大怒,微瞇了眼看向靖國侯,走上前一步道:「陳家的人果然都是熱血得很啊,陳閣老罵本宮的皇兒為豎子,靖國侯一回來,就罵他為黃口小兒,不知道在靖國侯眼裡,生了這黃口小兒的本宮算什麼,皇上又算得了什麼?」皇后自來一身傲骨,灑脫率直,若非為了那虛妄的愛情,她如今怕也成為了北戎的皇太女了,哪裡能受得了一個臣子對自己兒子的喝斥。
  
  靖國侯冷笑一聲道,看也不看皇后一眼,目光直射向皇上:「稟聖上,不知大周何時允許婦人進乾清宮了,婦人干政向來朝庭大忌,臣不與無知婦人言談。」
  
  皇后聽得盛怒,一旁的大臣們也是聽得汗都出來了,中山侯的濃眉緊皺著,手掌握拳,怒目橫視著靖國侯,看那樣子,若非在乾清宮殿裡,有皇上在坐,他可能會向靖國侯揮拳頭了。
  
  葉成紹氣得臉都綠了,罵他他無所謂,他打小沒少挨過罵,臉皮都厚了,但是罵皇后,他就受不了,手一緊,跨步出去就要向靖國侯動手,手臂卻是被素顏拽住,淡笑地勸道:「相公,靖國侯既是看不起婦人,那我這小婦人便來與他理論一番。」
  
  皇上也是被靖國侯的態度弄很很是惱怒,皇后再如何,也是他的女人,自己怎麼待她都可以,但不能被他人輕視,這個靖國侯真以為功高可以蓋主了麼?正要大罵靖國侯,卻聽得素顏如此一說,他惱子一轉,知道自家這兒媳婦也不是個好相與的,
  
  陳閣老可就是在她面前丟了個大面子的,自己罵他,靖國侯只當耳邊風吹過,但若是被一個女子折辱,不知道靖國侯又會如何呢?他一時興致大起,莫說制止,反而還有些期待地看向素顏。
  
  靖國侯也聽到了素顏的話,冷峻的目光直射向素顏,冷笑道:「這又是哪裡冒出來的無知婦人,竟然也敢立於朝臣議政之地,皇上這宮廷禮法還真要整治整治了。」
  
  「也不知道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一顆枯蔥,既然口口聲聲說禮法,怎麼不懂得尊重國母,我看你是禮義廉恥孝無一知曉,還大言不慚與皇上談什麼禮法,真是不知羞恥二字如何寫的。」素顏神情端莊地站在葉成紹身邊,語速輕緩,神情淡定嚴肅,但說出來的話卻讓在場的眾人聽得目瞪口呆,就是葉成紹也像是不認識她一樣,轉頭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家娘子。
  
  素顏給人的印像便端莊溫婉,知書達禮,沉穩聰慧,但方纔那一番言語可是無禮之極,還帶了一絲粗魯,這還真讓大家大跌眼鏡啊。
  
  靖國侯果然氣得臉都黑了,大聲吼道:「無知賤婦,你算是什麼東西,竟然敢當著皇上的面辱罵本帥,本帥殺了你。」
  
  「我是賤婦?那你是什麼?你是賤婦生的賤種,是賤得不能再賤的老畜生,口口聲聲說婦人無知,我看你是忘本數典,連你娘都不認識了,不孝無恥的東西,你不是婦人生的麼?你罵我是賤婦,你娘也是賤婦,你奶奶也是賤婦,你老婆也是賤婦,你全家都是人見人賤的賤人。」素顏罵得興起,只差沒有插腰作茶壺狀了,她原就是生長在市井中間,常聽這些罵人的話語,只是她素顏性子溫和,並不出粗口,但對靖國侯這種自高自大,不可一世的武將,與他文謅謅地講道理根本就行不通,只能以粗製粗,要說比罵人,靖國侯怕是要再學上幾年才來呢。
  
  一時全場靜得連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得到,皇上,皇后,還有其他的大臣們全都驚詫莫明,不相信剛才的話是從素顏口中出來的,整個大殿之中,只聽得到靖國侯粗重的呼吸聲,他久居高位,從來沒有人敢如此辱罵過他,這是連他家的老祖宗全罵遍了,他一時氣傻了,只知道在那喘粗氣,眼睛瞪得比牛眼還大,像要生吞了素顏一般。
  
  偏生素顏還是一副淡定從容的樣子,神情仍是溫婉可人,站姿端莊得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出來,看他的眼裡全是鄙夷。
  
  「嗷……」終於,靖國侯一聲嚎叫,怒髮衝冠,長劍唰的抽了出來,他是唯一一個允許配劍上朝的大將軍,他那柄不知斬殺了多少敵軍將領的長劍泛著森冷的寒光直指素顏。
  
  素顏再也不顧什麼淑女形像了,雙腳一跳,就躲到了皇上身邊去了,卻是放聲大喊:「靖國侯要刺殺皇上,來人啊,靖國侯謀反啦。」
  
  一時,葉成紹拉住素顏,將她往懷裡一攬,也躲到皇上身後,已經做好了躲避的打算,他空手無刃,先保助老婆的命要緊。不過,他家娘子還真是會躲,只要靖國侯提劍來,劍尖所指的可是皇上啊。
  
  中山侯聽了素顏的話也是一聲怒喝:「靖國侯,你想要謀反嗎?」
  
  靖國侯聽了心中一動,生生止住了向前的步子,強壓住怒氣由回了刻,向皇上一輯道:「臣不敢謀反,臣只是想殺了那婦人。」
  
  「有皇上在,你憑什麼殺我,本夫人可以是一品誥命,本夫人就算犯了事情,也要由皇上處置,你算什麼東西,你眼裡還有沒有皇上,還有沒有王法,當真功高震主啊,功高震主。」素顏藏在葉成紹懷裡,拱出頭來,對著靖國侯又是一頓罵。
  
  靖國侯氣得臉都綠了,直跺腳,指著素顏道:「賤婦,本帥會讓你好看的。」卻是不再往前半步了,在離皇上的龍椅一米半的地方停了下來。
  
  「切,你口口聲聲說不與無知婦人言論,怎麼又被跟我這小婦人較勁呢?說明你還不如一個婦人,不就是有些蠻力嗎?有本事你跟我家相公單挑,看我家相公怎麼把你打得滿地找牙。」就是這樣,素顏也不肯放過他,仍是躲在皇上身後大聲罵著。
  
  靖國侯再也忍不住了,對皇上一輯道:「皇上,臣受不了這倔辱,臣要與葉成紹決鬥,不然,臣還有何臉面面對邊關數十萬將士,這婦人罵本帥可不止是打本帥的臉,還是打邊關從將士的臉,打大周軍隊的臉。」
  
  皇上聽了臉色這才有些凝重起來,正要說話,又聽得素顏在他身後不緊不慢,聲音不大不小的輕呲鼻:「切,你也太喜歡給自己臉上貼金了,好像你就是大周軍隊,你一人就是大周的數十萬將士一樣,沒有了你,大周就會軍不成軍,將士也就不肯保家衛國了,你不過是皇上手下的一名將領罷了,你的帥位也是皇上授予的,什麼叫打你的臉就是打數十萬將士的臉,你的意思,數十萬將士只聽你的,連皇上的話也不用聽了?你沒臉,將士就得自殺了不成?」
  
  這話正是直指了皇上與將帥們的痛腳,皇上最怕的就是將領權力太大,在軍中聲望高過他,不聽他的指令,這是一種很危險的信號,素顏看似像在罵街,其實是點明了靖國侯的野心和地位,皇上若再縱容靖國侯在軍中的權勢繼續擴大,那就很可能會危機到朝堂,危機到皇上的地位,無論哪朝哪代,掌握軍權才能保住皇家的地位。
  
  靖國侯未料到素顏如此牙尖嘴利,他聽得冷汗潸潸,一時後悔剛才進殿後不該如此鋒芒畢露,讓這婦人抓住了話柄,心思連轉,忙再次向皇上單膝跪下,拱手道:「皇上,莫要聽這婦人胡言亂語,臣對皇上的忠心可鑒日月。」
  
  皇上眼中精光閃動,沉了眸子,犀利地看向靖國侯,半天也沒說話,靖國侯頓時感頭頂一股威嚴的氣勢壓了下來,皇權向來不容觸犯,皇上雖然有時糊塗,但手段從來就沒軟過,自己功勞再大,只要皇上新提一個將領上來替代自己,將自己的邊緣化,冷落個幾年,那自己這幾十年積下的威望和成就就會淡去,成為泡影,他再如何自傲也不敢藐視皇上的威嚴,最多也就在皇上面前驕寵一下罷了。
  
  「朕許了你與我皇兒單挑,也好證明朕的皇兒不是將軍口中的黃口小兒,不然,將軍一人不尊重朕的皇兒,豈不是連著數十萬將士也不肯尊重他了麼?將來,朕這萬里江山要交到他的手裡,他若連一個將領也馴服不了,朕如何能放得下心去?」皇上半晌才冷冷的才靖國侯道。
  
  靖國侯感覺背上已經汗濕了衣襟,他來乾清宮時,就是想要阻止皇上立葉成紹為皇太子的,大皇子雖是廢了,但陳家還在,大皇子還有嫡子,庶子,他有後人,就能繼位,所以,他想好了,一來先給皇上一些壓力,再行後事,沒想到,卻碰到一個不按牌理出牌的藍素顏,幾句話就挑得他火氣,將他滿盤的計劃全都毀了,那女子看似在糊說八道,其實句句有陷阱。
  
  不過胡亂的幾句罵人的粗話,就挑得皇上對他起了疑心,更是成功的激得自己與葉成紹比武,葉成紹的武功他也聽說過,此子從小名聲很不好,但一身功夫出神入化,而他自己,最擅長的便是馬上功夫,是與敵對陣,卻並不擅長與人單打獨鬥,他是一軍統帥,如果他敗在了葉成紹的手下,這事傳到軍中去,那葉成紹的聲名又會在軍中雀起,軍人向來只認強者,誰強就信服誰,藍家婦人果然好算計啊。
  
  怪不得老父在朝中浸淫多年,也在這婦人弄得灰頭土臉,至今不肯上朝面對眾位同僚,靖國侯這會子還真是後悔得緊啊,明明掌了先機的,這會子卻是被動得很,不得不與葉成紹一戰了。
  
  皇后聽得笑盈盈的,走了過來,一把扯過素顏道:「你那罵人的話是哪裡學來的?真不錯,以後也多教娘親,下回再有賤人生的賤種敢罵我,我就叉腰給他罵回去。」
  
  素顏聽了咯咯直笑,手挽著皇后的手臂道:「您可是皇后啊,不用學,以後有這種事只讓臣媳來幫您罵好了,您還是做優雅高貴的皇后好了,這種辱沒形象的事情,還是臣媳來做比較妥當。」
  
  「一派胡言,以後再不許在乾清宮裡罵粗口了,太失體統了。」皇上聽不下去了,轉過頭來,貌似嚴厲地喝斥著,又道:「皇后啊,你要多教教這孩子禮儀規矩,怎麼能縱著她呢,去吧,去吧,回坤寧宮去,罰她抄女訓女戒。」
  
  一看殿中的眾大臣都一臉黑線地看著自己,皇上又道:「見笑了,見笑了,這孩子寵壞了,朕訓戒她了,讓皇后捉回宮去好生教導,幾位愛卿看在朕的面上,就不要傳將出去了,呃,那個,對靖國侯的名聲和體面也不好啊。」
  
  一從大臣還在石化中,鬧這麼大的動靜,就只是抄下女訓女戒?看來,皇上根本就是對靖國侯有了意見,所以樂見那藍家女兒把靖國侯弄得顏面掃地,這又是一個信號啊,皇上雖然還沒有正式立葉成紹為太子,但是,也不遠了。
  
  還是護國侯首先反應過來,朗聲道:「臣等只看到了皇家父慈子孝,婆媳和睦,實乃是臣之典範啊。」
  
  一旁的中山侯忍不住就翻白眼,這護國侯的臉皮還真不是一般的厚啊,這種拍馬屁的假話也能說得出口?不過,他也跟著拱手行禮,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笑容,但隨即又閃過一絲的苦笑,怪不得自家那原本風流成性的兒子如今變了個人,一心只想著這藍家大姑娘,這丫頭果然不一般啊,真是可惜了,沒緣份啊,若當初不是少主子看上了……她很可能會成為自家的兒媳呢……
  
  葉成紹乾脆是咧開嘴笑,原本以他的性子,當場就要與靖國侯打起來,那樣肯定會落了靖國侯的圈套,靖國侯一上來便故意拿話氣皇后,又氣自己,就是想讓自己當眾與他動手,他再拿了這把柄說事,要說的可就多了去了,可以說他不夠沉穩,當眾打罵朝之重臣……嗯,當初陳閣老用的那一套定然又會再用一遍,以損毀自己的名聲和威望為目的,更是會逼得自己挨罰……莫說,自己還真是得改改脾氣了……
  
  看著場中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眼珠子亂轉,不知又在思慮什麼的靖國侯,葉成紹上前去很好心的拍了拍靖國侯的肩膀:「大將軍千里奔馳,一定辛苦了吧,今天與你單挑本殿下怕人說我佔便宜,就讓你回家歇息一天後再來吧,省得你輸了後,人家說本殿下欺負了老弱病殘。」
  
  靖國侯氣得倒仰,摀住胸口便道:「毛都沒長齊,也敢小覷本帥,本帥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大周第一勇將的厲害,走,不用等,就在今天,本帥與你決戰。」
  
  葉成紹卻聽得直搖頭,又拍了拍靖國侯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老人家,脾氣不要太大,性子也不要太好強,不然容易充血,我娘子說,很容易得高血壓的,哦,你不知道高血壓是什麼病吧,我告訴你啊,一般就是你這種年紀大,脾氣又暴燥的老人容易得,一旦弄不好,就會腦溢血,會偏癱的,知道不。本殿下可是一片好心勸戒於你,你不要不知好歹啊。」說著,甩甩袖,竟是揚長而去。
  
  靖國侯氣得胸口直突突,將自調轉內力才將一股郁氣壓了下去,眼鼓如牛,皇上看著就忍不住偷笑,對靖國侯道:「愛卿與成紹的比試就定在明日巳時吧,就在皇家比武場內,到時,讓朝中所有大臣都去觀戰,愛卿可要保重好身體哦。」說著,揮了揮手,讓大臣們退下,他自己卻急急地往坤寧宮而去,今天又得罪皇后了,也不知道晚上肯不肯開殿門讓他進去呢。
  
  中山侯在靖國侯面前立住,一雙犀利的黑眸鎖住靖國侯,以旁人難以聽見的聲音對靖國侯道:「本侯也想見識見識侯爺的一身馬上功夫,侯爺若是在殿下手中僥倖不死的話,那本侯再與侯爺單挑。」
  
  靖國侯聽得愣住,不知道自己何時把中山侯也得罪了,莫名其妙地看著中山侯,但中山侯那話也太過氣人了,他怒氣又一直上升,冷哼一聲道:「便是你們兩人同上,本帥也不放在眼裡。」
  
  一旁的劉大人從靖國侯身這走過,聽了這話,輕輕一呲道:「吹牛皮!」
  
  氣得靖國侯差一點就要擼袖子上前打人,卻被護國侯扯住了,護國侯小聲勸道:「侯爺稍安勿燥,他們是在故意激怒你呢,侯爺若要圖大事,就應該忍下這口氣才是,好生準備明日之戰。」
  
  難得有一個人是向著他說話的,靖國侯感動涕零,立即忘了先前護國侯厚臉皮誇讚皇后和素顏那一檔子事來,拉住護國侯的手道「多謝侯爺,侯爺不是與那……」
  
  「唉,一步走錯了啊……哦,不,本侯還是很信服大皇子的,只是,他被奸人所害,實在是痛惜啊。」護國侯搖了搖頭,唉聲歎氣,很是失意的樣子。



  第一百四十五章
  
  靖國侯聽得微怔,護國侯與寧伯侯家的關係向來很好,哦,聽說護國侯的嫡長女又被退回娘家去了,雖然面上做得風光,給足了護國侯家面子,但還是不甘的吧,是被那藍姓女子給使了法子休回去的吧,嗯,以護國侯的實力,若是能拉攏,也不失為一大助力啊,如今皇上對葉成紹可謂寵愛有加,大皇子仍被圈禁著,得先將他救出來才行。
  
  如此一想,靖國侯緩了臉色,對護國侯笑了笑道:「嗯,司徒大人說得很對,大皇子忠厚老實,這一次被奸人所害,本侯回京就是要替他報仇的,所謂的皇長子,二十年前就名不正,言不順,突然冒了出來,哼,本侯就不相信老百姓會那麼容易就信服了。」
  
  護國侯聽出一點子意思來了,眼珠子一轉,拍了拍靖國侯的背道:「陳大人說得很有理啊,不過,有些事情,宜早不宜遲,遲則生變,方纔你沒來時,好幾位大人已經向皇上請奏,立他為太子了,你可是大皇子的舅舅,與大皇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靖國侯聽得眼眸越發的深沉起來,大步向殿外走去。
  
  素顏被皇后牽著一同回了坤寧宮,一進宮,皇后娘娘就笑得彎不起腰來,一旁的花嬤嬤奇怪地看著皇后和素顏,不知道皇后怎麼突然如此開心。
  
  皇后笑了好一氣,才對花嬤嬤道:「你是不知道,今兒個素顏這孩子將靖國侯罵了個狗血淋頭,給本宮出了一口惡氣,當年,陳家與太后一起,奪走了本宮的孩兒,讓本宮與紹兒母子分離二十年才得以相認,本宮恨不能挖了他們的心肝炸著吃就好,你是沒看到,靖國侯被素顏罵過後的那張臉,黑得比牛屎還臭啊,看著真是爽啊。」
  
  花嬤嬤聽了也跟著笑了起來,又問,「怎麼就罵起來了?夫人平素可是文雅得很呢,奴婢可怎麼著都想不到,夫人罵人時是什麼樣子的。」
  
  皇后聽了又哈哈大笑了起來,嬌艷的臉頰上帶出興奮的光暈,整個人都顯得明妍了起來,素顏看了心裡便有些發酸,當年的皇后,只為皇上那點少得可憐愛情,拋家棄國,離開故土,孤身一人來到敵國,無人護佑,獨自面對宮裡的風刀霜劍,好不容易生下了葉成紹,有了自己的血脈,本可以慰籍孤獨的心靈,卻被人生生奪走了親生骨肉,從此只能從別人口裡聽說兒子的消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別人慢待她的兒子,保護不到,護衛不全,素顏可以想像,皇后過得有多麼痛苦和可憐……
  
  「母后,以後,我和相公都不會跟你分開的,就算……就算相公不當皇太子,我們也要想法子接您出宮,一起生活,就讓兒媳孝順您,讓您開心,暢快幸福的生活。」素顏拉住皇后的手,真誠地說道。
  
  皇后聽得眼眶微濕,卻拿了手指戳素顏的腦門,恨鐵不成鋼地罵道:」為什麼不做皇太子?哼,那老婆子當年就是怕我的兒子會接掌了大周江山,會讓大周江山納入北戎的版圖,所以,對我千防萬防,也不想想,我要有那心機,還會讓她搶走我的兒子麼?還會讓紹兒呆在寧伯侯府,見不得光,被人罵作陰溝裡的老鼠麼?她以為,誰都與她一樣成日裡只懂得謀算別人。
  
  這些年,我也看透了,不管我如何退讓,人家還是容不得我,不管紹兒如何淡泊,人家也還是要殺了他才後快,與其一直被人壓制著,迫害著,不如真的要了那位子,氣死他們,本來就該是紹兒的,為什麼不要?我們只是拿回本屬於自己的東西而已。」
  
  皇后的聲音裡飽含蒼桑和幽怨,這麼些年,她一直鬱結於心,不得開懷,原本,她只是想要與皇上兩情相悅,共白頭的,從來就不想要參合到政治鬥爭裡去,但後來,她的率真,她的純真,都被宮廷裡的黑暗和陰謀給磨滅了,所剩的,只是怨了和悔,愧了。
  
  素顏不由輕歎了一聲,雖然,她現在做的一切就是想讓葉成紹登上皇位,但是,心底的深處,卻不願意葉成紹當皇帝的,且先不說成為皇帝後,成天要操心國事,葉成紹不會有時間陪伴自己,就是那後宮……大周朝也好,北戎也罷,能容許他只有自己一人麼?
  
  一想到這個,素顏的心就有些發沉,不過,這都是後事,真到了那一步,也只能看葉成紹的態度了,她的情,她的心,她的人全都毫無保留地給了他,如果他不能衝破傳統和世俗的阻礙,那她也只能選擇離開,就算再喜歡那個人,如果他的愛會分成幾份甚至幾十份,她藍素顏也會快刀斬亂麻,當機立斷的。
  
  見素顏神思游移,皇后又戳了下她的腦門子,問道:「你那小腦袋瓜子裡又在想些什麼?放心,我的兒子我知道,他眼裡只有你一個,不會再有別人,你……會比我幸福的,他一定不會像他的父親的。」
  
  素顏聽得微怔,沒想到皇后如此敏銳地察覺了她的心思,不由不自在的笑了笑,轉了話題:「母后,當年寧伯侯有個妹妹也進宮了麼?」
  
  皇后一聽這話,臉色就沉了下來,眼中閃過一絲沉痛和不屑來,冷笑道:「是啊,你問這個做什麼?她是老二的親娘。」
  
  果然如此,看來葉成紹的信息還真是很準確,只是不知道皇上對此事知道多少呢?
  
  素顏正斟酌著想如何向皇后解釋二皇子的身世問題,就聽得外頭宮人高聲宣唱:「皇上駕到!」
  
  素顏就停了下來,沒有繼續往下說,皇后一聽皇上來了,秀美的長眉就皺了起來,轉身就往軟榻處走去,半點沒有要去迎接皇上的意思,素顏愣怔了一下,還是恭敬地跪地迎駕,花嬤嬤和其他幾個宮人全都跪地迎接。
  
  皇上其實在坤寧宮外站了好一會了,他靜靜地聽著皇后與素顏的對話,心裡五味雜陳,柔兒她,還是對自己有怨啊,成紹被送走,她的心痛,自己當時又何償不是心痛的,這和葉氏的兒子給皇后養著是兩碼子事,老二畢竟還是在宮裡,又是名正言順的皇子,想看隨時都能看到,而成紹,那等於是送給寧伯侯做兒子了啊,至今他還姓著葉,沒有姓冷呢,嫡皇子送給別人做世子,還被人家自己的兒子和老婆恨著,怪他搶了他們的爵位,兒子過得不好,難道自己心裡就好過麼?
  
  尤其寧伯侯夫婦當著自己的面保證下得比誰還好,背了自己對成紹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自己還罰不得,罵不得,只能暗中下絆子,讓他們夫妻收斂,後來成紹大了,總拿那種怨恨和不屑的眼神看自己,又自暴自棄,弄得名聲臭滿京城,自己這個做父親的聽了就有臉了?
  
  不過,終究是自己負了柔兒啊,她著實是背井離鄉跟了自己,這二十年,除了堅持這個皇后的位子沒有拿掉她的,幾乎是沒有給她什麼……皇上的心又有了一絲的愧意,但很快就被他收藏起來了,他是男人,又是一國之君,兒女情長只能當作生活的調味劑,做一個聖明的君主,治理好自己的國家,讓百姓安居樂業,有安寧自在的生活,才是自己的首要職責,更是自己畢生的目的,如果北戎能在自己手上歸順,一統,開疆擴土自是不必說了,名垂千古就是自己的追求啊,兩國合成一國,北境就再也不會有戰爭,於兩國人民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啊。
  
  只是,柔兒她如何能懂得自己的志向,明白自己的苦心呢。
  
  皇上歎了一口氣,抬腳走進坤寧宮正殿,皇后果然又歪在她最喜歡呆的軟榻上,二十年了,她仍保留了不少北戎的習性,白天喜歡在軟榻上歪著,不肯坐高椅,也不喜歡用簾子,連紗帳都不喜歡用方的,而是喜歡圓帳。
  
  看著跪了一地的眾人,再看歪在軟榻上眼都不肯看過來的皇后,皇上好脾氣的笑了笑,抬手讓素顏幾個起了身,大步向軟榻走去。
  
  「朕就這麼不受皇后待見了麼?怎麼著你也得給朕這個萬乘之尊一點面子吧,柔兒,兒媳都在呢,不要任性了,這可不像是個做婆婆的樣子啊。」皇上寵溺的拍了拍朝裡面歪著的皇后,有些無奈地說道。
  
  一旁的花嬤嬤聽了這話,揮了揮手,將宮人們全都帶了下去,帝后面說私房話兒,她們這些宮人還是少聽一些的好,皇上沒面子的事情,當然只能對皇后一人做了。
  
  這下殿裡就只剩皇上,皇后和素顏了,素顏尷尬地站在殿中,走了不是,留也不是,花嬤嬤你也不用太精了吧,怎麼著也得給皇上沏杯茶來,上點果品什麼的,這樣做也不怕怠慢了皇上麼……主要是有了茶和果品,至少自己可以用吃果品來掩飾尷尬吧。
  
  皇后輕哧了一聲,淡淡地對皇上道:「臣妾哪敢不待見皇上啊,臣妾如今是被皇上關起來的鳥兒,在皇上手裡討飯吃呢,皇上一個心情不好,還不給臣妾治個欺君大罪?」
  
  話雖然說得酸,但肯理人就好,皇上臉上就帶了好脾氣地笑,回頭看了眼殿中,見只有素顏一個人在,便道:「快別發小孩子脾氣了,你看,就只有兒媳婦一個人在呢,你再不起身,兒媳都不知道要怎麼自處了。」
  
  皇后聽了果然坐了起來,一見素顏很不自在的低頭看坤寧宮裡擺著的一盤盛開的牡丹,不由笑道:「過來,到母后這邊來坐坐,皇上也不是外人,你不用太拘著了。」
  
  皇上聽了也道:「是啊,估計成紹一會子也會來的,你坐下說話吧。」
  
  素顏這才覺得自在了些,但皇后接下來的話又讓她想找個地方躲了就好。
  
  「皇上如今的脾氣可是越發的好了,不止是對臣妾優容,便是對那些口出狂言,辱罵皇室成員,不敬本宮之人都寬厚得很,您不會是真怕了他吧,想來陳家素來大膽妄為,也是皇上您縱容的結果囉。」
  
  皇上一聽皇后又繞回到乾清宮裡發生的事情上頭去了,頭就有些生疼,靖國侯著實越發的囂張無忌了,持兵自重,方才在乾清宮時幾次冒犯皇后,辱罵葉成紹,他也很惱火啊,但是,現在不是對付陳家的時候,靖國侯手裡的兵權只能慢慢的解,得讓成紹自己強起來,在軍隊裡有自己的力量,才能對靖國侯動手啊。
  
  「你何必與他那個粗人一般見識,便是朕申斥他一翻,打他一頓,也起不得什麼作用,他皮厚肉燥的,你就不要為這些小事計較了,他也是因為老大成了那個樣子,心中鬱悶所致呢。」說著,皇上的臉上帶了一絲的疲倦,似乎一下子老了幾歲一樣,眼裡泛起一層濕意來,柔聲又道:
  
  「柔兒,你只顧自己心裡不開心,便拿我出氣,可你也替我想想,老大成了廢物,老二他……他又死於非命,我到底是個父親,老年喪子之痛,就像刀在我心頭絞一樣啊。」
  
  皇后聽得微怔,她著實沒有想過皇上的心情,只當他是個萬能的強者,是個鐵石心腸之人,倒是忽略了他也有脆弱的時候,也會像一個普通父親一樣的心痛,只是,這一切又怪得誰來?如果不是他不肯認成紹,當初就直接封了成紹皇太子的位子,哪裡還會出現如今這種兄弟睨牆的局面?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錯,活該。
  
  「哼,老二我也養了二十年,可是他是個白眼狼,成紹是他的哥哥,他分明就知道了,竟然還派人去伏擊他,想殺了成紹好自己即位,這種人,死不足惜。」皇后淡淡地看了皇上一眼,無情地說道。
  
  皇上聽得震怒,不管是二皇子殺了成紹,還是成紹殺了二皇子,他心裡都不好受,他都放下皇帝尊嚴來與皇后說軟話了,她還是在拿刀戳他的心窩子……
  
  皇上猛然自軟榻上站了起來,怒道:「你也知道你養了他近二十年?他死了,你半點也不傷心,他起碼也叫了你近二十年母后吧,你怎麼就變成如今這樣心胸狹隘了呢?」
  
  皇后聽得大怒,冷笑道:「我心胸狹隘,哼,我是不是要讓他殺了我的兒子,然後親手捧他坐上龍椅,那才是賢達寬厚?哼,我沒那麼偉大,我也更做不到。那一晚,若非我派人去接應成紹,今天在這裡哭的就是我了。」皇后的話也半點都不客氣,迎著皇上的目光,半點也不肯退讓。
  
  皇上聽得更加生氣,眼神也變得凌厲了起來,揚了手,似乎要打皇后,皇后冷笑著將胸膛一挺,輕蔑地看著皇上,眼裡透著一股決然,皇上的手到底還是沒有放下來,聲音也軟了:
  
  「柔兒,你且容我傷心一陣子吧,我也是個父親啊。」
  
  素顏聽得出,皇上是真為二皇子的死傷心,這是人之常情,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皇上也是人啊,看著皇上似乎蒼老頹廢下來的面容,素顏微歎了口氣,「皇上,也許,二皇子他……他並沒有死。」
  
  皇上正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聽了素顏的話一時沒有回過神來,皇后卻是聽清楚了,抬眼微怔著看向素顏,眼裡閃過一絲驚訝,卻並不是意外。
  
  皇上卻是醒過神來,怒火更旺了,「朕親眼所見,都死透了,那孩子他……他一身都快腐爛了,成紹……成紹他明明可以救他的,寧伯侯那老賊定是帶了解藥在身上的,他只是腿上受傷,若是施救及時,又怎麼可能會死?最多也是廢一條腿罷了。他若廢了腿,照樣也成不了成紹的對手了,怎麼就變得這麼狠心了呢?」
  
  素顏聽了心中一股怒火湧上心頭,這就是皇上,一個父親,為了自己的利益連親生骨肉都遺棄的父親!一個以雙重標準來考量兩個兒子的父親,如果那個中毒的是葉成紹,二皇子會留他一條命嗎?
  
  「皇上說得可笑,相公為什麼要替二皇子解毒?為什麼要留他一條命?你是九五之尊,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如果你明知道有個人處心積慮的要殺你,你會只傷他的身體,留下他的命,給他機會再來殺自己嗎?我想,您也沒有如此偉大吧,再或者,如果當時是我相公受傷,二皇子會放過他嗎?何況,根本就是二皇子先殺相公在先,二皇子的死,分明就是咎由自取,活該。」
  
  皇上被素顏的話問得目瞪口呆,也氣得臉都青了,這藍氏的態度越來越囂張跋扈了,竟然敢質問的語氣對自己說話,看來,這一個一個根本就不放自己話在眼裡了?一時惱羞成怒,大喝道:「來人,藍氏冒犯天顏,掌嘴二十。」
  
  一時,進來兩個太監,就要去拽素顏。
  
  皇后聽得皇上竟然拿素顏出氣,猛地站了起來,一下攔在了素顏身前,怒視著皇上道:「今天誰敢打本宮的兒媳婦一下,本宮就打這宮裡出去,再也不回來,冷鴻均,不要讓我瞧不起你,身為一國之君,只敢撿軟柿子捏,欺負個小輩女子,你算什麼皇帝。」
  
  皇后竟然當眾叫了自己的名字,皇上有片刻的楞怔,一時心思又恍惚了起來,想起皇后在第一次見面時樣子:「我叫蕭依柔,你叫什麼?」「冷鴻均,嗯,很好聽得名字,我記住你了。」那時的皇后看他的眼裡全是仰慕和欣賞,可現在呢,她說她會瞧不起他了……
  
  兩個行刑的太監愣在原地不知要如何是好,皇上下了令,要打人,可是皇后那架式像是要跟皇上拚命……這人是打還是不打啊?
  
  素顏瞪了這兩個太監一眼,小聲道:「沒眼力的,你們真敢打本夫人一下,就等著皇長子來收拾你們吧。」
  
  素顏的聲音說得小,剛好只讓那兩個太監聽到,兩人也是在宮裡頭混了多年的,皇后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再加上那個混世魔王,而且是很可能當上皇太子的那個……他們很果斷的鬆了手,但也不敢退出去,畢竟皇上的命令還沒有收回呢,誰敢抗旨啊。
  
  「柔兒,你就非要如此逼我嗎?」皇上的眼神逐漸清明,也變得凌厲了起來,今天他一再的受氣,不發洩出去,就堵得慌,皇后說二皇子死得活該,藍氏也敢那樣說,那是在用刀子捅自己的心啊。
  
  「父皇,母后又逼你什麼了?」這時,葉成紹懶洋洋的聲音從外面傳來進來,一見兩個行刑太監站在素顏身邊,看那架式像是要拖自家娘子出去動手的樣子,隨手就是一左一右各一巴掌甩了過去,兩名太監頓時被他打得趴下。
  
  皇上見了更怒,正要說話,葉成紹先開了口,對那兩個太監罵道:「皇上說氣話,你們也聽,沒眼色的東西,還不快滾,等著爺剁了你們的手腳嗎?」
  
  兩名太監一聽這話,灰溜溜的爬起來就跑了。
  
  皇上震怒,指著葉成紹道:「你……你敢違旨?」
  
  「違個屁旨啊,你沒事就拿我娘子出氣,我沒找你麻煩就不錯了,算了,看在你剛死了個假兒子的份上,不與你計較。」葉成紹懶懶地瞪了皇上一眼,過去扶住素顏,上上下下細細檢查了一遍,看她著實沒有受傷,也沒哪裡不舒服,這才牽了她的手,拖了個繡凳給素顏坐了。
  
  「什麼……什麼假兒子?」皇上這會子聽清楚了,先前素顏就丟了那麼一句話,他被自己的話給繞進去了,沒仔細著,現下葉成紹也這麼說,一時沒想轉彎來,有些發愣,倒是忘了要追究葉成紹對他的不敬了。
  
  「你也不想想,寧伯侯為什麼會對老二那麼好,當年,老二生下的時候,你可是守在旁邊的?劉全海那老賊,他既是老大的眼線,也是寧伯侯的暗樁,寧伯侯那樣精明的人,真的會讓皇家輕輕鬆鬆的控制住他麼?別讓我也瞧不起你,自家兒子被人調換了都不知道。」葉成紹一來就見皇上要打自家娘子,立時就來了火,對皇上哪裡還會有好言好語。
  
  皇上卻是被他的話震驚得無以復加,死的那個不是自己的兒子?那自己的兒子呢?寧伯侯家的那個,身中劇毒,一直病體纏身的那個……難道……
  
  「你……你說的都是真的?寧伯侯膽子真有如此大,他怎麼敢……怎麼敢……」
  
  「為什麼不敢?你能把兒子給他養,他不塞個兒子給你養划得來麼?再說了,你是不要兒子,他是想給兒子騙一個江山坐坐,何樂而不為?也不想一想,他真的會聽你的,在親生兒子身上下毒,生生折磨親生兒子十九年麼?」葉成紹毫不猶豫地打擊著皇上,說話間,看向了皇后。
  
  皇后眼中有絲黯然,稍稍偏過眼去。
  
  皇上越聽越緊張,「你……可有證據?皇家血脈,豈能混餚,你不是騙我的吧!」
  
  「狗屁皇家血脈,我還是你的嫡皇子呢,你當初將我送人的時候怎麼不覺得不能混餚皇家血脈了?你去查一查就會知道,二皇子腰間的一塊胎記,其實是假的,紹揚身上的才是真的。」
  
  葉成紹冷冷地對皇上說道。
  
  二皇子身上的胎記皇上是無法查驗了,但皇后是養了二皇子十幾年的人,她難道也沒發現?或者,她也是幫兇之一,皇上驟然轉過頭來,眼神如刀一般的射向皇后。
  
  皇后直視著皇上的目光,冷笑道:「不要用這種好像你被人出賣了的眼光看我,我並沒有參與過,最多是冷眼旁觀而已,對於我來說,寧伯侯把兒子交到我手裡,也是交了把柄在我手裡,至少,他會看在自己兒子的份上,不會對紹兒下狠手,他不得不對紹兒好,不得不阻止侯夫人的報復。不然,我的紹兒能不能完好的長大都還是個問題呢。」
  
  皇后的話,讓皇上又信了幾分,神情複雜的頹坐了下來,好半晌,他又起了身,匆匆的對葉成紹道:「走,去寧伯侯府,我要去看看那個孩子。」
  
  「看他?你要去認他嗎?認了以後對他怎麼說?孩子,你身上的毒是我讓你的養父下的,讓你被折磨了近二十年,對不起?紹揚是個單純又乾淨的人,不要再用皇家的齷齪去污染他,打擾他了,讓他快樂又自在的過完後半生吧,寧伯侯臨死的時候,給了我解藥,他的毒,怕是又要發作了,我跟娘子這就回去,給他解毒。」
  
  葉成紹無情的對皇上說道,對紹揚,他也是有著愧疚的,如果不是自己,或許紹揚會是一個快樂的皇子,會生活得很好,以前只以為他是自己名義上的弟弟,後來才知道,他才是自己的親兄弟,宮裡的那個是假的,所以,對二皇子,他半點也沒有留情。
  
  皇上聽得癡了,心中猛然絞痛了起來,紹揚的毒是他逼著寧伯侯下的,他也怕成紹在寧伯侯裡不安全,怕寧伯侯懷有異心,一心只想扶二皇子上位,他那時就是打一個巴掌,再給個甜棗,既給寧伯侯以希望,又讓寧伯侯不得不聽從於他,二皇子是他給寧伯侯的希望,而紹揚就是他挾持寧伯侯的手段,自以為天衣無縫,卻被人鑽了空子,差點就鑄成大錯,若二皇子那一日伏殺葉成紹成功,冷家的天下不就真的要改姓葉了嗎?
  
  皇上忍不住就打了個冷顫,暗道僥倖,二皇子果然是死得好,死得活該,想著自己的兒子雖然身體不好,至少沒死,他的心又雀躍了起來,完全忘了是自己害得兒子身份尷尬,害得兒子痛不欲生,生不如死,一時心情大好,仍是急急的拉住葉成紹的手道:
  
  「去看看紹揚,我要去看看他,他還好麼?」
  
  葉成紹煩燥的甩開皇上的手道:「你要看他,就偷偷看好了,不要妄想認回他,除非你皇家的臉面徹底不要了。」
  
  皇上也是被兒子還活著的消息喜的忘了形,被葉成紹這樣一說,也冷靜了下來,自己著實不能去認他了啊,哪有兩個兒子都養在寧伯侯家的道理,葉成紹的身份還好解釋一些,但二皇子呢?難道真要告訴世人,皇家的血脈被人更換了?那以後後宮還不得亂了套去,生個女兒就去找個兒子來換?
  
  「而且,你也不要再對寧伯侯府治罪了,畢竟是我和紹揚面對了十幾年的親人,有罪的只是寧伯侯一人,他已經死了,而且,是在殺死親生兒子和被親生兒子所殺的雙重痛苦之中死去的,他也算是死有餘辜了。」葉成紹又道。
  
  皇上聽了眼裡就露出一絲愧意和痛苦來,緩緩的向外走去,皇后看著他蕭索的背影,孤零零的走著,步子也變得蹣跚了起來,完全沒有以往龍形虎步的生氣了,覺得皇上可恨的同時,也有些可憐。
  
  皇上艱難地走出坤寧宮,心就像是先被放在冰窖裡冷凍著,又突然再拿出來,被放在油鍋裡打了個滾,驟冷驟熱,煎熬著,讓他喜的同時,又痛得連呼吸都有些困難,更多的,是愧,如今身邊的親人,皇后怨恨他,葉成紹不屑他,紹揚……對他可能也是恨吧。那種毒的毒性他是清楚的,中毒之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全身筋骨抽搐,渾身像在用刀子在片肉一樣的疼痛,就算是吃了解藥,也只能緩上一段時間,那孩子,是怎麼熬過來的啊,十九年啊,成紹不讓自己去認他,也是,認了又如何,他也回不來皇家了,為成紹洗白已經費了不少心思了,再來一個,百姓和大臣們要如何看待皇家?
  
  而且,那孩子的身子已經垮了,身體弱得很,被那個毒折磨了十幾年的人,怎麼還可能會有一個好身體?
  
  皇上這會子的心情真的不能用任何詞語來形容了,他只覺得腳下像灌了鉛,沉重得每抬一下腳都要費好大的力氣,手腳都有些發麻,僵冷,兒子未死的喜悅很快就被濃重的愧意給覆滅了。
  
  坤寧宮裡,皇后歎了一口氣,眼神也有些恍惚,葉成紹對她道:「母后,你不用想這麼多,那不是你的錯。」
  
  「當初,我也想要告訴他真相來著,但是,告訴了又如何,他無論如何也不肯讓我抱回你,我心裡是有恨的啊。只是苦了那孩子了。」皇后喃喃的說道。
  
  「寧伯侯是他的親舅舅,但他還親手下毒,更是冷漠地看著他痛苦了十多年,算了,母后,您也是無能為力的。」素顏看到皇后眼裡的自責,有些不忍,安慰她道。
  
  又轉了話題:「母后,我那廠子裡的生意如今是越做越大了,您要是有法子,幫我把貨銷到北戎去吧,到時候,我還可以賺更多的錢呢。」
  
  皇后聽了果然眼睛一亮,笑著對葉成紹道:「你這老婆可是鑽錢眼子裡去了,你不在家的這半年,她成天裡就想著賺錢,現在可是個小富婆了,如今宮裡的那些宮女妃嬪們,只用玉顏齋的東西,別的胭脂鋪裡的都看不上眼了呢。」
  
  葉成紹聽了好生得意,眨巴著黑幽幽的大眼對皇后道:「是吧,兒子的眼光很好吧,給您找了個多能幹的兒媳回來了呀。」
  
  皇后看不得他那欠抽的笑臉,嗔了他一眼道:「是,你本事,不過,你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快點給我生個小孫子來才是正經呢。」一時又拉起素顏的手道:「先前是成紹沒有回來,我逼不得你,這會子成紹可是回來了,你可得努力才是。」
  
  素顏被皇后說得臉一紅,垂了眸子不好意思看皇后,葉成紹卻是聽得哈哈大笑,對皇后道:「嗯,母后,兒子會和娘子一起努力的,為了怕母后等得急,兒子就不偷懶了,這就帶了娘子回家努力去。」
  
  葉成紹帶著素顏從宮裡出來,沒有直接回別院,而是去了寧伯侯府,如今侯爺死了,罪名也下來了,但是,皇上也並沒有如何處治寧伯侯府,這會子侯府已經亂成了一團。
  
  葉家二叔和三叔卻是並沒有回府,葉成紹和素顏進門時,府裡正亂得很,大房的婆子和僕役們正和二房,三房的鬧著,二房三房的人手裡不是抬著家什,就是拿著細軟,看那樣子,像是要搬家似的。
  
  那一邊,晚榮正和一個婆子在吵,好像那婆子手裡正拿著一個青花大瓶瓶,晚榮抱著就不肯鬆手,那婆子就罵:「小蹄子,你犯傻啊,侯府遲早是要被抄了的,這個時候還忠心給誰看?快快鬆手,得罪了二夫人,你以後連後路都沒有了,我看你還不如趁早改投了二房好了,二房再如何,也不是首惡啊。」
  
  晚榮聽了就「呸」了一聲,罵道:「忘恩負義的小人,還是親兄弟呢,這些年白吃白喝大房的,一有事就樹倒猢猻散,人家還沒有來抄家,你們就先抄起來了,真不是個東西。」
  
  只見二嬸子突然從暗處走了出來,聽了晚榮這話,上前就是一巴掌打了過去,「賤婢,以為你如今還是大嫂面前的紅人呢,大嫂自個都快沒命了,你還猖狂個什麼勁,敢罵我,我打得你認清誰才是你的主子。」
  
  晚榮身後,文嫻氣得臉都白了,看著二嬸子道:「二嬸子,你別忘了,你也是寧伯侯府的人,這些年,幾房在一起並沒有分過家,父親死了,母親和我們逃不過去,你們就能逃過去了?你這樣做,也不怕天打雷劈嗎?」
  
  二嬸子聽了得意的一笑道:「怎麼沒分家?那家還是原先的大侄媳婦,如今的皇子妃親自吩咐分的呢,那時我是不同意來著,可是皇子妃遠見卓識,讓二房先分出去,都分了大半年了啊,只是我們不想傷了侯爺的心,東西一直沒有撤走而已口」
  
  晚榮被打得臉上立即紅腫了起來,白晰的臉上起了五個手指印,她聽了二嬸子的話,不由啐了二嬸子一口道:「二夫人也好意思說分了家,那時候大少奶奶是下了令讓二房分,可是你們可真分了?成日裡還不是在大房裡蹭吃蹭喝,吃穿嚼用全是大房給的,這半年裡,侯夫人可是少了你們半粒飯,半根紗?做人不能太沒良心了吧,再說,你搬就搬,這些東西,就都是侯夫人房裡的,幾時又是你二房的了?」
  
  先前那婆子聽了就道:「死丫頭死心眼兒,侯府遲早都要被抄,與其充公,不如讓二房得了,以後還可以接濟大房呢。」
  
  二夫人聽了也道:「就是。」又對文嫻道:「文嫻,你還是好生去勸你娘吧,快去求求你大嫂也是好的,看能不能免些罪過,這些東西,二嬸子就幫你們先收了,將來你們真要過不下去了,也好到二嬸子家裡來生活。」
  
  這話也不過是說得好聽罷了,文嫻想起死去的父親,又傷心,又難過,又氣憤,失聲痛哭起來。
  
  二嬸子得意的看了文嫻一眼,對那下婆子道:「搬,快搬,完了大有都有賞。」
  
  一時,那些婆子們就更來勁了,這時,文英手裡拿著一根不知在哪裡找來的燒火棍突然就衝了出來,對著那些婆子們手裡的瓷器,罐子,箱籠就一頓亂砸,邊砸邊道:「不是說會抄家麼?好,我全砸了,誰也得不到。」
  
  頓時,那些精緻的官瓷,漂亮高檔玉器全都被文英砸了個稀爛,二夫人看著臉都直了,罵道:「死丫頭,你瘋了麼?」
  
  文英唇邊噙了一絲冷笑,舉起燒火棍就向二夫人當頭砸去,罵道:「我沒瘋,我只是在打養不熟的家狗,打那些不認親情,忘恩負義之人。」
  
  二嬸子的手下一見,蜂擁而上,要去打文英。
  
  素顏實在看不下去了,跟著葉成紹快步走了往府裡走,葉成紹飛身上前,將圍住文英的婆子一個甩袖就全打走了。
  
  晚榮一見素顏回來,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就跪在了素顏面前:
  
  「大少奶奶,您可回來的,夫人正傷心著,侯爺的遺體還擺在靈堂裡,二房和三房卻是鬧起分家了,府裡再這麼下去,非散了不可。」
  
  素顏聽了不由多看了晚榮一眼,平素只覺得她還算機靈穩重,卻沒想到她會如此的忠心和大義,便讓青竹扶了她起來,問道:「夫人在哪裡?她不管嗎?」
  
  「夫人從別院裡回來後,就一直把門關了在房裡哭,大小姐和三小姐也管不住。」晚榮哭著說道。
  
  侯夫人是為二皇子哭吧,現在痛苦的不止是皇上一個人,侯夫人才是最可憐的那個,素顏歎了口氣,對那些正在抬東西的人喝道:「放手,誰再抬東西讓人打斷他的腿。」
  
  那些人一看素顏和葉成紹回來,聽得她一喝,嚇得就鬆了手,都跪了下來,大少奶奶可是今非惜比,她可能是皇太子妃呢,這府裡人的生和死,怕是都捏在大少奶奶和大少爺手裡頭。
  
  二夫人的臉也白了起來,上來就要給素顏行大禮,素顏手一攔,身子閃開了。
  
  二嬸子也就沒有拜下去,卻道:「見過夫人,給夫人請安了。」
  
  看著二嬸子堆著的一臉的討好地笑,素顏好生心寒,壓住心裡的厭惡說道:「嬸子這是做什麼,我是晚輩,你不用行大禮的,這些人,怎麼都在搬東西?是要分家了麼?」
  
  以前自己說要分家,就像是要殺了二嬸子一樣,這會子侯爺死了,大房出了事,二房和三房就想要避開了?
  
  二嬸子臉上暗了一暗,隨即一臉的憤慨:「侯爺犯下重罪,如今伏法,也是罪有應得,那個,我家老爺可是從來沒有參與過侯爺的事情,夫人啊,您可一定要向皇上稟明,我家老爺可是清清白白的,不可能會做那刺殺皇室成員的事情。」
  
  葉成紹聽不下去了,冷漠地看了二嬸子一眼,對素顏道:「讓他們分家吧,我們去看紹揚,到時候,看誰會後悔就是。」
  
  說著,拉住素顏的手就走,文嫻聽了這話有些詫異,止了哭,求助的看向素顏,而文英則是丟了燒火棒子,冷冷地看著二夫人一夥。
  
  二嬸子一看葉成紹的臉黑了,話又說得很不客氣,頓時嚇得腿肚子打顫,撲過來就跪在了葉成紹面前:「殿下,殿下,你是最清楚的,你二叔……哦,我家老爺最是膽小怕事,你小時候,二嬸子……臣婦也沒少疼過你,求你看著多年親戚的情份上,幫幫我們這一大家子吧,你弟弟妹妹們都還小,還沒成親呢,若是……」
  
  葉成紹不耐的對二嬸子吼道:「誰要將你們如何了?皇上可是下了旨來了?外頭還沒把你們如何,你們就先自己亂起來了,侯爺再如何不好,再犯下重罪,也是你的二叔的親哥哥,他死了,你們不說難過傷心,倒是先分起財產,先躲了禍事再說,你們還真是讓人寒心啊。」
  
  二嬸子被葉成紹說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她也聽說了,是葉成紹殺了侯爺的,二皇子可是葉成紹的親弟弟,葉成紹會殺侯爺也是說得過去的,她滿以為葉成紹是恨死侯爺,恨死整個侯府了的,所以,才會在葉成紹面前說了一些話,也是表明心跡和立場的意思,卻沒想到讓葉成紹大罵了一頓,好像她完全弄反了意思了。
  
  「分家就分家吧,相公,不如我們今天就幫他們把家給分了算了,那些只能共富貴,不能共患難,趁亂打劫的人,離開了更好。」
  
  素顏也是被二房和三房的行為寒了心,侯夫人還要繼續生活,文嫻和文英幾個並沒有做錯什麼事,雖然在侯府生活得並不久,但對侯府也有些了些感情,素顏想快刀斬亂麻,幫侯夫人理清眼前的家事。
  
  文嫻一聽也點了頭道:「是的,讓他們分走,大嫂,你是管過家的,知道哪些是大房的,哪裡是他們的,只能讓他們撤走自己的東西,其餘的,一個也不許多,按冊子上的來,少一樣,就扣他們一樣東西。」
  
  文嫻是聽出素顏和葉成紹的意思來了,如今也只有素顏能理得清這個家事,而且,侯夫人也勸過她,告訴她,侯爺並不是死在葉成紹手裡的,如今能救侯府的,也只有葉成紹了,所以,她很聰明的,還像以前一樣叫著素顏大嫂,並沒有生分,只盼著能用以前的親情繼續維繫與素顏和葉成紹之間的感情,得到他們的護佑。
  
  素顏便讓揚得志拿了賬本來,將所有屬於二房和三房的東西全都理了出來,讓揚得志帶人看著,只許二房和三房搬他們自己的東西。
  
  二嬸子聽得臉色大白,她原是想著趁亂把侯府的東西搶走的,反正侯夫人現在也不管事,府裡沒個正經掌事的人,能搬多少算多少,可是怎麼也沒想到,已經成為皇子妃的素顏會回來理事,而且不恨侯夫人,還站在侯夫人這邊,一時傻了眼,只拿二房的東西,二房能有什麼東西?還有,房產地契什麼的,都在侯爺那裡捏著呢,二房要是這樣被分了,那跟被趕出去有什麼分別?
  
  她又過來求素顏:「夫人,都是臣婦豬油蒙了心,不該犯糊塗的,早知道您還肯回府理事,臣婦說什麼也不敢這樣做了,這家……我不分了,不分了。」
  
  這時,就聽得三夫人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一看滿院子的狼籍,驚訝的說道:「這是在做什麼?怎麼把府裡弄成一團糟了呢。」
  
  再抬眸,好像才看到素顏也在,笑著走上前來道:「侄兒媳,你終於回來了,這府裡頭沒有你,還真是會翻了天了,哎呀,二嫂,你的人怎麼都在這裡呢?」一副根本不知情,沒有參與分家的樣子。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5:32 PM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二夫人聽了就回頭惱怒地看著她,三夫人還真是不要臉啊,明明就是兩房人一起在搬東西,自己搬了侯夫人屋裡的東西,她三房可也沒手軟,沒少拿,如今看葉成紹回來給大房撐腰了,她就立即變了臉,只把自己往那刀口子上頂,讓自己一人來承受大房和葉成紹夫妻的怒火,真是太可恥了。
  
  哼,有好處一起得,要死也一塊死,二夫人可沒這麼好心讓三房得了便宜去,冷哼一聲道:
  
  「弟媳婦這是說什麼呢,這鬧分家可不是二房一個在幹,大嫂屋裡的玉骨蘇繡八扇屏風可是弟妹屋裡的婆子搬了去的,如今怕還正在弟妹你家的庫裡頭放著了吧,別以為天下人都是傻子,只你有你聰明,當這滿院子的人都是瞎的麼?」
  
  三夫人聽了一臉的驚詫,縮著鼻子就紅了眼,哽著聲道:「二嫂這話說的,我啥時候說過要分家了啊?侯爺可是屍骨未寒呢,大嫂正在悲傷中,我們做弟媳婦的不說安慰體貼大嫂,幫大嫂分憂解難,再如何也不能趁火打劫啊,這還是人做出來的事麼?這麼些年,二嫂你沒感覺,我可是知道,沒有大哥大嫂,沒有大房,我們哪有那樣富足安逸的日子過?人可不能太忘本了啊。」
  
  一連串的大道理,說得義正言詞,一旁的丫環婆子都被她說得面紅耳赤,低了頭去看自己的腳尖。
  
  二夫人聽了著點跳起腳來,瞪著眼睛罵道:「你……你沒鬧分家,那為什麼要搬大嫂屋裡的東西?空口白牙說謊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三夫人卻是不再與她鬧了,而是笑著對素顏道:「侄媳婦,不管你信不信,三嬸我著實沒有鬧過分家,我方才也是在侯爺的靈堂裡,聽到這邊鬧得驚天動地了,我才過來的,這才發現原來二嫂在搬大嫂房裡的東西,二嫂說我房裡的人也在搬,那是因為我不在,下面的人以為府裡要散了,看二嫂搬東西,眼熱,怕我吃了虧呢,一會子我就去查,看膽敢搬東西的都是誰,一定嚴懲不怠。」
  
  二夫人聽了這話差點氣得倒仰,雖說鬧分家她與三夫人並沒有商量,只是各自鬧各自的,但三房的行動可是一點都不慢,東西也沒少搶,憑什麼把罪責都推到自己身上來?一時想要反駁,卻又發現從鬧分家,搬東西起,三夫人確實沒有露過面,她還真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了。只能氣得拿眼瞪三夫人。
  
  素顏聽了三夫人的話後看向文嫻,文嫻先前只是在哭,這會子氣得也拿眼瞪三夫人,事實都在,三夫人再狡辯也難以說服她,見素顏望過來,她正要開口,一邊的文英冷笑一聲道:
  
  「既然三嫂子沒有說過要分家,東西也不是三嬸子指使著下人搬的,那就按單子,把母親屋裡的東西全都一樣不少的還回來,中間摔壞了的,砸爛了的,雙倍賠償就是,如此,大家還算是一家人,我們姐妹幾個也還是認三嬸子這個長輩,以後還會以晚輩禮待你和三叔。」
  
  素顏也正是這個意思,左右只作口舌之爭也沒意思,等二房和三房把搬去的東西都拿回來後,這個家還是得分,不管三夫人說得多麼的冠冕堂皇,事實都是大家看在眼裡的,二房和三房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再攪合到一起,將來自己和葉成紹走了後,侯夫人根本就壓制不住他們,紹揚又是個只會讀書,不管俗事的,文嫻就算精明,也是遲早要嫁了的,她可不想以後紹揚還被這兩房人欺負。
  
  於是看了一眼葉成紹,葉成紹對她點了點頭,冷冷的掃視了一眼在場的眾人,目光只是在二夫人和三夫人臉上停留了一下,便移開了,對文英道:「大妹妹,如今你在府裡是最大的,我和你嫂子不在家的時候,你就要把這個家管起來,就依你的,先把母親屋裡的東西全都收回來再說。」
  
  文英聽得一怔,抬眸驚異地看著葉成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向來就是府裡被邊緣化的那個,不管是侯爺還是侯夫人,家裡當家的主子沒幾個是把她看在眼裡的,她的婚事,她的心事,都沒有人關心,就算是學管家也好,學中饋理事也好,哪怕是學女紅,學禮儀現矩,也沒有人關心過她是否學得好,是否拿得出手,以至年以十八了,仍沒有說親,連個提親的人也沒上過門,如今侯爺死了,她更是絕望,更覺得前途茫茫。
  
  這會子葉成紹竟然說她是府裡最大的,要她管家,一種被重視,被信任的情緒立即湧上了心頭,文英的眼眶忍不住就濕了,點了頭,鄭重地回道:「好的,大哥,我一定會把家給管起來的。」
  
  素顏便將她拉到身邊來道:「這兩天你就跟著我,看我如何做的,以後,這個家就交給你了,弟弟妹妹們大了,你要做好表率,不要讓他們亂了分寸。」
  
  文嫻聽得微怔,轉過頭來看向素顏,她心裡還是不太相信葉成紹夫婦會真心對他們,還肯當他們是兄妹,畢竟按侯夫人的說話,侯爺也是下暗手害葉成紹的人之一,葉成紹應該對侯府有恨才對。
  
  素顏看出文嫻心裡有隔應,也不說破,拉過她的手道:「你大哥這會子要去看你二哥,他拿了救紹揚的藥來了,咱們一起去看紹揚好不好?」
  
  素顏的語氣再平常不過,既無過分的關切,也沒有冷淡,就像以前在侯府裡與文嫻說話時一樣的,文嫻戒備著的心頓時鬆懈了一些,下意識的就點了頭,爹爹死了,大哥又是皇家的人,只要皇上不降罪侯府,那以後這個家還是還是得二哥給撐起來啊,可是二哥的身子……大哥竟然還肯給二哥拿救命的藥……也許,大哥真的沒有害過爹爹?母親說的話也許是真的,看來,爹爹死了,天還是沒有塌下來,有大哥大嫂頂著呢。
  
  文英聽了也很高興,拉了素顏的手也一道要過去,兄妹幾人一起邊說邊聊,親親熱熱的走了,把二夫人和三夫人涼在了一邊,三夫人愣怔了好久,半晌嘴角才露出一絲笑來,對二夫人道:「二嫂,他們還是一家人,以後,我們可得自己過自己的了,再也別想佔大房半點便宜,方纔你非要把我也往坑裡推,三房要是跟著倒了霉,你二房就舒坦了?怎麼著也是親妯娌,我好了,你有什麼事,也有個地方找處不是?」
  
  二夫人聽了直是冷笑,一臉鄙夷地看著三夫人道:「哼,我就是那直性子的人,沒你那麼多彎彎繞繞,做了就是做了,不像有些人,當了那什麼,還要立個牌坊,明明一個是個偷兒,還把自己當聖人標著,真是人不知自丑,馬不知臉長。」
  
  三夫人一聽二夫人罵得丑,氣得粉臉通紅,瞪了二夫人一眼道:「我不跟你這破落貨一般見識,我去給侯爺安置靈堂去。」
  
  二夫人聽了在她身上呸了一聲,氣呼呼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葉成紹帶了素顏和文嫻文英幾個一同來了紹揚的院子,院子裡靜悄悄的,紹揚屋裡的門緊閉著,以往開著門,只吊簾子的穿堂也是關得死死的,連一個丫頭小廝都不見,整個小院子裡顯得蕭條冷清,素顏心裡突然就有一股不好的預兆,看了葉成紹一眼,葉成紹與她對視一眼,臉一沉,大步走了過去,一推門,門竟然是朝裡扣著的。
  
  文英和文嫻也跟著緊張了起來,顫著聲問:「二哥應該沒有出去吧,怎麼丫環婆子們都不見了蹤影呢?」
  
  素顏冷聲道:「大妹妹,一會子你去看名冊,凡這院子裡的,一個不留,全都發賣了,主子家裡突然逢難,家還沒倒,他們倒先不安分了,這樣的奴才留著也沒用。」
  
  文英聽了點頭道:「嗯,我聽大嫂的,若是二哥哥出了什麼事情,那些跟著的一個也落不到好去。」
  
  葉成紹推了幾下門,又敲了幾下,沒聽見屋裡半點聲響,他一腳踹開了門,眼前的景像讓他的心猛然揪了起來,只見紹揚一身縞素直直的安靜地躺在地上,嘴角流出一股黑血,原本清秀的俊臉因為痛苦而抽縮成一團,肌膚蒼白如紙,眼睛闔著,無聲無息……
  
  「紹揚……」葉成紹從心底裡發出一聲悲呼,大步走過去抱起紹揚,瞠目欲裂地看著他,素顏也急急的走了進去,看葉成紹抱著紹揚傷心欲絕,她忙將手探向紹揚的鼻息,仍有氣息,雖然若有似無,但表明紹揚還是活著的,「相公,快給二弟清毒,你不是有解藥嗎?先餵他吃了。」
  
  葉成紹聽了這才緩過一些勁來,哆嗦著自懷裡拿出那瓶解藥,倒出幾粒藥丸來一股腦兒就往紹揚的嘴裡塞,再用內力幫他渡了進去。
  
  現在誰也不知道紹揚中的是什麼毒,只要是於解毒有用的,就都先試著,一時半會的也找不來太醫,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怪不得,府裡大亂,會不見紹楊的人影,原來他被人毒害在此,可憐的紹揚,一生命運多舛,到了這個時候,還有人要害他。
  
  葉成紹的掌心撫在紹揚的胸口,運氣幫他消化解藥,文嫻和文英兩個用手死死的摀住自己的嘴,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她們兩個也是家逢大變,心中惶惑淒然,但還是堅強地面對著,原本也是絕望了的,因為葉成紹和素顏的來臨讓她們又有了主心骨,因為有紹揚在,她們就感覺葉家還有希望。
  
  這會子作為家中主要男子的紹揚也倒下了,頓時又感到像抽了魂一樣的惶然無助了,更多的,是傷心,尤其是文嫻,在她心裡,只有紹揚才是她的親哥哥,是她以後的依靠,父親死了,哥哥就是她最親的人,可是……
  
  屋裡的氣氛變得緊張而壓抑,素顏有些不忍看眼前的情景,心頭悶悶的,郁堵得慌,雖然侯爺死有餘辜,但是,他是侯府的天,他是侯府的山,他一倒,整個侯府就垮了,亂了,這個家,還是因為從來就是勾心鬥角,少了親情和愛的緣故,所以,才會經不起半點風浪挫折。
  
  如今她與葉成紹也組成了一個家,他們的家,將來也會充滿勾心鬥角嗎?也會像侯府這樣嗎?一時又想起葉成紹將來會稱帝,會成為天下最有權勢的男人,屬於他的家,會比侯府更要複雜得多……不行,他們的家,一定不能這麼複雜,一定不能如此的冷情冷漠。
  
  半個時辰的煎熬過去,紹揚終於一聲輕咳,醒了過來,葉成紹忙將他抱起,大步走向裡屋,將他平放在床上,蓋好被子。
  
  紹揚虛弱的睜開眼來,一眼便看到葉成紹,乾淨的眸子驟然亮了聲來,激動地向葉成紹伸出手,葉成紹突然就感覺到鼻子有些發酸,毫不猶豫的伸了手去握住了紹揚的,「二弟!」「大哥。」兄弟兩幾乎同時喚道。
  
  素顏和文英文嫻幾個都好生詫異,按說官方的說法是,葉成紹為了救二皇子而殺死了侯爺,那紹揚與葉成紹應該是殺父大仇,紹揚應該很恨葉成紹才對,就算是為著侯府,要有求於葉成紹,也不該像現在這樣,如此激動,像是遇見了久別的親人一般,難道紹揚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素顏的心突了一下,向四周查看了起來。
  
  「你好些了嗎?是不是還有哪裡生痛,告訴大哥,大哥這就抱你去太醫院,讓太醫給你醫治口」葉成紹一手緊握著紹揚的手,另一隻手輕輕拂去紹揚額前的一縷碎發,柔聲問道。
  
  素顏第一次見到葉成紹如此溫和地對待紹揚,這時仔細去看兩人,都是眉目如畫,兩人都是劍眉星目,只是葉成紹的鼻樑更高一些,下巴略顯倔強,眉眼前有股慵懶恣意的神采,而紹揚則顯得乾淨溫潤,眉眼睛透著儒雅之氣,看著舒服而清爽,果然是親兄弟麼?
  
  「好奇怪,是大哥救了我麼?以前身體裡感覺滯澀難受的一股子氣好像也消失了,現在就是沒什麼力氣,卻是哪哪都舒坦了。」紹揚微笑著看著葉成紹,清俊的眸子裡帶著一股子親近和一絲受寵若驚。
  
  葉成紹聽得大喜,轉頭來激動的對素顏道:「娘子,娘子,你來看看,給小弟探探脈。」
  
  素顏看他高興得像個孩子一樣,滿眼都是希冀,突然鼻子就酸酸的,依言上前去探了紹揚的脈,果然如紹揚自己所說,他身體內的一股滯氣如今都不見了,血行暢通無阻,脈息強勁,只是常年被毒物所侵,身質不太好罷了,她也為紹揚高興了起來,大聲道:
  
  「恭喜你,二弟,你體內的毒全消了,以後只要多加鍛練,你的身體就會康健起來。」
  
  紹揚聽得眼睛熠熠生輝,激動不已,「真的嗎?真的全好了嗎?那我以後也能像大哥一樣騎馬射箭,也能學功夫了嗎?」
  
  葉成紹沒想到向來文靜儒雅的紹揚會想要騎馬射箭學功夫,一怔住,轉而又傷心和心疼起來,聲音都哽咽了,一拍紹揚肩膀道:「當然可以,大哥教你,以後,你也跟著大哥一起去打獵,上戰場,我的紹揚也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呢。」
  
  「嗯,今年冬天,我就要跟大哥一同去打獵。」紹揚像個孩子一樣興奮著,俊雅而蒼白的臉上泛起兩朵紅暈來,讓他顯得更加的俊美溫潤。
  
  素顏的眼眶終於濕了,可憐的紹揚,以前每天只見他抱著書本甘讀,只當他是喜靜不喜動,卻原來是因為身體的緣故,不能如普通男孩子一樣去騎馬射箭,不能學功夫,從來沒見他抱怨過半句,只當他是喜歡讀書,想要考功名的,其實他只是不想給家裡的人增添心裡負擔,所以才乖巧將自己的渴望和想法都掩藏起來,他是個細心又體貼的人,但願自小便沒有感受過多少親情的葉成紹以後能與紹揚兄弟相親,互相扶持,肝膽相照,不要再相爭就好了。
  
  文嫻和文英也是大喜,上前來喚了聲:「二哥……」
  
  文嫻更是伏在了紹揚的懷裡,哭道:「二哥,你嚇死我了,我以為你也會不要我了。」說著,嗚嗚的哭了起來。
  
  紹揚憐惜地撫著文嫻的頭,柔聲道:「都是大姑娘了,還喜歡哭鼻子,這個樣子,可怎麼出去做人家的兒媳婦哦。」
  
  文嫻被紹揚說得小臉羞澀,嗔道:「二哥怎麼也變壞了,也打趣我,不理你了。」心中卻是酸澀不已,兒媳婦?如今侯府的家勢一落千丈,她這個侯爵嫡女的身份是半點也不值錢了,京中的好人家,誰敢要她做媳婦?
  
  還有那個人,以前就沒拿正眼看過她,以後怕是更不會再看她一眼了,他的眼裡,好像永遠都只有一個人,他的眼神溫柔而乾淨,但他的溫柔卻不是對自己的,他看自己時,只有淡然,淡然得好像根本沒有看到自己這個人。
  
  文英靜靜的站在一旁看著,紹揚看誰都是溫和的,只是看到她時,眼眸便沉了下去,眉頭幾不可見的輕蹙了蹙,文英心裡一咯登,突然就想起好久不見成良了,二哥突然又被人毒倒,難道?她的心猛地就揪緊了起來,感覺自己站在這裡就像一根雜草,一根紹揚心裡的刺,她甚至都不敢再留下去,怕一會子大哥若是問是誰害了二哥,所得到的答案真的就是自己的料想。
  
  果然,葉成紹下一句就開始問:「二弟,你怎麼突然又中毒了?你屋裡的人呢?都去了哪裡?」
  
  紹揚聽了果然就抬了眼看向文英,文英有種無地自容之感,突然就轉身向外頭衝去。
  
  葉成紹一見這情形,心裡立即有了絲瞭然,先前成良敢大著膽子害文嫻,更有可能會害紹揚,只是如今侯爺已死,爵位還有沒有都是兩說,成良在這個當口還要毒害紹揚做什麼?
  
  紹揚的手還緊緊的握著他的,似乎比先前更用力了,好像怕他離開似的,葉成紹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轉過頭對素顏和文嫻道:「你們兩個先去看看母親吧,我跟二弟有話要說。」
  
  素顏知道葉成紹這不是要避開自己,而是要避開文嫻,便拉了文嫻一起出來了。
  
  文嫻出來後,卻不肯離開,而是靜靜地站在紹揚的院子裡,目光淒然地環顧著四周,好半晌才道:「大嫂,我們去看劉姨娘吧。」
  
  素顏聽得一怔,她也有很久沒有看到劉姨娘了,文英方纔的表現很是奇怪,難道文英知道紹揚的毒是誰下的?難道又和劉姨娘和成良有關?
  
  「好吧,走,一起去看看劉姨娘吧。「府裡出了如此大的事情,劉姨娘表現得太安靜了,也太奇怪了。
  
  抬腳正要走,卻見葉成紹扶著紹揚出來了,見素顏還在,怔了怔道:」娘子,讓青竹換了紅菊來,你不要在府裡亂走,我和紹揚去辦些事。」
  
  是怕自己有危險吧,素顏越發肯定紹揚的毒與成良有關,青竹聽了葉成紹的話,發訊號給紅菊了。
  
  紹揚身子太弱,走得慢,葉成紹走向他前面,身子一矮道:「上來,哥哥背你。」
  
  紹揚的臉一紅,眼睛卻是極亮,高興的爬上了葉成紹的背,兄弟兩邊走邊說著什麼,很快就向前走去,素顏和文嫻對視一眼,文嫻眼裡全是驚訝,更多的,是高興,先前的淒然之色淡了很多,拉著素顏的手掌緊了緊,說道:「我們也跟著去看看吧,大嫂。」
  
  素顏也正有此意,兩人幾乎是小跑一般地跟在葉成紹身後,葉成紹果然是去劉姨娘的院子了,劉姨娘以前被侯爺罰出了府,但沒多久就又接了回來,素顏因為別院裡的事多,一直沒有回侯府,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劉姨娘的院子裡也是冷冷清清的,先前回來的文英也不知道去了哪裡,葉成紹背著紹揚毫不猶豫的就進了劉姨娘的屋,卻見劉姨娘也是和身雪白的素衣,好整以暇地坐在正堂裡,清遠如仙一般的容顏上全是倦怠,見葉成紹氣勢洶洶地進來,也不驚訝,只是冷冷地看著葉成紹。
  
  「成良在哪裡?讓他出來。」葉成紹背著紹揚站在正堂,不肯將他放下來。
  
  「我也不知道他去哪裡了,你有什麼事,就衝我來好了。」劉姨娘沉穩地坐在椅子上,神色鎮定得很,並沒有見半點慌張。
  
  「你最好把他交出來,不然,別怪我心狠手辣。」葉成紹的聲音冰寒刺骨,眼裡全是憤怒。
  
  劉姨娘聽得淡然一笑,優雅地站了起來,眼神悠長地看著葉成紹和他背後的紹揚,「你們兄弟兩個是來找成良報仇的麼?為什麼?因為成良給紹揚又下了毒嗎?哼,我只恨成良的毒下得太慢,沒有能夠將紹揚給毒死,不能讓你傷心,不能讓宮裡的那個人難過,真是太遺憾了。」
  
  素顏在後面聽了劉姨娘的話不由大驚,原來劉姨娘也是知道二皇子的身世,知道了紹揚的身世了麼?不然,她不會說這樣的話。
  
  葉成紹聽得大怒,將紹揚往地上一放,看了趕過來的紅菊一眼:「護住二公子。」
  
  自己便隨手抽了長劍出來,直指劉姨娘,劉姨娘冷冷地看著他道:「怎麼?就忍不住了?就要殺我了麼?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養不親的白眼狼,你爹媽不要你,侯爺當你如親子一般待著,你竟然親手弒父,真是禽獸不如。」
  
  葉成紹聽得眼睛都瞇了起來,劍花一挑,便向劉姨娘刺去,「原來你是想給他報仇麼?他不是我殺的,但我沒必要跟你解釋,你既然對他如此情深意重,那便到地下去見他好了。」
  
  原本以為這一劍出去定然全刺中劉姨娘,卻見劉姨娘的身子驟然飄起,很靈巧的躲過了葉成紹這一擊,葉成紹見了眼裡的譏笑更重了,「他果然沒有廢了你的武功,當初那一幕不過是在我面前演戲吧。」
  
  「我與侯爺青梅竹馬,兩情相悅,他怎麼可能會傷害我?如今他已經歸土了,我又如何會獨活,我守在這裡,就是等你來尋我,納命來吧,不殺你這畜生,我死不瞑目。」
  
  說著,手中抖出一柄軟劍來,招招凌厲的攻向葉成紹。
  
  素顏看得大急,忙拉了臉色蒼白的文嫻往外走,她們兩個手無搏雞之力,在這裡只會礙了葉成紹的事,紅菊卻呆在屋裡不肯出來,緊張地看著葉成紹與劉姨娘過招,越看越心驚,劉姨娘的武功似乎還在葉成紹之上,招式精巧而刁鑽,不過瞬間,他們已過過了好幾招了,葉成紹好幾次都是險而又險的躲過了劉姨娘的軟劍,紅菊在一旁伺機而動,一旦少主有危險,她就要出手。
  
  青竹也是緊張得很,把紹揚也一併拉了出來,對素顏道:「大少奶奶好生站著,我去看看爺。」說著,就進了屋。
  
  素顏的心也是緊揪著,生怕葉成紹打不過劉姨娘,忙對青竹道:「你別管我,去幫相公吧。」
  
  果然屋裡紅菊已經動手了,與葉成紹一同攻向劉姨娘,劉姨娘一人獨戰兩個人,雖然有些吃力,但暫時還沒有落敗,再一見青竹進來,嘴角就浮出一絲冷笑,手中的軟劍功勢越發凌厲了。
  
  葉成紹越戰越心驚,劉姨娘的武功似乎又比以前高出了更多,看來,她以前是掩藏了實力的,那一夜伏擊自己的人裡如果有她在,自己很可能就沒命了。
  
  青竹也看得心驚,屋裡的地方太小,有三個人在打鬥,她就插不手進去了,只能拿了暗器在一旁伺機動手。
  
  屋外,素顏緊張地看著屋裡,突然,身邊的文嫻的身子往前一栽,直直的掉了下去,緊接著,她的脖子一緊,有人在身後制住了她,聽到身後還處於變聲期的男子的聲音:「不要動,動我殺死你,讓葉成紹出來。」
  
  文嫻從地上爬了起來,一轉頭,看見素顏被成良挾持,大喝道:「成良,放開大嫂,你要做什麼?」
  
  「你滾開,不仁不孝的東西,你沒資格對我說話。父親屍骨未寒,你竟然就與仇人呆在一起,喊認賊為親,真是不知羞恥。」成良赤紅著眼睛對文嫻罵道。
  
  「你想害死侯府所有的人嗎?放開大嫂,不關大嫂的事情,就算你要報仇,也去找大哥,你捉住大嫂,算什麼英雄好漢?」文嫻撲過來就想要拽成良的手,成良一腳向她的腰間踢去,將她遠遠的踢開。
  
  又大聲道:「葉成紹,再不住手,就我殺了你老婆。」
  
  屋裡葉成紹聽得肝膽欲裂,怒目瞪向青竹,青竹這會子後悔死了,這可是在侯府啊,她怎麼知道成良會如此陰毒,藏在暗處伺機動手,劉姨娘聽了成良的話也是慌了神,對成良道:「良兒,你怎麼又回來了?快走啊,你這個傻孩子。」
  
  「娘,你走吧,我替爹爹報仇了再走。」成良像瘋了一樣,用手射挽著素顏的脖子,手中還拿了把刀子抵在素顏的腰間。
  
  又吼道:「葉成紹,你要麼自殺,要麼就看著你老婆被我捅死。」
  
  葉成紹果然就停下手來,緊張的大聲道「你放開我娘子,我聽你的就是,快放開她。」
  
  劉姨娘見了乘機就要用劍架在葉成紹的頸間,紅菊心頭一急,毫不猶豫的揮動紅綾纏向她的軟劌,同時一柄寒光凜冽的小刀射向劉姨娘,劉姨娘不得不後退了一步,回手自救。
  
  素顏心頭冷笑,成良果然陰險毒辣,最可恨的是他小小年紀,計謀很深,利用葉成紹以為劉姨娘武功被廢,他殺紹揚失敗後定然會遠遠逃走的大意想法,潛在這院子裡,伺機制住自己來要挾葉成紹,這計劃果然周詳,還真是能克制住葉成紹,不過,她又怎麼能讓自己成為葉成紹的拖累,甚至讓人拿她威協他呢?成良好像漏算了一件事情啊。
  
  廣袖中,素顏的手輕輕轉動著手中的一個普普通的鐲子,扣動機關,一根淬了麻藥的銀針立即拈於兩指之間,正要悄無聲息的刺向成良時,就聽得文英在向後喊了一聲:「成良!」她立即頓了手。
  
  成良聽得一怔,下意識回頭看她,說著:「大姐,你怎麼……」話音未落,頭上突遭猛擊,他兩眼一黑,素顏的銀針也同時刺向了成良。成良身子頓時就軟了下去,素顏有驚無險的逃過了一劫。
  
  葉成紹顧不得劉姨娘,飛身就躍了出來,一把將素顏抱在了懷裡,聲音都啞了:「娘子,你還好吧,傻子,你跟著來做什麼啊,嚇死我了。」
  
  屋裡劉姨娘見竟然是文英將成良打暈了,氣得美目圓睜,罵道:「你個小畜生,他可是你的嫡親弟弟啊。」
  
  文英的手還在顫抖,一根燒火棍自她手中滑落,眼中愧疚地看著地上的成良,半晌沒有說話。
  
  青竹和紅菊齊上,向劉姨娘攻去,劉姨娘心裡牽掛著成良,手中招式就有些亂了,青竹和紅菊兩人都拿有暗器,久攻不下之後,就拿暗器子喂劉姨娘,終於劉姨娘一個不慎,被青竹的錢鏢射中手臂,身子頓時一僵,人也直直的倒了下去。
  
  青竹擦了一把汗,怯怯地看向外面的葉成紹,紅菊對她搖了搖頭道:」自求多福吧,你這一次,著實做得不對,我和爺合力是能打得贏的,只是要費些時間而已,爺那樣信任你,把少奶奶的安危托付給你,你竟然如此大意……」
  
  青竹眼裡閃過一絲慌亂,抿了嘴,並沒有說話。
  
  外面葉成紹細細的撿查了一遍素顏的身體,看她神色自然得很,才放了心,一看躺在地上的成良,一腳向他踹去,拿了劍就要刺向成良,文英閃向便檔在成良前面,哭道:「大哥,他不懂事,姨娘把他教成了這個憤世嫉俗的性子,你放過他吧,求你了,求你了大哥。」
  
  葉成紹實在是太恨成良了,小小年紀心狠手辣,先是下毒殺害紹揚,又要殺自己,這樣的人再留在世上只會是禍害,只是剛才若不是文英,自己也許會被劉姨娘制住,他恨成良,卻不恨文英,也為文英的大義所感動,便軟了聲道:
  
  「大妹妹,你走開,他太過狠毒,留下他以後還是會害人。」
  
  文英哭得淚流滿面,抱住葉成紹的腿,仰著淚臉求道:「不會的,不會的,我會好好教他的,大哥,你放過他吧。」
  
  葉成紹被文英哭得心碎,無奈的對文英道:「大妹,他的性子已經定型,改不了的,他恨我,也恨紹揚,侯爺死後,我打算著還是撐起這個家,給你們一個好的前途的,可是,你看他,竟然一再的下黑手,這樣的人,你能教得好嗎?」
  
  紅菊自屋裡走了出來,看了眼文英,又看了眼地上的成良道:「也不是不可以呢,只要讓他忘了過去,傻上個兩年,再好生教著,說不定就能改了性子呢。」說著,手裡拿出一個瓶子來輕輕轉動著,笑得嫵媚。
  
  文英聽得大喜,對葉成紹道:「是啊,要是能讓成良忘記過去,我再好生教他,他一定會變好的,大哥,求你了,放過他這一回吧,你是我大哥,我不忍心你受傷害,可他也是我的弟弟,我更捨不得讓他死啊。」
  
  素顏被文英說得鼻子發酸,無奈的搖了搖頭,雖然剛才就算文英不打暈成良,她也會自救,但文英肯打暈自己的親弟弟來救她,這讓她既意外,又感動。
  
  不由看向紅菊:「你若真有那種不傷身體,又能讓成良失去記憶的藥,那就試試吧,相信,看著文英的面上,放過成良這一回吧,只要他以後不再作惡就好了。」
  
  葉成紹也實在是禁不得文英的苦求,點頭同意了,紅菊笑咪咪的拿了藥往成良嘴裡灌,
  
  一邊的文英就看得緊張,顫著聲問:「真的只會讓他失去記憶麼?不會傷了命吧。」
  
  紅菊邊灌邊道:「我樓裡的姑娘,進了樓裡來後,好些個都是尋死覓活的,這藥一下去就老實了,醒了後,再調教起來就容易得多了。」
  
  一旁的文嫻聽了立即後退了好幾步,沒想到素顏身邊的下人竟然是出自樓子裡的,感覺心裡膈應得慌,她自小接受的禮教使得她看不起紅菊這樣的人,更覺得與她們沾邊都是有損閨譽的事情。
  
  成良被灌了藥後,沒什麼反應,青竹悄悄的走進屋裡,拿白綾將劉姨娘捆了個紮實,文英看著張口又要求,卻見劉姨娘對她搖了搖頭道:「不許求,我不要你救,你以後就看好你弟弟就是,每年記得給我和你爹爹燒些紙錢就是。」
  
  文英大慟,撲了過去跪伏在劉姨娘面前,「娘,女兒不能看你和弟弟一錯再錯,爹爹做的事情,您又知道多少,這麼些年來,您忍辱負重,甘願給爹爹做小,爹爹又何曾真的為您著想過,一個名份就壓得您抬不起頭來,在這侯府裡頭,咱們不過是比下人的身份高那麼一點,你付出那麼多,爹爹哪裡真當我們是親人待過?他死是咎由自取,您犯不著為他送命。」
  
  劉姨娘聽了痛苦地閉上了眼,好半晌才睜開來,整個人也似乎失了力氣,委頓下來,卻道:「當年,娘當年雖然有一身功夫,卻被人制住,動不得半點氣力,逃也不能逃,若不是他,娘就成了教坊裡的官妓,他雖然沒給我一個正室的身份,但我還是感激他的,沒有他,娘這輩子可能過得更加淒慘,這一生,只為了他娘才苟活活,他待娘還是有情的,如今他死了,娘活著也沒什麼意思。」
  
  說著,轉過頭看向葉成紹道:「我只求死後,能與侯爺葬在一起,生能同衿,死要同穴,我想,他是願意與我合葬,而不希望與侯夫人的,他的情,在我這裡,我一直在他心裡,我知道的。」劉姨娘說這話時,美麗的眸子裡流動著脈脈柔情,眼波裡全是溫柔,還有一份自信,那是屬於她的自信,她有傾城傾國的美貌,又才華橫溢,武功卓絕,氣質清雅如月中仙子,如果不是命運捉弄,她一定能成為侯爺的正妻,與侯爺夫妻琴瑟和鳴,攜手到老的。
  
  葉成紹討厭了劉姨娘很多年,但這個時候,他竟然難以拒絕她這個請求,其實,劉姨娘也是個可憐人吧,不管她如何的心如蛇蠍,她對侯爺的那份感情是真摯的,原本,她可以裝柔弱,呆在府裡,自己既然會撐起侯府,也就會給她一份安逸的飯吃,但她不肯,她不願意窩囊地活著,她要為侯爺報仇,然後再為侯爺殉情,這分感情足以感動他了。
  
  「好吧,我依了你就是。「葉成紹淡淡地說道。
  
  文嫻卻是大聲道:「不行,她一個小妾憑什麼要與父親合葬,她沒有資格。她自己想死早些死就是,非要刺殺大哥你,這不是想將整個侯府全都拿來給她陪葬麼?如此狠毒的賤人,不能讓她入祖墳。」
  
  文嫻算是恨透了成良和劉姨娘母子了,上回自己被流民所傷,她後來也知道是成良在背後弄鬼,方才差一點又要被劉姨娘母子害死了,怎麼肯饒她們。
  
  文英聽了突然就起了身,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文嫻臉上,怒道:「這是她最後的一點要求,最後的一點尊嚴,請您尊重她。而且,你不認為,爹爹根本就不想與你娘同葬麼?」
  
  文嫻沒想到文英竟然敢打她,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個平素沒什麼存在感的大姐,罵道:「你算什麼東西,竟然敢打我,你一個小妾生的庶出……」
  
  「住口,不要再鬧了。」葉成紹煩燥的制止了文嫻的罵聲。
  
  「娘,娘,不要啊,娘,我們求大哥,大嫂心軟,她一定會放過你的。」文英突然大哭起來,撲過去扶住劉姨娘,劉姨娘的嘴角流著黑色的血液,胸前素色的錦衣已經黑了一大片,她臉上卻帶著釋然的微笑,眼神慈愛的看著文英,艱難地說道:「娘很自私,娘受不了沒有你爹爹的日子,先前娘對他們動手時,也忽略了你,你是對的,是應該阻止成良,至少,你們還有命在,娘對不起你,娘走了……」
  
  文英哭得心都碎了,不停的用衣袖擦著劉姨娘嘴角的黑血,哀痛不已。
  
  劉姨娘面帶微笑,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可憐文英哭得暈了過去。
  
  葉成紹命人將劉姨娘抬到了侯爺的靈堂裡,又讓人抬了文英回屋休息,青竹一直小心翼翼地跟在素顏身後,努力減少著自己的存在感。
  
  等一切都調罷好了,葉成紹冷聲對青竹道:「你走吧,回司安堂去。」
  
  青竹大急,外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低頭道:「少主……」



  第一百四十七章
  
  葉成紹冷冷地看了青竹一眼,轉身就往裡屋去,素顏昨晚便沒睡多少時候,好不容易把劉姨娘的屍體安置妥當了,又讓文英守著成良,文嫻守著侯夫人,派了自己在侯府信得過的向個得力的婆子去看住二房和三房,把侯夫人屋裡的東西討回來。
  
  這才和葉成紹一起回了屋,她實在是累極了,好在侯府裡,春紅還在,春紅幾個服侍她洗漱之後,素顏便先進屋歇著了。
  
  葉成紹等素顏睡下後,才將青竹和紅菊兩個招來,第一句話便是讓青竹回司安堂,青竹當時就急了,惶惶然的叫了聲:「少主……」
  
  葉成紹冷冷地看著青竹,俊眸微瞇,眼裡露出危險的神色,青竹心中一凜,顫聲道:「少主,再給屬下一次機會吧,屬下再也不敢了。」
  
  葉成紹的臉繃得很緊,眼神犀利如刀般看著青竹,青竹的心越發的惶然起來,求助似的看向一旁的紅菊,紅菊心中微歎一聲,青竹啊青竹,司安堂的人是不能有不應該的感情的,你怎麼那麼傻呢?可是,自小便在一起訓練……少主子又確實長得英俊瀟灑……天長日久的,又怎麼可能會沒有感情,其實,青竹埋藏得已經很深了吧,只是,今天也怪不得她,這種情形下,換了自己,也會選擇救少主的,只是,司安堂向來便是以聽命為天職,青竹確實違背了當初少主讓她來時的命令啊。
  
  看了眼葉成紹的臉色,又看了眼委屈可憐的青竹,紅菊深吸了口氣,鼓足勇氣試探著道:「少主……青竹她不是故意的,而且,當時,也是大少奶奶令她去救您的,您要知道,在您心裡,大少奶奶的安危勝過一切,可是,在大少奶奶心裡又何償不是一樣的呢?您當初下的命令也是讓青竹一切都聽大少奶奶的,她也似乎……好像……著實沒錯來著……」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小,嫵媚的美眸時不時的□一下葉成紹的臉,見他繃著的臉都要裂開了,最後那幾個字幾乎是拼了命才擠出來的,小得幾不可聞。
  
  青竹聽得眼睛一亮,可不是麼?當初少主讓她來保護大少奶奶時,說的不就是讓她聽從大少奶奶的話嗎?她可是按大少奶奶的命令來的呀,確實沒有做錯,剛想說話,就見葉成紹的眼眸清冷冷的橫了過來,立即心虛的閉了嘴。
  
  當時的情形下,自己雖然是著急少主的安危,但少主確實先命令了她,讓她要護著大少奶奶的,不然,也不會讓她把紅菊招來了,憑心而論,當時她確實是只關心少主的安危而忽略了大少奶奶,在她的心底裡,少主的安危還是第一的,任誰也越不過去,所以,這會子少主要趕走她,她才覺得有些心虛,但也委屈,畢竟大少奶奶也沒有出事,而且,自己一直對大少奶奶也忠心得很,並沒有出過什麼大錯啊,爺是不是罰得太重了些?所以,她又覺得委屈。
  
  「少主,屬下知錯了,以後不管何時何地何種情況下,都只會以大少奶奶的安危為第一,再也不敢行差踏錯一步了。」葉成紹的臉色一直黑著的,青竹很靈活乖巧的小心求著饒,紅菊聽了也在一旁幫腔道:
  
  「可不是麼?少主,青竹這大半年來,服侍保護大少奶奶也算是盡心盡職,與大少奶奶之間也有了感情,大少奶奶用著她也覺得順,您突然給換一個人來,指不定性子與大少奶奶合不來呢,您真要趕走青竹,屬下還是覺得,先問過大少奶奶的好,不然,奶奶起來找不到青竹,怕是會生氣呢?」
  
  這話算是說到點子心去了,葉成紹的臉色果然變了變,反眸向裡屋看了一眼,繡著湘妃竹的門簾子被風吹起,帶了金絲的畫面輕輕拂動著,層層盪開,像平靜的水面,激起了一層水紋,葉成紹的心跟著那簾子一起蕩漾了起來。
  
  先前素顏被成良挾持時,他的心被提得老高,那一刻,他真的感覺好害怕,這一生,他從沒有怕過,便是二皇子派了幾十個武功卓絕的高手暗殺他時,他也沒感覺到一絲的害怕,可是,第一次感覺害怕是素顏被人下了毒藥,第二次,就是今天了,這種感覺讓他幾乎要虛脫,從內心而出擔心和恐懼感由血脈向四肢漫延,讓他心臟緊縮,四肢冰涼,若非極力控制,他差一點就要倒下……
  
  所以,在看到娘子安全後,他放下心的同時便是震怒,他最信任的部下竟然無視他的命令,膽敢讓娘子處於危險之中,那些擔驚受怕全是青竹的自作主張帶來的,這樣的事情可一不可再,所以,他用趕走來懲罰青竹。
  
  可是,娘子是個重情義的,紅菊的那句話算是說到他心坎子裡去了,很得他的心,讓他感覺好微慰貼,是啊,在他的眼裡,娘子的安危是第一位的,在娘子的心裡又何償不是,青竹著實是兩難,娘子的話,她是不得不聽的……算了,真要趕走了青竹,娘子醒來定然又要揪自己的耳朵了,既然青竹知錯,又被嚇了這麼一陣子,那就饒了她吧。
  
  「你真的知錯了嗎?那你再給爺說一遍,你的職責是什麼?」葉成紹沉著聲對青竹道。
  
  青竹一聽這話眼神便更亮了,好像有戲呢,少主子的口風終於鬆了些了,她立即乖巧的回道:「屬下的職貴是以大少奶奶的安危需要為第一,以後不管在什麼情況下,屬下絕不敢擅離大少奶奶半步。請爺觀察屬下的後效吧。」
  
  葉成紹聽了這才點頭道:「可要記住你的話,若是再犯今天這種錯誤,你也不用我開口了,自行離開就是。」
  
  青竹聽了喜不自勝,忙給他行禮道謝,少不得又再表了番決心,葉成紹這才黑著臉,負著手進了裡屋。
  
  青竹覺得自己的腳都是軟的,葉成紹走了半晌,她都沒能站起身來,紅菊看著又歎了口氣,自顧自的走了。
  
  青竹艱難的站了起來,用手支著腿,慢慢的挪到一邊的繡凳上坐了,靜靜的坐在正堂裡,美麗又冷清的眸子幽幽地看向窗外,又是菊花開得正妍的時候,爺……是去年這個時候認得大少奶奶的吧,那一次,司安堂為了調查兩淮持振災銀子貪沒一案,親自潛入了藍府,那時,其實她也在,只是隱在林子裡並沒有出來。
  
  那時的大少奶奶,眉眼裡蘊著憂鬱,被親妹妹算計,讓蛇咬了,明明是個養在深閨裡的大家閨秀,卻大膽果絕得很,敢用自己的髮簪刺破傷口,用力擠出自己的毒血,說實在的,當時的青竹還真是看不上大少奶奶,她素來是看不起嬌嬌弱弱的大家小姐的,可是,大少奶奶的行為著實讓她有些詫異……
  
  同樣詫異的有爺,爺他應該就是那時侯開始注意大少奶奶的吧。
  
  想到這裡,青竹微歎了口氣,人的緣份有時就是很奇怪,有的人,只看一眼,就入了心,進了魂,就再也忘不掉了,就算那個人對他不鹹不淡,就算那個人從來也不眼拿正眼挾他,素顏高傲恣意,放蕩不羈的他也會低聲下氣,也便臉熱心跳,也會因她的一個眼神而激動不已,一花一如果,一葉一世界,大少奶奶怕就是爺的世界吧。
  
  自己明明就跟了他,陪了他那麼些年,可是爺呢,幾時肯多看他一眼過,在他的眼裡,自己從來只是個屬下,一個合作夥伴,一個會殺人的工具吧。
  
  「走吧,一會子爺看到你還在這裡,又會生氣了。」紅菊不知道又從哪裡轉了出來,過來拖了青竹往外頭走。
  
  葉成紹走進屋裡,素顏果然睡得很沉,平素明亮的眸子現在輕輕闔著,長長的眼睫在眼瞼處留下一線漂亮陰影,他一隻手為自己解著盤口,另一隻手將素顏放在被子外的手放進被子裡,以最快的速度將外衣脫了,輕輕掀開被子鑽了進去。
  
  自後面擁住素顏的腰身,幽幽的蘭香再一直絲絲鑽入他和鼻間,葉成紹忍不住輕嗅著,唇輕輕吻著素顏如瀑般散落在枕畔的如絲秀髮,他伸了手去,在她發間滑動,又調皮的拈了一縷髮絲,在素顏元寶一般的耳朵上輕輕掃動,果然素顏不堪他的騷擾,伸了手摸了下自己的耳朵,翻了個身,一條腿便毫無徵兆的搭在了葉成紹的身上,隨即,她的手臂也自然的伸了出來,攬住了葉成紹的腰,這種姿勢正好將葉成紹抱在了懷裡,她還不忘上下摸了摸,小臉也貼了上來蹭了蹭。
  
  溫香軟玉,又是最愛的那個人,如此近乎挑逗的行動,葉成紹感覺全身的血行都在飛速運行,但眉頭卻是微蹙了起來,娘子這分明就是把他當作抱枕啊,半年都沒有親近過了,他怎麼能讓她再偷懶繼續睡?
  
  看著抱著他,睡得一臉安祥的素顏,他惡作劇的伸了舌去添素顏耳垂,指腹在素顏的臉上緩緩摩娑著,摸繪著她的眉眼,她小巧而挺俏的鼻子,還有……讓他覬覦又想念多時的豐潤誘人的紅唇。
  
  素顏終於不堪其擾,輕嗯了一聲,模模糊糊的睜開了眼,一見是葉成紹,唇邊漾開一個溫柔地笑,「歇一會子吧,晚上侯爺的葬事就得開始辦了,不管皇上會如何處置侯府,你這個養子還是要心責心孝,把侯爺送上山的。」
  
  葉成紹聽了也微微一笑,大手就順著素顏的衣襟慢慢往裡伸,由腰間向上攀爬,撫上了他最喜歡的一處高峰,聲音低沉如大提琴般誘人:「嗯,歇會子,不過,娘子,我們還有一件大事沒做,做完這件事後,再睡也不遲啊。」
  
  素顏其實也很是想念他,這種事情,對男人來說是食髓知味,對女子來說,又何償不是,愛人的懷抱裡,被他寵著,愛著,那是作為女人的幸福啊。
  
  葉成紹的手在素顏的身上點火,素顏的心怦怦直跳起來,雖然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對彼此的身體也算是熟悉,可是小別勝新婚啊,那微帶了薄繭的手掌,那觸感覺就像細細的電流傳過一般,所到之處,肌膚既麻又酥,一陣顫慄,忍不住就低喚了聲:「相公。」
  
  感覺到了素顏的情動,葉成紹像是得到了鼓勵,原來不只是他在渴望她,娘子也同樣在渴望著自己呢,心立即就得到了滿足,但身體卻是在叫囂著空虛,尤其是身體的某處,讓他越發的想要她,他忍不住就將她攬得更緊了,溫熱的唇吻上了素顏的脖子,舌尖輕舔著她脖間的每一寸肌膚,濕滑而溫柔,素顏忍不住就縮了縮脖子,聲音也變得暗啞起來,又喚了聲:
  
  「相公……」
  
  「嗯,怎麼了?娘子?」葉成紹咕噥道。
  
  「相公……」素顏感覺身體在發熱,扭過頭,她主動伸了手勾住葉成紹的脖子,將他的頭扳正了,火熱的唇帶著半年來的離別,帶著半年的思念一同吻進了葉成紹的唇裡,只是輕輕一挑,那原本就等待著的牙關就張開了,她正要侵入他的領地,他就反吸住了她調皮的小舌,頓時天雷勾動了地火,兩條舌在一起纏繞,廝磨,難分難解,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時就脫落得一絲不剩了,赤呈相見的兩個人,將身心一起交付。
  
  直到素顏覺得胸腔裡的氣息全都被葉成紹抽乾吸盡之時,葉成紹終於放開了她的唇,大手仍在她身上游移,卻不肯進入正題,素顏覺得渾身上下像燒著了一樣,灼火焚身,身休的也極度空虛著,她忍不住就扭動了自己的身休,向葉成紹貼得更近了,「相公……」
  
  「娘子,我在呢,做什麼?」葉成紹的唇又開始順著脖子往下面移動,侵略著她如瓷般細滑的肌膚,細細密密的吻,點點綴綴而下,素顏在他身下潰敗,寸寸打開,像一朵怒放而熱情的玫瑰,發出誘人的芳香,等待著他的採擷,可他今天耐性極好,他想要聽到的話,她太羞澀,還不肯說呢。
  
  素顏的心裡像有一片羽毛在輕輕拂動著,恣意地撥動著她的心弦,癢癢的,酸酸的,又火燒火撩,偏點火的人像是故意在折磨她的意志,不肯滅火,她又羞又惱,又渴望,忍不住就一隻手下探……某個其實噴張著,得厲害的……惡作劇的上下動了一動,葉成紹的身子頓時一僵,從喉間逸出兩個字來:「娘子……」
  
  「怎麼了?相公?」素顏咬牙切齒地問道,心裡的灼火燒得厲害,這廝卻是故意在逗她,當她是小貓兒呢,這種事情,看誰比誰能忍!
  
  手下的勁力時松時緊,想起前世看過的a片,她有樣學樣的又動了幾下,伸出舌來,又勾起身子,在葉成紹精壯的胸前,對著那一點……輕輕舔了一圈兒,葉成紹的喉嚨裡發出一聲低吼,這磨人的小妖精啊,他投降了,不過,一會子,非得用男人的實力讓你認輸不可,長腿一跨,翻身就附上了素顏的身子,頓時,寧伯侯府裡,秋意濃濃,屬於葉成紹和素顏的睡房裡,春光滿室,春意盎然。
  
  兩個年輕的身體,火一般的熱情纏綿,大戰足足折騰了半個時辰後才結束,素顏累得連動一動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了,再一次陷入了黑甜的夢鄉。
  
  直至睡到申時才醒來,葉成紹精神亦亦,看著身邊仍睡著的素顏嘴角勾起一抹魅人的笑容,素顏體寒,睡著後會自動自發的往他懷裡縮,想起方才兩個人的激情,那時的她像一隻熱情奔放的火鳥,將他的神魂攪得顛三倒四,以為她會求饒的,可是這個磨人的小妖精哪裡肯嘴軟,硬是強拼到底,還是他自己捨不得她太累了……
  
  只有睡著後她才這麼乖巧溫順,像只貼心的小貓兒,他忍不住又附下頭親吻著素顏睡得紅撲撲的臉頰。
  
  「唔,相公,什麼時辰了。」府裡頭還有好多事,而且,葉成紹明天還要與靖國侯比武呢,素顏懶懶的伸了個懶腰,卻發現手腳都不太自由,一抬眼,某人又壓在了她的身上,她立即怒了,美目嗔視,自以為很凶,但嬌艷的俏臉再配上水波蕩漾的眸子,分明就更顯出幾分誘感來,「你個大色狼,怎麼還沒吃飯呢。」暈了,連聲音都是沙啞中帶點迷濛,迷濛中透著性感,她可以明顯地看出,葉成紹的眼神又黯沉了幾分,嚇得兩手用力一推,身子一下就滾出了他的懷抱,坐起身來抓了衣服就穿。
  
  葉成紹半躺在被子裡低低的笑了起來,不過逗逗她而已,就真的被嚇到了,早知道她其實也有膽小的時候,應該早這樣嚇她的。
  
  素顏頓時惱羞成怒,伸手就揪住了他的耳朵:「不許笑。」
  
  葉成紹很老實的捂著耳朵任她將自己從被子裡拎起,臉上露出委屈又怯怯的神情,但眼裡的笑意卻是半點也不減:「不笑了,不笑了,不敢笑了。」嘴角卻是扯著的,分明是忍笑忍得很厲害的樣子。
  
  素顏無奈地放開他,心裡卻是甜蜜蜜的,醒來第一眼能看到他的感覺真好,很安心,很踏實。
  
  她又自動自發的偎進了他的懷裡,悶悶地道:「相公,以後每天早上醒來,都讓我看到你好不好?」
  
  葉成紹聽得一震,心立即就歡喜雀躍了起來,沒有比這句話更深情的了,這是一輩子的誓約麼?人生最大的幸福莫過於天天早上起來就能看到心愛的人安靜的睡在自己身邊吧又覺得有些心酸,真是離開得太久了,一向不太願意對他說如此深情話的娘子也說出這樣的話來,這種話在別的男人聽起來也許很霸道,很專制,好像要獨佔似的,但葉成紹心無旁鶩,眼裡心裡只有素顏一個,巴不得時時刻刻就粘著老婆就好,所以,他聽在耳朵裡就只有歡喜和心疼了。
  
  「嗯,你也讓我天天起來時,都能看到好不好。」葉成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完全沒有看到素顏眼裡的驚喜,他感覺這個要求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卻不知道素顏的心裡卻是翻江倒海,激動不已。
  
  他很可能就會成為一國之君,三宮六院,妃嬪無數,不管他想不想要,那都是這個社會裡,制度現定的東西,她不得不承受的,不得不接受的東西,其實,她方才也只是有感而發,並沒有想那麼遠,說完後,才覺得自己好像霸道了,但她也不想改,她想知道他的回答,果然,他沒有讓她失望,連半分遲疑也沒有,他還是從前的那個他,那個任她欺負,像個大男孩子,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著意討好,又寵著她,溺著她的葉成紹。
  
  於是,心圓滿了,不久前才起來的退卻,逃避的小心思也湮沒了,不管他將來會有多少個嬪妃,只要他不背叛,形式上的她不會介意,也會與他並肩作戰,將那些想要破壞他們感情的各種不定的因素全都打跑,一時,又覺得前路明亮寬闊了起來,心情也大好,主動幫葉成紹拿了衣服:
  
  「相公,我服侍你穿衣。」
  
  福利這麼好?是因為剛才的承諾嗎?葉成紹偷偷地□了眼素顏的眼神,原本就清亮的眸子裡湛亮如辰星,娘子眼裡滿滿的都是鬥志,還有一絲的霸道和果決,他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眼神,但是,這樣的娘子讓他也覺得更加自信了。
  
  接下來的事情很繁鎖,寧伯侯的死有些詭異,又是那種罪名,刺殺二皇子啊,那可是有被立為皇太子的最熱門人選啊,竟然死在寧伯侯手裡了,雖然皇上還沒有下旨將寧伯侯府治罪,可能是因為皇后的面子吧,畢竟皇后可是寧伯侯的妹妹,皇上又是最寵愛皇后的……可是皇后的權勢身份再重,也抵不住刺殺皇子的罪名啊,很多大臣猶豫了,害怕了,就算是以往與寧伯侯府有親的,關係密切的人,也沒有來寧伯侯府弔喪,於是,寧伯侯府門前羅雀,車稀人少,幾乎沒有幾個人上門來。
  
  葉成紹也沒有介意,世態炎涼,朝臣們都現實得很,後來,因為得了信,知道他在親自主持寧伯侯的喪事,一些嗅覺靈敏的大臣又轉了臉,開始試探著往寧伯侯府裡來了,最先來的,當然是藍家,藍老太爺和藍大人同時來了,一見寧伯侯府裡井然有序,一切事物打理得還算妥當,藍老太爺摸著鬍子直點頭,以前怎麼也看不慣葉成紹那孩子,覺得太過痞賴,配不上自家端莊溫婉的嫡長孫女,如今看來,他卻是個大義的人。
  
  儘管皇旨裡說的是,葉成紹殺了寧伯侯,朝野之上也是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有的說葉成紹狼心狗肺,有的則說他大義滅親,有的則說他有皇子的狠絕和果斷,又有皇子的寬容和大度,總之,以然被皇上認回了身份,是堂堂皇長子了,又是以殺人者的身份,再來給寧伯侯當孝子,先不說皇上會怎麼想,只這份心,也值得大臣們去考量。
  
  當然,有的說是至誠至孝所至,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寧伯侯殺二皇子,葉成紹為救二皇子而殺寧伯侯是忠於朝庭和皇室的行為,但寧伯侯死後,為他披麻戴孝是孝道,更是仁義,畢竟他不與寧伯侯府斷絕成仇,那便是救了寧伯侯餘下的子女家眷,皇上就算不看皇后的面子,也要顧及他作為寧伯侯養子的心情,不降大罪於寧伯侯府的。
  
  也有人說葉成紹這是作秀,是在收買人心,在沽名釣譽,葉成紹是二皇子的大哥,他應該是巴不得二皇子死的人,怎麼可能會為二皇子復仇,寧伯侯其實是為了他能上位,才去殺死二皇子的,寧伯侯是為他死的,他為寧伯侯戴孝也是應該的。
  
  說好說歹葉成紹都不管不顧,他認真的接待著每一位來拜忌寧伯侯的人,藍家父子來過之後,中山侯夫妻也來了,再接著,工部尚書也來了,戶部尚書,刑部尚書,都來了,幾部首腦一來,那些下面的侍郎,郎中自然也跟風而來,到了晚上,寧伯侯府終於熱鬧了起來,來拜忌的人一波起一波,文英,文英和紹揚都跪在靈堂裡。
  
  葉二叔和葉三叔終於也露出面,出來幫葉成紹接待各級官員,二夫人和三夫人也去了前面接等前來弔喪的貴婦們,態度慇勤而有禮。
  
  按習俗,晚上是要辦一頓封棺宴的,許多朝臣帶了夫人來一起赴宴,素顏忙得頭都要暈了,將王昆家的從別院裡調了回來,又多加了採買的人手,盡量將封棺宴辦得熱鬧一些。
  
  在等開宴的時間裡,朝臣們坐在花廳裡小聲交談,先前還都只是談些無關痛癢的話題,說著說著,就說到葉成紹的身世上頭去了,以前便知道皇上對葉成紹很是寵愛和放縱,所以才造就了葉成紹那京城第一浪蕩紈褲子弟的名聲,但是,皇上明明就很寵皇后,既然葉成紹是皇后所生,皇帝長子,為什麼又不肯承認他的身份,將他送到寧伯侯府裡頭去養呢?
  
  真的只是八字不合麼?八字之說,信則有,不信則無,很多大臣心知肚明,這個說話很是說不過去的。
  
  如是,有人開始猜測到皇后的身份了,陳家也是來弔喪的大臣之一,雖然陳閣老和靖國侯並沒有來,但還是派了些不太重要的陳家之人來了,美其名曰是不讓別人看低了陳家的心胸,其實卻是在大臣中間煽陰見,點陽火。
  
  「各位大人怕是不知道一個辛秘吧,聽說咱們的皇后娘娘根本就不是大周漢人,而是北戎人呢。」一個長相富態,一臉笑容,看著令人親切的陳家人突然說道。
  
  「哎呀,可不是麼?幾位大人有見過皇后鳳顏的難道不覺得,皇后的長相著實不太像中原人麼?那風骨也太過艷色了些,和胡人倒是有七八分相似呢。」另一名與陳家關係甚好的人附言說道。
  
  「這樣說起來也真是的,下官也見過皇后娘娘一回,當時只覺得鳳顏傾國傾城,不敢多看,如今想來,感覺皇后娘娘和骨架子似乎是要比中原人高大些人。」又有一個人開口言道。
  
  「如果是異族的女子,做皇后倒是無所謂,但她所生的皇子繼承大統,那可就不好了,北戎可是大周的死敵,多年來在我邊關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堂堂大周怎麼能讓一個有北戎血統之人當皇太子?怎麼對得起死去的保家衛國的將士?又怎麼對得起北境流離失所的百姓?」一位貌似清流的男子接口道。
  
  「確實如此,怪不得大皇子被禁足,二皇子身死,只怕都與葉大人有關,異國之人怕是想要搶佔我大周大好的江山吧,啊呀,聽說,皇后是北戎公主呢,當年跟著今上去北戎出使的大人們不知道還記得不記得,皇后就是北戎皇帝的獨女,依柔公主。」
  
  其實,這些都是秘辛,大周朝臣中,知道的並不多,但偏陳家就是那少數幾個人之一,這會子陳家突然將這事給捅了出來,頓時,在朝臣中就炸開了鍋,有人附言道:
  
  「北戎人狼子野心啊,聽說北戎皇帝原就是想讓依柔公主即承大統的,但公主突然消失了很多年,那便是著意讓她嫁給皇上,讓她的兒子成為大周的嫡皇長子,成為大統的第一繼承人,那不是最高明的以不戰而屈人之兵麼?皇后想讓兒子繼承大統,從而再讓北戎吞併大周……天啊,難道我們就要生存在異族胡蠻的統治之下嗎?」
  
  「不行,這是喪權辱國之事,我們決不能讓北戎人得逞,不只是不能讓葉成紹繼承大統,還應該把皇后趕下台去,陳貴妃端莊賢淑,與皇上也是多年的夫妻,如今大皇子被奸人構陷禁足,幾位大人,你們敢不敢同下官一同去向皇上請奏,解禁大皇子,立大皇子為太子。」陳家的追隨者很激動的煽動著大家的所謂愛國情緒,民族情節。
  
  還真有不少清流附合,一時,這一小堆人裡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那邊以藍家老太爺和中山侯為首的大臣們終於也聽到了,不由看了過來,當聽到他們神情激動說是要趕走皇后,懲治葉成紹時,藍大老爺頓時大怒,站起身來對這一小堆人罵道:
  
  「無恥小人,竟然敢私下議論鳳顏,可知此乃有傷國體之大罪?皇家的臉面都被你們損盡了,大庭廣眾之下,你們竟然污辱皇后,污辱皇家的血統,當該萬死。」
  
  陳家那胖胖的官員聽了冷笑道:「藍老大人,你自然會幫著葉成紹說話了,他可是你的孫女婿,他要是篡了位,你藍家就可以貴不可言,一衝而上了,哼,虧你還以清流首領自居,這點民族氣節也沒有,讓個北戎雜種當你的孫女婿!不過,那是你的家事,你願意自貶身家,不顧藍家百年望族的名聲,我們管不了,但是,要讓這種人踩在我們頭上,當大周的皇儲,那是絕不可能的事情,凡有血性的大周人,都應該反對才是。」
  
  中山侯聽得大怒,突然就自椅子上掠了起來,挺拔的身軀向那胖子縱去,大手如鋼鉗一樣就將那胖子揪出了人群,反手嘩啪一陣響,一下子就幾十個耳光煽了上去,那胖子原本就圓頭鼓臉,這會子被中山侯打得鼻青臉腫,整個頭像是脹大了一圈,看著就像個頭大身輕的木製玩偶,神情十分的滑稽。
  
  那胖子其實也是有些功夫的,只是中山侯突然發難,他沒來得及著防,先前議論得正歡的那一小撮人,也是目瞪口呆,一時沒有回過神來,好半晌,胖子『嗷』的一聲叫了起來:
  
  「中山侯,老夫也是朝廷命官,你憑什麼打我?」衝上去就要與中山侯撕打,中山侯一腳踹了過去,將他肥胖的身子踢得老高,又重重的掉下來,頓時揚起地上一層飛塵。
  
  「打得就是你這老狗,敢污辱皇子,污辱皇后,本侯就是一刻殺了你也不為過。」中山侯鄙夷地看著那胖子罵道。
  
  陳家的擁護者聽了也氣憤了起來,有的官職較高的就道:「就算污辱皇子有罪,但我們說的也都是事實,皇上被異族人蒙弊,做臣子的有責任提醒和勸諫皇上,清君側乃是清臣的責職所在,便是赴湯蹈火也是在所不辭。」
  
  「就是,中山侯,不要以為你爵位高就盛氣凌人,就算我們說話有不對的地方,也應該是由皇上來處罰我們,你沒有資格,這也不是你的權限。」又有人跟著說道。
  
  那胖子得了支持,從地上艱難的爬起來,罵道:「上官狗賊,沒見過你這麼下賤的,自家的兒媳婦被人搶了,你不說替兒子出氣,竟然還幫著仇人,舔葉成紹的屁股,你要不要臉啊,老夫今天就要罵他是雜種了又怎麼樣,一個見不得光的陰勾裡的老鼠……」
  
  中山侯聽得怒極,腰間的長刻猛然抽了出來,只見寒光一閃,沒有任何花哨,便直沒入了那胖子的左胸,胖子雙手捂刻,呆呆地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紮著的那柄秋水長劍,又抬起頭來不可置信地看著中山侯,伸出手指,只說了個:「你……」字,就轟然向後倒去,重重的身體,再一次揚起一層灰塵,死不瞑目!
  
  整個大廳裡頓時寂靜無聲,人們都怔怔地看著中山侯,中山侯面無表情的走向胖子,一把抽回自己的配刻,胖子的身子抽震了一下,再也不能動彈了,中山侯冷冷地掏出帕子來,將自己劍上的血跡擦淨,嫌惡地扔在胖子身上,回過頭來,冷冷地向陳家那撮子人橫掃了一遍,「誰敢再污辱皇后娘娘和皇長子半句,這就是下場。」
  
  說著,若無其事的走回藍老太爺身邊的椅子上,大馬金刀的坐下。
  
  好半晌,人們才回過神來,很多人便悄悄地起了身要溜走,今天這事可大了,那胖子也是個五品官員啊,雖然是陳家的旁支,是陳家的附庸,但是,當庭打殺朝廷五品命官,這可也是大罪啊,畢竟不管如何,就算胖子犯了事,也應該由刑部受理,皇上親判才能定下罰行,中山侯這是私殺大臣啊。
  
  而且,先前陳家那夥人說的那些個事情也太過敏感了,皇家秘辛,還是少知道些為妙,一些怕事的,溜得比泥鰍還快。
  
  而陳家人也醒過神來,大怒,但又被中山侯的氣勢給鎮住,只敢怒目而視,卻再也不敢辱罵了,有幾個起了身道:「走,去告御狀,還有沒有王法,有沒有天理?如果皇上不懲此逆賊,那我們就讓百姓來說話,讓百姓敲登聞鼓去。」
  
  好毒的計謀,中山侯聽了冷冷地站了起來,聲音清越而響亮:「告御狀?快去,快去,我們也去,幾位大人作證,這些心懷不軌之人,分明就是想亂了大周的朝綱,造成大周的動亂,皇上難道就不知道皇后的身世?皇上不知道葉大人的能力?皇上如此聖明,豈會讓大周落入異族人之手,這些人好像只記得皇長子是皇后的兒子,卻是忘記了他還是皇上的親生,誰不知道子隨父性,不管母親是何人,冷家的子孫就是冷家的子孫。難道你的兒子都跟你老婆姓了?真是荒謬,連最豈碼的子承父姓也忘了,你們真是數典忘祖,豬狗不如!」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5:33 PM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大皇子的擁護者和陳家那一派的人被中山侯罵得面紅耳赤,臉色訕訕的,他們原本就是故意混淆概念,故意把葉成紹的北戎血統說得厲害,說得可怕,要說起來,自古以來,男子才是一家之主,女人不過是附屬品和生孩子的工具,女人在家並沒有地位,生下的孩子怎麼可能會繼承女人的姓氏,為女子傳宗接待?
  
  那個說要去鼓動百姓去敲登聞鼓的小官員原也只是說句場面話罷了,被中山侯一駁,他再也不敢多言,他可只是個六品小官,比起胖子來還要低上兩級,中山侯連子的殺了,殺他不和切菜似的?
  
  垂了頭,生怕中山侯注意到他,灰溜溜的就往外走,這一堆子人原就是來鬧事的,如今事情鬧得太大了,他們也不敢再呆,都一個接一個的往外面走。
  
  那些人,邊走邊生氣,原本他們只是故意散佈謠言,打擊葉成紹,又為大皇子造勢,議論時,也是趁著葉成紹不在的時候才敢說的,沒料到,竟然會是中山侯為葉成紹和皇后出氣,說起來,中山侯之母還是陳家的親戚,看中他家老太君的面子上,中山侯也不應該與陳家作對,還殺了陳家之人才是,可是,偏那一席話說出來,就像是踩了中山侯的尾巴一樣,讓他大發肝火,這點,真讓陳家人始料不及。
  
  其實,寧伯侯的兩個弟弟,葉二叔和葉三叔都在大廳裡頭,葉成紹在前院主事,並沒有在這裡,按說他們兩個應該是府裡的主人,人家罵葉成紹時,他們就應該出言阻止的,但他們兩個一直是躲在人堆子裡,半句聲也不吭,像是這一切與他們無關似的,這會子出了人命了,他們就更加害怕了,竟然悄悄的也跟著人溜,藍大老爺看著就好生氣憤,大聲喚道:「葉大人,這裡死了人,你不想法子處理,要到哪裡去?」
  
  葉家二老爺聽了身子一僵,不得不站住了,回頭說了聲:「啊,是啊,死了人,葉某這就去通報給皇長子,請他前來處理吧。」
  
  說著,再也不遲疑,加快步子向外走去。
  
  而女眷坐的花廳裡,同樣有擁護陳家的人聚集在一起,其中,更有與陳王府關係密切之人,與陳家親眷因著某種共同的目的坐在了一起。
  
  大家也先是說起了寧伯侯府的一些家事,扯到了侯夫人和劉姨娘的關係,又說侯夫人,寧伯侯死了,便是再傷心,也應該出面來主持喪事才對,這麼多客人來了,侯夫人竟然連面都沒有露,有的人就在亂猜:「聽說葉夫人原是個很要強的,自從世子夫人進了門後,就屢遭挫折,聽說,有一次,婆媳兩個鬧了一場,世子夫人就堵氣衝回娘家了,侯夫人沒辦法,親自去藍家陪禮道歉,好生好氣的求了世子夫人回來呢,後來,更是連當家掌事的權力也給奪了,唉,如今侯爺再一死,她們母子幾個怕是更沒什麼好日過了,看看,這分明都是皇子妃了,卻還是霸在侯府裡頭不肯走,巴著侯府的掌家權,我看啊,侯夫人怕也是給氣的,出來了又能如何呢,要面對殺夫仇人,有仇不能報,還要笑顏以對,唉,她乾脆不出來,眼不見為淨吧。」
  
  另一個夫人聽了點了頭,悄悄的將頭湊到先前說話的那個人身邊來,小聲道:「可不是麼?聽說那劉氏倒是個剛烈的,要殺世子爺,只是沒殺得了,寧願自殺了,說是要與侯爺同葬呢,沒想到,一個小妾也如此的貞烈。」
  
  「唉,世子夫人很是有才,相貌也姣好,但品性卻不怎麼的,小小年紀城府就很深呢,在壽王府梅花宴上,一曲驚四坐,勾走了多少京城少所郎的魂啊。」陳家那胖子的老婆,年過四十了,也與她的丈夫一樣的嘴賤,說起話來,賊眉鼠眼的。
  
  「哼,可不是麼,聽說她未嫁時,就三心二意的,原是與中山侯世子議了親的,結果,又看上了這一位,只怕那時候就知道這位是皇子的身份吧,所以,明昊那樣俊逸風雅的公子也被人退了婚,嘖嘖嘖,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另一名附庸陳家的小官夫人說道。
  
  「哎哎哎,你們聽說了沒有,就前些日子,死了的明英郡主和護國侯家的三姑娘一同去她家別院裡頭玩,結果就看到世子夫人與中山侯家的那個公子抱在了一起呢,哎呀,這是餘情未了,還是藕斷絲連啊?」陳王府的親戚之一,臉上掛著憤恨的神色,鄙夷地說道。
  
  「啊,不會吧,你弄錯了,聽說是東王世子對她情深得很呢,那次流民在東街鬧事你們知道吧,那東王世子可是誰都不和,就樓著這位世子夫人脫離險境了,這樣的人,還真是不守婦道啊,她真的是想把全京城的好男人全都勾去麼?我呸,什麼京城第一才女啊,是京城第一……那什麼才對。」
  
  這話卻是劉婉如的嫡母靖北伯的夫人說出來的,二皇子死了,劉婉如也成了新寡,雖然她比明英要好一點,不用死,但同樣年紀輕輕就成了寡婦,還是個名份不高的寡婦,劉家花了大力氣才將她嫁了出去,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劉婉如成了家族中的一顆廢子,劉家當然也是很不開心的。
  
  一群婦人說著這樣的八卦,雖然有的怕惹事,並沒有參與,但是,大家都是八卦的人,就算不說,耳朵卻是伸得老長,巴不得聽更多,更多辛秘的東西,以陳家為首的一小圈子人越說越來勁,聲音也從小聲,到了大聲,後來看無人制止,更是肆無忌憚了起來。
  
  在廳裡另一邊的東王妃,還有中山侯夫人兩個也聽到了她們的談話,先前只是聽她們在說侯府裡的鎖事,她們便並不想與那些婦人一般去爭論,只道公道自在人心,個別別有用心的人要亂說,越要澄清,便越說不清,不如不理睬的好,但是後來,她們竟然連自家兒子也說到了,東王妃首先就氣得臉都紅了,瞪了眼睛向這一堆子的長舌婦看了過來,中山侯夫人也是眉頭緊皺,眉眼間蘊著一股子怒氣,只是她良好的休養讓她並沒有立即發作罷了。
  
  一藍夫人聽了則是眼淚都出來了,她那可憐的素顏,自嫁到寧伯侯府後,幾時過過一個展眉的日子?如今竟然還要被人如此的污蔑,叫她如何不氣?
  
  中山侯夫人拉住她的手,安慰她道:「不過是一些淺薄之人,你何必與她們一般見識,沒得失了身份。」
  
  東王妃聽了也點了頭道:「請者自清,她們說這些冤枉話也不怕天打雷劈,藍夫人,你要是與她們去爭,就真的是失了體面呢,不值當。」
  
  東王妃的聲音說得很大,那一邊的人聽得清清楚楚,立時有的人就閉了嘴,不敢再說,畢竟東王妃的身份在這裡是最高的,誰也不敢輕易的得罪於她。
  
  壽王世子與素顏向來交好,又因素顏而賺著大錢,聽得那些人說得不堪,她是個大膽又不怕事的,又比東王妃和中山侯夫人晚著一輩,兩個長輩不好與人爭論,她卻是方便得很,起了身,緩緩在大廳裡頭踱了圈步子,大而黑亮的眸子透著危險的光芒,在那一堆八婆身上各頂個的掃視一遍,對著說話最多的劉夫人道:「夫人說得如此清晰明白,好像親眼看到過一樣,請問夫人你是在何時何地看到葉夫人向中山侯世子投懷送抱的?那一日本妃也和東王妃,中山侯府人同在別院裡頭,我們怎麼沒有看到這一暮呢?只是那一夜,別院裡頭發生了一件大事,人有潛進了別院,要刺殺葉夫人,好在我們都在,那些刺客才沒有得手,莫非……那些人是夫人派去的?專門為夫人搜集小道小息,另帶殺人越貨?」
  
  劉夫人聽得冷汗潸潸,她也聽說了那天晚上的事情,那些人自然是明英派過去的,劉婉如後來告訴過她,明英是受二皇子的指使,才那樣做的,好在當時那些被抓的活口都死了,最後也沒能查得出來主使之人,現在明英也死了,那算是個無頭公案,壽王世子妃這樣一說,那她就成為了刺殺皇五妃的嫌疑人,比當初的罪名還要打一些,靖北伯可比不得陳王府的權勢,連陳王府都垮了台,靖北伯又算得了什麼?
  
  她終於體會到禍從口出的可怕了,忙笑笑對壽王世子妃道:「世子妃說笑了,我一個婦道人家,哪有那個膽子和實力呀……」
  
  「你是沒有,不代表靖北伯沒有啊?要不,是靖北伯指使的?」壽王世子妃也不等她解釋完,又接口道。
  
  這時,文英正好忙完了過來,剛好聽到壽王世子妃與劉夫人的談話,有些莫名地看向壽王世子妃,劉夫人正哭喪著臉,擦著額頭上的汗水,聲音都在發抖了:「世子妃,這話可亂說不得啊,這罪名,劉家可擔不起,擔不起的呀,我家老爺最是清正,又與葉夫人無冤無仇,為什麼要害她啊?」
  
  「哼,你也知道葉夫人與你無冤無仇啊,那你剛才還要說那些中傷她的話作甚?陳王府的下場你不知道嗎?堂堂鐵帽子世襲親王嫡女,皇子妃,因為刺殺葉夫人而被賜死,陳王府幾百人因此被打入宗人府大牢等待宣判,你們誰還想再試試,是想進刑部大牢還是宗人府,或者……」壽王世子妃微瞇了眼,冷笑一聲後,又掃視了那些長舌婦一遍。
  
  那些人立即就垂了頭,不敢與她對視。
  
  其實,二夫人和三夫人兩個也是呆在女眷這連陪著女賓的,那一小撮人議論素顏的時候,二夫人就在離她們不遠的地方坐著,她裝著同她娘家的人說話,聽八卦聽得津津有味,半點也沒有要為素顏辯駁的意思,她娘家的親戚奇怪地看著她,她附近了娘家嫂子,小聲道:「從別院裡頭一回來,就給了我這個二嬸子一個下馬威,還把我搶回來的東西都搬走了,哼,雖說如今是要靠著她,可這心裡頭的氣總是不平的,反正又不是我在說她什麼,人家要說,我還管得住別人的嘴啊?」
  
  她娘家人聽了還是一臉不贊同的樣子:「這麼著要是讓她知道了,你以後的日子不是更不好過麼?你就是裝也要裝個樣子出來啊。」
  
  「在前頭忙著呢,廚房裡一大堆子事,都是她的人在管著,這麼多的官員要吃飯,出了差子她也擔不起,只要我摻合就成了。」二夫人撇撇嘴回道。
  
  三夫人倒是離得遠一些,這會子聽壽王妃子妃把劉夫人說得灰頭土臉的,她這才開了口道:「我家大侄媳婦為人溫婉賢淑,豈是一般的長舌潑婦能比的,口口聲聲說她如何如何的人,除了嫉妒就是別有用心,也不知道你們這些人是來參加宴請的,還是來搗亂的,哪有在主家作客,卻議論人家的事非的,這樣的客人,我葉家不歡迎。」
  
  三夫人這話說得義正嚴詞,聲音也清亮得很,她倒底是代表主人家,說起話來腰桿子也硬,一時間,整個廳裡寂靜無聲,與陳家交好的那一撮子人的臉色就很難看了,胖子的老婆憤憤的站了起來,大聲道:「哼,以前侯爺在時,葉家何等的謙和溫厚,如今侯爺一死了,葉家人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我們好心來拜忌侯爺,你們竟然如此對我們,走,以為誰稀罕呆在這裡呢,成天介死人的地方,沒得沾了晦氣。」
  
  一邊的另幾個夫人也是站了起來,打算走,這時,文英正好幫著素顏忙完,過來請女眷們上席,聽到這話怔住,看向三夫人,三夫人因著如今素顏很看重文英,對她這個三嬸反而不冷不熱,心中對文英就有氣,撇開了臉。
  
  胖子的老婆和劉夫人見了這情形,更來勁了,抬腳罵罵咧咧的走:「各位夫人還呆著著做什麼?熱臉挨人家的冷臉,人家不歡迎咱們在這裡呢,走吧走吧。」
  
  有幾個兩邊倒的夫人聽了這話也起了身,畢竟葉三夫人說的話著實不好聽,打擊面也大,留著也有些尷尬。
  
  文英聽了冷笑著揚了聲:「來人,葉家待客不周,得罪了客人,好生送客人回去,把幾位夫人隨禮的禮金也一併退回去。」
  
  幾位夫人聽得大震,拜忌死人的禮物若是退回,是很不吉利的,古人信迷信,說是死人錢送出去了絕對不能被退,不然自家也會死人的。
  
  一時,幾位夫人都憤怒地看向文英,劉夫人不敢對壽王世子妃如何,但卻不怕文英的,不過是個過氣侯府的庶女罷了,如今侯爺死了,侯夫人根本就不待見她……
  
  「你是哪裡冒出來的死丫頭,竟然敢退我們的禮金,我們是看在多年朋友的份上才來拜忌侯爺,你可太不懂現矩了,小婦養出來的,這待人接物果然就差一色。」
  
  胖子的老婆也道:「算了,我們走吧,不要跟個上不得檯面的人計較。」
  
  文英本就傷心,突然間父母雙亡,她是強撐著才沒倒下的,還盡力在幫素顏打下手,一股子郁氣悶在心裡正沒地方發洩,聽了劉夫人這話,抓起小几子上的一杯茶就潑了去,怒罵道:「你們當我們葉家人都是傻子呢,表面是來做客的,內裡就在胡說八道,中傷我大嫂,我大嫂性子好,不與你們計較,我可受不得你們這些假仁假義之人的嘴臉,這裡不歡迎你們,你們給本姑娘滾蛋。」
  
  劉夫人被文英潑了一臉的茶水,一件蜀錦竹紋繡的素色秋衫上染滿茶水,那件衣服是毀了,再也不能穿了,她又心疼,又生氣,一甩袖道,「看看,葉家都養了些什麼閨女出來?只怕都是被帶壞了,沒了規矩,沒個尊卑上下,走吧走吧,這種人,多看一眼都噁心。」
  
  說著,她先抬了步子往外走,壽王妃見文英雖然佔了上風,卻是聽不得劉夫人欺軟,看著劉夫人離開的背影,不緊不慢地說道:「慢走啊,明兒讓劉伯爺去順天府解釋解釋,葉家別院出事那一日,他都做了些什麼?皇后娘娘正為這事震怒著呢,指不定劉大人就立了功,交出刺殺的幕後兇手來了。」
  
  劉夫人聽得身子一僵,卻再也不敢多待,抬了步子,像逃一樣的跑了。
  
  胖子的老婆也正要走,這時,她家的下人驚慌失措的跑了過來:「夫人,夫人,不好了,老爺死了。」
  
  胖子的老婆就如被當頭擊了一棒,眼前一黑,差一點就倒了下去,一旁跟著的幾個夫人忙上前扶住她,整個廳裡的夫人們也都震驚地看向那個下人。
  
  文英聽了也嚇住了,胖子可是個五品官員,來吊個孝卻死了,寧伯侯府又脫不了干係啊,真是屋漏偏逢連天雨,一事接著一事來了。
  
  一旁的夫人便喝問那下人:「你胡說些什麼,你家老爺好好的怎麼會死?」
  
  「是被中山侯殺死的,老爺他……他罵了皇后娘娘和皇長孫,中山侯大怒,一劍殺死了老爺。」
  
  胖子喘一口氣悠回來,聽了這話,仰天長嚎:「天啊……這還有沒有王法啊,吊個孝也能被殺,天理何在啊。」一轉目,看到正愣怔著的中山侯夫人,突然就瘋了一樣衝了上去,揪住中山侯夫人的衣服就要撕。
  
  東王妃和壽王世子妃幾個也是怔住了,一時沒有回過神來,想擋沒來得及,中山侯夫人更是被胖子老婆推了幾下才反應過來,狼狽地看著胖子的老婆。
  
  「你男人殺了我相公,我要殺了你。」胖子老婆發狂的撕扯著中山侯夫人。
  
  文英知道素顏與中山侯夫人的感情,回過頭來,看整個廳裡亂成了一團,粗使婆子這會子也不在,她抄起桌上的茶壺,提起就往圍著胖子老婆,對著,看似像在拉架,實則對侯夫人下暗手的人就一頓亂淋,頓時,熱茶水澆在了那些人的衣服和頭臉上,這些養尊處優慣的人,哪受得住這個,紛紛怪叫著跳著腳散開,回頭看見文英還在淋茶水,一個個忙不迭的就躲。
  
  文英總算衝開眾人,走近胖子的老婆,毫不猶豫就是一茶壺砸在了胖子老婆的後腦勺上。
  
  胖子的老婆半聲也沒吭就倒了下去,中山侯夫人總算是被解了圍,但身上的衣服也被胖子老婆給扯壞了,東王妃和壽王世子妃兩們忙將她扶住,文英也難得管廳裡的事情,拉了幾位夫人去了自已屋裡換衣。
  
  那邊男賓廳裡死了人,葉成紹被告知後,匆匆地趕了過去,見胖子已經死透了,行兇的中山侯卻是面色平靜的坐在廳裡,跟工部尚書說著話,廳裡,除與劉家交好的一撮子人已經走了,還有不少官員呆著,大家都想看新鮮出爐的皇長子會如何處理這件兇殺案。
  
  葉成紹在路上就聽說了整個事件的經過,一進廳裡,就見包括藍大老爺在內的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他臉色沉靜的大步向中山侯走過去,一輯到底,說道:「伯父,大恩不言謝。」
  
  說罷,又轉過身來,朗聲對在場的所有人說道:「這個人是在我府裡頭死的,就當是我葉成紹殺的,有誰有什麼怨恨,衝我來就好了。」
  
  此言一出,滿堂震驚,那些還站在中間派的,聽了這話心情就複雜了,這位爺向來就是個敢愛敢恨,做事無所顧及的人,跟了他,還真能得到他的真心相待呢,這種事情,要是換了旁人,最多也就做個調解,幫中山侯去脫罪,絕沒有自己頂的,一時猶豫的心思又活動了起來,看葉成紹的眼神更加不同了。
  
  中山侯聽了眼中滿是欣喜和感動,卻是豪邁的拉住葉成紹道:「殿下用不著為臣擔心,臣殺了就殺了,那蠢賊說話太賤,臣早就看他不順眼了,順天府來拿人,臣跟他們走就是了。」
  
  話音州落,果然就有宗人府來了人,揚得志一臉為難的對葉成紹道:「主子,宗人府是派了靖國侯來拿人了。」
  
  葉成紹聽得眉頭一挑道:「把門給我死死守住,不許他進來,皇上腦子發燒了嗎?靖國侯乃外戚,憑什麼讓他代表宗人府來拿人?再說了,伯父也不是皇室成員,宗人府拿個屁人啊。」
  
  揚得志的臉色更難看了,小聲道:「靖國侯說是主子您指使了中山侯爺殺人的……」
  
  「呃……就是爺指使的又如何?他有什麼資格來拿我?他指使人在我府裡頭污辱皇后,污辱聖上,污辱本殿下,就該誅滅九族,殺一個算是給了他家恩典了。」葉成紹橫著眉眼說道,眼睛看向廳裡眾人,大聲道:「各位大人請與本殿一同進宮面聖,到時,還請各位稟公直言,說幾句公道話。」
  
  藍大老爺和劉尚書還有顧老大人立即回道:「那是自然,那位陳大人的確是口出狂言,辱沒皇家,死有餘辜。」
  
  六部有兩部首腦都支持葉成紹了,下屬官員當然是跟著領導走的,再加上藍老太爺在清流的地位,幾位文職官員也隨口附合,在廳裡的,百分之九十都支持中山侯。
  
  葉成紹見了就對揚得志道「拿了爺的金牌去,靖國侯要是敢硬闖進侯府,便治他個犯上作亂之罪。」
  
  揚得志聽了帶侯府的護衛一同出去了,藍大老爺難得很有氣勢地對葉成紹道:「賢婿,我去會會靖國侯,光揚總管去面對他,怕是對付不了。」
  
  葉成紹剛要反對,藍老太爺摸著鬍鬚道:「讓你岳父去吧,他也該為素顏那孩子做點事了。」
  
  藍大老爺聽得臉一紅,帶著揚得志出去了。
  
  藍大老爺別的本事沒有,嘴皮子可是利索得很,能將死的說成活的,要說起罵人鬥嘴,全朝沒幾個能說得過他去,當時素顏舌戰陳閣老時,很多朝臣便道,不愧是藍大人的嫡女,果然有乃父之風,尤其靖國侯回來後,被素顏罵了個狗血淋頭,灰頭土臉後,大家更是覺得她有青出於藍之勢了。
  
  這會子藍大老爺親上陣,很多人就來了看戲的興致,跟著藍大老爺去了前院。
  
  那一天,靖國侯倒底沒有進得來侯府的門,被藍大老爺擋在了門外,他原本想硬闖的,無奈藍大老爺幾句話便給他掐死了,進來也是丟面子,回去也是丟面子,最後還是權衡利弊,他還是氣呼呼的走了。
  
  葉成紹留了中山侯在侯府裡住著,打算今天先把侯爺的喪事辦了,再同他一起上朝。
  
  那邊素顏也聽說出了事,忙去女眷廳裡,見到胖子的老婆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心中有絲瞭然,便命人將胖子的老婆送了回去,還依了文英的,將胖子那一幫子人的禮金全都退了回去,那些人氣得臉都白了,素顏連跟她們說一句客氣話的心情都沒有,讓方媽媽送走的。
  
  封棺宴後,女眷們都漸漸離開了,東王妃怕中山侯夫人心裡不好受,陪著她一起走了,用王府的馬車送了中山侯夫人回府。
  
  皇上那一夜沒有繼續派人來侯府,葉成紹和素顏兩個總算把侯爺送上了山,出了葬後,才回府。
  
  二老爺和三老爺見府裡的事差不多了,就想溜回任上去,二夫人和三夫人這一天倒是慇勤的跟在素顏身後轉,這會子見事情忙完了,也想要溜回自己的院子裡去。
  
  素顏便將她們留住了,又問過侯夫人手,對二夫人和三夫人道:「事情宜早不宜晚,從現在起,就請兩位嬸娘收拾東西,分家吧。」
  
  二夫人聽得微怔,沒料到慇勤了這麼久,還是要分家,不過,一想到現在府裡頭又出了事,文英那丫頭可是得罪了一大群的貴夫人,中山侯殺了人,又被指葉成紹指使的,大房怕是再也難撐得住了,倒也應得爽快:「好吧,既然侄媳你非要趕二叔一家走,那我們再留下也沒臉,分家就分家吧,不過,我得先說明,郊區那礦山可是葉家的,怎麼著也得三一三十一,每家分一股。」
  
  素顏聽得冷笑連連,問道:「那礦山可是姓葉的?」
  
  二夫人聽得一滯,硬著頭皮道:「那礦山是皇后賞給葉家的,自然我們也是有分的。」
  
  「哼,二嬸子你如今可是越發的臉皮厚了,那礦山是皇上寧伯侯管著的,是皇家的產業,你憑什麼說是葉家的,又憑什麼得一股去?」文英在一旁聽了就道。
  
  「住口,長輩說話,有你插嘴的份麼?」二夫人惱羞成怒地說道。
  
  「她怎麼沒有分,以後府裡頭就是她當家了,二嬸子,你說你是長輩,也要有個作長輩的樣子來,總說些個讓晚輩們寒心的話,誰還肯尊重你?」素顏淡淡的對二夫人道。
  
  三夫人在一旁,一聲都不作,只是默默地聽著,二夫人看了就更氣,礦山要是能分股,三房得的利也是一樣的,憑什麼只讓她一個人跟素顏爭啊,於是拿眼瞪三夫人。
  
  三夫人見了就苦笑一聲開了口:「文英說的話原就沒錯,礦山我們是分不了的,皇上就算不收了礦山回去,留給寧伯侯府也只能由紹揚接手,二嫂,你就少說一些有的沒的了吧。」
  
  二夫人聽得眼睛瞪得老大,不解地看向三夫人,三夫人卻是不再說話了,又垂了眸子,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坐著。
  
  素顏卻是起了身,對文英道:「著人來看著二房,讓他們收拾東西離府,以後不許再回寧伯侯府來,府裡在侯爺名下的房契地契,田產鋪子還有現金,全都不許二房拿走一星半點,那都是侯爺留給紹揚,文嫻,還有你和成良的,以後紹揚承了爵,礦山也要交到他手上,至於三房嘛,府裡原屬於三房的房舍還是給三房,但要砌牆隔開,以後就是兩家人了,也不要留門,要來往,走大門就好,再在侯爺名下的鋪子裡分兩個給三房,好莊子也給兩個,嗯,就這樣了,我還要跟你大哥進宮去,今天是他和靖國侯的比武之日,沒時間了陪你了,你自己作主。」
  
  二夫人聽得臉都白了,這是要將二房淨身出戶啊,只讓他們拿原本屬於二房的東西,連房子也不給了,那二房還有什麼?以前二老爺好女色,俸祿大多都嫖了,娶了小妾什麼的,家底子薄得很,這樣出府,一大家子人怎麼安生啊,還有,文靜的親事還沒有定下來,中山侯看樣子怎麼也不會跟好這一房議親,再說了中山侯才犯了死罪,誰知道他那一家會不會也倒了,還有啊,一屋子的小妾庶子庶女……二夫人頓時想死的心都有了,上前來就要求素顏:「侄媳婦,你不能這樣狠啊,怎麼侯爺一死,你就把親叔叔趕走呢,天下也沒這個道理啊。」
  
  素顏沒心思聽她鬧,看了文英一眼道:「大妹妹自己處理吧,我走了。」
  
  文英早就請了粗使婆子在外頭候著,聽了素顏的話立即揚了聲:「來人,請二嬸回自己的屋裡去,揚得志!」
  
  揚得志立即從外頭進來了,身後還跟著七八個護院。
  
  文英道:「大總管,現在就帶了人去看著,勒令二房今日申時就搬離府裡頭,不得多留。」
  
  二夫人頓時哭得驚天嚎地的,邊哭邊罵:「沒良心啊,沒天理啊,親侄女要趕殺叔嬸啊,這日子過不下去了,你們誰敢趕我,我就死給你們看。」
  
  文英聽了笑著對那些婆子道:「你們放開二嬸子,湖裡沒蓋蓋子,上梁的繩子府裡頭也有,要刀子還有刀子,嬸子想怎麼死,死在哪裡都自便。」
  
  二夫人聽得目瞪口呆,向來老實的文英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剛毅了?
  
  兩旁的婆子見二夫人不哭了,拖了她就往外頭走,文靜聽了也跑了過來,與文英吵了一通,不過,她也知道自己父母做得太過,不敢與素顏去理論,只能陪著二夫人哭。
  
  揚得志帶了人,當天將盯著二房收拾了東西,將二房的人往外趕,而二老爺原是想溜的,這下也走不成了,屋裡雞飛狗跳的鬧成了一團,小妾之間為了一點小東西又吵又鬧,還大打出手,幾個庶子也是鬧得面紅耳赤,一個東西搶來又搶去,二夫人又守著他嚎,罵他沒本事,他頓時心灰意冷,獨自一人,溜出了府。
  
  二老爺不在,二房就更亂了,莫說申時,就是到了晚上亥時還沒有收拾清楚,文英便讓揚得志把二房的東西一股腦兒全裝上了馬車,將那一房哭爹喊娘的人全都趕了出去,半點情面也沒講。
  
  三房因為不用搬走,又分得了一些鋪子田產,所以安靜得很,看著二房的下場,更是半句多話也不敢說,那一天,文英忙得焦頭爛額,卻是終於將家給分了。
  
  葉成紹根本就不急,他慢悠悠的等素顏處理好家事,才將素顏送上了馬車,自己和中山侯一起騎了馬,昂首挺胸的往宮裡頭去了。
  
  靖國侯早就等在了乾清宮裡,一身戎裝,威風凜凜,正在與皇上細說昨日被藍大老爺攔在葉府門外的事情:「皇上,寧伯侯世子也太過倡狂了,臣可是您派過去的欽差,又是代表宗人府去的,他竟然連面都不露,阻礙臣辦差不說,還讓個小小五品官員來罵了臣一頓,他眼裡,哪裡還有皇上您,哪裡還有朝綱,又將整個皇上放在哪裡?」
  
  皇上臉上沒有半點表情,眼裡卻是含了一絲促俠之色,那小子原就是個桀驁不馴的,連自己的帳都不買,又怎麼會受你這小小侯爺的氣,誰讓你要逞能的,丟了面子活該。
  
  嘴裡卻道:「啊,他膽子這麼大麼?哎呀,你也要體諒他的心情,寧伯侯再怎麼也是他的養父,他正在為養父辦喪事呢,你卻帶了人去鬧,他當然會發脾氣了。」
  
  靖國侯聽得一臉的黑線,「皇上,那可是得了您的許可的啊,沒皇上您下令,臣哪裡能事了宗人府的人去?」
  
  皇上聽了懶懶的揮了揮手道:「朕這不也是給你陳家面子麼?閣老多日不上朝,一來就氣乎乎的求朕要嚴懲殺害他侄子的兇手,又說順天府會壓不住中山侯,所以非要請了宗人府的去,朕可是說了,那是違制的,他不聽,朕為了照顧他的心情,也允了,朕對陳家可是非常優容了啊。」
  
  靖國侯聽了又道:「那臣請問皇上,要如何處置中山侯?」
  
  「處置什麼?你們府裡頭的人昨天說了什麼?為什麼中山侯會當眾下殺手?真當只有你陳家會向朕告狀,朕的耳朵就是聾的?只是死一個人,算是朕看著你多年保家護國的份上,不計較,不然,你陳家滿門誅了,也不為過。」皇上冷了,這靖國侯可是越來越猖狂了,真以為自己是軟柿子,是昏君,任由他欺瞞麼?
  
  寧伯侯府裡,可是有自己的兩個兒子在的,竟然也敢在人家辦喪事的時候鬧事,活得不耐煩了吧。
  
  靖國侯聽了皇上這話,終於有些心慌了起來,突然心裡就有了一絲瞭然,皇上昨天會允了自己帶宗人府的人去捉拿中山侯,只怕不是對自己的恩寵,而是故意讓自己去出醜的,皇上,倒底還是很在乎皇后的,自家那幾個手下也太不會辦事了些,捅出皇后的身份就算了,要罵皇后和葉成紹做什麼?這不是踩皇上的尾巴麼?
  
  額頭漸漸冒出一絲冷汗來,靖國侯垂了頭道:「臣該死,沒有教導好親族,死得他胡言亂語,犯了大錯,請皇上降罪。」
  
  皇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懶懶的揮了揮手道:「如今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一會子那小子要進宮了,你還是想著怎麼打贏他吧,不要在比武場上又讓他羞辱了你一頓,那就是更失體面的事情。」
  
  皇上話音剛落,就聽得葉成紹朗聲道:「羞辱這老東西,那是不費吹灰之力的事情,父皇,兒臣第一次發現你好有先見之明。」



  第一百四十九章
  
  話音落,葉成紹一身天青色圓領箭袖直綴,頭戴紫金冠,腰間只繫了個碧玉環吊佩,看著簡單清爽,偏又清逸俊朗,這一身太過素淨隨意,哪裡像是要與人比武決鬥的樣子,與靖國侯一身戎裝,銀盔銀甲如臨大敵的樣子比起來,真是隨便得多了。
  
  光這身裝扮便有輕視靖國侯的意思,再加上他先前那一句話,更讓靖國侯那張被邊關風霜吹得黑皮燥肉的臉變得魚肚皮色,看著一搖三晃,吊兒郎當渾不將他當回事的葉成紹進來,靖國侯的虎目瞪得眼角都要裂開了。
  
  乾清宮內,三品以上的大臣便都列隊站在兩旁,看了這情形,眼裡都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
  
  葉成紹搖晃著走近靖國侯,笑嘻嘻的看著他,突然兩指一伸,出手如電一般的伸向靖國侯的雙眼,這一招來得太突然,靖國侯未料到他會當著皇上的面向他偷襲,嚇得頭急劇後仰,穿著沉重盔甲的笨重身軀連連倒退了好幾步才算站穩,頭盔都被他甩歪了,形容好不狼狽。
  
  葉成紹卻是出手便收,兩根修長的手指在靖國侯面前晃了兩晃,哈哈大笑起來,他不過是做了個手勢嚇嚇靖國侯罷了,沒料到果然成功,笑得好不暢快。
  
  身後的中山侯也跟著哈哈大笑,對葉成紹道:「殿下怎麼還是喜歡開玩笑,看把侯爺嚇得。」
  
  兩旁的大臣們看了,有的也跟著笑了出來,有的與靖國侯交好,是靖國侯一派的則是忍著笑,不敢出聲。
  
  靖國侯被葉成紹嚇出一身冷汗,狠狠地將頭盔搬正,這才發現葉成紹果然只是開玩笑,立時臉成了豬肝色,再聽中山侯一說,氣得胸前的護心鏡都一鼓一鼓的,可見他胸膛起伏有多大。
  
  滿朝文武大臣都看著靖國侯,有的心中暗想,都說靖國侯武功卓絕,用兵如神,怎麼連殿下的一個小動作都能將他嚇得失了神,不會是沽名釣譽,弄的假名聲吧。
  
  皇上坐在龍椅上忍笑忍得辛苦,看靖國侯實在是下不來台,佯裝生氣道:「紹兒,侯爺沙場老將,怎麼經得起這樣胡鬧,太不像話了。」
  
  皇上那句沙場老將卻是讓靖國侯更加羞惱,沙場老將連個玩鬧動作都能被嚇到,還真是丟死個人了,若是有屬下看到,他就只能找個地洞鑽進去了。
  
  葉成紹聽皇上實嗔暗喻的話,笑著向靖國侯拱了拱手:「哎呀,本殿不知侯爺如此草木皆兵,無狀了,無狀了啊。」
  
  靖國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到底是久經官場之人,很快就平靜了下來,臉上的羞色盡斂,冷笑道:「殿下放心,本侯不與頑劣的小子一般見識。」
  
  葉成紹聽他罵自己是頑劣小子,也不生氣,瀟灑的向皇上一揖道:「皇上,請賜杯酒給侯爺壓壓驚吧,莫這會子嚇得失了色,再去比試,人家會說兒臣欺他。」
  
  靖國侯聽得大怒,一揮手道:「要比便比,何必囉囉嗦嗦,我們比武場上見真招,老夫這些年來力抗北戎,大周第一猛將的名聲可不是吹來的。」
  
  葉成紹聽了挑了眉道:「好啊,比武場上見真招,不過,皇上,這比試沒個綵頭很沒意思啊。」
  
  皇上聽他話裡另有深意,凝了眼問道:「哦,你要什麼綵頭?」
  
  葉成紹轉過頭,挑釁地看著靖國侯道:「這個綵頭其實也沒什麼的,只是不知道老侯爺敢不敢應下。」
  
  靖國侯聽他一副已經將自己看成手下敗將的語氣,聲得頭一昂,大聲道:「不管是什麼綵頭,本侯都敢應,只希望到時候皇上不要偏私才好。」
  
  皇上聽了沉了臉道:「靖國侯,朕就算要偏私,還有眾大臣在,難道朕是那說話不算數之人麼?」
  
  靖國侯聽了這話忙低了頭認罪:「皇上息怒,臣無狀,只是殿下乃是皇長子,臣下手就未免有顧及,勝了也不敢要綵頭,所以……」
  
  言下之意乃是說,葉成紹是皇子,如果他不小心傷了葉成紹,皇上就不能怪罪於他,而且,那個綵頭也一併要給他。
  
  皇上聽得生怒,靖國侯這兩年來,越發的咄咄逼人了,連自己也敢要挾了,眼中精光一凝,直射向靖國侯道:「朕說過只是比武,點到為止,難道靖國侯對朕的紹兒起了殺心不成?」
  
  靖國侯聽得臉一白,單膝跪地道:「皇上,戰場上刀劍無眼,臣在邊關哪一戰不是生死搏殺,以命相拼,這下手就難免會重一些,但臣會盡力克制,絕不會傷了皇長子性命。」
  
  言下之意便是能繞了葉成紹一命,卻不能保證不傷他,皇上還待要說,葉成紹向前一步行了一禮道:「父皇,侯爺說得沒錯,刀劍無眼,兒臣上了比武場後,比得興起時,也難免控制不住力道,既然是比武,就難免有損傷,所以,這場比試,只不傷性命,其他自是不論了,侯爺若是傷了兒臣,父皇您千萬不要怪罪於他。」
  
  皇上聽了沉了臉道:「不行,此次比試,最多只能傷些皮肉,不能傷筋動骨,你是朕的皇兒,傷了你,朕心疼,靖國侯是朕的重臣,傷了他,朕難過,所以,點到為止。而且,比試的綵頭會公正獎出,現在你說說,你要什麼綵頭。」
  
  「兒臣的綵頭可不是什麼金銀寶貝,兒臣喜歡玩鬧,此次勝者,可以當著滿朝文武百官的面,打敗者四十記耳光,當作懲罰。而且,將中山侯殺陳大人一案交由勝者處置。」葉成紹見皇上還算是真的擔心他,便不再堅持了,有些遺憾的將自己想好的條件說了出來。
  
  中山侯聽了目光一凝,眼中露出詫異之色,皇上和眾大臣也是,陳家那位族人雖只是個五品,但可是陳閣老親手提拔的,也算是陳家的得力幹將,竟然就那樣被中山侯殺死了,陳家一定恨中山侯到了入骨的地步,肯定是欲殺之而後快的。
  
  但中山侯畢竟深得皇上的寵信,又有侯爵在身,便是按正常的途徑來判決,最多只會是個削爵流放罷了,不會有性命之憂。
  
  葉成紹將中山侯的處置定成比試的綵頭,無疑就將中山侯的生死拿來作賭注了,他贏了且罷了,若是輸了呢?那不是把中山侯往死裡推了麼?
  
  大家不約而同地看向中山侯,這個事件中心的,被當作綵頭的人物,卻見中山侯正深深的看著葉成紹,眼中竟然有著淡淡的感動,更多的,卻是信任和堅決,沒有半點怨念。
  
  皇上也讀懂了中山侯的眼神,他目光灼灼地看著中山侯,眼神由明變黯,放在案几上的手不自覺的握緊了起來,好半晌才道:「好,就依了皇兒你。靖國侯,你可同意?」
  
  靖國侯輕蔑地看了眼葉成紹,朗聲道:「臣願意,只希望到時候,臣的手掌皮糙肉厚,打起人來,殿下那張白臉怕是經受不住啊。」說完,哈哈大笑,好似將方纔所受的郁氣全在這一笑裡消散了似的。
  
  是罵葉成紹是小白臉呢,朝中不少人偷偷笑出聲來,葉成紹卻是渾然不知覺,還很自戀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龐,又看了看靖國侯的臉,點了頭道:「莫說也是的,一會子打侯爺的臉時,本殿下得去把手包了起來,侯爺的那張臉也是太厚了些,可別傷了我的手了。」
  
  他說得一本正經,像是再普通的一話不過了,朝臣中一開始沒有人聽出他話裡的意思,隨即哄堂大笑起來,被罵臉皮厚的靖國侯氣得一跺腳,率先衝出了殿。
  
  皇上笑著讓人擺駕,心裡暗罵,成紹這小子跟藍氏呆得久了,罵人都不帶髒字,卻能氣死人了。
  
  卻說素顏,進了宮後,就直接去了坤寧宮,皇后正在宮裡頭等著她,見她一來,便起了身迎了出來:
  
  「怎麼才來?」
  
  「家裡一攤子事,上官世叔殺了陳家的一個五品官員,家裡又有人在鬧,不過,都解決了。」素顏有些擔心地說道。
  
  「他……他怎麼越老越衝動了,真是的……」皇后娘娘秀眉緊蹙著,拉著素顏的手就有些發汗,不自覺的就加了勁道。
  
  「母后,要是相公當時在場,也會殺了那個嘴賤之人的,他竟然敢罵您和相公,說相公是……反正,兒媳覺得殺得好,那種人就該殺。」素顏感覺到了那了皇后的緊張,沉了聲道。
  
  皇后果然眼裡泛出一絲淚意出來,眼神卻是柔柔的,帶了一絲小女兒的羞意,搖了搖頭道:「真是個傻子,不值得啊,不值得啊,都幾十歲了,還是那麼衝動……哦,他們怕是去了比武場了,我們快去看看吧。」
  
  皇后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忙將話題轉了,拿了帕子悄悄的拭著眼角的淚水。
  
  素顏心中大震,怎麼感覺皇后娘娘和中山侯像是有故事一樣,中山侯對皇后和葉成紹的維護比皇上都要好得多,而皇后聽說中山侯出了事,竟然哭了……她的八卦因子立即豎了起來,也許,曾經,年輕時,侯爺是對皇后有情的也不一定呢,又想起了溫婉大方的中山侯夫人,她心中一黯,覺得這樣想對不住中山侯夫人,沒有繼續往下想了。
  
  「好的,不過,母后,我感覺這次的事情好像不簡單,靖國侯似乎太自信了,像是一定能贏了相公似的,昨天帶了人去鬧事,雖是言詞上說不過兒媳的父親,但他肯就此放手離開,這不像是陳家人的做事風格啊。」素顏卻沒有立即跟著走,而是擔憂地對皇后道。
  
  皇后聽了果然怔住,美艷的眸子裡露出一絲厲色來:「你是說,陳家會在比武時動手腳?」
  
  「嗯,兒媳也不確定,但這種事情,還是防患於未然的好,如今最重要的是馬,靖國侯可是馬上的將軍,他的馬術定然是很好的,兒媳倒是對相公武功很放心,就是怕……有人在馬的身上動手腳,到時候……刀劍無眼,便是不傷筋動骨,輸了對相公的顏面也不好,這場比賽,皇上能輕易應允,也是想樹立相公在軍中的聲望吧,所以,只能勝,不能敗。」素顏斟酌著說道。
  
  皇后聽了美眸一轉,頓時滿室都失了顏色,波光流轉間,艷光四射,看得素顏都怔了眼,心中又想,皇后如今都是這樣的美艷傾城,那年輕時,要驚艷多少男子啊,中山侯就算對皇后有小心思,也是正常啊。
  
  「素顏,你跟我來。」皇后沒注意到素顏的失神,拉了素顏的手就往內殿裡去。
  
  在內殿裡,皇后扭開一個書格的暗鈕,走了進去,那裡竟然是另外的一間屋子,不大,卻是連著一個通道,通道的門是關著的,看著黑幽幽的,素顏看得一陣心跳,感覺只在電影裡才看到暗道密室之內的東東,突然親眼所見,便有點小小的刺激和興奮,以前總覺得皇后是個苦情的人,對皇上很是癡情,在宮裡雖然也有些手腕,但最終還是個悲劇性的人物,沒料到,皇后也有自己的秘密呢。
  
  皇后看素顏怔住,拉住她的手小聲道:「這是母后手裡的力量,將來,也會交到你手上去的,來,跟我進來。」
  
  素顏聽了乖乖的跟著皇后進去了,暗道很長,素顏和皇后走了很久才到了頭,皇后輕輕打開暗道盡頭的門,素顏感覺眼前一亮,睜眼看去,聞到一股清幽的菊花香,皇后帶著她走出了暗道門,素顏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是在一座假山石後,那暗門是一塊石頭,從外面看過去,古樸粗糙,沒有半點雕琢的痕跡,根本看不出來是一個暗門,素顏好生奇怪,不知道這個暗道是怎麼在皇上和太后的眼皮子底下修成的。
  
  皇后看出素顏的疑惑,笑道:「當初我進宮時,不肯住進坤寧宮,因為那裡曾經死過一個皇后,我覺得晦氣,但太后非要我住進去,說皇后就只能住坤寧宮,皇上那時也寵我,沒法子,就說按著我的意思來整修,那時候,中山侯才是御林軍的統領……」
  
  皇后說到這裡時,眼睛亮亮的,似是在回憶當年的情形,臉上也帶了一絲甜甜的笑意,素顏不知道她是想起了當年的皇上才笑,還是想起了中山侯,總之,這樣的皇后更讓人挪不開眼,純淨美好,又溫柔多情。
  
  兩人自假山後走了出來,御花園裡很冷清,只有幾個年老的宮女在修剪花木,她們看到皇后帶了素顏來,忙低頭蹲身行禮,並不多看,皇后淡淡的道:「本宮帶皇子妃來散散心,你們且退下去。」
  
  皇后在坤寧宮裡見到素顏時,就將左右的宮人都屏退了,這會子也沒帶人跟出來,那些個雜役們聽了皇后的話,都退了出去,但有一個人卻是走得慢些,那宮人看著四十多歲的樣子,長得極瘦,還不時的咳,像是身體很不好的樣子,一條腿似乎還有些跛。
  
  她似乎是踩到什麼東西硌著腳了,蹲下了身子,皇后走近她道:「容凌,去幫本宮做一件事,不管靖國侯的馬是宮裡的,還是他從靖國侯府帶來的,本宮都要讓他的馬在半個時辰後發病,最好是腳軟的那種。」
  
  那名叫容凌的宮女聽了也沒回頭,只是沉聲道:「屬下遵命,公主請放心。」
  
  「記得給少主換匹馬,也是不管他要騎哪一匹,換一匹你信得過的馬去。」皇后又補了一句。
  
  容凌聽了就起了身,蹣跚著向前繼續走著,但那步子卻是飛快,眨眼功夫,就消失在了月亮門後。
  
  皇后帶著素顏又回了坤寧宮,從內殿出來時,花嬤嬤等在正殿裡,見她們一同出來,忙拿了皇后的披風來:「娘娘,您若是要去看皇長子的比武,這會子怕就要去了,聽說,皇長子在乾清宮裡又跟靖國侯吵了起來。」
  
  不吵才不正常呢,這是葉成紹的風格,皇后娘娘聽了就笑了起來,對素顏道:「紹兒如今可是比你還會罵人了,只怕今天靖國侯又沒討到便宜去。只是吵了嗎?」後面的一句話是問花嬤嬤的。
  
  「奴婢聽小順子說,還有綵頭,說是贏了的人,要打敗者四十記耳光,並將中山侯的處置權交到勝者手裡。」花嬤嬤擔憂地對皇后道。
  
  皇后聽了果然臉色僵了一僵,隨即道:「算那小子有良心,侯爺這麼些年沒白對他好。」
  
  比武場裡,皇上帶著一行人,浩浩蕩蕩進來了,武場很大,兩邊擺上了兵器架子,各種兵器羅列其中,陽光下,寒光閃閃,護國侯正指揮著御林軍清理場邊,將無關之人全都清理出去。
  
  皇上坐在觀看台上,看了葉成紹和靖國侯一眼道:「今天的比試點到為止,不許有大的損傷,否則,嚴懲不貸。」
  
  葉成紹和靖國侯聽了都齊聲應諾,群臣們心中也明白,這兩個人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都很重要,尤其是葉成紹,他現在可是大周朝唯一的一個成年皇子,大皇子被禁,二皇子死了,皇上肯定不願意讓葉成紹再受傷,靖國侯的威名在外,被他傷了,那可不是斷手,就會是斷腳的事情,皇后會擔心也是正常的。
  
  皇上話音落下後,壽王站了出來,宣佈比試的規矩:「分三場,三局兩勝制,第一局是比試射箭,第二局是拳腳功夫,第三局是兵器。現在,請二位挑馬。」
  
  靖國侯府的人早就牽了馬等在場子裡了,聽了這話,便牽了馬上前去,靖國侯的馬是一匹棕色的汗血寶馬,高大威猛,毛色純亮油滑,一看便知是上過戰場的。
  
  而葉成紹也是帶了自己家的馬來了,墨書牽著馬也如同靖國侯家的馬伕一樣向場中走去,但沒走幾步,那馬兒突然就揚起前蹄,高聲嘶鳴起來,把牽馬的墨書嚇了一跳,好不容易才揪住了韁繩,上前安撫那馬兒,卻發現那馬兒的左前蹄子根本就著不得地,一著地就彈了起來,口中發出悲鳴聲。
  
  葉成紹一見便沉了臉,大步走了過來,拍了拍馬脖子,讓馬安靜下來,附下身看去,只見馬兒的左前蹄的掌子外,沁出一絲血跡來。
  
  墨書嚇得立即跪在了地上,結結巴巴道:「爺,才還是好好兒的,怎麼就……」
  
  葉成紹沒理他,細細地查看著馬蹄,這是,壽王和東王還有中山侯也走了過來,一起看著那馬兒,葉成紹很快就在馬蹄子上找到了一根細如髮絲的銀針,插在馬蹄掌邊上,馬兒一落腳就被刺得生痛,所以,才會厥蹄子。
  
  東王的臉色就很不好看起來,看了墨書一眼,墨書大汗淋漓,他剛才就離開了一小會子,去尿了一個,怎麼就……
  
  他是自小兒就跟著葉成紹的,服侍了多年了,葉成紹知道他的心性,絕對不可能是墨書弄的,便對東王道:「世伯,無事的,換一匹馬就好。」
  
  東王點了點頭,卻是抬了眼,看向正站在皇上邊上的護國侯,沒有說話,中山侯也是看了護國侯一眼,拍了拍葉成紹的肩道:「臣幫你選一匹好馬去?」
  
  正說著,那邊素顏坐在皇后的攆子上一同來了,看見這邊的情形,與皇后對視一眼,心想,果然馬兒出了問題,看來,是有人是想讓葉成紹騎不成自己的馬……幸虧她們早有防備,不然……
  
  葉成紹聽了中山侯的話卻是一挑眉道:「不用了世伯,讓御馬園裡的人幫我挑一匹就好了。」於是丟開自己的馬兒,向看台走去,對皇上道:「父皇,兒臣沒馬。」
  
  皇上早看到了葉成紹的馬兒像是出了問題,眼睛微瞇了瞇,對葉成紹道:「無事,你自去御馬園挑一匹好馬來,至於你的馬的事情,容後再查。」
  
  葉成紹聽了點頭應了,沒多久,就有兩個皇家馬伕牽了兩匹獅子驄來,也是上好的良馬,任葉成紹挑,葉成紹拍了拍其中一匹,正要說就選這一匹了,卻聽得有人道:「殿下,用奴才的這匹吧,這可是今年從東臨來的良馬啊,您騎上它,肯定馬到成功。」
  
  葉成紹順聲看了過去,卻見是個滿臉皺紋的老頭子,穿著宮廷馬廄裡的衣服,頭髮花白,兩眼卻是極亮,見葉成紹看他,他臉上的笑容更虔誠恭敬了,但眼神與葉成紹對視著,並不如其他宮人一樣,低眉垂目,像是很盼望葉成紹用他的馬一樣。
  
  但他的馬兒看起來卻是普通得很,看著雖然也是名馬,卻是矮了很多,也不夠壯實,但毛色卻是很亮,比起先前兩人牽過來的獅子驄來,遜色了很多,更是比不上靖國侯的那匹汗血寶馬。
  
  葉成紹劍眉揚了揚,眼神如刀一般看向那老馬伕,那老馬伕在他的威壓下卻靜立不動,眼神仍是靜靜地看著葉成紹,良久,那邊靖國侯在催了:
  
  「殿下莫非怕了比試麼?不過一匹馬而已,用得著費這許多功夫?不會是想退場吧。」
  
  屬於他那一幫子的人也跟著小聲議論起來,有人就道:「怕是一會子比不過侯爺了,就怪到沒有馬兒身上去吧,他那馬不是自家人管著的麼?怎麼會傷了?哼,趁機想避過侯爺的長項,只想比拳腳功夫麼?」
  
  「哼,拳腳功夫老夫就比不過毛頭小子了麼?老夫正當壯年,在邊關可是一拳打死過一頭瘋馬呢。」靖國侯不屑的說道。
  
  東王聽了就怒了:「這是什麼話呢,虧靖國侯你還是久經沙場的大將,你難道不知道一匹好馬對將士的重要性?那可是關乎性命的事情。」
  
  靖國侯聽了冷哼一聲,卻是並沒有反駁東王,只是不耐道:「時辰不早了,本侯還有其他事做,殿下遲遲不肯選馬,是在用心理戰術,磨本侯的性子麼?」
  
  皇后和素顏坐步輦裡並沒有下來,紗帳圍著,兩人心裡都有些急,但皇后很能沉得住氣,看葉成紹遲遲沒有挑馬,並沒有說話。
  
  葉成紹終於還是牽了那老馬伕手裡的那匹馬,縱身跨了上去,腳一夾,踢著馬腹往前走,奇怪的是,那馬兒腳步輕快,強健有力,竟然比起他自己的那匹馬還要強上很多。
  
  先頭那兩個牽著獅子驄的兩個馬伕對視了一眼,正要將馬牽下去,葉成紹卻道:「你們留下,一會子爺的這匹小馬要是騎著不順,再換你們的。」
  
  那兩人聽了目光微閃,向看台望了一眼後,眼裡露出了絲焦慮。
  
  步輦裡,皇后娘娘臉上綻開一朵艷麗的笑容,素顏也鬆了一口氣,心裡卻還是擔著心,將身子挨向皇后。
  
  皇后笑道:「放心,紹兒會贏的。」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5:35 PM

  第一百五十章  比武
  
  葉成紹騎著那匹看起來灰不溜秋的矮馬,縱馬跑入賽場裡,靖國侯見了嘴角邊勾起一抹譏笑,目光微閃,回頭掃了一眼那邊牽馬的幾個人,大聲道:「殿下選了半天,就選出這樣一條挫馬來麼?」
  
  葉成紹不屑地看著他懶懶地說道:「馬挫人不挫就行了,本殿下又無需靠馬來壯勢,廢話少說,開始吧。」說著,調轉馬去,奔向射擊場。
  
  那話裡的意思就是靖國侯人太挫,要靠駿馬壯勢了,靖國侯黑著臉也縱馬跟了去。
  
  刑部尚書柳大人是射擊比賽的裁判,他讓人拿了弓來,問道:「殿下,侯爺,你們可以選弓了。」
  
  靖國侯縱下馬,看著排成一排的軍士手裡拿著的鐵弓,問道:「最大的弓是多大的?」
  
  「回侯爺的話,是兩百石的。」最邊上一名軍士大聲回道。
  
  「拿來給本侯!」靖國侯豪邁地對那軍士道。
  
  那名軍士弓給他,靖國侯單手去拿那弓,手一沉,稍滯了一下,但還是舉重若輕的拿了起來,提弓上馬,面色如常,看台邊上就發出一陣喝彩聲:
  
  「侯爺果然有力拔千金之能啊,竟然用兩百石的弓箭,那一箭射出去,怕是連鐵甲也能射穿巴。」
  
  「那是,誰若中了侯爺一箭,就算胸前有護心鏡,心臟怕也會震碎吧,大周第一勇士的聲名可不是浪得來的。」
  
  皇上聽著那些大臣誇讚著靖國侯,看著靖國侯臉色那一抹得意而譏諷的笑容,心中立即升起一絲厭惡感,冷冷地掃了那些官員一眼。
  
  靖國侯聽了別人的誇選,傲慢的看了葉成紹一眼,騎馬走向場中,兩指一勾,鐵臂張開,將那兩百石的鐵弓拉成滿月,頓時,觀眾席上又想起了一片喝彩聲,有人大聲叫道:「好!侯爺威武。」
  
  皇上的臉上也露出一絲的震驚,兩百石的弓能拉成滿月形,靖國侯光臂力就很驚人了,紹兒在臂力上怕是很難勝得過靖國侯呢。
  
  步輦上,皇后的心也揪著,靖國侯的聲名在北戎就很高,北戎不少將領是敗在靖國侯手下的,確實有些本事啊,不然,皇上也不會一直將北境放心的讓他守衛了。
  
  靖國侯兩指鬆開,放了個空箭,那弓弦發出一聲嗡鳴,震得一旁的軍士耳朵嗡嗡作響。可見那弓的拉力有多大。
  
  剛一開始,靖國侯就在先弓上氣勢壓人,大家不由都看向葉成紹,不知道這位以武出名的皇長子會選一個什麼樣的弓箭來壓倒靖國侯,一時心裡便有了期待。
  
  只見葉成紹從那矮馬上縱身而下,看了那一溜弓箭一眼,走到前面的輕弓前,很隨意的拉起一個五十石的弓提了提,笑嘻嘻地道:「本殿下就用這張吧。」
  
  看台上,眾大臣頓時嘩然,這比賽還沒開始呢,皇長子就在弓箭上輸了一籌,一會子射擊上就算是打了個平手,也要算輸的。
  
  皇上的臉立即就黑了,葉成紹的臂力有幾何他自然還是清楚的,這小子拉個一百五十石的弓箭是絕對不在話下的,今天可是比武啊,人家用兩百石的弓箭,他卻只拿個五十石,那不是出醜麼?
  
  靖國侯眼裡的鄙夷就更甚了,卻是裝出一副大度的樣子,哈哈大笑道:「倒也不出本侯所料,殿下久居京城,養尊處優,平日做得多的也不過是鬥雞遛狗,身手綿軟也是正常的,能拿五十石的弓也算是年輕人中的佼佼者了。」
  
  言下之意便是葉成紹是個花花公子,虧空了身子,身綿腳軟沒力氣呢。
  
  葉成紹也不氣,只是問刑部尚書柳大人道:「大人,此次比試可是以耙數多少定輸贏?」
  
  柳大人道:「自然是的,主要是比箭法精準度。」
  
  「那本殿下要求最強的比試法,擊飛錢吧。」葉成紹聽了又笑道。
  
  射擊比賽,擊飛錢算是最高級別的箭法比試了,看台上的眾人一聽葉成紹這話,立即眼睛都亮了起來,要知道,射箭如果就比射耙,可看著枯燥,如果是擊飛錢,看那一枚枚銅錢拋入空中,由射擊者射中錢眼,看著才精彩好看呢。
  
  立即就有人大聲叫好:「好,今天的比賽有看頭了。」
  
  柳大人也道:「擊飛錢乃是最高的箭術比試,殿下既然挑戰最難的,下官自然不敢不從。」眼睛含了笑看向靖國侯,這可是比賽的現矩,比試方之一要挑選最難度的比試,另一方必須應下,不應便是認輸。
  
  靖國侯聽了眼光一沉,瞪了葉成紹一眼,這小子太陰了,竟然要比射錢,自己拿著兩百石的弓箭去射錢?光拉開那弓箭就要費好些力氣,一場下來,還不得累死去?怪不得他要選個輕便的弓箭了,可是剛才自己已經選了兩百石的弓箭,再去換的話,便是承認自己力不從心,面子上就怎麼也拉不下來,只好沉著臉,沒有說話,也死撐著,沒說要換弓。
  
  葉成紹斜了眼看著他,好心道:「侯爺一把年紀了,就不要再逞能了,還是換張弓吧,一會子射起飛錢來,可彆扭著筋骨了才是。」
  
  靖國侯不聽這話還好,一聽更不能要換弓了,陰著臉,小聲道:「黃口小兒,莫要太猖狂,本侯一會子就要讓你輸得心服口服。」他就不信,葉成紹的箭法真的就能百步穿楊,空中射擊飛落的飛錢,銅錢眼又小,再有本事,又能射得中幾個?
  
  不管如何,自己的弓箭比他重了幾倍,這裡就勝了一籌了。
  
  葉成紹聽了聳了聳肩道:「老東西,你要逞強,一會可別說我欺負了你。」
  
  說著,騎了馬在場上跑了一圈,朗聲道:「靖國侯氣勢蓋世,要以兩百石的弓箭挑戰擊飛錢,大家為靖國侯的勇猛鼓掌叫好吧。」
  
  看台上的眾大臣先是半晌也沒回過神來,兩百石的弓箭比試射飛錢,靖國侯傻了吧,此時,台上響起了清脆掌聲,大臣們回神,看向那擊掌聲,竟然是皇上,只見他滿臉笑容,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大臣們只好也跟著鼓掌起來,一時,看台那邊掌聲雷動。
  
  皇后的嘴角卻是勾起了抹懶懶的笑來,她完全放鬆了心情,向步輦後靠著,對素顏道:「這小子越來越蔫壞了,素顏啊,你以後得小心著先,別被他欺負了去。」
  
  素顏掩嘴一笑道:「母后大可放心,兒媳可沒靖國侯那麼蠢呢。」
  
  皇后聽得哈哈大笑,繼續抬眼看場中的比試。
  
  為了區分兩人射錢的多少,靖國侯與葉成紹的箭頭上描了不同的顏色,靖國侯的為黑色,葉成紹的為紅色。
  
  柳大人著人了兩名臂力不錯的軍士向空中,葉成紹張弓搭箭,姿態矯健優雅,一把錢拋向了空中,然後又如花雨一般的灑落,他漫不經心的舉箭即射,手指頭上搭著四根羽箭,只見箭矢激飛,空中傳來了陣叮叮作響之聲,人們只覺得那箭矢快如閃電,又連發而至,看得目不暇前,幾個呼吸的時間,那飛錢紛紛落地,軍士去撿地上的箭矢,一數之下,第一把二十枚飛錢,葉成紹竟然以眨眼的功夫射中了六枚。
  
  軍士報數,觀眾席上又是一片嘩然,空中擊錢,一次能射中三枚者算是奇數,一次能射中六枚,那可真是神乎其技了,大家眼都瞪得溜圓,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耳,但事實便是如此,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容不得半點作假,好半響,又是皇上第一次擊掌,觀眾席上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中山侯更是大聲叫好起來:「殿下威武。」
  
  「大周有此文武雙全的皇子,真乃大周之幸,百姓之幸啊。」大周以武治國,本來就是尚武,人們對武力強勁之人最是佩服。
  
  靖國侯臉黑如鍋底,聽著場上對葉成紹的歡呼聲,一時連舉弓射箭的勇氣都沒有了,但柳大人卻是個實在人,等葉成紹的比試完成後,便對靖國侯道:「侯爺準備好了,一,二,三,開始!」
  
  軍士再一次將二十枚銅錢拋向了空中,靖國侯慌忙拉弓搭箭,可是那弓拉了半晌才能拉得開,大力量級的弓,用小羽箭便有些發飄,而且容易震斷箭桿,所以,靖國侯好不容易一箭射出時,那箭桿子竟然剛一飛出便斷了,好在他果然還是久經沙場的,心裡素質和應變能力都不差,手上也搭著三根箭矢,那根斷掉後,第二弓就沒提得那麼滿,又一箭發了出去,擊中了一枚,但他終是浪費了太多時間,想再射第三箭時,飛錢已經紛紛落地了。
  
  他不由懊惱地將手中的鐵弓一丟,黑著臉道:「我輸了。」
  
  柳大人卻不管他認不認輸,仍按章程辦事,特地讓軍士去驗證,臉無表情的聽著軍士報數,只聽那軍士高聲道:「靖國侯射中飛錢一枚。」
  
  台上的眾大臣一陣唏噓聲,有的輕輕搖頭,有的歎息,也有的不平道:「用兩百石的弓箭,能射中一枚飛錢,也是奇人了,如若給侯爺換一把輕弓,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東王聽了卻淡淡地說道:「也是輸,首先就輸在心機上,上場便考慮不周,一心只想壓到皇長子,輸了心胸與氣度,自是輸了先機,這一場,殿下完勝。」
  
  一旁的壽王也點了頭道:「確實如此,堂堂十萬將士統帥,為了意氣而爭,本就不可取,又一再的想以氣勢壓人,呵呵,陳家果然是家風如此啊。
  
  他們兩人看似在悄聲私語,但聲音卻一點也不小,邊上的大臣們聽得清清楚楚,暗道,這兩位親王怎麼都站到了皇長子一邊了?以前這兩位可都是不喑朝中之事,保持中立的啊。
  
  隨著柳大人大聲宣佈:「射擊比賽,皇長子完勝。」
  
  靖國侯黑沉著臉縱刀奔向練武場,他要在馬上用兵器來向大家證明,他的第一猛將的名聲不是虛來的,而且,刀劍無眼,只有在刀劍上,才是最好傷葉成紹的機會,剛才那口郁氣堵得他心中直發悶,像是團棉花一樣,堵得連氣都透不出來,不出這口惡氣,他怎麼受得了?
  
  他急葉成紹卻半點也不急,他又風騷的騎著他的小矮馬在看台前跑了一圈,聽到有人在賀喜,他還不停的拱手致謝,大聲笑道:「多謝大家,多謝,不過小把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大家一定要為候爺多加油鼓勁,大家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啊。」後面那句是平時聽素顏說過的,他也搬過來在用,臉上笑得春光燦爛,好不欠抽。
  
  靖國侯黑著臉聽他說什麼小把戲,氣得臉就更黑了,忍了又忍,偏葉成紹就是不來,仍在那風騷的跟人磨嘰,一股子衝勁便往頭上湧去,握著長槍的手都開始發麻了,卻又偏生罵不得,還發不得脾氣,不然,人家更會說他沒有風度和氣度。
  
  約麼過了一刻鐘,葉成紹才逐一與眾位大人寒暄完,騎著馬慢悠悠的過來了,見靖國侯手中一桿長槍威風凜凜地橫著,他撇撇嘴,故作怕怕的樣子,對柳大人道:
  
  「就開始麼?如何算勝?」
  
  柳大人正要回答,靖國侯卻是搶先道:「擊落馬下為勝。」他今天是存了心要給葉成紹好看,如果只是中了幾下槍,傷些皮肉,實在是不能出盡他心頭的惡氣。
  
  葉成紹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盔甲,再看看自己一身常服,對柳大人道:「我這算不算是虧了些呢?」
  
  柳大人道:「也是,殿下要不要也穿一身盔甲來?」
  
  葉成紹卻是搖了頭道:「算了,本殿下才懶得穿那麼重的累贅呢,本殿下將來若是領兵,決對是運籌帷幄,只統領好自己率下之將便成,用得著本殿下自己上戰場麼?」
  
  這無疑又是在鄙視靖國侯,一個好的元帥,重要的不是個人之勇,而是領兵之能,便是一個文官上了戰場,只要兵法運用得當,也能勝過千軍萬馬。
  
  柳大人聽了眼裡就露出了笑意,看了靖國侯一眼道:「侯爺,殿下這身衣服便比你勝了一籌,這就如此方纔的弓是一樣的,您可是認了?」
  
  靖國侯沉著臉惱怒的將頭上的頭盔一丟,接著就當場脫下身上了盔甲,也扔在了地上,大聲道:「柳大人,如此可算公平了?」
  
  柳大人面不改色道:「公平,兩位請入場。」
  
  葉成紹微笑地看著靖國侯將盔甲全都脫掉,眼裡閃過一絲得意來,抽出自己的長劍,挺劍而上,靖國侯的長槍也是用力一抖,氣勢雄渾地殺將上來,葉成紹根本就不與他正面交手,騎馬往邊上一側,躲過靖國侯剛猛的一擊,卻是斜喇裡向靖國侯的腰間輕輕的削去,清國侯反應也奇快,長槍揮動如靈蛇吐信,回身用槍桿檔住葉成紹的一擊,又再一次直攻葉成紹的面門,招招勁力勇猛,下手又狠又重,葉成紹仍是輕飄飄的讓了開去,像是被他的攻擊打得不敢對抗,只能退讓。
  
  靖國侯的眼睛一瞇,出手更快了,他的馬兒也是奇駿,動作靈活,與他配合得非常融洽,而且,靖國侯的馬也高,身子也高大,遠遠看著兩個正在比試的兩個人,靖國侯就像是個大人在懲罰小孩子一樣,不停的追著葉成紹打,葉成紹卻只能躲閃,樣子很是狼狽。
  
  素顏不懂武,看著就急,一顆心揪得老高,手心冒起汗來,皇后在一旁卻是看得津津有味,一看素顏這麼緊張,戳了下她的腦門道:「你自家的相公也不相信麼?放心吧,紹兒有分寸的,他絕對又會給靖國侯好看。」
  
  果然,沒多久,就聽得哧了一聲響,似是有衣服割裂的聲音,再看場中,葉成紹再訝聲道:「哎呀,不好,刺中侯爺了,只傷了皮吧。」
  
  再看場中,兩人的情形還是那樣,看著像是葉成紹在挨打躲閃,但冷不丁的,就聽得一聲哧響,又聽葉成紹在哇哇亂叫:「哎啊,又刺中了呀,侯爺,你脖子受傷了,不小心,純是不小心啊,幸虧我力道用得小,不然,割破了侯爺的血管那就不好了。」
  
  自己卻是一身青衣,乾淨得很,不見半點血絲,而且,身子也不停的搖晃著,一會子躬身伏在馬背上,一會子又自馬上跳了起來,一次次險而又險的躲過靖國侯的擊殺。
  
  靖國侯連連被葉成紹刺中了好幾下,都中是割破皮而已,算不得傷,這對於他常在戰場上撕殺的人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但葉成紹那叫聲卻讓他氣惱得很,讓他顏面盡失,偏偏那小子滑溜得很,自己幾番殺手下去,他卻是半點也沒受傷,總是堪堪躲了過去,於是下手就更急更重了,招式也越發的狠辣起來。
  
  葉成紹冷哼一聲,仍在躲避著靖國侯的進攻,但是,他手中的劌舞成了一片漂亮的劍屏,靖國侯的攻擊根本就近不到他的身,看台上的人這才看出一些門道來,殿下先前那樣子怕是在玩耍呢,這時才算是用了全力,認真對敵了。
  
  一時心裡越發的驚訝了起來,皇長子的武功可畏是深不可測啊。
  
  但很快,他們又瞪大了眼睛,只見靖國侯一槍刺中了葉成紹的左胸,鮮血飛濺,大家的心都跟著揪了起來,靖國侯一臉的猙獰,那槍用力往前進了一寸,人們的心立即發涼起來,左胸可是心臟所在啊,再進一步,皇長子便會性命堪憂。葉成紹也是一臉痛苦,但他只手握住了靖國侯的槍桿子,止住了槍勢,正運勁與靖國侯僵持著。
  
  素顏驚得叫出聲來,手死死的揪著自己的裙衣,眼圈兒都紅了,起了身就要下輦。
  
  皇后卻是及時地拉住她道:「你去做什麼?你打得贏靖國侯嗎?」
  
  素顏只覺一陣心痛如絞,回了頭道:「打不贏也要打,不是說不能傷人嗎?母后,靖國侯他……分明就是想要殺了相公啊。」
  
  皇后的眼裡也是浮起了淚水,但卻堅定的對素顏道:「紹兒不見得就敗了,你且等等。」
  
  葉成紹坐在馬上,眼睛卻是看向了看台,皇上這時已經緊張的站了起來,大聲道:「住手!」人也提了下擺,急急的向這邊奔了過來,葉成紹的嘴角勾起一抹溫暖的笑意,鄙視地看向靖國侯,身子往後一仰,那刺進胸前一寸的槍手生生被他抽了出來,他順勢一送,靖國侯差一點自馬上摔了下去。
  
  葉成紹揮劍逼近,突然暴起一陣劍舞,只見寒光閃爍,血花飛濺,空氣中頓時瀰漫著一股血腥的味道,還有皮肉落地是的噗噗聲,柳大人舉起衣袖,不住的後退,還是被濺了一身血跡,官袍上還粘上了幾塊血肉,而場中,靖國侯一聲又一聲的悶哼著,終於,他的悶哼變成了慘叫,皇上奔過來時,那陣劍舞才算停下了,皇上顧不得去看靖國侯,就問葉成紹:
  
  「紹兒,紹兒,你可受傷了?」聲音急切而擔憂,葉成紹笑著收了劍,穩穩坐於馬上,對皇上道:「一點子小傷,父皇不必擔憂。」
  
  這時,才聽得柳大人一陣抽氣聲,顫了聲道:「侯爺?」似是不太確定,他看到的那個血人還是不是靖國侯。
  
  皇上這才看了過去,一看之下,也有點目不忍睹,此時的靖國侯,除了頭臉,渾身血跡斑斑,身上的衣袍被割成了一片一片掛著,皮肉也和衣服一樣,被一小塊一小塊的割去了,像是一個破布人偶一樣,他痛得悶聲哼叫,見皇上來了,強忍住一身的痛,虎目圓睜地看著皇上,卻是坐得穩穩的,並沒有落馬。
  
  這時,很多大臣來奔了過來,有些文官受不得這種血腥味,頓時嘔吐了起來,武官則是目瞪口呆,堂堂靖國侯,大周第一猛將,竟然被人凌遲了。
  
  「皇上,比武前便說過,不能傷人,殿下下手太毒了吧。」陳閣老顫著聲道,他先前一直坐在看台上,面無表情地看著,並沒有說過半句話,這時,看著自己兒子成了血人,心痛得像刀割了自己一樣。
  
  皇上也有些不知如何回答了,嗔了葉成紹一眼道:「紹兒,你怎麼下此重手,靖國侯乃是國之重臣,傷了他,於朝庭可是大損失啊。」
  
  葉成紹聽了睜大眼睛,委屈的說道:「冤枉啊,父皇,比試前可是說過的,只要沒傷筋動骨,就不算大傷,各位大人可以明鑒,侯爺不過是傷了些皮肉而已,雖然傷處多了些,但絕對沒有一個傷口有深至半寸的,倒是本殿啊,差一點死於侯爺槍下,胸前這傷口可是有寸許呢。」
  
  他這樣一說,武將們就認真去查看靖國侯的傷勢,越看越心驚,靖國侯渾身上下,幾十處傷口,確實每一處傷口不過厘許深,而且,傷口深淺一至,大小相同,真不知道葉成紹一招之下如何掌握得如此精準,那劍招心乎快若閃電了,好在他並未存了殺機,不然,靖國侯死上一百次都有了。
  
  靖國侯又羞又痛又惱,身上被害了不知道多少皮肉,痛不欲生,但他也算剛強,就先前被割肉時,叫上了兩聲,現在硬是沒有再大聲叫喚了。
  
  皇上聽了葉成紹的話,對陳閣老道:「你也看到了,紹兒並沒有重傷侯爺,倒是紹兒的傷口差一點致命,此局算是誰贏,由大家說吧,朕不置評了」。
  
  畢竟開始是說,只要沒有下馬,便不算輸,那時靖國侯就是存著想多傷,重傷葉成紹的心思,一般小傷,對方是不會下馬認輸的,皇上又說點到為止,不許重傷,所以,他想將葉成紹多拖在馬上一些時間,盡量多傷葉成紹,沒想到,如今竟是他自己傷成了血人,偏生他也還能坐穩馬,沒有落下去。
  
  柳大人也不知道如何判決了,靖國侯這樣子還能比試麼?他不由看向靖國侯,靖國侯一咬牙,恨自己剛才那一槍猶豫了,不有盡全力,不然,那小畜生就應該被自己刺死了,他突然做了個令眾人全都不解的動作,手中長槍一挺,咬牙吼道:「本侯未輸,再來!」
  
  這是不要命了麼?好多大臣都搖頭歎息,靖國侯也太拚命了,不就是個口舌之爭麼,輸了就輸了吧,已經作成這樣了?
  
  有幾個大臣正要開開相勸,就聽得『噗』的一聲,一陣臭氣熏天,靖國侯的馬兒突然拉了一大泡屎,臭得眾大臣紛紛掩袖捂鼻,有不少人退開了丈許,離靖國侯遠著一點。
  
  靖國侯的可是戰馬,向來訓練有素,像這種戰場之上突然提屎的事情是從來不做的,這它也像是要在靖國侯的傷臉上再灑些鹽,讓他的顏面再也能存似的,接著又拉了一大泡臭屎,而且,腳步也開始發軟,打飄,搖搖晃晃起來,靖國侯原本就憋得通紅的臉,被自己這頭畜生弄得更紅了,正要跳下馬,那馬兒卻是後退一軟,生生將他掀了下去,正好就滾落在了那堆子馬糞上,頓是濺起馬糞好幾堆,陳閣老退避不及,首當其衝,被馬烘沾了一大塊,臭氣難聞。
  
  葉成紹見了哈哈大笑,半點面子也不給陳家父子:「侯爺落馬,侯爺輸了,哎呀,你早些認輸就是了,何必非要鬧到這個時候,往馬糞裡跳呢,就算是輸不起,想不通,想死,這點子馬糞也嗆不死你呀。」
  
  靖國侯此時也顧不得氣了,渾身的傷口一沾上馬糞便是火燒火辣得痛,比洗前還要痛了幾分,他終是忍不住大聲嚎叫了起來,陳閣老被葉成紹氣得胸中血氣翻湧,身子搖搖入墜,站不穩了,一邊的陳家人忙上前去扶住他,陳閣老指著靖國侯一聲痛呼:「我的兒啊,痛剎老父了。」
  
  一旁的柳大人終於也看不過去了,對陳家人道:「去扶侯爺起來淨身,快快去請太醫醫治吧。」
  
  皇上強忍著笑,板著臉道:「柳大人,此局應該是靖國侯輸了吧。」
  
  柳大人忙對皇上躬身道:「確實是殿下贏了,皇上可是問要先前訂下的綵頭?」
  
  皇上正是這個意思,也不管陳閣老有多麼痛苦,對陳閣老道:「比武前,靖國侯言明,贏者要當眾打輸者四十記耳光,並且由他處置中山侯,輸者不得再干涉,靖國侯雖然身受輕傷,但也要履行賭約。」
  
  皇上這是在落井下石啊,自己最得意的兒子已經傷成了這樣了,皇上還要讓他接受四十記耳光,這不是要了兒子的命麼?陳閣老的臉沉如水,卻不敢怒目對著皇上,只能啞著嗓子哀求道:「皇上,您看侯爺他……已經成了這樣樣子,能不能網開一面……」想了想又道:「侯爺這馬出了問題,上好的汗聰寶馬,怎麼可能會突然拉肚子?這裡有古怪,還請皇上明查。」
  
  皇上還沒有開口,一旁的葉成紹很大度的一揮手道:「能,能,本殿下也不是那心狠之人,即然侯爺此不能接受懲罰,那本殿下今天就放他一馬,不施行那四十記耳光了,老大人還是先讓侯爺回去洗乾淨的好,這樣也太臭了些,可真是有辱陳家的家風和休面啊,嘖嘖,陳家人都跟著臭不可聞了。至於你說馬兒?查查好啊,這馬可是你陳家人自己牽來的,既不是皇宮裡的,也不是我寧伯侯府送你的,至於為什麼出了問題,這可是要問你陳家人自己了啊。」
  
  陳閣老忽略了葉成紹後面的嘲笑,很意外葉成紹能好心放過靖國侯,但葉成紹的話卻是沒錯,那馬兒是陳家的馬伕牽來的,眾大臣都是親眼所見到,就算是有人真動了手腳,也查不到葉成紹身上去,只能自己認裁了。
  
  一旁的陳家人也知道現在的風向看似不對,陳家已經落了下風,若是靖國侯再一敗落,陳家這顆大樹也不知道還靠得住不,便有些心思靈巧的,就向葉成紹連聲道謝:
  
  「殿下果然高風亮潔,心胸寬闊,有容人雅量啊。多謝殿下高抬貴手了。」
  
  「是啊,殿下真的有聖賢之風,寬容大量,又才高功絕,實乃我等學習之楷模啊。」
  
  葉成紹聽得得意洋洋,不住的謙虛著,一時又跟大家寒暄了好一氣,陳家人下人抬了靖國侯走了,陳閣老在後面,葉成紹卻是朗聲道:「閣老千萬記得要讓侯爺好生休養,一個月後,侯爺若是能上朝,本殿下再討要今日之綵頭,到時候,老大人可千萬記得,不能再拖欠了,本殿可是讓你們賒帳了一個月呢。」
  
  立時,群臣僵住,面面相覷,陳家人更是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還以為這位爺真轉了性子,肯放過靖國侯了,原來,是要再一次折辱靖國侯。
  
  陳閣老大怒,倒不入今日一併罰了靖國侯,也好過一個月後還要來受葉成紹的折辱,張口想要將靖國侯喚回來,無奈人已經被抬走了,又心疼兒子身上的傷,只覺得一口氣堵到了嗓子眼,終於,沒有壓得住,自唇角湧了出來一口鮮血。
  
  皇上歎了口氣,看了陳閣老一眼,便不再管陳家人,對葉成紹道:「紹兒中山侯就殺人一事,就由得你處置了,陳家人不得再干涉。」
  
  葉成紹向中山侯一輯道:「昨日多謝侯爺義氣相助,今後此事就此揭過,任誰也不能再追究侯爺的過錯了。」
  
  皇上過來拉過葉成紹道:「你那傷口不要緊麼?臭小子,還在這裡嘰歪,快去止血上藥,也免得你母后擔心。」
  
  葉成紹這才回頭,看向步輦,步輦中,人影綽綽,正是皇后與素顏,雖然看不清面容,但他也知道,那兩個他最在意的女人正在擔心著他。
  
  回頭對皇上微微一笑,挑了眉看著皇上:「方纔我若真的被他刺死了,父皇可是會後悔應了他與我比武?」
  
  皇上聽得臉一沉道:「不會後悔,但是,聯會將陳家滿抄斬,就算大周沒有了陳家會滅亡,為父也在所不惜!」說罷,一轉身,向比武場外走去。
  
  葉成紹怔怔地站在原地,看著皇上略顯蹣跚的腳步和孤獨的背影,心頭有些微澀,他是故意讓靖國侯傷到的,就是想看看,這個生了自己的父親是否真的只不疼愛自己,這會子,不管他方纔的話是真是假,至少,他還是有些在乎自己的。
  
  「走吧,殿下,娘娘還在擔心著你呢。」中山侯推了推葉成紹,剛才也算是險像環生了,皇后看得只怕也是驚心動魄吧,葉成紹是她的唯一,方才肯定又很傷心了。
  
  「不急,不急。」葉成紹搖搖頭道。
  
  卻還是抬了腳,向步輦而去。
  
  素顏早就忍不住了,見他過來,便自步輦中下來,提了裙就向他衝了過來,劈頭蓋臉的就罵:「你是故意的吧,肯定是的,明明你早就能打敗他,我……我真是被你氣死了……」話還沒罵完,聲音卻是哽咽了,扯著葉成紹的衣服就撕。
  
  葉成紹一隻手攬住素顏的纖腰,笑得陽光燦爛,任她施為,「只是小傷,沒什麼要緊的,娘子不用擔心。」
  
  「皮肉都翻起來了,還說是小傷,呀,好深,很疼吧,你是笨蛋啊,再進去一點,就要傷極心臟了,你……你,你好,回家再說,哼。」邊罵,眼淚卻撲素素的往下掉,長長的眼睫上掛著淚珠兒,手裡已經拿著一瓶藥了,正撕開了葉成紹的胸襟,放傷口上撒藥粉。
  
  葉成紹卻慌了,忙拿了帕子幫她試淚:「娘子,真的不痛,不深的,我有分寸的,怎麼可能讓那老賊傷得過深,娘子,我說過要陪你到白頭的,怎麼可能如……」
  
  「誰要你陪我到白頭了,你這樣子再來得幾次,人都被你嚇死了,你是想著再找個人陪你白頭吧。」素顏故意彆扭著,她就是氣他,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當時的情形,嚇得她的一顆心都快要跳出來了,心揪緊著,好痛,雖是虛驚一場,但那種情形再來一次,她真的會受不了的,必須一次罵醒他,不然以後他再那樣,一個不小心,真出了事怎麼辦?
  
  「怎麼會,我不是那意思,就是想要嚇嚇……呃,我不是想要最穩妥的法子嗎?上官叔父一家子的命運都在我手上呢,我不得不小心啊,娘子,你誤會了,我以後再也不會嚇你了,呃,以後,這種事情,娘子還是不要出來看的好……哦,不是,我以後保證再也不讓自己受傷了。」
  
  葉成紹不住的保證道,一句話沒說得好,素顏的手就要去擰他的耳朵,邊上還站著中山侯呢,不遠處還有不少大臣並沒有走,正饒有興趣地伸長了當八卦耳朵聽著。
  
  他可是堂堂皇子啊,娘子能不能不擰耳朵,很沒面子的。
  
  那邊大臣們也是看得面面相覷,誰不知道這位皇長子個性最是暴戾,又桀傲不馴,對皇上都沒有幾聲好言語的,手段又辣,嘴巴也從不饒人,怎麼……怎麼會是個怕老婆的?
  
  一時,好幾個大臣就掩嘴偷笑了起來,葉成紹苦著臉,看著素顏,看著她淚眼婆娑的,更不好說她什麼了,只能輕聲哄道:「娘子,哎喲,好痛,傷口好痛啊。」
  
  素顏聽得他喊痛,這才止了哭,抽抽噎噎地說道:「很痛麼?那你快去母后那裡休息一會子吧。」
  
  葉成紹聽了拉著她的手道:「一起去,一起去。」又轉過頭,看了中山侯一眼,中山侯對他點了點頭,向一開始牽著馬過來的兩個馬伕走去,那兩匹獅聰好像也出了問題,這會子腿肚子也有些站立不穩的樣子。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兩名馬伕一直站在原地不敢走,神色焦急難受,看到葉成紹將堂堂靖國侯殺成了個血人時,他們兩個只覺得心驚肉跳,想著葉成紹上賽場時對他們說的話,想死的心都有了,這會子一見中山侯向他們走過來,兩人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求饒道:
  
  「侯爺,您饒了我們吧,我們也是受人指使的呀。」
  
  中山侯沒料到自己還沒開始發問,這兩個人就自首了,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是嗎?那說說,你們都做了些什麼啊?」
  
  其中一人便道:「侯爺,這兩匹馬兒……兩匹馬是下了藥的。」
  
  果然如此,先前若非有人故意牽了那一匹矮馬來,葉成紹只怕也會在馬上出事,今天只是比試了兩場,而第二場兵器作戰若非葉成紹用了巧勁,靖國侯不一定會輸,中山侯立時就沉了臉,問道:「說,是誰讓你們給馬下的毒,又是誰讓你們將馬牽過來的?」
  
  那兩人聽了相互看了一眼,正要說話時,護國侯就過來了,對中山侯一拱手道:「恭喜上官侯爺。」
  
  中山侯淡淡地看著護國侯道:「不知本侯喜從何來?」
  
  「侯爺深得皇長子的寵信,皇長子為了侯爺情願與靖國侯比武,這還不值得恭喜麼?」護國侯邊說邊看了一旁的兩個馬伕一眼。
  
  「談不上什麼寵信,本侯不過是身正心正,為皇上辦事,維所家尊嚴罷了,比不上司徒兄,曾經還是皇長子的岳父,比本侯更親一層呢。」中山侯仍是淡淡的,眼睛也看向了那兩名馬伕。
  
  那兩名馬伕跪在地上,身子向篩糠一樣,直哆嗦著,護國侯來了後,他們便更加害怕了。
  
  中山侯的話正好戳了護國侯的心窩子,司徒蘭的回娘家,讓護國侯大失臉面,更是失望,幾年前就布下的一門好親,本以為會讓自家更加輝煌騰達,結果,成了如今的笑柄,讓他如何不惱火?
  
  可是,人家說的也沒錯,說的都是事實,自己經營了多年的感情投資,還不如中山侯殺個把罵皇后的人來得快和實在,如今皇長子看他的眼神裡只有不屑和敵意,他再熱臉貼上去,人家也不會信任他了,他只能打落了牙齒往肚子裡吞,與皇長子之間的距離是越拉越開了。
  
  乾笑兩聲,護國侯說了幾句場面話後,就轉身走了,中山侯再低頭看那兩個馬伕,問道:「接著說,誰指使你們幹的?是誰讓你們給皇長子的馬下藥的?」
  
  那兩人聽了卻是互視一眼後,垂了頭道:「無人指使,是小的們做事不小心,給馬餵了巴豆,才使得馬兒生了病的,小的該死,請侯爺饒了小的一命吧。」
  
  竟然頃刻間就改了語氣,中山侯微瞇了眼瞪著那兩個人,那兩人頭都不敢抬,中山侯不說話,他們便更覺得害怕,但牙齒卻是咬得死死的,就是不再開口。
  
  中山侯突然微微一笑道:「既然只是不小心做錯了,那就按宮裡的規矩來罰你們吧,去,一人領二十板子,這事就算揭過了。」
  
  只是二十板子?兩人半晌都沒相信,以為自己聽錯了,中山侯抬了腳,轉身走了,這兩人還跪在地上嗎,半晌也沒有動彈。好半天,他們才傻傻地站了起來,牽了兩匹馬往回走。
  
  這時,皇后仍坐在步輦上,並沒有立即回坤寧宮,葉成紹總算是哄好了素顏,小夫妻兩手牽著手向皇后辭別,皇后有點心不在焉,素顏就回頭看了一眼正往這邊走來的中山侯,站在步輦邊上,並沒有走:「母后,先前兒媳跟您說的事,你可要放在心上啊,兒媳這就回去擴大生產去,我做些好香來,明兒太后壽宴時,兒媳好向各國來使推銷。」
  
  皇后聽了便直搖頭,對葉成紹道:「紹兒,你怎麼娶了個財迷媳婦呀,滿腦子都是發家致富,好像咱們家虧待了她,沒給她穿好、吃好一樣,紹兒,你不會窮得還要老婆賺錢養家吧?」
  
  葉成紹聽了得意的一笑,雙眉飛揚地對皇后道:「會賺錢不好麼?有了錢,腰桿子就直,娘子說,錢才是最實在的東西,當官也好,做生意也罷,還不是為了個求財?母后以後若是想離開宮裡,兒子媳婦也能讓母后衣食無憂不是?」
  
  一說離開宮裡的話,皇后那雙美艷的眸子驟然亮了,但隨即又黯淡了下來,喃喃道:「離開宮裡?談何容易啊,若真那麼容易離開,母后多年以前就帶著你離開了,如今,真的是好想家呀,想念家鄉蔚藍蔚藍的天空,一望無際,遼闊的大草原,成群的牛羊,雲朵一樣的羊群,美麗的雪蓮……還有,香甜的馬奶酒……」皇后的眼睛漸漸濕潤,眼神悠遠寧長,良久,她長歎了口氣,黯然神傷地垂了眸子。
  
  「你要是真心想回去,又怎麼回不成呢?只是,你捨得下這裡的一切麼?」中山侯的聲音慢悠悠的在步輦邊響起,皇后聽得微怔,含淚的臉上卻是綻開一朵略顯滄桑的笑來:「我是捨不得啊,不過,如果我真的要走,侯爺還會如從前一樣麼?」
  
  中山侯聽得一怔,抬起頭來看向皇后,黑沉的眸子裡如點亮了一盞夜明燈一樣,燦然耀目,整個人彷彿都綻放出光華來,激動地問道:「你真的想回去嗎?真的捨得?」
  
  皇后見了眼睛一黯道:「便是我捨得,也不會再讓你如以前一樣了,你……有了溫暖的家……」
  
  中山侯聽得眼神一黯,那剛點亮的夜明燈像是有驟然熄滅了,眼睛移開,看向遠處,臉上卻是帶了絲苦笑:「是啊,臣如今有個很溫暖的家,不過,如今娘娘真要回去的話,臣再護送你一回,卻並不是做不到的,她是個很通情理的人。」
  
  那個「她」是指中山侯夫人嗎?素顏在一旁聽得心情黯然,中山侯夫人那樣溫柔善良的一個人,難道一直就沒有得到過侯爺的愛嗎?那不是太過悲哀了嗎?
  
  她不知道曾經皇后是如何認識皇上又嫁給皇上的,也更不知道侯爺是如何認識皇后的,但她希望,中山侯能夠好好待中山侯夫人,從中山侯的話裡聽得出,他很敬重中山侯夫人,但是,感情,怕是放在皇后身上,所以,素顏的心,為中山侯夫人心疼著,也為,中山侯難過著。
  
  也許,皇后太過耀目,太過燦爛,這樣的女子,只要是個男子,看了都會永生難忘吧,皇后的光輝足能掩蓋任何女子的光芒,侯夫人在這樣的女子的比對下,會失了光澤也是有的,但是,素顏相信,皇后之於侯爺,也許只是少年時的一個夢,當夢真醒了的時候,也許,他就會發現,侯夫人的美好,發現,在他的心裡,究竟愛著的是誰。
  
  很多人和事,都是在失去的那一剎那才覺得彌足珍貴,也有很多想念了多年,在多年以後再見,反而會找不到記憶中的感覺,更失去了當初的那份愛戀,也許,這就是所謂的,相見不如想念吧。
  
  一時,越想越遠,素顏竟然有點癡了,前世時,曾經也有過美好又朦朧的初戀,很多年不見後,曾經也很想念,特別是來了這個世界後,孤獨寂寞之時,她偶爾也會想起,可是時間太過久遠,久遠得那個人只剩下了一個模糊的影子,也許,再過幾年,她會連他的樣子都會忘記了吧。
  
  中山侯與皇后又說了些什麼,素顏一句也沒聽進去,她只是突然悠悠的說道:「與其捕捉那抓不住,又得不到的影子,還是珍惜眼前人啊。」
  
  步輦前頓時安靜下來,皇后和中山侯都沒有說話,臉色有些尷尬,又像是若有所思地低了頭,異樣的沉靜讓素顏回過神來,她說了不該說的話了,剛才這話無疑是戳穿了中山侯與皇后之間的隱秘,中山侯與皇后都有些不自在,素顏自己頓時也不自在了起來,良久,葉成紹拍了拍素顏的肩膀道:「走吧,回府去,娘子。」
  
  素顏垂著頭,想逃一樣的離開了皇后,皇后起駕回了坤寧宮,而中山侯卻縱身往馬廄方向而去,他悄悄潛入馬廄,躲在馬廄裡的一個暗處,耐心地等待著,果然不久之後,那兩個馬伕鬼鬼祟祟地自屋裡出來,每人的肩上還挎著一個包袱,悄悄的向馬廄外溜去。
  
  中山侯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出了宮,到了通往德勝門處的一個通道時,小巷子裡寂靜無聲,也沒有什麼行人經過,兩名馬伕似乎更慌了,腳步也加快了些,但高牆上還是跳下一個黑衣人來,揮刀就向這兩名馬伕砍去。
  
  中山侯嘴角勾起一抹冷嘲,果然還是會殺人滅口的,兩名馬伕以為逃走就可以活命了,真是好笑,心中在想,手也沒停,迎劍便將那黑衣人攔住,不過幾招,便將那黑衣人擒住了,兩個馬伕死裡逃生,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待看清救他們的人時,既驚又怕,撲通一聲跪倒了中山侯的面前:
  
  「侯爺,救救小的吧,小的什麼都說。」
  
  果然,這兩名馬伕是陳家指使的,當時,他們原是要坦白的,護國侯的出現讓他們不敢再說了,最近護國侯與陳家人走得近,兩名馬伕也是害怕說了會被殺,所以,儘管受了二十板子,還是拖著受傷的身子,急著逃出宮去,卻不知,還沒出德勝門,就被人追殺了。
  
  中山侯冷笑著將這三個人帶進了宮,向乾清宮而去。
  
  葉成紹和素顏還是回了寧伯侯府,一回到府裡,素顏就將葉成紹往屋裡趕,早就通知墨書去請太醫了,太醫沒來之前,素顏推了葉成紹往床上躺著:
  
  「沒見過你這樣的,太不拿自己的身子當一回事了,被捅個大窟窿就不痛麼?那血那肉可都是你自個兒的呀。」邊幫葉成紹脫衣服,一邊就不停的碎碎念,手卻是輕了又輕,生怕弄疼了他。
  
  葉成紹乖乖的躺在床上,任他施為,墨玉般的眼睛幽深凝黑,靜靜的看著素顏,嘴角不自覺就勾起一抹幸福而寵溺的笑。
  
  難得看到娘子也有這樣婆媽的樣子,潤澤而豐滿的小嘴一張一合,不停的掀動著,透著誘人的光澤,大而明亮的雙眼裡儘是心疼和關切,一雙素手熟練地忙碌著,幫他脫完衣服後,又起身去打水,紫綢跟了進來,她也將紫綢推了出去:「你去忙你的吧,爺身子受了傷,見不得風,一會子太醫來了,你再請進來。」
  
  葉成紹躺在床上笑容更深了,在一起生活了這麼久,他算是知道了自家小娘子的霸道,任何女子也不能看到他光身子的樣子,哪怕是她最貼身、最信任的紫綢也不行……
  
  「傷口要用鹽水清洗乾淨,不然會發炎的。」素顏將一盆泡著鹽水和陳茶葉的水端了過來,將錦帕放在鹽水裡洗了,又擰乾,輕輕幫葉成紹清洗著傷口,肌膚上的觸感很燙,他微微顫動了一下,胸前的手就頓住了:「疼嗎?那我再輕一點。」
  
  葉成紹沒有回答,卻是抬了手握住了她的,果然原本嬌嫩的兩隻小手通紅的,心中就不捨了起來:「娘子,水太燙了,等涼些了再洗吧。」
  
  「不行,開水才能消毒,你忍一忍,很快就洗乾淨了。」素顏截口道,拿著帕子的手繼續幫他清洗。
  
  「可是娘子……呃……」他竟然奪了他的帕子,歪起了身子,自行去洗帕子。
  
  但手還沒有伸下去,就挨了一下,「胡鬧什麼?看看,傷口又崩開了。」素顏惱火的搶過帕子,一戳他腦門子罵道:「怎麼病了還這麼不省心呢,別在亂動了,放心,放心,你老婆我沒這麼嬌貴的,一點子湯罷了。」說著,將他按倒在床上,瞪他一眼:「不許再亂動了。」又開始細心的圍著圈兒將傷口淤血洗淨了。
  
  「這陣子,不能吃魚,不能吃蘑菇,不能吃牛肉、狗肉,嗯,我想想,還有什麼是發物來著……哦,可以吃些柴魚,柴魚有助傷口癒合……嗯,最少要在床上躺三天,三天內不許用井道,嗯,沒有麻藥,有麻藥的話,得給你縫幾針才行。」素顏又是一陣碎碎念,拿了塊乾淨的帕子鋪在葉成紹的胸前,再輕輕的拉上被子,幫他蓋上。
  
  「那娘子,我還能吃什麼呀,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只是個很小的傷口啊……」葉成紹含笑看著素顏,聽著她碎碎的念叨著,故意嘟了嘴委屈的問道。
  
  真的只是個很小的傷口啊,小時候,他練功時,這樣的傷多了去了,那時候,除了方媽媽,沒有誰認真的在意過他的傷,更沒有誰會這樣溫柔而細心的幫他清理傷口,太醫會幫他清洗傷口,會幫他上藥,但那是冰冷是手,不會在意是否碰疼了他的傷口,只要完成任務就行了,更沒有這樣的能暖到骨頭裡去的柔聲細語。
  
  「燉些烏雞之類的補補就好了,再吃些柴魚,我會交待顧媽媽,讓她換著口味給你做的。」素顏像是哄孩子一樣哄著他,將他的被子掖了掖,半靠在床邊上等太醫。
  
  「可是,不用三天不起床吧,骨頭都會睡疼的。」他從來就是個坐不住的人,更別提什麼躺上一天的事了,這會子要讓他躺三天,那也太難為他了。
  
  「不行,你這傷口在胸前,動動胳膊就會扯動傷口,有沒縫針的,傷會裂開。」素顏斬釘截鐵的回答。
  
  「縫針?娘子,你要把我當布偶縫?」葉成紹睜大了眼睛,滿是訝異地看著素顏,都聽她說兩回了,從沒聽說過,人的傷口也能像布一樣的縫的。
  
  「什麼呀,沒麻藥,不然,真會幫你縫的,不過,真要是縫了……等皮肉長好後,就會有一條像蜈蚣一聽的疤……」那就太有損視感了,某人的身材很性感,肌膚也是小麥色的,細膩又光滑,摸上去手感很好啊,要是爬了一條蜈蚣在在那顆粉紅的相思豆上,多礙眼啊,還是別縫的好,不然,以後就欣賞不到完美裸男了……
  
  「男人留個疤有什麼關係嘛……呃娘子……你那是什麼眼神……」葉成紹不屑的說著,泰勒眼看自家娘子,卻見她兩眼放光,那樣的眼神,怎麼看怎麼像一隻看到甜美點心的小狐狸,還是只色狐狸啊。
  
  「啊,沒什麼,太醫怎麼還沒來呢?」素顏被她戳破心事,不好意思的自他的俊臉上移開了眼,舔了舔稍顯乾燥的唇,轉了話題。
  
  卻不知,她這個動作,卻深具誘惑力,葉成紹看著她那頰生雙嫣的俏臉,早就移不開眼了,她再來這麼一下下……身子就感覺一陣燥熱,沙啞這嗓子道:「呃,娘子,我這裡癢癢,幫我撓撓。」
  
  素顏一聽忙問:「哪裡,哪裡癢?」人就俯下了身去,伸手去揭他的被子,驟然間,脖子被他勾住,唇上一軟,就被他含住了,他的吻,溫柔而細緻,很有耐心,不像以往那麼急切,而是像在品味一道難得的美味一樣,先是用舌輕輕將她的唇線勾勒了一圈兒,再慢慢伸進她微微張開的唇,毫不費力的進入了她的領地,細細地品嚐著她的甜美。
  
  素顏突然被他吻住,不由惱火,這傢伙還真是精蟲上腦呢,身上有傷也敢亂動,剛想要掙扎,又怕弄痛了他的傷口,更不敢壓著他,只好手撐在他的頭兩邊,承受著他帶來的溫柔,先前還有些牴觸,到後來,就被他吻得五迷三道的,心魂不守,神魂像是飛到了雲端裡,跟著他的吻而沉沉浮浮的,除了手肘還下意思的撐著,全身都綿軟了,兩人直吻得天昏地暗,葉成紹的手又不老實的往她身子裡探,她都沒反應過來,知道外面傳來紫綢的聲音:
  
  「大少奶奶,太醫來了。」
  
  素顏才慌忙從葉成紹身上直起了身來,小臉脹的通紅,人還在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慌忙急火的整理這被弄亂的頭髮和衣服,一抬眼,便看到始作俑者正像偷腥成功後得意的看著她笑,她就一腦門子的官司,含羞帶嗔地瞪了葉成紹一眼,可惜,眼如秋水,波光含情,哪有半點威懾力,看得某人的眼睛又幽深了幾許,她忙躺避不及的站起身來,決定離這個危險分子遠點。
  
  太醫進來後,檢查了葉成紹的傷口,對素顏的處理很是滿意:「殿下這傷口不出半月就會癒合,皇子妃處理得很好,下官只須開些生肌活血的藥就行了,只是,殿下還是得禁口,牛肉和一些魚類的肉就不要吃了,嗯……最好還是不要……不要亂用力,會扯開傷口。」老太醫說道後面的話時,□了素顏一眼,素顏這會子的臉還有些紅呢,兩頰像是染了霞光一樣,被太醫這樣一說,臉就更紅了。這太醫的眼睛也太毒了些,就這麼著,也能看得出他們先前在做什麼麼?
  
  葉成紹也是看著素顏,笑得意味深長。
  
  在府裡養了兩天,葉成紹老實地躺了兩天,第三天,死都不肯躺著了,跟素顏說好話:「娘子,我保證不亂動,我只是起來走走,只走在,再躺下去,會發霉的。」
  
  素顏不信任地看著他,以他那好動的性子,會只是走走?
  
  方媽媽正斷了碗燕窩站在床邊,聽了便笑道:「無事的,大少奶奶,也打小兒也沒少傷過。這點子傷對爺來說真不算什麼,爺想起來走走,就讓他走走吧,他這性子能躺兩天就不錯了。」
  
  素顏這才依了她,不過,只許他在院裡走走,不許他出府,葉成紹回了京後,也沒怎麼陪素顏,這幾天和她待在一起,覺得渾身骨頭都酥軟了,哪也不想去,什麼也不想想,只想與她呆在一起,過這種難得安寧又自在的小日子。
  
  因此,應得比什麼都快:「嗯,決不出府,更不亂走,娘子放心吧。」
  
  寧伯侯府裡頭,仍然有些亂,二房搬出去後,時不時的又有人回來,說還有東西沒清理完,文英倒也沒怎麼為難他們,能讓他們搬走的,都盡著他們搬,這天下午,回府裡的卻不是二房的僕人,而是文靜,一進府,文靜便對文英道:「我是來看望伯娘的。」說著,便自顧自的往侯夫人院裡去。
  
  文英攔住她道:「母親身子還沒好,二妹妹還是改天來吧。」
  
  文靜聽了冷笑著看著文英道:「不過才當兩天家,就真當自己是正經主子了?你不過是葉家的一個庶出,真以為有大嫂子為你作主了,你就能橫著走了麼?走開,做侄女的取看望生病的伯娘天經地義,我看誰敢攔我。」
  
  文英聽了,冷靜地看著文靜,將文靜前面的話當做廢話,並沒生氣,只是笑著道:「那倒是,二妹妹要看望母親的確是小輩的孝道,不過,我可是有話在前頭,母親的病沒好,你若是那些瑣事去煩她,那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說著,讓兩個擋路的婆子走開了,文靜驕傲地向前走去,文英便在她身後不緊不慢的說道:「我雖是庶出的,但到底是大房的人,想橫著走還是豎著走,都是我的事,由不得二房的人來置喙。」
  
  文靜聽得身子一僵,卻沒有回頭,帶著兩個丫頭繼續往前走著。
  
  侯夫人屋裡,紹揚正端著一碗粥在喂侯夫人,文嫻百無聊賴地坐在床邊。
  
  「娘,多吃點,早些把身子養好了,妹妹的婚事還得靠您操心呢。」紹揚又挑了一勺道侯夫人的唇邊,侯夫人張嘴吃了,眼睛裡就含了淚水,這幾天,紹揚一直陪侍在她的床邊,為她端茶送水,貼心得想個女孩子,倒是比文嫻更細心溫和一些。
  
  原本因為二皇子的死訊而倍受打擊的心,也在紹揚的細心呵護下好了很多,她慈愛又複雜地看著紹揚,這個孩子,她心疼了他十幾年,每天為他揪著心,從來沒想過,他會不是自己親生的,驟然得知親生的兒子死去時,她恨過,恨過侯爺,也恨過這個佔了她兒子的名分十幾年的孩子,可現在,看著紹揚溫和感覺的眼睛,侯夫人怎麼也恨不起來了。
  
  這原本就不是紹揚的錯,紹揚和她自己一樣,也是受害者,紹揚這十幾年過的是什麼日子,侯夫人自己最清楚,原就是個可憐的人,自己再恨他,就太沒道理了,她一時有些貪戀紹揚對她的孝順,喜歡母子之間的感覺,突然就擔心了起來,如今紹揚得知自己並非是他的生母,還會如現在一樣的孝順她嗎?
  
  一碗粥吃喂完後,紹揚唇邊露出一抹微笑:「真好,娘今天將一碗全吃了,趕明兒再燉些可口的粥品來,嗯,嫂嫂說,要加些寧心靜氣的藥材進去,娘吃了才會睡得安穩。」紹揚拿了帕子,幫侯夫人拭著嘴角的殘汁。
  
  侯夫人聽了也忍不住就帶了笑:「你不是要唸書麼?怎麼有這麼些時間陪娘?明年春闈可是快了呢。」
  
  「不急,兒子有把握的,如今兒子的身子是徹底好了,大哥說,只須多加強鍛煉就行,身子好了,哪一年考也是一樣的,不在乎這一年吧。」紹揚笑著說道,眼裡卻閃過一抹痛色。
  
  侯夫人聽了正要說話,就聽外面晚榮說道:「夫人,二小姐來了,說是要進來看望夫人。」
  
  侯夫人聽得微怔,侯爺死了,二房在她無力像強盜一樣又槍又偷,她當時沉浸在自己的痛苦裡,並沒有理會,但不代表她不知道,她只是心冷了,由得二房去鬧,沒有管。
  
  後來又聽說素顏做主,由文英執行,將二房趕出了家門,三房也分了出去,侯夫人就像是卸了一千斤包袱一樣,心頭都鬆了好多,覺得這是素顏在為她清理門戶,不管以後侯府會變成什麼樣子,至少,不用再受二房和三房的氣了,二房是哭哭鬧鬧,氣呼呼的走的,怎麼這會子,文靜又來看她了?文靜有這麼好心麼?
  
  紹揚將碗收好,對侯夫人道:「娘若是不想見二妹妹,那兒子去打發她好了。」
  
  侯夫人聽了就點了頭,她對二房還真是沒什麼感情了,白吃白喝了幾十年,臨到了頭,踩大房一腳的就是親兄弟,這讓人如何不寒心啊。
  
  「你憑什麼打發我?你是我們葉家的人麼?」誰知,文靜不等紹揚出去,就推開晚榮衝了進來,對著紹揚似笑非笑地說道。
  
  侯夫人和紹揚二人聽得同時一怔,都看向文靜,她是如何會知道這些的?紹揚的身世,應該沒幾個人知道才是啊。
  
  「都看著我做什麼?大伯在時,對紹揚可是不聞不問的,倒是對成良更好,為什麼?按說紹揚也是嫡子呢,我以前可是不知道,現在才明白,原來伯娘的親兒子一生下來就死了,伯娘又難產,暈了過去,紹揚就是伯父撿來的孩子,我說得對吧。」文靜冷笑著揚起下巴,挑釁吊稍的眼睛裡便是刻薄的怨懟。
  
  侯夫人聽得惱火,緊張地去看紹揚的臉色,忙道:「紹揚,你別聽她小孩子胡說八道,你就是娘的親兒子。」
  
  怪不得文靜突然會回來,原來就是故意來報復和打擊大房來了,文嫻氣惱地站了起來,指著文靜道:「出去,我們大房不歡迎你。」文嫻雖然對文靜的話很震驚,但這當口,不是去追究二哥的身世,而是不能讓文靜得了逞才是,大房才被大姐打理得走上正軌,文靜就來鬧,她是看不得大房安生呢。
  
  「怎麼?怕我講出實話麼?當年,可是我娘親眼看見伯父抱了個孩子出去,再把紹揚抱回來的,哼,我娘說,抱出去的那個孩子身上沒有胎記,紹揚的身上才有。」
  
  文靜理都不理文嫻的話,只是冷笑著對侯夫人道,她想在侯夫人和紹揚臉上看到痛苦,看到悲傷,這樣,才能彌補她被侯府趕出去的痛苦,原本她是侯府的二小姐,雖是二房的,但侯府的名頭在呀,原本,那個人都肯跟她和顏悅色的說話了,原本,也許婚事很可能會成了的……一切都被大房給毀了,沒有了侯府的名頭,中山侯又怎麼會看得中她一個小小的四品官員的女兒?
  
  所以,她恨,她就是不想讓大房好過,二房過不好,誰也別想過好。
  
  可是,她失望了,屋裡,除了文嫻很痛苦很生氣外,侯夫人只是訝異了一下,便沉了臉,在她眼裡並沒有太多的震驚和悲傷,很平靜,而紹揚的臉上幾乎還帶著乾淨的笑,看都沒有多看她一眼,卻是蹲到了侯夫人的床前,眼裡帶著濡慕之色,拉了侯夫人的手道:
  
  「娘,我是你的兒子,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不管別人說什麼,從小到大,娘對兒子的疼愛,兒子一直都知道,娘,你不會不要兒子吧。」
  
  侯夫人碎了的心又被粘合起來,她的淚,噴湧而出,嘴角卻是帶著笑,哽了聲道:「怎麼會不要,娘養了十幾年的兒子,從尺長帶大的兒子,怎麼捨得不要。」
  
  紹揚的眼裡和長長的睫毛上,一滴晶瑩的淚珠掛著,顫顫的,卻沒有掉下來,他張開雙臂,將侯夫人擁進了懷裡,哽了聲音道:「娘,雖然兒子的肩膀還不夠厚實,但是,娘一定要信我,兒子一定會擔起這個家來,不會讓你和妹妹受苦的。」
  
  文嫻在一旁也哭了起來,撲進紹揚和侯夫人的懷裡,哭道:「娘……哥哥……」母子三人哭成一團,情形卻是溫馨而感人得很,文靜愣愣地看著,沒想到自己的一番話似乎將讓大房比以前更加和睦了,不由更氣了起來,正要說話時,文英自外面走了進來,冷冷地對她道:
  
  「原來二妹的孝道就是這樣盡的麼?來人,請二妹出去,以後,不相干的人,再也不許進寧伯侯府。」
  
  文靜聽得大怒,指著文英的鼻子罵道:「你娘就是賤貨,你別以為大嫂現在護著你,你就得意忘形了,看見了沒,那才是一家人,你和你那個傻弟弟遲早會被他們趕出去。」
  
  「啪!」一聲清脆的巴掌在屋裡響起,那邊哭作一團的母子三人轉過頭來,看著被打得怔住的文靜,和一旁怒目而視的文英。
  
  「你再敢罵我親娘一句,我就撕爛你的嘴。」文英像只發怒的小母豹子,凶狠地看著文靜說道。
  
  文靜終於回過神來,衝上去就要打文英,紹揚快步走了過去,一把扯住文靜的手道:「要鬧回你二房去鬧,你敢再罵一聲大妹妹,你信不信我讓人扔你出去?」
  
  文靜從來沒見過紹揚發火兒,他的聲音仍不夠嚴厲,但是眼裡就蘊藏著一股威嚴,一股令她望而生畏的威勢,她跺了跺腳,哭著衝了出去。
  
  葉成紹和素顏聽得紫雲說了這事後,葉成紹又將侯府多派了些人手,守住大門,以後再也不許二房的人進來了,而且,要加快三房與大房之間的圍牆建設,早些與這兩房人隔開了才是。
  
  素顏這兩天在屋裡,除了陪著葉成紹外,就研究制香的新方子去了,別院裡的腸子還是由素麗管著呢,把侯府的事辦好了,等太后千秋過了之後,她就要一心一意的做生意了。
  
  這一天,方媽媽從集市上回來,氣得臉都是綠的,素顏原是讓她去幾位王親貴族家裡買菊花的,見她這個樣子,忙問道:「媽媽今天可是辦得不順?」
  
  方媽媽進了屋之後,才順了些氣,強忍著乾笑道:「還算好,壽王府的菊花早早兒就收了花瓣,中山侯府的也收好了,大少奶奶您不用擔心,今年的花量應該是很足的。」
  
  素顏聽了便點了頭,笑道:「媽媽有什麼就告訴我吧,我如今也算是練大了膽子了,您也瞧見了,自從進了這府裡,什麼樣的事情我沒遭過?都習慣了,不在乎再多一件兩件的。」
  
  方媽媽聽了,想了想,才斟酌地說道:「奴婢在壽王府裡頭遇到了護國侯夫人,她正與靖國侯家的大兒媳婦在一起呢,知道了奴婢的用意,便非要說她們府裡頭也有花,也要賣給大少奶奶您,奴婢本不想要,但她們說得好,就應了,後來,那兩個夫人就非要留著奴婢坐,說出來的話,卻是難聽的很,說是現在京城裡都在傳,說大少奶奶與東王世子有染,與中山侯世子爺不清不白,奴婢原也知道她們是針對爺和奶奶的,以前就鬧過,就沒理睬她們,後來,她們也沒有再說什麼了,奴婢就去問壽王世子妃,世子妃為這話也是氣得不行了,可是,她卻說,京裡頭卻是在亂傳呢,還傳了爺好多不堪入耳的話。
  
  奴婢聽了就不信,就去街市上走了一圈,結果,還真是有那麼回子事,好多百姓都說爺是北戎人,不能讓爺當皇子什麼的,又說大少奶奶不檢點……呃,總之,說什麼的都有啊。」
  
  素顏聽得眉頭皺起,看來,陳家人真的在破釜沉舟了,他們非要魚死網破麼?冷靜下來,素顏又問:
  
  「還有什麼消息?」
  
  「坊間裡都在說,大皇子是被爺害的,那些人死了的,擺在大皇子府前的人全是爺送去的,而且,人也是爺害的,就是為了奪取皇太子之位,如今好多不明真相的清流,太學府裡的學生都在為大皇子說話,說大皇子厚道賢良,皇上應該立大皇子為太子才是,不能讓大周被北戎人給佔去了。」方媽媽聽了又道。
  
  這時,葉成紹就自屋裡慢悠悠地走了出來,看了一眼氣得臉都紅了的方媽媽道:「嬤嬤,您起什麼呀?放心,這些個不利於我的消息,過幾天就會沒有了的,這種事情,沒臉的又不是我一個人,有人比我更不喜歡聽到這些話呢。」
  
  素顏一聽也是,淡然地笑道:「可不是麼,想必過兩天,京城裡又有熱鬧看了,宮裡的那兩位,比咱們更急呢,咱們不急,坐著看熱鬧好了,這種事情,我們越是氣,越是想澄清事實,便會越陷越深,沉默才是最好的辦法。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5:36 PM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但是,形勢並不如素顏和葉成紹所預料的那樣,後面的幾天裡,幕後操縱流言的人越來越瘋狂了,連皇后當年的事情也給挖出來了,說什麼的都有,更是將素顏在婚前與上官明昊之間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其中,還有人說她貪圖葉成紹的身份和權勢,竟然無恥的奪了親妹妹的婚事,差一點把親妹妹從正妻之位逼成妾室,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耍盡了陰謀詭計。
  
  這種流言,先是在官員府中流傳,後來,才傳入市井中去,傳入小家小戶的百姓中去,京中百姓原本就盯著皇家的逸事津津樂道,這會子更有了談資,說什麼的都有了。
  
  先前還因為素顏在壽王府一曲成名,不少管家貴婦還是替素顏辯駁的,又加上一些管家夫人小姐喜歡用素顏店裡的香,又有一部分人為素顏說話,說是流言,不值得一信,但是,後來,聽說是素顏的親妹妹,皇商錢家的大少奶奶親自出來現身說法,說她當年原是與葉成紹議了親的,後來,是素顏害得她在壽王府梅花宴上出醜,再被葉成紹羞辱,後來還被葉成紹強逼為妾,便是如此,素顏還是逼著葉成紹退了她的婚事。
  
  又抖出素顏在娘家的一些醜事,說是她婚前便與下人有染,有下人拿了她的肚兜什麼的……
  
  錢家雖然算不得管家,但是皇商,與許多京中的公卿貴戚之家有來往,素情自嫁了後,與素顏並沒多少來往,也消沉和老實了好一段時間,這陣子卻是活躍了起來,她也不主動說,只是京中流言盛行,有人免不了會問她這個素顏的親妹子,問到她時,她就說了那麼一大通,似是而非,真真假假,又加之,如今她與劉婉如的關係突然就好了起來,有她在的地方,就有劉婉如,兩人一唱一和,自然便有更多人相信了。
  
  連家人也正是素顏的確不守婦道,加之女人們本就易生嫉妒,八卦得很,素顏先前的名頭太盛,京城第一才女的名聲,讓很多女子生恨,當然更加添油加醋,一傳十,十傳百的傳了出去。
  
  而關於皇后的流言則大多是說她乃是北戎人,用女色迷住了當今聖上,說她明面上是做了大周的皇后,實際乃是北戎的探子,將大周許多機密情報透給了北戎,而且,至今仍在與北戎情報聯絡,這些話,無疑也有人拿出了證據來,竟然有人自稱是北戎人,證明皇后就是當今北戎皇室的長公主,唯一的獨女,北戎皇室的繼承人……
  
  關於皇后的流言直接就影響到葉成紹,葉成紹是皇后的獨子,如果葉成紹繼承了大周的皇位,那麼,他是不是還要繼承北戎的皇位呢?
  
  一人能當兩個世代為仇之國的皇上麼?到時候,葉成紹是以大周為利益為先,還是以北戎利益為先呢?
  
  有的人便傳出,說是葉成紹對當今皇上很是不孝,對皇上的態度不但不恭敬,還很惡劣,有大臣在乾清宮親耳聽到葉成紹罵皇上,更有宮人在太皇宮裡親眼看到葉成紹打得皇上吐血,而那一天,正是大皇子被貶的一天,太后和大皇子也是親眼所見了的。
  
  而很多大臣又說,葉成紹孝母極重,對皇后很是孝順,心也是偏向皇后的,如此一來,他一但即位,皇后便是太后,他又聽皇后的,那皇后的陰謀就很有可能會得逞,再加上,宮裡也傳出一些流言,說是葉成紹與皇后狼狽為奸,連太后也敢打,簡直囂張至極,無法無天,不把皇上和太后放在眼裡,不孝不義,品德敗壞……於是,那些激進的學子便上街遊說起來,又有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在其中鼓動,使得群情開始激奮起來,人們越說越激動,越說越厲害,弄得寧伯侯府門前,素顏的玉顏齋門前,經常有人圍觀,擋道,更有人拿了石頭和菜葉往寧伯侯府裡頭砸。
  
  玉顏齋門前也是生意都做不成了,不少不明真相的客人買了東西回去後,又來要求退貨,說是素顏的胭脂水粉賣給了翠玉樓,而且,翠玉樓的紅菊姑娘還是素顏的貼身侍女,這不是污辱她們這些正經人家閨女的閨譽與人格了嗎?
  
  退貨還不算,更有人去搶、砸玉顏齋,西城的玉顏齋若非是壽王府親派人坐鎮,只怕也遭了秧。
  
  這一天,素顏剛起來,陳媽媽便焦急地站在外面說道:「大少奶奶,不得了了,外面又有人鬧了,連臭雞蛋也砸進來了。」
  
  葉成紹聽得臉都綠了,皇上究竟想要做什麼,竟然任由事態繼續發展、惡化,半點手段也不用?很多消息原都是隱秘的,如,他打太后的事情,大皇子出事那一天,皇上收掌自傷之事,這些,別說是老百姓,便是朝臣也是不知道的,當初除了護國侯與太后,就再也沒有人知道,怎麼傳出來的?如果說是護國侯的話,那護國侯不是在找死嗎?
  
  看著正在梳頭髮的素顏,葉成紹黑著臉道:「娘子,我要去宮裡一趟,問問那個人看看,他究竟想做什麼?這個破太子之位,他要不想給我就明說,弄這麼些個彎彎繞繞出來做什麼?」
  
  紫綢給素顏插上了一根紫金步搖後,素顏對著鏡子左右瞧了瞧自己,嗯,氣色很好,肌膚白裡透紅,她嫣然一笑,對葉成紹道:「相公何必生氣,那些人,不就是想逼你與皇上鬧麼?更是巴不得你自動放棄做皇太子,你可不要中了他們的計才是啊。」
  
  葉成紹聽得微怔,道理是明白的,但是,人非聖賢啊,他雖從小便聽慣了人家對他的貶損,但聽不得別人對素顏、對皇后的污辱啊,這樣還能忍下去,他還算男人麼?
  
  看著素顏淡定從容的樣子,他一陣心酸,再看素顏穿了一身素淡的衣裙,走了過去,對素顏道:「娘子,咱們換喜慶些的衣服,一會子上大街晃蕩去,看誰敢真對咱們怎麼樣。誰敢砸爺,爺立馬就讓他死的好看。」
  
  素顏回頭深深地凝視著他,他臉上帶著懶懶的笑,吊兒郎當的,但眉宇間帶著一股戾氣,知道他是真動怒了,按說,立他為太子的旨意早該下了,不知道皇上在想些什麼,正是因為皇上的猶豫不決,才會讓那些人以為還有希望,才會扯出這麼些掩攢事來。所以,這件事裡又有大皇子的影子,也許,皇上時又想要磨礪葉成紹,但他難道就不知道,這樣下去,兩虎相爭,必有一傷麼?難道非要讓葉成紹將已經廢了的大皇子殺了,他才甘心麼?
  
  「好,咱們上街去,看誰敢砸咱們,咱們就讓他們死的難看。」素顏揚起了眉,站起身來,真的到裡面去換了件紫色的衣裙。
  
  還給他也拿了一套同色的衣服來換上,紫綢在一旁看著,眼睛亮晶晶的,爺豐神俊朗,俊顏如玉,大少奶奶清麗婉約,氣質清雅,真是一雙璧人啊,這樣的一對人兒,為什麼那些人非要往他們頭上扣屎盆子,見不得他們好過呢?
  
  叫上青竹、墨書、紅菊,侯府的護衛開路,葉成紹和素顏高調的走出寧伯侯府的大門,大門外果然圍了一群人,見素顏和葉成紹出來,大家眼前一亮,人群中有人就在說:「好一對玉人啊,郎才女貌,他們真的會是那樣的人麼?」
  
  「可不是,看那位夫人的眼神正得很,相貌又清麗,哪裡像是那種陰險之人。」
  
  「人不可貌相,難道小偷會在臉上刻個賊字麼?你們可不要被他們的外表給迷惑了。」也有人立即出言反對。
  
  「是啊,有的人就是長得人模狗樣的,做出來的事情卻是髒得很呢。咱們要不要砸他們兩個?」
  
  「名聲這麼臭了還敢出來現,真該砸。」
  
  「也許是人家心中無愧呢?要知道,眾口鑠金,流言能殺人的,他們卻一點愧疚之意也沒有,或許,那些傳言是假的呢。」
  
  「也是,看到府裡頭的護衛沒有,他們這樣高調的出來,真要砸了,只怕咱們下一刻就被抓了,又不是自家的事情,犯得著得罪皇子麼?看看熱鬧就得了。」又有人勸說道。
  
  寧伯侯府的馬車裝潢富麗精緻,停在侯府前面,葉成紹溫柔地牽著素顏的手走向馬車,素顏淡定地面對著一眾看熱鬧的人群,微微一笑,朗聲道:「我夫妻二人要進宮去面聖,諸位高鄰都是來給我嗎送行的麼?」
  
  人群裡立即發出一陣不屑的哧鼻聲,素顏也不惱怒,微笑不改,優雅地扶著葉成紹的手,上了馬車,但卻是站在車門邊上,這樣,她就高立於人群之中,俯眼看向圍觀的眾人,「小女子嫁入寧伯侯府也近一年了,平時雖很少拜訪各位街坊鄰居,但彼此間,也還是或多或少的有過一些照面,我且請問各位高鄰,你們以往可曾聽說過小女子的半句不是?可有人議論過小女子的人品舉止?小女子可曾做過逾矩違制之事?但凡有一條能說得出的事實來,小女子自行了斷去。」
  
  「是啊,以前並沒有聽說過這位世子夫人的不是啊。」人們看著素顏淡定和暖的小臉,不少人心中便有些佩服,外面傳言可是說什麼的都有,把這位夫人說的那樣的不堪,要是換作了別的深閨婦人,怕是要不就懸樑,不死的,也會羞於面世,不敢出門才是,這位夫人倒好了,神情淡定從容得很,這種情況,要麼便是她的臉皮太厚,要麼,就是她心中無愧。
  
  而不管是哪一種情況,都足以證明這位夫人的膽識和勇氣不是尋常女子能比的。有人便開始回想這一年來,這位世子夫人的行為舉止了,還真是沒有什麼值得人去說道的啊,以前聽說的可都是好的呢,這會子怎麼會變了?
  
  「聽說皇上第一次接見這位夫人後,就封了她未一品誥命呢。」
  
  「嗯嗯,是啊,她在壽王府裡唱的那首歌,如今坊間裡也在傳唱呢,啊呀,那歌唱起來,還真能讓人熱血沸騰,能激勵人的鬥志,好男人,便要像歌裡唱的那樣,才不枉一世為人呢。」有些混在人群裡的學子也悄悄地說道。
  
  「可不是麼?聽說,她還當朝出試卷考京城才子呢,結果,那些才子還真被她考住了,好些個人做不出來這位夫人所處之題呢。」
  
  「是啊,太學院裡的老學究有的也做不出來那些題呢,對這位夫人很是推崇呢。」
  
  人們小聲議論著,不少輿論又專向了素顏這一邊,素顏乘機說道:「多謝各位高鄰對寧伯侯府的關心,現在,小女子與相公要進宮去,還請各位讓一讓。」
  
  素顏的語氣親和,笑容親切,她可是皇子妃,又是一才高八斗的一品誥命,面對這些升斗小民時,神情裡沒有半點倨傲,讓人感覺如春風般和暖可親,圍在門口的人不自覺的便散開一些,讓出一條路來,素顏這才鑽進了馬車裡去,葉成紹默不作聲的跟著她上了馬車。
  
  那車走出好遠後,一些手裡拿著石塊的人拿起石塊來看了看,喃喃道:「要向那樣玉一般的人兒砸石頭,可真是罪過啊。那夫人看著明明就很好啊。」
  
  也許圍在寧伯侯府的人群裡,並沒有那些幕後之手操縱,只是純看熱鬧的百姓吧,素顏和葉成紹很輕易就出了寧伯侯府所在的那條大街。
  
  馬車向東街駛去,素顏想在進宮前,瞧瞧自家的那個鋪子亂成什麼樣子了。
  
  一路上,寧伯侯府的標記並沒有撤下,總有人圍在路邊謾罵,說的話不堪入耳,很難聽,有的人竟然罵他們夫妻是姦夫淫婦,葉成紹幾番怒火直冒,要衝下馬車去打人,都被素顏制住了,「狗咬你一口,你也要咬回去麼?不過是些無知的,被人利用的百姓罷了,只要還沒有人去敲登聞鼓,那些流言就當耳邊風吧。」
  
  馬車到了玉顏齋門前停下,素顏掀了窗子向外看去,果然玉顏齋門前被堵得死死的,很多穿著僕人的衣服的人在鬧著要退貨什麼的,更有人撿了石塊往店裡砸,素顏沉下臉來,對葉成紹道:
  
  「相公,我要去店裡。」
  
  葉成紹有些猶豫:「就怕那些人會砸著你,傷了可不好。」
  
  「不怕,這種事情總是要面對的,我辛辛苦苦創下來的業績,可不想就這麼找被人弄垮了。」素顏堅定的走下馬車,葉成紹忙擋在了她身前,護著她想店門前走去。
  
  就聽得有人在喊:「快看,那個賤女人來了,這就是她開的店,連妹夫也搶的不要臉的女人。」
  
  「是啊,聽說成親前就與中山侯世子勾勾搭搭,有了寧伯侯世子後,又甩了中山侯世子,成親後又勾搭上了。」又有一個人躲在人群裡說道。
  
  葉成紹的臉就黑如鍋底了起來,手上的青筋都暴起了,緊握著素顏的手,極力控制著。
  
  青竹可受不得這個氣,眼見的盯住了那個人,突然飛身縱起,凌空踩著眾人的頭,甩出白綾,將那人像縛雞仔似的綁了出來,許多人的頭被她踩得一愣,而沒被踩頭的人,只覺得天上突然出現了一個飛仙似的,轉眼間,青竹穩穩落地,將那人扔在了地上,人群頓時嘩然,那被綁之人驚魂未定破口大罵:
  
  「大家快來看啊,皇長子縱奴行兇了,我一沒犯法,二妹做錯事,憑什麼綁了我呀。」
  
  一下子,圍著的人群便開始湧動了起來:「哼,是皇親就了不起了麼?皇子就可以無法無天了麼?為什麼要綁人?咱們去砸爛他們的馬車。」
  
  說著,就有人砸了塊石頭過來,葉成紹大袖一揮,便將石頭揮了回去,又砸中了那個人,那個人立即發出一聲慘叫來,他的頭被砸了一個大洞,正流著血呢,鮮血刺激下,很多不明真相的人便大叫起來:
  
  「殺人了,殺人了,皇子殺人了。」
  
  場面上,頓時更亂了,很多人便拿起石頭來砸素顏所在的車,紅菊長綾飛舞,死死地護著素顏,墨書的功夫也不弱,一直幫著素顏攔著,街對面的人也聽到了聲響,也跟著圍了過來,人群擁擠著,不少人還被推到,被人踩了,場面越發的失控起來,葉成紹摀住了素顏的耳朵,突然向天一聲長嘯,一聲獅子吼功夫,震天動地,好多人都不禁摀住了耳朵,不敢再亂動了,有些人是直接被他震住了,人們呆怔著,沒一個人敢再向馬車扔東西,葉成紹趁機飛身縱上馬車,站在馬車頂上,朗聲道:
  
  「不要再鬧了,有話可以親自問我,百姓們,我葉成紹與你們有仇嗎?」
  
  一些百姓聽得面面相覷,是啊,與他有仇嗎?沒有吧!人們不過是不明真相,有的是純屬湊熱鬧,而那些作壞的,又被葉成紹幾手功夫給震住,那個頭被砸開之人便是前車之鑒,他們想要為主子辦差,但小命也是很重要的,所以,場面一時鎮住了,人們只是圍著馬車,並沒有再往馬車前擠。
  
  有些人就回道:「無仇,但你行為惡劣,品行不端,毆打太后,殘害手足,不忠不孝,實乃奸詐之惡人,還是北戎奸人之後,人人得而誅之。」
  
  「那可就奇怪了,本殿下既然毆打了太后,又殘害了手足,為何皇上沒有處罰於我?為何我還活得好好的?還是你們認為當今聖上也是個不忠不孝之人?是個昏庸無道的昏君?」葉成紹不屑地回道。
  
  「我等不敢妄論皇上,但一定是你手段太過奸猾,期滿了皇上。」又有人在罵道。
  
  「將那人給本殿下提上來。」葉成紹也不回答,只對紅菊說道。
  
  紅菊聽了將紅綾給高高揚起,竟然憑地便將那個被她綁住之人拋向了馬車頂,葉成紹一伸手,將那人抓住,隨手一扯,將那人的外衣扯脫,露出裡面青色小襖。
  
  「大家可以看看,他穿的是什麼?僕人衣服對嗎?方纔,就是他在說,我家娘子搶了妹妹的夫婿,大家再看看這是什麼?錢府的腰牌。」說著,葉成紹將從那人身上搜出的腰牌扔給了墨書,墨書拿了給圍在近前的人看。
  
  果然是錢府的僕人,但有人便說:「就算是錢府的人又如何,他們不過是說出了事實而已。」
  
  「是,你們可知道錢家是皇商?錢家在淮安可是開著石料場的,你們知道錢家做了什麼嗎?去年為何兩淮會遭大難,明明用石料修了河堤,為何還是被衝垮?就是因為錢家與官員勾結,以次充好,以碎石代替大石,送料又不足,今年本殿下治河時,便揪出了這個奸商,並查辦了,他們就懷恨在心了,故意中傷我家娘子,這些事情,如果你們不信,可以去刑部打聽,可以問兩淮的百姓。」葉成紹大聲說道。
  
  有人便道:「官官相護,誰信你呀,也許錢家根本就沒有做過這些事情,你們不過是報復錢家大少奶奶,因為錢家大少奶奶與你夫人有過節呢。」
  
  百姓們並沒有因為葉成紹的話而平靜,反而議論得更厲害了起來,「你們夫妻,品行不端已是事實,如若你們只是普通人也罷了,但你們是皇子,會是大周將來的皇儲,大周可不要這樣的人做皇上。」人群裡,有些學子模樣的人便大聲說道。
  
  「是的,男盜女娼,令世人不恥,我們要讓皇上廢了這個皇子,削他為庶民才是,不然,大周的國格何在,禮儀孝道何存?」
  
  「是的,別想用一兩個人就欺騙我們,我們沒這麼容易相信的,這裡有大膽的麼,有敢於為國進言的麼?同小生一起去敲登聞鼓去,為大皇子伸冤,為二皇子報仇,讓皇上廢了這個人品下賤之人。」
  
  「有,算我一個,我去。」
  
  「對,也算我一個,我也去,我們可不能就此讓北戎人得了逞去。」
  
  場面又亂了起來,有的人,開始往午門方向走,葉成紹皺了眉,看向不遠處,眼裡有些憂色。
  
  不遠處,突然響起了一陣鑼鼓聲,人群頓時被吸引住了,紛紛轉頭看去,只見一條條橫幅上寫著:「感謝青天葉大人。」
  
  「葉成紹大人是兩淮的救星,是百姓的父母。」也有人在喊著口號:
  
  「感謝葉夫人,葉夫人為兩淮百姓治時疫,葉夫人是觀音下凡。」
  
  「是啊,沒有葉夫人的方子,我們沒有被水淹死,也病死了,她是菩薩心腸啊,這樣的好人也要被罵,你們喪盡天良啊。」
  
  「誰說葉大人品行不端了?葉大人是百姓的好官,葉大人救了我們兩淮的百姓,今年要是沒有葉大人,我們怕是早成了孤魂野鬼了。」
  
  人們終於看到,不遠處,正有一大群人往這邊而來,他們敲鑼打鼓,手持橫幅,他們穿著樸素,有的破衣爛衫,他們中,有老人,有婦人,有小孩子,一看便是從災區過來的人,而且,有的還是拖家帶口的,全家出動了。
  
  「就是,葉大人是青天啊,今年,若不是葉大人,淮河又得遭災了,京城裡,又會有很多流民,我們擁護葉大人,你們誰在說葉大人的不是,兩淮百姓誓死捍衛大人的聲名。」
  
  治河之事,全京城都知道,那時候,為了選治河大臣,在壽王府是經過了一場比試的,當時,陳閣老還因為藐視也成,說他是廢物點心而與葉成紹打賭輸了,不得不站在紫禁城頭上,當眾向葉成紹道過歉的,此時過去並不久遠,大家記憶猶新。
  
  先前跟著鬧的百姓也開始明白了起來,「是啊,兩淮可是治了多年,年年治,年年災,朝廷廢了不少銀子,老百姓也遭了不少罪啊,不是葉大人,只怕今年又有流民鬧京城了,咱們京裡人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是呢,聽說,出時疫時,葉大人不顧生命危險,天天與疫民在一起,用葉夫人的方子救了好幾千病人呢。」
  
  「真的啊,他們明明就是好人啊,堂堂皇子皇妃,肯為百姓做到這一步,很難能可貴啊。」
  
  「那我們還鬧什麼啊,散了吧,敲什麼登聞鼓啊,敲個屁呀,你們見過大皇子真做過什麼實事麼?」
  
  「就是,那幾個慘死的丫頭明明就是從大皇子府裡抬出來的,要不是葉大人,大家怕都是蒙在鼓裡頭呢,那些人也是白白冤死了。」
  
  這時,從另一面,有個俊朗的公子,騎著一匹駿馬過來,他身後,還跟著好幾位官員,那前面的公子大聲道:「我就是中山侯世子,上官明昊,兩淮治河,我也參與了,我與葉大人並肩作戰,沒日沒夜的奮鬥在災區第一線,與他情同手足,你們不信,可以問這來自兩淮的百姓,他們因為要感謝葉大人,早就從淮河徒步過來的,正好趕上你們在污蔑陷害葉大人,他們的話,你們總該聽吧。」
  
  有些人便暗想,要真是葉大人搶了這位中山侯世子的老婆,他又怎麼會與葉大人情同手足呢?他既然是對葉夫人有情,應該是巴不得葉大人出事才對,又怎麼會為他說話呢?看來,流言真的不能相信啊。
  
  這時,又出來了位相貌更為清俊的王子,他一身貴氣裝扮,氣質如竹似遠,起在馬上,如天神降世了般,他也是打馬上前道:「我乃東王世子冷傲晨,我與葉兄也是莫逆之交,傳言中說得多有不堪,連本世子也扯了進去,那其實是有不軌之人利用民心,故意陷害葉大人夫婦的。」
  
  人群裡也有些小姑娘,她們哪裡見過這樣俊朗之人,一時被東王世子和上官明昊的俊朗所迷住,眼睛都在放星星,對他們兩說話自然是深信不疑,大聲附和起來:
  
  「是啊是啊,這兩位世子爺豐神俊朗,品性極佳,就算不信葉夫人的人品,也要信他們啊。」
  
  「我聽說,葉夫人原先著實是與上官公子議了親的,但是被藍家二姑娘死纏爛打給毀了啊,不是葉夫人的錯呢。」又有人在人群裡這樣說。
  
  「是啊,聽說,那二姑娘還離家出走過,就是想要去纏中山侯世子呢,後來被錢家人救了,才嫁入錢府的。」
  
  「也是,葉夫人能做得出那樣的詞曲來,又怎麼可能是品行不端之人呢。」
  
  一名學子模樣的人也說:「就是,葉夫人在會政殿裡出的那些治河題,現在還在太學府裡擺著呢,咱們的導師也不見得做的出來,她用的那些符號,我們見都沒有見過,她的第一才女之名可不是浪得來的,可是將京城十大才子都考住了的,試問京城裡,有哪個女子有這個本事,敢為男子之師?」
  
  「是啊,就這份氣魄,將來為一國之母也是當之有餘啊,我們為什麼要罵她啊。」
  
  葉成紹站在馬車頂上,感激地看了上官明昊和冷傲晨一眼,對他們拱手致謝,朗聲對下面的群眾道:「散了吧,散了吧,堵了交通,一會子九門提督和順天府帶人來了,衝撞了大家可就不好了。」
  
  兩淮過來的百姓確實不肯散,他們中走出一個老者來,後面跟著手裡舉著萬民傘的兩個大漢子,老者當街向葉成紹拜了下去:「葉大人啊,老朽代表兩淮的百姓,給您送萬民傘來了,一路上,您一把傘也不肯受,匆匆就走,萬民這些百姓自發的要將此傘送進京城來,這才知道您受委屈了,天啊,這樣的好官,還要被人誣害,天理何在啊。」
  
  「天理何在啊。」跟在老者後面的兩淮百姓也跟著齊聲大喊。
  
  那些曾經罵過葉成紹的人,聽了這話,頓時感覺羞愧起來,有的人灰溜溜的走了,有的人跟著就說對不起,場面頓時轉變成了,老百姓對葉成紹感恩戴德起來。
  
  素顏在馬車前靜靜地看著上官明昊,他臉上有著淡淡的倦意,看得出來,他是長途奔襲過的,那些人,是他找來的麼?兩淮離此地何止百里啊。
  
  上官明昊見她看過去,眼裡便是關切和擔憂的回望過來,素顏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示意她很好,無事。
  
  轉眸間,她似乎看到有個熟悉的身影正外外圍走,雖然那人將圍帽戴得很低,但她還是認了出來,那時她的妹妹,藍素情,心中一陣冷笑,她果然是在人群裡啊。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人群漸漸散去,葉成紹跳下馬車,上官明昊和冷傲晨也跳下了馬,走了過來,冷傲晨迅速地看了素顏一眼,見她雖然神情有些鬱鬱的,但情況還好,並沒有受傷的跡象,微鬆了一口氣,收回視線。
  
  「葉兄是要進宮麼?怎麼沒有通知順天府的人給你們開路呢?」如果有人官兵開路,就算是有人鬧事,也應該不會離得馬車這樣近,那她也不會處於危險之中吧,冷傲晨的語氣有點不豫。
  
  上官明昊聽了這話也同時看向了葉成紹,他也很意外,葉成紹為何沒有派官兵護路。
  
  「是我不讓的,如果讓官兵護路,只會讓不明真相的百姓更加猜疑,以為我們心虛了,再說了,真有官兵打跑了這些圍觀者,你們帶來的這些百姓不是起不到效果了麼?」素顏狡黠的對冷傲晨眨了眨眼道。
  
  看她還有心情開玩笑,冷傲晨也笑了:「這其實也是葉兄策劃好了的,不過,其實我們也是得了皇上首肯的,九門提督那邊可是早就得了命令,不然,我和明昊兄也不可能真的就能將這麼多人帶進城裡來。」
  
  葉成紹聽了就凝了眼,若有所思地回頭看向仍沒有散開了兩淮百姓,對冷傲晨和上官明昊一拱手道:「多謝兩位了,還要再煩請兩位妥善安置這些百姓才是,他們長途勞頓,又為我解此大圍,我心中有愧啊,真沒為他們做多少事情,卻要讓他們付出如此多,這些百姓太淳樸厚道了。」
  
  素顏也點了頭道:「確實應該厚待這些老百姓啊,既然皇上知道他們來了,應該也有對策吧。」
  
  冷傲晨了笑道:「著實如此,世嫂果然想得明白一些,葉兄,皇上並非無情之人,兩位既是打算去宮裡,那便快些啟程吧,皇上正在養心殿等你們,此處的事情,我和明昊兄會處理的。」
  
  葉成紹與素顏聽了對望一眼,辭別冷傲晨和上官明昊,上了馬車,向宮裡行去。
  
  養心殿裡,皇上正與中山侯在說話:「朕已下旨,著劉朗坤為攮北大元帥,即日離京赴任。」
  
  中山侯聽了劍眉微蹙,一拱手道:「皇上,劉將軍確實乃帥才,但是,靖國侯在北威軍裡經營多年,驟然間拿走他的軍權,只怕他的那些親信部下會鬧事啊,可有萬全之策應對?」
  
  皇上聽了微瞇了眼,走下龍椅,在殿中踱步道:「這一次,陳家膽敢惑動京城百姓當街圍攻皇長子,又派人在皇長子府外鬧事,朕已經著人將鬧事者的中間分子抓獲了,不治他陳家一個謀逆之罪,難消朕的心頭之恨。」
  
  中山侯聽了微垂了眼,暗想,也是,陳家已經是兩次利用百姓來鬧事了,上一回的流民事件,這一次的故意製造侮辱皇后和皇長子夫婦的流言,還使人去圍住皇長子府第……其實,最讓皇上生氣的應該是那條葉成紹很可能也要繼承北戎大統的流言吧,那原就是皇上多年的夢想,也是多年的心血,不然,也不會讓親生兒子一生下來,便送給了別人,讓親生兒子恨了自己二十年之久,更是讓皇后也怨了他二十年之久,皇上的心思,別人不知,中山侯卻是清楚的。
  
  「即便是如此,臣斗膽,還是認為皇上您須慎重,如今北戎皇室也是內鬥得厲害,靖國侯又將皇后的身份揭穿,更揭穿了皇長子的身份,那北戎皇帝再想要皇長子即位,只怕會受到更大的阻攔,那些反對派定然會在北境製造事端,挑起兩國戰爭,以加大北戎人對大周的仇恨,從而達到阻止皇長子即位的目的,所以,更怕北威軍內部趁此機會嘩變啊。」中山侯沉思片刻後,對皇上道。
  
  皇上聽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所顧慮的,朕也想到了,這是很難避免的,朕也只能寄希望於紹兒了,他那日讓靖國侯出了個大醜,已經讓靖國侯顏面掃地了,當時,可是有不少武將也在哦,他那大周第一勇將的名頭,哼,已經被紹兒給損得沒幾兩了。軍人,可是只認強者。」
  
  想起那一日靖國侯的狼狽,所傷之重,中山侯的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一絲微笑,附言道:「過些日子就是太后千秋,到時,周邊不少國家都會派使來賀,皇上,靖國侯還欠著皇長子四十記耳光呢。」
  
  皇上聽得哈哈大笑,直搖頭道:「上官愛卿啊,你也學壞了,不過,這點子倒是不錯,不錯啊。」
  
  兩人又聊了一陣子,這時,才有宮人來報,說皇長子進宮求見。
  
  素顏照例去了坤寧宮,皇后一見她進來,就迎了上來,拉著她的手上上下下的細細查看了一遍,見她果然毫髮無損,這才鬆了一口氣,罵道:「那個死老太婆,被禁足在慈寧宮裡頭了,還不得安生,宮裡的好些事情,都是那趙嬤嬤給拱出去的,若不是要堵悠悠眾口,本宮只想現在就去慈寧宮殺了那個姓趙的賤人。」
  
  素顏聽得怔住,果然這次流言事件裡,也有太后的影子麼?太后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葉成紹呢?葉成紹也是她的親孫子啊,轉念一想,藍府的老太太也是不喜歡自己,自己也是她的親孫女,不是也千方百計的要害自己麼?有些人,生下來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再去討好,她也還是不喜歡,那種討厭是入在骨頭裡去了的,很難改變。
  
  素顏拉著皇后的手溫柔地說道:「讓母后擔心,臣媳心中愧疚,母后,您真要回北戎去繼承北戎大統嗎?」
  
  身為皇后,是很難離開宮廷去別國的,大周的禮制可不允許,皇家的尊嚴也不會允許的。
  
  皇后聽了淒然一笑道:「一步錯,步步錯,年輕時犯下的過錯,這麼些年了,想要彌補,想要重來,又豈是那麼容易?當年,為娘任性,為了所謂的情愛,拋下父皇母后,偷離北戎,背棄了父皇母后,更背棄了北戎千萬的子民,他們不恨我,我便感激不盡了,再回去……談何容易?可是,父皇年邁體弱,母后思念成疾……我只能,只能……」說到後面,泣不成聲了,伏在素顏身上,哀哀的哭了起來。
  
  素顏心中酸澀萬分,擁緊皇后嬌弱的身子,靜靜的任皇后宣洩著心中的酸痛。
  
  良久,皇后總算止了哭,不自在的抬起頭來,像個孩子似的羞紅了臉,抽噎著躲閃著目光不去看素顏,「紹兒去了養心殿吧,走,咱們也去瞧瞧你那祖母去,她這陣子操心太多,是不是憂勞成疾了?」
  
  素顏聽得微怔,攔住皇后道:「母后,太后千秋就在近日了,皇上要給太后大辦,聽說屆時不少外國使者也會來,太后若在這當口出了什麼問題,或者心情不好,只怕會影響皇上的計劃吧。」
  
  皇后聽了冷笑道:「這點你大可不必擔心,那老太婆一直以大周國事為重,不管有什麼怨恨,也會以大周國體為先的,絕不會因意氣而有損國威的,她一直都當她自己是大周的救世國母啊,放心吧。」
  
  素顏聽了皇后略顯孩子氣的氣話,不由想笑,她也確實有多日沒有見過太后了,太后最初給她的親切感如今所剩無幾,她也更想明白,為什麼太后就是不待見葉成紹呢?
  
  「好吧,正好,兒媳也帶了一些禮物來,要敬獻給太后呢。」素顏笑著跟了皇后往外走。
  
  「咦,你這孩子,怎麼沒說給母后帶點禮物,倒是給那個死老太婆帶了?」皇后撇撇嘴,不滿的說道。
  
  「母后啊,臣媳那間鋪子裡的東西,只要有新貨,不都是先送一份給您了麼?您還嫌少啊?」素顏見皇后很快就紓解了心中的不快,心頭高興,說話也隨意了些。
  
  「那倒是,不過,最近一月生意差了許多吧,聽說很多人要退貨?」皇后擔憂地問素顏。
  
  「是差了許多,不過,退貨就退貨吧,方纔我讓夥計在店門口立了個牌子,凡退貨者,以後不得再買玉顏齋的新品,玉顏齋將此客戶列為了黑名單,不做他的生意。」素顏挑了眉,冷聲說道。
  
  皇后聽了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她道:「咦,我家兒媳婦如今也強硬起來了,那感情好,只要用過玉顏齋裡的東西後,再用別的,簡直就是難受啊,那些個退貨之人,只怕以後再也用不到這麼好的東西,會後悔死去。」
  
  素顏驕傲地說道:「而且,兒媳還對這一次不參與鬧事的客戶,繼續支持玉顏齋的客人辦了優待卡,以後他們不管在京城的哪一家玉顏齋買東西,都享受九折優惠。讓那些跟著鬧事的人嫉妒後悔死吧,我的東西那麼好,她們竟然敢退我的貨,哼,我也是有脾氣的。」
  
  皇后聽得哈哈大笑,兩人帶著青竹和花嬤嬤,有說有笑的往慈寧宮而去。
  
  慈寧宮外守著的,大多都是皇上後為指派的宮人,見了皇后和素顏過來,他們先是一怔,隨即很恭敬的行禮,皇后問道:「太后沒有休息吧。」
  
  自那一次在乾清宮被葉成紹打過一回後,太后被皇上禁了足,而皇后每日照常晨昏定省,太后卻是一概不見的,後來,皇后也懶怠來看太后的臉色了,這次來,又是過了多日之後的事了,每次太后不讓皇后進去的理由便是休息了,不舒服睡下了之類的,所以,皇后才有此一問。
  
  「回娘娘的話,呃……」那個宮人也不知道怎麼回稟,方才進去報信的人還沒有出來。
  
  皇后見了便笑了笑道:「平身吧,本宮聽說太后身體不佳,特意帶了皇長子妃一同來看望她老人家。」
  
  說著,也不管太后許不許她進去,便大搖大擺的帶著素顏往裡走。
  
  慈寧宮裡頭,太后正對前來報信的人道:「讓她走,哀家沒閒心看她那張假麼假似的臉。」
  
  「母后,臣妾怎麼就是假麼假似了?臣妾可是真心實意的關心您呢,聽說您身子不好,特意帶了素顏這孩子來看您,您不是說只有吃了素顏開的方子,身子才會好麼?」太后的話音剛落,皇后已經進來了,一臉笑容的對太后說道。以前太后可是假借素顏的方子給自己清了毒的。
  
  太后聽出皇后話裡的諷刺之意,抬了眸怒視著皇后:「你是來看哀家死沒死的吧,可惜哀家身子骨還好著呢,一時半伙也死不了。」
  
  皇后聽了還當真就圍著太后轉了一圈,點了頭道:「嗯,看著還真是精神得很呢,一時真是死不了,哎呀,這可不是大周的福氣麼?大周沒有了母后您這個定海神針坐鎮,還不得滅亡了麼?」皇后的聲音清脆嬌媚,太后聽著卻是刺耳得很,不由又瞪了皇后一眼。
  
  素顏看這婆媳再這樣下去,只怕會鬧起來,皇后今天就是來出氣的,真要讓太后給氣壞了,千秋那天參加不了壽宴,於皇后的名聲可就更不好了,本來就異國的公主,再氣病太后,那不是真落實了那些人的話,說皇后居心不良,想要吞併大周了嗎?
  
  「臣婦見過太后,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素顏給太后行了個規規矩矩的大禮。
  
  太后微抬了眼,看向素顏,心裡詫異萬分,今兒不是說有人會在東街圍攻葉成紹和素顏的麼?怎麼她看起來毫髮無傷,神情也淡然得很?陳家難道這般的沒用?造了那麼久的勢,還是被他們兩夫妻給消融了麼?
  
  「起來吧,難得你還有心進宮來看哀家。」太后心中翻江倒海,面色卻不變,淡淡的對素顏說道。
  
  素顏謝恩後直起身來,看了看太后的臉色:「太后,您的臉色著實不太好,可是夜間睡眠不足之故?」
  
  太后聽得微怔,略顯渾濁的雙目如電一般地看向素顏,但她只在素顏眼裡看到了坦然,沒有以往的那種濡幕,也沒她想像的怨恨,不禁有些摸不清素顏的態度,她對葉成紹的可喟是恨的,她當國母幾十年了,竟然被自家的孫子當眾甩耳光,這一生也沒受過這樣大的屈辱,到底是流著蠻子的血液啊,這樣的人,無禮粗俗至極,又怎麼能夠當得了大周的皇帝?
  
  因著對葉成紹的恨,連帶著對素顏也恨了起來,不管以前素顏曾經對她有多麼的親近孝順,站在對立面後,那種感情就會被怨恨所掩蓋了。
  
  「是啊,哀家如今是夜不能安睡,日不得安寧,如今朝中上下流言四起,都說大周國勢危險,哀家心中憂鬱,深恐愧對先皇,愧對大周列祖列宗啊。」太后意有所指的說道。
  
  「大周如此危急了麼?哎呀呀,那皇上怎麼還不請了母后出去坐鎮,去處理國事,不然,明兒怕是就要亡了國了。」皇后臉上帶著譏諷的笑容,好個自以為是的老太婆,真以為這個皇室離了她,便轉不起來了,真當自己是聖母,是救世主呢。
  
  太后被皇后的話氣得倒仰,怒喝道:「大膽,便是哀家如今被那不肖兒禁足這此,也由不得你這賤人來謾罵譏諷哀家,真當哀家拿你沒法子麼?」
  
  「您自然是有法子的,本宮也早就知道,您巴不得本宮早些死了才好呢,算了,看在你的千秋就要到了,本宮暫時不與你一般計較,本宮還巴不得你長壽,看著紹揚那孩子成為皇太子呢,怎麼捨得現在就把你氣死了?」皇后悠哉地看著自己素白纖長的手指,將尾指上的指套拔下又戴上,不屑地說道。
  
  太后氣急,一口氣就堵在了嗓子眼處,半晌沒有說出話來,素顏搖了搖頭,對太后道:「太后,為何非要想不開呢?難道,相公就不是您的孫兒麼?他做了大周皇帝,就能將大周帶入困境麼?如果真是大皇子承了大統,他就真能將大周治理得比我家相公好麼?您試想一想,如果是大皇子繼承了大周的大統,而相公繼承北戎大統,兩人同為一國之君,您覺得,是誰會將國家治理得更好呢?如果發生戰爭,又是哪一方更可能會贏呢?您這樣做,真的是為大周好,不是將大周推向滅亡麼?」
  
  素顏的話正好觸到了太后的心底深處,她不喜歡葉成紹,不想讓葉成紹繼承大統,可是,又不得不承認,葉成紹的確要比大皇子那蠢貨強了很多,論治國,論頭腦,大皇子只會耍些小陰謀,哪裡比得上葉成紹正直剛毅,哪裡比得上葉成紹肯真心為民,何況,葉成紹還有素顏這個賢內助,這個與眾不同的女子,敢當朝考問眾學子的女子,心懷與韜略並不遜於男人的女子,真讓大皇子繼承大統,讓他與葉成紹統治的北戎對上,那……的確後果不堪設想啊。
  
  可是……葉成紹的心思向著皇后,一旦他同時成為兩個皇帝,是大周統一北戎,還是北戎統一大周呢?這同樣對大周是個考驗啊,太后的心糾結了起來。
  
  看到太后的目光閃爍游移,素顏又道:「為君者,因以百姓為重,能治理好國家,讓百姓安居樂業,使得國富民強,不被外辱,那才是好君主,太后,你若真心為大周,就不應該被狹隘的皇室正統思想給制約,大周與北戎連年征戰,世代為仇,兩國邊疆的百姓痛不欲生,受盡戰亂之苦,如果能夠統一,成為一國之人,那戰爭不就消彌了,百姓也安定了,這又何樂而不為呢?」
  
  太后怕的就是這個,一聽這話,臉就沉了下來,怒道:「住口,既是知道是世敵,又怎麼可能輕易能消融兩國之間的仇恨呢?統一,談何容易,別到時候,是北戎人奴役了我大周百姓才是。」
  
  「您即使不信皇后娘娘,也要信相公才是,相公是在大周長大的,生於大周,養於大周,大周的文化,大周的禮制也是深入他的骨子裡了的,他是大周人,他愛民如子,又怎麼會讓北戎人奴役大周百姓呢?您這是在臆想了。」素顏毫不客氣的反駁道。
  
  她很想說通太后,太后也許是很會玩權弄術,但是,這個當口,她不想與太后為敵,因為,時機還不成熟,葉成紹就算成了皇太子,手上的權力也不會很大,畢竟皇上正是春秋鼎盛之時,離即位還有不少時間呢。
  
  太后聽了素顏的話,沉默著,沒有繼續再說話,素顏便笑了笑道:「臣婦給您帶了些禮物送給您,請太后笑納。」
  
  她這話鋒轉得太快,太后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不解地看著素顏,素顏笑著拿出一個精緻的香粉盒子,「這是臣婦才研製出的新品,也是特意為您這個年紀的人研發的,很適合皮膚的保養,太后,您年紀也不輕了,要多保養身子,生活如此美好,何必憂心太多,過好每一天才是最幸福的。」
  
  太后被她這番話說得笑了起來,喃喃道:「也是,生活如此美好,哀家何必庸人自擾,來,給哀家看看,你送的什麼東西,早就聽說你的胭脂鋪子開得不錯,裡面的香是以前沒見過的,好些個太妃用了也說好呢。」
  
  皇后在一旁撇撇嘴道:「也沒看到她特意為本宮研製出一款香來,倒是先拍太后的馬匹了。」
  
  那話聽著就酸溜溜的,太后聽了心裡倒爽快了好多,睨了皇后一眼道:「她對你還不夠好麼?什麼東西不是往你宮裡頭送?當哀家不知道你們婆媳關係好著呢。」
  
  「太后您若是能放下成見,孫媳也能和您一樣的關係好呀,孫媳第一次見您就覺得親切呢。」素顏將臣婦的自稱改為了孫媳,他揭開了盒蓋,拿了瓶香,自己先倒了些出來,勻在手上,給太后做示範。
  
  太后見了眼睛微凝,這藍氏還是一如既往的細心,知道自己心中對她有戒心,所以自己先拿來試了給她看。
  
  女人愛美,那是不分年齡和身份的,太后也要了些香脂塗在手上,果然清香幽雅,皮膚潤澤光滑,又溫和沒有刺激性,心下便喜歡了,讓趙嬤嬤接過了素顏手裡的盒子。
  
  素顏深深地看了趙嬤嬤一眼,這是太后身邊僅存著的一個心腹,太后應該是很倚重她的吧,想想是她將葉成紹在宮裡的流言傳出去的,素顏心裡便對這個趙嬤嬤厭惡得很。
  
  很多時候,神仙好對付,小鬼卻是最難纏的,也許,太后也有倒向葉成紹的時候,畢竟以前太后其實還是疼愛過葉成紹的,但是,只要身邊有人不斷的說葉成紹的壞話,那麼,太后就算有好感也會被磨滅了,而又一再的提醒葉成紹對太后做下無禮之事,那麼,原本是小怨的,也會變成大恨,所以,趙嬤嬤這人,著實討厭。
  
  看著趙嬤嬤將自己手裡的盒子收了進去,素顏眉頭微皺,那盒子裡頭可不止一小瓶,方才自己只試過一瓶香……
  
  趙嬤嬤進了內殿,過了好一陣子才出來,素顏淡定的與太后閒聊著,皇后實在是喜歡不了太后,但素顏那心思她也明白,皇上一日不死,太后在宮裡的影響就一日不會消除,太后想要對葉成紹使壞,再禁足也能想得出法子來,就如這一次的流言,素顏想暫時穩住太后的心意她也是贊同的,只是積怨太深了,要她一會子說幾句好話來討好太后,她還真是做不出來。所以,皇后便在一旁百無聊賴地聽著。
  
  「哎呀,孫兒媳一時忘了,那幾種香,如何塗,按什麼順序塗可是有規矩的,還有幾種是潔面用的,我還沒教您如何用呢,還請趙嬤嬤將香拿來,孫媳給您示範一遍才好。」說著說著,素顏突然瞪大了眼睛,一副才想起來的樣子,拍著自己的頭說道。
  
  她的神情嬌俏,眼裡又有了淡淡的濡幕之色,說話時,不自覺的就往太后身邊挨挨蹭蹭,太后也不知不覺的與她親近起來,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有的人,不見面的時候,你恨她,或是討厭她,但是一見了面,她身上便會有種奇怪的吸引力,讓你暫時放棄對她的恨,對她的討厭,或者說,討厭的,恨的原本並不是她這個人,只是她的身份,她週遭的關係,所以,在與她交談之後,會不知不覺的忘了這種關係和身份,忘了要恨她了。
  
  太后與素顏就是這樣,相互間很奇怪的就有種天生的親情一樣,素顏感覺太后很像她前世的母親,不是相貌,而是氣質,感覺,所以,她總不願意以太后為敵,就算是不得不為敵,她也在盡力的彌補和化解著這種敵意,何況,太后也確實是葉成紹的奶奶啊。
  
  「那好吧,趙嬤嬤,把這孩子送的東西拿來,讓她示範了遍給哀家瞧瞧。」太后笑著說道。
  
  剛從內殿出來的趙嬤嬤聽得微怔,面無表情的又回了內殿,將那盒香粉拿了出來。
  
  素顏接過盒子,卻並沒有打開,而是突然對趙嬤嬤道:「嬤嬤,你緊張什麼?怎麼手都在抖呢?」
  
  趙嬤嬤聽得愕然,不解地看向素顏,太后和皇后聽了也都轉過來看向趙嬤嬤,皇后冷笑道:「不會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吧,不然,怕什麼?」
  
  太后對趙嬤嬤道:「是昨兒個晚上一晚沒睡好,累著了吧,叫你別撐著了,有那些個小的服侍哀家也是一樣的呢。」
  
  趙嬤嬤憤怒地看了素顏一眼,恭敬的回道:「太后不用擔心,奴婢無事,奴婢並沒有發抖,皇子妃看錯了。」
  
  素顏聽了不置可否,揭開手中的盒子,伸手將先前試過的那瓶香倒了一些,抹在了手上。
  
  「太后,這一瓶淨面後,最先用的潤膚露,用完這個後,再塗些營養霜,這是蘆薈汁做的,最能養顏哦。」邊說邊塗,又拿起另外一瓶,突然,她的手一僵,手中的香瓶『光當』一聲,摔落在了地上,皇后便是一聲驚呼:「素顏,你的手怎麼了?怎麼又紅又腫的?」
  
  太后聽了也向素顏剛塗過香粉的手看去,只見那裡果然迅速紅了一大塊,而且,有起泡的趨勢,她不由震住了,衝口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你的香有毒嗎?」
  
  素顏的手痛得直哆嗦,咬著牙道:「太后,這瓶香先前孫媳可是試過一次給您看的,並沒有毒啊,再說了,孫媳就算想要害您,也不會在親手送您的東西裡下毒,這不是送了罪證給您抓了麼?」
  
  「可不是麼?再傻也沒傻到這個地步的,母后,您就是再不喜歡成紹那孩子,也不能遷怒於素顏吧,她可是一直都對您很孝順的。」皇后心疼的拉住素顏的手,大聲道:「還不快快請太醫來?」
  
  外面的宮人聽了忙著去請太醫了,沒多久,請來的正是陳太醫,他上前來,一看素顏那紅腫的手就道:「哎啊,中毒了,趕緊的,先用水清洗吧。」
  
  用水清洗素顏當然也知道,但她不想那麼快就洗淨,想讓傷勢更加重一些……
  
  「我一痛就忘了,虧得陳太醫來得及時,用清水清洗是最好的,不知,這是什麼毒,陳太醫。」素顏的小臉痛苦的擰著,眉頭皺得老高,一副很難受的樣子。
  
  「這毒性倒是不太烈,只是傷皮膚就是,不過塗在手上還好,若是塗在了臉上,那可就……」陳太醫一邊使著宮人幫素顏洗傷口,一邊說道。
  
  太后聽得一震,回頭看了趙嬤嬤一眼,趙嬤嬤的臉都白了,怒視著素顏,手也開始發起抖來,見太后看過來,她也回望過去,哀聲道:「太后……」
  
  「如果到了臉上,那不是就毀容了麼?哎呀,幸虧素顏這孩子又試用了一遍,不然,母后你的容顏可就……」皇后在一旁擔心地說道。
  
  「陳太醫,將餘下的香瓶全都給哀家試一遍,看看是不是有毒!」
  
  太后冷聲對陳太醫道。
  
  陳太醫依言拿了根銀針去試,結果讓大家震驚的是,竟然每一瓶裡都有毒,當著太后的面試出來的,太后半晌也沒有做聲,神情很是委頓,陳太醫給素顏上完藥後,就退下去了。
  
  皇后大怒,對太后道:「母后,這老賤人是想害您還是想害素顏?哼,想來,母后對她情深意重,她想害的只是素顏吧,這東西是素顏送給您的,如果您在試用的時候,也中了毒,那您定然是要遷怒素顏的,如果臣妾沒有記錯的話,這老賤人的侄子,娶得便是陳家的一個族女吧。」
  
  話要點到為止即可,以太后的安危來謀害皇長子妃,這是何等的大罪?趙嬤嬤直直的跪在了太后面前,猛地磕頭道:「太后,老奴服侍您幾十年了,從來都沒有違抗和背叛過您,此事絕不是老奴做的,請您相信老奴啊。」
  
  「這件事也算不得你背叛太后,你只是在逼太后恨我和相公罷了,因為,相公也是太后的親孫子,身上也流著太后的血脈,所以,你怕太后會心軟,怕太后有朝一日終究會站在相公這一邊,所以,你處心積慮的要害相公。」素顏輕蔑地看著趙嬤嬤道,又問太后:
  
  「太后,她是不是從來就沒有在您跟前說過相公的一句好話兒呢?二皇子暴死的消息,是不是由她通過宮外送給您的呢,慫恿您帶了人去殺相公的,又是不是她呢?將乾清宮發生的事情洩露出去的,又是不是她呢?據孫媳所知,當時,在場的宮人和御林軍,除了護國侯和趙嬤嬤以外就再也沒有人了,乾清宮裡發生的事情,傳將出去後,相公的名聲縱然不好,太后您的名聲也不要受損嗎?相公到底是皇家的子孫,皇家的家教就是那樣的麼?太后您在百姓中的形象原是那樣的高貴優雅,被孫兒打,還被皇上禁足,百姓會如何想?真的會是所有的人都只會說是相公的不對麼?熟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什麼事情都是有原由的……您想一想,那樣的秘辛流傳出去,對大周皇室的影響有多糟糕啊?」
  
  這話與其是指責趙嬤嬤,其實也是勸誡太后,不要為了一時意氣做下令皇家蒙羞之事,素顏總算是找著了機會對太后說了。
  
  太后眼神悠長,再抬眸看趙嬤嬤時,她眼裡的新人變成了懷疑,皇后卻是沒有耐心等太后下決心,大聲道:「來人,將這個大膽的奴才拖出去……」
  
  「饒她一命吧,她畢竟服侍了我多年,趕出宮去,也算全了這麼些年的主僕情份。」太后不等皇后的話說完,截口道,又對趙嬤嬤揮了揮手:「你走吧,收拾你的東西,再支一千兩銀子,找你的侄兒養老去吧。」
  
  趙嬤嬤聽得淚如泉湧,哭著向太后磕了三個響頭,「主子,老奴走了,以後,你可要好生照顧自己,不要被那些心懷叵測的人陷害了。」
  
  太后頹然的揮了揮手,不再看她,讓人領了趙嬤嬤下去了。
  
  素顏看出太后的孤寂,拉住了她的手道:「過幾天就是您的壽辰,您要開開心心的才是啊,不要再操多了心,兒孫自有兒孫福,您現在應該是享福的時候,國事有皇上在呢,您再如何,也應該相信皇上的抉擇才是啊。」
  
  太后眼眸深深地看著她,竟然握了握素顏的手道:「你這孩子,就不恨哀家嗎?哀家可是一再的對成紹不好啊。」
  
  「恨一個人是很痛苦的,我只喜歡記住別人對我的好,沒時間,也沒有精力去恨人,每一個怨恨都是伴著傷痛來的,恨一次,傷口就會痛一次,不如忘記那些傷害,眼眼看向未來,未來還有很多美好的日子等待著我們去享受呢。」素顏也反握了太后的手,笑著說道。
  
  至少,她不想恨太后,她不是聖人,方纔的趙嬤嬤就是她設計趕走的,而陳太醫向來與她有默契,她們合作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只是一個眼神,再看當時的情形,陳太醫就明白了她的意圖,配合的天衣無縫啊,那香,她會收回去,不全再留下把柄,因為,每一瓶裡並沒有毒,她只是臨時起意才這麼做的,要是讓太后發現,她是在陷害趙嬤嬤,那就前功盡棄了。
  
  太后聽了素顏的話,半晌沒有做聲,良久,她看向皇后,皇后那雙美艷的眸子也正好看了過來,苦笑一聲,皇后道:「只要您能改變對成紹的態度,我也會忘記過去的,其實,我也不喜歡恨,恨人的確的件很辛苦的事情,母后,我不知道為什麼您一直不喜歡我,但我捫心自問,從沒有做過對不住您的事情,哪怕您作主,把我才生下的孩子抱走,我也沒有恨過您,這二十年在宮裡頭,我著意地討好您,希望得到您的認同,得到您的關愛,可是您呢,一直不肯接受我,還一直打壓我,如今,陳氏也去了冷宮了,我們的怨恨還不能解開麼?您就不想我能像素顏一樣的孝敬您,而不是怨恨您麼?」
  
  太后聽得眼睛終於紅了,顫著聲道:「你……你不記恨了麼?我真的……」
  
  「不記恨了,因為我的紹兒如今很成材,他受了苦,但是苦難讓他成長為了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了,我為什麼要恨您,我的兒子還在,兒媳也乖,生活著實很美好啊,我為什麼不能好好的生活呢?」皇后眸光真誠,眼中含淚,嘴角卻是帶著笑容。
  
  「原來只有哀家是著了相麼?只有哀家執著了麼?」太后喃喃的轉過頭去,她的眼裡有了愧意和內疚,是啊,何必要執著,執著了又會贏麼?贏了又如何?正如素顏說的,真讓大皇子繼承了大統,大周的未來就會很好麼?
  
  自己老了,應該享兒孫福了,兒孫的事情,自有他們自己操心啊,於是,太后笑道:「嗯,素顏,好久沒有吃過你做的點心了,今兒要是有空,就給哀家做點吧。」
  
  素顏聽了正要說話,外面宮人來報:「三公主、東臨國皇后駕到。」
  
  太后聽得眼睛一亮,聲音都顫抖了起來:「快,快有請。」說著,自己竟然起了身,迎了出去。
  
  東臨國皇后?素顏不解地看向皇后,皇后小聲道:「是太后的小公主,嫁到了東臨去了,應該是給太后祝壽來的吧,好些年沒有回來過了。」
  
  說話間,素顏便看到一個身著異族服侍,相貌清麗端莊的貴婦人帶著另一名身著異族服侍,相貌美麗,神情卻清冷高傲的女子走了進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5:38 PM

  第一百五十四章
  
  「寧兒……」
  
  「母后……」
  
  兩個微顫而激動的聲音同時響起,那端麗的貴婦一見太后便衝了過來,撲進了太后的懷裡,嗚咽哭泣了起來:「母后,寧兒終於又看到您了。」
  
  太后也是淚盈於睫:「寧兒,我的孩子,你總算回來看娘了,娘可真想你呀。」
  
  「母后……」東臨皇后的頭埋在太后懷裡不肯起來,「都是母后狠心,將孩子嫁得那麼遠……」像孩子一樣的撒嬌語氣,與她一身華貴雍容的打扮很不協調。
  
  「傻孩子,你是公主啊,不是一國之君又怎麼能配得上你?」太后撫著東臨皇后的背,安撫著。
  
  「母后,您要哭到何時去?」那清麗孤傲的異族公主站在一旁很不耐,高傲的揚起下巴,看了眼皇后,又看了眼素顏,才冷聲說道。
  
  東臨皇后這才自太后懷裡抬起頭來,含淚帶笑,忙將那異族公主拉到身邊,對太后道:「端雅,快來見過外祖母。」
  
  那名叫端雅的異族公主這才不情不願第上前行了一禮道:「端雅給外祖母請安,外祖母吉祥。」規矩完整的異族禮儀,大眼裡也帶了些探究,細細向太后打量著,不等太后說話,她又說道:「母后說端雅與外祖母長得像,如今看來,果然是像了四五分的,外祖母,您看端雅說得對不對?」清冷的聲音裡竟然帶了絲俏皮,配她那高傲的樣子倒是另一番俏麗。
  
  「何止像了四五分,分明就是六七分相似。」被冷落在一旁的皇后眼裡露出羨慕的神情,笑著說道。
  
  東臨皇后似是這才看到了皇后,挑了挑眉問太后:「這位是……皇嫂?當年……可不是這一位啊!」
  
  皇后聽得臉一沉,皇上當年大婚時,所立皇后就是自己,這位東臨皇后,當年的長寧公主分明也認得自己的,說這樣的話,是故意氣自己麼?
  
  「寧兒……」太后經得素顏一番勸說,心思初轉,不想再與皇后對立,嗔了聲東臨皇后,「怎麼不是?十幾年不見,你怎的比母后的記性還差呢?她可是你皇兄元配的皇后,快快過來見禮。」
  
  東臨皇后卻是揚起下巴,只是對皇后點了點頭,並未行禮:「本宮乃東臨皇后,除了母后您,不會向任何大周人行禮!」她這事代表一個國家的尊嚴,但這不是在見嫂嫂麼?小姑子向嫂嫂行禮是再普通正常不過的禮儀啊!這位東臨皇后分明就是不喜歡皇后,在挑釁呢。
  
  皇后被東臨說得怔住,臉色有些尷尬,卻是不屑地搖了搖頭,並不介懷,太后也有些不好意思,覺得東臨皇后有些不知禮,但到底是心愛的女兒,又隔了多年才遠道回娘家一次,捨不得責怪,便笑了笑對端雅道:「小端雅,過來見過你皇舅母。」
  
  端雅看了東臨皇后一眼,還是傷了錢,卻是高揚著下巴,只是屈了屈膝,並未行打理,就算是普通的晚輩禮也行得勉勉強強,神情也是倨傲得很:「端雅見過皇舅母。」
  
  這是很明顯的藐視皇后啊,素顏看著便生氣,據她所知,東臨與大周向來交好,東臨臨海,物產豐富,國家富庶,但兵力卻不強,因著濱臨大周,與北戎相並毗連,所以,大周就成了東臨的屏障,多年來,東臨並未遭受過戰亂,東臨國應該是很感激大周,對大周禮遇相待才是,東臨皇后與端雅公主的態度卻是很令人費解啊。
  
  一個附庸於大周,要靠大周保護的小國過目,竟然敢對大周皇后無禮,這讓素顏好生惱火,也不等太后介紹自己,上前一步道:
  
  「小小東臨,比起大周來,不過彈丸之地,原來大周,皇后自然要向國母行大禮,你們來時,難道沒有受過東臨外交禮儀的教育嗎?或者是,東臨也是蠻夷之地,原就不懂禮儀?」
  
  東臨皇后聽得大怒,正要說話,端雅公主高傲第挺胸上前道:「看你不過一介命婦,好大的膽子,竟敢侮辱我母后?見了母后和本公主還不快快行跪拜之禮,難道這就是你大周的禮儀典範麼?」
  
  「你們連我大周國母都不拜見,我又為何要拜見你們這等不知禮儀之人?」素顏毫不退讓的冷聲道。
  
  「你……放肆!」端雅大怒,大聲喝道,氣得小臉都鼓了起來,話音將落未落之際,她的手就揚了起來,向素顏打了過去……
  
  太后和皇后同時震驚了,沒料到端雅竟是如此的粗魯,眼看著那巴掌就要拍向素顏的臉龐,突然就聽得一聲怒喝:「哪裡來的野蠻女,敢打我娘子。」旋即一條欣長的人影像風一樣的捲了進來,鉗住了那隻大人的素手。
  
  素顏原本也是要出手擋住的,一見來人,臉上頓時綻開笑顏:「相公……」
  
  端雅公主的手被葉成紹鉗住,手骨疼痛無比,痛苦而憤怒第罵道:「你才是野蠻人呢,放開本公主。」說著,抬了腳向葉成紹的腿上踢去,葉成紹腿一抬,揚了手就要將端雅扔出去,太后急切間就叫住他:「紹兒,她是你姑姑的女兒……」
  
  葉成紹聽得微怔,太后自被他打了耳光後嗎,便恨他入骨,平素見他便如仇敵一般,今天怎麼會換他紹兒了?揚到空中的人及時被他扯了回來,只是稍稍一帶,便穩住了端雅的身形,左手在端雅腰間托了托,讓她站住了身形,但隨即鬆手,退開。
  
  太后和東臨皇后看得出了一身冷汗,以葉成紹方纔的勁力,端雅要是真被他扔了,只怕會摔到殿外去,怎麼著她也是一國公主,就被扔出殿外,那顏面可能就難得找回來了。
  
  「母后,殺了這野蠻人。」端雅還是覺得丟了顏面,劈手如馬就向葉成紹擊去,看她那樣子,好像還學過一些功夫,行止間有模有樣,素顏看著就有些慶幸,方纔若不是葉成紹來得及時,只怕端雅的那一巴掌自己躲避不過去呢。
  
  葉成紹放開端雅後,就去打量素顏的臉色,端雅向他擊來,他連頭都沒有側一下,只是大袖一甩,便將端雅甩了出去,端雅只覺得一股勁力如狂風一般捲向自己嗎,身子瞬時飛起,卻又是輕巧的著了地,並沒有傷著她,她頓時小臉漲得更紅了,卻也知道自己不是對手,睜大了眼睛,像看怪物一樣的看向葉成紹。
  
  一時,怔了眼,眼前之人,俊逸而狂傲不羈,身材挺拔,如松如竹,墨玉般的眸子深邃幽暗,但看向前方那女子的眼神裡卻閃著溫柔和疼惜,她的心猛然一顫,心尖上像是有什麼東西滑過,撥弄了一下,好半晌,她都呆呆第看著葉成紹,一動不動。
  
  東臨皇后以為她被葉成紹嚇到了,惱怒第斥道:「大膽,母后,這個野蠻的小子是誰?他怎麼對我的端雅如此無禮?」
  
  素顏在一旁聽得就直皺眉,這個東臨皇后在大周時怕就是個任性妄為的公主吧,自己就無禮得很,還一再的罵別人無禮,也不知道臉紅。
  
  「紹兒,過來見過你皇姑,她是你最小的長寧姑姑,遠嫁東臨的那個。」對於葉成紹能聽了她的話及時收住力道,沒有上海到端雅,太后很是欣慰,雖然心裡對他哪天打了自己的行為還是有些膈應,但方纔情急之中,自己叫出口的那聲是那樣的自然又輕鬆,也許,在心底裡,自己還是承認紹兒是孫子的吧,於是,她的聲音也變得和悅了起來。
  
  葉成紹有些發怔,一時沒有轉過彎來,不知道太后為何突然又對他轉了態度,素顏對他炸了眨眼,他立即明白,也許,是娘子說通了太后呢,心頭一喜,大步向前,先向太后行了個大禮:
  
  「孫兒見過皇祖母。」這一聲,恭恭敬敬的,像是他與太后只見從來就美玉發生過過節一樣。
  
  太后有些不自在的抬了抬手道:「起來吧,見過你皇姑母,她難得回大週一趟,是來給哀家祝壽的,是大周的國賓。」
  
  葉成紹依言起了身,綱要向東臨皇后行禮,皇后卻出聲道:「紹兒,行個晚輩禮就成了。」皇后心中對東臨皇后的倨傲還是不豫的,她是弱戎國的公主出身,又是大周皇后,不論是北戎還是大周,都要比東臨強太多,一時被個小國皇后鄙視了,心裡過不去。
  
  葉成紹正對端雅打素顏這事生著氣呢,對東臨皇后自然沒有好臉色,於是斜睨著東臨皇后,懶懶的作了一揖:「見過皇姑母。」算是給了太后面子了,不然,他都懶得拿睜眼看東臨皇后。
  
  東臨皇后這才正眼打量也策劃能夠少,只見自家的侄兒相貌英俊灑脫,身手不凡,與皇兄倒有幾分相似,只是不知他是哪一個皇子,身份如何?便收了怒氣,淡淡第點了頭道:「你是皇兄的第几子?」
  
  「他是皇長子,皇后所生。」太后不等葉成紹回答,倒是先介紹了,又道:「端雅,過來見過你表兄,你們是第一次見面,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還有,也見過你表嫂。」
  
  端雅似是被人從夢中驚醒,一改那據傲無禮的模樣,微羞第走了過來,乖巧的給葉成紹行了一禮:「見過表兄。」竟是將方纔的不愉快忘得一乾二淨,清麗的眸子,不時的,小心翼翼的□向葉成紹,卻是不肯給素顏行禮。
  
  葉成紹見了眼裡就泛出了冷意,淡淡第說道:「表妹沒聽懂皇祖母的話麼?」語氣裡,卻是帶了一股威脅的以為,他可容不得別人對素顏無禮。
  
  端雅聽了撇了撇嘴,鼻間輕哼了一聲,不屑第看向素顏道:「我堂堂一國公主,憑什麼向一個命婦見禮,何況,她對我母后不敬,理當受罰才是。」
  
  葉成紹聽得微瞇了眼,渾身頓時便散發出一股陰戾之氣,沉聲道:「他是本殿下的皇子妃,你一胡族公主算個屁呀,若再敢對我娘子無禮,本殿下將你扔回東臨去。」
  
  說著,再也不看端雅一眼。
  
  端雅聽得眼圈兒一紅,衝口道:「她的身份比得過我麼?我可是堂堂公主呢,她最多不過是個朝臣家的女兒罷了,表哥你……」
  
  東臨皇后見她的神情有些怪,忙扯住她,止了她的話,卻是笑著對葉成紹道:「端雅年紀小,不懂事,皇侄不要怪罪。」看葉成紹的眼裡,卻是露出一絲興味。
  
  葉成紹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轉身對太后行了一禮道:「皇祖母,過幾日便是您的壽宴,京城中治安堪憂,孫兒這就去佈置防務了,務必讓您過一個熱鬧快樂的壽誕。」
  
  太后聽了臉色微窘,點了頭道:「你去吧。」
  
  皇后與素顏也一起告辭,剛走到門口時,東臨皇后突然大聲道:「母后,這位皇侄是不是皇太子?」
  
  太后聽得一怔,眼神複雜地看向東臨皇后,竟然說道:「再過幾日,你皇兄就要冊封他為太子了,哀家也看好他。」
  
  皇后和葉成紹具是微怔,沒料到太后竟然轉變得如此之快,竟然真同意葉成紹為太子了,皇后便看向了素顏,先前那一番話怕是真的觸動了太后,讓太后認清了形勢呢,只是東臨皇后這句問話就有些耐人尋味了,這本屬於大周皇家之事,她一個異國皇后,一來就問起如此大事,又像是故意問給自己這些人聽的,是要示好麼?
  
  既是要示好為何一開始又那樣的傲慢無禮?如此前倨後恭,醉翁之意在哪裡?
  
  自慈寧宮出來,葉成紹與素顏一通回了皇后的坤寧宮,皇后氣呼呼的坐到軟塌上,「欺人太甚了,一個小小的東臨國皇后,就敢藐視本宮,哼,這就是你父皇的錯,長寧公主未嫁前就飛揚跋扈得很,你父皇最是寵她,任她妄為,所以,她才敢不將本宮放在眼裡。」
  
  「柔兒,這怎麼又怪到了朕的頭上了。」皇上的聲音竟然適時的自殿外傳了進來,人也隨聲而到,龍行虎步,看得出,他心情不錯。
  
  皇后聽了鼻間輕哼了一聲,冷笑道:「不怪你怪誰,你那妹妹,一回來就給我個下馬威,你那外甥連禮都不給我行,哼,都是你慣的。」
  
  「柔兒何必與她一般計較,她自來就是被母后寵壞了,嫁到東臨後,東臨國主也是寵她,所以就養成了這種性子,柔兒,北戎也派了使者來了,你要見上一見麼?是你的老熟人,拓拔將軍。」皇上走到皇后身邊坐下,也不管兒子媳婦就站在一旁,旁若無人的握了皇后的手,眸中精光閃閃第看向皇后,一瞬不瞬。
  
  皇后的眼裡果然露出一抹欣喜:「是他來了麼?許多年不見了,你……你會讓我見他麼?」皇后的喜悅半點也不加掩飾,皇上的眼神果然有些黯淡,臉上的笑容也僵了些,轉過頭來,有些黯然第說道:「自然是要見的,聽說,你父皇好像病情又加重了,朕也不能不通情理不是。」分明就是極不情願,又不得不同意的語氣。
  
  「那現在就召他進宮吧,我真的好向見到宏大哥啊。」皇后激動得嬌顏泛紅,艷麗的眸子裡泛著興奮的期待,大聲對皇上道。
  
  皇上的臉色更黑了,「柔兒,要見也得是母后宴上見,朕會安排你和他見面的,不過,你不想讓紹兒也見上一見麼?」聲音飄著濃烈的酸味,素顏聽了就覺得好笑,感覺皇后好像在故意刺激皇上。
  
  「說道紹兒,你什麼時候冊封他為皇太子,你非要讓那些人以為還有一線希望,逼得他們鋌而走險,對紹兒和素顏使出更激烈的手段才成麼?」皇后甩開皇上的手,冷聲道。
  
  「只要柔兒你讓拓拔宏承諾,大周立太子期間,北戎不得對騷擾大周邊境,讓朕有絕對的時間處理北威軍的統帥一事,朕就宣佈紹兒為皇太子,嗯,就定在太后千秋一那天,也算是雙喜臨門吧,屆時,各國朝賀,紹兒也風光。」皇上再一次捉住了皇后的手,握得緊緊的,微挑了眉,對皇后道。
  
  皇后甩不開他的手,也蹙了眉道:「好,我答應你,不過,他能不能做得了主,我可不知道了。」
  
  對於皇上立葉成紹為太子還要提條件,皇后有些窩火,雖然這是她多年來的願望,但是,心裡仍是不痛快,皇上看著就歎了一口氣,柔聲道:「柔兒,如今寧伯侯死了,他手中的軍權朕交給了中山侯,但陳家父子在朝中勢力根深蒂固,朕要剷除他們,非一時之功就能促就的,你就體諒體諒朕吧,一旦北威軍安定下來,陳家父子也就走到了頭了,你和紹兒受的委屈朕心裡都清楚,朕不會容忍此等侮辱我妻兒的人長期活在這個世上的。」
  
  皇后聽了臉上這才緩了些,皇上有轉而對葉成紹道:「紹兒,太后千秋之後,你就必須要去一趟北威軍,朕怕劉朗坤一人難以控制得住北威軍,怕引起嘩變就不好了。」
  
  皇后一聽立即道:「不成,北威軍裡沒有肅清之前,決不能讓紹兒去,太危險了,你也說了,陳家在北威軍裡經營多年,你讓紹兒去,不是送羊入虎口麼?」
  
  「柔兒,紹兒長大了,他要成為皇儲,將來要成為一國之君,連自己的軍隊都不能掌在手裡,以後如何能坐得穩那個位子?朕這些年來,犯了大錯,不該太過信任陳家,以至於讓陳家在軍中坐大,紹兒承位之後,便不能再犯與朕同樣的錯誤,他必須要在軍中豎立至高無上的威望。」皇上無奈卻又堅定的對皇后說道。
  
  「母后,父皇說得沒錯,兒臣是應該靠自己的力量在軍隊建立威信,如果連一個區區陳家都擺不平,兒臣又如何能夠治理得了大周?讓兒臣去吧。」葉成紹的眼睛裡也是堅定,也有滿滿的自信,「兒臣自小沒少讀兵書,對用兵之道還算通,只是一直紙上談兵,沒有確實運用過,實踐過,早就期盼著到軍中一展所學,這是兒臣的志願啊。」
  
  聽他如此說,皇后也只能應允了,卻看向蘇體驗,愛憐的說道:「兒媳,可憐你們才聚沒多久,又要分離,怎麼著也得給我生個孫子了再讓紹兒走才成啊。」
  
  素顏被皇后說得面紅耳赤,不自在的低下了頭,不過,心裡確實對葉成紹要去邊關的消息很是震驚,不過,好男兒志在四方,要成大事,就必須要有付出,她對葉成紹有信心。
  
  「母后,兒媳還年輕呢……相公要以大事為重。」素顏半羞的低著頭說道。
  
  「這也是大事啊,素顏啊,紹揚一旦被封為太子,那些歌大臣們就很可能會讓他選良娣、側妃,你不生個孩子,肯定難堵悠悠眾口,便是本宮我,也難以幫你阻攔啊。」皇后見她半點也不急,自己就急了,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可是這種事情,也不是吃一碗,繡一朵花,能根據主管臆動就能成的啊,懷不到有什麼辦法啊,說起來,素顏與葉成紹成親也快一年了,雖然有半年並未在一起,但外人可不這麼看,人家只說你嫁進葉家多久了,沒懷子嗣就是打過啊。
  
  葉成紹聽了皇后的話立即冷了臉,大聲對皇后道:「母后,兒臣不要什麼良娣側妃之類的,兒臣有娘子一人就足夠了。」
  
  「荒唐,一國皇儲,怎麼只能有一個妃子,這可是關係到皇家血脈傳承的事情,你府裡頭原不就有好幾個小妾麼?這一次,朕一併給她們幾個冊封了,給個封號。」皇上立即大聲斥責葉成紹道。
  
  「那幾個父皇您怎麼冊封兒臣不管,但不能再添人了,娘子身子弱,受不得那許多女人家耍陰謀詭計,父皇,母后這些年來過的是什麼日子,你不清楚嗎?你可不能把母后受的苦,又再強加到我娘子身上去,我可不想像您一樣,讓娘子傷心。」葉成紹毫不猶豫的戳著皇上的心窩子。
  
  皇上聽得一震,轉了頭,愧疚第看向皇后,嘴裡卻是強硬的說道:「你母后就很賢良,這些年來,並未有反對過父皇納妃,而且,還將後宮治理得很好,兒媳,你藍家也是詩禮傳家,最講究的就是三從四德,身為皇家的兒媳,太過霸道專橫可不太合適啊。」
  
  素顏聽得心頭火起,雖然那皇上的話很符合現實禮制,但她就是受不了三妻四妾,不能忍受葉成紹對自己的不忠,哪怕這個不忠只是來自身體方面的,也不行。
  
  「父皇,你不要用這些去逼迫娘子,她不是個專橫的人,但兒臣卻是個專情的人,兒臣不要,您強壓了也沒用,便是兒臣不在的時候,您送了人進兒臣的後院,兒臣回來也一併會扔出去,一個都不會留。」葉成紹可捨不得素顏為難,這個當口,素顏如果反對皇上,必然又要讓皇上對她說三道四,不如他一併扛起來,擋在前面就好。
  
  皇上聽得大怒,但他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對葉成紹道:「現在不是談這個的時候,朕懶得與你這渾小子說,總之,你母后的話也沒說錯,兒媳要早些生個皇孫出來,這才能堵了眾人之口,不然,那是必然會發生的事情。」
  
  自皇宮出來,素顏的神情懨懨的,坐在馬車裡一言不發,葉成紹一把將她摟進懷裡,親吻著她烏溜溜的秀髮,柔聲道:「娘子,你還是不相信我嗎?」
  
  素顏聽了就微微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道:「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有時候,你也身不由己啊,相公,有時,我真的很不願意你真的成為皇帝。」
  
  葉成紹伸出手來,托住素顏的下巴,對上她清亮的眼睛,墨玉般的眸子裡是堅定的執著和柔情:「娘子,你要信我,就算我的後宮塞滿了人,我也只要你一個,那些個人,願意做那飛蛾撲火之事,怪不得我們。」
  
  素顏聽了還是鬱鬱的垂了眸,這樣就好了麼?那些女子也是人生父母養的,她們也是懷著美好的憧憬進的宮,花兒一樣的年紀,卻要將青春耗費在那深宮高院裡,面對那樣一群可憐的女子,自己與葉成紹能自私、恩愛得起來麼?如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這種幸福,還是不是幸福呢?
  
  葉成紹緊握著素顏的手,看她神情仍是不豫,心裡便著急起來,手心裡也沁出了汗,歪頭看了她半晌,「娘子,你是擔心沒有孩子嗎?為夫一回去,就好生努力好不好?大不了,去北境之前,為夫天天就累趴在娘子身上罷了,到時候,娘子一定會懷上的。」
  
  他在故意逗她開心,但素顏卻對孩子的事情,並不傷心,這種事情急不來的,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也不殺了,但她就是一直沒有動靜,就連陳媽媽和方媽媽都有點著急了,明著暗著也沒少提醒過,讓她心中煩悶得很。
  
  看她仍是不笑,葉成紹雙手捧住素顏的臉凝眸看著素顏,眼裡掠過一絲慌亂,語氣也是期期艾艾的:「娘子……你……你不會又想當逃兵,打退堂鼓了吧。」說著,就撇了嘴,聳了聳鼻子,嗡聲嗡氣的,語氣酸溜溜的:「我知道,冷傲晨對你很好,一直在暗中保護你,總在你危急的時候出來幫助你,他長得又俊……嗯,還有啊,上官明昊那小子也一直沒死心,我就不明白了,他就不能快些找個好姑娘成親算了麼?非要在京城裡晃蕩,給我添堵,娘子啊,你……你不能……」
  
  素顏聽了好不惱怒,這廝看著不介意,其實介意得很呢,原來先前那樣子都是裝出來的大度呢,看看,空氣中的酸味都能讓人酸倒牙了,不屑的對他翻了個白眼,隨即又揚了眉道:「也是哦,你不提醒,我還忘了這事,你說,要是我主動找這兩個京城第一、第二的美男了,他們會不會接受我呢?」
  
  葉成紹聽得一蹦了起來,頭差一點就頂破了馬車頂,車外趕車的車伕只聽得馬車裡一聲巨響,嚇得身子一歪,差一點就自車轅上摔下去了。
  
  「你說什麼?娘子,你再說一遍。」葉成紹一雙星眸鼓得圓溜溜的,裡面像是燒了一把大火,整個人都要炸開了。
  
  「哼,就興你們男人三妻四妾,不興我們女人找個把情人麼?你給我棄了那麼多小三小四在園子裡頭,我還沒找你麻煩呢,如今又要弄幾個名正言順的小老婆進來,好啊,那我也收情夫好了,而且啊,還全是京裡的名門公子呢,我就……」素顏成心其他,但是話音未落,嘴唇就被一片溫潤柔軟的雙唇覆上了,葉成紹霸道的撬開了她的唇,粗暴第侵略著她的領土,一進去就捲住了她的香舌,激烈的吮吸起來。
  
  他吻得霸道而熾烈,像要將她整個人都揉進他的骨子裡去似的,又帶了一絲的懲罰和怒氣,看她在他的擁吻下漸漸軟了身子,他仍肆無忌憚的吻著她,舌頭自唇延到貝齒,在那裡掃了一個圈後,又到了舌底,最後竟是抵住了素顏的喉嚨,自己也摒住了呼吸,像是要抽乾兩人胸中的空氣,要同歸於盡一般,素顏感覺被他吻得生痛,但他吻裡那如火一般熾熱的情感也灼燒著她,她也將心裡的郁堵和不快吻進了唇舌裡,與他抵死纏綿,死就死吧,一起死。
  
  到底還是捨不得,心疼素顏,葉成紹懊惱第放開了素顏,嘟嚷道:「你就不知道要換氣的麼?」邊說,自己也邊喘著氣,無奈的將素顏的頭壓到自己的胸前,喃喃道:「娘子,我該拿你怎麼辦呢,為什麼在你面前,敗陣的總是我呢?」
  
  素顏急驟的喘著氣,安靜的伏在他的懷裡嗎,伸手環住了他精瘦的腰身,心裡既甜又澀,也有些無奈。
  
  「娘子,我死都不會接受任何一個女子,不會在這上面給你添堵,你也不要氣我了好麼?你的話,讓我好難受。」葉成紹悶悶地說道。
  
  「傻子,不是說過了嗎?我不會離開你的。」素顏在他腰上擰了一把,這傢伙,難道會以為她真的會不守婦道不成?
  
  「我知道你是好娘子啊,可是,我就是怕啊,娘子,就算我坐擁天下,若是沒有了你,我就會一無所有。」



  第一百五十五章
  
  「怕嗎?呵呵,可是,我還沒打算如何呢,而你呢,後園子裡的女人還沒有清理乾淨,皇上又要給你添新人,應該怕的是我不是嗎?」
  
  素顏鬆開葉成紹,垂著眼,目光落在葉成紹腰間吊著的一塊光澤晶瑩的碧玉上,那塊玉下面,吊著的是她做的一個絡子,一個用紅色絲線絞成了同心結。
  
  他以前身上喜歡戴上很多名貴的金玉珮飾,自從與她成親後,他便只戴她做的這個佩飾了,他要真做了皇帝後,身邊的鶯鶯燕燕一多,以後給他做佩飾的女人會擠得撞破頭吧,不知道這個佩飾他還能戴多久呢?
  
  「娘子……不要一棒子把我打死好嗎?成親這麼久以來,你可曾見我對別的女子動過心?可曾背著你到別的女人屋裡去過?我還沒有即位,你就認定我會變心,難道,我的感情就如此不值得你的信任嗎?」
  
  葉成紹有些無奈,更多的是急切,也有一絲的受傷,他最怕素顏不相信他對她的感情,已經說了很多了,但還是不能紓解她心裡的鬱結,感到有些無力。
  
  有史以來,身邊只有一位正妃的皇太子幾乎沒有過,他不在乎別的女人,那些女人如果為了榮華富貴和名份,非要嫁給他,那他也就收了,放在後園子裡頭,任其自生自滅,他從來就不是個心軟之人,那些女人愛慕虛榮,想要以青春換取榮華,關他什麼事?
  
  就算他的後園子裡塞下幾百上千個女人,他也不會多看一眼,他的眼裡、心裡,乃至骨子裡都只有素顏,他只會對她一個人好,他的愛也只會給她一個人,他只要她一個人就好了,為什麼,她就是不信他呢?如果他真是個濫情的,幾年了,園子裡的那些個女人哪裡還能保持處子之身?
  
  他也被她帶得鬱鬱的,不想說話,該說的,他已經說了很多,他會繼承皇位,雖然以前他不屑,但自從在兩淮治理了淮河之後,感受到了為百姓辦事,讓百姓愛戴敬仰的那份光榮,他喜歡那種感覺,他也想要建功立業,想要成就一番大事業,成就一代帝國霸業,可是,如果沒有素顏的參與,沒有她的陪伴,這樣的皇帝做得又有什麼意思?
  
  他想與她一起奮鬥,與她一起分享,可是,要有成就,就必定會有犧牲,有付出,而後宮,就成為了他們第一個要面對的現實,一個會影響他們夫妻感情的試金石……
  
  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路過藍府那條大街時,素顏突然就開了口到家:「我想要回趟娘家,去看看我娘親和弟弟。」
  
  葉成紹聽得愕然,轉瞬忙道:「好啊,娘子,我陪你一起去,我回來後,還沒有去拜見岳父岳母的。」
  
  素顏抬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不用,我想一個人回去,你自己回府吧。」
  
  說著,就要下馬車,葉成紹一急,抓住了她的手臂:「娘子……」他的聲音有些懊惱,她在生氣,一定是在生氣,他也很慌,卻又不知道要怎麼寬解她,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今天若讓她一個人回了娘家,他們之間的感情就會出現裂痕,所以,他死也不能放她一個人回去。
  
  「你不會是不許我去吧?相公,要不要我現在正式請示你,我要回娘家?」古時女子回娘家,必須得經由婆家同意才行,素顏因如今與侯夫人關係已經變好,加之侯夫人現在也不是她的正經婆婆,她若要去哪裡,就無須要經得誰同意了,而事實上,葉成紹從來就是把她寵到了天上去,凡事以她的意思為先,哪裡限制過她的行為?
  
  她這麼一問,分明就是帶著氣,更有一層淡淡的疏離,這讓葉成紹聽得好生刺耳,手不自覺的就鬆了。
  
  「那你就算不要我同去,也讓我送你去藍家大門才是吧,大街上可不安全呢。」他心中一陣發緊,臉上卻帶著討好的笑,小意的說道。
  
  素顏正好掀開了車簾子,在一旁走著的青竹看馬車聽了就覺得詫異,再見素顏似乎要下車,忙過來道:「大少奶奶,街上著實不安全,您還是讓爺送你回藍府的好。」說著,就對車伕使眼色,車伕也是寧伯侯府裡做久了的,看著主子們的臉色似是不對,揚了鞭就打馬啟程。
  
  到了藍府,素顏下了馬車,葉成紹嬉皮笑臉的就要跟著去,素顏淡淡的回看他一眼道:「相公莫非真的聽信了街上的流言,以為為妻我不守婦道,所以要隨時監視?」
  
  葉成紹聽得一滯,抬起的腳就跨不出去了,心頭好一陣冒火,娘子這是在搓火,故意找茬呢,他尷尬第笑著伸了手道:「沒有的事,沒有的事,我不信娘子,還誰信啊,娘子進去,進去,我一會子就回府去,絕不跟你一同回娘家。」話是這樣說,腳下卻像釘了釘子一樣,杵在那連半步也不移。
  
  素顏瞪了他一眼,抬腳往府門走去,藍府外,藍家門房乍見大姑奶奶和姑爺一起回來了,熱情的就迎了上來,大姑奶奶如今可是今非昔比呀,她可不止是個世子妃了,還是皇子妃啊,皇子妃跟世子妃中間,應該差了好些級別吧,哎呀,他只是個小奴才,他算不清,只知道那是貴不可言的身份,藍家如今也是跟著沾了光了,連他們這些下人們出了府後,也是橫著走路呢,那些想進來見大老爺、老太爺的人,打起賞來,可是比以前多了好幾倍啊,藍府的門房成了油水很足的差事呢,所以,這個年紀稍大的中年門房,一見素顏和葉成紹回來了,臉上的笑容能夾得住一直蚊子啊。
  
  「大姑奶奶,大姑爺,快快請進,奴才這就使人去報老太爺和大夫人。」門房忙過來幫素顏接東西,彎著腰請素顏和葉成紹進門。
  
  葉成紹眼瞅著素顏就要進去,他哈哈大笑跟著門房打招呼:「啊呀,是藍四麼?啊哈哈,岳父在府裡頭麼?老太爺呢?好久沒有和老太爺下過棋了,哎呀呀,手真癢啊,不知道老太爺的棋藝是不是又提高了呢?」
  
  藍四看著大姑奶奶進去了,大概也卻站在馬車邊上原地打圈兒,兩手還不停的搓著,對他擠眉弄眼的,一時怔住,不解第看著葉成紹,眼珠子一轉,嘴裡就熱情的回道:
  
  「大姑爺來得正好呢,老太爺今兒老早就下了朝,大老爺也在大夫人哪裡,逗著大少爺呢,外邊天兒冷,您快進來啊,就算事忙,喝口熱茶了再走也不遲吧。」
  
  葉成紹一聽,抬了腳就往門口走,邊走邊道:「呃,爺一點也不忙啊,不忙,哎呀,肚子餓了,早上就用了一點粥,娘子……我喜歡吃岳母做的紅燒獅子頭啊,都半年沒吃過了呢。」
  
  這時,大老爺得了信,已經趕了出來,素顏沉著臉,回頭就瞪了葉成紹一眼,沒見過這樣死皮賴臉的,心情卻是被他這麼一攪,又好了些許,上前向大老爺請安,大老爺卻是只對她淡淡的說了句:「回來啦,快進去吧,你娘在等你呢。」就直接奔向葉成紹,屈膝就要向他行大禮。
  
  葉成紹哪敢受大老爺的大禮啊,這會子只要能讓他進得藍家大門去就好了,忙托住大老爺的手,隨即自己就拜了下去,笑瞇瞇地道:「小婿給岳父大人請安,岳父大人看起來,更精神了。」
  
  「哈哈,是啊,殿下啊,你倒是黑了,瘦了,素顏啊,殿下也回來不少日子了,你有沒有好生給殿下調養身子啊,做人家娘子的,就應該體貼溫順,關心相公是為妻本份啊,知道嗎?」大老爺沒想到葉成紹對他如此恭敬,身為皇子後,仍是如此平易親和,半點也沒有皇長子的架子,更不拿皇室的那一套禮制來對待他,心裡就暢快得不得了。
  
  素顏無端被大老爺訓了一頓,對也衡邵就更沒好臉了,大老爺看著又要說,葉成紹忙挽著大老爺的手,昂首闊步往大門裡哦組,邊走邊拍自家娘子的馬屁:
  
  「哎呀呀,岳父,您可是養了個天底下最好的女兒啊,小婿可是這京城裡頭最得意的公子哥兒呢,任誰家的娘子也沒小婿我的溫柔賢淑,又體貼能幹,還貌美無雙啊,小婿我的日子就像是掉進了蜜缸裡啊,呀呀呀,岳父,您可算得上是這京城裡頭最好的父親啊,您怎麼教出了呢?」
  
  這順道又拍了一通大老爺的馬屁。大老爺聽了眼睛都笑彎了,也跟著昂首闊步起來,得意得緊,嘴裡卻謙虛道:「哪裡哪裡,那孩子脾氣還倔了點,要再教育啊,再教育,女婿你才是文韜武略,有經天緯地之才啊,我藍家得你這佳婿也是祖上都開了光啊。」
  
  葉成紹聽了縮著素顏偷偷兒笑,素顏懶得聽他們爺倆拿她做伐來相互吹捧,大老爺在,她再趕葉成紹回去也不可能了,腳步就加快了些,青竹沒有緊跟在她身邊,而是故意落後了兩步,看了葉成紹一眼,欲言又止。
  
  葉成紹就打了個哈哈,就跟大老爺說道:「岳父啊,小婿也有好些日子沒有拜見老太爺了,您先往前一步,小婿這就去老太爺書房去。」
  
  大老爺也是在官場混成人精了,他一眼就看出來,素顏與葉成紹今天有些不對勁,這會子看素顏的丫頭好像有事要跟葉成紹說,他便很見機的笑了幾聲,當真就與素顏一道往大夫人屋裡去了。
  
  青竹見兩邊的人少了,就走近葉成紹,小聲道:「爺,您的細膩當真只有大少奶奶麼?」
  
  葉成紹聽得一震,兩眼就瞇了起來,眼裡帶著危險的氣息,渾身上下也透著一股陰戾的寒氣,青竹頓時如浸冰潭之中,不由打了個寒顫,但她還是硬著頭皮,強自撐住,抬了頭,勇敢地看向葉成紹道:
  
  「爺若是心裡只有大少奶奶,就應該瞭解大少奶奶的心,要明白她為什麼會生氣,不然,你有得苦吃啊。」
  
  葉成紹聽她這樣說,才知是誤會了她的意思,渾身的冰冷之氣頓時消散,皺了眉頭,難得對青竹柔樂聲,苦惱的道:「那你說說,我要怎麼才能哄得你家大少奶奶好啊,她都不信我的話啊。」
  
  青竹心中一陣揪痛,爺的心從來就只有大少奶奶一個啊,若是自己方才不小心流露出一點什麼,只怕爺又要趕走自己了。
  
  她將心中的苦澀強壓了下去,大膽的說道:「爺只是一再的說,你只在意大少奶奶,不管園子裡有多少女人,也不會多看一眼,但你可知道,有女人的地方就會有戰爭啊。
  
  尤其是同一個男人的妻妾之間的戰爭就更加激烈,何況爺將來還會要繼承大統,那三宮六院都要注滿了人,宮裡女人間的鬥爭有多殘酷,爺還不清楚嗎?哪朝哪代的宮廷裡不是充滿了血與恨啊,到時候,一後宮的女人,爺專寵大少奶奶一人,大少奶奶就會成為眾矢之的,會被那些女人剝皮拆骨了去。
  
  你自己是怎麼樣長大的,難道不記得了麼?您難道希望您的孩子一被懷上,就被莫名其妙的陰謀詭計給扼殺了麼?爺,大少奶奶要的並不多,她喜歡過平靜簡單的生活,而不是成天勾心鬥角,隨時隨地都要擔心受怕的日子啊。」
  
  一席話說完,青竹的後背汗水淋淋,這是她有史以來,對葉成紹說話最多的一次,更是最大膽的一次,不敢抬眸瞧葉成紹的臉色,只敢透過長睫偷看,卻見葉成紹,也是一臉的慘白,額頭上也冒著細細的汗珠,他陰沉著臉,好半晌才對青竹道:
  
  「是我疏忽了,想事太過簡單,以為只要我的心,我的人都只守著她就成了,卻沒顧慮到她的難處,青竹,謝謝你。」說著,葉成紹真的就拱手向青竹致了個謝禮,目光也變得柔和起來:
  
  「你好生的,用心的服侍和保護大少奶奶,爺不會虧待你的,你和紅菊的終身爺會讓大少奶奶給安排的,大少奶奶的為人你應該信得過,北威軍中有不少年輕的,並未成親的將領……我也會幫你們物色的。」
  
  青竹聽得一震,心揪得更痛了,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撕咬一般,爺,青竹已經明白你的心意,也死了心了,你又何必再逼青竹呢,青竹所求不多啊……立即就跪了下來,顫聲道:「謝爺的關心,但是屬下不想嫁人,一輩子就跟在大少奶奶身邊就好,只求爺不要趕走青竹。」
  
  葉成紹幽深的眸子凌厲第盯著青竹看了良久才收回了目光,冷冷道:「記住你的職責就好,不要再犯上一次的錯誤。」說吧,大步向前走去。
  
  老太爺在書房聽說他來了,也忙趕著迎了出來,綱要大禮下拜,葉成紹大步上前托住,笑嘻嘻道:「老太爺,您這不是要折了孫婿的壽麼?該孫婿給您行禮才是。」
  
  老太爺聽了卻道:「不然,殿下親和禮下是好的,但是,該守的規矩還是得守,不然,以後何以來振朝綱?」說著,雙袖一甩,還是行了個大禮,葉成紹心知藍老太爺乃是文人,最講究禮儀規矩,治好生受了。
  
  與老太爺聊了一陣,又下了盤棋,葉成紹性能力掛念著仍是在生氣的素顏,心神不安,下輸了,他將棋盤一推道:「老太爺真是愈老彌堅,孫婿甘拜下風啊。」
  
  老太爺眼中精光閃爍,摸著鬍鬚問道:「殿下可是有煩憂之事?原本老臣正要登門向殿下和皇子妃道歉的,沒想到殿下如此快就來了,老臣有愧啊,教女無方,素情那不知死活的,竟然用那般卑劣的手段去侮辱親姐姐……」
  
  「怪不得您,您不用自責,她如今已然嫁出藍家,就不是藍家的人了,孫婿要追究,也只會追究錢家,如果錢家沒有參與,那便只是她個人的問題,老太爺放心,孫婿最心疼的就是娘子,娘子的家人,就是孫婿的家人。」
  
  葉成紹笑得淡然,他知道老太爺主動提起此事來,其實也是懷有私心的,以他現在這種地位,想要滅掉一個皇商那是輕而易舉之事,因為有素顏在,老太爺不怕他會遷怒藍家,但卻怕他對素情報復,到底也是老太爺的親孫女,可以懲處,但卻還是想要救素情一命,所以,葉成紹截斷了老太爺的話,不讓他再說下去,更不讓他有求情的機會,他是個小氣之人,尤其是在對待素顏的事情上,任何人膽敢侵犯素顏,他都不會讓她好過的。
  
  又與老太爺談了些國事,老太爺向葉成紹保證,會聯合他的門生故舊,支持葉成紹,並打擊站在大皇子那一派的文官,葉成紹便笑著辭別老太爺,慌忙急火的就往大夫人屋裡去了。
  
  一進門,卻被眼前的情景怔了眼,屋裡,素顏正抱著一歲多大的藍家少爺逗弄著,藍小弟長得粉琢玉雕,胖乎乎的,很是可愛,圓溜溜的大眼如同黑亮的珍珠一般,正看著素顏笑著呢,嘴角一條銀亮的長線流著,正在素顏的腿上興奮的蹦著,小胖手揪著素顏的圓領子,咿咿呀呀的說著大家都不懂的話。
  
  素顏眼裡含笑,正低了頭去,抵住小胖子的胸,在他胸前拱著,逗得小胖子咯咯笑個不停,素顏也跟著笑,那笑容寧和安詳,透出一股慈愛柔靜的美來。
  
  一時就想起了青竹的話:大少奶奶喜歡平凡卻安寧的日子,爺能給她麼?
  
  不知如何,他心裡就湧起了一股愧意,這種簡單而安寧的日子,自己真的能給她麼?真登了基,專寵她一人……那些女人會恨死她,拿她當靶子一樣的射吧,心,突然就疼了起來,臉上又帶上了懶懶的笑:「娘子,這小傢伙長得像誰啊,我咋越看他越像為夫我呢?」
  
  他突然出現,讓素顏怔了怔,再聽他這話,不由回頭瞪了他一眼,那是她的弟弟,又不是她生的兒子,怎麼可能像他?沒見過這麼沒臉皮的,扭了頭過去,不理他,兀自逗著自家的小弟玩兒。
  
  大夫人見他來了,老早就要迎過來,是葉成紹用眼神示意,不要驚動素顏的,這會子聽他這樣一說,也是無奈的搖了搖頭,感覺到素顏與他的異樣,忙笑道:「快進來坐著吧,那門邊兒一口子風呢。」
  
  葉成紹笑嘻嘻的上前給大夫人行禮,大夫人忙閃了身道:「你如今身份可不同了,我可不敢受你的禮,不過,你既是跟素顏一塊回來的,那我仍是當你為女婿看待就好,這禮咱們都不行了啊。」
  
  「正是,正是,小婿也覺得頭痛得緊呢,這虛頭巴腦的禮呀,還真是少行些的好,哎呀呀,娘親,小婿看您怎麼比去年還要年輕了些呢?越看越不想是娘子的娘親,倒像是姐姐呢。」葉成紹的一張嘴,說得大夫人的眼睛都笑彎了,青楓幾個忙去沏茶,端果子來招待他。
  
  葉成紹也不肯往那酸梨枝木做的太師椅上坐,自行搬了凳挨挨蹭蹭的就坐到了素顏身邊,伸了手去捏小胖子的臉蛋兒,他才從外面進來,手指冰涼的,小胖子忍不住就縮了縮頭,圓溜溜的大眼轉過來瞪著這個不認識的,侵犯了他的傢伙,葉成紹看著有趣,又伸手去呵他的脖彎,笑道:「來,叫姐夫,快,叫姐夫,姐夫給你糖吃的。」
  
  結果小胖子半點也不受他的誘惑,突然就伸了胖乎乎的爪子來,猛地在葉成紹的俊臉上撓了一把,他的小指甲雖然剪了,可還是有些小樁子,硬是在葉成紹的俊臉上撓出了四條長長的小爪印子,滿手的口水掛了他一臉,素顏見了重視憋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葉成紹垂了眸使勁去瞅自己臉上流成長條的口水,苦著一張臉對素顏道:「娘子,小弟打我!」
  
  一旁的大夫人看著葉成紹裝寶,也是笑得眼淚水都出來了。青竹和青楓幾個不敢大聲,都躲在一旁偷笑。
  
  素顏笑著呸了他一口,驕傲的抱著小胖子狠親了一口,輕哼一聲道:「叫你欺負我,以後小弟就幫我報仇了。」說著,又拿了頭去拱小胖子的小胸脯,對小胖子道:「是不是啊,小弟,以後一定要保護姐姐和娘親哦。」
  
  小胖子被他拱得咯咯直笑,一雙胖短手在空中亂劃著,倒是乖,並不去抓素顏的頭飾,看來也是在家裡跟大夫人鬧慣了的。
  
  大夫人已經遞了帕子過來,給葉成紹擦臉,葉成紹見素顏終於開了顏,也肯理他了,笑得一雙墨玉般的眼睛變成了月牙形,對著小胖子道:「小弟,真是好樣的,一出手就讓你大姐笑了,來,再撓姐夫一下,姐夫給糖吃哦。」
  
  傻子,受虐狂啊,素顏拿起小胖子的手就往葉成紹臉上打,邊打邊罵道:「打他,打他,打了我們還要糖糖吃哦。」
  
  幾人又鬧了一氣,大夫人看時辰差不多了,就小心地提醒素顏:「老太太那邊,你是不是還要去看看,好幾月沒回家了,總是要請個安的。」
  
  素顏聽了便將小胖子遞給了大夫人,起了身,理了理被小胖子踩得皺巴巴的一副,「嗯,原也沒打算今兒回來,只是臨時起意的,就沒備禮,就怕她會說呢。」
  
  「娘子要禮物啊,為夫我這裡有好東西呀。」葉成紹一聽,討好的就遞上了一塊玉珮來,素顏一看那玉成色極好,也不知道他是從哪來的,便嗔他一眼道:「那一塊去吧,你也有半年沒來過了呢。」
  
  葉成紹立即高興站起來,慇勤地扶著她道:「是吧,帶著為夫我,還是有些用處的吧,娘子,以後回娘家,還是捎上為夫我吧,不要一個人回啊。
  
  素顏知道他這是在討還自己不許他進藍家門的氣呢,清麗的眸子回頭橫了他一眼,葉成紹立即就直了身道:「娘子以後想什麼想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要不要帶上為夫,都由娘子說了算,為夫不敢有半句怨言。」
  
  大夫人在一旁看著又好笑,又歎氣,嗔了素顏一眼道:「素顏啊,做妻子的,要以夫君為天啊,你這樣子,女婿都怕了你了,傳出去,還不說你是悍婦?」
  
  素顏聽了正要說話,葉成紹就趕在頭前說道:「呀,岳母,不是這樣的,娘子是最心疼我,最關心我的,娘子待我是沒得話說的,您可不要冤枉娘子啊。」
  
  大夫人聽了只好搖頭,跟在素顏身邊嘮叨著,素顏只好向大夫人保證,自己絕對沒有虐待過葉成紹,卻在大夫人沒注意時,狠狠的擰了葉成紹的腰一把,誰讓他在自家娘親面前做作的?好像自己真的是悍婦一樣。
  
  葉成紹痛得嘴角直抽抽,卻仍是咧了嘴笑著,歪著腰一拐一拐的跟著走。
  
  到了老太太院裡,老遠那守園婆子一看到素顏和葉成紹一同來了,不由心怔了怔,不來迎素顏幾個,反而撒開腳丫子就往屋裡去報信了,素顏和大夫人看著就奇怪,聽大夫說,老太太平素最喜歡的就是呆在大夫人屋裡逗小胖子,今天卻是反常的沒有來,難道屋裡有什麼事嗎?又沒聽說老太太身子不舒服什麼的。
  
  腳步就加快了些,素顏便問大夫人:「二妹妹嫁了後,可常回門子?」
  
  「不常,偶爾回一次也是只到老太太屋裡去,從來不跟娘打照面兒,她是恨上娘了,娘也無所謂,懶得管她,如今她在錢家地位很高,錢家老夫人把她捧到天上去了,她有了錢,膽子也就大了,兩個月前,硬是到宗廟裡頭把王氏給接出去了,你爹也由著她去,老太爺說那也算是她的一片孝心,只當是不知道。」大夫人淡淡地說道,如今到老爺對大夫人也很是體貼的,方才大老爺在她屋裡打了個照面兒,不知道有什麼事情,才走了的,要不然,一般都會呆在她屋裡一起逗小胖子,用了飯才走。
  
  素情倒真是翅膀硬了,竟然敢到藍家宗廟裡接了二夫人出去,難道她要讓二夫人住到錢家嗎?錢家就算是再對她好,也不會連著她的生母一同養著吧。
  
  素顏邊想邊往前走著,一時,玉環自屋裡迎了出來,向素顏幾個行禮道:「不成想大姑奶奶回門子來看老太太,老太太聽了好生高興呢,大姑奶奶屋裡請。」
  
  素顏聽了剛要進去,葉成紹卻出手將她攔住道:「本殿下的皇子妃親來,藍老夫人為何不出門相迎?快讓裡面所有的人都出來給本殿下及皇子妃行禮。」
  
  皇子妃身份貴重,便是親生的祖母,也要向她行跪拜禮,素顏和大夫人聽得怔住,方才葉成紹可是明說過,不用講這些虛禮的,大老爺和大夫人向他行禮,他都不受的,怎地到了老太太這裡又……
  
  玉環聽得一震,膽戰心驚的進去報信了,一會子老太太果然和素情兩個一同出來了,老太太瞪了素顏一眼,不情不願的跪了下去,行大禮,素顏這才明白葉成紹為何要這麼要求了,她也不禮讓,生受了老太太這一拜:「老太太請起。」
  
  那邊素情微瞇了眼看著素顏,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但還是不得不老實的跪了下去,向素顏及葉成紹行了大禮,素顏卻不叫她起來,冷聲道:「錢夫人,你還沒向嫡母行禮的。」
  
  聽大夫人的話裡意思,素情回娘家後,仍不將大夫人放在眼裡,而老太太也是縱容著她的,反倒讓她在藍家我行我素,囂張得很了,素情恨她,嫁了人後還在想法子要害自己,以前的教訓都太小了,所以,她才不以為戒,今天非要給她一個記得住的教訓不可。
  
  素情咬了咬牙,抬頭看了素顏一眼,還是向大夫人行了一禮,素顏親手去扶了老太太起來,對老太太道:「多日不見,您看著精神還不錯。」扶著老太太往裡走,卻仍沒有叫素情起來。
  
  老太太有心提醒她,但見她臉上雖有笑,眼神卻冷得很,只好忍住,也跟著笑了笑,走進穿堂去了,素顏沒有下令,誰也不敢叫素情起來,一行人跟了進去,只有素情的貼身丫頭跟著她一同跪著,等人走了,素情好幾次想要站起來,她的丫頭都壓住她道:
  
  「少奶奶,如今可是今非昔比了,大姑娘是皇子妃啊,沒她的命令,你起來了就是抗命不遵,那可是大罪啊。」
  
  素情強著頭道:「哼,不過是只烏雞變成了鳳凰,有什麼了不起的,這可是在藍府,是我和她的娘家,我是她親妹子呢,我就不信她真敢當著老太太的面處置了我。」說著,不聽勸阻的就起了身。
  
  那白霜沒法子,只能也跟著起來了,又勸道:「少奶奶,趁著大姑娘沒發現,咱們回府去吧,一會子當面對著了,您可要吃虧的。」
  
  素情一想也對,到底情勢比人強,她只是個商人婦,而素顏則是皇子妃,明面上,她根本就鬥不過素顏去,便點了頭。
  
  屋裡,素顏跟著老太太進去了,暗暗的對青竹使了個臉色,青竹見機的看著窗外,盯著外面的素情,見素情果然沉不住氣起來了,便對素顏比了個手勢,素顏便裝作才發現似的說道:「啊,方才二妹妹不是也在麼?怎地不見人進來呢?」
  
  老太太正擔心素情在外頭跪久了,會著涼呢,一聽她這話就鬆了口氣,忙對玉環道:「快去請了而姑奶奶進來,她可能是跪久了,腳麻,動作慢了些。」卻也不敢怪素顏沒及時請素情起來。
  
  「不是我方才忘了,沒叫二妹妹起來吧,二妹妹還真不錯,很懂得皇家禮儀嘛。」素顏又笑了笑,對青竹道:「快去請你姨奶奶起來。」
  
  青竹聽了跟了玉環一同出去,結果正好看到素情起了身,正往院外走去,青竹見了,眼睛就瞇了起來,大聲喝道:「錢夫人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公然違抗皇子妃的命令。」
  
  白霜聽得嚇了一跳,回過頭來就撲在了地上,戰戰兢兢的,素情見了就瞪了她一眼道:「沒用的東西,起來,走,跟我一同去見老太太去,看她藍素顏究竟想怎樣?我就不信了,她敢當著老太太的面,把我怎樣。」
  
  青竹聽了驟然躍起,一巴掌狠扇在素情臉上,喝道:「哪裡來的無知潑婦,我家皇子妃的名諱也是你隨便能說的?」
  
  素情被打得頭暈目眩,捂著臉,半點都沒醒過神來,半晌後,她怒火直燒,衝進屋裡便對著老太太哭:「老太太,大姐她無故縱奴打我。」
  
  老太太一抬眼,看到素情紅腫了大半的臉,不由眼神就沉了下來,臉上的笑容卻沒有手,乃是帶著笑:「素顏啊,這事怎麼回事啊?不是說要請你二妹妹進來的麼?」語氣裡,卻帶著濃濃的怒意。
  
  素顏也是一臉的莫名,問跟著進來的青竹:「怎麼回事?」
  
  青竹淡定的對素顏道:「錢夫人違抗皇子妃您的命令,還輕辱皇子妃,奴婢只是對她小懲而已。」
  
  「老太太啊,她做了皇子妃後,就眼高於頂了,連您也要向她行跪拜禮,真是不可一世啊,又不許我起來,外面冷得很,孫女的腳跪得生痛啊,她不過是回一趟娘家,孫女也是回娘家,憑什麼她這麼耀武揚威啊。」素情撲在老太太懷裡,哭得花枝亂顫。
  
  葉成紹聽得大怒,冷聲道:「憑什麼?就憑她是本殿下的正妃,小小商人婦竟然也敢對本殿下的愛妃無禮,青竹,給我掌嘴她四十下,讓她記得皇家的規矩是什麼。似這等長舌婦,不打不長記性,最後是連她的舌頭也給拔了才好。」
  
  青竹聽了恭聲應道:「是,奴婢這就執行殿下的旨意,」說著,就伸手將素情提了起來,素手快如閃電,頓時,屋裡辟啪作響,一陣清脆的耳光聲響了起來。
  
  老太太聽得心驚肉跳,更明白素情在外頭傳播素顏婦德有污的流言之事是被葉成紹知道了,她不由痛苦的閉了閉,這個孫女也太不知死活了,竟然敢與皇子妃作對,勸都勸不住,也不堪自己有幾斤幾兩重,挨打也是活該。
  
  只是……她又哀哀地看向素顏,小心地求道:「你二妹妹確實是不懂事,可她畢竟還是你爹的骨肉,打她一頓就算了,拔舌……就不要了吧,你饒過她這一次,奶奶會好好教她的。」
  
  像素情這種打不怕的個性,素顏還真想要依了葉成紹的,拔了她的舌頭才好,但轉眸就看到大夫人乞求的眼神,她不由歎了口氣,只要老太太一天不死,大夫人就得受制,還有小胖子,她希望小胖子能夠快樂平安的生長啊。
  
  但她這一次怎麼也要嚇嚇素情,不然,她以為只是打一頓就是了了事,以後還會再犯,所以,她遲遲沒有作聲,只是端了杯茶,悠閒的喝著,素情被打得一開始大聲哭,後來,哭不出來了,嘴裡全裝滿了血,只能哼哼著,四十記嘴巴子一個都不少,素情原本嬌媚的臉蛋上,青紅紫綠,像開了染坊一樣,腫得像是個豬頭,但是還沒有完,青竹打完以後,兩手一捏,就卸了素情的下巴,冰冷的聲音不帶半分感情,問道:「爺,是用刀割了,還是用手拔?」
  
  「你覺著怎麼方便就怎麼來吧。」葉成紹正扔了塊桂花糕到嘴裡,邊吃邊說道。
  
  老太太真的怕了,嚇得自椅子上站了起來,向素顏跪了下去:「皇子妃,求你饒了你妹妹這一回吧,臣婦保證,以後她再也不敢亂嚼舌根了,明兒氣,臣婦便親自出面,到京裡每位公卿之家去為你澄清名聲,她是被豬油蒙了心,不知輕重,你饒了她吧。」說著,竟要磕頭。
  
  素顏這才慌忙起身去扶老太太,「這不關您的事,您快快起來吧。」卻不鬆口說要赦免素情的話。
  
  老太太哪裡肯起來,她抬了頭,看到素顏眼裡仍有寒意,突然福至心靈,起了身來,向素情走去,顫巍巍的指著素情的頭道:「小畜生,還不快向你大姐磕頭認錯,快去。」說著,就去扯素情,青竹倒是明白素顏的意思,兩手一合,便將素情卸掉的下巴接上去,順勢將她扔在了地上。
  
  素情這次還真的是嚇壞了,她可不想下半輩子變成一個啞巴啊,一得了自由,便向素顏爬了過去,對著素顏就磕起頭來,嘴裡含混不清的求饒道:「大姐,大姐,我錯了,我錯了,再也不敢了,求你饒了我吧,我真的知錯了。」
  
  素顏看著她被打成了豬頭的臉,眼裡全是恐慌和驚懼,冷笑道:「真的知錯了麼?」
  
  素顏正要再說時,葉成紹又懶懶的說道:「錢家的本事也不小啊,那大街上的長舌的人可不只你一個啊,光一個婦人,能有那麼大的本事,鬧得滿京城都沸沸揚揚麼?你在外頭胡鬧,錢公子就半點也不知麼?他倒是會疼老婆啊,來人,去把錢家人叫來,讓本殿下學學,看他都是怎麼疼老婆的,本殿下回去後,也好好疼疼我家娘子。」
  
  又笑嘻嘻的討好素顏道:「娘子,為夫好學吧。」
  
  素顏好笑地瞪了他一眼,由得他去鬧了,她不如葉成紹想得遠,卻是如葉成紹所說,沒有錢家人的支持,素情一個人也起不了那麼大的風浪,錢家怕也是趁著陳家鬧事的風頭,摻了一腳,這種事情以葉成紹那性子,怎麼容得下去?
  
  白霜聽了忙跑了出去,通知跟來的錢家僕人,快快回府去請錢家人來。
  
  半個時辰不到,錢公子和錢老爺子一同慌慌張張的來了,錢公子一進門,但看到了被打得不成人樣的素情,再看葉成紹眼裡含著冰霜,也不管素情如何了,立即點頭哈腰的就過來賠禮:「小的見過殿下。」
  
  前老爺也立即過來給葉成紹和素顏行禮,葉成紹懶懶的歪靠在太師椅上,一隻手支著椅子扶手,斜了眼看著錢家父子道:「錢藍氏膽敢冒犯本殿下的愛妃,錢兄,你說,該怎麼辦啊?」
  
  錢公子聽得一滯,怎麼辦,不是已經打成了這樣了麼?還要怎麼辦啊?當初,與葉成紹一同在寺廟裡初見素情,當時就驚為天人,被素情的美貌所迷,可一聽說她是藍家的嫡女,便涼了半截,哪裡敢上門提親,再加上幾個年輕工資一打賭,素情被葉成紹給定下了,他更是不敢再多說半句,誰知老天有眼,兜兜轉轉的某竟然又讓他救了素情,還讓他正正式式的娶了她,讓錢公子好不滿足,娶回家真當寶貝一樣的護著了,可是,這個娘子還真是不省心啊,脾氣不好不說,總想著要找她親姐姐的麻煩……
  
  後來,在兩淮,本以為,搭上葉成紹這姨夫的線,能再多賺一筆大錢,沒料到,葉成紹根本不吃他那一套,不但不受他的禮,還將他去年做的那些髒事給抖露了出來,好在還算是給藍家一點面子,並沒有奪了錢家皇商的自個,只是讓錢家賠了一大筆銀子。
  
  所以,他心裡也存了恨,才會對素情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到時候,就當她們兩姐妹鬥氣就是,可如今,這秋後的賬也算得太快了吧……不過半天時間就……
  
  「殿下,殿下,求您開恩啊,婦人不懂事,亂做事,求您放過她這一回吧。」錢公子看著素情那被打得縮成一團的身子,心中一陣疼惜,磕著頭對葉成紹道。
  
  「哼,饒了她,也不是不可以啊,只是,本殿下素來就討厭長舌婦,原想著要割了她的舌頭下酒的,既然錢兄你求我,那看在多年交情的面子上,就饒了她這一回吧,不過……」葉成紹又丟了塊點心進嘴裡,邊吃邊說著,粉渣子噴了錢公子一頭一臉,說道後面,故意停住了。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這裡有一萬兩銀子,還請殿下笑納。」錢公子像以往多次一樣,立即拿了一疊銀票來,往葉成紹手裡塞。
  
  葉成紹將手一拂,笑道:「你當本殿下還是當年的浪蕩公子呢?這一套,本殿下早就不玩了。你家的錢多,比得過我娘子麼?我娘子可是玉顏齋的老闆呢。」
  
  錢公子愕然,也是,他家的幾家胭脂鋪子就是被玉顏齋擠垮的,所以,那也是一層恨,也是縱容素情去散播傳言的原因之一。
  
  「哎,小的錯了,小的錯了,您說,您說該怎麼辦,小的一定半個不字也不敢說。」錢公子抹了頭上的汗,哭喪著臉說道。
  
  「你家可是擔著宮裡的茶葉吧,聽說,江南一帶的名茶,江蘇碧螺春,浙江的龍井,都被你家包了?」葉成紹唇邊露出一抹邪魅的笑來,眼裡透著一股玩味。
  
  跪在一邊的錢老爺聽得臉色蒼白,也不等錢公子如何說話,立即磕了頭下去,對葉成紹道:「殿下,是小的家教不嚴,小的回去就好生教育這對賤人,請殿下開恩啊。」
  
  錢家經營江南的貢茶近百年,那是錢家的立家之本,石料胭脂不過都是輔佐產業而已,如果葉成紹一怒之下,將他家的貢茶自個給拿走了,那錢家在江南哪裡還能說得話氣,又怎麼能夠壟斷得了江南的茶業?
  
  「開恩?怎麼開?你錢家賺的錢也夠多了,休息幾年也是好的,也總要分點飯給別家吃吃吧,你看你們父子兩個,一個個養得油光滿面的……」葉成紹拿了帕子擦著自己的手,不緊不慢的說道。
  
  錢公子驚出一身冷汗來,納頭就拜道:「殿下,小的以後一定會看好內人,再也不糊讓她輕易出門了,茶利,我錢家讓出二成來,貢奉給殿下,殿下,求您寬恕了小的一家這一回吧。」
  
  「錯,不是讓給本殿下,是讓給內務府,本殿下為官清正廉明,豈會受你們這點小財的賄賂。」葉成紹將擦了手的帕子往錢公子臉上一扔,大聲道。
  
  錢公子細膩一陣腹誹,給內務府還不是一樣的哦,你老兄不就要成為皇太子了嗎?他家的消息也靈通,上午那一鬧,陳家根本就沒有討到好處去,兩淮的百姓一出,葉成紹的名聲不但沒有毀了,反而在民眾心裡又提高了不少,如今滿大街雖然還在談論皇長子家的事情,但毀譽的少,讚揚的多了。
  
  所以,他也明白,陳家敗了,自己再依附陳家那便是找死。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5:39 PM

  第一百五十六章
  
  葉成紹最後還是剝了錢家貢茶的三成利潤,才肯放過錢家,錢老爺回去時,狠狠地瞪了素情一眼,一出門便對錢公子道:「如此敗家的女子,以後就關在府裡頭,再也不許出來了,還有,她那個娘,你給老子盡快送走,也是個不詳的貨,爹給你再議一個平妻,哼,原想著,咱們家能打搭上皇長子,從此以後就有了靠山,沒想到這個敗家的蠢貨到這步田地,好好的一門親不攀,以卵擊石,這下好了,小半家財都要去了……氣死老子了。」錢老爺是個粗俗之人,一生以賺錢為樂,氣得鬍子倒翹,破口大罵。
  
  錢公子無奈著了人將素情抬了回去,他也不知道素情會如此不知死活,當著皇子妃的面也敢頂撞,興許是多年前在她大姐面前養成了的那種囂張氣勢吧,一時又想到她心中其實沒他,心心唸唸著的是另一個高不可攀的男人,他心裡便一陣發冷,成親也有一段時日了,滿以為能自己的一顆真心捂熱她,到頭來,卻還是……她對她大姐的恨,還不能就是因為那個男人麼?
  
  越想越心寒,素情被抬回家後,他便讓人送進了房裡,那一天起,錢公子對素情便不如以前了,再後來,錢老爺給他娶了一個七品小官家的滴女回去做平妻,那女子性子潑辣,長相妖嬈,生就將錢公子的魂都勾了去,又會耍手段,又會賣乖偷巧,半年後,錢公子便對素情失了興趣,再後來,那女子又懷了孕,為錢公子生下嫡子,素情在錢家徹底失了勢。
  
  二夫人也被錢家送回了家廟,但藍家族裡卻說她是不經允許離開家廟的,家廟不再收留她,結果,二夫人便沒有了去處,老太爺又不許老太太再管她,最後竟然淪落在街頭乞討,還是大老爺又不許老太太再管她,最後竟然淪落在街頭乞討,還是大老爺念在曾經夫妻一場,怕丟了藍家的面子,才將她送進了濟月庵,一座京郊小廟裡。再沒有去看過她一次。這也是後話了。
  
  打發了錢家人和素情,葉成紹斜著眼睛懶懶地看著老太太,半響沒有做聲,老太太被他看得直發毛,差一點又要跪也給他行禮了,臉上不自在的笑了笑,葉成紹淡淡的收回了目光,半響後才道:
  
  「按說您是娘子的祖母,本殿下因該敬重你才是,可是,這麼些日子似來,老太太也似乎一直不太待見本殿下的娘子啊,更是不太待見我那老實又賢淑的岳母,您不要以為,本殿下對岳父岳母好,敬重老太爺,就不會對您怎麼樣,本殿下可是出了名的混不憑,一個不好,天皇老子也敢打的人,您最好是不要再惹我娘子傷心的好。」
  
  葉成紹看著懶洋洋的,但渾身散發出一股陰鷙之氣,眸光凌厲無比,屋裡的人都感覺一陣陣寒氣襲人,且話說得既直白又無禮,全然沒有當老太太為長輩看,老太太平生還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威脅,但卻半句話也不敢反駁,完全被葉成紹給震住了,臉色慘白慘白了,連呼吸都不敢放重了。
  
  好半響,大夫人才打了圓場,笑道:「女婿啊,你不是說喜歡吃我做的紅燒獅子頭麼?我這就去做,你們先坐著歇會子,飯菜馬上就備好。」
  
  素顏卻是攔了大夫人道:「不用了,我還要回別院裡頭去,三妹妹在別院裡頭幫我看了好些日子了,我要換她回來。」心裡還是對葉成紹有氣,所以,想去別院呆幾天,與葉成紹分開些日子也好,給一點時間,兩人各自都能想清楚一些。
  
  葉成紹一聽臉都青了,立即起了身,嬉皮笑臉的湊到素顏跟前來道:「呀,三妹妹呆在別院裡過得很自在呢,娘子你就不要去了吧。」說著,拿手肘去碰素顏,擠眉弄眼的給她打暗號。
  
  素顏莫名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他擠了半天眉眼,見素顏不解,便悄悄的附在她耳邊道:「娘子可是怕三妹妹會累著,一個人沒伴,會孤單?完全不要擔心,我早早兒就派了個幫手過去了,幫著管賬呢。」說著,又頓了頓,見素顏的臉色一變,他忙跳開一些,生氣又被素顏擰腰:「呃,郁三可是最好的帳房先生了,他這會子正閒著呢,幫娘子管賬不好麼?為夫我也是物盡其用,人盡其才啊。」
  
  素顏聽了便白了他一眼,回頭小心地看了大夫人一眼,見大夫人像是並沒有聽見,這才鬆了一口氣,還但是留下吃了午飯才離開。
  
  回到寧伯侯府,看到圍在門口的人果然全散了,這才鬆了一口氣,文英見她回來,忙與她商量著家裡的一些瑣事,素顏便笑了笑,說讓文英自己拿主意就好,遇到難以決斷的,就去問候夫人就是。
  
  回到屋裡,紫綢看到素顏面色鬱鬱的,便抬了眼看青竹,青竹對她搖了搖頭,看了葉成紹一眼,葉成紹大步流星的跟著素顏進了裡屋,隨手就把門關了,大聲嚷道:「爺和大奶奶有大事要做,你們不許進來打擾。」
  
  他這話說得曖昧,外面紫綢紅著臉退了開去,方媽媽和陳媽媽兩個聽了就面色古怪,拖了紫綢就走。屋裡素顏頓時就氣紅了臉,瞪著他道:「光天化日的,你……你有什麼大事要關了門在屋裡做?」說著,就要出門去。
  
  葉成紹長臂一張,就將環住了她的腰,將她摟在懷裡,頭蹭在她頸窩子裡,柔聲道:「娘子,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素顏被他說得鼻子酸酸的,眼圈兒就紅了,冷著聲,悶悶道:「你如今都快成皇太子了,你會有什麼錯?」
  
  「娘子,是我錯了,我一直以為,只要我的心不變,心裡只有你,只放著你一個人就好了,不管園子裡來多少女人,都不會影響我對你的感情,可我那只是站在我的立場上想,沒有替你想,那些女人進了園子後,娘子你要如何自處,日日與她們周旋都是一件很勞心費力的事情,何況,那還會讓你置身在危險當中,宮裡的女人有多可怕,我自己是見識過的,竟然還把你往那樣的環境裡丟,我實在是該死……」
  
  葉成紹的話還沒說完,素顏就急急伸了手,蒙住了他的嘴,神色緊張而嚴肅:「不許說那個字……」
  
  葉成紹握住素顏的手,貼在自己的臉色,漆黑如墨的眼睛柔柔地看著素顏。「娘子,今兒我就去把院裡的那些女人全部打發了,一個不留,不管是誰,除了給我當妾,她們可以選一條更好的路。」
  
  呃,他還真是說風就是雨,不過,這也不失是一個好法子,總把她們涼在園子裡,年紀一年一年的大,青春一天天的逝去,對她們也很殘忍,而且,葉成紹在被冊封為太子之前解決掉那些後園子的女人,這也未嘗不是給京城所有的想擠破了頭,送女兒給葉成紹做良娣的那些人一些警告,讓他們早些死了心的好。
  
  想了想便道:「她們也是可憐人,相公,你盡量幫她們安排好一點的吧,盡量給她們下半輩子一個好的歸宿吧。」
  
  葉成紹聽了便將她摟緊一些,含著她的耳垂親吻著,「嗯,這事娘子你就不要操心了,下午你就不要出門了,只管呆在屋裡就好,我怕會有那沒眼力的來衝撞你,把責任全怪到你的頭上去。」
  
  素顏聽得心中暖暖的,葉成紹似乎突然之間又成熟了許多,變得更加體貼了,但這種事情,她就算不出面,那幾個也會怪到她頭上來,這是她與他之間現在存在的最大的問題,將來能否幸福的生活下去,就看今天這第一步了,所以,她想與葉成紹一起去面對。
  
  「相公,我不怕,女人更懂得女人的心一些,一會子,我同你一起去,除了留下,盡量滿足她們的要求,哦,方氏還在別院裡,讓青竹去接回來吧,咱們一事同仁。」
  
  「那也好,不過,方氏是母后給的,她就直接送還母后身邊好了,讓她改個身份,母后會再給她尋門好親的。」葉成紹笑著說道。
  
  一時,又吩咐青竹,去別院接了方氏回來,一個時辰後,方氏被青竹接了回來,素顏和葉成紹將幾個妾氏一起請到了正堂裡,兩人同坐。
  
  幾個妾室神情都有些緊張,也稍有些興奮,大少奶奶進門後,也就召見過她們幾回,雖然也立了規矩,每個月給了待侍的時間,但爺從來就沒有去過她們屋裡,有了洪氏和司徒氏的前車之鑒,她們就算是心中的怒,也不敢鬧,更何況,如今侯爺死了,侯夫人根本就不是大少奶奶的正經婆婆,她們也沒那個膽去宮裡找皇后理論,所以,都只能忍著,誰也不敢說素顏的半句不是。
  
  但現在不同了啊,世子爺如今可是皇子了,大少奶奶成了皇子妃,她們幾個都是皇子的名正言順的妾室,皇子妃被冊封之後,她們就應該被冊封為側妃貴人了,這是多麼榮耀的事啊,而且,以往只是個世子,只專寵大少奶奶一人,沒有人能多少什麼,畢竟大少奶奶是正室,但是,現在爺成了皇子,將來的皇太子,黃家子嗣問題是何等的重大?
  
  便是皇子妃生下了嫡子,她們也要擔心為皇家添枝加葉的責任,爺再專寵皇子妃一人,便會被朝臣指責,更會被皇室宗親指責,想到這些,真是由不得她們不興奮啊,終於,爺要寵幸她們了,她們也終於要脫離那守活寡,寂寞長夜,唯孤燈相伴的日子了。
  
  「見過殿下,見過皇子妃。」幾人嬌聲齊喚,盈盈下拜。
  
  「起來把。」葉成紹難得正色的對這幾個容顏都有些模糊的妾室說道:「今天宣你們來,是有件事情要宣佈,你們給爺作妾也有些年份了,爺也覺得對不住你們,浪費了你們的青春。」
  
  幾人聽到這裡時,眼睛一亮,難道大少奶奶真的想通了,不再霸著爺了,肯讓爺進她們的屋了嗎?
  
  「爺與大少奶奶的感情,這一年多來,你們也看到了,說情深似海也不為過,爺的心裡只容得下大少奶奶一個人,所以……」
  
  葉成紹的話還未完,那幾個立即像被當頭澆了一盆冰水,從頭涼到了腳,不由苦笑,爺這是……要趕走她們了嗎?
  
  「爺今兒下了決心,要給你們一條不一樣的出路,與其讓你們老死在爺的後園子裡,不如讓你們尋找自己的幸福,你們放心,不管是想再嫁,還是想要單獨生活,爺都會盡力為你們辦妥,給你們一大筆錢,讓你們後半輩子衣食無憂,且,婚嫁自論。」
  
  葉成紹看出了幾個妾室心中的惶恐和不安,終於明白,這些女子,哪怕自己對她們再冷淡,也從來沒有對自己死心過,幸好青竹提醒了自己,不然,繼續留下她們,時間長久後,她們生出怨懟來,將滿腔的怨恨灑向娘子,那娘子還真的會被拆皮剝骨了去。
  
  幾個妾室頓時愣怔當場,半響也沒有回過神來,最後的那個孤獨氏乾脆就癡癡的看著葉成紹,大眼裡浮滿淚水,眼中淒婉哀怨,無盡的思念和不甘,顫著聲道:「殿下……為什麼要無情至此,妾身所求不多,更不敢和皇子妃去爭寵,只求殿下給妾身一個孩子伴身,不至於孤獨終老就可,為什麼?為什麼連這點要求也要剝奪,為什麼要趕走妾身,妾身自問過門以後,從來都沒有做過半點愈矩之事,對皇子妃也是畢恭畢敬,為什麼,連個容身之處也不肯給了?」
  
  葉成紹眼眸陰鷙,眸光銳利如刀般射向孤獨氏:「沒有為什麼?爺不喜歡你,就只有這一個原因,莫說給你個孩子,就是看見你,爺也覺得心裡膈應,爺素來無情慣了的,你們不過是爺的小妾,爺原打算著將你們趕出去自生自滅的,是大少奶奶心善,說是要給你們一個好的歸宿,不忍心那麼對你們,別在囉嗦了,一會子爺會讓揚得志送走你們,每個五千兩銀子的安身費,也不枉你們呆在府裡白吃白住幾年了。」
  
  孤獨氏差點沒被葉成紹這話給氣死,給他當了近三年的妾室,沒得他半點溫存,到頭來得了他一句『白吃白喝』,這種男人,當真男人,當真絕情得很啊,再呆下去,又有什麼意思,五千兩,算是三年妾室名分的補償麼?也不錯,的確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了,回去與父母住在一起,有了這錢傍身,可以再找一個真心疼愛自己的男人。
  
  孤獨氏苦笑一聲,恭身向素顏行了一禮道:「大少奶奶,自你進門後,妾身不自量力的猜度過,以為爺對你,也會如此待妾身幾個一樣的,爺素來看著多情,其實無情之至,沒想到,爺不動情則已,一動情便是傳情一至,再容不得別人了,妾身祝福大少奶奶,從此與爺白頭偕老,一世恩愛。」
  
  既然要走了,就留下些好印象,畢竟將來爺和大少奶奶都會貴不可言,讓他們夫妻對自己留下一些愧意,將來有事也好開口,孤獨氏也算是聰明之人了。
  
  其他幾個見孤獨氏就表了態了,也只好低頭認了,雖然不甘,但也知道,她們根本就無力對抗葉成紹,如果只是大少奶奶跟她們說這些,她們還有些餘地反駁,但這話既然是爺說出來的,就是半點情面也沒有了,不如應下了,拿了五千兩銀子,為下半輩子打算去。
  
  只有方氏,始終垂眸不發一言,那三個人都退下,她還默默地站在原地,葉成紹挑了眉看著她:「如何?你有不同的打算?」聲音清冷中,含有強烈的危險意味。
  
  方氏卻並不驚慌,從容地向葉成紹了一禮道:「妾身早就對爺死了心,只是,妾身不想離開大少奶奶,這陣子,在大少奶奶的制香廠裡呆了好些日子,妾身感覺到,女子真的不一定要一生依附於男人,便是沒有男子又如何?以大少奶奶的天眾之姿,她憑自己的智慧和雙手養活自己,過上優越的生活是完全可以的,妾身雖比不得大少奶奶的聰慧,但也想要自強,所以,求爺只是消了妾身的名份,給妾身一個自由之身,由妾身留在大少奶奶身邊,相助大少奶奶。」
  
  素顏和葉成紹聽了同時怔住,沒想到方氏竟然是個如此有骨氣,又有志向之人,素顏更是聽得震驚,她來自現代,知道那個社會裡,女子與男人有同學的學習,工作的機會,同樣也可以創業,同樣也可以實現自己的人生理想和目標,方氏的思想不可謂不大膽,不勇敢,她不由對方氏投去了欽佩的目光,不等葉成紹回答,便說道:「好,五千兩銀子我扔給你,也留你在我的香坊裡繼續工作,你也可以拿五千兩銀子入股,我每年按股份紅利給你。」
  
  方氏聽得大喜,美麗的眸子變得湛亮了起來,不太置信的說道:「真的嗎?妾身……能用那五千兩銀子入股?」
  
  這可是比給五千兩銀子更大的財富啊,方氏在別院裡也呆了不少時間了,每天看到制好的香脂一箱箱的拖出別院裡去,那能賺多少錢啊?她想都不敢想……
  
  「自然是真的,而且,等你有了本錢,你還可以在京裡自己開一家玉顏齋,以後,你就給你自己打工,自己當老闆,有了錢,有了本事,自然會找到一個稱心如意的郎君,更不用給人作妾那麼委屈了。」素顏親切地笑著,她此時看方氏,就像看自己前世的同事一樣,平和得很。
  
  葉成紹在一旁用審視的眼光看了方氏半響,見素顏很開心,他便沒有反對,只是眼眸變得幽深難測,方氏起身走時,葉成紹在後頭不緊不慢的說道:「幸福是靠自己把握的,我希望你是個惜福之人,爺也祝福你,不過,你要記住,爺的禁忌是大少奶奶,有人膽敢對大少奶奶有半點不利,爺會讓他後悔生之為人!」
  
  方氏聽得一怔,身子僵了僵後,回頭坦然地看了葉成紹一眼道:「妾身謝爺的祝福,爺的話,妾身記住了。」說罷,再不停留,轉身走了。
  
  沒想到後園子裡的幾個女人如此輕易就大發了,素顏的心裡像是落下了一塊大石,鬆快了好多,對葉成紹道:「也不是每個人心裡都陰暗的,我相信方氏。」
  
  葉成紹聽了沒再與她分說,只是溫柔地拉起她的手道:「娘子,建制香場子很辛苦吧,以後,我怕是更沒有時間幫你了,而且,將來,進了宮之後,你只怕也沒有時間去打理廠子,你…….不會後悔麼?」
  
  以後他若成了皇帝,她便要做皇后,後宮的事情繁多複雜,只怕的確是沒有時間搭理了吧,不過,做生意原就不用自己什麼事情都親力親為,走上正軌後,便讓得力的手下去打理就好,這一點素顏倒是不擔心。所以,莞爾一笑道:「無事的,我不過是練練手,先經營一個小廠子,經營的好了,以後就幫著你經營一個國家,看看我的經營手段在國事上,也能不能起到作用。」
  
  葉成紹聽得哈哈大笑,狡黠地眨了眼道:「是不是也要用你的仙術來幫我啊?」
  
  素顏聽得好笑,以前葉成紹曾說過,她是天仙下凡,腦子裡裝的都是仙人的術法,她原也想告訴他一些自己的來歷的,又怕他聽了會誤會,就乾脆任他胡猜了。
  
  太后千秋之日終於要到了,舉國歡慶,街上提前幾天就張燈結綵,周邊幾個國家的外使都來朝賀,北戎是第一次派使者前來,這事讓東臨等幾個國家的使者心頭劇震,他們也聽說過大周皇后的身世,心裡隱隱擔憂了起來,如今大周與北戎真的會成為一個國家,那將會是一個無比強大的存在,如一頭雄獅一樣的強壯,其他幾個難望其項背,如果再治現得當,將來,不排除這個新興的國家會將其他幾國都吞併的可能。
  
  而大周的一些憤青們,有著狹隘的民族情節,看到北戎使者在大周京城街到上大搖大擺的經過,就恨得牙齒發癢,口中怒罵:「胡蠻子,殺了多少大周百姓,竟然還敢在我大周京都耀武揚威,真是不知死活。」
  
  京城的茶館裡,不少文人憤青坐在了起議論得口水紛飛,「皇上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怎麼會想要讓葉成紹那浪蕩子當皇太子,那種品性低劣之人成為我主,讓我等聖人之徒如何自處?羞死個人啊。」
  
  「可不是麼,還是個北戎與大周的混血,誰知道他的心會站在哪一邊。」另外有人附言道。
  
  「聽說,太后千秋那一日,北威軍會來不少高級將領,靖國侯受了那麼大的污辱,他的老部下怕是會為他出頭呢。」
  
  「我說兄台,你的消息也太落伍了,不止是北威軍,南威軍帥也要來呢,據說,皇上是要讓皇長子在軍中豎立威信,在千秋節那一日,又會有一場好戲看呢。」一名頭帶方巾,相貌普通的書生說道。
  
  「有好戲看好啊,不過,小生倒不希望那一日只來個武比,最好是文比也來,我大周雖以武立國,但想做一國之君,光會打打殺殺可不行,太粗俗了,我們的君王,必須是文武雙全才行啊。」
  
  「就是,只會武,那可不配做大周的皇帝,只配做那胡蠻人的首領,北戎蠻子就是個還沒有開化的民族,粗野不堪,怎能與我泱泱大周,幾千年的文明歷史相比?不過是一群螻蟻罷了。」有個激進的書生,仰頭灌下一杯酒,大聲說道。
  
  他話間未落,突然一柄寒光閃閃的飛刀盤旋著飛在他的頭頂,頓時,這位書生的一頭青髮根根掉落,散了一肩一地,眾人大驚,抬眼看去,只見那書生的頭髮不知被誰用飛刀給割了。
  
  那書生嚇出一聲冷汗,但他原就是個激進不怕死的,又仗著是天子腳下,皇城根裡的茶樓,不會有人當眾行兇,所以,氣得一掌拍在桌上,環顧四周大罵道:「哪個無此小兒,敢暗算你大爺!」
  
  就聽得一聲銀鈴般的冷笑,一個嬌媚的身軀輕盈的飄了過來,手中飛刀寒光一閃,竟然就向那書生的脖間割去,這一桌全是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只會耍嘴皮子功夫,哪見過這等如鬼魅般的功夫,立即傻呆住,眼看那書生就要血濺當場,一命嗚呼,一隻白晰而修長的在那刀鋒湛湛要割破那書生喉嚨時,及時抓住了那只殺人的手腕。
  
  「胡娘,有話好好說,動不動就殺人,會嫁不出去的。」一條溫和的,帶著男性磁性的聲音在眾人耳邊響起。
  
  「東王世子,是東王世子。」一眾人,回過頭來看向那隻手的主人後,大聲歡呼起來。
  
  「要你多管閒事,這人嘴賤,本姑娘要割了他舌頭。」被捉住手腕,使勁掙扎半天也不能脫開的女子,惱怒的對冷傲辰罵道。
  
  「銀燕姑娘不去保護世嫂,怎地到這茶樓來鬧事了,這可不符合你的身份啊。」冷傲晨的手如鐵鉗一樣,攥住銀葉的手,讓她動彈不得。
  
  「哼,本姑娘不過是給大哥面子,才去保護她的,如今本姑娘可是北戎國的副使,前來給你們大周太后祝壽的,這群鳥人竟然敢污辱我北戎,本姑娘殺了他們也不為過。」銀燕高傲的看著在坐的眾書生,氣憤的對冷傲晨說道。
  
  「姑娘已經罰過他們了,何必要再行殺手呢,他們不過是一群書生,並未練過武功,姑娘如此,不是有持強凌弱之嫌麼?難道,你是想讓他們的話落在實處?」冷傲晨一派雲淡風輕,語速也是不緊不慢,鉗著銀燕的那隻手卻是牢牢的,讓銀燕怎麼掙也掙不脫。
  
  「這位公子,請放過鄙國的郡主。」一名身材高大的北戎青年,身穿北戎胡服,沉聲對冷傲晨說道,說話間,他手裡還端著一個茶杯,話音未落時,手中的茶杯竟然被他輕輕一捏,化為齏粉,茶樓裡,立即響起了一陣驚歎聲,將酒捏破並不算什麼,難就難在頃刻間就其捏為齏粉,茶樓裡也有大周練武之人,他們暗歎,這要有何等深厚的內力才能辦到啊。
  
  這位北戎青年無疑是在向冷傲晨示威,一時,茶樓裡寂靜下來,大家連呼吸聲都變得輕緩了,大周不少人全都看了冷傲晨,雖然這只是個普通的鬧事,但關乎的卻是兩國舞者之間的臉面。
  
  不少大周人都擔心起來,也更畏於北戎人的武功之高,北戎人雖然胡蠻,但是歷代尚武,尤其騎兵厲害,沒想到,內家功夫也是如此的深厚,這還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青年啊。
  
  眾目虧睽睽之下,冷傲晨輕輕一笑,仍是雲淡風輕的樣子,卻是出手如電,瞬間鬆了銀燕的手腕,卻並指如刀,將銀燕那割向書生喉嚨的飛刀夾在指間,只是輕輕一錯,那刀立即斷為兩截。
  
  「叮咚!」兩聲作響,那兩截斷刀掉在了地上,打破了滿樓的沉靜,立時,一片喝彩聲響起,人們鼓掌如雷,大聲叫好:「好,東王世子威武。」
  
  那飛刀寒光閃閃,一看便知是上好的鋼刀鍛造,冷傲晨竟然生生用兩根肉指將其截斷,那又要多麼深厚的內力才能達成?比起徒手碎茶杯來,自然是更勝一籌,大周人立即感到心中大塊,壓服住了北戎人。
  
  那北戎青年的眼裡果然露出一絲異色,手一揚道:「世子果然好功夫,佩服,佩服,此處地方太小,不若我們去外面切磋一二如何?」
  
  「阿木圖,我們走。」銀燕惱怒的瞪了冷傲晨一眼,拉住那青年道,說著,轉身就走,那青年看了銀燕一眼,默默地跟她走向茶樓門口,但是,銀燕走了門口又不甘心地回頭對冷傲晨道:「不敢同我一道去北戎麼?上京有更多的武者,你敢去與北戎最強的武者比試麼?」
  
  「有何不敢,有機會,我一定去見識見識北戎最強武者。」冷傲晨淡淡地說道,聲音裡,沒有半分的懼色,長身玉立在茶樓裡,一身白衣勝雪,有如謫仙下凡一般的空靈高遠,便是處在這宣鬧混雜的茶樓之中,他也能保持纖塵不染,高潔如華。整個人,成人茶樓一道令人眩目的風景。
  
  銀燕聽了冷笑一聲道,高傲地說道:「好,我等著你,到時,可不要做縮頭烏龜哦。」阿木圖聽得一震,深深地看了眼銀燕,欲言又止,銀燕看也不看他一眼,便走下樓去,阿木圖回頭眼眸意味深長地看了冷傲晨一眼,眼裡竟帶著一絲怨恨。
  
  冷傲晨淡淡地回過頭,對被驚得半點也沒有說話的那桌憤青道:
  
  「各位,大家一起喝酒呢?我與明昊兄也加入如何?」不遠處,上官明昊笑著從角落裡的一張茶桌旁站起來,也走了過來。
  
  那桌書聲先頭大聲的辱罵和議論葉成紹,如今見了這兩位,都是葉成紹的好友,又有流言說葉夫人與這兩位關係甚好,頓時便有些不自在,不過,方才沒有冷傲晨,只怕他們這一桌的人都會被北戎人修理一頓吧。心裡還是存著感激的,其中一人便笑著拱手道:
  
  「兩位世子肯賞在下幾位的臉,在下求之不得,快快有請。」
  
  冷傲晨與上官明昊大馬金刀的坐在了這一桌。
  
  那位被冷傲晨及時救了的書生此時扔沒有回魂,牙齒還在打著顫,手也不停的哆嗦著,眼睛直直的盯在一個地方就不會挪眼,上官明昊看著就好笑:「兄台方才慷慨激昂,以大周救國義士自居,如今怎地是這番顏色?若是讓北戎人看了去,這才算是丟了我大周的顏面吧。」
  
  一桌的書生便都聽出了上官明昊話裡的諷刺,不少人低下了頭去,也有些不服氣的,小聲道:「我們不過一介書生,與那粗蠻的北戎人比武力,自然是比不過的,若是……」
  
  「若是比什麼?比文嗎?你們方才不是一再的扁損皇長子麼?來來來,我與傲晨兄都是皇長子妃的門下考生,你們先同我們比上一比如何?若比我們不過,那邊更比不得皇長子妃了,就更沒有資格同皇長子比了,你們有誰見過浪蕩子弟被萬民愛戴過?」上官明昊不屑地看著那桌書生道。
  
  那桌書生原是連太學院也入不了的,不過是來京裡準備參加明年春闈的考生,雖說也是飽讀詩書,但眼前這兩位是誰啊,太學院的才子,早就名聲在外的京城名公子,他們自忖根本沒法子與這兩位相比,可這兩位世家名公子竟然自稱是葉夫人的門下考生,那位葉夫人的才氣,又是何等的高華啊?
  
  一時間,這些書生們全都垂了頭,沒一個人敢再說話,冷傲晨喝了杯茶後,笑著起了身,淡淡地說道:「一個強大的大周就要出現了,你們不覺得如果是皇長子繼位,大周與北戎的百年硝煙從此就能夠消彌嗎?你們沒有看到東臨和西華幾國的使者惶恐不安嗎?那些小國巴不得大周與北戎從此征戰下去,永遠不能統一強大起來才好,你們怎麼就如此淺薄,不思為國效力,反而在次胡言亂語,誹謗自己的皇儲?真是不知所謂。」
  
  說罷,率先走出了茶樓,上官明昊也微笑著跟上,回頭又淡淡的對那一桌書生道:「皇長子惜才,如果諸位有真本事的話,明年的春闈,便奪得好名次,進入皇長子門下,定然能使你們一展所學,不負平生抱負。」
  
  聲隨人走,話音落時,兩個俊逸偉岸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茶樓裡不少人若有所思地端著茶,卻是半天也忘記了要喝上一口,有人悠悠的說道:
  
  「在下所說那位皇長子夫人的確曾經出題考過京城前十名的學士,這兩位世子也在其中之列,東王世子才華傲世,竟然也甘願在皇長子妃之下,可見,那位長子妃的確才華橫溢啊。」
  
  「可不是說,最重要的是,她那一次出的試題,並非以四書五經,策論為主,而是論如何治河,如何在大災過後安置百姓,如何防治災後疫情呢,這可是最實用的利國利民的才學啊,小生聽說,當時有好些個太學生都做不出來,甘願認輸呢。」
  
  「哼,你們這群窮酸書生,只會空論國事,那位夫人一曲激勵世人,你們能作得出那樣熱血激昂的曲子來麼?」另一桌一位武將昂然站立,邊說邊唱了起來:「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頓時,茶樓裡,有不少便衣的軍士跟著哼唱了起來,群聲激揚,那桌書生一時只想找個地洞鑽了進去才好。
  
  這時,也有人發出不同的聲音:「光只一曲有什麼了不起,千秋節上,多國同慶,要在慶典上,能再作一次一曲,鎮壓外國使團,這才是我們心中的才女,大周未來的國母。」
  
  「哼,就是,總拿些舊事來說,有什麼意思,剩飯炒三遍,狗都不聞了,有本事,將方纔那北戎的狗屁郡主也制得心服口服才是。」
  
  上官明昊與冷傲晨下了茶樓,兩人便分開了,上官明昊騎著馬往中山侯府去,前陣子,雖然街上那場危機化開了,但京中的名聲裡,不利於葉成紹和素顏的仍有,所以,他和冷傲晨有意無意的便往茶館酒肆裡去,聽百姓們都在議論些什麼,同時也幫著正名,化解一二,中山侯最近忙得很,一直來往於軍機處與兵部,忙得很,他知道父親在做什麼,雖然擔心,但心裡卻是很高興的,難得父子同時都站在一條線上,同時都幫助著同一個人,雖然,他幫的是那個女子,父親幫的是葉成紹。但結果是一樣的不是嗎?
  
  終於知道,父親那時候為何不肯救藍家大老爺時,他心中確實有過一陣怒氣,也怨父親,但與葉成紹在兩淮同時治河,在生死之間結下了友誼之後,他心裡的那段感情開始昇華,也許,就如冷傲晨說的那樣,喜歡一個人,不一定要得到她,也不一定要常伴在左右,只要把她藏在心裡了就好,看著她能幸福,那也是一種付出吧。
  
  騎著馬,邊走邊想,突然一聲尖斥,馬兒前蹄就揚了起來,他驚得忙拉緊了韁繩,抬眼看去,卻見一輛寧伯侯府的馬車被他的馬兒衝撞了,那馬車有些傾斜,他心中劇震,一陣慌亂,裡面不會是她吧,思慮見,人已經飛身縱起,長臂探向馬車裡,果然一具嬌軟的身子正縮成了一團,正驚慌的抱緊了雙臂,他心一緊,顧不得那許多的禮儀,伸手就攬住她的纖腰,將她救了下來。
  
  但等他就得人下來,那車卻終於平穩了下來,他半響還沉浸在方纔的驚懼之中沒有回神……
  
  「上官公子,請放開我。」一聲清亮的聲音,略帶著不豫,小聲對他說道。
  
  這個聲音有些陌生,他不由怔住,這才垂眸看自己臂彎裡的女子,驚得立即就鬆了手,問道:「你是……葉大姑娘。」
  
  「請世子快快放手。」文英好生惱火,她急著去請大夫,成良自從吃了那失憶的藥後,便癡癡呆呆的,像個傻子一樣,雖然寧伯侯府請太醫是常事,但她也知道成良過去都做過什麼陰狠的事情,侯夫人還有文嫻都對成良恨之入骨,雖然看在她的面上,並沒有如何,但對成良是不聞不問,巴不得他自生自滅了就好,成良對紹揚更是下過幾次毒手,所以,她也不敢去求紹揚,更不敢去求大哥大嫂,大嫂肯放過成良一命已是恩典了,她怎麼還敢多奢望大嫂再救成良,只好自己偷偷的出來找人為成良懲治,他畢竟是她的親弟弟,她不想他渾渾噩噩的過下半生啊,沒想到,坐在馬車裡也是禍從天降,自家的馬車突然就被人衝撞了。
  
  「你以為我是誰?」文英沒好氣的說道,上官明昊與大嫂的那點子事情,文英當然是知道一些的,她更知道,那都是上官明昊的一廂情願罷了,方纔這一位明明可以用另一種方式救人的,卻偏生在這大街之上,伸手將自己抱下來,他就沒想過,真是大嫂的話,又會影響了大嫂的名聲麼?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上官明昊被文英問得很是尷尬,他方才確實是無狀了,沒有多思考就作了下意思的動作,怪只怪,碰得那麼巧,正思念她時,寧伯侯府的馬車就出現了,他以為,她會有危險所以……其實只是借口吧,只是因為太想念了嗎?只是因為夢裡多次的重溫,能將她再次抱在懷裡的感覺嗎?
  
  「對不起,衝撞了姑娘,在下給姑娘道歉。」上官明昊誠心誠意的賠禮道歉。
  
  看他眼神落寞,神情寥落,俊逸的容顏上帶著幾分苦楚和無奈,文英的心突然感到一陣心疼,他其實也是個傷心人吧,曾經與大嫂議過親,差一點就成了大嫂的良心……若不是大哥那麼無賴,耍了手段……
  
  「算了,上官公子,我方纔的語氣也不好,我還有事,就此別過。」文英對上官明昊福了一福道。
  
  上官明昊見文英如此爽快大方,不像別的閨中女子那般,因為被冒犯而哭哭啼啼,羞怯難當,不由鬆了一口氣,真誠地對文英拱了拱手:「多謝葉姑娘。」正要打馬走,見文英神色間有些憂鬱,便好心的多問了句:「姑娘行色匆匆,可是有急事又辦?」一個大姑娘家,雖是坐著府裡頭的馬車,但卻只帶了一個貼身的丫頭,出門在外,著實不太安全。
  
  「是啊,舍弟病了,我正要去請大夫,可是……」可是,她以前很少出府門,又因著是庶女,認得的人也不多,真不知道,除了太醫以外,還有哪裡能請到好大夫啊。
  
  「在下認得一位名醫,是位致仕的老太醫,就在前門街那,不過,只是他架子大,一般人難得請得動,索性在下無事,就陪姑娘走一遭吧,他應該會給在下幾分薄面的。」上官明昊聽出了文英話裡的意思,笑著說道,也算是為自己方纔的無狀陪禮吧。
  
  文英聽得大喜,忙又向上官明昊行了一禮道:「那便麻煩公子了。」
  
  太后的千秋節的前一天,素顏和葉成紹就被皇后召進了宮裡,因為明天的千秋節上,皇上要當著眾大臣的面,宣佈封葉成紹為皇太子,所以,皇后既緊張,又開心,早早就讓人給素顏和葉成紹講解宮庭禮儀,還有冊封大典的程序。
  
  素顏累得夠嗆的,一整天都在練習宮廷儀式,到了晚上,皇后將他二人留在宮裡,不許他們回去,因為第二天的慶典開始得很早,回寧伯侯府住,一來一回的,費時間,再者就是,葉成紹成了皇太子後,寧伯侯府已經不適合他再住了,要住時空了多年的東宮之中去,那裡也要派人清理打點。
  
  晚上用膳時,太后得知素顏還在宮裡,特意召了素顏和葉成紹一起去用膳。
  
  素顏聽了與葉成紹對視一眼,自從見過那位端敏公主之後,她便不太喜歡去太后宮裡了,那位公主實在是太任性了一些,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一樣……
  
  但太后既然宣召,不去又不行,只好礙著頭皮往外走,葉成紹含笑牽了她的手,兩人步行,在宮人的帶領下,往慈寧宮走,也不管一路上的宮人怎麼看他們夫妻,他只管牽緊了素顏的手往前走。
  
  走到慈寧宮門口時,正好遇到東臨後和端雅公主也來了,素顏正想要施禮,結果,葉成紹牽著她的手,昂首走進坤寧宮,完全無禮了那一對母女,東臨後當時便氣得喝道:「成紹,本宮怎麼著也是你的姑母,你為何見我不行禮?」
  
  葉成紹聽了嘻嘻一笑,轉了身道:「侄兒方才以為見到的是東臨皇后,東臨不過是彈丸小國,侄兒乃堂堂大周皇子,自是不用給東臨後行禮的,哎呀,不知道竟然是姑母在此,眼神不好,眼神不好啊,侄兒給姑母請安了。」
  
  東臨後聽了氣得臉色剎白,瞪著葉成紹半天說不出話來,這番話分明就是在打她的臉,那天她對皇后無禮了,今天葉成紹立即就現時報來了,果然這個侄兒一點也不好相與啊。
  
  素顏也給東臨後行了一禮,東臨後正有氣沒處發,冷冷地對素顏道:「成紹眼神兒不好也就罷了,你呢,難道也是眼神不好嗎?本宮可是聽說,你不過是個五品小官之女,怎麼也如此的不知禮數,眼高於頂,便不當本宮是東臨皇后,本宮也是本朝的公主,倒底是缺乏皇室教養的。」
  
  葉成紹聽得火大,正要發火,素顏將他一扯,揚了眉對東臨後道:「姑母說得好生無理,自來女子以夫為天,夫君尊國禮,為大周國格而不給他國國母行禮,侄兒媳自然要以夫君的意願為重,豈能與夫君對著幹?姑母受了如此多的皇家教養,如何連女戒中最基本的禮義現矩也不懂呢?難道說,姑母的禮教都沒學到自己的肚子裡去?」
  
  言下之意便是學到狗肚子裡去了。
  
  東臨後氣得手都在發抖,葉成紹聽了卻是哈哈大笑,牽了素顏的手道:「娘子果然賢淑,姑娘是在東蠻小國呆久了,忘了大周的禮儀現矩了,怪她不得,怪她不得啊。」說著,不再與東臨後糾纏,牽了素顏的手,率先而去。
  
  東臨後氣得手腳發涼,一旁難得並沒有作聲的端雅公子小聲在她耳邊道:「母后何必與那女人呈一時的口舌之快,如今皇帝舅舅可是正寵著表哥呢,您便是要出氣,也不要當著表哥的面啊,咱們這回來大周,可得要住好一陣子,有的是時間不是?」
  
  東臨後聽了這才忍了氣,拉著端雅,高傲地往裡走去。
  
  不遠處,皇后見了這一幕,笑得直不起腰來,對著花嬤嬤道:「你說,本宮這對兒子媳婦的口才可真是越發的長近了啊。」一直起身,又道:「哼,想趁紹兒不在的時候欺負素顏,以為素顏就是好欺負的麼?真當本宮這皇后是泥捏的呢。」
  
  那一頓飯,因為有東臨後和端雅公主在,吃得並不開心,早早地就回了宮,太后也看出來東臨後與皇后,素顏之間的不對勁來,多次示意東臨後,不要她亂來,東臨後這才收斂了一些。
  
  第二天,正式的大典開始,素顏和葉成紹都是盛裝上殿,大殿上,群臣早早地就到了,多國使者也都到齊,群臣分文武兩排坐下,而外國使者,則坐在另避的一處,太和殿裡,張燈結綵,金璧輝煌,太后也是盛裝坐在皇帝身邊,皇后姿態雍容華貴,艷光照人,也坐在了皇帝另一則,接受群臣的朝拜與祝福,上午,最令人震驚,又在情理之中,和大家預料之中的事情,便是向太后致賀,舉國同慶,祝太后千鞦韆歲,群臣齊賀,而外國使者,包括東臨使者在內,也送上了早早就準備好了的禮物,一上午,素顏像個木偶一樣,任宮中的禮儀宮擺佈著,跟著命婦們一同行動著。
  
  太后喜笑顏開,眉宇間再也不似往日般帶著愁戾之色,真的就像一個慈眉善目,風韻猶存的婦人,自從東臨後回來後,太后享受了不少天倫之樂,多年來,她一次掛念的小公主回來了,有生之年,能再與小公主一同相伴些時日,也算是了了多年的心願,兒孫兒自有兒孫福,太后再也不願意操那些心了,有些事,也不是她能改變得了的,何必得力不討好,惹得人生怨呢?享受著朝臣的祝賀,聽著外使們的吉祥參拜,太后真的很開心,也很滿足了。
  
  午膳後,大家酒足飯飽,太后自道乏了,回了慈寧宮歇息,皇上卻沒有退席的意思,大臣們更樂得與帝后同樂,與外使扯閒談,問些外國的奇聞趣事,大殿裡,一派熱鬧宣囂,氣氛很熱烈,但就在此時,皇上突然朗聲道:「各位卿家,朕有大事要宣告。」
  
  大殿上驟然安靜了下來,朝臣們有的手中還端著酒杯,有的,與同僚的一句話還沒說得完,全都怔怔地看著皇上,目光中有期待,也有擔憂,北戎國的使者拓拔宏率著幾位北戎國官員與東臨來使坐在一起,聽了皇上的話,眼裡也帶了幾分深意出來。
  
  皇上的雙眼精光內蘊,凌利的眸光巡視了一遍下方眾臣的神色,威嚴而果斷地說道:「聯即位二十餘年,勵精圖治,彈精竭力,為大周創下盛世榮花,如今百姓安樂,國泰民安,然,朕之江山若要萬代穩圄,便必須有後繼之人,朕考察思慮多年,不惜忍住父子分離之痛,竭力鍛煉朕之嫡皇長子,令其成長為一個才華橫溢,又堅忍心不拔的皇儲,如今天祐我大周,嫡皇子果然不負朕之期望,成長為一代優秀的帝王之材,朕甚欣慰,今天,朕便要當成群臣的面,當著友國使者宣佈,立嫡皇長子,冷成紹為大周太子。」
  
  冷成紹當然就是葉成紹,寧伯侯死後,葉成紹的名字回了宗室玉碟,姓當然就改為了國姓,只是葉成紹的名字大家叫慣了,一時倒忘了這事。
  
  群臣包括外國使者都被皇上的突然的宣告震住,半響也沒有回過神來,任誰也沒有想到,皇上會在太后千秋之時宣佈立儲,尤其是北威軍中來的,為太后祝壽的好幾名高級將領,更是愕然地看著皇上,靖國侯回京後,屢次敗在了皇長子夫妻手上的消息,他們也聽說了,這一次回京,便存著要為靖國侯報復出氣的意思,只要葉成紹一日還未成為太子,他們便還有希望,扶佐大皇子為皇太子,但是,皇上根本就沒有給他們時間,太后千秋慶典未完,便給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竟然當朝宣佈立儲的聖旨……還好,正式詔書還未下,他們可以當作是皇上在朝議立儲便是。
  
  靖國侯的傷勢養得差不多了,上一次策劃流言中傷葉成紹和皇后,並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他那原也算是對皇上的試探,看皇上倒底有幾分真心想要立葉成紹為太子,如果皇上鐵了心的話,那流言事件過後,陳家的羽翼定然會受影響,那些依附於陳家的官員,也定然會遭受打擊,但是很奇怪,皇上並未採取任何動作,甚至北威軍的統帥一職,也還是他靖國侯,靖國侯不由驕傲了起來,也是,幾十年威震北疆,他可不是徒有虛名的,數十年的經營,固若金湯,皇上想要懲處他,還得掂理掂量手中的籌碼,一但北威軍嘩變,皇上也會吃不消的。
  
  而且,靖國侯還知道,皇上重禮孝,太后最疼愛的是大皇子,大皇子遭人暗處後,太后是最氣憤的,不過,好在大皇子還有後,嫡庶子加起來都有好幾名,所以,靖國侯私心裡也認為,皇上應該對大皇子還沒有死心,大皇子在皇上心中還佔有一定的地位……
  
  可如今,那一切都成為了泡影,皇上的話,將他所有的希望都打碎了,陳家與皇后一族積怨太深了,已經沒有了迴旋的餘地,不是魚死,就是網破,一旦葉成紹即位,陳家滅亡便是頃刻之間的事情,所以……靖國侯是不拼也得拼了。
  
  他向自己的一個最親密的部下使了一個眼色,那部下是他一手提拔的,與陳家也是繫在同一條戰船之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接到他的暗示,果斷的走了出來,大聲道:「恭喜皇上終於下定決定,要議定太子人選了,臣認為,皇長子不太適合太子人選,皇長子這二十年來,一直是以寧伯侯世子之身份存於世間,群臣及百姓的心中,仍當他是一個普通的世家公子,突然讓他成為了皇太子,莫說淺薄的百姓,便是臣等也是接受不了,感覺大周的皇室像是被葉家人篡奪了一樣,心裡很不舒服。」
  
  這位武將還真會偷換概念,皇上明明就是用很肯定的語氣確定了葉成紹就是太子,他偏說成是朝議太子人選,而且,他說的這一些,也並非沒有道理,百姓一時難以接受一個原是侯府世子之人,突然成了皇太子,但他也忽略了皇權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葉成紹的皇子身份公開也有一段時間了,尤其是陳家在衙上鬧了一回流言事件後,更是在百姓心裡烙下了印,原本不知道葉成紹是皇子的人,也都知道了,這一點,怕也是脫離了陳家的初衷,始料未及的吧。
  
  所以,他的話一出,戶部尚書顧大人首先就不高興了,出列道:「李將軍這是在公然違抗皇命麼?皇上已經宣佈了立皇長子為太子,而且,如今全京城的百姓,誰人不知道過去的葉大人就是當今的皇長子?皇長子優秀而純正的大周皇室血脈是不容人置疑的。」
  
  另一名北威將軍立即跳了出來,大聲道:「我們北威軍人就不知道,誰知道他是哪裡冒出來的,是不是冒認皇親呢,皇上,您不要被奸人所蒙蔽了,寧伯侯那奸賊殺了二皇子,怕為的就是讓他親生的兒子上位吧,二十年前的公案,誰知道是不是有人在其間做了手腳?」
  
  皇上聽得大怒,喝道:「公孫將軍,你是在置疑朕的智商嗎?你認為聯會糊塗至此,連自己的親生兒子也認錯了嗎?眾為臣工可以看看,看看朕與皇兒的相貌便知曉了,公孫將軍你這是在強詞奪理。」
  
  群臣細細端祥皇上與葉成紹的長相,以前沒有細想過便不知道,如今被皇上一點,再看之下,果然葉成紹與皇上有六七分相似,尤其這會子葉成紹一改往日吊兒朗當的樣子,如松般穩坐於皇上下首,神情肅穆端嚴,與皇上便更像了,一些也跟著懷疑之人不由也認同了皇上的話,皇家血脈,哪裡可以那般容易就混淆的。
  
  公孫將軍被皇上斥得垂了頭,連聲道:「微臣不敢。」便退到了一邊去。
  
  那位李將軍又道:「皇上,就算嫡皇子確實乃是皇室血脈,但他畢竟在民間多間,雖然被正了名,但於百姓間,於軍中威望不足,根基太淺,立他為皇太子,只怕會鎮不住朝綱,如今諸番王力量也強大,若是讓個名不正,言不順的人為太子,怕是全引起動亂。」
  
  南威軍統率東方赤雖然沒有靖國侯權勢大,但也是一方統率,在軍中威望很高,這時,他也出列道:「臣也附議,作為一國太子,且先不管他在百姓間聲望如何,就憑他初出茅廬,未立寸功,更無過人之處,便想讓我十幾萬南威軍附首稱臣,著實令人不服,請皇上三思。」
  
  靖國侯終於也跳了出來,大聲道:「東方將軍言之有理,我大周以武立國,一國皇儲,如果連治下的軍隊將領都不能心服,那還如何治國?軍隊不服,便是國之大患。」
  
  這算是赤果果的威脅麼?皇上瞇了眼,眼神如刀一般,又含著幾分譏笑地看著靖國侯,他還真是迫不及待的往挖好的坑裡跳啊,轉眸,看向葉成紹,葉成紹也是冷笑著起了身,走向殿中:「侯爺,多日不見,身上的傷可全愈了?」葉成紹似笑非笑地看著靖國侯。
  
  靖國侯身上的傷休養了一個月,也算是好了個七七八八,但那割皮削肉的痛苦,至今令他心驚膽寒,被葉成紹一問,頓時人就僵了,氣勢也矮了一大截,迎向葉成紹的眼光便帶了一絲怯意,嘴裡卻是強自橫蠻:「謝皇長子關心,臣百戰之身,這點皮肉傷算不得什麼?」
  
  「那便是痊癒了?」葉成紹聽得笑嘻嘻的,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靖國侯,突然轉了身,面對著所有的武將,朗聲道:「請問各位將軍,一個軍人,最重要的是什麼?是不是信譽!如果有人好戰又輸不起,他算不算得上是合格的軍人?」
  
  「當然不算,大周軍裡可不養孬種,將軍百戰可身死,頭可斷,血可流,志氣不可丟。」一名南威軍將領大聲道。
  
  「好,說得好,那今天,本殿下便要向北威軍統率靖國侯討要一月多前的戰利品了,在坐大臣裡,不少人都知道,本殿下在一月前,與靖國侯曾比武,三場勝二,當時的綵頭便是,若誰輸了,任對方當眾打四十記耳光,此言,不知靖國侯可還記得?」葉成紹大聲說道。
  
  靖國侯當時便白了臉,他沒想到葉成紹真會這樣強橫,半點也不愛惜顏面,敢當著群臣與外國來使的面當眾做此有損他自己身份和臉面的事,堂堂皇儲,當庭毆打大臣,群臣們會怎麼想這個皇子?粗暴蠻橫的名聲怕就從此刻在了臣子們的心裡了吧,所以,他一直沒當這個是一回事,如今葉成紹還真的提了出平……這場上,可還有不少自己的追隨者,都是北威的高級將領導,他還想不想要做那皇太子了?
  
  靖國侯的臉白了又黑,黑了又白,且不管葉成紹要不要做皇太子,名聲會如何,他自己現下就是顏面先掃地了,一個堂堂十萬大軍的統率,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皇子以武力打敗了,還要被當眾打四十記耳光,他自己先就想要找個地洞鑽進去了,半晌,靖國侯也沒有說出話來,偏有好事者,中山侯大聲道:「靖國侯爺不是想賴帳吧,當日之事,可是當著群臣和皇上的面打得賭啊,北威軍裡,有這樣沒擔當,沒氣魄,願賭又輸不起的軟蛋做統率,你不是要丟盡北威軍的臉麼?」
  
  果然,自北威軍裡來的一些將就聽不下去了,作為軍人,戰敗是常事,誰也不可能永遠都是常勝將軍,但是最讓人瞧不起的,就是輸不起的孬種,敗了就逃的縮頭烏龜,一名年青的軍官大聲道:「侯爺,你真的是輸了麼?」
  
  靖國侯的臉已經黑成了鍋底了,被自己部下質問的情形讓他更為難堪,他抬了頭去,求助地看向皇上,但皇上的眼裡全是戲虐,冰冷的寒意讓他感覺一陣陣的刺骨,突然心裡明白了,這是皇上設計的,皇上早就看他不順眼了,想要滅他陳家吧。一時,一股豪氣就衝上了心頭,陳家為大周做牛做馬了幾十年,臨了就得了主子給的這麼個結局麼?他不甘!
  
  「輸了又如何?老夫願睹服輸,明日便還你賭注就是。」靖國侯挺起寬闊的胸脯子,豪氣地說道,怎麼著,也不能失了自己部下的心才是。
  
  「就在今日,本殿下憐你老弱,以經容了你一個月養傷,今天,便是你還債之時了。」說話間,也不等靖國侯作出反應,人已經欺身上前,手也伸了出來,人影快如閃電般在靖國侯身邊移動著,出手毫不留情,養心殿裡,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只聽得一陣嘩啪作響的耳光聲響起,靖國侯暴怒,到了這個時候,他也不會老實的站著挨打了,他左突右閃,想要躲過葉成紹的巴掌,但是無論他躲向何方,葉成紹的手掌就是能夠準確無誤的甩到他臉上去,哪怕他用手格擋,那嘩啪的巴掌聲也沒有半分停歇。
  
  文官看得眼花僚亂,他們看不清招術,只看見葉成紹的身影圍在靖國侯身邊不停的旋轉,瞬息百轉。
  
  而武將全都震驚了,皇長子不止是在懲罰靖國侯,同時也在向他們展示他高強深厚的武功,北威軍都知道,靖國侯是百戰之身的大將,功夫之深,也是高不可測,雖老彌堅,軍中能勝他者不多,如今卻像個木偶一樣,任皇長子凌辱毆打,他們都看到了,靖國侯並沒有老實挨打,而是在運功低抗,但是卻全然沒有招架之力,皇長子的功夫,到了何種地步了?
  
  外國的來使中,也有不少武者,他們也被葉成紹顯露的這一手功夫給震驚了,大周富庶,國民不像北戎幾國一樣,因生存所迫,不得不練武,在兵馬上搶生活,自來,幾個周邊國家便覺得大周文弱,便是以武立國,大周的軍隊也是軟弱得很,比不上他們的軍隊,但是,如今大周的皇子竟然表現出了一種超出他們意外的強勢,更有一身深的武功,大周有這樣的人統治……他們還能隨隨便便在大周的北境上搶掠嗎?
  
  這四十記耳光並沒有打多久,便完了,葉成紹停下身子,含笑立在靖國侯身邊,一身煙青色的朝服纖塵不染,連皺褶都沒有一個,整個人,如迎風而立的青松,灑脫不羈,而又飛揚恣意,引人注目,彷彿剛才動手打人的根本就不是他一樣,哪裡看得到半他的戾氣。
  
  而再觀靖國侯,一張老臉被打成了青紫色,兩雙原本精光四射的虎目此時腫得只剩下了條縫隙,眨不開了,鼻間兩條血龍正流淌著,身子,也搖搖欲墜。
  
  「侯爺……」「元帥……」幾名北威將軍聲音哽咽的喚道。
  
  南威軍的東方志一老眼瞪得老大,蒼桑的眸子湛亮如晨,似乎看到了一件稀世珍寶一樣。
  
  「靖國侯,雖然你不情不願的,但本殿下戰利品收完,也就不為難你了,請回坐位吧。」葉成紹拿了帕子出來,擦著自己的,含笑走回自己的坐位坐下。
  
  但人還沒坐下,便有一名北威軍大聲道:「殿下,末將來領教幾招,請賜教。」
  
  北威軍中,立時便有人高興起來,這個年青將領可是北威軍中,年輕一代功夫數一數二的,曾聽說,他一拳打死過一頭獵豹,力大如牛,卻又身輕如燕,若是皇長子敗在了他手上,那……可就要大失顏面了,靖國侯的面子,也能挽回不少。
  
  葉成紹歪了頭,看向那名年輕將領,只見他狂熱地看著自己,眼中含著憤怒,他微微一笑,朗聲道:「好,不過,只三招,不論勝負,三招便收手如何?你乃大周良將,本殿下才,不想傷你。」
  
  那年輕將領聽得更氣,昂首出列道:「三招就三招,不過,到時傷了殿下,請不要怪臣手下沒有輕重。」
  
  葉成紹但笑不語,縱身躍入殿中,那青年將軍也不廢話,上前就是一記三招,葉成紹不緊不慢,只是大袖一狒,那軍官便被他捧出了數米遠,趴在離東方志的桌邊,半天也沒有起來,說三招,算是給他面子了。
  
  東方志笑瞇瞇的踢那年輕人一腳道:「打不贏可不興裝死,你北威軍不會都喜歡耍賴皮吧。」一旁的南威軍將領聽得哈哈大笑。
  
  北威軍嘩然,只覺得今天真是丟盡了顏面了。
  
  那青年將領倒也豪爽,爬起身來,抖了抖自己的朝服,向葉成紹一揖道:「殿下果然功夫高絕,末將認輸。」
  
  東方志見了大聲道:「好,是個好漢子。」
  
  葉成紹也對那年青軍官拱了拱手道:「承讓。」
  
  皇上適時地說道:「各位將軍,可還有誰不服?」
  
  那位公孫將軍聽了便道:「臣不服,皇長子只是以武力見長,但戰場上將究的可不是單打獨鬥,要的是懂得運兵的統率,一國之君更應該熟悉兵法,不然,兩國交戰之時,對敵國策出了問題,那可是比一場戰役敗了更加可怕的。」
  
  東方志聽得直點頭道:「確實如此,為將者,不重自身武力,而重帶兵策略,個人武力再強,也敵不過千軍萬馬,只有運籌緯握,才能決勝千里。」
  
  皇上聽了點了頭道:「那好,現在便請東方愛卿出題,考考皇兒的兵法吧。」
  
  東方志聽得震住,讓他出題?皇上這話的意思……可太深了,這不是明著抬舉自己麼?這一次的題出完,皇太子可就成了自己的門生了,自己不就是將來的帝師了麼?這可是無上的榮耀啊,他也立即明白了皇上的深意,這是讓他輔佐皇太子,拉他站在皇太子一邊啊。
  
  東方志素顏不參與皇室內爭,他只忠於皇上,誰當皇上他聽誰的話,皇上既然一心扶立皇長子,而這位皇長子又不是傳言中的無能平慵,而且,他的強勢正是自己喜歡的類型,聽說,他還是北戎皇室之後,也許,若干年後,自己的戰馬,真的能夠站在北戎的草原上呢?
  
  「微臣尊旨。」東方志臉色肅穆地起身,向皇上行了一禮後,又轉過頭來,看向大周所有將軍們:「還有誰願意與皇長子殿下同時參考?」
  
  頓時,有不少軍中將領站起身來,要參考。
  
  皇上便命人去準備出題,這時,端雅公主突然出列道:「皇舅,端雅也要參考,不過,不與表哥比試,端雅要向表嫂挑戰,不知表嫂敢不敢應戰?也來參加兵漢策論的比試呢?」
  
  皇上聽得愕然,在坐的眾大臣,也是聽得莫名其妙,從來沒有女子也參與兵法考試的,女子再如何的聰慧過人,也沒有幾個會對兵法感興趣,何況,皇長子妃還是藍大學士的孫女,出自文官之家,更不可能學過兵法了。
  
  素顏也確實不懂得兵法,就算是前世看過一些戰爭片,那也是現代高科技的武器對拼,哪裡瞭解古代戰爭?
  
  端雅還真是會故意找茬呢,抬眸看去,端雅眼含挑恤,更得意地看著自己,她不由火大,朗聲道:「我不懂兵法。」
  
  自端雅向素顏提出挑戰的話一出,在坐的眾人便全看向了素顏,不知道這位京城第一才女會如何應對東臨公主的挑釁,大周人有的擔心,有的則是幸災樂禍,但大家也素知這位才女最是聰慧,定然會有良策應對才是,但任誰也沒有想到,她會很坦然,很淡定的承認:「我不懂兵法。」
  
  端雅聽了咯咯嬌笑起來,高傲地看著素顏道:「都言表嫂乃京城第一才女,原來,所謂的大周京城第一才女只是會繡繡花,弄些胭脂女紅麼?這樣的女子,在我們東臨,簡直就是廢物,一出門,就會被野狼叼走,連自己的命都會保不住,算什麼才女?」
  
  不光是葉成紹,就是很多與會的大周大臣們,一個個臉上也很不好看,在大周,女子首要學的便是女紅,至於詩詞歌賦都是閒暇時的調劑,養在深閨裡的女子,要懂什麼打打殺殺,懂兵法做什麼?那是男人們的事情,這位東臨公主,揚長避短,專挑大周女子的弱項來比試,分明就是無恥。
  
  素顏身後的青竹忍得手骨都捏得吱吱作晌了,小聲道:「大少奶奶,讓奴婢去會會她,奴婢非要打掉她的一顆牙齒才好。」
  
  素顏搖了搖頭,示意她稍安勿燥,自己有辦法對付這位傲驕的東臨公主。
  
  「怎麼?表嫂,你不敢應戰,就是承認自己不如本公子咯。」端雅洋洋得意地說道,眼中儘是譏誚與鄙夷之色。
  
  「兵法我確實不懂,也沒感覺到羞恥,不過,我倒是知道一種戰術,不知道你聽聞過沒有,這種戰術,適應於以弱勝強,以少勝多,以打野戰為主,在已方條件不如敵方時,避其主力,擾其邊鋒,最終以蠶食之法勝敵,這法尤其適用於地勢險要的山地作戰。不知,端雅公主可曾聽說過呢?」素顏含笑對端雅說道。
  
  素顏此言一出,很多軍中將領導都好生莫明,他們從來沒有聽說過兵法上,有此種戰法,不由都沉思起來,一些酷愛軍事的將領便被素顏勾起了濃厚的興趣,便是東方志也是饒有興趣地看著素顏,這位皇子妃果然非同凡響,若此戰法當真存在,那還真是實用得很,以小股軍隊擊潰敵人大部軍隊也是有可能的。
  
  「兵法上,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一種,以弱勝強倒是有的,但是,適宜於野戰,又是山地的作戰方法著實很少,皇子妃,北戎山地較多,還請不吝賜教。」北戎大將軍拓拔宏最是坦誠,站起身上,對素顏行了一個北戎禮,朗聲說道。
  
  「不行,皇子妃,如果真有此戰法,還請皇子妃不要隨便洩露給他國,應該列入我大周兵書上才是。」一名南威將領大聲道。
  
  立即有很多大周將領附合。連皇上也露出不贊成了眼神,端雅聽了卻是冷笑道:「只怕是吹大牛的吧,哪裡有這樣和戰法,你一個深閨的女子,連山地都不知道是什麼樣子,從來沒有見識過,怎麼知道這種戰法?不過是不敢與本公主比試,才說出來的托詞吧。」
  
  北戎使者裡也有人小聲附合:「可不是,若真有,不防說出看聽聽,讓大傢伙全都品評品評,真能實用的話,說明皇子妃雖然不懂兵法,卻是個博學的天才。」
  
  「自然是有的,也不怕說於友國大使知道,此乃游擊戰術,說出來,其實簡單的很,就是十六字方針:敵進我退,敵犯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再配合險要的地勢,將此十六字方針運用得當,便是敵方多餘我方,是不是也能戰勝?」素顏不緊不慢,聲音清醇爽朗,神情淡定從容,如一珠深谷幽蘭,出塵高華,如蘭芝般秀雅。
  
  「敵進我退,敵犯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很有點意思啊。」拓拔宏自言自語著,認真的思索起這十六個字的戰法起來。
  
  而東方志也是皺眉深思,他統率的南威軍,面對的是南詔國,南詔國也是屬於高原,山多平地少,當地的土著人還真是常綺仗對地勢的熟悉用這種戰術騷擾他的大軍,讓他的軍隊不勝其煩,從來沒有認真總結過土著人的戰術,有了這十六字方針,自己倒是可以研究出一種對策來了。
  
  便是東臨人來使裡的武將,也是細細思索起素顏所說的游擊戰術起來,一時,大家都忘了端雅公主的挑戰,把她涼在了一邊。
  
  「這種小打小鬧的兵法,不過是過家家般的遊戲罷了,若是遇上兩個大軍交戰,你這種戰術便是半點用處也沒有,哼,所以說,你的小家子氣是無處不在啊。」端雅哪裡受得住被人冷落,更不願意被素顏強蓋了一頭,冷聲說道。
  
  素顏笑了笑,又漫不經心地說道:「我不是早說過了嗎?我不懂兵法,現在說的,不過也是書上看到的而已,真要實戰起來,也不知道能用得上不,不過,我倒也不只是知道這種小戰術啊,還有很多呢,比如說:圍點打緩,重點合圍,近迫作業,精心設伏……」她一口氣說了好多戰術名稱,不過是前世看電視裡學到的名詞罷了,真要細說,她是半點也不太懂的,但就她這幾句看似隨意的話,卻讓在坐的武將們聽得睜大了眼睛。眼裡放過熱烈的光芒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5:41 PM

  第一百五十八章
  
  尤其是北威和南威的年輕將領,一個一個像看天神一樣地看著素顏,東方志率先道:「皇子妃殿下,你後面所說的戰法,臣等有機會,來日再討教吧,來日再討教。」他可不想素顏傻呼呼的,當著這些外國使者的面,將這幾種新型的作戰方法全都講解一遍,那些可都有可能是大周的敵人啊。
  
  雖然,素顏所說的戰法中,這些將領們不少也曾用過,但有的東西是沒有系統總結的,他們臨時運用,卻不一定成了戰術戰法,所以,素顏所說的這些東西,對於軍人來說,是很保貴的,而東臨和北戎幾個國家的人,也知道,再請大周的皇子妃在大殿之上給他們講兵法,他們自己也丟臉,所以,也不再強求了。
  
  端雅聽得一愣一愣的,半晌也沒有回過神來,像看怪物一樣地看著素顏,難道,除了比武,就沒有什麼能勝得過這個大周女人的麼?勝不過,怎麼將這個女人趕下太子妃的寶座……不過是一介五品文官之女,憑什麼將來成為一國之母啊,大周可是強大又富庶的國度啊,何況,還是母后的母國。
  
  「哦,那我就以後再交流吧,東方大人,你還是出題考皇子殿下吧,這有不少將軍們都等著參考呢。」素顏從善如流,真要她說,她哪裡知道那許多的戰術啥的啊,不過就是拿幾千年的文化忽悠這些古人罷了。
  
  東方志聽了點了頭,這時,筆墨也都備好了,端雅還是挑了眉對素顏道:「本公主可是要參考了哦,世嫂,你方才說了這麼多,不會只會說,不會寫,只是紙上談兵吧。」
  
  這丫還真是不死心呢,自己跟她前世有仇麼?素顏心頭好生惱火,臉上卻是帶了笑,不卑不亢地說道:「我早就說過,我不懂乓法,也不懂軍事啊,自然是紙上談兵也不會的,為人妻者,侍奉好自家丈夫,給他一個溫暖安寧的家就好了啊,打仗治國自有大丈夫扛著,用不著我這個弱女子操那麼多心的。」說著,轉過頭,柔聲對葉成紹道,「是嗎,相公。」
  
  葉成紹墨玉般的星眸湛亮如晨,目光早就定在了她的身上沒有挪開過,聽她呼喚,走了過來,當著全殿的人牽了她的手,溫柔地說道:「是的,娘子,你說得很對,生為男兒,保家衛國,讓妻子和父母過上平安喜樂的日子,這是作男兒的本份,娘子,你只需呆在家裡好好打理家務就好了。」
  
  滿殿的文武百官,加上外國使者,看到大周的太子與太子妃夫妻思愛,鶼鰈情深,心情各不相同,沒私心的人,便認為素顏是賢妻榜樣,將來帝后情深,後宮安定,大周朝政也會要清淨一些,而有私心的,則在心裡打小九九了,原本想要送自家女兒進東宮,搶佔一個太子良娣位子的,心裡就有些打突突了,聽說這位准太子心裡只有這位准太子妃,容不下別人,如今親眼所見,還真就是那麼一回事,女兒……還要不要送呢,送進去,怕也是個受苦受冷落的命啊。
  
  端雅氣得啞了口,尤其是葉成紹看素顏的那眼神,深情如海,刺痛了她的眼,這種男人,外表放蕩不羈,果然真愛一個女子時,會全心全意啊……
  
  東方志已經在出題了,他只出了一題,皇上讓參賽在當殿考試,還當真就問了端雅:「端雅,你當真要參考嗎?那就上殿來吧,也讓朕見識見識你東臨國的帝師教育出來的公主,在兵法上,有何高見。」
  
  端雅聽得心頭一喜,皇帝舅舅這是在向她暗示麼?同意她與男子一同參與兵法策論的比試,是在給機會展示自己,好讓自己比過那藍氏嗎?嗯,一定是的,太后最疼的是就自己的母后,皇帝舅舅也是對母后寵愛有加,如果,讓太后施加壓力,皇帝舅舅指不定就同意讓自己成了東宮的正妃,那個藍氏嘛,就做個側妃好了,表哥那裡……嗯,遲早他會知道,高貴美麗的端雅公主,舉世無雙,比起那個小家子氣的藍氏,不知道要強多少倍,只有自己這種身份,才配坐在表哥的身邊啊。
  
  「端雅謹尊皇命。」端雅公主喜得兩眼放光,欣然上前,與一眾男子同台參考。
  
  葉成紹瀟灑上前,大刺刺地走到第一排的第一個位子坐了,提筆揮毫,神情自信而灑脫,運筆如行雲流水,不過兩刻鐘後,他仍是不便放下筆,大聲道「東方大人,請閱卷。」
  
  東方志向他行了一禮,才上前拿了他的試卷,認真細看,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葉成紹那一筆道勁有力,恣意放肆,卻又灑脫俊美的一筆行草,以前東方志也知道這位皇長子還是寧伯侯世子時,名聲臭不可聞,京城人皆說他是不學無術之輩,還與陳閣老打過一賭,陳閣老輸了,被迫在紫禁城頭公然向他道歉,他身上南境,只是聽聞,如今親眼所見他這一筆好字,心中的輕視之意便去了很多,人道以字觀人,這一筆字,還真是很符合皇長子的性格啊。
  
  東方志微笑著繼續看策論的內容,越看越欣喜,皇上果然眼光獨特,這一位皇子不止是字寫得好,文彩也很是出眾,而他所列的兵法策論竟然就將皇子妃方纔所論之遊擊戰術寫了進去,觀點新異,又很實用,最難得的是,他能活學活用,指不定,那游擊戰術的十六字方針,原就是殿下總結的,夫妻二人在閨房裡交流過呢,嗯,大處著手,小處落腳,通篇策論嚴謹而不失幽默,觀之輕鬆,卻又賦有深意,像是一位少年將軍正在馳騁沙場,指點江山,激揚戰場。他不禁大叫三聲:
  
  「好,好,好,好策論,殿下不僅熟讀兵法,且運用靈活,見解獨特,若非親眼所見,臣還真以為此策論是出自一位兵法大家呢。大周有殿下此等人才做皇太子,真乃萬民之福,軍隊之福啊。」
  
  北威軍裡的老將們看了就不太相信,先前皇上讓東方志出題較考皇太子,分明就是給他一個莫大的恩典,這老東西怕是在包庇皇太子,故意讚揚他呢,一個從未上過戰場的世家公子,又怎麼能有多好的兵法策論來?
  
  公孫將軍道:「如此好的策論,東方大人不介意也讓末將幾個也見識見識吧。」
  
  李將軍也附言:「是啊,東方大人一番話可是說得末將幾個心頭癢癢的,想一賭為快。」
  
  東方志也知道他心裡的有想法,很想拿給他們看,但皇上還沒有觀看了,便道:「臣還是先請皇上先閱吧。」
  
  皇上聽了卻是微笑著道:「無妨無妨,讓諸位卿家先賭為快吧,吾兒的策論朕看得多了,自然是知道他的才華的,不然,朕也不敢將這萬里江山交到他手裡去。哦,眾卿家看過後,也給友國使者觀閱觀閱吧,由大家一同品評。」
  
  眾人自然是聽得出皇上話裡的得意和驕傲,還有自信的,竟然不看,就如此信任葉成紹的才能,這位皇子的太子之位只怕是不會再有何變故了的。
  
  各國來使聽得愕然,但隨即也明白了皇上的意思,那便是向他們顯擺,大周的皇太子驚才絕艷的才華。雖是心中不喜,有的人也不服氣,很想看上一看,也許只是浪得虛名呢。
  
  結果,葉成紹的一張策論試卷在大周眾將領手中傳閱過後,又到了外國使者手裡傳閱,北威軍中的將領看完之後,神情變得謹慎平和了起來,不如開始時那麼的憤憤不平了,有的人還直接如東方志一般為他叫好。
  
  靖國侯被打得鼻青臉腫,眼睛都睜不開了,但皇上卻並未下旨許他退下去醫治,而是讓他頂著那張如開了染料鋪子般的臉皮坐在北威軍當中,當葉成紹的策論傳到他身邊時,他鼻間輕哼一聲,原本想要叫好的將軍們,也看了他的面子,沒有做聲,而有的原本與他親密相交的部下,神情也有了變化,有的稍稍遠離了他一些,看得出,他們的態度發生什麼了變化。
  
  靖國侯那腫成了條線的眼神變得越發的凌厲了,射出來的那一線光芒竟然帶上了陰森的綠色,如暗夜中的惡狼一樣的凶狠可怕。
  
  試卷到了拓拔宏的手裡,他看得俊目圓睜,眼裡露出興奮的光芒,抬了眼,深深地看向高坐於殿上的皇后,雖是隔了二十多年,依柔公主美艷依舊,脫去了年少的稚氣與青澀,卻更有了一股成熟妖饒豐潤的美,她的美,令人窒息,令他抓狂啊,她的兒子,也是如此地出類拔萃,如此的驚才絕艷,北戎,若是有這樣的皇子即位,何愁國不強大,尤其是,熟知大周國情的大周皇太子,若他肯脫離大周,回到北戎……
  
  「皇太子果然才情卓絕,光是這一筆行草就令我等佩服之至。」拓拔宏的讚美之色溢於言表,上前一步,對皇上行了一禮道:「大周皇上,請給本使一個恩典。」
  
  皇上聽得出拓拔宏對葉成紹的欣賞和喜愛之意,得意的抬了眼眸,裝作大度謙虛的樣子道:「來使,你要什麼恩典?大周地大物搏,你儘管開口就是。」
  
  言下之意是你們北戎荒蠻窮乏,到了我大周來了,我給賞你們一點子好處,你就該受用不盡了,語氣裡,有著明顯的居高臨下的威勢。
  
  拓撥宏聽得火大,眼中的鄙夷一閃而過,傲然道:「本使對大周的物產並不興趣,只是看上了皇子殿下這篇策論,想收加墨寶珍藏,請皇上應允。」
  
  拓拔宏的話四兩撥千金,只看得上皇子殿下的策論,那便是說,你們大周還真沒什麼別的讓挾得進眼裡去,你牛逼個什麼勁?
  
  皇上忽視了拓拔宏話裡的諷刺,被他的請求聽得心中大喜,他明白拓拔宏這是要拿了葉成紹的策論回去給北戎皇室看呢,北戎皇室如今內亂得很,鬥爭十分激烈,老皇帝重血脈,一心就想要依柔回國即位,哼,依柔是我的皇后,我偏不放她回去,你們重血脈,那就得讓我兒子回去即位。
  
  北戎皇室,帝主那一脈一直就單薄,依柔連親叔叔都沒有,如今爭得厲害的,不過是旁枝,而且是皇家血脈稀薄的幾枝,真論起來,只有成紹的血統是最接近的,多年的願望就要成真,由不得皇上不興奮,不狂喜,嘴裡毫不猶豫地說道:「此乃小事一樁,皇兒啊,你的策論,就送給北戎來使吧。」
  
  葉成紹不置可否,皇上的打算他心裡知道一二,他也樂見其成,兩國交戰多年,如果真能在自己手上從此止戈,將兩國共建成為一個強大的國度,這何償又不是造福百姓的一件大事呢?
  
  大周的群臣聽了心裡也與有榮焉,畢竟葉成紹是大周的皇太子,他的墨寶被北戎人膜拜,那也是大周人的榮譽,所以,此事無一人反對。
  
  皇后高坐於殿堂之上,美麗而清亮的眸子裡泛著慵懶神色,此時,她微瞇了瞇艷麗的明眸,眉頭稍皺了皺,並沒有做聲。
  
  葉成紹的策論在群臣與外使之間打了個來回,又被北戎大使拓拔宏收藏之後,參賽的那些將領,才有人交了卷子,仍是由東方志先閱,東方志看完最先交卷的那名將領的試卷後,心裡頗為激動,這名將領是北威軍裡較為年輕的一個,兵法也是嫻熟得很,一篇策論揚揚灑灑寫了千字,論據充足,觀點也正,確實也是個人才,不過,還是太過構於兵法的套路,沒有創新啊,比起皇太子來,遜色了不少,不過,太子畢竟是將來大周的國主,他強那是應該的。
  
  雖然東方志是南威的統帥,但他為人正派,又最是惜才,對北威那名將領的策論也是公允的誇讚,北威軍自然心感榮耀,但也同時感慨於東方志的公正。
  
  最後連端雅的策論與寫完了,老實說,東方志對這位東臨的刁蠻公主正不感冒,但也算是給長寧公主面子,還是拿起策論看了一遍,用詞很華麗,不得不說,端雅在兵法上確實有些功底,一個女子能熟讀兵書,也算是了不得了,但畢竟只是女子,眼界太過狹窄,又並非真上過戰場,寫出來的東西未面就有些華而不實,東方志又很公允的點了幾句。
  
  原本在坐的大周將領並不太看得起端雅,身份再高又如何,且不說你是小國的公主,就說你一個女子,跟男人較什麼勁,還與男子同殿考試,這讓很多將領心生排斥,看我們大周的太子妃多知書達禮,明明才華橫溢,人家就是謙虛,又賢惠通達,蠻子就是蠻子。
  
  聽到東方志對端雅的誇讚,眾將領便有些不屑,只當東方志是在給東臨國面子,都發出輕微的鼻哧聲。
  
  端雅聽了東方志的點評,正暗自怪他沒眼色,自己的策論明明就得過東臨帝師的誇講,帝師曾說,即便男子,也不一定能勝得過自己,哼,這個大周老頭子,竟然只說文彩不錯,沒看出來,本公主也是熟讀兵法的麼?
  
  再聽大周將領的不屑輕哧聲,便正是紅了臉,氣鼓鼓道:「皇上,您看看端雅的策論,是不是作得很好?比起男人來,是不是不遑多讓?哼,不是端雅自誇,大周能做得出本公主這樣策論的女子,只怕還未出生呢。」
  
  見過自大的,沒見過如此不要臉的,大周青年將領們,對這位江臨公主更是討厭起來,對一旁文雅貞嫻地坐著的太子妃素顏就更加打心眼裡欣賞了,這才是國母該有的風範啊。
  
  皇上對端雅的話也很是不贊同,但長寧是個最難纏的主,她的女兒也跟她一樣的任信,自己真要說上端雅兩句,一會子下了朝,她又要找自己不痛快,到太后那裡去告狀,今天是太后的生辰,皇上也不想惹太后不高興,便無奈地笑了笑,正要說話,就聽見北威軍最先交卷的那個小將軍大聲道:
  
  「端雅公主,你也別太自傲了,你的這篇策論聽著是華麗,實際上,一點用處也沒有,比起方才太子妃的那幾種戰術來,你的這個只能算得上是皂角泡泡,看著光彩亮麗,一戳就破,而太子妃的戰術才是珍珠。」
  
  端雅聽得大怒,剛要發火,就聽得皇上道:「好了,端雅,你一個女孩子,能做了這樣的策論,也難等可貴了,朕給你一個賞賜就是。」
  
  端雅這才收了與那年輕軍官理論的心,高興的向皇上一拜道:「皇帝舅舅,端雅只有一個請求。」
  
  皇上聽了笑瞇瞇地看著她道:「說吧,什麼請求?你難得來看舅舅一回,只要不過分,舅舅盡量滿足你。」
  
  端雅大方而熱辣地看了葉成紹一眼,對皇上道:「端雅喜歡大周,想永留在大周,作大周與東臨的世代友好紐帶和橋樑。」說著,倒底臉紅了一紅,才大膽地說道:「端雅要嫁給表哥為妻,成為大周的皇太子妃。」
  
  皇上聽得一怔,他是有要與東臨國繼續聯姻的打算,但是,端雅的身份貴重,做太子側妃是不成的,原想著讓她嫁給其他皇子……紹揚還沒有成親呢?如果有端雅這個他國公主為正妻,紹揚的地位也能再提升一些,沒想到,端雅竟然存著這個心思,成紹那小子定然又要發飆啊。
  
  他正要一口否決,東臨後也站了起來,「皇兄,端雅是妹妹我的心肝,妹妹只得了這麼一個女兒,妹妹求你了。」眼裡就泛出了淚光出來。
  
  皇上的心一軟,當年,為了與東臨交好,自己狠心將這個妹妹遠嫁東臨,她為大周也算是作了貢獻的,而且,太后對長寧也最是疼愛,又覺得愧疚……
  
  「皇上,紹兒的脾氣您要知道,素顏那孩子並沒有做錯什麼,憑什麼讓她身居側位?你可得三思啊。」皇上還沒有說話,皇后在一旁就氣紅了眼,看在滿殿大臣的份上,給了皇上一點面子,小聲提醒道。
  
  大周的眾臣們被端雅的要求震得目瞪口呆,這位東臨公主也太厚臉皮了吧,哪有女子當眾說要嫁人的,還是搶人家的正室之位,太不講理了吧。
  
  「皇上,您方纔已經下旨,封皇長子為太子,皇子妃為太子妃,君無戲言,何況是朝令夕改?再者,皇太子妃品性賢淑,慧質蘭心,氣度雅質大方,正符合我大周國母之風範,我大周可不要一個粗鄙又任性刁蠻的女人為大周太子妃。」竟然是北威的那名年輕將領站了出來,朗聲說道。
  
  靖國侯聽得肺都要氣炸了,他巴不得皇上休了藍家那賤人的太子妃位,你葉成紹不是夫妻情深嗎?你藍氏不是敢當眾罵老夫嗎?讓你們捧打鴛鴦,一拍兩散的好,就算散不了,讓你們難受,添堵,老夫心裡也痛快。
  
  於是,狠狠地瞪了自己部下一眼。誰知,北威軍將領在今天這次的事情上,已經對他不如過去那個敬重和愛戴了,畢竟連連敗在了皇太子手裡,還被皇太子打了四十記耳光,一記都躲不過去,這位統帥也太弱了些吧,真給北威軍丟臉啊。
  
  接國,那位年輕將領的話音才落,又有北威軍的軍官出言附合。
  
  一時,南威軍也有人附議,就是文官這邊,以顧大人為首的大人們也很是不屑端雅的作為,有人站起身來道:「皇上,選皇太子妃可是有關國體之事,現今的太子妃就很好了,大周不需要一個只會打打殺殺,會談兵論將,不講婦容婦德的人來做太子妃,臣等請聖上三思才好。」
  
  端雅不知道自己竟然犯了眾怒,氣得美目橫視,畢竟是小姑娘,從來沒有受過這等羞辱,當時就氣紅了眼,她也倔強,眼淚一直在眼裡打著轉,卻不肯流下來,平生還是第一次受如此大的屈辱,她狠狠地瞪了素顏一眼道:「好,好,她們都說你好,都以為本公主只會論兵法,本公主便與你再比一場,這一次,比文如何?」
  
  「比就比,還怕你不成,太子妃,不要有顧及,臣等相信你的才華,一定能勝過這胡蠻公主。」軍官裡,有個大膽的就高聲說道。
  
  「與太子妃比文,這不是找死麼?誰不知道太子妃是大周的第一才女啊。」又有人小聲嘀咕道。
  
  端雅氣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眼淚一直在眼睛裡打著轉兒,委屈得要哭了,卻是倔強地,高傲地揚了下巴道:「你們不就是說她文才絕艷麼?本公主就與她比間律和詞曲了。輸了最多不做太子妃就是。」
  
  她倒也率直,素顏原是懶得跟她比,不想與這彆扭又任性的女孩子一般見識,她知道,有葉成紹在,她半點也不用擔心會被下堂,這點子自信還是有的,但看群臣激奮,都期待地看著她,而端雅竟是一副英勇赴死的豪壯樣子,一時又好氣,又好笑,再推托,倒對不起她那副樣子了,就讓她輸個心服口服吧。
  
  「好吧,你想比什麼,你先來。」素顏談談地笑著,對端雅輕聲說道,眼裡,根本就沒有要比賽時的激烈,太平淡了。
  
  端雅看得就更氣,這分明就不拿她當對手,藍氏,你真以為你什麼都是第一麼?
  
  「好,本公主就歌舞一曲,也讓你們見識見識,東臨女兒的風采。」說著,下去換衣服了。
  
  再上來時,端雅一身雪白的胡服,頭上戴著一頂綴滿玉墜的垂頭冠,上身緊裹著一件小巧的雪白短襦,下面一條輕紗繡銀絲花邊的長裙,露出腰腹間瑩白如玉的肌膚,整個人,像一個天池的仙女般,裊挪而輕盈地走來,皓白如玉的兩臂上戴著兩串彩鐲,使得整個人,更像是一朵來自天山的雪蓮,聖潔而高雅,不得不說,這樣的端雅讓人眼前一亮,成為了全場的焦點,美麗的令人眩目,素顏立即明白,她是有備而來的。
  
  殿中的年輕軍官們,也是頭一回看到女子在大庭廣眾之下穿得如此暴露,頓時眼神變得灼熱了起來,音樂聲響起,來自異國的間樂,讓人聽著即新鮮又舒適,端雅踏樂起舞,她身姿柔韌嬌媚,舞步輕靈,熱情又大膽,像一隻草原上的火鳥一樣,隨著樂聲旋轉起舞,又像一個活潑可愛的精靈,跳躍在音符之上,令人目眩神迷。
  
  素顏都被她的舞姿給震憾了,端雅跳出常人難以想像的高難的動作,舞姿輕盈又極具張力,確實給在坐的觀眾來了強烈的視覺衝擊,一曲終了,人們仍沉浸於她的舞姿當中,久久回味而不能自拔。
  
  良久,東臨後眼中含淚,首先擊掌,頓時,場中掌聲雷動。
  
  素顏回過頭來,看向葉成紹,葉成紹正好也轉過頭來看她,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娘子,我喜歡聽你唱歌。」他才不想要自家娘子穿成那個樣子,給一幫子老少爺們看呢,何況,大部份還是老兵油子,粗鄙得很。娘子可是他一個人的。
  
  東臨公主一舞震撼全場,人們不禁又想,皇子妃拿什麼節目跟這位胡公主比試呢?也跳舞嗎?人們的眼神越發的期待起來,很想要看到大周的皇太子妃,會用什麼樣的技藝壓住東臨公主。
  
  素顏臉上仍是掛著淡淡的微笑,一旁的宮人已經幫她拿了古琴來,放置好,她從容的走上前去,神態淡定而優雅,臉上不見半分的驚慌於緊張。
  
  仍是素指輕彈,十指撥動間,竟是一股鏗鏘之間流洩而出,大周眾臣立即眼睛亮了起來,壽王梅花宴時,曾有幸聽過素顏彈琴高歌的大臣們,能再聽一回,心情都或多或少有些激動。
  
  只是,不知道這一回,皇子妃是不是又能唱出震撼人心的歌曲來,壓那東臨公主一頭呢?
  
  「狼煙起,江山北望,……馬長嘶,劍氣如霜,心似黃河水茫茫,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黃,塵飛揚,我願守士復開疆,堂堂中原要讓四方來賀……」
  
  歌聲清越激昂,琴聲叮嚀高亢,殿中軍人居多,這些將領們頭一回聽到如此熱血沸騰的樂曲,渾身的血液都似乎被這一曲給激活了,血行飛速,心跳如鼓,鬥志昂揚,感覺自己正如歌中所唱,踏馬揚鞭,奮力殺敵,尤其是後面那句,我願守土復開疆,堂堂中原要讓四方來賀,這是幾輩大周人的夢想,幾代大周兒郎為之流血犧牲的奮鬥目標,一名軍人大聲高呼:「好,壯哉,痛快!」
  
  「好,太好了,不愧是我大周的太子妃。」
  
  此曲也許不如端雅公主舞姿驚艷,但卻喚也了大周軍人的血牲,更是大揚國威,外使聽得都被震住,大周人聽了更是無比的自豪和榮光,這才是大周太子妃應該有的氣概,不會兵法又如何,這樣的歌曲能讓一個孬種也敢上場殺敵,問世間,有幾個女子能作出如此激勵人心的歌曲來?美妙的歌舞有舞姬跳著就好,但是,如此激勵士氣的詞曲,可就只有太子妃才能作出,不用比,大周人的心中,太子妃是他們心中的軍魂,心中的女神。
  
  人們高聲讚歎著,冷傲晨一直靜靜的坐在角落裡,手中一杯清酒斟滿,他高高舉起,也不管那女子會不會看過來,自己示意了一下,再仰頭一飲而盡,從端雅向素顏挑戰起,他就一瞬不瞬地看著素顏,他對她有著難以言喻的自信,不管那東臨公主如何任信刁蠻,他都知道,素顏定然會讓她敗得灰頭土臉,她就像一顆晶瑩的寶石,從不與人爭輝,卻又光彩奪目,任誰也壓不去她的光輝。
  
  酒清咧而甘,卻也帶了辛辣的刺痛,冷傲晨微笑著又給自己斟滿,再仰頭,一飲而盡,心中澀澀的,更多的,卻是滿滿的,揮斥不去的無奈,恨不相縫未嫁時,他此生,只能錯過。
  
  「怎麼,強勢的東王世子也有喝悶酒的時候?」一個清越又帶著譏諷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
  
  冷傲晨頭都沒有偏一下,兀自又倒了杯酒,酒杯卻被一隻素手奪了去,他這才不耐地轉過頭來,眼中冰冷如霜,這個時候的他,不喜歡有人打擾。
  
  銀燕搶過冷傲晨手中的酒,一飲而盡,俏麗的粉臉上,泛起一絲紅暈,眼神卻帶著挑恤:「如何,敢與我拼酒麼?」
  
  冷傲晨懶得理她,也不喝酒了,抬了眸,向殿中看去。
  
  銀燕吃了讓冷遇,撇撇嘴不屑道:「癡心妄想!沒見過這麼傻的,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不是自找苦吃麼?」
  
  冷傲晨被她說中心事,心中怒火蹭的就衝了上來,饒是他素顏沉穩淡定,也忍不住瞪了銀燕一眼,口中輕吐:「多事!」
  
  場中,端雅聽到眾人全都誇讚素顏,她那一曲的風光再一次被藍素顏掩蓋,不由氣得終於流下淚來,不過,她倒也是血性,率直得很,她再遲鈍,也知道素顏這首詞曲正符合大周群臣的心意,正符合這個場景,奪了民心,自己那一曲跳得再好,也得不到如此高的讚譽和榮耀,也不等皇上評判,自行對素顏道:「表嫂,我輸了,甘拜下風。」她的驕傲讓她不屑於讓別人來指出她的失敗,要說失敗,也是自己來承認。
  
  素顏倒是有點欣賞端雅的率真爽直,拿得起,放得下,很有草原女兒的豪爽,對她微微一笑,「公主的舞姿也是豐姿卓絕,令人佩服。」
  
  端雅小嘴一嘟,卻是又道:「我不搶你的太子妃位子了,但是,我喜歡表哥,我要做表哥的側妃。」
  
  素顏的笑容立即僵在了臉上,她還真有些頭痛,這位端雅公主怎麼這般的難纏啊,就算是率真爽直,也要讓人受得了不是?
  
  皇上倒是不反對這一點,只要端雅不與素顏爭太子妃位就好了,她肯屈居素顏之下,皇上很欣慰,先前看著任性刁蠻得很,倒底是妹妹教出來的,還是很懂事的,懂得審時度勢。
  
  人家一國公主,肯屈身於本國太子做側妃,這也是大周人的驕傲,大臣們也樂見其成,再沒有一個人出言反對了。
  
  皇上也是笑著說道:「端雅既然如此愛慕太子,那……」
  
  「等等,父皇。」葉成紹不等皇上的話說出口,便截口中道。
  
  皇上不解地看著葉成紹,這小子還想怎麼樣?怎麼說端雅也是自己的外甥女兒,若他連側妃之位也要拒絕,那就太不給自己面子,也不給東臨國面子了,這可是有關兩國友好邦交的事情啊。
  
  葉成紹走向端雅,懶懶地看著她道:「你喜歡我什麼?我改還不成麼?」
  
  端雅聽得面紅耳赤,既羞又憤,這話太傷她的自尊了,她就那樣令人討厭麼?眼淚再次在眼中打轉,饒是她直爽大方,也受不了,葉成紹的羞辱。整個大殿裡,也寂靜無聲起來,東臨後氣得嗖然站了起來,正要說話,葉成紹又道:「表妹,你怕還不知道吧,前兒個,表哥兒,將自家府裡頭所有的妾室全都請出府了,每人給了一筆贍養費,由她們自行嫁娶,她們有的嫁於我三年,有的兩年,在府裡與我朝夕相處,卻全都是處子之身,你知道為什麼嗎?」
  
  葉成紹這話頓時讓全場人聽了抽了一口冷氣,這是為什麼?要不是這位皇太子某些方面不行,要麼,便是太過專情,眼睛容不下任何人。前者當然是不太可能的,因為,他與太子妃的感情擺在那裡,那麼,便只有第二了嗎?
  
  「為什麼?」端雅美麗的眸子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看著葉成紹。
  
  「因為,除了我娘子,我看到任何女人都沒人興趣,你如果還想要嫁於我為側妃,我不介意將你關在後園子裡,養著你,不過,你休想我多看你一眼。」葉成紹定定地看著端雅,他一直任由端雅對素顏挑恤,等的就是這一刻,他正是想借端雅之名,來向所有對他存著小心思的所有朝臣,國內的,國外的,一併宣告,他葉成紹,一輩子只要一位妻子,就是藍素顏,借此打消所有人的妄想。
  
  「不可能,大周不是奉行三妻四妾嗎?我都甘居側位了,你怎麼能夠這麼對我?表哥……」端雅咬著唇,強忍著心中的羞澀,怨恨地看著葉成紹。
  
  「皇上,臣也覺得不妥,太子殿下怎麼能只有一位妃子,這不合規矩,這可是對皇家血脈的一大危害啊,試問,若是皇太子妃不能生育,那便如何,難道讓大周皇室後繼無人嗎?」陳閣老終於等到了說話的時機,兒子受的辱,他暫時沒辦法報仇,但是,只要找到機會,他就要給葉成紹夫妻添堵。
  
  「是啊,後宮只得一妃,這可不合祖制,至少一後,四妃是要有的,這才能給皇家開枝散葉,恐固大周皇室血脈啊。」另一名老學究模樣的文官也附言道。
  
  冷傲晨愕然地看著葉成紹,他沒想到葉成紹對素顏的感情也是如此之深,他方纔還在想,若是葉成紹真收了端雅為側妃,不管有多因難,他都會將那個女子帶走,他明白,她的高傲和自尊,絕對不會容許自己的丈夫有二心的,所以,他在等這個機會,等這個唯一可能照顧她,擁有她的機會,但是,葉成紹卻讓他失望了,不過,他又搖了搖頭,為自己的自私而不屑,這樣不是更好麼?至少,她不會傷心,她的感情,付出是值得的。
  
  大殿上,大臣們議論紛紛,尤其是那些思想守舊又倔強的老頭子們,走出列來,跪向皇上,一副死諫的樣子,大聲說著,後宮不能專寵的話,有的還老淚縱橫,說得唾沫橫飛,慷慨激昂。
  
  東臨後更是指著素顏的鼻子罵道:「此女妖媚惑眾,迷感太子,破壞祖制,皇兄,應該將她打入冷宮,以正大周國法。」
  
  東臨後的話音未落,突然葉成紹如一尊地獄惡魔一樣,縱身閃到她身邊,一手掐住她的脖子道,「任何人再敢辱我娘子一句,別怪本殿下六親不認,痛下殺手。」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大殿上立即安靜下來,東臨國人兩名武將立即站立在東臨後的身邊,隨時準備出手相救,但是,葉成紹渾身散發著陰寒的森冷之氣,眼神暴戾如一頭兇惡的野獸,修長而乾淨的兩根手指,死死地掐住東臨後的喉嚨,只要他的手稍加氣度,東臨後就會一命嗚呼,那兩名東臨武者根本就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東臨後被葉成紹掐得臉脹成醬紫,兩眼鼓得像死魚一樣。
  
  大周的群臣也是被驚呆了,皇太子也太過任性妄為了些,他掐得可不僅僅只是東臨後,也是大周的長寧公主,太后的小女兒,皇帝的妹妹啊,就算不顧大周與東臨兩國的邦交,也要顧及太后的心情,皇上的面子啊,在太和殿上,動手打自己皇姑,友國的皇后,這位剛晉來的太子殿下還真不是一般的勇猛魯莽。
  
  「紹兒,快放開你皇姑。」皇上陰沉著臉,知道這小子渾,沒想到會渾到這步田地,太后敢打,如今是連皇姑也打,還是當著眾大臣和外國來使的面,剛剛才讓他在群臣的面前露了臉,在軍中豎了威信,這一會子又胡來,那點子努力怕是都要泡湯了去,真是混賬!
  
  葉成紹像是沒有聽到一般,仍是瞇了眼看著東臨後,端雅真的怕了,這個她才動了心的男人根本就不是人,他是惡魔,是個瘋子,「你……你放開我母后,我不再要嫁你就是了。」端雅哭泣的哀求著,她所有的自尊和驕傲今天全被葉成紹踩在了腳下,現在的她,不再是高貴的公主,也不是大周皇帝的外甥,只是一個可憐的,想要救出自己母親的小女孩。
  
  「求求你,放過我母后,你放過她,我們明天就回東臨就是,表哥,請你放過母后好不好。」端雅哭成了淚人,她最親的人,就是母后,只有母后是最疼愛她的,父皇心裡只有江山,只有那幾個皇子,那幾個與她同父異母的兄長。
  
  葉成紹還是沒有鬆手,他眼神凌厲地看了端雅一眼,眼裡便是危險的氣息,端雅突然福至心靈,鬆開他的手,向素顏看去:「表嫂,求你,讓表哥放過我母后好不好,求你了,我錯了,我不該說要嫁給表哥的話,我收回,我全都收回,只要表哥放過我母后就好。」
  
  素顏心裡暖暖的,從葉成紹動手時開始,她就一直癡癡地看著葉成紹,從來沒有如這一刻般覺得,他就是個英雄,是屬於她的英雄,從沒有如這一刻般覺得,跟他在一起,是一種無上的榮耀與幸福,這一刻,她的心靈在顫抖,一直忐忑不寧的心,被他用最激烈,最特別的方式安撫了,那種對未來的恐慌和焦灼感頓時煙消雲散。
  
  葉成紹這一手很絕,直接就給所有懷了小心思的人一個下馬威,只要是冒犯素顏的,他殺無赦,連皇姑,堂堂的東臨國的皇后,他都敢殺,還有誰是他不敢做的?
  
  端雅哭得梨花帶雨,素顏聽出了她心裡的恐懼,也知道是該她出面的時候了,葉成紹不會真的殺了東臨後,不過是給大家一個警示罷了:「相公,快快鬆手,傷了皇姑可不好。」
  
  葉成紹聽了沒有鬆手,卻是回過頭來道:「娘子,她罵了你。」
  
  素顏聽了柔聲道:「皇姑只是跟我開玩笑呢,放手吧,相信皇姑以後再也不會開這種玩笑了。」
  
  葉成紹又問:「你不生氣了嗎?」
  
  素顏幾乎要笑出聲來了,若不是考慮到太不合時宜的話。
  
  「嗯,不生氣了,一點也不生氣了。」她裝作緊張的,連連說道。
  
  葉成紹這才鬆開了東臨後,東臨後剛一得到自由,立即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整個人像是碎了骨頭一樣,癱軟在地上,臉色由紫變白,眼神都變得渙散了起來,心裡的恐懼半天也揮之不去。
  
  「誰敢再提讓本殿下收側妃良娣的話,本殿下就讓他有如此桌。」葉成紹突然就拔出自己隨身的佩劍,一劍砍在了一旁的小几子上,頓時將那小几子砍成兩段。
  
  群臣震驚,尤其那些有小心思的,立即縮了縮脖子,好像那凌厲的一劍就砍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一樣,再也不敢多言半句了。
  
  而武將們,卻是看得熱血沸騰,他們喜歡這樣的太子,有血性,敢作敢當,如果一個男人,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連自己那份感情都不能保留,那還算是什麼男人?他們不是贊同皇太子妃專寵,他們是看重皇太子對等一件事情的態度和方式,這,就是他們所喜歡的皇太子,大周在對待北戎時,太過軟弱,出戰少,求和多,朝中大臣漸漸享受慣了安逸驕奢的生活,越來越不願意用武力解決爭端了,而是求和居多,缺少血性,而太子殿下強勢得很,將來,太子的作為,一定會比皇上強勢,一定會讓大周人揚眉吐氣,一定不會讓軍人失望。
  
  所以,當文臣中,有人戰戰兢兢的,不怕死的,還想要死諫時,那些年輕的將領,不管是北威軍,還是南威軍,全都大聲叫好起來:「好,太子殿下威武。」
  
  「好一個專情專意的男人,我們挺你,大周的皇太子殿下。」北戎人中,以銀燕為首的幾個女使者,也跟著大聲叫好。
  
  北戎可不像大周那樣,男人可以三妻四妾,還把女子的地位看得很低,在北戎,女子同樣有地位,同樣能封侯拜相,同樣能繼承皇位,所以,北戎女子最看重的就是男人的癡情,專一。
  
  皇上聽了也是瞇著眼睛看著葉成紹,渾小子,渾小子,有了老婆就不要爹的渾小子,心裡連連罵著,忍不住就偏過頭去看皇后,誰知皇后眼裡全是讚賞和羨慕,見皇上看過來,她小聲譏笑道:「素顏真是好命啊,我怎麼就沒有碰到像紹兒這樣的男人呢?」
  
  皇上聽得一怔,老臉立即就紅了,眼睛躲閃著不敢再看皇后,當初,他也曾信誓旦旦的說要愛皇后一輩子,要只寵她一個人,但是後來呢,先是有陳貴妃,後來,又有王貴妃,劉婕妤,葉才人……太多了,他自己都數不清楚,自己究竟都寵幸過多少女人了,多得皇后看他的眼裡只剩下了幽怨,不對,如今連幽怨也沒有了,只有譏誚和淡漠了。
  
  皇后將眼睛又看向了殿裡,好半晌才道:「好沒意思,臣妾累了,要回宮去,皇上,臣妾告退。」
  
  皇上有些愕然,這可是有外使參加的宴會,皇后怎麼能夠中途退場?可是皇后眼裡的疲倦和一絲不加掩飾的厭煩又讓他不得不表現出一個男人的大度,他寬容而溫柔地說道:「既是累了,那就回去好好歇著吧。」
  
  皇后方纔那說要退下的話,其實有點任性,原以為皇上就算應了,也不會這麼爽快,方才紹兒又忤逆了他的意願,放在平時,他又會把那團火責怪到自己身上來,可看他現在表現平靜得很,並沒有對紹兒發火,也沒有責怪自己,眼裡還帶了一絲愧色,是終於覺察到他愧對她了麼?
  
  皇后在心裡苦笑了一下,難得公瑾地向皇上行了一禮後,飄然退下。
  
  皇上靜靜地看著皇后那俏麗的風姿逐漸消失在殿盡頭,心裡有一層淡淡的失落和焦慮,轉回眸時,他敏感的捕捉到另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正也同他一樣,追隨著皇后的身影而去,拓拔宏,北戎左衛營大將軍,手掌半壁北戎大軍的軍權,以前曾是依柔的狂熱追求者,二十年了,這廝竟然還沒有死心,哼,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也配?
  
  皇上被葉成紹和皇后引出來的一腔子怨氣,全撒在了拓拔宏身上,看拓拔宏的眼神有如一個深閨怨婦,陰沉而怨毒,拓拔宏也注意到了皇上的怒意,他毫不膽怯地回視著皇上,眼神冰冷如利劍,眼底的怒火像是要將皇上整個兒吞噬一般。
  
  空中響起嗶嗶啪啪的眼神交戰,電閃雷鳴,最後,皇上有些疲怠的轉移了目光,心裡暗咒,什麼東西,總有一天,朕要讓你們這些北戎蠻子全都俯首稱臣。
  
  皇后走後,皇上也覺得沒什麼意思,看了殿中的仍自蒼白著一張臉的東臨後和哭得傷心欲絕的端雅一眼,安撫道:「端雅,皇太子決心已下,強扭的瓜也不甜,朕不願意做那強人所難之事,你放心,紹兒他沒福氣,朕一定給你找一個更如意的郎君,我大周的青年才俊多了去了,你和你母后且在大周多住些日子,陪陪太后盡孝,但凡有看的中的大周才俊,朕給你做主了。」
  
  皇上的話輕言細語,態度極溫和,也算是給東臨國挽回了一點面子。東臨國大使原就是懷著交好的心來的,當然不願意在端雅一事上與大周鬧翻,在他們看來,只要端雅與大周聯姻成功就好了,能嫁給太子自然是最好,但太子既然是拒絕了全天下的女人,只要一個妃子,那也不算是不給東臨國一國面子,所以,端雅再嫁給誰都差不多,只要是皇親貴族就行了。
  
  東臨國使者向皇上道了謝,勸著猶在驚懼中的東臨後,端雅陪著使女將東臨後扶了下去。
  
  還沒有走出殿門時,突然,殿中傳來一聲脆響,有人砸碎了一個瓷器,全場人向那發聲的地方看去,只見靖國侯青紫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那雙腫成了條線的雙眼裡射出凶殘的目光,人們還沒有反應過來時,他身邊的幾個北威將領,也就是他最忠實,最狂熱的追隨者突然像變戲法一樣的亮出了長刀,按說進宮後,外臣是不得配兵器上殿的,但是,這幾位將領手裡卻是握著明晃晃的長刀,眼神陰戾迫人。
  
  靖國侯像是一頭狂猛而又垂死的雄獅,突然就縱氣身來,向離他稍近的素顏撲了過來,同一時間,他身邊的將領也撲向了一旁的東臨國大使,有的撲到了南詔國大使,只有制住了這些人,手裡就有了籌碼,靖國侯這是在做最後的困獸游鬥,摔碗就是一個信號,不過,他絕對還有後手,光這幾名北威軍將領,他是絕對不敢與皇權對抗的,更不可能在大殿上發起攻擊,那只會加快陳家的滅亡。
  
  北威軍其他將領立即被靖國侯的舉動震住了,他們一時手足無措,同時同北威軍,他們並沒有參與到靖國侯的反叛集團來,但那幾個將領明顯是反了,他們也脫不了干係,是要幫助靖國侯一同反了,還是站在皇上這一邊,他們不知道要如何選擇了。
  
  靖國侯驟然發起的攻擊,高大的身形如一條天幕一樣向素顏罩來,同一時間,冷傲晨和葉成紹縱身躍起,也向素顏撲了過去,葉成紹離得近,長臂一勾,便將素顏攬在了懷裡,另一隻手抽劍揮向空中,反應極迅速的將素顏牢牢護住,而同時躍起的冷傲晨深知有葉成紹的護衛,素顏應該安然無恙,一掌便擊向了靖國侯的後背,靖國侯腹背受敵,不得不回過頭來揮掌抵抗。
  
  冷傲晨與他對上一掌,身子猛遭劇震,不由大驚,靖國侯先前就與葉成紹比試過,冷傲晨冷眼旁觀,覺得靖國侯的功夫不過爾爾,但剛才那一掌卻讓他感到了巨大的壓力,靖國侯的功夫絕對不會是先前看到的那個樣子,先前這個老賊怕是隱藏了不少實力,為的就是讓葉成紹大意,後將最後的賭注壓在這時。
  
  葉成紹也感覺到了靖國侯身上散發出來的凌厲氣勢,他護住素顏連連後退,以免素顏被靖國侯的掌風給傷到,眼神變得陰鷙無比起來。
  
  這時,北戎將領也站了起來,向那背地謀反的北威軍攻了過去,拓拔宏掌風與颶風一般捲向一名年青的北威軍官,只是剎那之間,便將那名軍官活活震死。
  
  而南威軍以東方志為首,大喝著:「南威兒郎們,隨本帥保護皇上!清除亂黨。」
  
  但事情太過突然,南詔大使和東臨大使已然被靖國侯的人挾持了,南威軍將領投鼠忌器,不得不顧及那兩名大使的安危,手下便有些束手束腳。
  
  靖國侯對東方志道:「本侯並不想謀反,只是想要殺了葉家這豎子,清君側,以震朝綱罷了,東方將軍最好不要插手。」
  
  他邊說,手中攻勢凌厲不斷,冷傲晨從容地與他應對著,這時,一旁的中山侯父子也同時攻到,三人同攻向靖國侯,一時打得難分難解起來。
  
  皇上震怒的坐在龍椅上,沉穩地看著殿中的形勢,不見絲毫的慌亂,他在等,等靖國侯得手後,好一網打盡。
  
  殿裡的文臣們早就嚇得瑟瑟發抖了,藍大老爺怒目圓睜地看著靖國侯,好個不要臉的老賊,你一個大男人,想謀反你去殺皇上,殺皇太子好了,憑什麼一上來就打我女兒,欺負她是女人嗎?
  
  他悄悄的移動著,潛向陳閣老,陳閣老正微瞇了眼看著場中形勢,心裡也是焦慮萬分,這是陳家的最後希望,只要殺了葉成紹,大皇子就還有希望,而陳家就還有活路,不然,就是死路一條,這是孤注一擲,破釜沉舟的最後一擊了。
  
  三大高手同時進攻,靖國侯漸感體力不支,那些發怔的北威軍人也終於回過神來,有幾個竟然徒手與自己往日的同僚對抗了起來。
  
  眼看著形勢很不利,怎麼約好的幫手還不來呢?東大營裡的軍隊應該正在趕來,而護國侯呢,他不是一聽到了碎碗聲,就應該第一個趕到殿裡來的麼?
  
  靖國侯的心在發寒,他感覺到自己像是落入了一個圈套,一抬眼,看向皇上,皇上太過鎮定了,臉色那抹成事在胸的譏笑讓靖國侯戰慄,自己怎麼忘了,皇上絕對不是如外表表現的那麼昏庸和無用……
  
  靖國侯腦子裡胡思亂想著,一不留神,便被中山侯一掌拍在了左胸,他連連後退了數步才站穩,看向殿中的好幾個偏門,期盼著那裡會突然衝出幾隊御林軍來支援自己,但他望穿老眼,也不見那裡有半點動靜,太反常了,御林軍作為皇家護衛軍,就算沒有被自己策反,殿中動靜如此之大,那也應該要進來護衛皇上才是啊。
  
  再仔細看去,只見四周的偏門全關了,殿裡只有自己和幾個部下在與葉成紹及東王世子,中山侯父子,還有南威軍對抗,而己方明顯弱勢,好幾名部下竟然被北戎拓拔宏給震死。
  
  他再也忍不住了,大聲喝道:「護國侯何在,為何還不進來與本侯一起誅殺葉家小賊。」
  
  皇上的笑容更深了,他端起手中的酒杯,悠閒地喝了一口道:「靖國侯,朕勸你盡快束手就擒,不然,後果不是你可以想像的。」
  
  靖國侯更加膽寒起來,他又吼了一聲:「護國侯……司徒將軍……」
  
  殿外靜靜的,只有老樹的枯枝被風吹過後刮擦出的咯吱聲,無一人回應他。
  
  靖國侯快要絕望了,虎目快要泣出血來,身上連連遭到冷傲晨的幾擊,再抬眼看去,好在己方還控制了兩名外使,那算是他最後逃脫的籌碼了。
  
  他突然長嘯一聲,一身渾厚的勁力暴漲起來,七竅中都溢出了血來,冷傲晨終於明白他為何會功力大增了,他一定是服了功力暴漲的藥物,但那是要以損傷本體為巨大代價的,靖國侯是在拿命賭了。
  
  中山侯,上官明昊,還有冷傲晨全都被靖國侯凌厲如山的攻勢逼退了好幾步,靖國侯再一次撲向了葉成紹和素顏,葉成紹一手護住素顏,另一隻手揮劍抵抗,左手虎口被靖國侯震出了一個大口子,他咬牙抱起素顏飛身後退,倒掠出幾米遠,素顏像一個嬌弱的小鳥一樣,依附在葉成紹的懷裡,卻還是被靖國侯的掌風給掃到,臉上顯出一絲蒼白來。那邊冷傲晨看得眼都紅了,不顧一切的再一次撲向了靖國侯。
  
  靖國侯終於還是未能傷到葉成紹和素顏,他也感覺自己快到強弩之末了,再向葉成紹攻了一擊後,突然縱身倒飛出去,在東臨國外使身邊落下,大聲道:「住手,再不住手,本侯就殺了這個東臨大使。」
  
  所有的人都停了下來,皇上冷笑著看著靖國侯,「怎麼?你以為,你還有退路不成?」
  
  靖國侯現在的心裡仍存著一絲僥倖,護國侯是個孬種,不敢帶兵來援助自己,但一定會給他留一條逃生之路的,只要挾持住這兩個外使,逃出殿外,逃出宮卻應該不成問題,而且,只要等到大皇子將東大營的人帶來,他就還有希望……
  
  「皇上,不要逼老臣,老臣並不想謀反,老臣忠於大周,忠於皇上,但絕對不對那小畜生俯首稱臣。」靖國侯幻想著皇上還念著與大皇子的父子之情,會放過他一碼,一再的表明自己的態度。
  
  「是嗎?刺殺朕的皇太子,還不算謀反?你是還在想著護國侯會救你吧?真可惜啊,要不要朕把護國侯叫進來,你當面問問他?」皇上冷笑著,拿起手中的酒杯便向靖國侯砸了過來,雖是隔得很遠,但還是準確無誤的砸在了靖國侯的額頭上,一縷血絲自靖國侯的額頭上流了下來,順著他青紫浮腫的五官往下滴落,靖國侯的臉,越發的顯得猙獰次兇惡了。
  
  皇上手一揮,有護衛打開了偏殿門,頓時,戎裝整齊的御林軍持槍走了進來,護國侯手中持劍,立即閃到了皇上身邊,躬身垂眸道:「皇上,西山大營的將軍們已經控制了東大營的軍隊,反賊已然拿下。」
  
  皇上微笑著說道:「很好,那個逆子呢?」
  
  「正壓在殿外候審。」護國侯大聲回道。
  
  靖國侯所有的希望都破滅了,大皇子也被抓了,他感覺自己的腿腳都有些發軟,但掐在東臨大使喉嚨上的手卻是更加了幾分力道:「皇上,臣為大周戎馬一生,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臣並非想要謀反,求皇上放臣一條生路。」
  
  皇上聽得好笑,到了這個時候,這老賊還心存妄想:「你覺得有可能嗎?眾位臣工會同意嗎?你不是要清君側,振朝綱麼?似你這等犯上作亂,謀圖造反的賊子,朕要放了,是不是以後誰對朕不滿,都敢拿了刀架在朕的脖子上,威脅朕?」皇上的聲音不緊不慢,卻帶著無盡的怒氣和威懾。
  
  靖國侯一咬牙,又道:「皇上,您不放了臣,臣便殺了這東臨使者,還有南詔使者,看大周如何與這兩國交待。」
  
  大殿之下頓時靜了下來,大臣們也很擔心這兩國使者,如果這兩國的使者全都死在了大周,大周還真的不好與這兩個國家交待,就算不引起戰爭,也會給大周帶了很大的麻煩,皇上一時也怔住了……
  
  「老畜生,放開兩個大使,不然,老夫殺了你爹。」一個令誰也意想不到的聲音在殿裡響起,素顏和葉成紹不由循聲看去,只見藍大老爺也如靖國侯一樣,掐住了陳閣老的喉嚨,冷聲說道。
  
  要說陳閣老還是有些武技伴身的,一是他全副心思都放在靖國侯身上,太過憂心,身心俱裂,少了防備,再一個是藍大老爺悄悄偷襲,而且是一上來,便制住了他的要害,他想反抗也來不及了。
  
  葉成紹的嘴角不由露出了笑意,對藍大老爺豎了大拇指道:「岳父大人威武。」
  
  要說起,葉成紹也應該要想到制服陳閣老的,只是他一心都要保護素顏,倒是忘了這一茬了,藍大老爺倒還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難得的驍勇了一回。
  
  靖國侯瞠目俱裂,臉上的神情越發猙獰可怕了,他顫聲道:「爹……」
  
  陳閣老痛苦的閉了閉眼,長歎一聲道:「兒啊,你顧著自己就好,陳家,已經沒有希望了,你能逃出去,就逃出去吧,不要顧及我。」
  
  靖國侯聽得眼淚雙流,如狼一般大聲吼道:「不……爹,孩兒不能不孝……」
  
  「孝你媽麗隔壁呀,真要孝,你造什麼反啊。」一個南威小將領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破口大罵。
  
  「就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被權利蒙了眼了,誰當皇太子也是你一個做臣下的說了算的麼?為臣不忠,又陷家族於滅亡,如此了還談什麼孝,簡直就是不要臉。」東方志也大聲罵道。
  
  靖國侯怒視著藍大老爺,大聲道:「放開我爹。」
  
  「放你媽個屁呀,老子好不容易才捉住這個老畜生,你媽的是不是男人啊,一個大將軍竟然打我女兒,當老子是泥捏造的麼?」藍大老爺對著陳閣老就掄了一拳頭,這會子身邊有葉成紹在,他也不怕陳閣老還脫得了身,打得那叫一個痛快。
  
  這時,大皇子被人帶了進來,他微胖的臉上屈扭著,怒視著正洋洋自得的葉成紹,對他呸了一聲,吐了口唾沫。
  
  皇上的眼神黯了黯,這一局是他早就布好了,一再的緊逼,便是要將靖國侯逼入絕境,從而讓靖國侯將他的死忠帶出來,一同清理乾淨,靖國侯身為北威軍統率,竟然也藐視皇權,恃權傲物,妄自尊大,他早就容不下了,正好趁此機會為葉成紹掃平軍中的絆腳石,為他樹立威信,可是,他不想大皇子也捲進來,所以,才會將他圈了,誰知,這個蠢貨還是想法子逃了,他以為,依靠陳家就能上位麼?蠢貨!
  
  「放開他,看他還有什麼要同朕說。」皇上冷冷的對押著大皇子的御林軍說道。
  
  「我還能有什麼話說?從一開始,你就布好了局,讓我和老二往裡撲,我到現在才知道,你從來就沒有讓我和老二繼位的打算,你的一切,都只是為那個雜種謀劃,你的心裡,只有他是兒子,我們,不過是他的磨刀石罷了。」大皇子怨毒地看著皇上,心中的恨意不加半點掩飾。
  
  「蠢貨,如果你沒有野心,不是不自量力,安心的做一個安逸王爺,朕同樣會給你一世榮華,弄到這個地步,全是你自找的,朕何曾逼迫過你?」皇上大聲呵斥道。
  
  「是沒有逼過,但你故意給我希望,讓我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向那個位置奮鬥,老二不也是這樣的麼?他也是看到了你拋下的誘餌,才會不顧一切的往前撲的,如今他也如飛蛾一樣的死了……你究竟還是不是一個父親,難道,除了那個雜種,我們都不是你親身的麼?」
  
  大皇子痛哭起來,他現在著實恨死了皇上了,如果,皇上從來都沒有給過他希望,或許,他會安心的做一個閒散王爺,但是,一開始,皇上便將葉成紹送了人,連一個皇子的身份也沒有給葉成紹,後來,又給了自己不少權利,更是放縱陳家做大那不是在給他暗示,他會成為將來的太子人選麼?
  
  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大皇子連正常的男人也做不成了,他瘋狂地想報復,所以,才聯合陳家做最後的垂死掙扎。
  
  大皇子哭得很傷心,嘴裡不停地罵道:「你是天底下最狠心的父親,你的心裡,只有那個胡蠻女人,只有那個雜種是你的兒子……」
  
  「你還罵上癮了是吧?」他的臉上突然就一陣火辣的痛,抬起頭來時,只見葉成紹的第二巴掌又甩了過來,將他打得趴到了地上去了。
  
  「你罵我便算了,連我母后也敢罵,真是不知死活。」葉成紹鄙夷地看著大皇子,若非這是在大殿裡,他真想要一掌拍死這個便宜弟弟算了。
  
  「算了,紹兒,不要再打他了。」皇上的心情很沉重,大皇子說的沒錯,自己確實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如今三個兒子,個個都恨自己,大皇子已經廢了,而葉成紹則是自小就恨自己,便是現在給了他皇太子之位,葉成紹也沒對他露過幾絲感激之情,第三個兒子……他更是連面也沒見過,那個可憐的孩子,從出生起,就被自己下了毒藥,痛苦折磨了近二十年,若他知道了他的一切痛苦,全是自己給的,還會對自己生出父子之情來麼?
  
  一時間,他也覺得好生沒意思,辛苦經營了這麼多年,究竟是為什麼?就算是為大周開疆擴土了,自己又能得到什麼?萬世流傳的美名嗎?歷史上,再偉大的聖人又如何,死後還不是黃土一杯?名聲,都是虛的,虛的啊……
  
  「將他送進東陵圈禁起來,讓他為祖宗守陵墓吧。」皇上頹然的坐在了龍椅上,對護國侯揮了揮手,到底是親生的兒子,他還是捨不得殺的。
  
  御林軍將大皇子帶了下去,靖國侯還在負隅頑抗,皇上厭惡的對靖國侯道:「靖國侯,你非要朕誅你九族嗎?」
  
  靖國侯聽得一震,他是騎虎難下了,現在他自己也不知道是要再對抗下去,還是束手就擒了,大皇子的被抓,讓他的最後的一點希望也破滅了,他已經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聽到了死神的腳步了。
  
  「放過外使,不然,老子殺了你家的老不死的。」藍大老爺鼓著眼睛,傲然的瞇了雙眼威脅道,他平生難得有如這一回般充滿了王霸之氣,在各位大臣和女兒女婿面前出盡了風頭,心情暢快得很,第一次享受威脅一個縱橫沙場又比自己官大好多級的人,是多麼的痛快。
  
  只是話音剛落,他突然感覺到腹部一陣劇痛,肚子裡,怎麼會有一種冰涼的感覺呢?他不可置信的低下頭去,看著自己微凸的肚子,只見陳閣老握著一個刀柄,刀身已經沒入了他的腹部,鮮血開始往下流淌起來,這是……藍大老爺還沒想明白陳閣老怎麼可能有匕首的,他的人便直挺挺的向後仰去。
  
  一旁的上官明昊眼疾手快,迅速的扶住了他,同時一掌向陳閣老拍去,將陳閣老廋小的身子震得飛了起來,撞向殿中的柱子後,才滾落在地上。
  
  這一邊,銀燕像幽靈一樣,突然就閃到了靖國侯身邊,手指輕彈,靖國侯全副心神都被陳閣老那邊的變化給吸引,不著防,被銀燕刺中了穴道,整個人便僵在了那裡,一動也不動了。
  
  一場風波總算平靜,葉成紹成功的成為了大周的皇太子,素顏也不出意外的成了太子妃,而陳家,被皇上下旨,滿門抄斬,只有大皇子的正妻,陳妃倖免遇難,皇上還是將她也一起送到了東陵,讓她與大皇子生活在了一起。
  
  護國侯的地位倒是更鞏固了,他如今成了皇上的心腹大臣,在大周的地位只比中山侯略遜一籌。但他一改過去的傲氣,整個人都變得低調了起來,尤其是在面對葉成紹時,更是恭謹得很。
  
  寧伯侯死了,大家以為葉家就算不受牽連,也不會再有以往的輝煌,但是,出乎所有的預料的是,皇上竟然在太子冊立大典後不久,就封寧伯侯長子葉紹揚為寧親王,不但沒有降低對葉家的榮寵,還將葉紹揚的爵位升了好幾級,異性親王?在過去,可只在建國之時,有戰功卓絕,又有從龍之功的人才有的殊榮。
  
  沒想到,寧伯侯在殺死了二皇子後,他的兒子竟然還有如此大的造化,人們以為,這是因為葉成紹與葉紹揚兄弟情深,而皇上又為了彌補葉家的緣故,所以,大家一致認為,皇上對葉成紹還真是寵到了骨子裡去了,真的對他放縱寬容得很,
  
  這一天,寧親王府內,大周皇太子和大周親晉的寧親王,兩人正坐在書房裡下棋。
  
  「二弟,他想見你。」邵揚的親王封旨是直接下到寧伯侯府裡來的,至今為止,皇上竟然一次也沒有召見過邵揚。
  
  紹揚在空白處按下一粒黑子,抬起乾淨溫和的眼眸,靜靜地看著葉成紹,好半晌才道:「我以為,他並不想見我,其實,自你告訴我,父親是誰後,我就從沒有怨過他……」隨即,唇邊泛起一絲苦澀來,喝了一口茶:「小時候,毒發時,我每次痛得都死去活來,那種痛,就像是有人用刀片在我骨肉裡刮一樣,每次,都只有娘親回來守著我,從來沒有見過父親,我一直不明白,那是為什麼,以為是自己痛的時候,叫得太大聲了,讓父親討厭了,他才不來看我的,所以,發病時,我再也不叫了,每次都巴巴的看著門外,等著父親的出現,但他從來沒有來過,只有一次,我碰巧在娘親的屋裡發病,父親就在床邊,我終於在發病時看到了父親,以為,他會痛惜憐愛我的,可是,父親的眼神好冷漠,不,不止是冷漠,分明還帶了一絲憎惡……我都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憎恨我……」
  
  「那是幾歲的時候?」
  
  「四歲吧……」紹揚歪了頭回想著。
  
  葉成紹靜靜的看著紹揚,他從不知道,原來溫潤單純的紹揚也有這麼心酸的心事,他以為,紹揚一直就活在一個侯夫人營造的殼裡,並不知道府裡的那些齷齪事情,沒想到,小小的紹揚早慧敏感,原來,他並不是不知道,而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處境……葉成紹的心,不由得有些疼了起來,小時候,他並不知道紹揚就是他的親弟弟,也沒有少欺負過紹揚……
  
  「二弟,一切都好了……」葉成紹的聲音有些愧意,也有些哽咽。
  
  「那時候,父親看大哥的眼神也是複雜得很,我是從娘親那裡得知了大哥的身份,所以,還是能夠理解父親的心情的,但是,父親卻很是疼愛成良,好像只有成良才是他的兒子,才是他的希望……才是葉家的子孫……」說到此處,紹揚頓了頓,明亮的眸子定定地看著葉成紹道:「大哥,我其實……很怕見皇上……」
  
  葉成紹拍了拍紹揚的肩膀,歎了口氣道:「你要是不想見他,我幫你去推脫。」易地而處,葉成紹覺得自己也不會願意見到皇上。
  
  「不,我要見他,他也很可憐,大哥不待見他,大皇子恨他,那個二皇子又……他應該是因為愧對我,才一直沒有見我的吧,他是不好意思面對我呢。」紹揚忙握住葉成紹的手,臉上帶了一絲焦急的神情。
  
  「紹揚……」門突然被打開了,皇上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聲音有些發顫。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5:52 PM

  第一百六十章
  
  紹揚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門口那高大威嚴的中年男人,潤澤的眸子裡充滿錯愕和震驚。
  
  葉成紹也沒想到皇上會在這個時候突然進來,也有些錯愕地看著皇上。
  
  皇上大步走向紹揚,他的眼神深邃而幽暗,久居高位養成的威嚴和喜怒不形於色的習慣,讓他激動中向紹揚伸出的大手,又收了回來,但說話的語調還是有些洩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紹揚,朕來看你了。」
  
  這話語裡怎麼都透著一股子居高臨下,施恩的味道,葉成紹聽著就有些不屑,他這老爹是皇帝做慣了,說話那調調怎麼都改不了。明明就是非常想看到紹揚,又愧對紹揚,卻偏要給紹揚一種得到恩典的感覺,失散的父子相認,你就不能感情單純點,真誠一點嗎?
  
  他鼻間輕哧了一聲,懶洋洋地往椅子上一坐,懶得看皇上。
  
  紹揚卻很是激動,他一直就渴望得到父愛,以前侯爺對他幾乎是冷漠的,皇上以前於他的思維裡,那是個高不可及的存在,也是他無比敬仰和畏懼的存在,這種心理,不會因為皇上突然成為了他的親生父親而有所改變。所以,他對皇上的態度還是有些受寵若驚,愕然半晌,他才下意識地要給皇上行禮。
  
  他的人還沒有拜下去,那邊葉成紹就懶懶地說道:「父皇,紹揚的身子不好。」
  
  皇上也正等著紹揚給他行禮,被葉成紹這麼一說,臉就有些不自在,回頭虎目瞪視了葉成紹一眼,他自己認為這一眼極具威嚴,但卻得到了葉成紹再一次不屑的輕哧聲,皇上心頭一滯,暗罵道:「渾小子,就不能給你老爹我一點面子麼?到底我也是你倆兄弟的親爹呢,兒子給爹行個禮也不為過吧?」
  
  但手還是扶住了下拜的紹揚,眼裡到底還是有些濕潤了,「紹揚,這些年,你可過得好?」這句話說出口時,他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了。紹揚文質彬彬,溫潤而乾淨,第一眼他便喜歡上了這個兒子。看多了虛情假意,明爭暗鬥,紹揚身上的純真乾淨的氣質讓他覺得輕鬆。但是,兒子略顯蒼白的臉色,還有瘦削的身形,眼裡無意中露出來的文弱都無不在告訴他,他親手下的毒,讓紹揚這些年,過得有多痛苦,說出來的那句問話就顯得蒼白而虛偽了。
  
  「臣……過得很好,多謝皇上掛心。」紹揚很溫潤地說道,他並不想恨皇上,說來說去,自己也不過是政治鬥爭中的一個道具罷了。也許,皇上知道自己是他的親生兒子,應該就不會那樣了吧……
  
  紹揚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被兩種毒折磨了近二十年的人,始終活在生與死,痛與苦的邊緣裡,他更珍惜現在這副健康的身體,安靜而沒有爭鬥傾軋的生活。他還很年輕,他最想的,是享受生活,而不是活在恨與怨的痛苦裡。對於紹揚來說,以後的人生是一個全新的開始,他就當自己是重生過了一次。所以,對於皇位,他沒有太多的妄念,尤其是知道了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下場後,他更是沒有了半點爭權奪利的心思,而且,他稍顯懦弱的個性也不適合那種充滿陰謀和傾軋的生活。
  
  皇上從紹揚的眼裡看到了一絲疏離,他有些失落和傷感,但是,他很快便理解了紹揚的心情。雖說是父子沒錯,但是,兩人其實是兩個陌生人,何況,嚴格的來說,他應該算是紹揚的仇人才是,憑什麼要人家孩子第一次見他就表現出兒子對父親的孝敬與孺慕之情啊?就算是有,那也應該是裝出來的吧。
  
  「那就好,那就好,坐,坐下說話,在……父皇面前,不必太拘束,你看你大哥,就從來在父皇面前沒個正形。」皇上盡力讓自己臉上的笑變得親切而平和,還難得地開了葉成紹一句玩笑。
  
  這句話成功地讓紹揚感到輕鬆了很多,他也更驚異於皇上那句父皇兩字說得那般的自然,紹揚臉上綻放出一個略顯羞澀的笑容,依言坐在了葉成紹的下首。
  
  因為皇上是微服私訪來到過去的寧伯侯府,如今的寧親王府,外面,被宮廷裡的護衛圍了個嚴實,寧親王府的丫頭婆子們沒一個敢輕易靠近,所以,也就沒有一個人沏茶過來,紹揚坐了一陣子後,感覺這樣實在怠慢了皇上,便起了身,自己親自去了書房連著的耳房,裡面小紅泥爐子上,正燒著清泉,這是他每日必喝的水。他安靜地取茶,沏好了兩杯上好的龍井,用托盤端著,神情自然而從容地送到了了皇上面前:「皇上,請喝茶。」
  
  皇上有些發怔,從來,他喝的茶都是出自女子之手,這還算是他第一次喝到親生兒子為他沏的茶,以前大皇子和二皇子在他面前雖然也極具孝敬之能事,但無非就是說些恭敬讚揚的話,送些稀珍貴品給他,裡面總透著功利和虛假。當然咯,就算人家偶有一次是真心的,咱們的皇帝大人也是習慣了用猜度的心思去考慮他們的一舉一動是否都有深意。
  
  至於葉成紹,那便更不必說了,他從來就不屑於在皇上面前裝模作樣,他對皇上從來就沒有多少好言好語,就更別提他會老實乖巧地給皇上沏茶什麼的了。
  
  而紹揚,他的態度太過於平淡自然,眼神乾淨潔瑩,讓皇上覺得猜度他的心意對他都是一種褻瀆。所以,只是一個很小的舉動,便讓皇上覺得心底像流過一股溫泉一般,溫暖而適意。他端起茶,輕揭茶蓋,一股清香幽幽入鼻間,香醇清淡,皇上輕輕地抿了一口,忍不住叫好:「嗯,好茶,紹揚,你這手茶藝不錯。」
  
  紹揚微澀地笑了笑,並沒有及時回答皇上的話,而是將另一杯送到了葉成紹的手裡才回道:「平時臣就喜歡讀書,喝茶,下棋,皇上您喜歡喝就好。」這算是在告訴皇上他喜歡的生活方式麼?
  
  皇上笑著嘉許地看了紹揚一眼,這個孩子,心思玲瓏剔透,當著自己和紹兒的面說這一番話,便是表明了他的心跡,表示他對皇位沒什麼興趣。他喜歡的,只是閒雲野鶴,悠閒自在地生活,這很好,很好了,皇上心裡的憂心算是徹底消除了。
  
  他不由又暗暗感激起寧伯侯來,如果不是寧伯侯將二皇子和紹揚換了,也許,在奪嫡鬥爭中死去的就會是紹揚,而不是二皇子了。看來,老天還算是公平的,為你關閉一扇門時,又會打開另一扇門,紹揚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今年也有十九快二十了吧,有中意的姑娘沒有,父皇為你做主。」皇上臉上的笑容更加親切了,連帶著聲音也溫和了許多。
  
  紹揚被皇上問得有些不自在,垂了眸道:「以前身體一直不好,臣怕活不長久,就沒往這上面去想,不想害了人家姑娘,所以……」
  
  所以沒有中意的?皇上的眼睛一亮,腦子裡立即就想起了端雅來,「三天後,你與你大哥來宮裡一趟,去見見太后。」
  
  太后對二皇子的死,也是很傷心的,這一次對大皇子的處置,又讓太后再次沉默和萎頓了許多。老人家年紀大了,就不希望自己的兒孫出事,皇上還沒有向太后說明紹揚的身世,趁著端雅還在大周,也讓紹揚多與她接觸接觸也是好的。
  
  紹揚點了點頭,皇上又道:「父皇想給你指門貴親,不過,還是會在你們見上一面後再做決定,父皇也不想做那強扭瓜秧之人……」
  
  紹揚的臉微紅,轉過頭求助似的看著葉成紹,葉成紹對端雅一點也不感冒,對於膽敢挑釁他的娘子之人,他一律列為討厭的人的行列。於是輕咳了一聲,正要說話,皇上倒先說了:「端雅其實是個不錯的孩子,紹揚,朕想,她應該很適合你。」
  
  紹揚也知道一點關於端雅強要嫁給葉成紹為妻的事情,這會子他也看出了皇上的為難,輕輕一笑,紹揚道:「三日後,臣會跟大哥去宮裡的。」
  
  皇上聽了越發的喜歡紹揚了,這個新認回的兒子,比起那幾個來要省心得多了,聽話又好用,東臨後在大殿之上大失顏面,那日太后聽說之後,沒少埋怨皇上,東臨後也一有機會,就跟皇上哭哭啼啼,大打親情牌,皇上都有些吃不住了,就怕紹揚會和葉成紹一樣,也拒絕端雅。
  
  那天,皇上與紹揚的見面,並不算得上親熱感人,因為皇上到底還是又一次利用了紹揚,將他當做了兩國聯姻的籌碼,所以,皇上走後,葉成紹拍了拍紹揚的肩膀道:「見是見,但不喜歡,就不要勉強自己,一切有大哥在呢,別怕啊。」
  
  紹揚含笑看著葉成紹,握住他拍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道:「我無所謂的,如果娶了她,能對大哥有好處,那我便更不會推辭了,反正,娶誰也不是娶?何況……」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紹揚聽說,那位異國的表妹,雖然任性得很,但性子爽直活潑,而他的性子又太過沉悶,也許,與那樣的一位公主在一起,生活會多一些樂趣呢。
  
  葉成紹回到東宮,見紫綢幾個正在收拾東西,素顏則正在寢宮裡拿著一支人參發怔,葉成紹輕輕走上前去,自身後擁住了素顏道:「娘子,還在擔心岳父的傷情?」
  
  素顏的眼圈紅紅的,她的面前堆著好多名貴藥材,她將手裡的那支百年老參拿起又放下,口裡喃喃道:「流太多血了,氣血兩虧,又不能強補,相公,你說是用靈芝好,還是用人參好?」
  
  那天藍大老爺被陳閣老一刀刺穿了小腸,引得腹內大出血,雖然葉成紹及時給他止了血,又得了太醫的救治,無奈那傷情太重了,都過去了半個月,藍大老爺仍是時醒,時昏的。讓素顏好生難過和擔憂。
  
  穿越到這個世界裡來後,素顏對藍大老爺一直沒有什麼感情,因為藍大老爺對大夫人的無情和濫情,都蹭讓素顏痛恨和討厭。但那一次,自己被侯夫人打後,藍大老爺真的像一個慈父一樣地擋在了她的面前,與侯爺和侯夫人交涉,那時,素顏才感覺到藍大老爺像一個合格的父親了,對他的態度也大為轉變了許多。
  
  可是,後來素情的一番作為,素顏又氣藍大老爺的糊塗,縱容素情對大夫人不敬,縱容素情做下許多陰毒之事。在素顏看來,藍大老爺就是個拎不清的人,還耳根子軟得很,不像個男子漢。
  
  可卻沒想到,這一次在大殿之上,危機時刻,藍大老爺竟然表現出令人震驚的睿智和勇敢,她知道,藍大老爺這一次,是全心全意為她出頭,那一刻的藍大老爺在素顏眼裡,猶如一座偉岸而堅實的大山一樣,讓她可以依靠,她心裡第一次湧出一股父女親情來。
  
  「太醫不是說了麼?岳父的傷情已經穩定了,只是要多多調養一段日子,就會好的。娘子,你再傷心下去,岳父知道了,也會難過的。」葉成紹明白素顏的心情,素顏這是既感動又愧疚呢。
  
  「可是,我前天回去看他時,他還有些神志不清,醒來了,也沒認得出我來。」素顏轉過身來,伏在葉成紹的懷裡,嚶嚶哭了起來,她最近越發的多愁善感,總喜歡把事情往最懷裡去想,神經也變得脆弱了起來。有時,很依賴葉成紹,尤其是晚上,總像個小孩一樣地蜷進葉成紹的懷裡,手搭在他的腰間,緊緊攥住他的衣服,葉成紹稍有脫離時,她便再一次地又挨蹭了上來,生怕他會消失了一樣。
  
  葉成紹有些擔心,是不是那天目睹了那麼多的死人,又親眼看到藍大老爺被刺後,素顏受到了驚嚇?
  
  「不行,今天我們再回去看看爹爹吧,他一日不清醒,我便一日心裡不安生。」素顏的眼淚滴在了葉成紹的胸襟裡,將他煙青色的袍子哭濕了一大片。
  
  「好,我這便陪你去就是,保準一回去,岳父就醒了呢。」葉成紹輕輕地哄著她,耐心地幫她擦著臉上的淚珠,「莫再哭了,你看,好漂亮的眼睛,又哭腫了,一會子回去,讓岳母看到,又再添了憂愁。」
  
  素顏這才點了頭,收了淚,她自己也覺得這陣子怪怪的,動不動就流淚,一件很小的事情,也能讓她感傷,而且,身子也懶懶的,對什麼都提不起勁來。最近又忙於寧伯侯府搬到東宮來,皇家的規矩很多,偌大的東宮要打理好,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雖然有青竹和紅菊幾個幫襯著,但那兩個人到底也不是出身宮裡的,對宮裡的禮制也不是那麼清楚,幸好皇后給她送了幾個能幹的嬤嬤和太監過來,又加之方媽媽的能幹,她才總算將東宮所有的事情理出頭緒來,也立下了自己的規矩。
  
  好在宮裡的人也不多,家裡的人也簡單,最重要的是,沒有一個側妃良娣之類的來給她添堵,她過得還算是輕鬆,至少心理上是輕鬆的。
  
  只是,怎麼就是感覺到好疲憊呢,還多愁善感的,要說有什麼病……也沒有啊,只是,月假倒是有些時候沒來了,素顏一時還沒有想到別的方面上去,也就沒有想著去請太醫瞧身子。
  
  藍家的上空陰沉沉的,整個府裡都有些沉悶,但門房藍四最近卻算是發了筆大財了,每日前來探望大老爺的官員絡繹不絕,那馬車幾乎要在藍家大門口排成長龍了。他幾時見過藍家有如此風光的時候啊,簡直就是比一般的王府還要熱鬧了,還是大姑奶奶嫁得好啊。現在可是皇太子妃了。而且,是大周太子唯一的妃子,這可算得上是有史以來的頭一份。藍家的姑娘可算是榮耀到了極致,藍老四也覺得自己無比的驕傲,像是自己渾身上下也被鍍上了一層金子一般,形象變得高大威猛了,前來探望藍大老爺的人,出手大方,藍老四收打賞錢收得手都有些抽筋了。
  
  要不是大老爺一直還沒有清醒,府裡頭大家心情都很沉重,藍老四真想揣著銀子大笑三聲。抬眼間,他突然就看到了東宮的馬車行來,他心裡一激動,手一揚,大聲向府門外的馬車揮去:「讓開,快讓開,太子妃來了,閒雜人等退避。」藍老四牛逼哄哄地轟著藍家門前,正等著進門探病的人。
  
  馬車裡的人敢怒不敢言,牛逼個屁呀,以前藍家也不過是個二品的大學士府,無權無勢又無財,要爺來,爺還懶得來呢。要不是看在太子妃的面上……想著又歎氣,誰讓人家就是生了一個有出息的女兒呢,以前京城裡頭,好一點的公卿之家,誰會看得上葉成紹那個混混啊,藍家怎麼就這般有眼力呢,怎麼就看出來葉成紹其實是當今的太子了呢?真是走了狗屎運了。
  
  氣歸氣,好幾輛馬車都不得不移動著,給太子妃讓出道來,也沒有一個人敢對藍老四如何。
  
  藍老四看著那些平日裡高高在上的官家貴戚們,都聽他指揮了,移了大架,心裡更加的自得意滿了起來。他昂首闊步地,正要站到路中間去迎接太子妃的馬車,就聽得一個清脆的聲音在喊道:「四叔,你正忙著呢?」
  
  藍老四回過頭循聲看去,只見紫晴不知道從何處走了出來,笑盈盈地,俏生生地站在藍府大門處,藍老四一怔,臉上立即就帶了笑,訝異地問道:「是紫晴姑娘啊,好久沒見你回府了,今兒怎麼沒跟太子妃一同坐馬車來呢?」
  
  紫晴被素顏送給了文靜,藍老四並不知道,他只是覺得奇怪,為何前幾次挎著大姑奶奶回府的不是紫綢,就是葉家的人,倒是很少見到紫晴。不過,紫晴是打小兒就服侍大姑奶奶的,也許是她在府裡頭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大姑奶奶並不帶她回門子,也是有的。
  
  紫晴臉上的尷尬之色一閃而過,對藍老四笑道:「太子爺和太子妃都在馬車上,正趕來呢,我是先向大夫人報個信的,太子妃今兒怕是要在府裡頭用午飯呢。」
  
  藍老四一聽,忙笑道:「哦,是這樣啊,那紫晴姑娘你快些進府裡去吧,我在這裡等大姑奶奶就好。」
  
  「哦,還請四叔進去幫我稟報一聲,我這裡還有些事情要回稟太子妃呢。」紫晴笑著對藍老四道。
  
  藍老四一聽,忙道:「那好,我這就進去,紫晴姑娘幫我看著點。」紫晴可是大姑奶奶身邊最得用的,又是這樣看得起他,口口聲聲叫他四叔,藍老四覺得自己特有面子,二話不說,就跑進了府去。
  
  太子府的馬車越行越近,紫晴悄悄地閃到了一邊,在暗處等著,藍老四眼神不好,如果稍加注意就會發現,現在的紫晴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衣服,頭上的飾品也簡單得很,根本就不是能和太子府裡頭的那身行頭相比的。而且,她的容顏也比起以往來,要憔悴了很多,多了幾分不符合年齡的滄桑感,少了幾分少女的青澀,整個人變得幹練了很多。
  
  馬車在藍府門前停下,最先下來的就是紫綢,紫晴躲在暗處,看著紫綢一身光鮮亮麗的宮裝,頭上也戴著一般府邸裡難得一見的最時新的宮花,眉眼間透著一股子皇家侍女才有的威嚴與自信。紫晴的心裡便一陣酸澀,如果,當初大少奶奶沒有將自己趕走,自己應該和紫綢一樣的風光……自己也不會受現在的這般苦楚了,想到這裡,紫晴咬緊了嘴唇,死死地攥緊手裡的東西,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
  
  葉成紹也跟著跳下車來,手臂伸向了馬車裡,紫晴看得一怔,東宮守衛森嚴,她根本就靠近不了。所以,她只好在藍府門前等了很多天,總算等到了素顏回門子,卻沒想到,葉成紹也跟著來了,想起自己以前對葉成紹做的一切,紫晴感覺自己的腳重逾千斤,在心裡演習了很多遍的法子,這會子她卻根本就不敢動一下……
  
  眼睛忍不住就紅了起來,眼淚在眼圈兒裡打著轉,心裡無比後悔。
  
  素顏扶著葉成紹的手下了馬車,走路時,腳步有些飄浮,人也軟軟地沒力,半倚半靠在葉成紹的身邊往藍府裡走。
  
  紫晴見了這個情形,越發的著急了起來,張了張口,幾次想要喚出聲來,又還是忍住了,素顏將她送給文靜時說的話言猶在耳:「從此你我便脫了主僕情分……」
  
  要不要出去……紫晴心裡猶豫著,害怕著……
  
  直到葉成紹扶著素顏進了門,她也沒有邁出一步來。
  
  紫綢走在後面,她似有所感地回頭四顧,在沒有看到任何異樣或,便也走進了藍家大門。
  
  藍大老爺屋裡,老太太正坐在大老爺床前垂淚,拿著手帕抹眼淚兒,大夫人正幫大老爺擦著臉,太醫已經來看過了,大老爺用過這兩天就會徹底清醒,不會有大礙才是,這時,青凌來報,說是太子和太子妃就在外面了。
  
  老太太和大夫人立即慌忙起身,如今素顏和葉成紹的身份更加高貴了,該有的禮節,還是不能廢的,忙雙雙迎了出去。
  
  素顏一見老太太和大夫人又要向自己行禮,忙幾步便走上前道:「免禮了,奶奶,娘親,爹爹可有好轉了?」
  
  自從大老爺的那一番英雄壯舉之後,素顏連帶著對老太太的印象都好多了,也肯叫她奶奶了。
  
  老太太和大夫人還是將禮行完,才起了身道:「回太子妃的話,太醫才來看過,說是這兩天就會醒來。」聲音裡還是透著愉悅的,看來,她們的心情也放鬆了很多了。
  
  葉成紹替素顏將老太太和大夫人扶住,笑道:「好些了就好,我這就進去看看岳父大人。」
  
  大夫人聽了便點了頭道:「多謝殿下掛念了。」
  
  說著,大夫人上來拉了素顏的手,似是有話要跟素顏說,葉成紹見了便扶了老太太進去,大夫人挨近素顏,開口道:「郁家的納彩禮已經來了,郁夫人親自上的門,說是想為定,把成親的日子定下來。可是你爹這會子還沒醒,老太爺說是想辦個喜事沖一衝,興許你爹爹的病就好得快一些,可你三妹妹就是不肯,說是她還小呢,得過了十六才肯出門子,三姨娘這陣子就找我絮叨,說三丫頭是野了心了,一門心思只想著賺錢……不肯成親就是想再多賺點錢的緣故,沒得耽擱了姻緣。」
  
  素顏心裡也明白,自從自己把別院裡的廠子交到素麗手上後,素麗對於女子的身份和能力又有了新的認識,她原就是個有主意的,如今又受了自己的影響,時不時地也會說上兩句:「女子也不一定非要依附於男子麼?憑什麼我們不能養活自己,做自己的主呢?」隱隱就有大周新女權主義的傾向了。
  
  大夫人這是想讓自己勸素麗呢,其實,素顏覺得這樣也未嘗不是好事,畢竟素麗也還小,身體尚未發育完全,十六以後再結也是好的。而且,郁三也很寵著她,最近也跟著常在別院裡頭混著,兩人感情並不會受太大的影響才是。
  
  不過,大人的心,素顏還是要顧及的,於是道:「娘,我會跟三妹妹說說的,至於聽不聽,那還是得由她,其實,她是個小有主意的,從來就不會胡來,您也勸勸三姨娘,要她不要急才是……」話未說完,素顏突然覺得一陣頭暈目眩,下腹處就有了墜脹感,她心裡好一陣心慌,扶著大夫人,搖搖欲墜,大夫人被她的情形嚇住了,忙扶住了她,驚呼道:
  
  「素顏,素顏,你怎麼了?你可別嚇為娘啊。」
  
  裡面葉成紹聽到聲響,一個縱身就躍了出來,手一抄,打橫將素顏抱在了懷裡,急急走進屋裡去,大聲道:「快去請太醫。」
  
  素顏的臉色瞬間蒼白,她蜷曲著身子,手摀住腹部,心裡大驚,怎麼會有流產的跡象,自己是懷孕了麼?可是,明明只是過了四十天,應該還不確定才是,怎麼這麼快就會流產?她的心,不由得一陣抽痛了起來,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這個孩子就是她與葉成紹的第一個寶寶,難道……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就沒有了嗎?不……
  
  葉成紹看著素顏痛苦的樣子,心裡一陣痛如刀絞,他不懂醫理,更不明白,素顏怎麼會突然發病,看她的樣子,又不像是中毒,他等不及藍家的人去請太醫了,對大夫人囑咐幾句後,便大步走了出去。
  
  藍府大門外,紫晴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坐在角落裡,任冰冷的風像刀一般刮在臉上,攪亂了她的秀髮,稍顯枯黃的臉上,掛著兩條淚痕,猶自在喃喃,「進不進去?進去了,會不會被大少奶奶打出來?若是太子知道了那些,會不會殺了我?可是,不去,這已經是最後的機會了……」
  
  正猶豫時,就見葉成紹如一陣狂風一般地自大門裡捲了出來,一旁的藍家僕人已經牽了馬出來,紫晴心頭劇震,只怕是發作了,她再也不遲疑,突然不怕死地就衝了出去,猛然撲到葉成紹身邊:「爺,大少奶奶是不是出事了?」
  
  葉成紹心急如焚地要上馬,不知道哪裡撲出一個人來,攔在了馬前,他抬了腳就要踢去,聽到紫晴的話後,又生生將腳收回,手一伸,就拎著紫晴的領子,把她整個人提了起來,「說,你怎麼知道大少奶奶出事了?」
  
  葉成紹像一頭兇猛的野獸一樣,俊眼裡閃著狼一樣的狠光,看得紫晴連打了幾個哆嗦,領子勒著她的脖子,讓她半晌也沒說得出話來,她只能打著手勢:求葉成紹放她下來。
  
  葉成紹將她往地上一扔道:「快說,你怎麼知道大少奶奶出事了?」
  
  「咳、咳,爺,爺,奴婢是來送解藥的,求您讓奴婢見見大少奶奶。」紫晴哆嗦著,自懷裡拿出一個藥包來,遞給葉成紹。
  
  葉成紹大怒,一把奪過她手裡的藥包,拎起她便向藍府大門走去,對身後的墨書道:「去請陳太醫速來。」
  
  墨書打馬而去,葉成紹一路提著紫晴往素顏所在的屋裡而去,屋裡,素顏下腹的墜脹感更加嚴重了,她忙自己口述了一個房子,撿著藍府裡可能有的藥物讓人速速去煎來。
  
  紫綢手忙腳亂地去了,出門時正好碰到葉成紹拎了紫晴進來,她不由得怔住,但這會子個素顏煎藥才是最重要的,所以,紫綢也沒多問,就匆匆得走了。
  
  素顏連做了幾個深呼吸後,這才感覺松活了一些,抬眼就看到葉成紹氣沖沖地提著一個人,扔在地上。
  
  「大少奶奶,大少奶奶,太子妃,奴婢是紫晴啊,奴婢是來給你送解藥的。」紫晴驚魂未定,一看到素顏,便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樣,跪爬到素顏的床邊,畢竟有打小兒就在一起的情分,素顏就算再氣,也會留下自己一條命的吧。
  
  「解藥?你知道我今天會出事?」素顏皺著眉頭問道。
  
  「奴婢該死,奴婢鬼迷了心竅,一心只想要給上官公子做妾,奴婢不想大少奶奶有爺的孩子,所以,奴婢……奴婢以前在大少奶奶身上下了落地蓮……此藥平素也沒什麼壞處,對身體不會有影響,只是,一旦懷孕,就會……」紫晴的聲音越說越小,自從素顏將她給了文靜後,文靜和二夫人一開始,對她還算好,後來,素顏把二夫人一家都趕出了寧伯侯府,文靜與上官明的婚事又泡了湯後,二夫人和文靜就沒少拿她出氣。三天一大打,兩天一小打,紫晴真的快在二夫人家裡活不下去了。這才回想起素顏的種種好來,想起自己過去所做的事情,簡直就只想要撞牆才好。思前想後了很久,她越想越害怕,若是素顏真的懷孕,再出了事,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怕是遲早要被查出來,到那時,只怕會死無葬身之地啊。想起爺的冷酷和可怕,紫晴猶豫再三,她還是選擇了來自首,來補救,或許,素顏會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饒了自己一命呢。
  
  「落地蓮?來人,將方子改了。」素顏一聽落地蓮,臉又變了一變,以前聽說過這種植物,是可以放在香片裡用的,只要人多吸幾次,就會入了血液裡……紫晴這丫頭可真毒,她害的可不只是自己,連著屋裡的紫綢幾個也一併害了啊……
  
  「你是下在香片裡?」素顏沉聲問道,怪不得,自己沒有發現,也沒有防備得到……
  
  「大少奶奶,奴婢這裡有解藥!」紫晴沒有正面回答,她的確是下在香片裡,她知道素顏懂醫,所以,飲食方面又由陳媽媽和方媽媽看的緊,下不了手,只能在香片裡。
  
  「娘子……」葉成紹恨不得非要一掌劈了紫晴不可,他可不太相信紫晴手裡的解藥是真的,
  
  「無事,我不用她的解藥,也能自己想辦法,不過,好在她及時來告訴我,中的是什麼毒。相公,咱們的第一個孩子,我一定能保得住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葉成紹在聽紫睛說素顏懷了孕時,就有種氣炸了的瘋狂,那可是他與素顏的第一個孩子啊,皇后盼了有多久,自己又盼了有多久?尤其是,他面對素顏時,心裡一直就缺乏自信,總怕素顏會離開他,所以,他更期待自己和素顏早日有孩子,這樣,才能更加穩固自己與素顏之間的感情,何況,素顏現在也頂著很大的壓力,自己已經當著全天下的人宣佈,後宮只要素顏一人,如果素顏不能及早生出皇長子來,那就算自己能夠堅持,素顏也會受不住那個壓力,因此,這個孩子,對於自己和素顏都是無比的重要啊。
  
  他真的好想殺了紫睛,將她碎屍萬段才能解了心頭之恨,但聽到素顏說她一定能保得住這個孩子時,葉成紹有種想要哭衝動,素顏的堅強和聰慧再一次讓他欣慰,更讓他心疼,他上前一步,毫不猶豫一腳踹開紫睛,大掌輕按在素顏的腹部,暗運內力。
  
  素顏頓時感到一陣溫熱的氣流流入腹部,腹墜的疼痛要好了很多,她艱難的露出一個微笑來,柔聲道:「相公,別擔心,孩子一定會沒事的。」
  
  葉成紹眼裡的關切和痛苦她看得很清,她知道葉成紹和她一樣,有多麼在乎這個孩子,有多麼想要這個孩子。
  
  「娘子,你的身子要緊,不要勉強,孩子我們以後還會有的。」葉成紹用空餘的那隻手輕撫著素顏的臉,墨玉般的眸子裡,終於泛出了淚意,自小便孤苦,有爹有娘,卻像個孤兒一樣,沒有感受過真正的家庭溫暖,是素顏讓他明白了愛,也是素顏讓他有了家的感覺,素顏就是他最近的人,而孩子,就是他們的希望,他捨不得孩子,但更捨不得素顏痛苦。
  
  「傻子,我是醫生,你要相信我。」素顏愛憐的撫著葉成紹的額頭,這個男人,有時很堅強,也很強悍,但也很脆弱,尤其是在家庭和親情方面,他看似冷漠,其實有顆灼熱又易感的心。
  
  大夫人早就被素顏的樣子嚇得六神無主了,大老爺人還未醒,素顏又出了這種事情,她的心就像是在火裡煎一樣的灼痛,早就吩咐人去幫素顏取藥煎藥了,這會子站在床邊,眼淚忍不住就流了下來。
  
  「素顏,我可憐的孩子。」大夫人聲音哽咽。
  
  轉過身,看著被葉成紹一腳踹開,連叫都不敢叫一聲的紫睛,向來好脾氣的大夫人也真怒了,上前去,一巴掌甩在了紫睛臉上,打得紫睛嘴角泌出血來。
  
  「背主棄義,望恩負義的東西,虧你還是藍家陪嫁過去的家生子,竟然喪盡天良,謀害主子,來人,將她拖出去亂棍打死。」
  
  紫睛也知道今日之事無法善了,向葉成紹撲出去的那一刻,她也預料到了自己會有這樣的下場,不過,現在她倒是不怕了,聽了大夫人的話,她臉上反而露出一絲微笑來,那是一種解脫似地笑,她終於可以不再承受良心的折磨了。
  
  自從素顏將她送給文靜後,她就後悔了,也從那段癡迷感情中醒悟過來,尤其是在文靜,先是對她溫和善待,後無情相虐之後,她更加懷念在素顏身邊的日子,自己是鬼迷心竅,為了一段完全不可知,又觸模不到的感情,竟然背叛了如姐妹一般待著自己的素顏,真是得不償失啊。
  
  那個男人,幾乎都沒有用正眼看過她,以前,他還跟自己有過接觸,但那一切都是為了素顏,一開始,他確實是還存著挽回素顏的希望的,畢竟那時,葉成紹的名聲太壞,又有一園子的小妾,按他的推理,素顏不會在寧伯侯府呆多久的,可是,越到後來,葉成紹與素顏的感情越深時,他也越來越痛苦,直至最後的放棄。他都沒有再對素顏存過壞心思,他都放棄了,自己為什麼還不放棄,竟然為了能夠到他身邊去,做下如此卑劣而愚蠢之事……
  
  死,也許是最好的解脫吧。紫睛艱難地爬了起來,含淚跪到素顏的床前:「姑娘,紫睛對不起你,來世,若再有機會成為主僕,紫睛一定全心全意待著姑娘。紫睛走了,姑娘保重。」說著,便給素顏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
  
  她沒有喚素顏大少奶奶,也沒有喚她太子妃,只是叫素顏姑娘,就像小時候,第一次她被撥給素顏做丫頭那樣,叫她姑娘,那是她們感情最好,最純真的時候,她很想要回到從前,回到那雖然被二夫人欺負,但主僕感情親如姐妹時的那個時光,可惜,有的事情,不能再重來的。
  
  紫睛搖搖晃晃的向門外走去,兩個粗壯的婆子已凶神惡剎的站在了門口,正要進來拖她。
  
  「紫睛……」素顏的聲音有些遲疑,也有些顫抖。
  
  「姑娘保重。」紫睛的身子僵了一僵,但卻沒有回頭,還是往前走去。姑娘總是容易心軟,以後去了宮裡,再心軟,碰到的人可能比自己更加惡毒,姑娘啊,太善良有時會對你不利的啊。
  
  「紫睛……」素顏又喚了一聲,「你回來。」
  
  「素顏,她死有餘辜!」大夫人也不想素顏太過心軟。
  
  「娘,她知道悔改了,她完全可以不來的,明知是送死,還是來了,足以證明,她知道悔改了。」素顏通過以前的事情,對紫睛很有些看不起,送紫睛走,便是斷了與紫睛之間的主僕情份,但是,這一次,紫睛的勇敢倒讓她刮目相看了,人孰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何況,還是敢不計後果的承擔錯誤,再者,紫睛倒底是沒有泯滅良知的,倒底還是關心的牽掛自己的,紫睛罪不至死。
  
  「姑娘,奴婢罪該萬死,你不要再心慈手軟了,你如今已經是太子妃了,東宮那種地方,可容不得心太善的人啊。」紫睛淚流滿面的閉目哭泣,她沒有回頭,倔強的對素顏說道。
  
  「所以,你以後要在我身邊幫我看著,幫我留言,保護我啊。」素顏臉上帶了笑意,紫睛並不壞,她只是被情所困而已,打小兒,紫睛和紫綢兩個就一直很維護她,在二夫人掌權的那段日子裡,如果沒有紫睛和紫綢兩個的拚命護衛,才轉世的自己,會吃更多的苦。
  
  紫睛聽得大震,轉過身邊,不可置信地看著素顏,「姑娘,你……你還要奴婢……」
  
  素顏柔柔地看著紫睛,眼裡有著淡淡的憐惜:「在二姑娘那裡受了很多苦麼?」
  
  紫睛的眼淚流得更怨了,哽著聲道:「沒什麼,就算是受了苦,那也是奴婢自作自受……」
  
  這時,紫綢端了煎好的藥走了進來,她沒有看紫睛,而是直接走到床邊,「殿下,喝藥了。」說著,吹了吹,試了試藥的熱度。
  
  「給我吧。」葉成紹接過紫綢手裡的碗,也探了探碗上的溫度,看了紫綢一眼,藥溫很適宜,說明紫綢方才在外面已經站了一會子,正好把藥放涼了才進來。
  
  素顏將藥一口氣喝完後,感覺有些疲倦,在葉成紹的懷裡倦著,眼睛卻是清清亮亮地看著紫睛:「拿些蜜餞給我,好苦啊。」
  
  聲音裡,帶著些許的撒嬌意味,就像小時候許多次那樣。
  
  紫睛怔住了,呆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紫綢瞪了她一眼,罵道:「怎麼,出去了些日子,連姑娘喜歡吃什麼樣的蜜餞都不記得了麼?」
  
  紫睛這才回過神,哆嗦著端起就放在小几子上的果脯遞給素顏,眼淚仍是撲素素的掉著。
  
  葉成紹對她的火可沒消,但紫睛是素顏的人,他又一直很在意素顏的感受,儘管早就知道紫睛對他存著壞心思,但他從來就沒有在乎過,害自己不要緊,只要不害到娘子就成了,只是,沒想到他的寬容和放縱,竟然連累到了孩子,所以,這口氣,他怎麼也嚥不下去,可是娘子不追究,他嚥不下去也得咽,素顏的善良和寬仁,再一次讓他心疼又心酸了。
  
  他接過紫睛手中的果脯,對素顏道:「娘子,不殺她可以,但留在身邊是萬萬不能的,以後,就讓她去別院裡吧,也算是全了你對她的情義。」
  
  「是啊,素顏,這種對主子不忠,但敢下手害主子的人,是不能姑息的,好在她也知錯,算是將功補過了,你不計較她,但卻再也不能留她在身邊,不然,以後別的下人也學著她的模樣,那可怎麼辦?但凡她在外頭過得好,又豈會真的來向你悔過,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大夫人在一邊也是勸道。
  
  「姑娘,紫睛不配再呆在你身邊,也不配再留在爺的府裡,紫睛對不住姑娘,也對不起爺,紫睛看著姑娘能好轉就心滿意足了。」紫睛淒然一笑,向素顏福了一福,毅然轉身往外走去。
  
  「你到現在還是不聽殿下的話嗎?到了這時個,你還裝骨氣給誰看?有骨氣就別做那下作事!」紫綢怒不可鄂地對紫睛道。
  
  「我沒臉留下了,姑娘身邊,有你就好。」紫睛沒有回頭地走了出去。
  
  紫綢氣得臉都給了,她與紫睛從小要好,紫睛被素顏送走時,她的心裡也很難過,但她也更容不得紫睛對素顏有異心,今天聽說素顏出事竟然是紫睛一手主使的,心裡更加有氣,但素顏重情,能夠原諒紫睛,讓她很感動,如果紫睛就這樣走了,素顏心裡定然會不舒服的。
  
  她正收到了素顏的眼神,想出去安排紫睛時,聽得有人來報:「夫人,夫人,大老爺醒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5:53 PM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大夫人一聽說大老爺醒了,眼淚就來了,起了身就往屋外走,素顏所在的屋子也在大夫人院裡頭,裡大老爺那只隔了一個正堂,大夫人激動的走出幾步後,又不放心地回頭看著素顏:「我去看看爹爹,你好生休息。」
  
  素顏聽得大老爺醒了,她也很激動,今天回門來,就是要看望大老爺的,只是不成想,自己先病倒了,這會子就是想去看,也去不成,心裡正急著呢,忙對大夫人道:「娘,您別管我,快去看看爹爹吧,我沒事的。」
  
  大夫人這才抹了把眼淚走了,素顏看著仍半擁著她坐著的葉成紹:「相公,你幫我去看看爹爹,我不放心。」
  
  葉成紹有些不放心,遲疑道:「娘子……」
  
  「無事的,爹爹就在東廂房裡頭,我在這邊有什麼事,喚一聲你就能聽得到。」素顏期待地看著他道。
  
  葉成紹一想也是,便起了身出去了。
  
  屋裡只剩了紫綢,素顏看了紫綢一眼,又看向外面,紫綢無奈地歎了口氣道:「殿下,人就在外面,奴婢讓她回她自個老子娘那邊去看看,她也不肯去。」
  
  素顏道:「你和她都是打小兒就在跟前兒的,那情份和別人就會不一樣……我怕她那性子太倔,二老爺家的境況如今也不好,又跟我有嫌隙,她若再回去,二夫人指不定又會拿她出氣,你讓陳媽媽去一趟二老爺府裡,把她的賣身文契給拿回來,再讓人送她到別院裡頭去,這事辦好了,我也算是安心了。」
  
  紫綢聽了點了點頭,心裡卻很不平靜,素顏如今已是貴為太子妃,皇后之下,便是她最為尊貴了,難得她仍是如此重情重義,沒有因為身份改變而不可一世,對她們這些個下人,反倒比過去更加親和了,紫睛那樣對她,害得她差一點連第一個孩子都沒了,要是換了別的主子,非誅殺了紫睛全家不可。這樣的主子,看著似有些心太軟,但卻能讓人對她更加死心踏地,更願意全心全意地待她。
  
  大老爺這一次醒後,精神好多了,太醫看過脈後,說他不會再昏迷,已經脫離生命危險,只會一天一天的好氣來,太醫又給素顏探過脈,給她開了幾副安胎藥就走了。
  
  葉成紹這才總算是徹底鬆了口氣,大老爺聽說素顏有了孩子,高興得像個老小孩一樣,當時就嚷嚷著要來看素顏,惹得大夫人嗔了他好幾句,將小胖子抱了送到他床前道:「老爺,素顏那才懷上呢,您急也沒用,還是好生在床上歇息吧。」
  
  老太太聽到素顏懷了孩子,也是喜得直念阿彌陀佛,自從素情那件事之後,老太太是徹底改變了對大夫人的看法,也想通了,尤其是素顏被封為太子妃後,藍府成了國舅府,而她也被封為了老太君,她就是再傻,也知道藍家的尊貴和榮耀是素顏帶來的,自然再也不會與素顏和大夫人鬥氣。
  
  她聽到大老爺說是要去看素顏,也是笑道:「你自個兒的兒子都沒見你怎麼抱過呢,來,寶貝孫子,去讓你爹抱你。」
  
  小胖子早就在大夫人懷裡不安份了,他兩隻小胖腿不停的在大夫人懷裡蹬著,兩隻胳膊在空中亂舞,興奮異常的往大老爺懷裡撲,大老爺也算是老來得子,對兒子當然是喜歡得緊,只是他素來講究抱孫不抱子,所以,平素也很少抱這個小胖子,這會子見自己大難不死,小胖子這般的親近自己,鼻子就酸了,覺得往日間對小胖子不夠親近重視,看著兒子可愛又胖呼呼的臉,那清亮又熱切的眼神,他感動得忍著痛向小胖子伸了手去,大夫人只道他不能用力,便將小胖子又送過去了些,想讓小胖子親下他爹呢。
  
  小胖子努力了好半會兒,總算能挨近他爹了,小胖手一揮,總算是撈著了他爹的鬍子,用力一揪,咯咯大笑起來,他可是覬覦多時了,一直夠不著呢。
  
  大老爺被小胖子揪起痛得大叫,這才明白自家兒子喜歡是他的鬍子,一旁的老太太和大夫人見也是笑了起來,大夫人嗔怪地看著大老爺,揪下你也好,兒子這是在懲罰你呢,誰讓你平素對他不關心來著。
  
  素顏先前只是小腹墜脹,雖然動了胎氣,但並未見紅,又好在紫睛及時回來告訴了她病因,對症下藥之下,很快就穩了胎氣,在藍府住了兩天之後,就回了太子府。
  
  宮裡聽說素顏懷了孕,皇后高興得當時就往太子府裡沖,把自己坤寧宮裡頭能用得上的良藥,補藥撿最貴的往太子府裡搬,自己最先衝到了素顏的寢宮裡頭:「兒媳婦,兒媳婦,快讓我看看,快讓我看看。」陳媽媽和方媽媽兩個正圍在床前跟素顏說話呢,皇后也沒讓人通報就進來了,一陣風似的,一下子扒開床邊的人,往坐邊上一坐,就去抓素顏的手。
  
  素顏掙扎著要起身給她行禮,她忙將素顏往床上按:「懷孕的人最大,別起了,懷孕期間,一切禮數都免了啊,鋪子裡頭的事啊,廠子裡呀,還有別的雜七雜八的事情全免了,不許做操心,你叫要好好的養好身子,把我的小孫孫生下來才是正經。」
  
  素顏聽著臉就紅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母后,也沒有您說的那麼嚴重,只要過了頭四十幾天就好了。」
  
  「不行,你懷得可是本宮的就皇孫,大周朝將來的太子呢,聽話啊,以後不可以隨便亂動,也不可以隨便亂吃。」皇后臉上的笑容燦爛無比,手一揮,從外面呼啦啦就進來一大串宮人:「這些人都是我特意為你安排的,兩個燕喜姆姆,兩個調養姆姆,還有兩個穩婆,兩個醫婆,再兩個是幫你打理內宮的,給陳媽媽和方媽媽打下手,東宮裡的事多,你以後就別操心了,留給奴才們做就成了。」
  
  才懷上呢,穩婆醫婆就找來了,皇后也太誇張了吧,素顏無奈地搖了搖頭,知道這是皇后的好意,只好點頭謝恩,皇后又是一揮後,又進來一批人,手裡全拿著托盤禮盒。「這些個補品你可天天要吃啊,讓兩個調養姆姆給你按排著,一日四頓,一餐也不能少,早中晚,連著夜宵……」又摸著素顏的臉頰道,「太瘦了,得養得胖胖的才行,不然,我的小孫孫也會跟著瘦的。」
  
  素顏聽得心裡暖暖的,卻又感到頭痛,這是什麼事啊,早中晚還要加夜宵,皇后是拿自己當豬養了,等孩子足月,自己怕是會成一個大胖子去。
  
  皇后的話意未落,宮人來報:「太后娘娘和長寧公主,端雅公主駕到。」
  
  皇后聽得微怔,太后得了素顏懷孕的消息會來看素顏,那是很正常的,長寧公主來幹嘛,她跟自己可不對付,對素顏也不太好,皇后聽得眼裡就有了戒備,起了身,迎了過去。
  
  太后在長寧公主,也就是東臨後和端雅的陪同下,走了進來,素顏忙起身行禮,太后笑咪咪的忙揮揮手道:「你別動,躺著就好,可別動了胎氣才是。」
  
  素顏也聽了也就沒再起身了,東臨後一改先前的倨傲與無禮,主動上前給皇后行禮:「給皇嫂請安,皇嫂萬福金安。」
  
  端雅也乖巧地給皇后行禮,又向素顏行禮,她眼裡仍有些憂色,但卻沒有了先前的冷傲和不可一世的驕蠻之氣,倒是多了一份成熟,似乎在太和殿那一天後,她就長大了不少一樣。
  
  人家敬自己,素顏當然也會禮尚往來,雖然不能起身還禮,但還是笑臉相迎:「皇祖母,快快請坐,請皇姑姑和表妹坐。」
  
  端雅也不拿自己的當外人,那天在殿裡罵過素顏之後,她似乎心裡已經沒有了芥蒂,親親熱熱的坐到了素顏的床邊,略感羞澀地說道:「恭喜表嫂喜得貴子。」
  
  素顏對她也懷有些戒心,畢竟先前鬧得太不愉快了,她實在是拿不準東臨後和端雅的真正來意,要讓她相信,這對母女完全消除了對自己的敵意,她還真不相信。
  
  「多謝表妹。」素顏臉上笑得溫婉,禮數也做得周詳,她可不想在這個時候讓人抓了話柄去,說她恃寵而驕。
  
  太后也走了過來,笑咪咪地看著素顏,連連道:「好,好,好孩子,看著氣色還不錯,就是瘦了些,要多將養將養才是,這是頭胎,生了這個,還要多加把子勁,多給皇家開枝散葉才好。」
  
  說著,也是送了好些個補品來,東臨後也不例外,也送了從東臨帶來的珍貴藥材,大家又說了些應景的話兒,太后便起身回宮,東臨後自然也要陪著回去,皇后原還想再呆一會的,看東臨後侍後太后慇勤,她也是兒媳,也只好跟著扶了太后走了。
  
  端雅卻嬌嗔地對太后道:「外祖母,端雅想在這裡陪陪表嫂子說說話兒,我就不去了。」
  
  太后聽了慈愛地笑道:「你這丫頭,怕是早就呆在哀家身邊呆煩了吧,哀家老羅,跟你說話也說不到一塊去,你們都是年輕人,在一起說說話也好。」
  
  東臨後竟然對端雅並沒有說什麼,似乎也很贊成端雅留下,素顏心裡的警鐘就敲得越發的響了,但人家既然能高姿態的不計前嫌來探望自己,要留下親近,自己也不能拒人千里之外,不然,也顯得太不大度了。
  
  便笑著特意挽留了端雅兩句,太后走後,端雅打量著素顏的寢宮裝飾,眼裡的艷羨之色難掩,素顏自自己寢宮裡是按了現制佈置的,並沒有違矩之舉,那些個擺設器具,也都是內務府按制送來的,並沒有非常特別的東西,而且,說起來,太后的慈寧宮裡的東西要比這裡的華麗尊貴得多,端雅來了之後,就一直住在慈寧宮裡,早就應該見慣不怪了才對啊,怎麼會有那種眼神呢?
  
  「表嫂,你這宮裡佈置得好清雅,看著好舒服呢。」端雅覺察到素顏眼裡的不豫,她也沒覺得不自在,笑著說道。
  
  「都是內務府操的心,這些個東西在宮裡也算不得什麼,皇姑姑在內城也應該還有公主府吧,我聽說公主府裡也氣派得很呢。」素顏先是撇清自己後,也刺了下端雅,按說嫁出去的公主,就算是回宮來,也不能總住在宮裡頭的,應該住到公主府裡去,但東臨後回國後,就一直賴在慈寧宮裡,很不合禮制。
  
  端雅自然聽出了素顏的諷刺,她不自在的笑了笑,收了眼裡的艷羨之色,換上了一層羞澀之意,讓素顏看得越發的不舒服,難道端雅還沒有對葉成紹死心不成?
  
  誰知,端雅卻說了一句讓素顏差點被嗆住的話:「表嫂,你說,我要是把寧親王府也裝潢成這樣,皇帝舅舅會不會生氣啊。」說話時,端雅的兩隻手,不自在扭著衣角,眼神也有些閃爍。
  
  素顏聽得眼睛睜得老大,她可不知道皇上要將端雅嫁給紹揚的打算,更不能理解,端雅的感情會變化得如此之快,好半天,她才回過神來,斟酌了一下才道:「咳,那個,表妹啊,寧親王府……你是說,你跟……寧親王……」
  
  端雅飛快的嗔了素顏一眼,眼波嬌羞含情,嘟了嘴道:「表嫂,你不會以為我還對表哥沒死心吧,我……我當時也就看他長得俊……」說著,又垂了眸,很是不屑地說道:「可是,他根本就壞得很,是個惡魔,差點殺了我母后呢,沒見過這麼無情無義的,再怎麼說,我母后也是他的親姑姑啊。」從小妮子狠狠的眼神裡看得出,她對葉成紹還懷有很大的怨氣。
  
  素顏聽了又覺得好笑,伸出手來,拍了拍端雅的手道:「你別怪他,他就那火暴子脾氣,也沒真的要殺皇姑的,只不過是嚇嚇你們罷了,其實你表哥還是很尊敬皇姑姑的。只要你們別犯他的逆粼,葉成紹那廝還是很講道理的。」
  
  端雅自然不會因為素顏的一兩句話就消了氣,仍是一哥憤憤不平的樣子,素顏看著又覺得奇怪,忍不住問道:「按說,表妹,你生表哥的氣,就不生表嫂我的氣了麼?」當時,端雅可不就是一直針對自己的來著,才惹了葉成紹發火。
  
  端雅聽了卻是將素顏的手一反握住,臉色綻開一朵燦爛而又純真的笑容來,半點也沒覺得不自在:「我當時是看走眼了嘛,以為表哥是好人呢,所以,自然就當你是情敵了哦,自然就不喜歡你了哦,其實,我還是很欣賞表嫂的才華的,哦,對了,有空的時候,你教我唱那支曲子吧,著實很好聽呢。」
  
  素顏看端雅一派嬌憨可愛的樣子,更加喜歡她的率真和爽直,「嗯,等我身子好些了,就教你,我還會唱很多草原上的歌曲哦。」
  
  「好啊好啊,一言為定哦。」端雅聽得眼睛大亮,高興得忘了形,握著素顏的手就直搖晃,素顏哪禁得住她的勁力,端雅也是身懷武功的,不由直喘氣,臉都紅了,端雅這才不好意思地放開素顏的手,垂眸之際,看到了素顏手上戴著的白玉鐲子,身子一震,抓了素顏的手就看。
  
  素顏看著就好笑:「是不是覺得眼熟呢?」
  
  「是啊,我母后也有一隻的,不過……」端雅秀眉緊蹙地看著,眼裡有些疑惑,也有些冷意。
  
  「太后賞的,聽太后說,太后也給了皇姑一隻。」素顏笑著說道,其實她平素也不常戴這只鐲子,是知道太后今天要來,加之方媽媽也說,懷了孩子戴玉器能養血壓邪,所以才戴的,早知道端雅有這麼大的反應,她就不戴了。
  
  端雅的表情就更不好了,眼裡露出驚異之色,更有些懼意,她怔怔地看著那隻手鐲,半晌才道:「表嫂,你如今有孕,這種東西,還是少戴的好。」
  
  素顏看她的臉色很是奇怪,更不明白,她怎麼會對一個鐲子如此看重,笑了笑道:「表妹說得也是,那我就不戴好了。」不過是一隻手鐲罷了,她也不怎麼在乎,正要取下來之時,太后身邊的一個貼身姑姑過來了,見端雅還在,笑著行完禮後道:「端雅公主,太后娘娘著奴婢問你,是回宮用膳還是在太子妃宮裡用?」
  
  端雅有些心神不寧地說道:「我回太后宮裡去。」眼睛卻有些嚴肅地看著素顏。
  
  素顏被她的神情弄得莫明,正要說幾句挽留她用飯的話時,那姑姑卻道:「那好,奴婢這就打發人去稟報太后娘娘。」
  
  端雅這下就不得不走了,她起了身時,眼裡還有些戒懼地看著素顏,又看了看那隻手鐲,這才走了。
  
  那姑姑看到端雅走了,卻沒有跟著出去,而是對素顏道:「太后娘娘特意讓奴婢來給太子妃殿下傳話,太后娘娘前兒在慈濟寺為皇太孫許願,盼皇太孫和太子妃殿下平安吉祥,佛祖顯靈,昨夜托夢太后娘娘,說殿下若要平安,孕期內就不要佩戴任何的佩飾。」
  
  不能戴首飾?難道……真是自己手上這隻羊脂玉鐲有問題?但那是太后親自送的啊,可是,如果有問題,那說明太后過去是存著害自己的心的,而現在,又主動要求自己取下來,不要戴……
  
  那位姑姑走後,素顏忙叫了方媽媽進來,將手裡的手鐲取下來,交給方媽媽道:「讓陳太醫幫我查驗查驗,記住,不管有什麼結果,都要保密,更不能讓太子殿下知道了。」
  
  方媽媽聽了便出去了,一個時辰之後,她臉色沉重的回來,對素顏道:「真如殿下所料,陳太醫說,這種玉鐲子根本就不是羊脂白玉,而是另一種,久戴著能讓人不孕的玉器,而有孕的人戴得久了,也會……」小產兩個字倒底不吉利,方媽媽沒有說出來。
  
  素顏聽了心頭劇震,這個鐲子是她第一次拜見太后時,太后送的,她還能回想起當時太后娘娘親切慈愛的面容來,原來,那個時候起,太后就起了心,不想讓自己給葉成紹生下孩子,而這時又主動讓自己取下來別戴了,是改了主意了吧,倒底如今成年的皇子也只有葉成紹一個,他已經成了皇太子,那一天,自己又那樣苦口婆心的勸了一回,所以,想通了,不願意再害葉成紹,再害自己了?
  
  這如同紫睛的情況也是一樣的,時也勢也,境況不同,人的想法也會變,她讓方媽媽將那鐲子收進多寶格裡,並對方媽媽道:「一定要保密,這事不能讓爺知道了,還有,陳太醫那裡,你沒說那鐲子是我的吧。」
  
  方媽媽有些忿忿不平,但卻覺得很欣慰,太子妃如今越發的懂得大局了,看事情也有了遠瞻性,這件事情讓爺知道子的確不太好,以爺的脾性,定然會去找太后的麻煩,既然太后能下旨來不讓太子妃再戴這種東西,也就存了悔改的意思,在宮裡,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的好,何況對方還是太后,便道:「殿下放心,奴婢已經吩咐過陳太醫了,也沒有說明這是太子妃您的。」
  
  素顏這才放了心,只心裡卻是奇怪得很,這手鐲東臨後也有一隻,難道太后也要害東臨後嗎?當時的長寧公主,可是太后的心頭肉啊,太后不可能也希望長寧公主嫁過去後,也不能生育吧。
  
  還有,端雅為何也要對自己示警呢?端雅示警就表示,她也是知道這手鐲有問題的。
  
  不過,這些疑惑,第二天她就明白了,端雅第二天又來看她,凶她真的將手鐲子取下了沒再戴,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表嫂,你的手這麼好看,其實什麼首飾也不戴,照樣是風華絕代。」
  
  素顏聽她說得乖巧,也知道端雅是既想救自己,又不希望自己和太后之間生了仇怨,便笑著道:「太后娘娘也是這麼說呢,昨兒個表妹一走,太后娘娘就下了旨,說不許我戴任何首飾,怕對胎而不利。」
  
  端雅聽得怔了怔,笑容卻是更加和暖了,手裡拿著一個牙樣的吊墜道:「這是我們東臨的狼牙符,能辟邪的,送給表嫂。」
  
  素顏高興的接了,從昨天的事後,素顏算是對端雅消除了芥蒂,知道她不過是個被寵壞了的孩子罷了,說起來,東臨後比她的脾氣更加任性,其實,端雅的人不壞,正要收起時,端雅一句話又差點把素顏嗆到:「表嫂,我母后的那一隻鐲子,早就送給了我父皇的一個寵妃了,聽母后說,那後鐲就是用來送人的。」
  
  這話說得算是再明白不過了,也算是替素顏解疑惑,素顏暗笑剛才還覺得端雅將這件事處理得得當,這小妮子一下子又說溜了嘴,還是將太后給出賣了。
  
  果然端雅一垂眸,看到了素顏眼裡似笑非似的樣子,立即驚覺,想要解釋,又張了嘴,不知道該如何圓回去才是,素顏也不忍看她再窘,便裝作沒聽懂的樣子道:「表妹啊,寧親王可是太子殿下的弟弟,他也是叫我嫂嫂的,不如,哪一天我建議他,真的將裝潢改成你表嫂這裡的樣子?」
  
  端雅一聽,忙不停的揮手,臉都有些白了:「不行,不行,那天我回去跟母后一說,就被外祖母好罵了一氣,說我不懂現矩,一個親王府,怎麼能裝潢成同太子府裡一樣,那不是害寧親王麼?」說著,又拍了拍自己的胸道:「我那天就是覺得你這裡清雅得好看,真沒想那麼多,就隨便說說的,結果,就引出來一頓好罵呢。」
  
  素顏聽得哈哈大笑,與端雅呆得越久,就越發的感覺,她其實真的是個好女孩子,曾經的任性和狂妄把她的率真和可愛都蒙蔽住了,於是又笑她:「也是哦,你好端端的,怎麼要去害寧親王呢,他跟你有仇麼?」
  
  端雅一聽果真急了,「我怎麼會跟他有仇,他那個樣子原就老實,又溫柔敦厚,我喜歡……」一時又看到了素顏眼裡的戲謔,方知道自己上了當,嘟了嘴道:「不跟你說啦,表嫂壞。」
  
  素顏聽得哈哈大笑,端雅又氣又腦,又不自在,起了身就往外衝去,卻又突然頓住了腳,呆在那半晌沒動,素顏卻得奇怪,抬眸看去,只見葉成紹帶著紹揚正一往裡走,而端雅,再是滿臉通紅,怔在那裡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葉成紹看她的樣子好笑,故意問道:「表妹,你是來歡迎我的麼?」
  
  端雅對他還有氣呢,當時就白了他一眼道:「誰迎你呀,哼。」
  
  「那你這麼急著出來,不是迎我,自然就是迎親我二弟的羅!」葉成紹笑嘻嘻地看了一眼身後的紹揚,又看了眼端雅說道。
  
  紹揚也被葉成紹說得好不自在,俊臉通紅,他是特意來看望素顏的,誰知道會在這裡碰到端雅。
  
  端雅見他比自己更害羞,腳一跺,衝著葉成紹就罵道:「我就是來迎寧親王的又怎麼樣,關你個屁事。」說著,也不害羞了,拉起紹揚就往外走,「我們走,你這哥哥不是什麼好人,再呆下去,又要笑話你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向來溫潤滑油儒雅的紹揚竟然臉羞得通紅,一隻手被端雅抓著,手心傳來溫軟柔潤的觸感,一種奇異的感覺瞬間通過手心傳遍全身,他的心跳比往常加快了很多,一時竟忘了這樣牽著女孩子的手很不合禮數,呆呆的就跟著端雅往外走。
  
  端雅拖著紹揚的手走出好外,看到太子府裡的宮人們都投來了異樣的眼神,她才感覺有些不對,觸電一樣的鬆了紹揚的手,垂了頭,不好意思看紹揚,向來爽朗的她聲音如蚊蠅般輕細:「那個……你……是來看我的麼?」
  
  紹揚這時已經鎮定多了,溫軟的觸感覺消失的一剎那,他感覺有點空落落的,再抬眸見端雅此時羞紅的嬌顏有如晚霞般艷麗嫵媚,他的心再一次怦然劇跳,一朵溫暖乾淨的笑容漾開在他俊美的臉上:「我和公主一樣,也是來看嫂嫂的。」
  
  紹揚的聲音溫柔而沉穩,給端雅一種堅實而安定的感覺,她也迅速鎮定了下來,見一旁的宮人還在盯著他們看,她沒好氣的嗔道:「看什麼看?不許看!」聲音聽著凶,但不過是色厲內荏罷了。
  
  那些宮人全都背過身去,不敢再看。
  
  紹揚的笑容更深了,主動伸了手來,拉住端雅的手道:「公主要是沒事,再陪我去看看表嫂吧。」
  
  一個多月後,素顏終於感覺好多了,行動也自如了,妊娠反應都少了很多,只是每日裡懶怠得很,起來不過幾個時辰後,就昏昏入睡,一日裡,怕是要睡上八個時辰。
  
  葉成紹在朝中的事情也多,自從他被封為太子後,皇上將戶部和兵部的事務全交給了他管理,每日下了朝後,還要去御書房與皇上和大臣們一起討論國事。
  
  各國的使者陸陸續續都走了,只有東臨國和北戎國使者還在京裡,紹揚和端雅的親事很快就議定下來了,太后和東臨後都很滿意,皇后無所謂,她現在也知道了紹揚的身世,心裡反而舒服了很多,當年的葉才人死得很淒涼,雖然不是皇后的過錯,但皇后覺得自己也有責任,如果不是自己北戎公主的身份,或許,寧伯侯的親妹妹,不會成為一顆可憐的棋子,而且,紹揚的成長過程也不會變得那樣的艱難和痛苦,所以,皇后對紹揚也懷有一些歉意,對紹揚也很好,連帶著對端雅也沒以前那樣討厭了。
  
  太后和皇后難得很融洽的在一起商量端雅的親事,好一陣子,皇后都在慈寧宮裡一呆就是好幾個時辰,而且,還相談甚歡,這要是放在以前,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素顏懷了孕後,有時也會往宮裡去,但皇后卻不許她亂走動,美其名曰是怕動了胎氣,實際上還是被太后那隻玉鐲子嚇到了,畢竟是葉成紹的第一個孩子,她不得不將可能的危險都排除掉,說起來,素顏是住進了東宮後才知道,方媽媽其實就是皇后的人,玉鐲的事情,也是方媽媽透露給皇后的,不過,素顏很喜歡皇后,也把皇后當場是自己的親娘一樣的看待,更明白皇后在葉成紹身邊安插人手,是出於關心,並無惡意。
  
  這一天,吃過午飯後,素顏又懶懶的睡了,紫綢在被子裡放了一個懷爐在她的腳跟前,給她暖被子,再悄悄地幫她將被子掖緊後,坐在床邊兒繡著小虎頭帽,一抬頭,看到葉成紹不知什麼時候進來了,忙起了身,剛要行禮,葉成紹悄聲道:「又睡了麼?」
  
  紫綢微微一笑,也是小聲道:「嗯,才睡下的,怕是要到未時才能醒呢,奴婢去給殿下沏茶來。」
  
  葉成紹聽了搖了搖手:「不用,你出去守著,我在這裡陪著就好。」
  
  紫綢會心地笑了笑,悄悄退了出去。
  
  葉成紹走近床邊,看著素顏寧靜而安詳的睡姿,心裡一陣滿足和溫暖,悄悄地脫下外衣,揭開被子鑽了進去,被子裡很暖和,也很舒服,鼻間聞到淡淡的幽香,素顏一頭烏黑的長髮如黑瀑一般散落在軟枕上,或許是懷孕後調養得更好了的緣故,素顏的臉頰更加豐盈了,白瓷般的肌膚如玉般晶瑩剔透,葉成紹忍不住就曲起一根手指,在她臉頰上輕輕滑動,睡夢中的素顏感覺癢癢的,縮了縮脖子,轉了個身子,臉偏向裡面去了。
  
  葉成紹自她身後貼了身上,摟住素顏的腰身,頭在素顏的後頸處輕輕蹭著,大手下意識的就伸進了素顏的衣襟裡,一觸到那一團溫軟,葉成紹的身子就感覺一陣激凌,身體立即就有了反應,偏生素顏似乎不勝其癢,在他懷裡扭動了下身子,嬌軟的身軀在他懷裡磨蹭著,他身子一僵,血液開始沸騰起來,他忙深吸了一口氣,強自抗拒著體內的躁動。
  
  素顏終於被他弄醒了,眼睛迷迷糊糊地,似睜未睜的嘟囔著:「相公,別鬧,我好睏啊。」
  
  葉成紹聽了嘻嘻一笑,伸出舌頭在她小小的耳垂上輕輕舔著,聲音變得沙啞而濃醇:「娘子,別睡了,再睡會變成小胖豬的。」說話間,大手很不老實的在素顏胸前揉著。
  
  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素顏心裡也是一陣激動,算起來,懷孕也有兩個月了,他有一個多月沒有碰過自己了,應該是……很想了吧。
  
  她終於有些清醒了,轉過身子來,小手就往下探去,葉成紹哪裡受得住她的挑逗,整張臉快憋紅了,快速捉住她調皮的小手,啞著嗓子道:「娘子,陪我說說話就好,別……別亂動,你懷著身子呢。」
  
  自從素顏有了身孕以來,方媽媽和陳媽媽兩個像防賊一樣的防著葉成紹,晚上不許他與素顏同床,葉成紹哪裡肯,就算被方媽媽趕到了書房裡,半夜他也會潛進屋裡來,方媽媽苦口婆心勸他,無奈之下,葉成紹便在素顏屋裡的貴妃榻上睡著,晚上聽著素顏綿長均勻的呼吸聲,他才能睡得踏實。
  
  這會子他是趁著方媽媽和陳媽媽不在屋裡,又是大白天,那兩位媽媽沒有防備,才貼到素顏床上來的,不過也就是想在素顏身邊躺著罷了,可不敢真對素顏如何。
  
  「懷著身子你還胡鬧?小心方媽媽又來說道你。」素顏笑著在葉成紹臉上親吻了下,俏臉上全是調皮之色。
  
  「想你了嘛,娘子,小聲點兒,一會子方媽媽又來了。」葉成紹有些苦惱的央求著,明明是自己的娘子,卻不許同睡一床,天天看著,卻是摸不得,碰不得……這不是折磨他麼?
  
  「呵呵,相公知道怕還不下去?你看,手還不老實。」素顏邊說,小手就打在某人自胸前往下面撫去的大手。
  
  「就摸摸,只是摸摸……」葉成紹將臉拱進素顏的懷裡,鼻子埋在她的雙峰處,深吸了口氣,又將溫熱的氣息全吐了出來,素顏受到一陣濕熱的氣息烘在胸前,雖是隔了層衣服,但卻像是一股小火蔓延進了血液裡,她也感到一陣燥熱起來,懲罰性的,趁葉成紹不注意,突然伸了手去在他的某處擼了一把,葉成紹立即整個身子僵住了,呼吸了急促起來,哀怨的喚了聲:「娘子……別折磨我。」
  
  「要不,我去給你找個侍妾,幫你解決解決!」素顏挑逗地在葉成紹的脖子上又親吻了一下,戲笑道。
  
  「不要!娘子你幫我解決就好。」葉成紹壞壞的一笑,捉住素顏的手就往某處放。
  
  素顏羞得立即要縮手,心裡暗罵,這廝真是學壞了,竟然讓自己用手幫他,想著就惱,另一隻手擰住他的耳朵一旋:「精蟲上腦了吧,我才不幫你呢……」話音未落,手心裡的灼熱感又讓她心疼不已,少年貪歡,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他已經忍了一個多月了,其實,她最清楚,只要體味得當,又小心一些,懷孕了也還是可以行房事的。
  
  「痛,痛啊,娘子……」葉成紹縮著脖子哇哇大叫,黑亮的眼裡全是委屈,按住素顏的那隻大手卻是絲毫也不放鬆。
  
  素顏知道他又在裝,自己可沒捨得真揪痛他,被他按住的那隻手惡劣的突然就打了把子勁,果然見到葉成紹身子一顫,呼吸越發的急促了,墨玉般的眼睛裡冒著灼熱的火光,自喉間發出一聲低吟,「娘子……」
  
  素顏微笑著幫他去褪底褲,他還是留有一絲清明,忙揪住自己的腰帶,艱難地說道:「不要,娘子,你……你摸摸就好,我不能……啊……娘子,不行,你懷了身子。」
  
  現在葉成紹的眼睛裡,素顏就是個小惡魔,一個快將他放在大火上煎烤的小惡魔,外人眼裡溫柔端莊的娘子,偶爾頑皮起來,可是惡劣得很啊。
  
  「你不脫麼?那我脫了啊。」素顏看著葉成紹一副像要被自己強姦了的怨婦樣,不覺又好氣,又心疼,明明就是劍拔弩張了,為了自己,他還是強忍著,他這樣的身份,換了是別人,早就找了侍妾或是側妃了,可是,這麼久以來,從來也沒看他對別人動心過。
  
  「別脫,別脫,娘子,我錯了,我……我下床去,我睡榻上去。」葉成紹盯著素顏已經敞開胸前,那片白皙如雪的肌膚,喉嚨裡咕噥一聲,腦中警鈴大聲,大手不聽使喚的就撫了上去,心裡卻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不能再玩下去了,快逃。
  
  素顏不躲,反而身子向前貼一些,玉臂一伸,便勾住了葉成紹的脖子,小聲在葉成紹的耳邊低語了幾句,葉成紹的眼睛立即亮了起來,臉上掛著傻子一樣的笑容,「真的麼?」
  
  話音未落,他修長而精壯的身子便翻上了素顏,小心翼翼的將她壓在了身下……
  
  難得的又過了十幾天平靜而甜蜜的日子,葉成紹自從知道素顏還是能行房後,每天下了朝之後就賴在素顏屋裡不肯走,方媽媽的臉越來越青了,說了好幾次都無效後,一怒之下就要去向皇后告狀,還是素顏好言解釋了後,她才作罷,不過,還是提心吊膽的,成天眼睛像盯賊一樣的看著葉成紹,葉成紹自然是知道她是一片好意,也沒與她見氣,倒還真是運用到了素顏那游擊戰術的十六字方針,與方媽媽鬥智鬥勇著……
  
  這一天,素顏感覺比平日精神多了,想著多日也沒有去宮裡看皇后了,便與葉成紹一同往坤寧宮去。
  
  剛到坤寧宮門口,葉成紹便感覺有些不對勁,只見坤寧宮的宮女和太監都站在殿外,垂著頭,一副膽顫心驚的樣子,見素顏和葉成紹來了,似是都鬆了一口氣,眼裡含著期待。
  
  遠遠的,就聽到宮裡有清脆的響聲,似是有人在砸東西,葉成紹忙扶住素顏,大步走了進去,人還沒進去,就見花嬤嬤聽到了動靜走了出來,裡面的聲響也輕了些,素顏忙問:「嬤嬤,母后呢?」
  
  花嬤嬤警覺地看了看四周,見宮人們都站在外頭,便對素顏點了點頭道:「娘娘心情不好,正在發脾氣,兩位殿下來得正好,幫奴婢勸勸娘娘吧。」
  
  素顏聽得眉頭一蹙,依言和葉成紹走了進去,但正殿裡,卻沒有看到皇后,只見到一地的碎瓷器,按說,方纔的聲響應該就來自正殿才對啊,皇后人呢?再轉頭看花嬤嬤,見花嬤嬤眼神很複雜,伸了手往皇后寢殿指了指,素顏立即就想起,那裡有一個暗道,皇后曾帶自己進去過……
  
  忙牽了葉成紹的手往寢殿裡走,身後,又傳來了聲脆響,回頭看時,原來是花嬤嬤在砸東西,似乎是在為皇后做掩護。
  
  走進寢殿,卻讓她怔住了,皇后並未在暗道裡,而是正淚流滿面的站在寢殿的床邊,她身前,正是北戎大將軍拓跋宏。
  
  「公主,您再不下決心就來不及了,皇上的病情加劇,他很想再見您一面,請同臣回北戎去。」拓跋宏知道葉成紹和素顏進來了,卻只是淡淡的回頭看了他們一眼,仍大聲說道。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5:56 PM

  第一百六十四章
  
  葉成紹被拓跋宏的話聽得怔住,轉頭看向皇后,皇后轉身背對著殿外的窗子,肩頭在不停的聳動著,看得出來,她在極力地壓制著心裡的痛苦,當年,她拋棄了在北戎的一切,為了愛情跟著大周皇帝來到了大周,這一來,就是二十多年,當年的老父正值壯年,精神奕奕,身強體壯,而現在,卻到了垂危之際,父女連心,皇后在聽到父親病危後的心情可想而知,葉成紹靜靜的走過去,將皇后攬在懷裡,用他堅實的胸懷,給皇后依靠。
  
  感覺到兒子的到來,皇后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悲痛,伏在兒子懷裡失聲痛哭起來:「紹兒,娘該怎麼辦?」
  
  拓跋宏聽了激動地又說了一句:「公主,不能再猶豫了,國主的身體等不起啊。」
  
  素顏感覺這件事確實很棘手,依柔公主是大周的皇后,哪裡有皇后離開宮裡去另一個國家的道理,而且,聽拓跋宏的語氣,是讓皇后回去繼承北戎的皇位,那不是要皇后從此離開大周麼?大周皇帝會同意?
  
  「公主……」拓跋宏的聲音有些發顫了,他滯留在大周已經有幾個月了,再不回去,北戎的政局越發不穩定,北戎皇帝在來之前就明確的告訴過他,務必將公主請回去繼承皇位,而且,朝中已經推選出幾位皇室旁支人作為繼位者,如今已經為皇位已經爭得異常激烈了,北戎的局勢也因此很不穩定,只有公主的血統是最純正的,公主一回去,其他的候選人就沒有了競爭力,再加上自己的支持,任加上自己的支持,任他們爭得頭破血流也沒有用,所以,公主必須回去補不可了。
  
  葉成紹回頭看了拓跋宏一眼道:「將軍,讓母后再想一想吧,我跟母后談談。您先退下吧。」
  
  拓跋宏看著葉成紹,眼裡露出痛苦之色,以前,葉成紹沒有被皇上恢復身份,也沒有被立為太子之時,他也曾經想過,將他帶回去作為北戎的繼承人,後來,大周的流言飛起,說北戎人想借葉成紹的身份吞併大周,這讓拓跋宏又不得不反向思維了,他也洞察到了大周皇帝的居心,為什麼那些年,一直沒有承認葉成紹的皇子之位,而到北戎皇帝身體垂老,不得不選繼承人之時,突然恢復他的身份,這是一個很強勢的陰謀,依柔公主只有一個兒子,北戎想要繼任者皇室血統純正的話,不得不讓葉成紹繼位,葉成紹又是大周的皇儲,葉成紹利用兩國繼承者的身份來統一或者說是吞併北戎,才是大周皇帝的真正目的,而且,這一步棋,已經是在二十幾年前就布下了的。
  
  據說大周皇帝很寵愛依柔公主,可是為何依柔公主只有一個兒子?連女兒都沒有生呢?如果依柔公主還有另外的繼承人,就不會出現現在的問題了,大周皇帝果然陰險,他是故意將事態逼到這個絕境上的,很顯然,是他故意讓依柔公主只生了一個孩子的。
  
  拓跋宏恨極了大周皇帝,不止是他奪去了自己平生的最愛,更狠他對依柔公主的感情太過虛偽,太有功利性,可以說,他或許根本就沒有愛過依柔,卻讓可憐的依柔背井離鄉二十幾年,在大周受盡了苦難,成為了大周皇帝手中的一顆棋子,正是因為如此,他更不願意讓大周皇帝得逞,公主並不老,只有三十幾歲,他很喜歡公主回去繼位,而且,公主還可以再招皇夫……只有公主回國繼位,才能解了眼前的危局,而且,北戎也會有最純正的皇室血統繼承人,所以,拓跋宏對葉成紹的感情很是複雜,他不願意葉成紹影響了公主,他更害怕公主因為割捨不下與葉成紹的母子之情,不肯離開大周。
  
  拓跋宏不肯出去,公主的想法已經鬆動了,他怕又出現變數,「公主,請快做決定吧!」
  
  葉成紹聽出了拓跋宏有逼迫皇后的意思,他有些不豫,冷冷地看了拓跋宏一眼,拓跋宏與他回視著,眼裡沒有半分的敬畏之意。
  
  素顏感覺拓跋宏的態度與以往相比有了變化,便對拓跋宏道:「將軍,母后心情很亂,她需要考慮,你逼得太急,會讓母后做出錯誤的決定,我想,你也不想看到母后以後的生活,一直是活在後悔中吧。」
  
  素顏的話不軟不硬,聲音平穩,卻是帶著一種淡淡的威脅和強勢,拓跋宏對皇后的感情著實很深,他希望皇后回去,但更希望皇后以後的生活會幸福,他淡淡地看了素顏一眼,向皇后行了一個禮後,沒有出去,卻是走進了寢宮的暗道裡。
  
  屋裡只剩下了皇后母子三人,素顏便悄悄的退了出去,示意花嬤嬤不用再砸東西作掩飾了。
  
  皇后果然在哭,葉成紹將她扶到床前坐下,素顏親自去洗了熱帕子來,遞給葉成紹,葉成紹細心地幫皇后擦著臉上的淚水,哽著聲道:「母后,您想回去,就走吧,兒子支持您,二十幾年了,兒子知道您很想念家鄉,也很想念外公。」
  
  皇后抬起哭得紅腫的眼眸,一張艷麗無比的嬌顏如雨後的幽蘭,嬌弱而柔美,看著葉成紹的眼神淒楚又眷戀:「紹兒,娘好不容易才認回了你,怎麼捨得啊……」
  
  「母后,你這次回去後,就不打算再回來了嗎?」明知道這個問題如尖刀一樣,能絞碎母子二人的心,但葉成紹還是不得不問了出來,小的時候,他曾經也恨過皇后,恨皇后的軟弱和妥協,恨皇后連自己的名分也不敢要,但自從娶了素顏之後,他懂得了感情,也明白了皇后的癡情和單純,更加清楚了皇后心裡的苦,心裡的那一點怨恨便化為了憐惜,他捨不得皇后受苦,更不忍看到皇后傷心。
  
  果然,皇后聽了他的話後,剛剛止住的淚水又噴湧而出,一把將葉成紹攬進了懷裡,哭道:「紹兒,紹兒,跟娘回去吧,離開大周,娘把北戎的天下給你,那裡一樣也是你的故土,你是娘的繼承人。」
  
  葉成紹的臉上也泛起一絲痛苦,雖然,他也對大周皇帝有怨恨,可那畢竟也是他的父親,他表現渾不賃,對皇上並不尊重,可是,內心裡,卻是最重感情的,如果遵循了母親的意願,就在背叛父親,這讓他著實難以選擇,而且,他生在大周,長在大周,大周的一切早就溶在了他的骨血裡,在他的意識裡,大周才是他的本國,是他的故土,大周有太多他割不下的東西南北,他不願意離開大周。
  
  思慮半晌,他才對皇后道:「母后,兒臣暫時不能跟您去北戎,娘子懷胎才兩三個月,兒臣不能丟下她不管。」
  
  皇后這才想起素顏來,她抬了頭看向素顏,向素顏伸出手,素顏乖巧地坐牽住皇后的手,坐在皇后的另一側,「母后,這件事情,著實不能再耽擱了,也許,這是您見外公的最後一面,如果連這一面也見不到,您會後悔和痛苦一輩子的。」
  
  皇后的眼神更加淒楚無助了,她歎息道:「我對不起父皇,我不孝啊……」
  
  葉成紹輕輕拍著皇后的背,柔聲勸道:「母后,您若現在回去,兒臣相信外公不會再計較以前的事情,他老人家現在最希望的,可能就是能再見您一面,兒子支持你回去。」
  
  「可是,娘捨不得你啊紹兒,也捨不得素顏,娘還想抱孫子呢,娘……」皇后泣不成聲了,她滿懷希望地等著素顏的孩子出世,可是,卻要從此離開兒子和兒媳,而且,可能今生再也難以見到孫子的面,叫她怎麼能捨得下。
  
  「母后,您捨不得,以後我和娘子帶著您的孫子去看您啊,上京雖然離京城遠,但也不是不能到達的吧。」葉成紹含笑輕哄著皇后,身為人子,當然是不捨得親娘遠離的,但易地而處,他也很理解皇后的矛盾的心情,一邊是老父,一邊是親兒,哪一邊她都放不下的。
  
  「你們回來看我?」皇后睜大了眼睛,這時的她,完全沒有半點母儀天下的威嚴和尊貴,像一個最平凡,最普通的母親一樣,眼裡全是痛苦,這種抉擇,讓她的心如刀絞。
  
  「會的,等娘在北戎一切都安定之後,兒子就帶著您的兒媳和孫子一同去看你。」葉成紹鄭重的說道。
  
  「是啊,母后,我們可以過幾年看您一次嘛,就當是走親戚一樣啊,說起來是兩個國度,但將來母后回了北戎之後,完全可以開放邊境,兩個交好,來往也會很方便啊。」素顏也是故作輕鬆地勸道。
  
  「可是,你父皇不會同意我回去的,我知道,他布下這個局很久了,就是想讓你去繼承北戎大統,將我留在大周。」皇后歎了口氣,秀眉輕蹙。
  
  這倒是事實,且不管皇上對皇后的感情如何,以皇上的真實目的來說,定然不會放皇后回去,皇后回去,那便意味著他會永遠失去皇后,更有可能會讓人所有的計劃成為泡影。
  
  皇后一旦成為了北戎的皇帝,那大周皇帝對皇后就失去了控制,皇后若是在北戎再嫁怎麼辦?到時候,皇上根本就管不了,也反對不了,且不說皇上作為一個男人難以容忍這樣的結果,一旦皇后在北戎生下另一個繼承人,那北戎就不可能讓葉成紹繼承北戎的大統了。
  
  「父皇那裡,我去勸說!」葉成紹也覺得這件事情不太好辦,皇上肯定不會讓皇后離開的,這不僅僅是皇上的臉面問題,也是整個大周的臉面,堂堂一國皇后竟然離國再嫁,大周人也丟不起這個人的。
  
  「公主,臣一切都安排好了,只要公主同意,我們現在就可以回去,無需大周皇帝同意。」拓跋宏在暗道裡並未走遠,他一直在暗聽著皇后與葉成紹的對話,令他欣慰的是,葉成紹真的很孝順,肯站在皇后的立場上想,更讓他高興的是,葉成紹竟然同意讓皇后回國。
  
  「紹兒,你以後真的回去北戎看我?會帶著素顏和孫兒一起來?」皇后緊握著葉成紹的手,淚如雨下,她真的捨不得兒子和媳婦,更捨不得即將出世的孫子。
  
  「會的,一定會。」葉成紹的眼眶也濕潤了,他拉著素顏的手,與皇后的手握在一起,母子三人,神情都很悲切。
  
  「母后,放心吧,我們會很想念您的,跟拓跋將軍回去見外公一面吧。」素顏也捨不得皇后,可是,不讓皇后回去見北戎老皇帝一面,也太不近人情了。
  
  「那我真的回去了?」皇后眷戀地看著葉成紹和素顏,伸了手去摸素顏的肚子,手指微微發顫著。
  
  「走吧,公主,現在就跟臣走。」拓跋宏又催促道。
  
  「就走?母后,你不要做些準備嗎?」葉成紹有些詫異地問母后。
  
  「臣早就準備好了,只等公主同意就走。」拓跋宏在大周的這幾個月也不是白呆的,他早就將皇后出宮的一切都安排好了。而且,皇后在宮裡原就布了後手,有自己的力量,想要潛逃出去,並不是很難。
  
  「走吧,再遲,大周皇帝會起疑心的。」拓跋宏突然走了過來,拉起皇后的手就往暗道裡走。
  
  「站住!」突然聽得寢殿外一聲大喝,很快,人便隨聲而到,皇上運步如飛,驟然過來拉住了皇后的手,一劍向拓跋宏刺了過去。
  
  拓跋宏武功高強,他根本就沒有將皇上的攻擊看在眼裡,只是掌風一掃,就將皇上的劍掃偏,讓皇上一劍擊空了。拖著皇后繼續走。
  
  「哼,你以為,你們能走得了嗎?拓跋宏,你也太小看大周的宮廷防衛了。」皇上冷笑一聲,手一揚,自暗道裡突然衝出一支人馬來,一個手持長槍的人正自暗道裡攻向拓跋宏。
  
  而寢殿外,也被御林軍團團圍住,水洩不通。
  
  拓跋宏的臉色很不好看,他知道,他是落入了大周皇帝的圈套了,大周皇帝看著糊塗,其實一直在暗處監視著他和皇后的一舉一動,他佈局了那麼多年,又怎麼可能放皇后回去,就此功虧一簣?
  
  拓跋宏自知今天是絕對帶不走皇后的,他收了劍,冷冷地看著皇后道:「公主!」
  
  皇后知道他的意思,偷偷潛回去是不行了,那麼,就只有走正道了,她是北戎的公主,拓跋宏是北戎使節,根據正常的外交,她回國探視重病的父皇也不算為過,就如同東臨後回大周來探視太后也是一樣的,只是東臨與大周交好,北戎卻與大周是世仇,而且,她也明白皇帝不會輕易放她回去,她才選擇了偷偷潛回的法子的。
  
  「皇上,臣妾要回北戎看望病重的父皇,請皇上恩准。」皇后的聲音很冷,面色也很嚴肅,她是在按規制向皇上提出省親的要求。
  
  「皇后是要回北戎省親麼?」皇上的臉色也很不好看,皇后竟然真的會暗中跟拓跋宏潛逃,這無疑是打了他一耳光,拓跋宏對皇后的感情,他是知道的,皇后這樣離開,很有背叛他的味道,這讓他憤怒萬分。
  
  「是的,請皇上恩准。」皇后美艷的眸子靜靜地看著皇上,眼裡再沒有半分的情絲,有的,只是堅決。
  
  皇上的做法讓她很寒心,皇上早就知道北戎皇帝病危,她其實一直在等著他主動提出讓她回國省親,如果是這樣,她或許回國之後還會再回來,但是,他一直裝作不知,連問都沒有問起過這件事情,沒有顧及過她內心的感受,在他眼裡,她不過是顆被利用的棋子,是他政治野心的籌碼,這樣的男人,不值得她再留戀。
  
  「天高路遠,太不方便了,皇后若是不放心岳父大人,大可以讓太子替你盡孝,太子,你跟拓拔將軍回去,看望你的父祖大人。」皇上冷冷地看著拓跋宏,對葉成紹說道。
  
  皇上的這個話是再明白不過了,就是讓葉成紹去繼承北戎大統,拓跋宏氣得額頭上青筋暴出,大手緊握成拳,若不是皇后還在大周宮裡,他真想上前去一掌劈死這個大周皇帝就好。
  
  「我要回去見父皇最後一面!」皇后向前一步,冷靜地看著皇后,強勢的說道。
  
  「柔兒,你是大周的皇后,不要任性。」皇上的聲音變得柔軟,他想用情意打動皇后。
  
  「我也是北戎的公主,我回去看病重的父皇,也是人之常情,皇上不是最講孝義的麼?不會連我的這點孝心也不肯成全吧。」皇后的聲音越發的冷了,還帶了一絲譏諷。
  
  「朕讓紹兒替你盡孝也是一樣,皇后,你的身體不適宜長途勞頓,朕這也是關心你。」皇上臉上的柔情僵住了,他不想與皇后走到這一步的,可是,皇后似乎很堅決,他隱隱的感覺到,皇后這一次離開後,他再也看不到她了,會永遠失去他,不想自己多年的佈局失敗是一個原因,可是,越到了皇后可能要潛離的日子,皇上就越心慌,他很害怕,他突然發現,自己其實根本就不能失去皇后。所以,他採取了強硬的措施。



  第一百六十五章
  
  「到現在,你還是這麼自私?你的心除了你的江山權勢,還有什麼?」皇后鄙夷地看著皇上,她實在是對皇上失望透頂了,這個男人從來就沒有設身處地的為她想過,他的心裡只有野心和慾望,她很後悔,當初自己怎麼就會被這樣一個無能又可恥的人欺騙,竟然為了這種人拋家棄業,離開故土親人二十二年之久?
  
  皇上被皇后冰寒得不帶半絲感情的目光看得心慌,他眼神躲閃著垂下了眸子,聲音卻是更軟了:「柔兒……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
  
  「不要再叫我柔兒!你沒有資格!」皇后大聲對皇上怒吼著,她顫抖地伸著手,指著皇上道:「如果,你對我還有一點真情的話,那就請你放開我,放我回北戎,我要見我父皇最後一面。」
  
  「柔兒……」皇上上前一步,想要握住皇后的手,但皇后的手一縮,像觸電一般的移開,根本就不肯讓皇上碰他,皇上的眼裡陰戾之色乍現,但很快又換成了深情的凝眸:「柔兒,我怕你這一去之後,再也不會回來,柔兒,你不能離開我……」
  
  還在裝腔作勢麼?皇后心裡一陣冷笑,還在利用自己的善良與心軟麼?
  
  「住口,不要讓我厭惡你!你的話讓我覺得噁心。」皇后的手一揮,退開一步,離皇上遠了一些,她冷笑著喝斥道。
  
  皇上的臉色更加陰沉了,他突然大手一揮道:「來人,皇后神志不清,好生看護皇后。」
  
  那意思是要將皇后軟禁麼?素顏的心一沉,接著就聽到皇上指著拓跋宏又道:「將這北戎國來的奸人拿下,打入天牢。」
  
  說話間,護國侯帶領的御林軍向拓跋宏攻去,而皇上大手一伸,撲向皇后,葉成紹離皇后近,不等皇上抓住皇后,便將皇后攬在了懷裡,護在身後,大聲道:「父皇,你想要做什麼?」
  
  皇上的臉沉如鍋底,他眸光凌厲地看著葉成紹道:「紹兒,你母后神志不清,胡言亂語了,你扶她下去歇息。」
  
  那邊,護國侯帶著御林軍已經團團圍住了拓跋宏,拓跋宏以一敵眾,激戰正酣,葉成紹護著皇后,又怕素顏受傷,忙又伸出一隻手來,將素顏攬進懷裡,退到遠離戰團的相對安全地方。
  
  皇后卻自他懷裡掙脫出來,突然變戲法手持一柄匕首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住手,誰敢傷害拓跋將軍,本宮就死給你們看。」
  
  皇后的話讓皇上更加憤怒的,他像一頭發怒的獅子一樣怒視著皇后,一步一步走近皇后,聲音冰如寒芒:「依柔,你竟然要為了這個男人去死?」
  
  「站住,你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就死給你看。」皇后戒備地看著皇上,脖子一挺,手上的刀貼近自己幾分,纖秀而白晰的脖子上,立即出現一條血痕來。
  
  皇上陰戾的眼睛變得赤紅,森冷地說道:「依柔,放下刀!」腳步卻沒有停下,仍是一步一步的,沉穩而緩慢的向皇后逼去。
  
  那邊拓跋宏看得瞠目欲裂,大聲嘶吼道:「公主,放下刀,不要傷害自己!」
  
  葉成紹也是嚇到了,他緊張地向前走了幾步,卻又怕激得皇后作更激烈的舉動,顫聲道:「母后……放下刀。」
  
  「不要過來,全都不許過來,放我走,不然,你們看到的就是我的屍體。」皇后橫著刀,大聲喝道。
  
  拓跋宏擔心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護國侯仍在向他進攻,他突然長嘯一聲,奮起發出兩掌,排山倒海的掌力將圍在他身邊的御林軍推倒一大片,護國侯首當其衝,被拓跋宏的掌力震飛,砸到殿培之上,滾落下來,猛然吐出一口鮮血來,拓跋宏大吼道:「公主,不用擔心屬下,屬下能帶你安全離開。」
  
  「是嗎?只要你踏出慈寧宮一步,朕保證你會變成一隻刺蝟。」皇上鄙視地看著拓跋宏,仍向皇后走去,皇后的刀鋒又緊了幾分,脖子上的口子更大了,她怒視著皇上道:「原來,你真的是想逼死我嗎?」
  
  葉成紹心急如焚,對皇上大怒道:「父皇,你想做什麼?你站住,再上前一步,兒臣就不客氣了。」
  
  皇上聽得臉色一白,身子搖晃了一下,森冷的眸光轉向葉成紹:「你也想背叛朕嗎?」不過,卻是停住了腳步。
  
  「父皇,有話好好說,難道你真的想逼死母后嗎?」葉成紹很惱怒的說道。
  
  「她竟然要為那個男人去死?朕現在就殺了拓跋宏!」皇上似乎被嫉妒燒紅了眼,嘶吼著說道,額頭青筋暴起,整個人散發著暴戾的氣息,握拳的大手,發出咯吱的骨頭聲。抬眼間見皇后的持刀的手又要進幾分,他終是不敢再往前走,「依柔,放下刀!」
  
  皇后冷冷地看著他,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微笑:「你還是怕我死是嗎?因為我一死,你的一切都會成為泡影,北戎人從此會恨你入骨,紹兒也會因此更恨你,就算他繼承了北戎皇位,也不會按你這個大周的皇帝的意願行事,你辛苦佈置的計劃就會破產,就受不了,對嗎?」
  
  「依柔……」皇上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皇后的話像一把尖刀一樣的刺進了他的心臟,看到皇后持刀自殺那一刻,他的心就在發抖,嫉火灼燒著他的神情,他恨皇后為了救拓跋宏而用自殺來威脅他,但是,怒火中,夾雜得更多的是痛心,他頹然的後退一步,聲音也變得無力了起來:「依柔,你真的要離開我嗎?」
  
  拓跋宏擺脫了御林軍,縱身躍起,落在了皇后的身前,劍尖直指皇上,「讓開,不然,我殺了你。」
  
  拓跋宏的話音未落,突然,一個高大的黑影挺劍擋在了皇上的身前,大聲道:「拓跋宏,好大的膽子,敢刺殺吾皇?」
  
  素顏看得怔住,來人竟然是中山侯,再抬眸,跟他一起進來的,還有好些個勁裝高手,皇上退後一步,中山侯立即帶人將皇后拓跋宏連帶著素顏還有葉成紹一同團團圍住,怪不得皇上沒有半點擔心和懼意,不怕拓跋宏挾持他,原來,他還留有後手。素顏的心也寒了起來,皇后脖子上的鮮血正一滴一滴的流著,觸目驚心,皇上竟然不顧皇后的生死威脅,難道,他真的不怕皇后被自殺嗎?
  
  「上官,你也來阻止我嗎?」皇后的微瞇了眼睛看著中山侯,聲音裡帶著一絲不可置信。
  
  中山侯聽得身子微震了震,他關切地看了皇后一眼,「皇后,請不要傷害自己。」聽得出,他在極力控制自己的關切之情,聲音盡量放得平緩,但還是帶了一絲顫意。
  
  葉成紹見皇后的注意力被中山侯吸引住,驟然如鬼魅一般欺身上前,捉住了皇后的手,將她手中的刀奪走,並同時點住脖子間的穴道,為她止血。
  
  素顏這才鬆了一口氣,上前幫葉成紹扶住皇后:「母后,你還好吧。」
  
  皇后怒視著葉成紹:「紹兒,你也要阻止為娘嗎?」
  
  「娘,兒子送你回去。」葉成紹擁住自己的母親和妻子,向皇上走去。
  
  皇后聽得一怔,轉過頭來看著葉成紹,她沒想到葉成紹竟然肯與她一同回北戎,可是,素顏怎麼辦?皇后並沒有問出口來,她知道,當前之計是要如何先逃出皇宮再說。
  
  中山侯見皇后的刀已經被奪下,也鬆了一口氣,但仍是與拓跋宏對峙著,只是身子卻是擋在皇上身前的,這個姿勢既可以看作是在保護皇上,也可以看成是在防備皇上。
  
  皇上看到葉成紹將皇后救下,唇邊勾起一抹勝利的微笑:「紹兒,快讓太醫來為你母后醫治。」
  
  「父皇,放母后回去吧,你留住她的人,也留不住她的心,再阻攔下去,你們幾十年的情分就會全都葬送了。不如退一步,放過母后,給母后留下一點念想。」葉成紹並沒有依言走過去,而是走到拓跋宏身後。
  
  「紹兒,你好大的膽子,你要造反嗎?竟然夥同你母后一起背叛朕?」皇上的火氣再一次被葉成紹挑起,妻子不肯順從自己就罷了,連兒子也要幫著妻子一同來忤逆,這讓他顏面盡失的同時,更覺得憤怒無比。
  
  「請父皇恩准皇后回娘親省親,父女親情,血濃於水,難以割捨,母后回去見外祖最後一面,是合情合理的事情,您如果不放心,可以讓太子殿下護送。」兩方劍拔弩張,誰也不肯讓步,相逼的結果,只會令形勢更加惡劣,都是一家人,素顏不願意皇上和葉成紹再一次鬧翻,葉成紹想要護住皇后,就得與皇上為敵,雖然,葉成紹也可以從此與皇后一同去北戎,自己也可以跟著去,但是,一旦葉成紹叛出大周,留在大周的親人怎麼辦?藍家還有上百口子的人,還有顧家,那都是自己的親人,自己都能捨得下麼?能狠得下心麼?
  
  皇上聽了眼眸變得凝重了起來,事情好像又繞回了最初,皇后也提出了這個請求,但是,自己真的要妥協嗎?真的要放皇后回去嗎?皇上的心裡有個聲音在叫囂,不行,不行,不能放依柔回去,今天一旦放過,今生可能都再也見不到她了,一想到這一點,皇上就有種窒息的痛,可是,不放又如何,真的要逼得妻離子散嗎?
  
  紹兒的脾性皇上再清楚不過,一旦將他逼走,父子之情就再難癒合,大周的太子之位在他的眼睛根本就沒有多少吸引力,只要自己傷害了皇后,葉成紹肯定會恨死自己,從而會反出大周也是可能的,他也只有這麼一個成年的兒子了,大周也需要葉成紹來繼承,他的初衷是讓葉成紹繼承和統一大周與北戎,而不是將兒子送給北戎作繼承人並與自己為敵。
  
  「父皇,退一步,海闊天空,父女親情血濃於水,父子親情也同樣重要,我們是一家人啊。」素顏看穿了皇上的心思,又小心的再勸了一句。
  
  皇上聽得眼中精光驟亮,晃然了悟,是啊,自己與紹兒也是父子親情,只要沒有鬧僵,紹兒一定還是放不下自己這個父親,放不下大周的一切的,何況,兒媳婦不是還在麼?就算兒媳走了,兒媳的娘家還在,以紹兒對兒媳的重視,他一定還會再回大周……退一步,放過皇后,讓紹兒送皇后回北戎,在紹兒在,依柔肯定不會再嫁,而且,依柔並無心於治國,紹兒過去後,依柔肯定會將皇位給紹兒繼承,只要……
  
  「柔兒,對不起。」皇上的聲音變軟,手一揮,讓圍在皇后和拓跋宏身邊的人退下,「朕同意你回去,不過,不能如此倉促回國,你到底是大周的皇后,一國之母,回國當然要有國母的儀仗,紹兒也還沒有見過他的外祖吧,老人家一定也想見他一面的,就讓紹兒陪著你一同回去吧。」
  
  皇上的態度轉變得太快,皇后一時還沒有適應過來,葉成紹卻是深深地看了皇上一眼,對拓跋宏道:「拓跋將軍,請將劍收起。」
  
  拓跋也心知自己在大周皇宮的佈局被大周皇帝摧毀,硬闖很難闖得出去,外面接應的人也進不來,只要公主肯回去,在北戎國裡,一切都好辦。
  
  一切危機總算解除,素顏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憂慮了起來,葉成紹如果與皇后去了北戎,自己怎麼辦?也要去嗎?可是,肚子裡還懷著孩子呢,能受得住那麼遠的舟車勞頓麼?
  
  「可惜了,太子妃懷孕在身,怕是不能長途跋涉,不然,也帶去北戎,讓北戎國主見見也好。」皇上凝眸看了素顏一眼,對葉成紹道。
  
  皇后立即明白了皇上的意思,他怕葉成紹和自己一去不回,將素顏留在大周作人質,讓自己不得不回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5:59 PM

  第一百六十六章
  
  既然皇上同意了皇后正式回北戎省親,圍在坤寧宮的御林軍當然就要撤了,不過,皇上心裡仍不好過,他狠狠地瞪了拓拔宏一眼,拓拔宏用劍指著他的行為已經嚴重冒犯到了他的威嚴,而且,也犯了大周的國法,皇上不懲治他,不僅僅他沒面子,就是大周國也沒面子,所以,他在皇后放鬆警惕後,對中山侯道:「將這北戎逆賊給朕拿下,重責四十大板。」
  
  拓拔宏倒是明白,自己這個打是必須挨的,他的確是犯了大周律法了,他現在是北戎的國使,代表的是北戎,在大周皇宮裡對大周皇帝動手,著實對兩個的邦交有著很大的損傷,雖然,以他的本事,完全可以隻身逃出宮去,但是皇后回北戎,他如果背著個謀刺大周皇上的刺客之名,於外交禮儀上實在很不方便。
  
  皇上風風光光回北戎,這是皇后的面子,也是另一種衣錦還鄉,榮歸故里的聲明,這是拓拔宏最想看到的結果,而由他這個國使來親自迎親大周皇后,依柔公主回國,那又更加體面和隆重一些,所以,拓拔宏必須挨這個打。
  
  皇后卻是聽得一震,她擔心地看向拓拔宏,拓拔宏向來是個心高氣傲的人,而且,他對皇上又心懷怨恨,只怕不會屈服,他那麼做也是為了自己,不由回頭去,關切地看向拓拔宏,正要開口反對,中山侯已揮手讓人上前,押住了拓拔宏,皇后對今天中山侯的舉動很是詫異,更多的是傷心和不解,看中山侯的眼神裡便有了一絲怨憤,中山侯也正好回眸看她,眼裡有著濃濃的關切之情,皇后立即就明白了,中山侯是在勸她不要開口求情,皇上雖然答應了讓她回北戎,但他是被迫的,正一肚子火呢,打拓拔宏四十板子,不過是找回一點顏面罷了,若她開口,只會讓皇上更加震怒,也許,會用更嚴厲的手段對付拓拔宏也不一定,想通這一點後,皇后的嘴唇動了動,沒有說話。
  
  拓拔宏也沒有反抗,老實被御林軍押走了。
  
  皇上走後,宮裡只剩下素顏,葉成紹擔心拓拔宏會受重傷,跟著中山侯一起去了。
  
  皇后擔心地看著素顏道:「孩子,娘和紹兒走後,你怎麼辦?」皇上以素顏懷孕為名,不讓素顏也跟著去北戎,讓皇后心中很擔心,但皇上說的也是事實,素顏懷孕才三個月,長途勞頓,肯定受不了,要說在大周,皇后最放不下的就是素顏了,她巴不得將兒子兒媳一同帶回北戎,從此再也不回大周就好。
  
  素顏心裡也正為這事難過著,上京與大周相隔千萬里,光路上就要走好幾個月,再回上,葉成紹去了北戎後,肯定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以皇后的意思,她肯定是會讓葉成紹繼承北戎的大統的,那又會是一番血與火的政治鬥爭,再加上要幫皇后穩定北戎的朝局,沒個一兩年,葉成紹肯定難以回國,葉成紹在北戎的變數太多,就算她深信他們之間的感情已經到了堅不可破的境地,但世事難料,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啊,說實話,她不想離開葉成紹,可是,身體又著實不適應奔波,而且,她現在這個樣子去北戎,也會拖累皇后和葉成紹。
  
  素顏遇到了她轉世後最無法決斷的事情,她思慮半晌,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是好,皇后問起時,她也無措得很,良久才輕喚了聲:「母后……」
  
  皇后心一酸,將素顏攬進懷裡,伏在素顏的肩頭哭了起來:「不行,娘不能把你一個人扔在這裡,娘要帶你一同去。」就算再難,也要將素顏帶走,把她一個人留在大周,皇后很不放心。
  
  「可是父皇不會讓我跟您去的,而且,外祖病重,你這一路必定會加快行程,兒媳怕是受不得那顛簸。」素顏心裡也很難受,她下意識的撫著自己的小腹,才三個月,腹部並不顯形,但是,她已經能感覺到腹中有腸蠕動般的輕微動靜,那是小生命在成長,這是她好不容易才有了的孩子,是她與葉成紹愛的見證,她不得不重視孩子的安危。
  
  皇上肯定不會讓素顏也跟著去北戎,這是他給皇后留下的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籌碼了,皇后聽了素顏的話,哭得更傷心了,好不容易才盼到了有小孫子,可是,如今小孫子卻成了她與素顏分離的緣因,這讓皇后如何不痛苦。
  
  葉成紹很快就回來了,看到皇后與素顏哭成了一團,葉成紹的心裡也很難過,但他臉上卻帶著沒心沒肺的笑,故意輕鬆地說道:「中山侯還真是仗義,在護國侯的監視下,扔讓人做了手腳,拓拔將軍的棒傷並不重,母后大可以放心。」
  
  皇后聽了自然是鬆了一口氣,拉過葉成紹的手讓他坐在自己身邊:「紹兒,你外祖的病情已經很嚴重了,明日娘就要啟程,朝裡的事情,你怕是要再安排周詳一些。」
  
  「這些兒子會安排妥當的,母后你先行一步,兒子得晚幾天再動身。」葉成紹說話時,眼睛深深地看著素顏,他眼裡的堅定和自信,讓素顏沒來由就覺得一陣安心,可是,擺在面前的矛盾不是自信就能解決的,一想這傢伙到了這個時候還能笑得出來,她心裡就有火,也許是懷孕的緣故,素顏最近的脾氣比過去暴躁了些,她瞪了葉成紹一眼,心裡暗道,自己的命還真是不好,怎麼就嫁了這麼一個麻煩的人。
  
  「娘子,你不是一直就很想去見見大草原的風光麼?那裡天藍水淨,一望無垠,為夫我,帶著你一起去欣賞草原好不好?」葉成紹嬉皮笑臉的轉到素顏身邊來,當著皇后的面就攬住了素顏的腰,眼裡沒有憂慮之色。
  
  皇后和素顏聽得同時一震,這傢伙的意思是要把素顏也一同帶去?可是,素顏的身子受得了?
  
  「娘子,咱們一路上慢著些走,邊走邊玩,你不是說,你最大的願望就是無拘無束的浪跡天涯麼?這一次,浪跡天涯為夫是沒法陪你做到,可是,也算得上是一次旅遊吧。」葉成紹看著素顏疑惑的眼神又道。
  
  「可是……紹兒,你外祖的病情可是等不及了啊。」皇后忍不住在一旁提醒葉成紹。
  
  「母后,只要把娘子也接出去了,離開了大周,一切都好說,外祖那裡,其實也沒到那個地步,不然,拓拔宏也不會在大周滯留這麼久了。」葉成紹手裡掌握著大周最厲害的情報系統,北戎那邊的情況他早就調查過了,北戎皇帝並沒有生病,而是年邁體衰,又思念皇后,想要皇后趕快回國,並繼承皇位而已,所謂的病重,不過是托辭,不過,這些情報,他並沒有告訴皇上而已,皇后的苦他非常清楚,他也想讓皇后回到北戎去。
  
  皇后聽得大震,這些事情,拓拔宏並沒有跟她明說,也是,拓拔宏要不用這種借口,自己只怕根本就下不了離開的決心,現在與皇上已然鬧僵了,也更看清了皇上的薄情寡義,她再留下又有什麼意思,聽到北戎皇帝的病情沒那麼危急,皇后也鬆了一口氣,但是,現在就只有皇上那邊的問題了,這一次是以自己省親為名回北戎的,葉成紹是大周的太子,她的親兒子,他護送自己回去,名正言順,自來兩國交使,沒有要帶家室的道理,素顏就算身子能挺得過長途勞頓,只怕也是師出手機,皇上定然不會同意素顏前往的,於是,皇后皺了眉頭道:「你父皇那裡怎麼辦?他肯定不會同意讓素顏去北戎的,而且,他也會在東宮打派人手,防備你將素顏偷偷帶出去的。」
  
  「母后,這點你不必擔心,兒臣心裡自有分數,您且不要與旁人提起此事,您自管先行就是,兒臣會帶著您的兒媳和孫兒一同去北戎的。」葉成紹淡笑著對皇后道。
  
  皇后聽了扔不太放心,但看兒子像是很有把握的樣子,也就沒有多問了。
  
  要離開了,肯定還會有很多東西要準備,葉成紹帶著素顏離開了坤寧宮,皇后留在坤寧宮準備。
  
  正忙著時,皇上換了一身素色繡銀龍滾邊圓領長袍走了進來,坤寧宮裡的宮人們全都退了出去,皇后回頭看見皇上的樣子,不由怔住,第一次見他時,他也穿著一件素顏的長袍,在蔚藍的天空下,碧草連天,皇上騎著一匹白馬,那樣的俊逸瀟灑,儒雅溫潤,只是一眼,便吸引住了她的目光,這身衣服,他好多年沒有穿過了。
  
  「柔兒……」皇上迎住皇后的目光,不再年輕的眼睛裡,沒有了身為帝皇的威嚴,也沒有了精明與算計,更沒有了陰謀與戾氣,有的,只有一汪深情,一如多年前相見時的那樣。
  
  皇后很快就從怔忡中醒過神來,收回自己略顯詫異的目光,淡淡的向皇上福了一福。
  
  皇上大步上前來,托住皇后的手道:「依柔,今天,我不再是大周的皇帝,你也不是北戎的公主,我們只是普通的夫妻,好不好。」



  第一百六十七章
  
  「這句話你為何不早說?二十二年前,你第一次見到我時,你就是大周的太子,那時,我沒有當自己是北戎的公主,可你卻從來沒有忘記你是大周的太子。」皇后退後一步,躲開皇上的手,冷笑著說道。
  
  皇上聽得眼神一黯,伸出的手僵在空中,聲音有些乾澀:「依柔,不管你對我有多大的怨氣,都不要懷疑我對你的感情,依柔,不管你信與不信,當初第一次見你時,我就被你迷住了,我那時並不知道你是北戎的公主,我當時就覺得你是草原上的精靈,是天山上的仙子,依柔,那一天,你穿著一身火紅的衣裙,美得令人眩目,那件衣服你還留著嗎?」
  
  皇后的臉上雖然還帶著幾分譏誚,但眼神卻變得悠遠了起來,艷麗而明亮的眸子裡泛起悠然而絢爛的神采,神思似乎也飛到了久遠的年代,她還是青蔥少女之時,騎著她最鍾愛的雪白寶馬,遇到了同樣英俊年少的皇帝,幾乎只是一眼,一眼就是一世,一眼就是一生……二十多年過去,昔日的感覺早就被政治利益,謊言和算計給消磨殆盡了,可那一眼,卻永遠留在了心底,是那樣的深刻而雋永,就是想要忘都忘不了。
  
  她甚至常常想,如果沒有那一次的邂逅,她的人生,是不是要幸福和精彩得多?在大周的二十幾年,她除了要忍受蝕骨的思鄉之苦,最讓她難過和痛苦的是她的付出和犧牲不過是一場笑話,她純潔的愛情不過是別人眼裡的籌碼,是人家玩弄的棋子,親生兒子不能相信,遠在異國的父母不能相見,而這個讓她為之付出幾乎全部的男人,卻並沒有對她真心相待過,她的生命裡,只有他一個男人,而他呢,後宮佳麗無數,除了一個後位外,他並沒有給她多少情意,。就算那感情裡有幾分是真的,那也是被眾多女人分薄了的,與她的付出太不相稱了……
  
  「你是問那件衣服麼?我早就燒了,我恨那件衣服。」皇后轉過身去,繼續收拾著自己的東西,明天她就要回到故土了,皇后的心裡既期待,又激動,更有點無所適從感,到底是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突然要離開了,心裡的感覺就怪怪的。不是不捨,也不是留戀,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是什麼感覺。
  
  「燒了?」皇后的話讓皇上的心頭一陣刺痛,他猛地抓住皇后的雙肩,大力將她轉過來,讓皇后面向自己,星眸湛亮:「柔兒,你恨我?你的意思是……」皇上的心中一陣苦澀,皇后的意思很明顯,自己初見她時的那件衣服自己一直珍藏著,他知道她怨他,知道她對自己的很多作為不滿,可是,他以為,當初的相遇在她心裡是美好的回憶,至少在他心裡是珍之又重的一個記憶瑰寶,可是,她說燒了,那就是說,她將他們的曾經都一起燒了,他們的感情在她心裡,已經化成灰燼了嗎?
  
  「冷逸雲,你還在乎我的意思嗎?」這是自葉成紹被太后抱走,送給寧伯侯後,皇后第一次叫皇上的名字,她眼裡除了譏諷就只有怨恨,她雙臂向外頭一甩,脫離開皇上的控制,向前逼近一步冷笑一聲道:「你若是在乎我的意思,當年就不會狠心地奪走我的紹兒,你若是在乎我的意思,你就不會在我身上下藥,讓我除了紹兒就再也沒有第二個孩子,你若是在乎我的意思,就不會一個女人又一個女人的去寵幸,還故意抬高那些女人的身份,讓她們對付我,算計我,讓我在這吃人的宮裡度日如年,讓我不得不每天面對來自四面八方的陰謀與陷害,冷逸雲,不要再跟我說當初,不要讓我看不起你,你在我眼裡,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偽君子!」
  
  皇后說一句,就往前走一步,皇上一步一步向後退著,皇后的話字字帶血,字字含淚,依柔自嫁給自己後,確實過得並不開心,可他是皇帝,專寵一人是後宮最大的隱患,作為皇帝,他有不得己的苦衷,有時候,寵幸一個妃子,也是一種力量權衡的手段……他以為,依柔會理解他的,紹兒的事情,他確實做得不對,可是……他也是為了大周的千秋萬代,依柔是女人,她不懂他作為男人,作為一代偉帝雄心壯志,那只是一種計謀罷了,現在不是把紹兒認回來了麼?柔兒,她為什麼不能理解自己呢?
  
  「依柔,不管如何,你不要懷疑我對你的感情,那些女人不過都是棋子罷了,依柔,自始至終,我的心裡只有你一人,你一定要相信我。」皇帝的聲音很乾澀,他深深的凝視著皇后,眼底痛苦滿溢。
  
  「棋子?哈哈,對,棋子,女人在你眼裡都是棋子,不只是她們,也包括了我,你不用再說明,我明天就要走了,還有很多東西要收拾,沒時間陪你敘舊了,皇上請回!」皇后聽得心中一窒,他終於說出了棋子二字了,皇后的心很苦,鼻子酸澀得很,但她強忍著,不想再在這個男人面前流淚,這二十年裡,她哭得太多了,眼淚流乾了,她再也不想為這個男人流一滴眼淚。
  
  「柔兒……」皇上雙目泛紅,聲音低沉地喚道。
  
  皇后已經轉過身去,不再看他,給他一個單薄卻孤冷的背影,他再也見不到以前那個熱情而率真的依柔,再也感受不到她嬌嗔嫵媚的微笑了,皇上一陣失魂落魄,癡癡地站在殿裡,皇后始終做著自己手頭上的事情,再也沒抬眼看過他,就當他根本就不存在一樣,良久,皇上終於再一次走向皇后,拉起她的手,將一塊黑色的符令放在皇后的手中:「柔兒,這一次回去,定然會遇到很多困難,北戎皇室一樣也不平靜,如今怕正是鬥得激烈的時候,你的身份太過特殊,又離開了二十多年,想要再次奪回自己的權位,不是那麼容易的,這是北威軍的令符,不管何時,何地,只要你遇到危險,用得著時,你都可以調北威軍去輔助你。」
  
  說罷,皇上轉身踉蹌著走了。
  
  皇后握著扔帶有皇上體溫的令符,怔怔的看著那抹白色的衣角消失在殿門處,心中一陣酸楚,垂眸看向手中的令符,一時,百感交集。
  
  北威軍是大周的主力軍之一,有軍十萬之眾,這個令符在自己手裡,也就是說,皇帝將大周的北疆對她全然敞開,他就不怕自己拿著這個令符對大周不利麼?十萬之雄獅啊,他竟然將北威軍全給了自己掌握?如果自己別有用意,將那十萬軍隊全部坑殺或是……
  
  他是那樣在乎江山權勢的一個人,竟然將大周北境屏障全放到了自己的手裡,他不怕自己滅了大周麼?
  
  一直強忍著的淚再也忍不住,還是流了下來。
  
  葉成紹與素顏回到東宮後,葉成紹立即就去了中山侯府,素顏原本還想問他用什麼辦法帶自己出去的,結果,葉成紹很自信的笑著讓她好生歇息,要她養好胎,更重要的是,備足去路上的藥材,北去風寒,他怕素顏會生病,其他的他可以準備好,但是藥材素顏比他懂得多了,讓她自己準備更好。
  
  文英坐在成良的屋裡,成良目光呆呆的,一雙大而黑的眼睛正緊盯著文英手裡的剝著的橙子,口水順著嘴角流到了胸襟,他也不自知,文英歎了口氣,剝了一片遞到成良的嘴邊,成良嘻嘻笑著張開嘴,猛地咬了一口,甜橙的汁水噴到文英的臉上,文英顧不得擦自己的臉,拿了帕子幫成良擦,成良卻是手一揮,嚷嚷道:「姨娘,我還要。」
  
  「我是姐姐,不是姨娘,成良,姐姐教過你好多次了,你要記住啊,我是大姐,來,跟姐姐叫一遍,姐姐!」文英一聽姨娘二字,鼻子就發酸,成良還是有幾歲孩子的智力的,很多生活用品還能辨識,可唯獨總是叫她姨娘,她知道,成良是忘不了劉姨娘。
  
  成良自從那一次服了紅菊的藥之後,確實是失憶了,但人也變得癡癡呆呆,那一天,在上官明昊的幫助下,請了致仕的老太醫來府裡幫成良診過脈,但老太醫說成良的腦子受損了,很難恢復,只是開了幾劑藥幫成良穩住心神,調養調養罷了,文英也知道成良是咎由自取,但到底是自己的親弟弟,看他變成這個樣子,心裡也很難受啊。
  
  擦完成良的嘴後,又餵了成良一瓣橙子,這時,她的貼身丫頭紅麗匆匆的走了進來,小臉紅撲撲的,異常興奮,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見她便道:「大姑娘,大姑娘大喜了。」
  
  成良見紅麗這樣說,也跟著叫道:「大喜,大喜。」橙子也不肯吃了。
  
  文英聽得怔住,嗔道:「好端端的,你叫什麼,什麼大喜?」
  
  紅麗高興的向她福了一福道:「奴婢恭喜大姑娘,中山侯登門提親,聘大姑娘為世子正妻呢。」
  
  文英聽得大震,噌的一下自椅子上站了起來,不可置信的問道:「你說什麼?誰來提親?給誰提親?」
  
  「中山侯世子,給大姑娘你提親呀,這會子,中山侯和夫人正在夫人屋裡呢,大姑娘要不要去打聽打聽?」紅麗大聲說道。
  
  上官明昊?怎麼可能?他不是……對大嫂情深一片麼?文英怔在屋裡,半晌都沒回過味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6:00 PM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大姑娘?大姑娘?」紅麗以為文英高興得忘形了,連喚了兩聲,文英怔忡的回過神來,對紅麗說道:「你去打聽清楚,看是不是弄錯了,還有,若是看到楊大總管,讓他過來一下。」
  
  紅麗聽得奇怪,這事跟楊大總管有什麼關係?不過,這會子她也看出來了,文英的神情並非是她想像中的興奮和喜悅,而是帶著淡淡的憂鬱,便不好多問,轉身走了。
  
  成良看文英半天也沒再餵他橙子,拉著文英的手使勁搖晃:「橙子,橙子,我要吃。」
  
  文英心頭一酸,又剝了個橙子給他,讓他自己抓著吃,看著自己這個變成傻子了的弟弟,又想起上官明昊那豐神俊朗的模樣,頓時心亂如麻。
  
  上官明昊是京城有名的佳公子,身世顯赫,才華橫溢,又長得玉樹臨風,溫潤俊雅,是多少京城少女夢中的良人啊,以前文英也不是沒有對他動過小心思,可文英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不過是個侯府的庶女,而且是不得寵的庶女,以上官明昊的身份,怎麼可能娶她一個庶女為正妻?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她雖然在素顏的幫助下,掌了寧親王府的中饋,但那也不過是暫時的,一旦紹揚娶親,端雅公主過門之後,她又會回到以前的境地,而且,她年紀也不小了,十八九歲的大姑娘,放在這個時代,還沒有議親,已經是遭人非議的事情了,突然上官家來提親,讓她似乎置身於夢中一樣,感覺很不真實。
  
  上一次,在大街上偶遇時,文英也感覺到了上官明昊對大嫂素顏的那份情意,若非自己是坐在寧伯侯府的馬車裡,上官明昊也不會將她錯認為是素顏,而不顧一切的去救她,驟然的接近時,她聞到了他身上清爽而乾淨的男子氣息,當時,又羞又慌,更多的是惱怒,如今再想起來,心裡卻是蕩起一陣陣漣漪,心底最深處的柔軟被觸動,哪個少女不懷春?何況是被那樣一個英俊儒雅的男子摟在懷裡……如今他還主動上門來提親……文英的臉,不知不覺就紅了起來,雙頰發燙,她似乎都聽到了自己的芳心撲通撲通跳動著的聲音……
  
  「姐姐發燒了?」一旁吃著橙子的成良歪了頭看著文英,伸出沾滿橙汁、濕答答的手就往文英頭上探,文英被成良冰得一激靈,徹底清醒過來,忙捉住成良的手,溫柔地拿了帕子去幫他拭手,「小弟,你乖乖跟著嬤嬤在屋裡,不要亂跑,姐姐有事去,晚上再來看你。」
  
  成良難得乖巧的點了點頭,咧開嘴笑道:「我晚上要吃果脯,姐姐記得幫我買哦。」
  
  文英有安撫了成良幾句,就從成良的院子裡出來,匆匆的往自己院裡走去,但還沒走多遠,就看到一個修長的身影正背對著站在涼亭處,見她走過來時,那人緩緩的轉過身來,正是上官明昊,文英心頭劇震,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他,一時心慌意亂,不知道要如何面對上官明昊,垂了頭就想要要逃。
  
  上官明昊靜靜地看著羞得像只迷途的小兔子一般的文英,臉上浮出淡淡的微笑,朗聲道:「大姑娘,」
  
  被他叫住了,文英就是想裝沒看見也不行了,而且,她剛才也是一時的心慌,原本她就想要問他個究竟,她心裡最清楚,上官明昊不可能突然生出了情意,也許是迫於家庭壓力吧,上官明昊自與素顏退親後,就一直沒有再議過親,頭先與文靜的婚事,也不過是有些耳聞,兩房家長並未真的就此事議過,上官明昊的心裡,並沒與忘記素顏,所以,文英很想弄明白,他為何會突然來提親。
  
  勇敢地迎著上官明昊的目光,文英逐漸鎮定下來,淡定的走向上官明昊,向他施了一禮:「見過世子。」
  
  上官明昊很驚訝文英能這麼快就鎮定下來,文英的爽朗和直率,上官明昊上一次在大街上時,已經見識過了,這一次,又讓他見識到了她也有小女兒家的嬌羞的同時,又欣賞到了她獨特的大氣與淡定,這一點,倒是與素顏有幾分相似,想到素顏,上官明昊的心微微一痛,一抹無奈的苦笑自臉上一滑而過,對文英道:「冒昧來訪,還請大姑娘見諒。」
  
  「這裡風大,世子爺不若到舍弟屋裡小坐一會吧。」上官明昊臉上的苦笑被文英敏感的捕捉到了,她心裡一陣失落,感覺上官明昊肯定有話對自己講,但站在這花園中的亭子裡,人來人往的,著實不太方便,也怕引人非議,正好,這裡是外院,到成良屋裡去坐,當是上官明昊去看望成良就是,這還是很符合禮數的。
  
  上官明昊感覺到文英的細心,點了頭,很溫和的作了個請的手勢,文英便大方的在前頭引路,到了成良屋裡,成良的奶嬤正幫撐臉洗著手臉,見大姑娘去而復返們身後還跟著一位華服公子,她也是眼皮子活的人,忙上前來請安見禮後,見文英似乎有話說,反倒先開了口道:「三公子困了,奴婢帶他下去歇息。」
  
  文英點了點頭,奶嬤帶著成良下去了,一會子丫鬟沏了茶上來,文英與上官明昊對坐於茶几兩邊,喝著茶,卻是半晌都沒有說話,文英是在等上官明昊開口,而上官明昊是在思量,要如何對文英說才好,一時,屋裡安靜下來,只聽見炭盆裡的火劈啪作響,奶嬤早吩咐過小丫頭,讓她們退下去了。
  
  「大姑娘,今日家慈家嚴來了府上,此事你已知曉了吧。」上官明昊感覺屋裡的氣氛有些牙醫,思索了一會子,開口道。
  
  「聽說了。」到底是議親的事,又是面對著議親的對象,文英再爽朗淡定,也忍不住害羞了起來,聲音很輕很細,若非上官明昊耳力好,幾乎都聽不見。
  
  但文英這個樣子,也感染到了上官明昊,他有些不自在的輕咳了一聲道:「今天他們是來向大姑娘提親的,在下前來見大姑娘,是有事先向大姑娘說明,這件事情可能會讓大姑娘為難,也許會……」
  
  上官明昊說得很慎重,看得出來,他字句斟酌,似乎很怕傷害到了文英,文英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猛擊了一下,一陣鈍痛,她突然衝動的說道:「不要說出來,請你,請你不要說出來,別說原因……」
  
  文英清澈的大眼裡帶著一絲受傷的痕跡,但她掩飾得極好,只是垂眸的瞬間,上官明昊分明看到了一抹濕意。
  
  「大姑娘……」上官明昊有些猶豫,文英太敏感了,他的話還沒有說出來,他的心意她就明白了,他知道,這一次的舉動怕是傷害到了這位爽直又善良的姑娘,上官明昊的聲音有些發沉,歉疚的說道:「你……會同意這門親事?」
  
  文英淡淡的一笑,她這會子鎮定多了,只是眼睛還是不肯與上官明昊對視:「為什麼不同意?我不過是侯府的一個庶女,世子肯給我個正室的名分,對我來說,已經是抬舉我了,而且,如今我也快十九歲了,終久也是要嫁的,嫁誰還不是一樣?我原就沒對自己的婚姻抱有太大的奢望,嫁給世子爺,總比嫁給一個陌生人好一些吧。」
  
  這番話聽起來讓人心酸,也透著淡淡的無奈和幽怨,上官明昊心裡更加覺得愧疚了,雖然文英說的都是事實,但是自己的動機不純,對文英怎麼來說都是一種傷害,以前的上官明昊從來沒有認真的考慮過女子的感受,自從素顏拒絕了他,還退了他的婚,將他大罵了一頓之後,他也明白了,婚姻應該是建立在感情之上的,如果不喜歡一個女孩子,不能對她真心,就不要害了她,夫妻要兩情相悅才是最好的,三妻四妾,對女子來說,也許並不公平。
  
  可是,他對文英並沒有愛慕之心卻還向她提親,為了自己的私心,不得不再一次傷害另一個女孩,上官明昊艱難的開口道:「大姑娘,在下從沒有認為庶女有什麼不好,出身如何,並不是你能選擇的,雖然我們只見過一兩次,但在下能感覺到,姑娘的善良與正值。不然,她也不會將這偌大的府邸交給你來打理了。」
  
  上官明昊口中的「她」自然是素顏,文英聽得心裡又是一陣酸楚,笑道:「多謝世子爺誇讚,文英自問雖午大才,但是非對錯還是分得清楚的,世子爺的這次提親不管是出自於何種目的,文英都心甘情願,文英只是個弱女子,只要能幫到世子爺,文英委屈些也無所謂。」
  
  文英的話再一次堵住了上官明昊的嘴,上官明昊突然覺得這個女子的心思太過細膩了,與她外表的爽朗很不相符,但與她在一起時,卻能讓他很放鬆,跟這樣聰慧又識大體的姑娘說話,根本就不用費太多的心思,話語只說一半時,人家就已經明白了你的意思,而且,從文英的話語裡也聽得出她對自己的那絲情意,文英根本就沒有加以掩飾,這讓上官明昊的心越發的愧疚了,心裡暗下決心,不管如何,將來盡力讓文英好一點,盡力護佑她的一生。
  
  那天,上官明昊在成良屋裡,與文英談了將近半個時辰才離開。
  
  侯夫人自然很快就同意了中山侯家的提親,她對文英還是有些愧意的,文英之所以拖到了十八歲還未嫁,與她有著莫大的關係,正是她與劉姨娘鬥法,一力打壓著文英,才讓文英至今待字閨中,自從侯爺死後,整個家都是文英在撐著,文英不計前嫌,對她孝順又體貼,對文嫻也很關愛,又將府裡打理得井井有條,讓侯夫人過得很輕鬆自在,侯夫人是從心底裡覺得對不住文英,中山侯來提親,讓侯夫人很為文英高興,一向來不管俗事的她,主動出來主事,開始幫文英張羅嫁妝起來。
  
  其實,文英的嫁衣早就備得差不多了,劉姨娘在世時,就幫她準備了不少,只是一直沒合適的人家,這會子拿出來,都是現成的,如今紹揚又是寧親王,爵位比過去好了許多,又加上文英還是太子殿下的義妹,寧親王府辦喜事,侯夫人親自接待,忙得不亦樂乎。
  
  第二天,就是皇后回北戎省親的日子,如今皇后的身份已經公開化了,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皇后是北戎的公主,皇后回過省親,也代表著大周與北戎的邦交趨暖,有友好的去屎,雖然大周人和恨北戎人,但最恨的都是在北境邊關的百姓,京城裡的人,不過是聽聞北境人的遭遇,起了同仇敵愾的心思,而不管是哪朝哪代的百姓,都是討厭戰事、喜歡和平的,大周與北戎打打殺殺多少年了,人們早已厭倦了戰爭,如果皇后的省親能讓兩國從此止戈,老百姓也是樂見其成的。
  
  雖然只做了一天的準備,但皇上下的令,內務府權利配合,也是為了大周的臉面,皇上還給皇后備足了很多的禮品帶回北戎的,武門外,皇上與皇后同乘一個步輦出來,皇上親自牽了皇后的手,將她扶下步輦來,群臣全都等在武門外,為皇后送行。
  
  「依柔,不要忘了,你是大周的皇后,是朕的皇后,是我的妻子。」皇上的眼眶微濕,眼中蘊著深沉的傷痛,他很不捨,但他也很無奈,只希望皇后的心裡,還會留下一點點的餘情,離開了,就算不肯回來,想起自己時,也不要是怨恨,還會有一點點的思念之情。
  
  皇后聽了他最後一句。「是我的妻子時心中一酸,曾幾何時,她也只想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妻子,只想做他的妻子,而不是皇后,也不是什麼公主,可是,自從嫁給他之後,他就沒有真正做過他一天的妻。沒做過一天自己,一直都是戴著假面的皇后,雖然有怨也有恨,可是畢竟二十多年的感情,今朝就要離別,皇后還是有些不捨的,何況,她從皇上的眼裡看到了痛和不捨,她雖然還是懷疑,他有裝的成份在裡面,但還是有些感動,而且,都要走了,就不比再拿話去刺激皇上了,皇后眼裡也噙了淚,顫著聲道:「皇上保重,臣妾生是大周的皇后,死,也只是你一個人的妻,皇上,臣妾走後,你多注意身體,不要太操勞國事了。」
  
  皇后的話裡含有多種意思,她生是大周的皇后,那就是她還是承認她是大周的皇后的,雖然並沒有確切的說明,她是否還會回來,但也暗示了一個意思就是,她很可能不會接受北戎的皇位,不然,她也不會說,在生之年就是大周的皇后這句話了,另一個意思,卻是讓皇上激動欣喜不已,皇后說,死是他的妻,那就是說,她以後不管如何,都不會再嫁人了。
  
  這個訊息讓皇上大鬆了一口氣,同時,對皇后的愧意也更深了,反省這二十幾年來,自己對皇后所作的一切,皇上第一次感覺自己就是個混蛋,依柔善良率真,感情真摯如火,她幾乎將一生都獻給了自己,可是,自己給了她什麼?
  
  人總是要在要失去的時候,才會感到珍惜,看著仍然美艷照人的皇后,皇上感覺自己的喉嚨裡如堵了一塊棉花,當著眾朝臣的面,他竟然眼淚雙流,猛然將皇后攬入懷中,哽聲道:「依柔,朕的後位永遠只屬於你一人,朕等著你回來,等一切都安頓好後,朕將皇位傳給紹兒,我帶著你周遊各國可好?」
  
  皇上在大臣們面前向來威嚴肅穆,高不可攀,突然如此情感外露,大臣們還是第一次看到,不由都怔住了,好些個大臣也被帝后之間的深情所感,有的也跟著他們嗚咽了起來。
  
  皇后被皇上的話給震住了,半晌都沒回神,她怎麼都不相信一向熱衷權利,把江山社稷看得比任何東西都重要的皇帝會說要放棄皇位,與她攜手周遊列國,皇后沒有推開皇上,只是輕聲問:「你捨得?」
  
  「以前不捨得皇位,現在才知道,我最不捨得的就是你,依柔,你一定要回來,我等你,等你一起去縱馬草原,等你一起去看遍天下美景,賞遍天下美味,做一對快樂的,悠閒的老夫老妻好不好?」皇上的眼淚落在皇后的鬢間,打濕了她的脖子,皇后感覺自己的心都被他打濕了,對他的許願不禁神往了起來,一時,竟忘記了對他的怨恨,柔聲道:「好,我會記住你說的話,我會回來的,但你也要記住你的承諾,到時候,你可要脫下這身龍袍,與我做一對平凡夫妻!」
  
  拓拔宏一身戎裝站在北戎使者的前列,他的耳力甚好,皇上與皇后的話他聽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由暗恨皇上的虛偽,這廝分明就是怕依柔公主不回來了,在拋誘餌呢,公主都嫁給他二十多年了,現在才知道捨不得公主,早幹嘛去了?
  
  看帝后兩個的神情劇越演越烈,拓拔宏終是忍不住,大聲道:「公主,時辰不早了,請公主啟程。」
  
  皇上這才鬆開了皇后,牽著皇后的手,親自送她上馬車,卻是在回眸的一瞬,陰沉地瞪了拓拔宏一眼,對皇后道:「柔兒,保重,不要忘了,我在大周等你歸來。」
  
  皇后對他揮了揮手,又看向一直站立著的素顏,素顏走近馬車前,眼中也含了淚,皇上拉住素顏的手道:「孩子,你要好生保養,一定要給我生個大胖孫子來,我回來時,他可是要叫我奶奶的。」
  
  素顏撲進皇后的懷裡,輕聲喚道:「母后,珍重,放心吧,我會好好的,您的孫子也會好好的,我保證,我一定會讓您看到一個健康又可愛的孫兒的。」
  
  皇后又叫來葉成紹,對他又囑咐了幾句,這才棄城,皇上繼續和群臣一起將皇后送出了京城外。
  
  回程時,葉成紹為了照顧素顏,與她同坐一乘馬車,皇上至皇后的馬車行至不見時,才回身回城。
  
  素顏和葉成紹回到東宮時,卻見東宮外的守衛全換成了西山大營的軍隊,以前的御林軍全都撤走了,兩人立即明白是什麼意思,皇上嘴上說得好,不在乎權勢,不在乎皇位,其實對皇后的話,多半是假的,如今這個做法,分明就是怕葉成紹偷偷地將素顏也帶離大周,到時,大周就沒有可以牽制葉成紹和皇后的人了,葉成紹不由心頭火大,但面上,卻是半點也不露,只是體貼地將素顏扶進宮裡去。
  
  到了寢殿時,素顏都惱火了,宮裡的宮女和太監也全換了,以前用慣了的老人只剩下了幾個,只有陳媽媽,方媽媽,還有紫綢在,連青竹和紅菊都沒看到了人影,她不由看向葉成紹。
  
  葉成紹陰沉著臉,無奈地歎了口氣道:「他口口聲聲說什麼要與母后做平凡夫妻,全都是假話,連一個合格的父親,他都做不到,談什麼平凡夫妻,在他眼裡,所謂的江山權利,比親情重要多了。」
  
  青竹和紅菊都屬於司安堂的人,葉成紹雖是司安堂的少主,但皇上才是司安堂的正經主子,皇上要將她二人調開,葉成紹也很無奈,青竹與紅菊身負武功,又對自己很是忠心,皇上怕她二人會幫助素顏離京,所以,才調開了她們,不過,皇上有張良計,他也有過牆梯,兩個沒法子全要回,但要一個還是行的。
  
  「娘子,你懷了孕,脾氣大,要是有人服侍不周,你儘管對我說,我來懲治他們,本殿下向來是心狠手辣慣了的,看哪些個不長眼的敢不聽你的話。」葉成紹回身看了一眼殿中略顯陌生的那些宮人的面孔,大聲道。
  
  那些宮人聽得心驚膽顫,這位太子爺可是個敢說就敢做的主,又從不按常理出牌,從來就是混不吝,做事肆無忌憚,一個不好,自己這些人怕就要遭殃了。
  
  素顏聽了葉成紹的話就想笑,這廝是在向她暗示,讓她故意找宮人的茬,將人逼走,好逼得皇上放青竹回來呢,因為皇上也是很在乎素顏肚子裡的胎兒的,這可是第一個皇太孫,皇上也怕素顏的身子出了差錯呢。



  第一百六十九章
  
  素顏也知道對他們不公平,而且,到現在,也沒跟她怎麼說,究竟打算怎麼把她帶出大周去,皇后已經走了,葉成紹再晚,也至少是半個月以後,也要啟程,皇上也只給了他半個月的準備時間,他手上還有許多國事要安排,還有,藍家及與藍家相親的那些親戚們都得有個妥善的安排,不然,自己走後,皇上指不定就會拿他們出氣,這是素顏心中不忍也不與許的,自己的不能建立在親人和朋友的痛苦之上,所以,她覺得將宮人們逼急了,反而會引起皇上的注意,稍稍意思意思,表示對皇上這種安排的不滿就行了。
  
  「本宮累了要歇息,這裡不用你們看著,都下去吧。」素顏微笑著對跟來的宮人們說道。
  
  宮人們相互對視一眼,有些猶豫,皇上派他們來可是監視太子和太子妃的,太子妃一進門就要將她們都趕到外殿去,皇上知道了定然會生氣,可是,太子殿下也不是個好相與的……
  
  「怎麼?本宮的話你們聽不見嗎?」素顏見這些人竟然真的不聽她的命令,心裡就有些生氣了,要是這麼著下去,以後自己就還真的沒有人身自由了,做什麼都要在這些人眼皮子底下,讓人覺得渾身不自在。
  
  素顏話音一落,葉成紹反手對著離他最近的一個太監就一腳踹了過去,罵道:「狗奴才,敢違抗太子妃的命令?再不滾蛋,本殿下將你們活刮了。」
  
  一干宮人再也不敢遲疑,灰溜溜的退出寢殿內,紫綢進來給素顏打水淨面,一旁的方媽媽臉上也露出了不豫之色,對葉成紹道:「太子殿下您還沒走呢,這些個奴才們當著您的面就不聽太子妃殿下的命令了,您若是真走了,那太子妃殿下可怎麼辦?皇后娘娘也走了,真要有個什麼事情,還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一旁的陳媽媽雖然覺得也很氣,但方媽媽這話說得也太不吉利了,什麼叫有什麼事?太子妃殿下還懷著孩子呢,真要給說中了怎麼辦?不由嗔了方媽媽一眼,說道:「太子殿下還是想法子把那些個用慣了的老人都換回來吧,奴婢幾個跟他們也熟了,辦起事來也順暢得多,而且,這些個人都不知根不知底的,要是裡面有人懷了懷心思,光奴婢幾個也是防不勝防啊。」
  
  葉成紹聽得這兩位媽媽都是關心素顏,笑了笑道:「這事不用急,爺會想辦法的。」結果紫綢手裡的帕子,自己也擦了把臉,讓紫綢和方媽媽幾個都下去了。
  
  殿中只剩了素顏葉成紹兩人,葉成紹拉著素顏的手道:「娘子,你打算好了沒?方媽媽,陳媽媽,還有紫綢,你準備帶上幾個人?」
  
  素顏詫異地看著他道:「你真的打算帶我去北戎?」
  
  「當然,我怎麼能放心把你一個人丟在大周,這一次去北戎,我或許要一兩年才能回大周了,一兩年的時間裡,有太多的不安定的因素在裡面,只有把你帶在身邊,我親自照顧著,我才安心,娘子,這一路,千里迢迢,一定會很幸苦,就是怕你撐不住。」葉成紹堅定地看著素顏道。
  
  「我撐得住。」素顏高興的回道,自己在葉成紹心中的地位,已經無需再用任何形勢任何事情去證實了,她與他,已經是一體的,他不放心丟下她一個人,她又何嘗不是捨不得與他分開,前路幸苦艱難又如何,只要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相互攙扶著,再大的困難也能度過,再多的艱難也是幸福。
  
  「娘子,你跟著我你受苦了。」素顏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清涼而明澈,那樣信任的看著自己,葉成紹的心裡有些發酸,娘子跟著自己,還真沒享過多少福,自己剛坐上太子的位置,又要她跟著顛簸,心中實在是有愧。
  
  「傻瓜,說這些做什麼?我沒覺得苦。」素顏笑著拿手指戳葉成紹的腦門,好好的這廝又在煽情,既然已經約好了要寫手一起走下去,途中有風有雨也是再正常不過的,又哪一對夫妻幾十年過下來都會是一帆風順的?生活中總有不少溝溝坎坎要經過的。
  
  兩人正說著話,聽得外面宮人來報,說是東王世子冷傲晨求見。
  
  葉成紹聽得詫異,冷傲晨這會子來做甚?
  
  不過,他還是起了身去相迎,正想將冷傲晨迎向書房時,冷傲晨已經到了殿外,冷傲晨對素顏的那點自心思葉成紹心裡是清楚的,以前他很排斥冷傲晨,也沒少吃過醋,後來,自冷傲晨救了素顏幾次,又對素顏以禮相待後,他也釋懷了,自家娘子太優秀了,會被人喜歡愛慕也是正常的,而且,素顏心裡只有他一個,人家再怎麼貼上來,娘子也沒多看別人一眼,這麼一想,這廝就更加得意了你,你們喜歡又怎麼著,娘子就是我一個人的,你們想也沒用!
  
  葉成紹大方的請了進來,素顏也笑著迎了出來,冷傲晨身著銀白色袍子,衣襟上繡著雙底青色竹,全身上下只佩戴了一個小小的玉珮,看著清爽俊雅,卻又英氣逼人,有冷傲晨在的地方,他週身的景物就會成為陪襯,不得不說,冷傲晨再隨意不過的打扮也很搶人眼球。
  
  素顏笑著向冷傲晨點了點頭,冷傲晨進來後,便給葉成紹和素顏行了一禮,葉成紹成為了太子之後,在冷傲晨這些人面前,還是如以前一樣,並沒有半分的架子,很自然的拍了拍冷傲晨的肩膀道:「冷兄,請坐。」
  
  素顏又換了紫綢沏茶過來,冷傲晨也沒有推辭,神情淡然的坐在了葉成紹夫妻的對面,喝了口茶,開門見山的說道:「太子殿下,臣來是有事相求的。」
  
  葉成紹聽得微怔沒冷傲晨從來都沒有向他提過什麼請求,以前他多次相救素顏,自己早就向償還他的認清了,巴不得能幫到冷傲晨就好。
  
  「冷兄但說無妨,只要我能辦到,定不推辭。」
  
  冷傲晨聽了微抬眸看了素顏一眼,湛亮的眸子裡意思黯然一閃而過,對葉成紹道:「臣聽聞殿下半個月後就要送皇后娘娘回北戎省親,臣大膽請纓,想跟隨殿下一同去北戎。」
  
  這話不止是葉成紹,就是素顏聽著也很震驚,去北戎可不是一個好差事,北戎如今政局也很不穩,葉成紹過去是要繼承北戎的皇位的,他身為大周的太子,既然會在北戎想成為北戎的皇帝,定然要遇到巨大的阻礙,其中艱險可想而知,冷傲晨竟然也要跟著去?
  
  葉成紹沉吟著,深深地看著冷傲晨:「冷兄,北戎天高路遠,此去會有很多艱難險阻,只怕東王也不會同意你跟著去吧。」
  
  冷傲晨又看了素顏一眼,眼中過得擔憂之色毫不掩飾,對葉成紹道:「臣今天來,正是想請太子殿下下旨的,有了殿下的旨意,父皇就算不同意,也沒辦法拒絕,正是因為此去北戎險阻大,所以臣才一定要去,殿下自問,你這一去,能分出多少心思來照顧家人?你畢竟是太子,又是北戎的皇室繼承人,一個人總有力量不歹的時候,陳想為殿下您稍盡薄力,替您分憂。」
  
  冷傲晨的話再明白不過了,他是要去保護素顏!他竟然知悉了自己要偷偷帶素顏離境的消息,是上官明昊告訴他的嗎?葉成紹心中有些不舒服,儘管冷傲晨的話說得很對,但這無疑是對他的一種挑釁,自己的妻子自己沒辦法保護,還要假手他人,葉成紹感覺很憤怒,他微瞇了眼看向冷傲晨。
  
  冷傲晨很坦然的回望著他,眼裡清明一片,並沒有半分的不敬,也沒有半點畏懼,他說得沒錯,葉成紹將素顏帶離大周,逃離大周的過程就很凶險,皇上若是知道素顏離京,第一時間就會派兵去追趕,素顏懷著孩子,要與追兵周旋,沒有人幫助護佑是不行的,再一就是,去了北戎,葉成紹肯定事務繁多,而且,就算葉成紹成了北戎皇帝,素顏是大周女子,他們雖然可以容忍可以承認葉成紹的皇室繼承人身份,卻不一定會願意葉成紹的皇后是大周女子,所以,素顏在北戎肯定比在大周還要危險,必須要有一個武功高強,而又肯全心全意保護她的人在她身邊,在葉成紹無暇顧及時,去保護她。
  
  自從知道素顏對葉成紹的感情堅不可破之後,冷傲晨的心裡就再也沒有更多的奢求了,他只希望她過得好,過得安寧,過得幸福罷了。唉一個人,不一定非要得到,看著她幸福的生活,那一是一種滿足。
  
  「世子,多謝!可是,這一去,也許就沒有機會再回大周,你放得下東王和王妃嗎?還有,大周的一切,你還很年輕,在大周,你有很好的前途,不值得的。」素顏很感動,她就是再遲鈍也感覺到了冷傲晨對她的感情,她承認,冷傲晨是個很優秀的男子,如果先遇到的是他,也許,自己會愛上他也不一定,可是,有些人,有些事情,遲了就是遲了,她的心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人呢了,她已經虧欠了冷傲晨良多,不想再欠下去,他的清乾,她承受不起。
  
  不值得麼?冷傲晨深深的凝視著素顏,這個讓他唯一動心的女子,眼裡突的閃過一絲哀傷和無奈,雖然早就算到素顏會拒絕,但親耳聽她說出來,他還是感覺到心一陣的緊揪,於她而言,他只是個外人,他沒有資格保護他。
  
  他從沒有想過,他外表溫雅清遠,但最是率性恣意,想做什麼從來就只問自己的心,不問原因和結果,他沒有想到結果,只是隨心而行,他只知道,這一次,明知道她此去艱難危險,若不跟隨去保護,自己會心神難安,會無所適從,所謂前途,在他眼裡就如糞土,若不是世子身份所困,他早就浪跡江湖,仗劍遨遊天下去了。
  
  「保護殿下,也是一件很有前途的事情,太子殿下將來有可能統一兩國,臣也想做那從龍之功臣,請太子殿下成全。」儘管他半點也不在乎權勢,但冷傲晨還是說了句違心的,卻又很合理的話,聽著像是很功利,實際上,卻是個很好說服葉成紹,也很給葉成紹面子的理由。
  
  他只說是保護殿下,沒有說是保護太子還是太子妃,這倒讓葉成紹不太好拒絕,冷傲晨的能力葉成紹是很清楚的,單就武功而言,與自己就在伯仲之間,而且,冷傲晨文韜武略才華橫溢,機智過人,有這樣一位幹將在自己身邊,確實能對自己有很大的助力。
  
  「看來冷兄是鐵了心要跟我去咯!那我就向父王請旨吧。」葉成紹思量再三,還是答應了冷傲晨的請求。
  
  素顏不解地看了眼葉成紹,這傢伙明知道自己不願意,他怎麼還是答應了?可是,當著冷傲晨的面,她也不好再反對。
  
  冷傲晨看出素顏的心思,臉上浮出一絲苦笑,瀟灑起身,對素顏道:「殿下,有時,接受別人的好意也是一種賜予。」
  
  說罷,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素顏聽得怔住,鼻頭就有點發酸起來,看著冷傲晨稍顯落寞的背影消失在殿門外,她感覺心裡像堵了一塊大石,沉重得很。
  
  身子卻落入了一個溫暖而寬闊的懷抱裡,葉成紹將素顏抱進懷裡,猛然在素顏臉上狠親了一口,嘟了嘴道:「娘子,你欠他的,我幫你還,你還不起,我還得起,除了娘子,我可以給他很多很多,不許再看,也不許再想他了。」
  
  素顏知道他又在吃乾醋,不過,心裡卻是釋然了許多,卻是,自己還不起的,葉成紹能還得起,他將來很可能負擔兩個國家的責任,正像冷傲晨所說的那樣,冷傲晨會成為他和從成功臣,將來的天下裡,他可以給冷傲晨很多很多麼肯定會有比現在的東王世子更加顯赫的榮華。
  
  中山侯與寧親王府結為親家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京城,皇上也很高興,寧親往與端雅的親事也定下來了,皇上與太后商議,先將寧親王的婚事辦了,再辦文英的婚事,但中山侯世子卻是上書皇上說,他要跟隨太子殿下一同去北戎,皇上也知道上官明昊與葉成紹還有冷傲晨幾個關係都不錯,想著紹兒去北戎身邊也著實需要幾個得力的人幫助,不然,在北戎孤身一人,很難站得住腳的。他們肯主動提出要去那苦寒之地,皇上自然應允了。
  
  所以,中山侯提出,要把上官明昊的婚事先辦了,讓他成親後再去北戎,皇上與太后一商議也覺得是,寧親王身份到底不同,皇上又覺得虧欠紹揚良多,所以,就向把紹揚的婚事辦得盛大隆重一些,半個月的時間準備也太草率了,太后也想把端雅風風光光的嫁出去,所以,兩人一合計也就同意了先辦文英的婚事。
  
  侯夫人雖然出來理事了,但身子仍尚欠佳,不能太過勞累,素顏因為曾是文英的大嫂,理應幫忙,接下來的日子裡,素顏就經常去寧親王府幫著文英準備嫁妝。
  
  因為葉成紹去宮裡鬧了一回,皇上還是把青竹還給了素顏,但紅菊卻沒有再來,而是派了乾清宮的女官黃姑姑前來與青竹一起服侍素顏。
  
  青竹在黃姑姑第一天來時就試探過,這位黃姑姑的身手高不可測,比她只強不弱,看來,皇上對素顏是看護得很緊的,素顏是皇上手中一個很重要的砝碼。
  
  一連幾日,黃姑姑對素顏寸步不離,吃飯睡覺都不肯離開。
  
  這一日,素顏自寧親王府回來,葉成紹在外面忙,還沒有回來,素顏便坐在正殿裡,與方媽媽幾個說著話,紫綢見素顏的神情有些懶怠,便讓顧余氏去燉了點參雞湯過來,端著碗,剛走進正殿,黃姑姑就迎了上來,問道:「燉的什麼湯?是給太子妃殿下用的麼?」
  
  自這黃姑姑來了後,紫綢就差不多被這黃姑姑將差事都搶走了,這會子自己燉了湯來,她也是一副懷疑的口吻,紫綢心頭的火蹭的一下就上來了,沒好氣的說道:「燉的什麼湯,給誰用,不用姑姑管,這裡是太子府,不是乾清宮,姑姑似乎管得太寬了吧。」
  
  黃姑姑大約三十幾歲的年紀,長得還算清秀,只是成天伴著一張臉,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她以前是服侍皇上的,在宮裡有著超人的地位,比起一般的宮女太監來,她的地位可以比得上大內總管了,在宮裡,沒有哪個宮人敢用這種口氣跟她說話,莫說是宮女,就是那些地位低點的妃嬪也不敢對她不敬,所以,聽到紫綢這樣屋裡的對她說話,她的眼睛凌厲的看向紫綢,喝道:「你好大的膽子,皇上派我來服侍太子妃,太子妃的一切就由我負責,她的吃食不能出半點茬子,這湯你竟然不肯說明出處和品名,那就倒了吧。」
  
  說著,她毫不猶豫的將紫綢手上的神堂多了過去,隨手就往殿外一潑,將碗塞進了紫綢懷裡。
  
  紫綢大怒,她可是素顏身邊的老人,是素顏的陪嫁,黃姑姑一再的蔑視她,她忍黃姑姑很久了,今天她再也忍不住了,看著黃姑姑揚長而去的背影,她拿起手中的碗就向黃姑姑砸了過去。
  
  黃姑姑聽得風聲,回頭輕鬆的一伸手,就接住了砸過去的那只碗,冷笑一聲對紫綢道:「知不知道你這事以下犯上?」
  
  紫綢知道自己打不過她,氣得插了腰伸出一根手指罵道:「以下犯上?你還知道以下犯上是什麼?我看這宮裡以下犯上的事情做得最多的就是你了。」
  
  黃姑姑聽了雙手疊在胸前,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看著紫綢道:「你再對我無禮,小心我折斷了你的手指。」
  
  紫綢也不怕,反正素顏也早就對黃姑姑不耐煩了,她也是藉著這件事情來鬧,鬧得越大越好,將這討厭的黃姑姑鬧走了才好呢。
  
  「折我手指?我呸,你以為有一身武功就了不起了麼?還不也和我一樣是服侍人的下人,有太子妃殿下在,我看你敢碰我半根汗毛。」紫綢不但沒有把手指放下去,還直接點到了黃姑姑的鼻子尖上。
  
  這無異是對黃姑姑的再一次挑釁,黃姑姑氣得伸了手就要去抓紫綢的手指,突然自她臉側非來一根白色的絹帶,將紫綢捲起直接拉走了。
  
  青竹將紫綢放到一邊,冷冷地走到黃姑姑身邊道:「姑姑不知道太子妃殿下正在休息麼?如此吵鬧,也不怕驚著了殿下?」
  
  黃姑姑不屑地看著青竹道:「我如何做事,還由不得你來置喙,要替人出頭,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說罷,轉身沒事人一樣向正殿裡走去。
  
  青竹聽得大怒,她也不發作,而是跟著黃姑姑一同進了正殿,素顏在正殿裡只聽得紫綢在與黃姑姑鬧,她心裡就很不豫,可是想著趕走了這黃姑姑,說不得皇上又會派個綠姑姑什麼的來,還是一樣的麻煩,就懶得說了。
  
  這會子看青竹和紫綢兩人的臉色都不好看,心裡就有些些成算,看來,這位黃姑姑不敲打敲打,她還真是目中無人了。
  
  「怎麼回事?」素顏問紫綢。
  
  紫綢正氣得臉都是白的,見素顏問起,就瞪了黃姑姑一眼道:「回殿下的話,奴婢給您燉了碗參湯,黃姑姑不肯讓奴婢拿來給您用,還說您的一切都由她負責,把奴婢燉的湯給潑在殿外了。」邊說邊又哭了起來,也不喊殿下了,「大姑娘,奴婢可是從小兒就跟著您的,奴婢對您的忠心,可昭日月,奴婢可沒有過要害大姑娘您的心,如今天天被人防賊一樣的防著,這日子奴婢過得憋屈,奴婢過得難受,您要是也不中意奴婢了,就把奴婢趕出去吧。」
  
  素顏聽得一沉,也不等黃姑姑開口,便道:「黃姑姑,本宮念你是皇上身邊信得過之人,所以對你敬重有加,可你其心可誅啊。」
  
  黃姑姑聽得大驚,冷著臉大聲分辯道:「殿下明鑒,奴婢只是嚴管著您身邊的下人,並沒有做任何不軌之事。」
  
  「沒有做嗎?你將本宮要喝的參湯倒掉,還倒在殿門口,如今可是臘月寒冬,天寒地凍,你將湯倒在門口,肯定會結冰,你是想讓本宮滑倒,從而陷害本宮腹中胎兒吧。」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6:01 PM

  第一百七十章
  
  那黃姑姑沒有想到這一層,她原是仗著受皇上的寵信,又是得了聖令來監視素顏的,對素顏一直並不是很恭敬,這會子被素顏如此一說,不由得嚇出一身冷汗來,謀殺皇太孫的罪名可不小,莫說殺頭,怕是滅門都是有可能的,如此一想,黃姑姑的腿一軟,撲通跪在了素顏面前說道:「請太子妃殿下息怒,奴婢不敢,給奴婢一百個膽子,奴婢也是不敢陷害殿下您的,奴婢是奉皇上旨意來服侍殿下您的,您要是有半點閃失,奴婢都是萬死難辭其咎的,請殿下明鑒,奴婢決無害殿下之意。」
  
  素顏冷笑著看著黃姑姑道:「沒有麼?那倒在門口的湯藥如何解釋?你不會說你不知道那可能會使得本宮滑倒的吧?說起來,你也是皇上身邊的老人了,這點子事情也不能思慮周全,怎麼著也難以讓人相信,你說,若是本宮將這事拿到太后哪裡去掰扯掰扯,你說太后會如何?」
  
  黃姑姑聽得臉色煞白,她這事做得確實不地道,也不周全,太子妃是孕婦,宮裡頭又全是大理石的地板,稍有濕滑,就可能會導致太子妃滑倒,作為一個在宮裡當職多年的老人,確實是犯了大錯了,這事要是說到太后那裡去,以太后和皇后對太子妃和皇太孫的重視,自己就算在皇上面前再有臉面,也只有一個死字……
  
  「求殿下饒命,求殿下饒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以後一定會用心服侍殿下的,求殿下饒過奴婢這一回吧。」黃姑姑對著素顏猛磕起頭來,光潔的額頭上,頓時就磕得紅腫一片。
  
  素顏端著紫綢沏過來的茶,慢悠悠的喝了一口,冷冷地看著她磕著頭,像黃姑姑這種人,趕回去是不現實的,但敲打敲打那是必須的,不然,以後自己在這太子府裡,還真是沒半點自由了,這一次,一定要把她敲打得怕了,以後,她就再也不敢胡生事端了。
  
  黃姑姑繼續磕著頭,素顏沒有叫停,她也沒敢停,那額頭磕在地板上,咚咚作響,一旁的紫綢看著就覺著痛快,她這陣子可是受夠了黃姑姑的氣,早就向懲治黃姑姑一番,今天也總算如願讓她看到了黃姑姑受罰了。
  
  青竹看著也覺著解恨,葉成紹的計劃紫綢或許不知道,青竹卻是知道的,太子妃殿下想要與太子一同潛離大周,有黃姑姑這位武功高強之人貼身監守,難度就會變得很大,如今黃姑姑被太子妃殿下震懾住了,以後就肯定不敢如從前那般放肆了,調開她也方便很多。
  
  黃姑姑的額頭磕得滲出血來,饒是她武功高深,這麼著磕下去,腦袋也被磕得暈乎乎的,太子妃不鬆口,她就一直不敢停,磕到後來,她只知道機械磕頭,腦子裡都是一片空白了,素顏瞧著也差不多了,便輕聲道:「起來吧,本宮也沒說要怎麼責罰你,你怎麼還跟地板較上勁了,這麼著死磕,要是傳出去,知道的,就說是你自己磕的,不知道的,人家還以為本宮對父皇派來的人不滿,藉故責罰你呢。」
  
  「不敢,不敢,殿下宅心仁厚,對奴婢向來溫和,並沒有責罰過奴婢,奴婢是自己做錯了事了,自罰,求殿下饒了奴婢這一回,奴婢下回做事,一定會小心的。」黃姑姑哪裡聽不出素顏話裡的意思,她也是有眼色的,今天這事是自己撞到素顏手裡頭了,吃了苦,也只能打落了牙齒往肚子裡吞,只要素顏不再計較,她是半句多言也不敢說的。
  
  素顏笑著將茶碗放下,懶懶的打了個呵欠,對紫綢道:「去扶了黃姑姑起來吧,找幾個人,將那湯藥給本宮擦乾淨了。」
  
  紫綢聽了就不情不願的去扶黃姑姑,黃姑姑哪裡還敢讓人扶,忙謝恩起來道:「殿下,湯是奴婢潑的,奴婢這就去擦乾,不敢勞動他人。」
  
  素顏懶得再理她,對紫綢道:「那參湯還有沒有?本宮還真的餓了。」又對青竹道:「你去門口瞧瞧,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幾時回來,還說讓本宮等他一同用飯呢,到這會子還沒回。」
  
  說話間,葉成紹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正好碰到額頭紅腫的黃姑姑正蹲在地上拿抹布擦著地板,不由詫異的看了黃姑姑一眼,問素顏:「怎麼回事呢?敲打她了?」
  
  素顏會心的一笑,起來親親熱熱的挽了葉成紹的手道:「相公,我今天讓顧媽媽做了佛跳牆,咱們一起吃去。」
  
  「佛跳牆?是菜名麼?」葉成紹見素顏心情很好,笑瞇瞇的樣子,知道黃姑姑定然是在自家娘子這裡吃了癟了,心裡也覺得爽快。
  
  「是啊,這菜可是你娘子我特意讓顧媽媽學著做的哦。」兩人相互扶著,邊走邊聊,往餐桌前走去。
  
  自那一日後,黃姑姑果然不敢像以前那樣狂妄了,雖然仍是守在素顏身邊,但對紫綢幾個客氣多了,而且,也不敢使勁往素顏跟前湊了,很多貼身的事情,都讓紫綢和青竹做著,她只是看著,不敢多言半句。
  
  文英和上官明昊的婚期定下來了,寧親王府越發的熱鬧和忙碌了起來,素顏出入宮裡仍然有不少人跟著,即使到了寧親王府,那些人,也是守在她身周,黃姑姑也仍是不離她左右,到了文英出嫁的那天,素顏作為文英的大嫂,自然是要去送親的,一大早兒,素顏就在青竹和紫綢的陪伴下去了寧親王府,侯夫人盛裝迎了出來,正要對素顏行禮,素顏忙讓紫綢去扶住侯夫人,「母親,都跟你說過好多回了,我是晚輩,您不用給我行禮的。」
  
  自從侯爺死後,侯夫人看透了很多事情,也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比過去要通情達理多了,這一次文英出嫁,她就不遺餘力的幫文英操辦著,這讓素顏很是欣慰,如今寧親王府總算是和美多了,紹揚比過去更加孝順侯夫人,也算是撫慰了侯夫人的喪子之痛,紹揚原就是侯夫人養大的,母子情濃得化不開了,如今紹揚也成親在即,侯夫人滿心期待著,早些得了孫子,自己就可以含飴弄孫,頤養天年了。
  
  雖然被紫綢扶住,侯夫人的禮還是行完了,其實侯夫人也不是那麼看重禮數之人,只是素顏雖然不介意她的禮數,但是素顏跟著的那幫子宮人可都是虎視眈眈地看著呢,那可都是皇宮裡出來的,侯夫人是不想給話柄給那些皇宮裡的人說。
  
  禮是行下去了,但侯夫人起了身卻說道:「臣婦也知道殿下的孝心,但禮數還是要周全的,便是殿下不在意這些個小事,臣婦也不能讓殿下為難啊。」說著,眼睛就往素顏身邊的人掃了一遍。
  
  素顏立即聽出侯夫人話裡的意思來,不由歎了口氣道:「早知道當了太子妃這麼不得自由,還不如當初就在您身邊待著舒坦呢,您瞧瞧,就連對您的孝敬都要受別人的影響,這日子過得,心裡憋悶得緊。」
  
  那些跟來的宮人們一聽這話,嚇得大氣也不敢出,黃姑姑可是被太子妃狠治過一會的,她們可沒有黃姑姑的身份重,若是觸怒了太子妃,可就不是只磕幾個頭就能了事的。
  
  侯夫人見那些宮人果然有些害怕,便笑著道:「殿下,您也要放開心,他們也是職責所在,是要小心保護您呢。」
  
  這話讓那些宮人聽得心頭稍鬆,感覺侯夫人這話說得公道。
  
  素顏聽了卻是又歎了口氣道:「母親,你也不是不知道,我這個人,最是隨意了,這成天到晚的跟上一大幫子人看著,做什麼事情都得規規矩矩的,說句不好聽的,就是肚子脹了想打個屁都不敢痛快的放,怕她們看著了說我不雅,影響了太子妃的形象。」
  
  侯夫人是第一次聽到素顏說如此粗俗的話,卻又說得生動而貼切,不由大笑起來,一旁的青竹和紫綢也掩嘴在笑,那些宮人卻是聽得一臉的古怪,但又不得不承認,太子妃殿下說的是事實,宮裡頭的規矩本就大,作為太子妃,將來的皇后,她必須得事事按了宮裡的規矩來形勢,行坐之間,都是要符合標準才是,也著實不自在得很。
  
  侯夫人笑完後,對那些宮人們道:「今兒是本夫人的女兒出嫁之日,是寧親王府大喜的日子,你們既然來了,就好生在府裡頭喝酒吃菜,玩上一玩,也給寧親王府湊個熱鬧,至於太子妃殿下嘛,有本夫人陪著,不會有半分損傷的,本夫人保證宴席過後,還給你們一個好端端的太子妃就是。
  
  那些宮人平日裡在宮裡也嚴肅拘謹慣了的,難得放鬆一次,聽了侯夫人的話就全看向黃姑姑,黃姑姑的臉黑沉著,她知道自己來東宮的首要任務是什麼,那些宮人全都歸她管,從屬下的眼神中他也知道,那些人還是有些動心的,但這事非常時期,越是人多熱鬧,就越要謹慎才行啊,她正要回絕侯夫人的話,就看到素顏明亮的雙眼清冷冷地看了過來,她立即就想起自己曾犯過的錯兒,忙將要說出口的話又吞了回去,乾笑著道:
  
  「侯夫人說得甚是,今兒殿下難得開心,大傢伙兒也就跟著寧親王府湊湊熱鬧吧。」轉了身又嚴厲的掃視了那些宮人們一遍,眼裡的警告之意明顯,「都散了吧,別跟著了。」
  
  那些宮人一聽,如獲重釋,行了禮就退下了,很快就有寧親王府的丫環婆子們上來,說是請他們去喝早酒。
  
  素顏這才覺得鬆了一口氣,跟著侯夫人一起往文英的閨房裡走去。
  
  文英的閨房裡,全福奶奶正在幫文英梳頭,邊梳邊說著吉利話兒,見素顏和侯夫人來了,那全福奶奶忙起了身行禮。
  
  盛妝下的文英嬌俏美麗,見到素顏也是上前來行禮,素顏忙托住她道:「妹妹無須多禮,今兒可是你的大喜之日呢。」說著,歪了頭,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文英,笑道:「母親,平日裡沒沒怎麼覺著,今日這一見才知道,咱們大妹妹可真是國色天香呢。中山侯世子可真是有福了,娶了個天仙般的美人兒回去。」
  
  文英被素顏說得羞紅了臉,眼裡卻閃過一絲的傷痛,嬌羞的垂了眸,很好的掩飾住了自己的心思,小聲道:「大嫂又取笑我了,這都是全福奶奶妝化得好呢,我再好看,也比不得大嫂您啊。」
  
  一時,她的丫鬟紅麗拿了嫁衣過來,要文英換上,素顏和侯夫人就親自動手,幫文英穿嫁衣,一件大紅的嫁衣穿在身上,襯得文英肌膚更加白皙俏麗,艷光照人。
  
  侯夫人對跟著的黃姑姑和青竹說道:「你們幾個看看,本夫人的女兒是不是最美的新娘啊?」
  
  黃姑姑雖有三十幾歲了,卻是雲英未嫁,看著艷若桃李的文英,眼裡閃著一絲羨慕和滄桑,突然覺得這裡的一切與自己格格不入,大紅的喜字看著是那樣的刺目,她也曾經年輕過,也曾經有過少女懷春的時候,也曾有過心儀的男子……更夢想過有披上嫁衣,嫁給心愛的郎君……
  
  素顏敏感的察覺到了黃姑姑眼裡的痛色,心裡滑過一絲不忍,但仍是笑道:「黃姑姑,你是宮裡的老人了,你幫本宮的大妹妹看看,她這珠冠如何?比起本宮的鳳冠來,有什麼不同?」
  
  黃姑姑聽得一怔,她將目光一道文英的珠冠上,文英的珠冠是素顏送的,是請了內務府的工匠製作的,手藝自然非同凡響,那珠冠上,最大的東珠都有鴿子蛋那麼大了,著實華貴又漂亮得很,黃姑姑乾笑了笑道:「殿下,大姑娘的鳳冠很好看,不過,自然是不能跟殿下的鳳冠相比的。」就是比得上,也不能說啊,太子妃的鳳冠,豈是一般的臣女能媲美的?
  
  素顏聽了就將那珠冠拿在手上細看,邊看邊說:「怎麼不能比啊,本宮就覺得大妹妹這鳳冠好,至少比本宮的那個輕,戴在頭上沒那麼重,不信,黃姑姑你戴著試試?」說著,她竟然真的端起鳳冠往黃姑姑頭上戴來。
  
  黃姑姑的心頭一陣刺痛,嚇得連連往後退,素顏笑著去追她,邊追邊上說:「戴下試試嘛,我還沒見過黃姑姑戴鳳冠是什麼樣子呢,黃姑姑深得皇上的新人,指不定哪一天,就被皇上給提了級,也能帶上這鳳冠呢。」她越說越離譜,黃姑姑聽得想死的心都有了,又不敢用手推她,只一個勁的後退著,一旁的侯夫人笑吟吟地看著,也跟著道:「黃姑姑,你家太子妃就是個小孩子心性,你就成全她的好奇心吧。」
  
  黃姑姑實在是呆不下去了,她求助似的看向文英,人家拿著她的嫁冠要給別人戴,按說文英心裡應該有忌諱才是啊,文英卻只是笑,並沒有說什麼,她只好用手接過素顏手裡的鳳冠,向素顏一福道:「殿下莫要再開玩笑了,這是大姑娘的婉冠,奴婢萬死也不管戴的。奴婢下去幫您瞧瞧,太子殿下怕是已經到了。」說著,也不等素顏答應,逃也似的跑了。
  
  黃姑姑出去後,很快找到了自己的那幾個屬下,那些宮人見黃姑姑自屋裡出來了,忙圍了過來,他們很機警的站好位,將文英的閨房四周盯了個嚴實,只要守住這座小院子,太子妃就不會有什麼閃失。
  
  青竹在穿堂裡,冷冷地看著黃姑姑在外面的佈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直立如松一般的守在穿堂門口。
  
  等黃姑姑覺得文英的嫁前禮儀已經行完之後,她才回了文英的閨房裡,只見文英蓋上了大蓋頭端莊地坐在床上,一旁的全福奶奶正拿了個蘋果放在文英手上,又叮囑著一些新娘要注意的事項,屋裡卻沒有看到素顏的身影,黃姑姑心頭一緊,忙看向侯夫人。
  
  侯夫人笑道:「太子妃的慣相真不好,剛才還口口聲聲的說要陪著文英到出門子的那一刻呢,看,這會子,用了點蓮子羹就說累了,到後頭歇著去了。」
  
  黃姑姑聽得心中生疑,忙向偏房走去,正好看到青竹守在偏房門外,心裡稍覺安了些,便笑道:「青竹姑娘,殿下又睡了麼?」
  
  青竹正抓了把瓜子在嗑,聽黃姑姑問,伸了手將瓜子給黃姑姑,黃姑姑這會子哪有心情嗑瓜子,抬腳就要進門去。
  
  青竹將口中的瓜子殼往前一吐,笑道:「姑姑,殿下才睡下呢,這會子進去怕是會吵著她。」
  
  青竹越是不讓他進去,她便越發的生疑,黃姑姑乾笑道:「這裡畢竟不是太子府,安全守衛可不能馬虎了,你放心,我只是查看一二,絕不會吵著殿下。」
  
  青竹聽了淡淡一笑,讓過身子去讓黃姑姑走了進去。
  
  屋裡紫綢也坐在塌幾上打盹兒,黃姑姑進來將她驚醒了,她不由瞪了黃姑姑一眼,繼續瞇了眼打盹。
  
  黃姑姑沒理會紫綢,看向床上,紗帳並未放下,素顏正朝裡躺著,她早上穿的外套就脫在床頭櫃上,頭髮還是早上出門時的髮式,只是將頭飾都取下來,也擺在床頭小几子上,黃姑姑見素顏睡得香,不敢再多打擾,就退了出來。
  
  沒多久,就聽到外面一陣鞭炮聲震天的響,中山侯府迎親的隊伍來了,外面熱鬧喧天,黃姑姑與青竹一同站在偏房門外,看向屋裡,猶豫著要不要叫醒太子妃,青竹手裡的一把瓜子早嗑完了,這會子興致勃勃的就想要到外面看熱鬧,對黃姑姑道:「殿下自懷上了後,瞌睡就多了,這一時半會怕是醒不來,姑姑您幫我看著,我到外面去瞧熱鬧去,看看能搶個紅包不。」
  
  黃姑姑看了屋裡一眼,外面動靜那麼大,太子妃竟然還睡得著,還真是不可思議,不過,正像是青竹說的,孕婦的生活習慣就是與往常不一樣,便點了頭讓青竹走了。
  
  外面的宮人看著文英身著嫁衣,頭戴鳳冠,蓋著蓋頭在喜娘的攙扶下向外面走去,上官明昊也是一身大紅的新郎服,在冷傲晨和郁三公子幾個人的陪同下一起走了進來,穿著新郎服的上官明昊顯得意氣風發,豐神俊朗,葉成紹作為文英名義上的大哥,背起文英向外面走去。
  
  到了大門外的花轎旁,葉成紹將文英放了下來,喜娘將文英扶進了花轎。
  
  葉成紹有絲怔忡的站在花轎旁,似乎有些不捨得自家妹妹就此嫁了出去,看著花轎出神。
  
  上官明昊上前對他行了一禮,葉成紹這才晃過神來,眼神複雜的看向葉成紹,一旁的冷傲晨也上來捶了上官明昊的肩膀一下,笑道:「明昊兄總算是抱得美人歸了,看你這副得意的樣子,不捶你幾下,心裡不舒服。」
  
  上官明昊卻是很高興,連連的對著冷傲晨作揖道:「冷兄眼界太高了,以冷兄的人才家世,這京城裡,想給你做新娘子的千金閨秀怕是都快擠破門了。」
  
  葉成紹在意昂笑著催促道:「吉時到了,明昊兄快些上馬吧,可別委屈了我家妹子。」
  
  中山侯府,外面的酒席已經快接近尾聲了,上官明昊被人灌得醉醺醺的扶了進來,一屋子的年輕公子原本還要鬧新房的,但看到上官明昊醉得似乎不省人事了,只好都散了。
  
  新房門關上的那一刻,原本醉臥在床上的上官明昊睜開了眼睛,眼神清明而湛亮,端坐在床頭的文英抬起雙手就準備自己揭下蓋頭,上官明昊眼疾手快的就捉住了她的手:「讓我來揭好嗎?我等這一刻,等得心都痛了。」
  
  文英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上官明昊鬆了她的手,用幾乎虔誠的目光看著文英頭上的紅頭巾,他拿了秤桿來,小心翼翼的,有些顫抖的挑開那大紅的蓋頭,蓋頭下,素顏一張素淨而清麗的臉龐呈現在他的眼前。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上官明昊看著這張乾淨而清麗的臉龐,溫潤的眼睛裡泛起一層氤氳,嘴角露出一絲幸福的笑容,他的眼神深邃而專注,聲音輕柔道:「不管如何,我終於親手揭開過你的蓋頭了,在我心裡,你已經嫁給我了。呵呵,大妹妹,你知道不知道,從你退了我的親事那一刻起,我就無時無刻地不想著要再讓你回心轉意,要讓你做我的新娘。」
  
  素顏驚詫地看著上官明昊,這原本只是個計謀,上官明昊應該明白自己只是替了文英上花轎,真正嫁給他的是文英才對,這會子上官明昊應該迅速將自己送出中山侯府才是啊,可是他……素顏微啟紅唇,剛要說話時,上官明昊伸出一根乾淨而修長的手指覆在她的唇上,搖了搖頭,聲音裡帶著乞求之色,深邃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沉痛道:「不要說,我清楚得很,不要說出來,大妹妹,就給我一個短暫的夢境好嗎?就算是……你給我的一點恩賜?」
  
  素顏的心疼一顫,想起當初她第一次見到他時,那時的上官明昊意氣風發,風流倜儻,自信而高傲,看人的眼神雖然溫潤,卻是一種居高臨下的俯視。曾幾何時,他在自己面前竟然變得有些自卑而怯懦了?那次退婚,對他打擊真的大到了如此地步麼?
  
  素顏一直固執地認為,上官明昊對自己表現出來的深情全是因為在自己這裡受了挫折的緣故,在情場上,他一直是個勝利者,京城裡,愛慕他的人多了去了,只要他願意,就是皇室公主他也能娶得到。但他在自己這裡栽了個大跟頭,所以,他才將自己當成了攻克和征服的目標,而自己已經嫁作他婦,他再也沒有機會征服自己了。正是出於這種心理,才使得他一直不能釋懷,把挫折和征服欲看成了愛戀,或許,他的內心裡,對自己其實沒有那麼深的感情。如今文英已經嫁給了他,素顏希望他能看清自己的真心,好好與文英相親相愛幸福地過下去。
  
  「明昊大哥!」素顏也如上官明昊一樣,喚著他們從前相識時相互的稱謂。
  
  果然這樣的稱謂讓上官明昊眼中的那抹痛色消退了不少,他唇畔漾開一抹欣慰的微笑,在素顏身邊坐了下來,端起桌上的一杯茶遞給素顏,聲音輕柔得像要飄起來一樣:「喝點水吧,身子還舒服吧?婚禮儀式很長,是不是累了?」
  
  素顏乖順地接過他遞來的茶,一飲而盡。她確實很渴了,代替文英拜堂後,身邊一直守著喜娘,她不好隨意亂動,本分地做著替嫁新娘,一直連口水也沒能喝上。
  
  上官明昊將杯子接了過去,又拿了帕子來,要拭素顏唇角的余茶,素顏的頭側向一偏,他的手就僵在了半空,眼裡的痛色又變得濃烈了些,素顏心頭一酸,笑著接過他手裡的帕子,自己擦了擦,深深地看著上官明昊道:
  
  「明昊大哥,你很好,你一直都很好,只是我們沒有緣分,有些事情,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不能再回頭的,文英她……」
  
  上官明昊臉上浮出一絲苦澀的笑來,歎了口氣道:「大妹妹,你還是這般的狠心,你就不能不說出來麼?哪怕再晚一些說出來也好啊。」說著,他伸了手來,輕輕地幫素顏取下頭上的鳳冠,動作輕柔而小心,生怕扯痛了素顏的頭髮。
  
  他眼裡深沉的痛色感染了素顏,心變得也沉痛而壓抑起來,一絲愧疚由心底而生,她突然就脫口道:「你不會是真的喜歡我吧?」
  
  上官明昊被她的話問得一滯,星眸驟然睜大了些,眼裡的傷痛更加濃厚了,一把捉住素顏的手,帶著深重的鼻音大聲吼道:「你可以不喜歡我,可以輕視我,但是你不能懷疑我對你的感情!」
  
  素顏被他震怒的樣子嚇住,掙扎著想把手自他的手中抽出來,但是上官明昊握得很緊,她哪裡能掙得脫。其實剛才那句話一問出口後,她也後悔了,自己這是怎麼了?這種情況下,還問這種話,既幼稚又可笑,就算他對自己的感情是真的,難不成,自己還想要移情別戀,背叛葉成紹?看吧,果然真把這個人給惹火了,自己這是在做什麼啊?
  
  第一次面對上官明昊時,素顏沒有了底氣,有些膽怯地縮著脖子小聲道:「那個,我的手好痛……其實……我只是……」
  
  看著素顏縮頭縮腦,一副小媳婦的樣子,上官明昊也回過神來,突然心裡的怒氣就消了許多。至少,她沒有像從前那樣,像只小老虎一樣地瞪視著自己,罵自己是大尾巴狼了,這也算是一點小收穫麼?他心疼地鬆開了她的手,問道:「你只是什麼?」聲音仍然有些咄咄逼人。
  
  「我只是想證實一下下,證實一下下。」素顏揉著被上官明昊抓紅的手腕,小聲道。
  
  「證實什麼?」上官明昊的心火又被她撩起,逼問道。
  
  「證實你其實是一個大好人啊,那個,明昊大哥,文英一會子就要來了,你看是不是……」素顏實在是不想再與他呆下去了,這條大尾巴狼比以前更加危險了。以前自己有底氣,認為他虛情假意,對待感情很不認真,可現在,她感覺到了他的那份濃烈的深情,她很害怕,也有些愧疚。畢竟造成他現在這個樣子,自己也是有責任的,當初他也曾向自己道歉和解釋來著,大老爺被抓時,他的確努力去營救過,是中山侯為了成全葉成紹而犧牲了他,真正受傷的人是他啊。
  
  素顏的神情再一次刺傷了上官明昊,她一副想要逃走,畏自己如虎如狼的樣子,難道她以為自己會對她做出什麼不合禮數的事情來麼?他苦笑著退開一些,頹然地垂下手,神情萎頓而落寞。
  
  他的樣子讓素顏一陣心虛,又感覺有一絲不忍,定了定神,她輕咳了一聲,認真地轉過頭來看著上官明昊說道:「對不起,明昊大哥,雖然,這句話來得晚了些,但我還是要對你說聲,對不起,當初,是我誤會你了。」
  
  上官明昊聽得一震,眼皮迅速抬起,怔怔地看著素顏,眼裡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道:「對不起什麼?誤會?你的意思是,如果當初沒有誤會,你會嫁給我?」
  
  這個問題素顏從來沒有仔細想過,如今他突然問起來,她不由也自問,如果當初沒有素情的從中作梗,沒有大老爺的被抓,自己會嫁給他嗎?會喜歡他嗎?可是,劉婉如呢?劉婉如雖然也是葉成紹設下的計,但是,他為什麼會中計?之所以會有那麼多的誤會,終其原因還是因為他對感情不清不楚,處處留情的緣故吧,那是自己的忌諱。她不得不承認,第一次見到上官明昊時,自己是有好感的,也打算過要嫁給他的。可是後來,他們對於婚姻的觀念太不一致了,他的感情也許是真的,但一定不專一,也不是她想要的。
  
  面對上官明昊的咄咄逼問,素顏這一次沒有退縮,她微微一笑,看著上官明昊的眼睛說道:「明昊大哥,不管以前的誤會是如何產生的,但如果讓我重新來選一次,我還是會嫁給葉成紹,你很好,但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這是時隔一年多以後,素顏再一次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她不喜歡他,上官明昊的身子明顯地搖晃了一下,整張臉都白了下來,人像是一下子憔悴了許多。雖然早就知道她的答案,他還是不死心,想要再問一次,因為以前,素顏對他的印象太壞,從來也沒有給過他解釋的機會。而這一次,他在素顏心裡的印象大大改觀了,所以,他抱著一線希望再問這一次,但得到的答案仍是如此的殘酷。不過,心中卻是釋懷了,她說了,不是自己不好,是她不喜歡自己這樣的類型,也是,感情是要靠緣分的,將心比心,天下間好的女子千千萬,為何自己就只喜歡她一個呢?別的女子也不是不好,只是不合自己的心。
  
  這一次的交談機會是他向葉成紹要來的,他要給自己的感情一個了結的機會,他原本就只是要一個答案,並不想要如何,不管答案是什麼,他也沒有妄想了,他與她的一切都成為了過去,她現在已經是別人的妻子,有了別人的孩子,而他現在也成為了另一個女子的丈夫,要對那個女子的一生幸福負責。
  
  上官明昊站起身來,溫柔地扶起素顏,臉上帶著釋然的微笑,眼裡的痛色也掩去了,只剩下一絲無奈道:「去後堂換了這身衣服吧,太子殿下在後門處等你,我送你出去。」
  
  他似乎想通了,不像剛才那樣激動了,素顏看著上官明昊臉上釋然的微笑,心裡也鬆了口氣。她其實還是很欣賞和感激他的,如果不是為了幫助自己,他不會這麼快就娶了文英,拿自己的婚姻為籌碼,換取自己的安全,這讓素顏很感動。不管當初如何,現在的他,很值得她尊敬,她打心眼裡當他是自己的朋友,和兄長。
  
  「謝謝你,明昊大哥。」素顏很自然地扶住上官明昊的手臂起了身,到後堂去將身上的喜服換了下來,再出來時,上官明昊身上的喜服也換成了一身常服,牽著素顏的手,向中山侯府後園子走去。
  
  前院仍有不少喧鬧聲,府裡頭仍有不少賓客沒走,後院裡還有咿咿呀呀唱大戲的聲音,府裡不少丫環婆子都看大戲去了,也因著中山侯早就有準備,上官明昊帶著素顏穿過府裡的園子時,並沒有遇到任何一個人,很順利地就到了後園門口。打開後園門,果然看到一輛馬車停在了門外,葉成紹自馬車上跳了下來,看到了門口的素顏,走了過來。
  
  在園子中走時,素顏就鬆開了上官明昊的手,這會子見葉成紹走了過來,上官明昊趁素顏不注意,又牽住了她的手,扶著她迎向葉成紹。
  
  葉成紹的眼神一沉,眼睛盯著素顏的手,嘴角抿得緊緊的,但還好,沒有發脾氣,只是大步走了過來,長臂一伸,就要將素顏攬過去。
  
  上官明昊卻是向前一步,擋在了素顏的身前,眼神挑釁地看著葉成紹。
  
  葉成紹不解地看著上官明昊,這是他們之間早就約好了的,他現在這個樣子,是什麼意思?葉成紹的眼神也變得危險了起來。
  
  一時間,兩人之間暗潮湧動,隱隱有戰鬥一觸即發的趨勢,素顏在後面敏感地感覺到了他們之間的氣氛不對勁,想從上官明昊身後走出來,上官明昊卻是將她攔了個嚴實,對葉成紹道:「雖然你現在是太子,但是有一句話我早就想跟你說了。」
  
  葉成紹強忍心中的怒火,問道:「什麼話,你且說來聽聽。」
  
  「就是,我想打你很久了。」上官明昊沉吟了一下,半晌才說道,而且,身隨聲動,突然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拳擊在了葉成紹的肚子上。
  
  葉成紹猝不及防被他一拳擊中,彎腰摀住肚子,蹲了下去,上官明昊身後的素顏聽到一聲痛苦的悶哼,心猛地一緊,快速跑了出來,緊張地扶住葉成紹道:「相公,相公,你怎麼了?」
  
  葉成紹捂著肚子,眉頭皺得緊緊的,一臉痛苦的模樣,艱難地說道:「娘子,好痛啊。」
  
  「很痛嗎?明昊大哥,你做什麼?」素顏的聲音都顫了,不解上官明昊為何這樣做。
  
  「別裝了,再裝我還打你。」上官明昊鄙夷地看著葉成紹說道,這廝太過分了,自己那一拳雖然很重,但憑他的武功,怎麼會痛成這個樣子?分明就是故意裝弱,讓素顏當著自己的面心疼他,刺激自己呢。
  
  葉成紹見被上官明昊識破,哈哈大笑著站起身來,對上官明昊作了一揖道:「多謝明昊兄的相助,我也有一句話早就想說了,一直沒有說。」
  
  上官明昊問道:「什麼?」
  
  「對不起!」葉成紹認真地看著上官明昊,真誠地對他說道,他剛才是故意讓上官明昊打的,當初他從上官明昊手中將素顏搶過來,確實用了些見不得光的手段。不過,那時他也不是很看得上上官明昊,也以為他是個偽君子,只會用花花手段討女孩子的歡心。現在才知道,上官明昊對素顏的感情不會比自己的少,為了素顏,上官明昊也犧牲了很多。上官明昊並不愛文英,但為了相救素顏,他竟然就同意了,所以,這一拳,是自己欠他的,應該挨的。
  
  上官明昊聽了笑著搖了搖頭,深深地看了素顏一眼道:「你不用說對不起,她喜歡的是你,就算當初沒有你做的那些個事情,她也不會嫁給我的。你小子命好,我嫉妒你。不過,你以後若是再讓她受苦,我保證會將她從你身邊帶走。」
  
  上官明昊的話說得一點也不客氣,根本就沒有當葉成紹是太子來尊重,葉成紹卻是正色地攬住素顏的腰道:「你死心吧,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這時,文英自馬車上下來,剛才的一幕文英坐在馬車上都看到了,她的心一陣抽痛,上官明昊果然還是愛著大嫂的,在他的心裡,自己不過是一個合作夥伴吧。
  
  上官明昊看到文英那張落寞的臉,心頭一緊,感覺到一絲愧意,文英是個好女孩,在這件事上,她是最無辜的。他大步走了過去,主動握住文英的手道:「委屈你了,我們回家去。」
  
  雖然他沒有喚她娘子,但是一句我們回家仍讓文英心頭一甜,剛才的不快很快就消散了,乖巧地被他牽著,羞澀地跟在他身後。
  
  葉成紹也覺得有些對不住文英,看著文英與上官明昊肩並肩站著的模樣,心裡又感覺很欣慰。或許文英能幫助上官明昊從那一段無望的感情中走出來吧,但願上官明昊能給文英幸福。
  
  「明昊兄,就比別過。」葉成紹沒有說什麼要他好好對待文英的話,他覺得自己不是很有資格那樣說,也無需多說,上官明昊的人品他還是相信的。
  
  「別過什麼?殿下可別忘了,我也會跟著去北戎。」上官明昊笑著對葉成紹道。
  
  葉成紹扶了素顏上了馬車,自己也跟了上去,拉住素顏的手道:「娘子,累嗎?」
  
  素顏嗔了他一眼,伸了手就往他腰裡狠擰了一把,葉成紹被她擰得劇痛,差點自馬車裡跳起來,嚷道:「娘子,做什麼,為什麼要掐我?」
  
  素顏聽了更氣,擰住他耳朵,咬牙切齒地罵道:「剛才誰讓你裝受傷的?」
  
  葉成紹這才想起,自己方纔那個樣子是嚇到素顏了,忙誕著臉笑道:「痛,好痛啊,娘子,我錯了,錯了,鬆手,鬆手,要不耳朵會掉了。」
  
  素顏這才笑著鬆了他的耳朵,想起自己這就要進入逃亡生涯了,心裡不免又有些忐忑了起來,問道:「一會子相公你要把我送到哪裡去?」
  
  離葉成紹出京的日子還有三天,素顏這一次好不容易避開了皇上的耳目,離了太子府就不可能再回去了,葉成紹得將她送出京城去。
  
  「娘子,一會子有人來接你出京城,我不能送你,宮裡正到處找你,我得回去善後,好拖住父皇的人,讓他們在城裡頭找。」葉成紹不捨地在素顏的臉上親了親,將她攬進懷裡,歉意地說道。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6:10 PM

  第一百七十二章
  
  素顏心裡明白,現在是緊急時期,自己從寧親王府出來已經有幾個時辰了,雖然讓紫綢和青竹几個掩護著,只怕黃姑姑早就發現了自己不見了,現在定然是組織人馬四處尋找自己,葉成紹這會子回去反而可以減少一些懷疑。
  
  但她自懷孕後,就變得脆弱起來,總想著葉成紹能時時陪在身邊,才好,葉成紹一離開,她就感到好生孤獨,馬車前行,速度並不很快,素顏依偎在葉成紹懷裡,頭鑽在他胸前不肯抬起來,雙臂緊樓著他精壯的腰身,像個賴皮的小懶貓一樣。
  
  葉成紹的心被素顏弄得軟軟的,手輕輕的拍著素顏的背,馬車越行越遠,再往前就要到與冷傲晨約好的地點了,他不得不扶低頭對素顏道:「娘子,娘子,別睡著了,我該下車了。」
  
  素顏聽了並沒有抬起頭,鼻間輕嗯了聲,反而往他懷裡拱了拱,雙手摟得更緊了。
  
  曾經強勢又堅毅的娘子這會子像個孩子一樣的依賴他,葉成紹的心越發的柔軟起來,原本,將娘子交到冷傲晨手裡,讓冷傲晨護著她逃出城,他心裡就一百個不願意,冷傲晨那個傢伙太優秀了,又對娘子癡心得很,人在危險之時,對護佑自己的人最容易產生感情,這讓葉成紹的心裡像堵了一塊大石般不舒服,這會子看娘子對自己如此的不捨,心裡的那塊石頭被她的柔情給熔解,只剩下了心疼,巴不得就此將她藏在懷裡,永遠帶偎在身邊就好。
  
  但是,馬車已經停下來了,他無奈的扶起素顏的頭,捧著她的臉輕吻著她的額頭,鼻尖,挨著她的臉蹭了蹭,說道:「娘子,到了,我得下車了。」
  
  素顏的心裡酸酸的,摟著葉成紹的脖子,不肯鬆手,嘴裡嗡聲嗡氣地說道:「你要早點來,一個人睡覺好冷,我會睡不著的。」
  
  「嗯,我一定會盡快趕到你身邊的,別怕,娘子,晚上讓青竹給你多燒幾個手爐放在被子裡,可千萬別著涼了。」葉成紹硬著心將素顏的手拿開,他必須要下車了。
  
  素顏鬆開他,一雙清亮的眼睛帶著絲委屈和幽怨,眼睜睜地看著葉成紹下了馬車。
  
  馬車外,冷傲晨仍是一身煙青色長袍,腰間鬆鬆的繫了根寬玉帶,迎風直立,如竹似松,身後跟著幾句東王府的隨護,看到葉成紹下來,他上前行了一禮。
  
  葉成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有勞了!」說罷,回頭又擔憂地看了眼馬車,素顏的這陣子特脆弱,他有點放心不下她,怕自己離開後,她會胡思亂想,她這會子離京定然還有遇到不少盤查,也許會有危險也不一定。
  
  冷傲晨淡淡一笑道:「殿下請放心,臣定不辱使命。」
  
  冷傲晨的武功和機智,葉成紹是很信得過的,他點了點頭,讓開身子,眼睜睜地看著冷傲晨大步上了馬車,倒底是心裡有芥蒂,剛才馬車裡的還是自己,突然就換了另外一個男人陪著娘子,心裡又有些不舒服起來,娘子對他的感情他已經不用懷疑,吃醋只是天性使然,不過,轉念又惡作劇的想,就算冷傲晨這小子陪在娘子身邊又如何,娘子的心裡根本就裝不下別人,看得到摸不得的感覺應該更難受吧。
  
  他不能再呆下去,不然,遇到搜城的軍士看到他與東王府的馬車在一起,就會有麻煩了,馬車還沒有動,他就躍身上了一旁冷傲晨早就備好的馬,正要打馬而行,素顏掀開窗簾子,揚了手出來,喚道:「相公,保重。」
  
  葉成紹的身子一震,好不容易硬下的心腸又被這一句話給融化了,他強忍著再一次回到馬上去擁住她的衝動,柔聲道:「娘子,我很快就來接你。」說著,揚手甩鞭,狠心的一抽馬尾,縱馬而奔。
  
  看著消失在夜色中的葉成紹,素顏使勁的抽了抽鼻子,縮回頭去,身子靠在軟軟的大迎枕上,一抬眼,就看到冷傲晨湛亮如星的眸子正凝視著她,她沒來由的就有點心虛,想著自己方才像個離開長輩的孩子般脆弱的樣子被冷傲晨看到了,心裡有些不自在,對著冷傲晨扯了個笑臉,小聲道:「有勞世子了。」
  
  冷傲晨被她的孩子氣惹得有些想笑,但還是沒有笑出來,怕她更不自在,極力保持著淡然的樣子說道:「殿下客氣,此去雖然有點麻煩,但應該會很順利的,殿下放心吧,太子不久就會回來與你會合。」
  
  素顏看冷傲晨坐得離自己遠遠的,很有禮地保持著距離,語氣裡並沒有笑她的意思,心裡坦然多了,笑了笑,又往被子裡縮了縮,她也累了一點了,有點犯困起來。
  
  冷傲晨見她的手臂開露在被子外面,遲疑了一下,才移到她身邊去坐下,幫她將被子拉了拉,蓋到了脖子處。
  
  素顏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覺得他這行為有何不妥之處,她是現代人,男女之間的這點小動作,她並不怎麼介意,笑著說了聲謝謝手,又繼續閉目睡覺。
  
  她隨意的樣子,讓冷傲晨也覺得坦然了許多,不似方纔那樣拘謹,馬車就要行至北門,他們要連夜趕到城外的別院裡去,出門時,必定會有人檢查,所以,他必須先做好偽裝才好。
  
  果然到了北門時,城門已經關了,守城軍士見他們過來,便上來查問,東王府的隨護拿出東王府腰牌來示給守城軍士看,軍士見是東王府的馬車,臉上就有了笑容,但卻並不放行,一個身材中等的小校尉模樣的笑著對東王府的隨護道:「皇上有令,京城宵禁,任何人不得出城,請大人稟報府裡的主子,且先回轉,明日再出城如何?」
  
  那隨護聽得一怔,他並不知道京城宵禁了,忙走到馬車前稟報冷傲晨,冷傲晨自然在車裡已經聽到了守城校尉的話,他懶懶的掀開車簾子,對自家隨護道:「王妃頭痛,本世子必須得趕回別院去探望王妃,讓他們開城門,誤了本世子的事,本世子拿九門提督試問。」
  
  那小校尉見冷傲晨親自發話了,又掀開了簾子,一雙眼睛就賊溜溜的往馬車裡探。他們也其實接到了上頭的命令,只說是不許人出城,也沒說為什麼,東王在大周的權勢和地位不是他一個小校尉所能開罪得起的,但上頭的命令又不得不聽,他在尋思著,要如何兩全才好,就不知道那馬車裡呆著什麼人,遮得嚴嚴實實的,若是能查看查看馬車,只要裡面沒有可疑的人,就應該可以放行了,這樣,他既不至於得罪東王世子,又可以向上頭交待。
  
  冷傲晨見這小校尉眼神不正,不由沉了臉,喝道:「還不快開城門?讓本世子久等是何道理,莫非,你懷疑本世子有何圖謀?」
  
  那校尉聽得心頭一顫,嚇得縮了脖子,收回目光行禮道:「不敢,不敢,只是有皇命在身,不得讓任何人出城,世子既是擔憂王妃,小的說不得,也要違抗下上令,通融一二,只是,也請世子明鑒,讓小的查看查看馬車,也讓小的好向上頭交待。」
  
  這小校尉是個聰明人,他的話合情合理,不讓你出門可是上頭的命令,但是,我大著膽子違令,是給你東王府面子,我查了你的馬車,你還得承我的情。
  
  冷傲晨果然不好拒絕,他臉色很不好看,臉上露出一絲怒色來,那小校尉一見,心裡就起絲懷疑,也不做聲,仍作行禮狀,並不直起身來。
  
  東王府隨護卻是大喝道「大膽,馬車裡是王府內眷,衝撞了你擔待得起嗎?」
  
  那小校尉聽了覺得也是,自己一個低下的粗人,怎麼能去查看王府馬車,裡面若是坐著世子爺的侍妾之類的人物,自己的還真不好衝撞了,可是,皇命難違啊,該查還是得查,不然,自己也承受不起上頭的責怪。
  
  於是硬著頭皮道:「還請世子爺通融,小的是奉命行事,請世子爺不要為難小的們。」
  
  冷傲晨聽得心裡一笑,自家的隨護還蠻機靈的,他回頭看了眼素顏,見她早已醒了,一雙清亮亮的眸子裡帶著一絲擔憂,心裡不由又猶豫起來,男女授受不清,他與她孤男寡女共處一車已然不合禮數了,還要讓她再冒充自己的侍妾……這對她就是一種冒犯,他有些開不了口。
  
  外面小校尉見馬車裡的人沉默了,疑心又起,大聲道:「還請世子爺回府去吧,小的不敢放開城門。」
  
  東王府的隨護聽得大怒,猛地抽出馬來指向那校尉,「大膽,沒聽到我家世子爺說嗎?王妃生病,世子必須前去探母,你再不開城門,爺砍了你。」
  
  那小校尉也是有血性的,他守城不開是職責所在,憑什麼你們這些王公貴族就如此欺人?他脖子一硬,直了身子怒視著東王府的隨護道:「小的職責所在,不敢違抗,大人非要出城,就必須得讓小的查看馬車,不然,小的擔不起這個責。」
  
  隨護沒想到這小校尉如此硬氣,如今太子妃失蹤的消息還沒有從皇宮中傳出來,皇上定然也怕失了皇家的面子,所以才只下令不得讓人出城門,並沒有向下面的人說明是什麼原因,如今皇上肯定正派人在內城裡搜查,再等下去,只怕御林軍都要查到外城這裡來了,自家世子爺窩藏太子妃,若讓人查知,世子爺的罪責可就大了。
  
  如此一想,這隨護將馬真的就架在了那小校尉的脖子上,冷聲道:「你再不開城門,信不信爺這一刀下去,讓你一命烏呼?」
  
  「反正是一死,大人要殺就殺吧,小的原本地位就低下,東王府要仗勢欺人,小的也只有受死的份。」那小校尉眼皮子都沒眨一下,話語裡卻帶了嘲弄,他其實也怕死,只是被逼到了這個份上,只能硬著頭皮頂著,也拿話來激冷傲晨,你們要真殺了我,那就是仗勢欺負。東王府的人總也要愛護自己的名聲吧,不會真的當街殺人的。
  
  那隨護自然只是嚇嚇小校尉,不能真的下手殺人,刀架在小較尉的脖子上,是收也不是,殺也不是,一時僵持了起來,情勢變得很難辦。
  
  就聽得馬車裡傳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爺,馬車怎麼還沒開啊,妾身還趕著將燉好的雞湯送給王妃用呢。」
  
  那小校尉一聽,馬車裡果然是一個女眷,心頭也鬆了起來,也不怪東王府的人會發火,自己去查探也真的不合適,既然已經馬車是世子爺和世子爺的侍妾,自己再僵持下去,就不識時務了,便笑著對東王府的隨護拱了拱手,乾笑著道:「大人,既然馬車裡真是女眷,小的也不強攔,小的也是職責在身,不得不如此,還請大人原諒則個。」
  
  素顏那句嬌滴滴的話語,讓冷傲晨的心都顫抖了,他的印像裡,素顏一直是端莊而嫻靜的一個人,讓她發出這樣的聲音來,他還真是沒有想像過,他的眼睛睜得老大,震驚地看著素顏,因為素顏方才說那話時,是板著臉,嚴肅得很,與她發出來的聲音也太不相符了,他從沒見過一個人可以板著臉如此嬌滴滴的說話的。
  
  素顏也被自己的聲音雷到,見冷傲晨怔怔地看著自己,不由莞爾一笑,有些不自在的嗔道:「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發嗲麼?」這話更加的欲蓋彌彰了,冷傲晨聽得想要大笑,卻又不好笑出聲來,很沒形像的摀住嘴,肩頭聳動,差點憋出內傷來。
  
  聽到外面小校尉的話,冷傲晨及時地說道:「這位小將軍,本世子不怪你,還請速速開城門才是。」
  
  隨護將刀收了,那小校尉也揮手讓手下開了城門,馬車順利的出了城,小校尉才將門關好,就見一隊御林軍騎馬趕了過來,為首的竟然是個婦人,那婦人也不下馬,只是拿著鞭子指著小校尉道:「今夜可有人出城門?」
  
  小校尉見那女子氣勢洶洶,心頭就有些不豫,懶懶的回道:「回大人的話,並無閒雜人等出城,方才只是有東王府的馬車出城去別院了。」
  
  追出來的人正是黃姑姑,素顏在她眼皮子底下失蹤了,她不敢瞞著皇上,被皇上好罵了一頓後,便親率御林軍追了出來,全城搜索,一到北城就聽說人有出了城,她心頭大震,忙道:「開城門!」東王世子與太子殿下的關係一直就好,保不齊東王府的馬車裡就有太子妃,她必須趕快追出去。
  
  那小校尉卻看了黃姑姑一眼,並沒有立即去開門,拱了手道:「不知這位大人是何種身份,您雖是帶著御林軍,但小的也只聽提督的命令,您要出城,還請讓小的長官來下令的好。」
  
  黃姑姑聽得大怒,一鞭子就甩了過去,那小校尉沒躲得過,被她抽了一鞭子在臉上,頓時臉上就火辣得痛了起來,他惱火地看著黃姑姑,更不肯開城門了。
  
  「大膽奴才,你既是如此負責,為何要放了東王世子出城?」黃姑姑氣得大喝道。
  
  「小的查過東王世子的馬車,並沒發現可疑之外,小的可是開罪不起東王府。」小校尉鄙夷地看著黃姑姑道。
  
  「查過?裡面可是東王世子?有沒有女子?」黃姑姑也顧不得追究小校尉話裡的輕視之意,忙問道。
  
  「確實是東王世子,還有他的侍妾。」小校尉不情不願地回道。
  
  黃姑姑一聽,更加懷疑,顧不得責怪那小校尉,揮手大喝道:「開城門,速帶人追上去。」
  
  卻說馬車出了城後,速度就打快起來,素顏懷著孩子,月份還小,正是妊娠反應嚴重的時候,被馬車一顛,頓感難受,腹裡像在翻江倒海似的,攪得厲害,想吐又不好吐,她也知道,現在是非常時期,雖然出了城,但很可能就會有人追出來,她摀住嘴,歪靠在枕頭裡,皺著眉頭強撐著。
  
  冷傲晨擔憂地看著她,顛簸的馬車將她單薄的身子震得東倒西歪,好幾次她的頭都撞到了馬車壁上,他心裡擔憂,很想將她護在懷裡,卻又諱於禮數,不好妄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難受。
  
  馬車並沒有真的往別院裡走,而是選了一條偏避的馬路行進,馬車越發的顛了起來,素顏正強自平衡著自己的身子,突然她被震得整個身子都顛了起來,向前面栽去,眼看著就要摔倒,冷傲晨再也忍不住,伸出手來一把攬住了她的腰,將她護在了懷裡,「殿下,臣無狀了。」
  
  素顏驚魂未定的伏在他懷裡,剛才冷傲晨再不拉她一把,她懷疑自己肚子裡的孩子都會掉出來,這會子她最擔心的就是孩子,再顛下去,真怕孩子出事,冷傲晨的懷抱溫暖而寬厚,她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乾淨的皂角氣息,他武功高強,坐在他懷裡,她感覺穩妥多了,也顧不得什麼男女有別,深吸了口氣,聲音細細的:「呃,非常時期,非常對待,我可是已婚女士,你一個黃花少男,只要不怕我揩你油水,吃你豆腐就好了。」
  
  她這話說得粗欲又俏皮,兩人原本相擁在一起,情形暖昧得很,但被她這樣一說,反倒將那暖昧之意沖淡了許多,她一個女子都如此的坦蕩大方,冷傲晨若再說那失禮的話,反倒顯得小氣和心虛了。
  
  她身上淡淡的幽蘭香絲絲鑽入冷傲晨的鼻間,原本就是自己心心唸唸著的一個人,又溫香軟玉抱了個滿懷,饒是冷傲晨再自製的一個人,也難免心情激盪,但被她幾句俏皮話一說,自己反倒覺得不好意思起來,彷彿對她的情動,於她而言是一種褻瀆,是對她的信任的污辱。
  
  抱著她的手倒是不僵了,就像她說的,非常時期,非常對待,在她眼裡,已經將自己當成好朋友了吧,她越是如此坦然的呆在自己懷裡,他越是相信,她對自己沒有半點男女之情,想到這一點,冷傲晨的心裡感到一絲痛楚和悲哀,自己好歹也是個美男子好吧,那麼多的女子一看到自己就發花癡,怎麼到了她這裡,就這般的沒有吸引力了呢?
  
  素顏縮在冷傲晨懷裡,其實她心裡也有點不好意思的,只是,這會子再顧及男女大防就太不明智了,這一路還不知道要跑多遠,以自己的本事根本就撐不下去,只能由冷傲晨護著她才能坐穩,不摔跟頭,嘔吐感仍在,她在冷傲晨懷裡動了動,伸了手去掏自己備著的藥,卻感覺冷傲晨的身子一僵,抱著自己的手緊了一緊,她敏感的發覺自己這樣的動作似乎有挑逗的意味,忙乾笑了笑道:「呃,那個,對不住啊,我拿點藥。」說著,手裡已經拿出藥瓶來,放在鼻音輕吸著,心裡感覺到一陣清涼舒爽,嘔吐感總算是消散了不少。
  
  此時的冷傲晨感覺自己像是置身於水深火熱當中,藍素顏啊藍素顏,你有沒有當我是正常的男人啊,知不知道你這樣子讓人很難自製的,她的手剛手竟然碰到了自己的私處,就算他是柳下惠,也難以坐懷不亂了。他無奈的將她的身子反轉過去,讓她背對著自己,這樣,她就算是亂動,也能安全一些了。
  
  素顏老實的隨著冷傲晨的手勢轉了個身子,背靠著冷傲晨,嘔吐感消散後,她感覺一陣疲倦,也懶得虐待自己了,將頭往冷傲晨的肩膀一靠,笑道:「反正懷抱都借了,你不介意我再借個肩膀靠靠的哈。」
  
  冷傲晨哭笑不得的任她靠著,心頭激盪不已,但兩手卻是很規矩的只摟住她的雙臂處,不敢輕動一下。
  
  馬車繼續飛奔著,素顏靠著冷傲晨,有他的護衛,身子雖然還是被顛著,但比前先頭來要安全得多了,他的懷抱溫暖而舒適,讓她昏昏欲睡,不知不覺眼皮子就沉了。
  
  冷傲晨僵著身子,一動不動的環住素顏,好半晌,懷裡的人沒有了聲音,靠在他肩頭的小腦袋不停的搖晃著,他不由低了頭去看,臉上不由浮出一絲無奈的苦笑,眼裡卻是閃過一絲寵溺來,她總是帶給他驚奇,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百變的一個女子,第一次見她時,她引吭高歌,一個女子竟然唱出了比男子更加雄壯激越的歌曲來,那歌聲令人熱血沸騰,只想橫刀立馬,衝上戰場殺敵就好。
  
  葉成紹有危險時,她向他求助,端莊有禮,溫厚賢淑,與台上的那個唱歌的形像截然不同,他以為,她原就是這樣一個氣質清雅的大家閨秀,性情沉靜穩重了,可是,當靖國侯在乾清宮裡對葉成紹發難時,她竟然破口大罵,如當街的悍婦一般,將靖國侯罵得狗血淋頭,那樣的她,哪裡還有半點大家閨秀的樣子,分明就是個市井小婦人。
  
  再後來,她製作香料和香脂,他都不知道她的腦子裡的那些想法是從哪裡來的,既有本事當殿較考京城才子,她出的試題,自己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偏生她解釋起來,那些公式,符號又很實用,很方便,而她做的香脂更是暢銷得很,他與她合作後,賺了不少銀子,如今她做的香脂在蜀地賣得非常好,不少達官貴人只用她做的產品,那樣的她在他眼裡就是個怪才,一個連男子也能媲美的怪才。
  
  可是今天,她又給他展現了她的另一面,她渾然無忌,灑脫大方的一面,如她這般能坦然地呆在自己相公以外的男子懷裡的女子,整個大周,乃至北戎怕也是獨一位的了,偏她表現得半點也不輕浮,而且,也沒有半分的羞澀和不好意思,這樣的女子,心胸坦蕩得很,適應環境的能力極強,能隨機應變,不拘死理,若是換作其他女子,被自己如此樓抱在懷,只怕會一死以示清白。
  
  可是,她卻說,她會揩他的油……呃,她那無意識的碰觸,算不算是揩了自己的油……這個荒唐又奇怪的念頭一閃在腦海裡,冷傲晨就立即在心裡扇了自己一下,自己怎麼會產生這種小男人的想法啊,都是她害的。
  
  一陣胡思亂想著,馬車又一次來了個大顛頗,素顏的頭高高的震了起來,冷傲晨忙鬆了一隻手,幫她托住頭,自己的肩膀雖寬,但磕在骨頭上,她的頭也會痛的,看她仍睡得香,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拉過一旁的被子將兩人一同蓋住,這算不算是同被而眠呢?他忍不住又想。
  
  馬車這樣跑了近一個時辰,才到了目的地,京郊一個偏僻的小山莊裡,銀燕早就等在山莊外,她沒有跟隨皇后和拓拔宏一同走,而是留在山莊裡接應葉成紹和素顏,遠遠的看到東王府的馬車來了,她感覺心突然就跳得劇烈了起來,引頸長探,卻看到馬上的一行人裡,並沒有那個人的身影,心頭不禁一陣失落,難道他沒有來,只是派人護送的麼?
  
  馬車總算停了下來,銀燕迎了上去,問東王府的隨護道:「人呢?」
  
  東王府的隨護並不認識她,只見得這個女子好生無禮,但看她身後還跟著一隊勁裝黑衣人,料想她肯定是前來接應的,也沒理銀燕,而是下了馬,躬身站在馬車外說道:「爺,到了。」
  
  冷傲晨的手腳都僵麻了,這一路,他一直就一個姿勢擁著素顏,這會子素顏還沒醒,他卻有點動彈不了,聽得隨護的話,他揚了聲道:「稍等!」
  
  聲音醇厚而略帶在磁性,果然是那個人,銀燕心頭一顫,第一個反應是欣喜,第二個反應卻是惱火,他一個大男人怎麼和太子妃同坐於馬車上,大周不是最重禮儀規矩的麼?人一生氣的情況下,做事就有點衝動,她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馬車邊,手一掀,將馬車簾子揚了起來,她身後之人手裡都提著燈籠,昏暗的燈光下,馬車裡,冷傲晨與素顏相擁而坐,素顏歪靠在冷傲晨的懷裡,睡得正香,這情形也太過暖昧了吧,不止是銀燕被震驚到,就是東王府的隨護們也是驚得瞪大了眼睛,偏生被觀看的兩個男女主角都渾然不覺,一動不動,似乎還有些依依不捨,捨不得分開一般。
  
  其實,素顏是睡著了沒醒,而冷傲晨則是手腳僵木,一時沒有恢復過來,但別人不知道實情,銀燕只覺得一股怒火直衝上頭,將簾子一扔,罵道:「無恥!」
  
  東王府的隨護可不敢這般罵自家的小主子,只是也全都尷尬得很,小主子的膽子也太大了吧,眾目睽睽之下竟然這樣樓著太子妃,這傳出去,不止是名聲問題,只怕人頭都難保呢。
  
  冷傲晨畢竟武功高絕,稍事調息,手腳上的僵麻感很快就散去,被人看到自己與素顏如此親密的情形,他這會子反倒無所謂了,本來就沒有做什麼,他只是在保護素顏而已,兩人之間清清白白,不怕別人說什麼。
  
  如此一想,他大大方方的將素顏抱起,優雅的走下馬車,銀燕氣呼呼的看著他,沒想到他被人揭穿了醜事,臉色還如此淡定,還公然的抱著太子妃下車,這個男人的臉皮怎麼如此厚啊?早就聽說他對太子妃心懷不軌……今天他是不是如願以償的抱到了美人?哼,看他抱得還蠻開心呢……
  
  銀燕的心裡酸溜溜的,伸了手道:「冷世子,太子妃殿下還是給本姑娘抱著合適點吧。」
  
  冷傲晨先就聽到銀燕罵自己無恥,這會子聽她冷嘲熱諷,不由也氣惱,我便是與太子妃之間有什麼事情,也不關你一個外族人什麼事吧,冷哼一聲道「多管閒事!」說著,就抱起素顏往前走去。
  
  銀燕沒想到冷傲晨的態度如此惡劣,氣得一跺腳,擰身跟了上去,偏生這會子他手裡抱著太子妃,她不能向他出手,不然,真要打爛他那張可惡的嘴臉不可。
  
  東王府的人和銀燕帶來的那些人全都面面相覷,這是什麼狀況,東王世子與太子妃之間……真像傳聞中那樣麼?



  第一百七十三章
  
  素顏迷迷糊糊的總算是醒了,鼻間乾淨的皂角氣息仍在,身子也有點顛,她以為還在馬車上,便偎在冷傲晨懷裡咕噥了一句:「還沒到嗎?」
  
  冷傲晨垂眸看著她惺忪的睡眼,感覺到她似乎怕掉著,又伸了手,摟緊了他的腰一些,心裡一甜,不管她此時對自己的心態如何,至少她對自己是十分信任的,在她的心裡,自己應該是除了葉成紹以為,最值得信任的人吧,她對自己毫無防範之心,她就不知道,她這個樣子會誘人犯罪嗎?
  
  銀燕在身後聽到了素顏的話,心裡就有氣,這兩個都是什麼人啊,一個是已婚之婦,還是太子妃,另一個則是親王世子,大庭廣眾之下,親親我我的,先頭太子妃沒有醒過來,這樣抱著還說得過去,這會子人都醒來,還是這樣,這不是權宜二字可以解釋得清楚的了,她心頭火起,衝口便道:「想不到太子妃才離開太子殿下就與他人勾搭了,也不怕丟了太子殿下的臉麼?你們大周不是最注重男女大防的麼?怎麼會如此不知羞呢?」
  
  素顏聽了這才睜大眼睛,一看自己正被冷傲晨抱在懷裡走呢,訝的一聲就掙扎了起來,「快,快放我下來。」天啊,在馬車,那是沒法子,為了安全才被他抱住的,而且,馬車裡沒有別人看到,可是現在……天,葉成紹那傢伙知道了,怕又得吃二兩乾醋了。
  
  冷傲晨卻是將雙臂一收,將她抱得更緊了,柔聲道:「殿下,臣不累,你腳傷未癒,還是臣抱著你進去吧。」
  
  呃,腳傷未癒,自己的腳何時受傷了?素顏莫明地看著冷傲晨,昏暗的燈光下,冷傲晨的眸子湛亮幽深,像是一汪清澈的深泉,眼裡閃著小小的幸福和一絲的狡黠,她隨即從善如流地說道:「嗯,有勞世子了,只是因本宮的傷而使得世子清譽受損,本宮實在是於心不忍啊。」
  
  一眾的隨從聽了果然心中釋然不少,太子將太子妃托付給了東王世子,太子妃的腳受傷,世子扶抱住太子妃也是應該的,當時馬車裡並沒有女眷,這也是非常時期,非常之舉,逃亡之人,安全第一,那些俗禮顧及太多,只會讓自己難受。
  
  銀燕聽了雖然心裡舒服了許多,但仍覺得膈應得很,就算太子妃的腳受傷了,在馬車裡你抱著是沒法子,馬車裡沒有旁人在,可剛才自己要代勞,他卻不肯,分明是心中有鬼,捨不得放下太子妃,哼,太子妃再好又如何,她已經是別人的妻了,這個笨蛋,他這樣做分明就是徒勞,而且,只會讓自己越陷越深,原本氣呼呼的心突然又替冷傲晨難過了起來,那樣清俊高雅的一個人,卻追求著一份永遠得不到的愛,他的心裡,其實也很苦的吧,也許,這是他唯一的一次與太子妃親近的機會,所以,捨不得放過吧。
  
  銀燕抬眸看向前面那個修長的身影,感覺眼睛有些酸澀,燈光將他的背影拉得很長,他小心翼翼地抱著懷裡的人,步子走得沉穩而緩慢,就那麼一段路程,他就那樣走著,似乎永遠不想走到盡頭……
  
  銀燕怏怏的,默默地跟在後面,小山莊裡,寂靜而冷清,她先來一步,將這個小山莊裡最大的院子給買下來了,院子被一片竹林包圍著,與山莊裡的其他人家隔離開來,正是一個好的藏身之處,不怕被外人打擾,眼看著前面引路之人將冷傲晨引進了院子,銀燕加快了腳步,對那引路之人道:「你下去,這裡有我就行了。」
  
  說著,自己在前面引路,將冷傲晨帶到她早就為素顏備好的房間,並親自掀開簾子,冷傲晨看也沒看她一眼,就抱著素顏走了進去,將素顏放在屋裡的床上坐下。
  
  紫綢與青竹都沒有來,銀燕為了安全起見,也並沒有請侍女,她便親自動手去沏了壺茶來,給素顏倒了一杯。
  
  先前銀燕的那番指責的話素顏是聽到了的,她的態度與方才判若兩人,素顏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見銀燕悶悶的,忙笑著道謝,人家可是北戎國人郡主,可不是服侍人的丫頭,肯屈尊降貴的服侍自己,得承人家的情。
  
  銀燕並沒有作聲,只是又默默的倒了杯茶遞給冷傲晨,冷傲晨這才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了聲謝,端了茶,優雅地喝著。
  
  銀燕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在屋裡坐下,並沒有離開的意思,素顏覺得屋裡的氣氛有些尷尬,乾咳了聲道:「郡主,皇后娘娘這會子也不知道到了哪裡。」她這純屬沒話找話,想緩解屋裡怪異的氣氛而已。
  
  這乾巴巴的問話讓銀燕又覺得惱火,她不喜歡素顏,這位太子妃,將太子迷得五迷三道的,連側妃也不許太子娶,這樣就算了,憑什麼還迷得眼前這個人這般的死心眼兒的喜歡她啊?就算是再有才又如何,人各有所長,她這柔柔弱弱的樣子,到了大草原上去,就是個負累,她的那些個才華,在北戎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北戎的女子彪悍而熱情,入了帳蓬能做賢妻,上得馬兒能射野狼,她能做什麼?
  
  銀燕沒有理睬素顏,眼睛盯著腰間掛著的一個掛飾出神,那掛飾並不像男子的飾物,而像女子頭上的飾品,她越看越覺得奇怪,這個男人穿得很簡單,裝束也明朗簡潔得很,並不如大周其他公子哥兒一樣,弄得滿身都是玉、飾,珠光寶氣的,他這個……是哪個女子送給他的麼?
  
  素顏被銀燕冷落,心知方才自己與冷傲晨的行為怕是惹惱了銀燕,見她在發呆,便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不由怔住,冷傲晨身上的竟然掛了個華勝,那是女子的頭飾,呃,看著怎麼覺得有些眼熟,那樣式和做工,一個就知道是內務府出品,她猛然想起,皇后娘娘第一次見自己時,曾送了一套三品誥命服飾給自己,同時送來的還有一套紅寶石的頭面,她記得,那套頭面裡,丟了兩樣東西……所以,後來她一直就沒有戴過那套頭面,怎麼可能到了冷傲晨的手裡……還被他掛在腰間,暈死,這要是讓葉成紹知道,還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冷傲晨見素顏盯著自己的掛飾看,他很坦然地看向素顏,喝了一口茶手,悠然地說道:「此物是上官兄送給我的,他說,同是天涯倫落人,送此物僅做一個念想而已,太子妃殿下很喜歡麼?」
  
  是上官明昊送給她的?那就好解釋了,一定是紫睛偷偷拿出去送給上官明昊的,當時的上官明昊也許還想拿這兩樣東西做文章的吧,只是後來不知道因何而改了主意,那兩樣東西丟了後,一直沒有什麼異樣發生,素顏自己都差點忘了這件事了,若不是銀燕看著,自己還真不知道這東西如今到了冷傲晨的手裡……呃,同是天涯倫落人,素顏被冷傲晨這句明顯的表白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尷尬地收回目光,笑道:「確實喜歡,不知世子可否割愛?」自己閨房裡的東西怎麼能放在外男的身上,這也太不合禮數了,而且,她與冷傲晨根本就不可能繼續有交集,留著那個東西,只會害他更加深陷。
  
  冷傲晨深深地看了素顏一眼,將手中的茶杯捏在手裡輕輕轉動著,好半晌才道:「殿下既知是臣之所愛,臣豈能割捨,殿下若是真喜歡,臣另送一件給殿下可好?」
  
  呃,另送一件,聽著怎麼像交換定情之物似的,「不好,不好,我就喜歡這件,你……就將這件送給我好不好?」素顏忙搖著頭道,語氣裡,帶著一絲乞求,若不是銀燕也在,她真想上前去搶了回來才好。
  
  銀燕卻不知道這件華勝是有故事的,只覺得素顏好不知羞恥,冷傲晨那樣清高的一個男子,肯將一個女子的東西戴在身上做飾物,足見這件東西在他心中的份量有多重,不對,份量重的是那件東西主人,她這般強行討要,是何道理?這不是在討定情信物麼?
  
  銀燕的臉色很不好看了起來,她驟然出手,一下就將冷傲晨腰間的那件華勝搶在了手裡,冷冷的,譏諷地看著素顏。
  
  素顏的拒絕回得太快,冷傲晨的心頓時沉入谷底,猝不及防之間,華勝被銀燕搶了去,心裡便更火了,他微瞇了眼看著銀燕,聲音裡帶著危險的氣息,緩緩的向銀燕伸出手來道:「還給我。」
  
  「不還,你一個大男人,戴著女子的飾物做什麼?也不怕人家笑話。」銀燕身子向後一跳,揚著手裡的華勝輕蔑地看了素顏一眼,再回過頭來,挑釁性地看著冷傲晨道。
  
  「干你屁事!拿來!」冷傲晨的聲音變得冰寒起來,眼神陰戾,唇角卻勾起一抹邪魅的冷笑,人也站了起來。
  
  素顏一看這架式,這兩人肯定會動手,忙乾笑著打哈哈:「那個,世子,銀燕姑娘既然喜歡,你就送給她嘛,要不,讓銀燕再送你另外一件?」
  
  她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冷傲晨渾身的森冷之氣更加濃烈了,燒了炭盆的屋裡,像是突然下降了好幾度,他橫了素顏一眼,眼中的陰戾之氣讓素顏不禁打了個冷戰。冷傲晨的氣質原本如桔似月,清雅高遠,這會子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一樣,整個人像是就要崩裂的雪山,這讓素顏覺得陌生,自己是觸了他的逆鱗了麼?
  
  「拿來!不然,休怪我不客氣!」冷傲晨慢慢逼近銀燕,修長的手仍伸著,銀燕好生委屈,他對太子妃就那麼溫柔,對自己也太惡劣了點吧,「就不還,看你能如何?」銀燕說著身子一閃,向門外縱去。她的輕功很高,方纔她也瞄準了角度,趁冷傲晨不注意,閃身想逃出去。
  
  無奈她快冷傲晨更快,長臂一伸便向銀燕的手抓了去,身子已經閃到了她前面。
  
  銀燕哪裡肯讓他抓到自己的手,她身子一擰便躲過了冷傲晨的一擊,兩人就在屋裡打了起來,銀燕仗著輕功好,身子靈巧,騰挪跳躍得快,硬拚她不是冷傲晨的對手,但躲閃卻是有餘的,冷傲晨一時還拿她不下,他的臉色更加陰沉了,出手之時,不由加了幾成功力。
  
  素顏看得膽戰心驚,兩個人都是自己的朋友,傷了誰都不好,她想阻止,但這兩個都不是脾氣好的主,她連喊了幾聲都沒有理睬,只好摀住肚子,尖叫一聲:「哎呀,好痛!」
  
  果然,冷傲晨聽到她貌似悲慘的聲音停下手來,急急地奔向床前,伸了手就要去探素顏的脈,她是有孕之人,在馬車裡顛了那麼久,保不齊動了胎氣呢?學武之人,一般都懂得一些醫理的。
  
  素顏還沒來得及縮手,另一隻白晰的手就架住了冷傲晨的:「男女授受不清,你不能再碰太子妃,我來看看。」
  
  冷傲晨回手一揮,便擊向銀燕的手臂上,冷聲道:「多事!與你何干?」
  
  「你們別吵了,我肚子痛得很,去幫我煎些安胎的藥來吧,我自己就是醫生。」素顏也怕冷傲晨真的給自己探脈,更怕他們又打起來,忙道。
  
  冷傲晨一聽有理,便看向銀燕,這裡他可不熟悉,是銀燕的地盤,銀燕冷哼一聲,卻是不敢怠慢,瞪了冷傲晨一眼,扭身走了出去。
  
  「還很痛麼?」冷傲晨的聲音裡透著滿滿的擔憂,一身的冷冽之氣卻全都收斂了,又回復到先前那一副清遠高雅的樣子,只是眼神裡有著淡淡的哀傷。
  
  「還好,多謝世子關心,請坐,我有話對你說。」素顏坐直了身子,鄭重的對冷傲晨說道。
  
  冷傲晨依言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靜靜地看著素顏,她接下來要說什麼,他能猜到一點,他不想聽,但見她那柔弱的樣子,又不忍心拒絕她。
  
  「世子,不值得的。」素顏斟酌著,想著要怎麼措詞才能不傷害到冷傲晨。
  
  「值不值得不是你說了算的,我心甘情願就好。」果然是勸自己放棄麼?自己這個樣子,還是給她添了負擔麼?可是,自己並沒有存任何的奢望,也沒打算在她這裡得到回報,只是想就這樣,默默地看著她,守著她就好,為什麼,她非要戳穿這層窗戶紙,連這點恩澤也不肯呢?
  
  「世子,你如此優秀,喜歡你的人多了去了,值得你喜歡的也多了去了,你轉個彎,就能看到另一個更美更適合你的風景,何必站在死角里不肯出來。」素顏真誠地勸道,她知道自己這樣勸人有些殘忍,可是,她不想讓面前這個男人痛苦下去,她的心很小,裡面已經被葉成紹塞滿了,容不下別人,冷傲晨對她越好,她便越覺得壓抑,她和葉成紹之間,不希望看到別人的影子。
  
  「我……給你添負擔了嗎?」素顏的話像一根尖刺一樣刺進了冷傲晨的心,高傲的他,卻守著一份卑微的愛,而這份守護都是她不容許的,這讓他情何以堪?
  
  冷傲晨裡的哀傷也刺痛了素顏,不是他不好,就像上官明昊一樣,上官明昊是錯過了,而他,是遲到了,見到他時,自己已經是葉成紹的妻子,已經深愛著葉成紹了,「我知道你的好,知道你的優秀,甚至,你比我相公更加優秀,可是,我們沒有在對的時間裡相遇,我的心已被那個人填滿了,再也沒有任何空隙,你的感情只會讓我覺歉疚和不安。」
  
  素顏的話音剛落,冷傲晨就肅然站了起來,斬釘截鐵地說道:「你喜歡不喜歡我是你的事情,我要如何對待自己的感情是我的事,我不會強求你如何,但你也無權干涉我的感情。」說罷,他大步向外走去。
  
  門外,銀燕並沒有真的去煎藥,素顏的小把戲她一眼就看穿了,靜靜地在門外聽了好一陣,心裡越發的覺得酸楚,見冷傲晨大步走了出來,她忙向邊上一閃,躲在了暗處。
  
  冷傲晨出了屋子,便飛身掠起,向院外而去,銀燕緊隨其後,悄悄的跟著他,剛剛被素顏那樣無情的拒絕的,這時的他,肯定會很難過的吧。
  
  冷傲晨飛出了小山莊,在山路上狂奔著,他長這麼大,第一次對一個女子動情,第一次真心真意的付出自己的感情,但這份感情卻不合時宜,他第一次遇到這麼大的挫折,此時的他,滿心滿腹裡都像是被郁氣填滿,滿得像是要暴裂了一般,他像一頭孤獨的狼,耳畔的風聲簌簌作響,將他一頭烏黑的長髮吹得飄揚,如刀一般的割在他的臉上,他渾然不覺得痛,只想跑得更快,遠離了這塊傷心地就好,那個可惡的女子,她前一刻將自己浸在蜜糖裡,溫柔而乖巧的偎在自己懷裡,把整個人都交付給他,全心的信任他,後一刻就把自己扔進冰窟裡了,她的話聽著覺得委婉,可是句句如劍,一字一刀的割著自己的心,她就不能不說麼?非要這般的殘忍?
  
  不知不覺,冷傲晨跑到了路的盡頭,前面就是一坐小山坡,荒草淒淒,隨風伏倒,他縱身高高躍起,然後洩了所有的內力,將自己的身子重重的,直直的摔向地面,震得五臟六腑都一陣劇痛,這樣的疼痛卻並沒有緩解多少心中的郁氣,他驟然又立起身來,向山坡上的一根大樹捶去,他的內力何止千斤,那顆大樹不堪被打,竟然轟的一聲折倒下去,他的手骨卻也因此而受傷,血肉模糊。
  
  他渾然不顧,又伸出拳來,攻向另一顆大襯。
  
  銀燕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發狂了般的冷傲晨,她沒有走近,這時的冷傲晨並不想讓任何人看到他失意的樣子,看到他痛苦的樣子,她靜靜的等著,心也跟著他一起在痛,嘴裡小聲罵道:「傻子,笨蛋!」心裡卻不再恨素顏了,長痛不如短痛,素顏此時的殘忍是對冷傲晨以後的仁慈,痛過這一次後,也許這笨蛋就能解脫了,她不知道自己的為何要這般的關心他,為何他痛時,自己的心也會跟著痛,只覺得這時的冷傲晨很孤獨,很寂寞,也很讓人心疼。她就是想守著他,就像他說要守著素顏一樣。
  
  冷傲晨一連擊倒了好幾棵大樹,終於將自己弄得筋疲力盡,頹然的依著一棵樹樁坐在了草地上,眼睛黯淡無神地看向天邊那一輪眉毛彎月,心也如這月光一般清冷而無助。
  
  銀燕見他終於不再發洩了,悄悄的走向前去,在冷傲晨的身邊蹲了下來,一抬眸,便看到他仍在滴著血的雙手,心跟著就顫抖了起來,但她沒有立即去握抓他的手,而是向他伸出手掌,那個她好不容易搶來的華勝靜靜的躺在她嬌小的掌心裡,「還給你。」
  
  冷傲晨抬了眼,詫異地看著銀燕,手卻沒有動,眼裡露出一絲複雜之色。
  
  銀燕將手再伸出一些,冷冷地問道:「要還是不要,不要的話,我可扔了!」
  
  銀燕是真的想將手裡的這根東西給扔了,就像要幫冷傲晨扔了心裡那份沒有希望的感情一樣。可是,她沒有這麼做,她最希望的就是,冷傲晨能親手將它扔了。
  
  冷傲晨還是沒有動,靜靜地看著銀燕,漸漸的,眼裡又有了危險的氣息,銀燕不屑的瞪了他一眼道:「看什麼看,沒見過你這麼小氣的男人,不就是搶了你一根華勝麼?竟然還氣得跑到這裡來發脾氣,本郡主這樣的東西多了去了,搶它不過是逗你好玩罷了,你看你,把自己弄成什麼樣子了?值得麼?」說著,就拿手去戳冷傲晨的傷口。
  
  冷傲晨被她戳得劇痛,絲的一聲,抽了口冷氣,冷聲道:「你這女子怎地如此惡毒?」發怒時不覺得,這會子被她一戮,真是痛死了。
  
  「惡毒又怎樣?至少不是傻子,沒有自己將自己弄傷。」邊說,邊自懷裡掏出一瓶金創藥來,輕輕的托起冷傲晨的手,將藥粉撒在傷口上,又將自己的衣擺撕下來一塊,熟練的幫他包紮著。
  
  冷傲晨靜靜地看著銀燕,並沒有拒絕她的幫助,任她施為著,好半晌,兩隻手都被包紮好了,他淡淡地說了聲:「多謝!」
  
  「你要真謝我,就把這東西扔了。」銀燕再一次將手中的華勝遞了過來,美麗的大眼裡含著期待。
  
  冷傲晨看著她手裡的那根鑲著紅寶石的華勝,心再一次被扯得劇痛,他顫著手,將那根華勝接過,托在掌心裡,要扔了嗎?扔了就能放下了麼?真的能斷了那份情麼?不值得,她一再的說不值的,確實是不值得,可是除了她,還有誰能讓自己動心動情?
  
  東西不過是個死物,感情卻不是自己能夠控制的,冷傲晨淒然一笑,將那東西收了起來,卻並沒有再掛在腰間了。
  
  銀燕眼裡的失望毫不掩飾,小聲地罵道:「你這個大笨蛋!」卻是伸手去攙扶冷傲晨:「起來吧,夜涼,你還要回京城呢,這會子只怕大周的御林軍已經找到你家別院裡去了。」
  
  冷傲晨依言站了起來,卻是讓開身子,聲音變得溫和了很多:「我只是手上有傷。」更重的傷在心裡。
  
  明明身體也受傷了好不好,跳那麼高摔下來,只怕傷著內臟了,從來沒見過這樣笨的人。卻又撲哧一笑,罵道:「還真是個死要面子的人,讓我扶下會死啊。」
  
  不得不說,銀燕的嘻笑嗔罵讓冷傲晨的心情好了很多,而且,也顧及了他面子,他沒有再甩開銀燕,兩人相扶著向小山莊走去,東王府的隨護還在等著冷傲晨呢。
  
  卻說葉成紹,將素顏交給冷傲晨後,就回了太子府,黃姑姑和一干屬下都去找素顏了,青竹和紫綢兩個卻仍在寧親王府,她們兩個正作勢在找素顏呢。
  
  一回太子府,葉成紹就故意直奔太子妃寢宮,皇上派來的人還留有一幾個在宮裡,他一進去,便大聲喚:「娘子,娘子,你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他手裡拿著一個食盒,裡面放著點心,托著就往殿裡走。
  
  幾名宮人聽得膽戰心驚,太子妃已經失蹤了幾個時辰了,太子竟然不知道?難道,太子妃不是太子弄走的麼?一時又面面相覷,相互交流著眼神。
  
  葉成紹喚了好幾聲,都沒看到素顏出來,倒是方媽媽慢悠悠的自內殿出來,向他行了一禮,聲音裡還是透著慌張:「殿下,聽說太子妃不見了,奴婢還以為她與您在一起呢,怎麼?您他沒看到她麼?」
  
  「不見了?怎麼回事?」葉成紹聽得假裝一震,手中的食盒震落在地上,回身看向那些宮人,眼睛凌厲陰森。
  
  那些宮人一個一個的垂下頭去,其實一個小聲回道:「太子妃殿下在寧親王府失蹤了,殿下,奴婢等該死,沒有守護好太子妃殿下。」
  
  葉成紹聽得飛起一腳向那宮人踹去,又抓住一樣的胸襟問道:「怎麼會失蹤,有幾個時辰了?」
  
  「回……回殿下,應該有四個時辰了,黃姑姑正帶了御林軍在找。」那宮人嚇得驚魂不定,顫聲回道。
  
  葉成紹將那宮人一扔,大步便衝了出去。
  
  太子府與皇宮都是禁城裡,葉成紹一出太子府就直奔皇宮而去,皇上正黑著臉坐在乾清宮裡,紹揚也在他的對面站著。
  
  「紹揚,你真的不知道你大嫂去了何處麼?你可知道,如果你大嫂與大哥一同去了北戎,後果會是什麼?也許,你這一輩子都看不到他們了。」皇上盯著紹揚的眼睛,極力壓制著心頭的怒火說道。
  
  看在眼皮子底下的人竟然丟了,那群不中用的蠢貨,真該凌遲處死。
  
  紹揚一臉的驚訝和無奈,迎著皇上的眼睛說道:「皇上,臣府裡今天辦喜事,臣忙著迎送客人,哪裡知道大嫂去了哪裡?您這不是為難臣麼?臣真的不知道啊。」
  
  一句話就將皇上的責問堵了回去,紹揚看著皇上憔悴的心,有些不忍,便勸道:「皇上,您見到大哥沒有,或許,大嫂與大哥在一起呢?一會子他們就一起回來了。」
  
  「不可能,就算他們在一起,你大哥也不會再把你大嫂帶回來,那個渾小子,就是個離不開女人的貨,他是被你大嫂迷了魂了,鐵了心要將她帶在身邊,一起去北戎,也不想想,你大嫂懷著身子呢,能受得了那長途的顛簸麼?」皇上氣得將桌案上的東西拂了一地,惱火地說道。
  
  「您這話要是讓大哥聽到,他肯定又要發脾氣了。」紹揚很不厚道的提醒皇上。
  
  果然,他話音未落,葉成紹就像一陣風似的捲了起來,遠遠的就嚷開了:「父皇,父皇,你都給兒臣派了些什麼人啊,我娘子被她們一群人看著,也能看丟了。兒臣原本府裡的人做得好好的,您非得給換了,這下好了,我娘子丟了。」
  
  皇上聽得快要氣炸,分明就是你小子把老婆藏起來了,得了便宜還還買乖,你是賊喊捉賊,「死小子,你把老婆藏哪去了,朕告訴你,一日不見你老婆,朕一日就不讓你去北戎。」
  
  葉成紹聽得大怒,對著皇上吼道:「不去就不去,讓母后一人面對那些北戎臣子好了,最好是,我那外祖父強勢一點,給母后招幾個皇夫,再給北戎生幾個皇室繼承人來,兒臣也就不用兩邊擔著心,操勞了。」
  
  皇上一定這話就洩了氣,心裡更加火大,死小子,竟然要他母后多招幾個皇夫,那不是給自己戴綠帽子麼?她母后多嫁,他就有臉了?
  
  「你……你這渾小子,朕今天若不教訓你,朕就難出這口氣,你好好站住,朕非得打死你不可。」皇上氣得拿起桌上的僅餘的一塊鎮紙就向葉成紹砸去,葉成紹自然不會讓他砸到,卻是邊閃邊罵道:「父皇,是你把我娘子藏起來了吧,你怕她會跟著我一起去北戎,所以,將人藏起來了,你今天不把人交給我,我就跟你沒完,母后已經走了好多天了,只怕在路上就會遇到北戎國內的政敵,要是他們對母后下手,哼……後悔死你,你還是快些讓我看到我娘子,我好快些去相助母后吧。」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6:11 PM

  第一百七十四章
  
  那一日,葉成紹在乾清宮裡大鬧了一場,反倒怪皇上的人把素顏弄丟了,皇上被他吵得頭痛,罵又罵不過,打又捨不得,又不想真與他鬧僵了,將來這混小子真的去了北戎,只親他的娘親,不會大周了怎麼辦?只好讓紹揚將他勸了回去。
  
  葉成紹回東宮後,就立即將青竹與紫綢兩個招了回來,當著皇宮之人的面,將這兩個人大罵了一通,這兩人自然知道他是在演戲,兩人也配合著演給宮裡人看,到了第二日,葉成紹就將青竹和紫綢兩個打發到別院裡去了。
  
  青竹帶著紫綢真的去別院,在別院里拉了好一車玉顏齋生產的胭脂和潤膚露,向京郊而去,銀燕派過來的人接引,青竹和紫綢也一同去了小山莊,在小山莊裡照顧素顏。第二天,青竹就給素顏化了妝,在銀燕所帶的一隊人馬的護衛下,提前出發,向北方而去。
  
  中山侯府,中山侯正在收拾東西,明天就是太子去北戎的日子了,太子此去北戎,雖有依柔公主的佑護,但是,他畢竟是大周的太子,北戎朝中,痛恨大周的人大有人在,必須有個精明強幹,又老成持重的人跟隨而去,幫他參謀周劃才行,所以,他早就向皇上請纓,此次隨太子而去。
  
  中山侯正在收拾著東西,門簾子被掀起,中山侯夫人手裡端著一碗參茶走了進來,看到他正在忙,眼神微黯,臉上卻帶著笑,柔聲道:「侯爺,用些參茶吧,明兒得早起呢。」
  
  中山侯聽了回過頭來,看著夫人,夫人溫婉的眼眸眨了眨,垂下眼皮,並沒有與他對望,而是將茶送了過來,放在桌上。
  
  「夫人……」中山侯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歉疚。
  
  「侯爺請喝茶,這些東西,妾身幫你收拾吧。」侯夫人仍是沒有看中山侯,拉過床上的一件錦袍,幫中山侯疊著,中山侯每次遠行,都是自己打理收拾,從來不假借夫人之手,以往夫人也沒有強求過要幫他打理,而這一次……中山侯的心裡有些發酸,端起參茶連喝了幾口,說道:「還是夫人沏的參茶好喝。」
  
  中山侯夫人手裡忙著,臉上的笑容卻是含著一絲苦澀,幽幽地說道:「好喝就多喝點吧,但願這茶香能在侯爺的心裡留久,侯爺不會忘了這種味道才是。」
  
  中山侯聽得心頭一滯,端茶的手輕顫了一下,抬頭看向侯夫人,侯夫人幫他將那件衣袍疊好後,又拿起另一件疊著,她知道侯爺在看她,但是,她不想回頭,更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軟弱和不捨。
  
  「夫人,我會回來的,太子殿下也會回來的,皇上此次派為夫去,就是為了將來督促太子殿下回大周。」
  
  「妾身明白的,侯爺以國事為重,妾身雖然是婦道人家,但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只是……侯爺此次一去,只怕沒個三年兩載,回不了家,明昊也要跟著你去,妾身……妾身怕老太君將來身子不適時,想見侯爺一面都難……」中山侯夫人的聲音終於有些哽咽了,她輕捂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有勞夫人了。」中山侯起了身,向侯夫人深深一揖,此去確實不知歸期幾何,老母在家裡還要夫人照應,中山侯心中的愧意更深了,可是,他不能不去啊,這是皇命。
  
  中山侯夫人見了忙轉過身來,回了一禮,說道:「這是妾身應該做的,侯爺無須多禮。」
  
  侯夫人眼中的淚光,深深地刺痛了中山侯的眼睛,侯夫人向來堅強而內斂,平日裡感情很少外露,驟然見到她的眼淚,侯爺在震驚的同時,心裡也湧出一絲不捨來,嫁給自己二十幾年來,夫人一直賢惠溫婉,持家有度,相夫教子,慈子孝母,從沒半句怨言,哪怕她知道自己的心裡始終掛念著的是……另一個人,她明明有所察覺,也從來沒有怨恨過,一如既往的對自己好……
  
  「夫人……」中山侯有些衝動的走了過去,握住夫人的手,拿出自己的帕子,輕輕幫她拭著眼睫上輕顫的淚珠。
  
  「妾身失態了。」中山侯夫人含著淚,羞澀的一笑,偏過頭去,繼續幫侯爺收拾東西。
  
  如梨花帶雨般的笑容明艷又溫婉,侯爺看著侯夫人有些出神,腦子又回想到夫人初嫁之人,那樣美麗婉約,像一朵靜放在夜色中的玉蘭,相比依柔公主,夫人的美更加沉靜,更加幽然,侯爺心裡突然就生出一絲不捨來,「夫人,為夫不在家的日子裡,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照顧娘親,這個家,就托付給你了。」
  
  「侯爺放心吧,妾身一定會好好照顧老太君的,你也要多保重。」說著,她勇敢地抬起頭來,深深地凝望著侯爺,眼裡露出一絲堅毅之色,又道:「妾身知道,這一次,侯爺最放心不下的還是皇后娘娘,侯爺安心的出發吧,妾身但願侯爺這一次能一償所願,夢圓而回。」
  
  侯爺聽得心頭一窒,得償所願麼?他的手委頓下來,腳步沉重的走道椅子邊上坐下,眼睛看向了窗外,月光清涼如水,斜照在窗外的樹枝上,在窗稜上留下幾道黑色的陰影,使屋裡平添了幾絲滄桑而無奈的氣氛。
  
  她高貴而美麗,如一直高傲提火鳳凰,從第一次見到依柔公主起,中山侯就深深地愛上了她,可是,她卻愛上了皇上,那個對她並不太真心的,只是想要利用她的男人。
  
  為了守候她,保護她,這幾十年來,他一直暗中幫助著她,可在大周的日子裡,她仍是被皇上傷得遍體鱗傷,帶著失望和怨懟而回了北戎,他們都不年輕了,曾經的那份感情已經被他深埋在了心底,她會有她新的人生,新的愛情,就算她的生活裡會有自己的存在,那也只會永遠是臣子、朋友的身份,他不敢妄想,她也不會青眼於他,何況,大周還在夫人,還在自己的家族,他就算在深愛著她,不能也不敢越雷池半步。不然,後果是他所不能承受得起的。
  
  曾經以為,只要她肯多看自己幾眼,他的心也會跟著雀躍欣喜若狂,也許是時間長了,很多感情都發生了變化,現在的他,面對皇后時,理智和成熟了很多,仍然很關心她,仍然會擔心她,仍然會為她心疼,為她難過,但卻沒有了想要擁她入懷的慾望,似乎所有的關心和守護早已經成了一種習慣,一種寄托……
  
  「相公,對不起,妾身不應該說著一些的。」侯夫人見自己觸痛了侯爺的心病,一時又後悔了起來,都忍了二十幾年了,怎麼臨老了,反而控制不住了呢?
  
  侯爺被侯夫人一聲相公喚回了神,他有些發怔地看向侯夫人,嫁給自己二十幾年了,夫人還是第一次喚自己相公,是啊,自己是她的相公,是明昊的爹爹,眼前這個女子,自青春年少起就陪伴在自己身邊,二十幾年如一日的關懷體貼照顧著自己,幾乎將全部的青春和感情奉獻給了自己,可自己對她呢?侯爺心裡的愧意更深了,突然就覺得自己很捨不得侯夫人,他第一次衝動的,有些生硬的喚道:「娘子,對不起……」
  
  侯夫人聽得心頭一顫,眼淚再也忍不住,噴湧而出,他的眼裡,心裡終於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了,她努力了那麼多年,堅持了那麼多年,終於將他這堅冰給捂熱了,她終於撲進了侯爺的懷裡,嚶嚶哭泣了起來,抽嚥著說道:「相公……不要走,不要離開我,明昊走了,你再一走,我會……」
  
  要是放在往日,侯夫人絕不可能對侯爺說出這樣的話來,她一直是通情達理,有很順從侯爺的,但這一次,她突然就感覺很絕望,很害怕,怕侯爺就此一去,從此天涯兩地,再難相見,所以,她麻起膽子,拼著丟了自尊和臉去求他這一回,也許會失敗,也許會被他嘲笑,但是,她知道,不說一次,她絕對會後悔。
  
  侯爺的身子微微一震,他有些僵硬的抬起手來,擁住侯夫人,心也變得柔軟了起來,侯夫人的淚水打濕了他的胸襟,這樣無措又柔弱的侯夫人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今天的夫人很脆弱,像個不諳世事,不敢離開大人的孩子,這讓侯爺那拒絕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來。
  
  「不要走,不要走,相公,皇后娘娘的身邊還有很多人保護,就是太子,他也有明昊的保護,我們上官明,對皇室做得已經夠多了。」侯夫人抽抽噎噎的在侯爺的懷裡絮叨著。
  
  「好,我不走,不走,你不要哭,別哭,一會子讓明昊看見了,還以為為夫我欺負了你。」侯爺感覺侯夫人的眼淚把他的心都浸濕了,無奈又心疼的幫她擦著淚水,柔聲勸道。
  
  說話間,外面傳來輕輕的叩門聲,侯爺聽得身子一僵,有些不自在的把侯夫人往外推,侯夫人也忙起了身,擦著臉上的淚水,收拾著心情,兩人都有些不好意思,臉一紅,互看了一眼,侯爺臉上就帶了笑,戲謔的對侯夫人道:「只怕是兒媳婦來了,娘子這個樣子,可有點不像是個婆婆哦。」
  
  侯夫人聽得臉更加紅了,嗔了侯爺一眼,含淚的臉上,帶著一絲幸福的笑容,微揚了聲道:「進來。」
  
  進來的果然是文英,文英一件公公婆婆都在,一進門,便跪了下來。
  
  侯爺和侯夫人一陣詫異,文英嫁過來這幾天,很得侯府上下的歡心,文英性子爽朗大方,做事公明清正,待下寬厚,形質進退有據,全然沒有半點庶女的小家子之氣,大家閨氣的風範盡顯。侯爺和夫人對這個兒媳是很滿意的。
  
  「兒媳,你這是做什麼?快快起來。」侯夫人忙上前去扶文英起來。
  
  「公公,婆婆,文英有事相求。」文英不肯起來,仰頭看著侯爺和夫人。
  
  「什麼事情起來再說,你這孩子,再大的事情也不能跪著啊,著了涼怎麼辦?可是明昊欺負你了?」侯夫人心疼的拉了文英起來,文英聽了這話才起了身,臉卻微微一紅道:「婆婆,相公他確實欺負文英了,文英是來向公婆討要公道的。」
  
  侯爺聽得詫異,心理卻有些不豫,這新媳婦進門還沒有幾天,就來告兒子的狀,這個樣子可不好,嫁夫隨夫,兒子屋裡,兒子就是兒媳的天,豈能由得她來胡亂置喙兒子?
    
  如此一想,侯爺的聲音就有點重,「你切說說,明昊如何欺負你了?」
  
  「他要去北戎,兒媳也不阻攔,但兒媳也要跟著去,兒媳嫁與他才不過幾天,他便要遠行至萬里以外,而且,還歸期遙遙,這讓兒媳情何以堪?難道兒媳才一嫁過來,就要獨自守著的空房,渡過無盡的黑夜麼?」文英毫不畏懼地迎向侯爺審視的目光,大膽的說道。
  
  侯夫人聽了這話立即有同病相憐的感覺,明昊為何會要去北戎,侯夫人心裡是再清楚不過了,他們兩父子一個德性,都是喜歡了不該喜歡的人,都是為了那一份沒有希望的感情而去守護,卻不知道這樣會傷害了真正愛他們,關心他們的人,侯夫人嗔了侯爺一眼,對文英道:「好,娘幫你去說,讓明昊也帶你去,最好是你們回來時,能帶上為娘的孫子。
  
  這話讓文英羞得滿臉通紅,剛才一臉的委屈之色也被侯夫人這話給衝散,雖然不好意思,但她卻大膽的回道:「是,婆婆,兒媳一定會努力為您生個大胖孫子。」
  
  侯夫人聽得笑了起來,她是越發的喜歡這個率真又爽直的兒媳了,半點也不扭捏作作,敢作也當,敢說敢想,與他說話,一點也無須多費心思,婆媳難得的很投緣。
  
  「胡鬧!這一路上千里迢迢,你一個柔弱的女孩子,哪裡禁受得住?夫人,你也跟著胡鬧。」侯爺被這一對婆媳弄得很無奈,大聲喝道。
  
  「公公,兒媳沒有胡鬧,太子妃懷了身子都能受得住那長途的顛簸,兒媳更能受得住,而且,一路之上,兒媳還可以照顧大嫂呢。公公,求您讓兒媳跟著相公一同去吧。」文英沒有被侯爺的嚴肅嚇到,大聲說道。
  
  「侯爺,你不去說,妾身去,明昊那孩子,好不容易成了親,卻又將媳婦扔在家裡頭,自己往外面跑,這跟沒娶媳婦有什麼兩樣?他的年紀可也不小了,咱們上官家早就該添個人丁了,老太君可是念叨了好幾年了呢。」侯夫人堅持著。
  
  「隨便你們了,我去宮裡向皇上告病,北戎我不去了。」侯夫人的話讓侯爺有些動心,畢竟自己也到了這個年紀了,誰不想早些抱孫子啊,何況,他也是孝子,老太君年歲已高,還能活多久,若是能夠四世同堂,那也是天大的福氣。
  
  於是,葉成紹啟程那一天,除了冷傲晨和上官明昊以外,文英在也出行之列,皇上也沒來送葉成紹,他心裡還有氣呢,黃姑姑帶著人,幾乎將京城翻遍了,也沒有找到素顏的蹤影,那一日去了東王府的別院裡,被東王妃狠罵了一頓,碰了一鼻子灰後,回來皇上就命人打了她四十板子,至今傷勢還沒有好,皇上惱火得很,身為一國之君,手下之人,竟然連一個孕婦也守不住,太沒面子了。
  
  葉成紹的隊伍很長,除了文英和她的侍女所坐的馬車外,還有十幾輛滿載物品的馬車,一行浩浩蕩蕩的離了京城。
  
  素麗和郁三公子,還有端雅和紹揚也一同送出了北城,在北城外,葉成紹對素麗道:「三妹妹,原本是該吃了你的喜酒再出門才是,無奈形勢不等人,娘子的鋪子和廠子,你一定要幫她守好了,將來,我們一定還會回來的。」
  
  素麗的眼眶濕濕的,她吸著鼻子,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大姐走得突然,她連一句告別的話也沒說,而且,還是懷著身子的,如今皇上又正命人在四處搜索,大姐東躲西藏的,過得肯定很辛苦,她好想念大姐呀。
  
  郁三公子見素麗半點沒有說話,忙扯了扯她的衣袖道:「想哭就哭出來吧,這般忍著,很辛苦呢。」
  
  素麗一聽,睜大眼睛瞪著他道:「你什麼意思?哪有勸人哭的,沒見過你這樣的人。」
  
  素麗原本溜圓的大眼,這一睜,就更加黑白分明,靈動可愛了,郁三公子輕哧一聲,也瞪著眼睛對素麗道:「你那麼瞪眼做甚?比誰眼睛大麼?哼,我的也不小呢。」
  
  素麗聽了掄起不拳頭就向郁三公子捶去,嗔道:「一邊去,我跟姐夫告別呢,你胡攪纏什麼?」不過,被郁三這樣一攪合,原本離別的擔憂和悲傷消散了不少,不用忍她也哭不出來了,對葉成紹道:「太子姐夫放心吧,我一定能把大姐的鋪子打理好,還會發揚光大的,不過,你可要記住,可不能欺負我大姐,去了北戎更不許娶胡人女子進門,讓大姐受氣,不然,哼,你回來,我可不放過你。」說著,示威地揚了揚她的小拳頭。
  
  葉成紹是她的大姐夫,可也是大周的太子啊,郁三公子被素麗的舉動嚇到,忙伸手將素麗的小拳頭握在掌心裡,對葉成紹笑道:「臣祝殿下一路順風,心想事成,早得貴子。那個三姑娘她就這脾氣,您千萬別見怪。」
  
  葉成紹哪裡會慣罪素麗,說起來,自己能娶到素顏,素麗是立了功的,他早就將素麗當成了自己的親妹妹一般看待,俏皮的素麗更讓他覺得親切,他笑著搖了搖頭,眨了眨眼道:「三妹妹,難道你認為,姐夫欺負得了你大姐麼?」
  
  素麗聽了便抬頭看了一眼,列隊裡正端坐在馬上,身姿矯健的上官明昊和冷傲晨,嘴角勾起一抹壞壞的笑意,揚起下巴道:「也是,看姐夫的樣子,也是個被打劫欺負的,唉,沒辦法,我們藍家姑娘都太優秀了,姐夫,你還是小心些吧,前有狼,後有虎呢,我相信,你若真敢娶個胡女進門,打劫肯定得把你休了。」
  
  「三妹妹,那種沒品的事情,你姐夫我怎麼會做呢,放心吧,姐夫我這一輩子就只有你大姐一個就夠了,倒是你呀,還是擔心擔心某些人吧,我聽說,郁夫人可是給了好幾個漂亮的丫環放在三公子屋裡呢,你再不嫁過去,小心某些人忍不住了……」葉成紹的心也被素麗和郁三帶得明朗了起來,一時忘了前途的艱險,也與素麗開起玩笑起來。
  
  「他敢,他要是給我弄個通房放在屋裡,我立馬就……」素麗聽得頭皮一炸,轉過身就要去擰郁三的耳朵。
  
  郁三不等她將後面退親二字說出口,忙摀住她的嘴道:「不敢,不敢,姑奶奶,小生可從沒有生過異心,小生也不是那好色貪歡之人,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冷傲晨和上官明昊在一旁聽得也是直笑,一行人終於出發了,葉成紹一離京城,馬速就快了很多,他與冷傲晨一起,將大部隊留在後面,自己向前疾奔,素顏已經比他們先走了幾天,一路上又是躲躲藏藏的,怕被人盤查和發現,葉成紹擔心得緊,不知道素顏的情況怎麼樣。
  
  銀燕帶著素顏確實走得也不快,素顏畢竟懷了身子,雖然,她坐的馬車上,鋪了厚厚的輩子,又依著素顏的建議,做了個彈簧坐墊放在馬車裡,減少了馬車的震幅,但是,她還是不敢將行程放得太快了,好在青竹陪著素顏,一路上為她用內力按摩,緩解了她身上的疲乏和酸痛,素顏感覺還算好。
  
  追到第三天時,素顏已經到了冀州境內,青竹一直用司安堂的特殊方式與葉成紹保持著聯繫,終於在素顏落腳的小店裡,葉成紹和冷傲晨追到了青竹的商隊。
  
  青竹也估摸著葉成紹該追到了,所以,安頓好素顏後,她就在店外守著,果然看到葉成紹和冷傲晨雙雙只帶了幾個隨從追了過來,心中頓安,忙上千迎了上去,卻並不靠前,青竹這次是辦成商婦模樣出來的,葉成紹只對她點了點頭,兩人裝作陌生,並沒有說話,青竹只是朝店小二的度房間指了指,便自己扭身先回了店。
  
  冷傲晨跟在葉成紹後面也一同往樓上而去,青竹沒有直接進門,而是守在了門外,葉成紹和冷傲晨推了門,走了進去,果然看到素顏正端坐在屋裡,手裡拿了一張地圖在研究著,她一見葉成紹和冷傲晨同時進來了,一時大喜,忙站了起來,剛要說話時,就聽到青竹在外頭大聲喝問:「你們是誰,要做什麼?那是小的主子。」
  
  冷傲晨聽得一驚,忙轉身準備出去,就見剛關上的房門被人一腳踢開了,護國侯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
  
  「臣給太子,太子妃殿下請安。」護國侯向葉成紹和素顏行禮道。
  
  葉成紹的臉色很不好看,看來,自己身邊司安堂的人裡仍有皇上的人,是他們洩漏了自己的行蹤,而護國侯這一路肯定就是跟著自己來,捉拿素顏回去的,皇上還真是不死心,明明是父子,為何非要逼得自己討厭和憎恨他才好呢?就算自己帶了素顏走了又如何?大周是自己的故鄉,自己終究是會回來的,非要鬧得自己與他敵對嗎?
  
  「護國侯好耐性啊,跟在本殿後面幾天,連半點子聲響都沒有,這本事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強,皇上只給你封個侯爵,實在是虧待你了。」葉成紹瞇著眼睛冷冷地對護國侯道。
  
  護國侯笑著回道:「謝殿下誇獎,老臣也是奉皇上之命行事,皇上有旨,太子妃殿下被歹人所擄,失蹤多日,著老臣尋找,老臣幸不辱使命,皇上很關心太子妃殿下,說她有孕在身,不適宜長途勞頓,為了皇室後繼有人,為了太子妃殿下和皇太孫的安全,還是請太子殿下允許老臣,將太子妃殿下護送回京。」
    
  「護國侯辛苦了,不過,我家娘子既然出來了,弄回去也是受顛簸,本殿下也是尋了幾日才找到她的,把她再放回皇宮,本殿實在是不放心,還請護國侯回京向皇上稟明,本殿就此將娘子帶去北戎了。」到了這個份上,再說多餘的也沒意思,葉成紹乾脆明說道。
  
  護國侯聽了仍是笑道:「請殿下不要為難老臣,老臣皇命在身,不得不從,請殿下成全一二。」
  
  「本殿也知道侯爺是奉命行事,本殿不為難你,這裡有一封信,請侯爺交給父皇。」葉成紹似乎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出,他自懷裡拿出一封信來,交到護國侯手裡,又道:「侯爺回去後,只說是本殿將劍架在你的脖子上,逼你就範的,一切罪責,又本殿來承擔。」
  
  他的話音剛落,冷傲晨的常見就突然抽了出來,真的架在了護國侯的脖子之上。
  
  護國侯沒想到冷傲晨說打就打,他正伸了手去接葉成紹手裡的信,腦子裡在思量著要如何完成皇命又不得罪太子就好,粹不及防就被冷傲晨給制住了,心裡好生惱火,怨懟地看了葉成紹一眼,太子分明就是聲東擊西,用信引開了自己的注意力。
  
  「殿下這是要將老臣往死裡逼麼?」



  第一百七十五章
  
  護國侯也是上了年紀的人,如今又特別被皇上看重,這一次追尋太子妃的差事,皇上就沒有給一直寵信的鍾山侯,而是給了自己,這證明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比中山侯又高出一二來,因此,護國侯面對太子時的底氣也足了些。
  
  東王世子的行為也太過不講情面了些,自己與東王也是好友,雖說世子身份高貴,但自己畢竟是長輩,被他用劍架著脖子,又被身後的一眾下屬看到,既沒面子,又很惱火,他硬著脖子怒視著葉成紹。
  
  葉成紹吊兒郎當的一笑道:「應該侯爺在逼本殿才是,怎的是本殿在逼侯爺,侯爺你若不是眼神太好,事情也不用弄到這般地不去,大周朝裡,有誰不知道本殿最在乎的是什麼?江山權勢於本殿來說,不過是好玩,但本殿的娘子,卻是本殿的命,誰敢對她不利,讓她難過,本殿就會扒他的皮,抽他的筋,本殿出使帶著娘子出來玩耍玩耍,侯爺卻要將本殿的娘子當成通緝犯來抓捕,你說本殿心裡能好過麼?」
  
  葉成紹的聲音懶懶散散,但說出來的話確實極具威脅性,護國侯聽得一陣心寒膽戰,太子做事有多麼不合常理,他已經領教過多次了,當初蘭兒……經過了那麼多的事情,護國侯自然也是知道葉成紹有多麼在乎太子妃藍素顏的,想起自家的女兒,司徒蘭,心裡更覺得苦澀和可惜,蘭兒明明就先嫁給太子,為何她就沒有得了太子的心呢,且不管太子的地位權勢如何,光他對感情的這份認真,就是天下女子心中最好的良人,蘭兒她……至今仍對太子念念不忘,她的名聲已經臭了,在大周,想要再嫁,已經很難,很難,原本,護國侯也奢想過,葉成紹成為太子後,就能再將蘭兒召回東宮做良娣,可是,貴為異國公主的端雅當時差點就被太子給殺了,有了她的前車之鑒,誰還敢提這事,不是找死麼?
  
  太子怪自己沒眼色……是想讓自己睜隻眼閉只眼,就此放過他們吧,皇上已經老了,將來的大周,還是太子的天下,算了,如果,太子能再收了蘭兒到後宮去……
  
  護國侯想了又想,思慮再三,才用一根手指搭在冷傲晨的劍上,將劍移開寸許,冷傲晨倒也不是真要殺了他,不過是嚇嚇他而已,也就任他將劍移開,但劍鋒仍是離他的脖子很近,隨時都可以割斷護國侯的喉嚨。護國侯見此嘴邊也含了笑道:「聽殿下一席話,臣也豁然開朗了,臣的確是老了,眼神不太好,老臣曾經與殿下之間也有翁婿之誼,蘭兒她……」
  
  「她與我何干?」葉成紹一見護國侯渾濁的老眼滴溜地轉,就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這老鬼還真是賊心不死,自己與司徒蘭早就只剩下了厭惡,現在說起她來,不是給自家娘子添堵麼?不過,話說回來,護國侯作為父親,一片愛女之心也可以理解,如果他能就此放過自己和娘子,這也不失為一個和平解決問題的好辦法,給司徒蘭一個前程好了。
  
  護國侯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葉成紹無情的給截斷了,他的沉默頓時沉入鍋底,正要發作,就聽葉成紹又道:「不過,本殿下去了北戎後,倒是可以給她議門好親事,她不是母后的義女麼?讓她以公主的身份嫁到北戎去和親,侯爺覺得是一樁美事麼?」
  
  護國侯一聽,心思立即轉動了起來,司徒蘭心高氣傲,一般的人還看不上,就是到了如今這種地步,她仍是性子倔得很,一門心思的就要打敗藍素顏,且不說太子對她早已厭惡,就是她真的進得了東宮,以她那性子,也只有被太子妃整死的份,如今太子肯給她這麼大的一個恩典,也算是了了自己的一樁心事,蘭兒就算再不願,去了北戎,自己也算是眼不見為淨,做父親的,能為她做到這一步,已經是盡責了。如此一想,護國侯很恭敬的對葉成紹施了一禮道:
  
  「臣多謝太子殿下恩典,臣既然將殿下送至了此處,不若再送殿下一程吧,此去北境仍有千里之遙,一路關卡眾多,殿下雖是奉旨出關,但有臣的跟隨,很多事情會更加通暢一些。」
  
  葉成紹聽得一怔,隨即哈哈大笑的拍了拍護國侯的肩膀道:「侯爺果然睿智,好,那本殿就在此先謝過侯爺了。」
  
  冷傲晨也沒想到護國侯轉彎賺得這麼快,一下子就從追兵變成了護衛,這倒也好,有護國侯及他所率的西山大營之人的護送,這一路出大周就要順暢了好多,而且,她……也不用藏藏躲躲的,可以好生調養身子,慢慢隨大隊而行了。
  
  當日,護國侯派了最信得過的親信,將葉成紹寫給皇上的那封信快馬加鞭的送回京城去了,而他也果然就在小店附近駐紮下來,成為了葉成紹和素顏身邊最外圍的護衛屏障。
  
  一路上,大隊人馬慢慢悠悠地行進著,皇后因為心繫北戎皇帝,行程又給葉成紹早了半個月,所以,二十天後,皇后已經出了大周邊關,而葉成紹還在大周境內行進著,雖然相隔也很遠,但拓跋宏養了一隻海東青,兩邊就靠這海東青互通著消息,素顏因為有葉成紹在身邊,馬車行進得又不快,一路上也就沒有先前那麼辛苦了,成日裡就偎在葉成紹的懷裡,不是睡覺就是與葉成紹兩個在馬車裡說著閒話兒,有時,文英也會過來,將葉成紹趕下去,兩姑嫂在馬車裡閒聊。
  
  這一日,文英又鑽進了素顏的馬車,看見素顏還懶懶的睡在被子裡,一進來便將自己的手往被子裡探,被子裡的素顏被她涼得怪叫,嗔道:「好你個小妮子,是這幾日明昊大哥對你太好了,你興奮過度了,就來煩擾我來了。」
  
  文英聽得臉一紅,跟著出來的這二十幾天裡,上官明昊對她雖然仍是禮貌有加,客氣依舊,但是,她能感覺得到,上官明昊看她的眼神已經有了些許的變化。以前,上官明昊的眼睛就不太肯往她身上看,只要有大嫂在的地方,那雙溫潤的眸子就跟隨著大嫂而行,可是,在看到大嫂成日裡與大哥親暱無間的相處之後,他的眼神雖然黯淡,但卻不再總追隨大嫂的身影了。
  
  不管他的心事如何,文英只是裝作不知,一如既往的關懷他,見他落寞時,就扯著他說話,有時還吵上幾句嘴,或者,在打尖住店時,故意仗著妻子的身份與他同住一個房間,上官明昊也知道她是為了寬解他,知道她是關心他,一個女孩子為了自己,放棄矜持,他多少也有些感動的,且文英性子爽直可愛,學識也廣博,雖不若素顏那般有些怪才,但她也是熟讀了詩書的,兩人也很是能聊得來,有時候,兩個人就呆在屋裡,能聊上一夜,感情逐漸加深。
  
  文英這會子被素顏調笑,臉上就有些掛不住,呵著氣伸手往素顏的脖子裡探,素顏最是怕癢,被她呵得直討饒:「好妹妹,好妹妹,我再不敢說了,你饒了我這一回吧,哎呀,你再來,我可要叫明昊大哥來管教你了。」
  
  「你還說,再說我就更不客氣了。」文英看素顏說得越發的起勁,更作勢要掀了素顏的被子,素顏忙摟緊被子笑道:「啊,不說了,不說了,我錯了,哎呀,你說,大妹妹,你什麼時候也跟嫂子我一樣啊,你也早些給明昊大哥懷個寶寶,你生個女兒,我生個兒子,咱們做兒女親家好了。」
  
  文英和上官明昊還沒有圓房呢,還是個黃花大閨女,被素顏這樣一說,目光頓時黯淡了下來,垂著眼眸有些發怔。
  
  素顏敏感的感覺到了文英的情緒變化,想著自己這番話怕是觸痛了文英的心事,上官明昊對自己的感情,她是清楚的,文英雖然嫁給了上官明昊,但就是素顏也沒想到,上官明昊還真不是個好色之徒,兩人成婚都近一個月了,文英竟然還是處子之身,這對文英來說,其實也是一種傷害和羞辱吧,素顏收了臉上的笑,坐了起來,愛憐地看著文英,將被子拉過來,與文英一同蓋上,撫了文英的臉頰道:
  
  「我家文英又漂亮又賢惠,又大方又爽朗,他現在的眼睛是被蒙著的,沒有發覺文英的好,我相信……」
  
  「大嫂,我也相信,他會喜歡我的。」文英從來就不是個容易認輸的人,她相信,只要自己堅持不懈的付出,上官明昊就算是塊堅冰,也能被自己捂熱了,融化了。
  
  兩人正說著話,外頭又傳來銀燕的聲音:「我說你這人怎麼這樣啊,太不是好歹了吧,本郡主好心好意的送壺熱茶給你,你竟然給倒了,你什麼意思?」
  
  「誰讓你送了,多事。」冷傲晨的聲音淡淡的,但話卻是一如既往的能氣死人。
  
  果然就聽得銀燕暴怒的聲音,「我就要多事怎麼著,我就愛管你的閒事怎麼著,哼,你不喝是吧,我再沏一壺去,一直吵到你喝一杯為止。」
  
  「神經病!」冷傲晨懶懶的聲音再一次語不驚人死不休。
  
  文英和素顏在馬車裡聽得面面相覷,文英用同情的目光看向馬車外,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道:「其實,銀燕人也不錯,只是冷世子……唉!」
  
  這話素顏也不知道要怎麼回,冷傲晨的心思她很清楚,她也跟他說明白過自己的心意,文英這是同病相憐,所以才會很同情銀燕吧,只是感情這種事情很難說得清楚,緣分到了時,那屬於自己的人就會出現,緣分沒到,再怎麼努力,也是白勞,她這些日子裡故意與葉成紹特別親暱,也就是做給冷傲晨和上官明昊看的,但願這兩個優秀的男子能早些死了心,能珍惜真正值得他們珍惜的人,得到自己的幸福就好。
  
  坐直身,輕輕掀開馬車簾子的一角,就看到冷傲晨騎在白色的駿馬上,一身煙藍色的儒服,纖塵不染,神情淡定飄遠,眉宇間乾淨而清爽,看不到一分不豫之色,而這時,銀燕從後面的一輛馬車上跳了下來,騎上馬兒就追上了冷傲晨,後面拿著一個水袋,向冷傲晨一遞道:「這是我才沏的,用我們北戎的雪蓮花沏的茶,喝一口吧,我知道你喜歡喝茶。」
  
  冷傲晨看也不看她一眼,騎馬繼續而行,更莫說要接她手裡的水袋了。
  
  「喝,不喝我就去前面那輛馬車上,把茶給太子妃喝。」銀燕倔強的打馬跟上,手還是向冷傲晨伸了過去。
  
  雪蓮可是寒物,素顏懷著孩子怎麼能吃太寒的東西,冷傲晨不由皺了眉頭瞪了銀燕一眼道:「你煩不煩啊,她可是懷了身子的人,怎麼能胡亂吃東西。」
  
  到底是肯跟她多說幾個字了,雖然還是因為藍素顏,但銀燕也覺得高興,她嫣然一笑道:「那你就喝,不然我也勸她喝掉。」
  
  冷傲晨知道銀燕是個說到就做到的主,不由無奈的接過銀燕手裡的水袋,擰開蓋子,喝了一口,呃,清香繞齒,回味甘甜,一口過後,他又忍不住再喝了一口,竟然有點欲罷不能,不知不覺中,他就將一小水袋清茶全喝了。
  
  銀燕見了眼睛笑得像一輪彎彎的月牙兒,她歪了頭,興奮地看著冷傲晨道:「好喝吧,沒騙你吧,要知道,這可是本郡主特製的雪蓮茶,一般人還喝不到呢。」
  
  冷傲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將水袋扔還給了她,小聲道:「你在裡面加了東西!」
  
  「是啊,誰讓你那樣龜毛,明明手上有傷,還不肯好生養護,我加了生肌消炎的藥在裡面。」銀燕偷偷一縮脖子,垂了眼眸不敢看冷傲晨的眼睛,冷傲晨就是個怪物,外表看著清雅悠遠,內裡又倔又龜毛,那日手傷了之後,就一直不怎麼在意,越往北境走,氣候就越發的寒冷,握韁繩的手就越發容易凍裂,他的手本就有傷,再一挨凍,竟然有些發炎了。
  
  她要給他用藥,他又不肯,就任由那一雙手傷得流敗水,似乎那樣他才覺得心裡好過一般,這讓銀燕又心疼,又揪心,只能用這種法子逼他內服一些消火的藥。
  
  冷傲晨聽了深深地看了銀燕一眼,微歎了口氣,對她道:「把你的藥拿來,我自己上藥就是。」
  
  銀燕聽得大喜,忙自懷裡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幾瓶藥,內服的,外用的,一股腦兒便遞給冷傲晨,笑道:「你說你早這麼聽話,又何苦天天受我的氣呢?」
  
  冷傲晨聽得一怔,唇邊不自覺的勾起一抹笑來:「我倒是習慣了天天聽你鬼叫鬼叫。」
  
  「什麼叫鬼叫,你這人怎麼這樣啊,本郡主的聲音可是比草原上的夜鶯還動聽呢,不信,我唱支草原上的歌給你聽啊。」銀燕說唱就唱,「美麗的草原,我深愛的家,風吹綠草遍野,牛羊成群如白雲朵朵……」
  
  銀燕的歌聲清越嘹亮,歌聲帶著濃重的草原風情,歌聲悠揚綿長,行進的隊伍頓時安靜了下來,人們靜靜地聽著她優美的歌聲,一曲終了,餘音未散,路上只聽得馬兒的蹄聲,沒有一個人說話,好半晌,素顏才在馬車上,首先拍手叫好。
  
  冷傲晨看銀燕的眼眸裡閃過一絲欣賞,轉過頭,狀似不經意的向素顏的馬車看去,果然見到素顏掀了簾子,像只小貓兒一樣探著頭,正津津有味地看著自己和銀燕呢,他搖了搖頭,兩腿一夾,催馬快奔了起來。
  
  銀燕一見,心裡不由發酸,也打馬往前追去,我看你能逃到幾時,等到了北戎,就求依柔公主賜婚,冷傲晨,今生你逃不過我的。
  
  葉成紹巡視了一遍隊伍後,打馬追到了素顏的馬車,跳下馬去,鑽進了馬車,文英見他上來了,便下去了。
  
  葉成紹身上帶著一股子冷風,車簾子打開的一瞬,素顏不由打了個冷戰,葉成紹見了忙扯了錦被給她蓋,握住她的手,感覺那隻手冰涼冰涼的,便將她的手捂進自己的手心裡,「娘子啊,外面風大,你不要老把簾子掀開了,你看你這手……到了北邊,風裡就含了沙,且莫說會著涼,就是那沙子迷了眼睛也很不舒服的,娘子啊,你怎麼就不肯聽呢,我都說過好幾遍了,真要覺著無聊,一會子咱們早些個紮營,你下來走動走動好吧。」
  
  「好好好,葉大媽,你現在是變得越發的囉嗦了,碎碎念,碎碎念,我耳朵都快長繭了。」這一路上,原本吊兒郎當,性子懶散無忌的葉成紹成功的化身成為了個婆婆嘴,沒事就對素顏絮叨,生怕她有半點閃失,素顏扛他不住,乾脆給他改名為葉大媽了。
  
  「娘子,又調皮,我可是大周的堂堂太子殿下呢,你……你這話要是讓外面的人聽見……」葉成紹無奈的幫素顏拿了個大迎枕子塞在她身上,將她的手攬過去,抱在懷裡,讓她靠的舒服一些。
  
  「早聽到了,不信你這會子打開簾子看,青竹肯定在偷笑。」素顏偎進他懷裡,安心的閉著眼睛寐著,呵呵笑道。
  
  葉成紹聽了笑道:「我才不信呢。青竹怎麼可能會笑話我。」
  
  「爺,麻煩你們的聲音小一點吧,不只是奴婢,您這馬車邊上可是有不少人,忍笑忍得好辛苦啊。」葉成紹的話音未落,青竹就在馬車邊說道。
  
  卻說皇后,終於到了大周邊境,拓跋宏護送著她在大周邊境內一路通暢無阻,交了通關文書,過到幽門關後,就是北戎,幽門關外,是莽莽戎原大山,此處山高陡峭,地勢險要,行跡很少,山谷間修築了一條不太寬闊的山道,若在和平年代,此道很少有人行走,也就是每年冬季,北戎人到大周打草谷,搶掠大周邊境百姓時,才經過此路,皇后心繫北戎,一入北境,便急著趕路,此時天色已晚,皇后要求連夜過戎原峽谷,好早日與北戎皇帝相見。
  
  拓跋宏不太同意,「公主,戎原峽谷太過險要危險,若山谷兩旁的山上埋有伏兵,那公主你的安危就很難保障,還是在幽門關外駐守一晚後,第二天一大早即走才好。」
  
  依柔公主聽了挑了眉看著拓跋宏道:「我原就是北戎公主,此地是我的祖國,你說這山道兩旁會有伏兵,那這要伏擊我的人就是北戎人,這一路,我在大周並沒有遇到任何威脅,難道到了自己的家鄉反倒會有人殺我?」
  
  皇后的眼神裡含著探究和審視的意味,拓跋宏此次主要的任務就是接依柔公主回北戎,為了公主能順利回國,他並沒有將北戎朝裡的爭鬥的具體情況告知公主,此時公主已經產生了懷疑,拓跋宏也知道,再瞞下去,公主會因沒有防範而被人所害,便道:「公主,此次北戎戍守邊境的是左賢王的親信木英籐,左賢王是皇后娘娘的哥哥,他一直反對公主回國即位,支持自己的兒子齊龍阿繼承皇位,臣是怕……」
  
  「左賢王齊戰?我小的時候,他是很疼我的,你是說,他會害我麼?」皇后聽了心情有些沉重,眼裡卻是揚起一絲親切的情感來,垂了眸,看著自己身上的衣著,她一身大周皇后的命服,鳳冠霞披,裝束華貴雍容,可是,這個樣子回去,只怕會引得北戎人的不滿吧,應該換一套衣服才是。
  
  「公主,您離北戎已經有二十多年了,人心是會變的。」拓跋宏擔憂地提醒依柔公主,見她的眸光落在她自己身上的服飾上,眸中光芒一閃,依柔身上的這身大周皇后命服讓他看得很刺眼,若不是為了能順利離開大周,他早就勸公主換掉了,甚至,他有將這一身華貴的服飾撕碎的感覺,那個該死的,虛偽無恥的大周皇帝,竟然將草原上最美,最高貴的鳳凰給騙走了,也騙走了他心裡的女神。
  
  「公主,您能回來,皇上定然是最開心的,只是,您的到來會損害到一些人的利益,有的人,為了自己的權勢是不擇手段的,您一定要盡量的重新獲得朝中眾多大臣們的支持,這身衣服……臣認為,還是換掉了的好。」拓跋宏趁機說道。
  
  依柔公主微微一笑,眼裡露出一絲嚮往之色:「也是,我很多年沒有穿過北戎的衣服了,就依將軍之言,我現在就去換一套衣服,阿宏,我歸心似箭,換好衣服後,我們還是立即啟程吧,我好想立刻就站在父皇面前,看到父皇慈愛的臉龐。」
  
  拓跋宏聽了還想勸,依柔公主又道:「你打算接我回國時,就沒有考慮周全麼?難道你怕木英籐?」
  
  「公主,臣不是怕木英籐,只是……戎原峽谷確實地勢太過險惡,連夜行軍實在不妥,臣好不容易才將公主從大周接回,臣不想公主受到絲毫的損傷,哪怕只是驚嚇也是臣的罪過。」拓跋宏的聲音有些激動,他沒想到公主如此固執,非要在這件事情上堅持,連夜穿過戎原峽谷實屬不智之舉。
  
  依柔聽了笑容更深了,搖了搖頭對拓跋宏道:「阿宏,你太謹慎了,我相信,木英籐可不是傻子,這裡是他的防務範圍,一旦我在此地出了事情,不管是不是他指使,是他動的手,父皇也會將此事怪罪到他的頭上去,左賢王就算權勢再滔天,又能越得過父皇去麼?我雖離北戎二十多年,父皇的脾氣我還是清楚的,只要我在戎原峽谷裡有任何的損傷,木英籐都承受不起父皇的雷霆之怒,依我看,木英籐不但不會在戎原峽谷於我不利,反而會派兵保護和接應我。」
  
  一聲阿宏聽得拓跋宏一怔,久藏在心底的那份感情頓時如在胸腔裡奔湧沸騰起來,二十幾年了,公主有二十幾年沒有叫過他阿宏,曾幾何時,他與公主雙雙縱馬奔騰在大草原上,在怒江河畔嬉戲遊玩,在雪山腳下涉獵比賽,那時的依柔,美麗得像一隻火鳳,又像是最聖潔的精靈,她常常就是這般喚他:「阿宏,我要山菊,你幫我採一束來;阿宏,今天看誰能射到那隻小狐狸,我要是贏了就幫你用狐狸皮做一個圍脖哦;阿宏,我好煩你陪我去騎馬;阿宏……」那時的依柔狡黠而慧黠,為了讓他讓她,總是拋出他無法拒絕的誘餌,她給他做的那個圍脖,至今他仍沒捨得戴過一次,將之藏在身上,隨身帶著,想念依柔時,他就會拿出來摩挲一番。
  
  「公主……」拓跋宏說話時,鼻音很重,身影發顫,他俊美的眸子變得凝黑幽深起來,深深地看著依柔公主。
  
  「阿宏,我去換衣服了。」拓跋宏眼裡的難以掩藏的深情讓依柔公主感覺壓抑和愧疚,她移開目光,不與他對視,聲音盡量保持著鎮定。
  
  依柔一身雪白的北戎女服走到拓跋宏面前時,拓跋宏再一次被她的美麗震住,如今的公主,脫了少女時的稚氣與單純,時間的流逝讓她的美變得更加完美,她變得更加嫵媚而知性,渾身上下透著成熟的豐韻,散發著令人難以的誘惑,她天生就是穿胡服的,雪白的胡服穿在她身上,高貴而聖潔,令人不敢有半分褻瀆的念想。拓跋宏忍不住讚道:「公主,你真美!可是,你不是最喜歡穿紅色的胡服麼?」
  
  拓跋宏的讚美讓依柔公主很是開心,但後面的半句話卻讓她原本清亮的眼神為之一黯,微垂眸子道:「我再也不穿紅色胡服了,阿宏,難道我穿白衣不適合嗎?我感覺就很好看啊。」說著,公主在拓跋宏身前轉了一個圈,掩去了眼中的黯淡,笑著對拓跋宏道。
  
  「好看,好看,公主在阿宏的眼裡就是天下最美最美的女子,無論穿什麼衣服都好看。」拓跋宏的心中一酸,曾經公主與大周皇帝相遇時,穿的就是紅色胡服,公主是因為那個該死的皇帝傷得太深所以不再穿紅色,還是紅衣只為他而著呢?
  
  依柔公主聽得咯咯大笑,像多年前做過很多次那樣,她一下跳到拓跋宏面前,一拍拓跋宏的肩膀道:「阿宏,還是你最夠意思,最挺我,走吧,我們出發。」
  
  拓跋宏寵溺地看著依柔,臉上帶著如青澀少年般羞赧的笑容,傻傻的,但眼裡卻全是幸福。
  
  在依柔的堅持下,拓跋宏率領他的部下,及大周護送皇后的隊伍,連夜出發,向戎原山峽行進,走進骨峽谷時,天色漸暗,隊伍裡點起了火把,依柔公主並沒有坐在馬車裡,而是一身雪白的胡服,騎在駿馬上,與拓跋宏並肩而行。
  
  峽谷裡,兩旁山峰矗立,高聳入雲,高而陡峭,一陣陣大風吹過,風聲如同貴乎狼嚎,聽得人頭皮一陣陣發麻,依柔臉色沉靜,神情淡定的坐在馬上,而拓跋宏則是提起了十二分的戒備,將自己的氣息調整到最佳的迎戰狀態,眼神警惕地注視著四周的動靜。
  
  全隊人馬也是高度的緊張戒備,這裡確實地勢險惡,只要人在山谷裡設下一小隊埋伏,依柔公主都有可能會遭遇不測,大家提著心小心行進著,谷中時有蒼鷹呼嘯著從山頂上飛過,時不時的,又會傳來幾聲狼嚎,由一座山呼應到另一座山,聽得令人毛骨悚然,但自始至終,他們也沒有遇到預料中的危險,就如依柔公主所言,並沒有人在此地設伏。
  
  終於穿過了戎原峽谷,出谷時,從谷口處迎來一隊北戎軍隊,為首的挺立在高頭大馬之上,看見有人自谷中出來,立即就打馬迎了上來,到了依柔面前,那人停馬未動,仔細地看了依柔公主兩眼,拓跋宏冷冷地看著那人,並沒有做聲,那人似乎終於確定了依柔公主的身份,立即翻身下馬,大步走到依柔公主面前,單膝跪地行禮道:「臣木英籐見過公主,臣等候公主多時了,終於看到了公主,臣心中欣喜萬分。」
  
  依柔聽了笑著看了拓跋宏一眼,聲音沉著的對木英籐道:「木將軍請起,辛苦了。」
  
  拓跋宏心知公主是在告訴他,她所料未錯,不由也微微一笑,對公主點了點頭,但戒備之心並沒有半點消除。
  
  木英籐站了起來,對公主道:「天色太晚,臣在山谷外為公主安下了營賽帳篷,請公主今夜且先歇息一晚,明日臣再派人護送公主回京。」
  
  依柔聽了眉頭微揚,眼中閃過一絲凌厲,臉上卻仍是笑得親和,「多謝將軍,如此甚好,本公主也累了,請將軍帶路而行。」
  
  離山谷近二十里處,果然看到一個帳篷群,木英籐慇勤而恭敬地請公主下馬進帳篷,帳篷外,燒起了好幾堆篝火,火上燒烤著一隻隻整羊,香噴噴的烤羊肉味遠遠的聞著就讓人忍不住流口水,木英籐將依柔公主帶至一頂最好的帳篷裡,帳篷裡的一應設施都很俱全,厚厚的潔白毛毯鋪在地上,帳篷裡海燒了幾盆銀霜碳,溫暖而舒適,看得出來,木英籐為了迎接公主還是花了不少心思的,準備得很是周詳。
  
  桌案上擺上了一隻燒好的羊肉,還有很多北戎美食,木英籐陪著公主吃了一頓豐盛的夜宵後,才告辭出去。
  
  公主喝了點北戎的山果酒,俏皮暈紅,拓跋宏有些不安地看著公主道:「臣今晚就守在公主身邊,請公主且去歇息吧。」
  
  依柔聽得嫣然一笑,狡黠地看著拓跋宏,神情裡微帶著一絲醉意:「阿宏啊,你還認為木英籐會殺我麼?你沒看到他對我很恭敬?本公主雖然離開北戎二十二年,但公主的威嚴還是在的,本公主就不信他木英籐有那個膽子,敢對本公主下手。」
  
  「小心能使萬年船,公主,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臣守在這裡臣心裡才安。請公主不要顧及,快去歇息吧。」拓跋宏被醉態可掬的公主惹得心中一蕩,強自壓住心裡澎湃的激情,垂了眸子不看依柔,堅持地說道。
  
  「那好吧,由得你了,本公主且去歇息了。」公主笑靨如花,柔身走向帳篷裡早就鋪好的地鋪前,真的就和衣鑽進被窩裡睡了。
  
  拓跋宏看著躺在地上的依柔公主,深吸了口氣,將自己激盪著的心境平復下來,轉過身去,靜靜的坐在離公主不遠處,打坐運功起來。
  
  這一夜過得照樣很平靜。依柔睡得很香,早上醒來時,睜開眼便看到離自己不過一米之遙的拓跋宏,阿宏還是如以前一樣,守護在自己身邊,她的心裡一陣感動,多年前,她總認為阿宏對她做的一切都是天經地義的,是應該的,在大周呆了二十幾年,尤其是被她所愛的男子弄得傷痕纍纍之後,她才品味出來,阿宏對她的感情有多深,對她有多麼放縱和寵溺,阿宏的心像海一樣,能包容她的一切,不管她有多麼任性驕縱,阿宏從來都是依著她,護著她,愛著她的……是她對不起阿宏!
  
  「阿宏!早上好。」依柔沒有起來,在被子裡喊了一聲。
  
  拓跋宏早就覺察到了她已經醒了,也感覺到她在看著自己的背影,他一直沒有回身,只是靜靜地坐著,聽見她這樣的問好,拓跋宏的嘴角勾起一抹甜甜的笑意,站起身來向依柔走去,在她面前伸出手來。
  
  依柔含笑看著拓跋宏,眼裡便是調皮,她看著他伸來的手,卻沒有伸出手去,拓跋宏堅持著,眼裡也全是笑意,但依柔還是敏感的捕捉到他眼底的那抹慌張,她笑著突然就伸出手去拉住拓跋宏的手向下一扯,拓跋宏的手強勁而有力,公主的手掌一觸到他的掌心,他就牢牢的握住了,身子確如一座小山一樣,泰然不動,依柔原本想將他扯得摔倒,惡作劇卻沒有成功,不由癟癟嘴,就著他的手站了起來。
  
  「阿宏,我的侍女呢,我要梳頭。」依柔在拓跋宏面前毫無形象的伸了個懶腰,懶懶地說道。
  
  「臣幫公主梳吧。」拓跋宏眼裡全是笑,這樣的公主似乎又回到了多年以前的樣子,喜歡惡作劇,小小的調皮,在他面前放肆而大方,他的公主,並沒有變,還是以前的那個依柔。
  
  依柔聽得秀眉一揚,怔怔地看了拓跋宏好幾秒的時間後才道:「阿宏……」聲音裡帶著一點不可置信,更多的,是感動。
  
  「公主可以試試,看臣的手法生疏了沒有。」拓跋宏寵溺地看著依柔說道。
  
  公主聳了聳肩,「那好吧,不過,你不要忘了哦,我現在不是少女了,而是有了一個二十歲大兒子的婦人,可別給我扎個少女頭出來,我可不依。」
  
  拓跋宏聽了神情微黯,但隨即又亮了起來,笑道:「就是再過二十年,公主在阿宏的心裡,還是年輕又漂亮的。」是婦人又如何,這一次將你接了回來,就沒打算讓你再回到那個無恥的男人身邊去,你不要用這種話來打擊我,以為我還會退卻麼?失去過一次的男人,更懂得抓住機會,更懂得擁有不易和美好,曾經錯過一次,這一次,再也不能錯過了。
  
  拓跋宏解散依柔長長的雲發,手指在她烏黑的髮間穿梭,他的手指修長,指骨很粗,但動作卻輕柔得很,不像是在給公主梳頭,倒是像在侍奉一件最珍貴的藝術品,他的手法熟練而輕巧,不多時,變為依柔梳了一個很漂亮的北戎皇室髮髻。
  
  花嬤嬤這一次也同依柔公主一同回來了,昨晚她咋另一個帳篷裡歇著,這已經起來了,侯在帳篷外面,花嬤嬤原就是依柔的奶娘,與拓跋宏也很熟識,當年拓跋宏苦追依柔時的樣子,她是最清楚的,公主在大周皇室的二十多年,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花嬤嬤也是最清楚的,自從一進到北戎境內,花嬤嬤就感覺到既親切又激動,這才是公主的家啊,拓跋宏這樣的男人才配得上公主啊,那個大周的狗皇帝太不知道珍惜了,竟然讓草原上最美的火鳳為他受苦了二十二年,那樣的男人還要了作甚?公主完全可以再嫁給拓跋宏。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6:14 PM

  第一百七十六章
  
  聽見帳篷裡的動靜,花嬤嬤站在外頭仍沒有做聲,她巴不得拓跋將軍能與公主多呆一些時間,當年拓拔將軍苦追公主的事情,花嬤嬤是最清楚的餓,最難能可貴的是,時隔二十多年,拓拔將軍對公主的感情仍是一如既往,這樣的男子才值得公主托付後半生呢,而且,花嬤嬤的私心裡也不太願意再回大周,人老了,就特別念舊,就想要落葉歸根,在大周陪伴和服侍了公主二十幾年,公主的喜怒哀樂她是最清楚的,再回大周,公主仍然不會過得幸福,只有讓公主在北戎找到真愛後,公主才可能徹底斷了對大周皇帝的念想,所以,花嬤嬤才不想打擾拓跋宏與公主的相處呢。
  
  「花嬤嬤,外面可備好了早膳?」花嬤嬤正暗自尋思時,就聽得依柔公主在帳篷裡呼喚道。
  
  她忙收斂心神,躬身鑽進了帳篷,看見公主梳著北戎的髮髻,穿著一身雪白胡服,不由眼睛一亮,定定地看著公主,半晌後才眼眶濕潤地說道:「公主,您還是穿胡服好看。」
  
  依柔聽了笑著走了過來,攬住花嬤嬤的肩膀道:「奶嬤,這二十多年,讓你跟著我在大周受苦了,如今我們終於回北戎了,奶嬤應該高興才是,可不能哭哦。」
  
  花嬤嬤的鼻子更加酸了,她拍著依柔的背道:「嗯,老奴沒有哭,剛才外面風大,沙子迷了眼了。公主回北戎是天大的喜事,再過幾天,公主就能看到皇上了,老奴也能看到老主子了,老奴已經把飯菜備好了,老奴這就去端了來,公主就和拓跋將軍一起用吧。」
  
  依柔鬆開花嬤嬤,含笑嗔了花嬤嬤一眼,點了頭,並沒有反對,拓跋宏笑著對花嬤嬤點了點頭道:「嬤嬤辛苦了。」
  
  花嬤嬤對他行了一禮後,轉身出去了,沒多久,木英籐在外求見,拓跋宏對依柔道:「他來倒是來得早,公主,您是現在見他,還是用過飯後再見?」
  
  依柔的大眼眨了眨,揚了眉對拓跋宏道:「你怕他不夠尊敬我嗎?好,就依你的意思,讓他在外頭等著,本公主用過飯以後再召見他。」
  
  公主還是同以前一樣聰慧而狡黠,拓跋宏寵溺的笑著點了頭,親自走了出去,對木英籐道:「公主還未用膳,請將軍等一會再來吧。」
  
  依柔在帳內聽到拓跋宏的話,嘴角勾起一抹戲笑來,阿宏如今比過去可圓滑多了,可不再是那個愣頭小子,明明就是他讓自己給木英籐下馬威的,他卻出去唱白臉,木英籐就算心中有氣,也不好對他發作吧。
  
  木英籐果然沒說什麼,也沒有離開,而是很恭敬的在帳外等著,拓跋宏與公主用完早膳後,公主才召了木英籐進帳,木英籐向公主問好行禮之後,便安排了公主今天的行程,公主很愉快地答應了他的安排。
  
  大隊人馬再一次啟程,木英籐果然又派了兩千人的軍隊護送公主回上京。
  
  從幽門關去上京的路還有千里開外,到了孜安境內,就是一片莽莽草原了,越往前走,依柔的心情就越發的激動,故國家鄉的風情讓她親切又陶醉,以前生活在這片土地上時不覺得,離開了才知道,自己有多麼的熱愛它,有多麼的捨不下這裡的一切,行途中,公主不止一次淚濕衣襟,過去的種種回憶如海潮般在腦子裡翻湧,她想見皇帝的心情更加迫切了,木英籐只是將公主護送出了戎原境內後,就將人馬撤了回去,孜安境內除了大草原,也有一座橫斷山,地勢比戎原大山好一點,但同樣是設伏的好地方,拓跋宏的神經又一次開始繃了起來,好在孜安離麗圖不遠了,麗圖是他駐防的地方,只要過了孜安,公主就安全了,到了上京,那些人就算想對公主不利,也只能做小動作,不能明目張膽的動用軍隊。
  
  他緊張,依柔卻不以為然,她像個孩子似的興奮著,激動著,有時會離開大隊伍,縱馬在草原上奔馳,有時會跳下馬車,在草地上嬉戲,笑得很開心,很恣意,一點也不像是個到了三十多歲的女人,更沒有半點大周皇后的僵板,她彷彿又回到了才十六七歲的青春少年時,每每此時,拓跋宏就靜靜地,含笑地跟在她身後,任她胡鬧,任她苦笑,在她玩累了的時候,再護著她回到隊伍裡,如此一來,他們的行程變得緩了一些。
  
  大周鴻臚寺大卿是葉成紹的親信蔣利雄,他作為大周的外使,並沒有按外交禮節來要求皇后,出了大周境內,他就對皇后的事情睜只眼,閉只眼,只要皇后開心,他才懶得去用那些虛禮約束皇后呢,如今大周很多臣子心裡都清楚得很,太子很可能會成為一統北戎和大周的第一代聖主,緊跟太子,那才是最有前途的事情,將皇后侍奉好了,將來太子也會承他的情。
  
  一路上,儘管拓跋宏緊張又警惕,但如同戎原大峽谷一樣,過孜安橫斷山時,仍是一路平順得很,並沒有人在孜安設伏,拓跋宏的心終於放下來了一半,只要到了麗圖,公主就安全了。
  
  這一天,大隊人馬總算到了孜安於麗圖的交界處,前面是一片水草豐美的草原,依柔公主這兩天身子有些不適,沒有騎馬,而是改坐了馬車,與花嬤嬤窩在馬車裡,隊伍行至麗圖時,突然前面傳來了一陣狼嚎聲,阿木圖是隊伍裡的先鋒,他立即警惕的將大手一抬,讓隊伍停了下來,大白天,又是行人來往密集的官道上,怎麼會有狼嚎,這事有點不對勁。
  
  馬車突然停了,依柔懶懶的掀開車簾子向外面看去,立即就看到拓跋宏那張堅毅的臉,「公主,前面有些情況,你在馬車裡不要出來,臣去處理一下。」
  
  說完後,他就打馬奔到了隊伍最前方,緊接著就聽到一陣細密的腳步聲,他心頭劇震,是狼群的聲音,聽這腳步聲,這是個大狼群,狼群一般不會在白天主動攻擊人,更不會攻擊一大群人,而且是帶著武器的軍隊,難道是出現了什麼特殊的,讓人意料不到的情況,所以狼群才會全體出動?
  
  阿木圖正手搭涼棚巡視著遠處,「將軍,好生奇怪,聽聲音怕是有上百頭狼啊,這麼多狼如果同時攻擊我們,就算我們都有槍箭,只怕也會有人受傷,尤其是馬匹受驚嚇,如果到時馬隊一亂,狼群再分而圍之,那公主只怕都會有危險。」
  
  狼是群攻性動物,且狡詐凶殘,如果只有十幾頭狼還好說一點,但幾百頭狼就是拓跋宏在草原上生活了幾十年,也是第一次看到,「命令弓箭頭佈陣,護住公主和大周的文官。」
  
  這次皇后是輕裝簡從而來的,大周雖然也派了一支五百人的人馬護送,但文職官員也佔了很多,且大周的軍隊並不常見狼,更少與草原上的狼群打過交道,一般人見到那樣多的狼同時出現,肯定會在心裡上就產生恐懼,戰鬥力也就會減弱,拓跋宏去大周時,並沒有帶多少兵,還分了一部分去護衛太子妃藍素顏,所以,如今剩下的也不過是二百來人,加上大周的五百人,算得上是有七百人,對付兩百頭狼,雖不至會失敗,但麻煩還是很大的。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阿木圖猛抽了一口氣,聲音裡帶著不可思議,「將軍,你看,真的是狼,很大一群狼,足有兩百頭之多啊,怎麼可能?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狼突然出現?」
  
  拓跋宏向前方望去,黑壓壓的一片,烏雲一般的狼群,正向這邊風捲雲湧般狂奔過來,帶著一陣如颶風一般的灰塵,果然,品質一般的一些馬兒開始狂躁不安起來,好幾個大周的文官騎在馬上搖搖欲墜,根本扯不住,一陣馬嘶鳴聲隨之響起,大周隊伍中開始出現混亂了,一名大周文官甚至已經掉下馬來。
  
  還好,大周的隊伍裡,有個武將是葉成紹親自選拔出來的,他大聲呵斥著大周的軍士,讓他們鎮定,不要亂,很多大周的士兵也是頭一回看到這般恐怖的場面,他們到底還是行伍之人,總算是見過一些血腥的場景,制得住胯下的馬兒,只是臉色蒼白,眼裡便是恐懼之色。
  
  北戎的將士就要好多了,他們打馬列隊,幾十人一排,搭弓上箭,嚴陣以待,等狼群逼近,將近三百步時,阿圖木一聲令下,第一排士兵箭矢齊發,狼群裡傳來一陣陣慘嚎聲,泡在最前面的一排狼有不少邊跑邊栽了個跟頭,後面的狼群踩踏著前狼的屍體仍是不要命的往前衝,前面的一排軍士彎腰抽箭之時,後面的一排兵士的箭已經接上,幾十支鐵矢齊發,又有一批狼中箭倒下,要是放在平日,這些狼見到同班死了這麼多,必定會被震懾住,改變策略,另外想辦法進攻,或是退走,但這群狼卻是悍不畏死,像是被打了雞血一樣的狂怒,繼續向前衝著,又有一批箭矢發射了出去,狼群的數量急劇減少了,但仍有不少頭狼衝到了隊伍前面來了。
  
  一頭猛狼一躍兩米多高,首先就向在前面射箭的一名軍士撲了過去,那名軍士兩手拿著弓箭,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它一下子要到了膀子,頓時人一歪,就被那條身長將近一米半的狼給撕扯下了馬,狼一擊得手,立即就鬆開他的肩膀,轉而撕咬他的脖子,那軍士一聲慘叫,被狼拖出好遠,兩旁的軍士根本無暇顧及他,因為前面的狼群已經撲得更近了,有些軍士只好扔了弓箭抽出長刀向奔襲過來的狼劈去,人狼頓時展開了近搏戰,狼嚎聲,人的慘叫聲,怒罵聲,摻雜在一起,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血腥味。
  
  拓跋宏濃眉緊皺的站立在隊伍中間,今天這狼絕對不是偶然出現的,狼是最狡詐的動物,沒有必勝的把握是不會隨便攻擊數量上比它們還要多的軍隊的,動物原本就怕人,何況還是帶著武器訓練有素的軍隊,狼群在遭受重創後,仍然不顧一切的先前進攻,只能說明它們是被什麼人給控制了,光只用箭矢怕是不能將狼擊退,他自懷裡掏出一粒黑色的珠子出來,向狼群劈摔去,頓時,一聲巨響,那顆彈珠在狼群中發生了劇烈的爆炸,黑壓壓的狼群頓時被炸飛了,血肉飛了滿天,狼群似乎被這震天的爆炸聲驚醒過來,頓時不少還活著的狼有些發呆的怔在原地,等看清楚週遭的一切時,一頭頭狼模樣的狼仰天長嘯一聲,僅存的,為數不多的狼便全都跟著頭狼轉身而去,狼群來得快,去得也快,不多時,便無了蹤影。
  
  這一次遇狼完全有點措手不及,拓跋宏的濃眉皺得更緊了,他打馬立即回到了依柔公主的馬車前,在馬車外問道:「公主,可曾被嚇到。」
  
  問了一聲,卻沒有得到回應,他有些擔憂起來,又喚了一聲,還是沒聽見回音,心裡立即有了不好的感覺,猛地一掀馬車簾子,馬車裡空空如也,既沒有依柔公主的身影,也沒有看到花嬤嬤,拓跋心頭劇震,回頭大聲喝道:「公主呢,你們有誰看到了公主?」
  
  守在馬車周圍的原是大周的軍士,他們被狼群嚇到,注意力全在狼身上,雖然守在馬車邊,但並沒有注意到依柔公主不見了,被拓跋宏一呵斥,也是嚇得不得了,忙向馬車看去,果然皇后真的突然失蹤了,先前他們雖然注意力都在狼身上,但他們都圍在馬車邊,並沒有看到有外人靠近馬車,畢竟他們將馬車圍得死死的,真有人近前來,肯定是會被發現的,但現在皇后不見了是事實,一個一個嚇得面無了人色,比剛才狼群的襲擊更讓他們膽戰心驚。
  
  皇后若真失蹤了,他們這些跟來的人一個也莫想活,頓時,大周的將士們都驚慌起來,蔣利氣得大罵這些將士,拓跋宏更是氣得抽劍就向其中一名大周軍士刺去,那軍士猝不及防,根本不知道要掐架,還是葉成紹派來的那名將軍手快,仗劍架住拓跋宏的劍,說道:「將軍,就是他們犯了錯,要殺要罰也是本將說了算,請將軍自重。」
  
  拓跋宏心憂公主,懶得跟他們理論,收劍縱馬就尋了出去,那將軍也跟著尋了出來,剛才襲擊隊伍的人很懂得御狼之術,這種奇異之術在草原上幾乎絕傳了,看來,想要殺公主之人花了很大的心思,也做了周詳的準備,得盡快地找到公主,不然,公主很可能就會有危險。
  
  拓跋宏心急如焚,又悔又愧,早就下定決心要護得公主周全,卻在公主人還沒有到達上京就讓公主失蹤了,自己真是個混蛋,沒用的混蛋。
  
  他帶著自己的親信人馬輕裝簡從,縱馬在草原上尋找著,方才狼群來自北方,那擄了公主的人肯定不會朝北方走,因為那樣很容易被自己的人馬發現,所以,拓跋宏判斷,公主肯定是被人擄了向西方而去,一路上,他仔細查看著,卻並沒有看到任何的蛛絲馬跡,心中更是憂急。
  
  他帶人狂奔十幾里路後,怎麼也找不到公主的半點痕跡,急得額頭上的青筋都快要冒出來了,這一次來襲的敵人很是狡猾,大草原上想要潛伏逃走而不留下半點痕跡很是難得,怎麼說也應該有些馬蹄腳印之類的存在,但他追了這麼遠,仍是一無所獲,難道公主能憑空飛了不成?
  
  拓跋宏停下馬,翻身跳下,伏身在地,耳朵貼在地面上仔細聆聽著,然後,他眼中精光一閃,縱身躍起,快速上馬,兩腿一夾,打馬揚鞭又追向了前,這一次,他有了方向,他伏地聽到了前方不遠處有很奇怪的腳步聲,時有時無,時輕時重,分不清是人還是動物,但可以肯定一點的是,那腳步聲來自一個數量眾多的群體,拓跋宏急得揚鞭催馬,一路狂奔,終於在過了一個山坡之後,他看到了前方有黑壓壓的一片。
  
  心裡頓時如被雷擊,眼裡露出極度恐慌之色,前面竟然又有一群狼,而且,數量比方纔那一群更大,遠遠望去,足有四百頭之多,今天似將這片大草原上的狼全都聚集起來了,那個御狼之人究竟是誰,誰有那麼大的本事?要聚集如此多的狼,可並不是一時片刻就能做到的,那個人必須對公主的行程很熟悉,時間也掌握得很好,不然,狼群也不可能會如此聽話的就在這片草原上乾等著。
  
  他鞭一揚,要繼續追向狼群,阿木圖卻在身後大聲道:「將軍,不可,那是狼群啊,足有近四百頭之多的狼群,我們這些人追過去,只能是送死,根本就不可能逃脫得了,更不要說是救人了。」
  
  阿木圖還有一句話沒說,如果公主真是被狼群所擄,那肯定凶多吉少,怕是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啊。
  
  拓跋宏頭都沒有回,只是丟了一句:「你若是怕,就轉回去。」自己打馬就往狼群衝去,心裡升起一股壯烈的悲痛,若是公主真被那群狼給吞噬了,他就是拼盡最後一滴血,也要盡可能的多殺那群狼,最重要的是,那個御狼之人定然也在周圍不遠處,一定要找出那個人來,將他碎屍萬段。
  
  阿木圖無奈地歎了口氣,一咬牙,還是打馬跟了上來,他身後的那一隊屬下,也毫不猶豫的打馬跟上。
  
  拓跋宏衝到狼群附近,卻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狼群中,一個白衣女子如天山雪池中的神女一般,正悠閒地站著,她週身,狼群昂頭仰望,竟像是被她天仙般的美貌迷住了一般,狼眼裡竟然有虔誠臣服之色,而那白衣女子輕輕抬手,撫摸著離她最近的一頭頭狼的腦袋,似是在低聲細語,與那頭狼訴說著什麼,那頭狼溫順地挨到她的白裙之下,腦袋親暱地蹭著她的腿,似乎也在與她交流著什麼,拓跋宏憂急而悲痛的心情頓時化為震驚,堅毅的眼睛被淚水蒙住。
  
  多年以前,草原上有一個傳說,他們的大戎公主就是神女下凡,能統御草原萬物,讓萬獸臣服,他雖然伴隨公主多年,但從未親眼看到過公主御過狼群,今天一見之下才知道,那個傳說果然不是空穴來風,公主還真的能駕馭狼群。
  
  拓跋宏沒有打擾依柔公主,他巡視著四周,暗暗追尋那御狼人的蹤影,但是,朗朗晴空之下,卻並沒有看到那御狼人的半點痕跡。
  
  這時,就見公主似乎與那條頭狼交流完了,輕輕抬手,向北方一指,那條頭狼便發出「嗷」的一聲狂嚎,然後,昂首挺胸,向北方奔去,幾百頭狼頓時如潮水般跟隨頭狼一同向北方湧去,草原上,再次傳來震天的狼吼,拓跋宏詫異地看著那群狂奔而去的狼群,打馬向依柔公主奔去。
  
  走進依柔時,他再一次怔住,只見依柔淚流滿面,眼裡含著沉重的悲傷,拓跋宏的心一緊,翻身下馬,快步走向依柔,顧不得行禮,忙問道:「公主……」
  
  依柔似乎發現拓跋宏,她憂傷地看著拓跋宏,泣不成聲:「阿宏,花嬤嬤……她……她被狼吃了!」
  
  拓跋宏聽得大震,花嬤嬤在依柔公主心中的地位他也是清楚的,自小便守在公主身邊,與公主半僕半親,情同母女,守護幾十年的親人突然悲慘的死去,公主有多悲傷可想而知,拓跋宏的心也變得酸澀了起來,伸出手,想攬住公主瘦弱的肩,卻又遲疑著,不敢伸出去,怕冒犯了公主。
  
  依柔似在極力強忍著內心的悲痛,眼睛淒哀地看著不遠處,嘴角露出一絲堅毅之色,似是在對拓跋宏說,又似在自言自語:「我一定要為花嬤嬤報仇,花嬤嬤不會白死的。」
  
  拓跋宏心疼地看著依柔,「公主,你……是被人擄來這裡的麼?」
  
  依柔公主機械地搖了搖頭,好半晌才抬頭看向拓跋宏道:「狼來的時候,我的腦子一片混亂,二十多年沒有回過草原,很多技藝都生疏了,但當時那情形,一看便知是有人在動用御狼術攻擊我們,我想幫助你們,就帶著花嬤嬤自己下了馬車,你們都在與北面的狼激戰,我卻感覺得到,自西面,南面,東面都有狼群奔襲而來,大周的將軍沒有看到過這麼多狼,如果讓近千頭狼同時進攻我們的隊伍,那些軍士會死得很慘的。
  
  所以,我偷偷的帶著花嬤嬤離開了隊伍,一點一點地回憶起御狼之術,與那個人抗衡起來,一開始,由於我的技藝生疏,第一個回合就輸了,他讓狼群偷襲了我和花嬤嬤,好在他似乎不想立即殺了我,只是花嬤嬤她……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帶她出來的。」說著,依柔的眼中的淚水再一次噴湧而出,柔弱的樣子,讓拓跋宏的心都快要碎了。
  
  「你沒有錯,是臣無能,沒能保護好公主,臣有罪啊。」拓跋宏真的好想將公主擁入懷裡呵護。心裡愧疚萬分,公主還是如同從前一樣的善良而體貼,近七百頭狼,如果都在同時進攻,不止是大周的軍士會死,就是他自己帶著的這隊人馬也會難逃狼口,若不是公主將這四百頭狼引開,並制服,後果真的不堪設想,與其說是他們在保護公主,不如說是公主救了大家。
  
  「阿宏,你不必自責,是敵人太過凶殘狡猾,用御狼術殺人,是會遭天譴的。」依柔搖了搖頭,眼睛幽幽的看向北方:「我天生就懂狼語,自小就會御狼之術,但我幾乎沒有用過,小的時候也就是跟狼說說話,談談心,還從來沒有御狼殺過人,這一次,我要破戒了。」
  
  拓跋宏聽得心驚,方才依柔與狼交流了好一陣,難道就是要狼去捉拿那個會御狼之術的兇手麼?
  
  「公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他們先下毒手的,你這不算是傷天害命,那種人,用狼來殺人,原就是喪心病狂,留下也會禍害蒼生。殺他是為民除害,草原上的神靈會理解你的。」拓跋宏安慰道。
  
  依柔微抬眼眸看向拓跋宏:「阿宏,你總是最會安慰人……」話還未完,自遠處再傳一次傳來一聲狼嚎,依柔公主的眼睛一亮道:「狼完成任務了,阿宏,隨我來。」
  
  說著,她翻身上馬,鞭一揚,向北面奔去,拓跋宏忙也上馬跟上,果然行至五里路不到,就在一次看到了狼群,那頭高大威猛的頭狼嘴裡拖著一個身材同樣魁梧的男人正向南面奔馳而來,依柔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容,伸了兩指在嘴裡發出一聲古怪的哨聲,那條頭狼像是得到了獎賞一揚,興奮的向這邊跑來。
  
  頭狼將口中的那人扔在依柔的馬前,拓跋宏一看,竟然會是木英籐,他竟然穿著大周軍士的服飾,稍微化了一點妝,怪不得他對隊伍的行程如此熟悉,肯定就混在隊伍裡。
  
  拓跋宏氣得拔劍就向木英籐刺去,依柔忙阻止道:「問問他背後是誰。」
  
  「還用說麼?肯定是左賢王。」拓跋宏憤怒的說道。
  
  木英籐其實早在依柔控制住狼群後,就一直縱馬而逃,沒想到,還是被狼給發現了,捉了回來,左肩早就被狼咬太碎,一身血肉模糊,聽到拓跋宏的話,木英籐冷笑道:「大戎朝裡,反對公主的多了去了,本將軍不用別人指使,早就想殺了這個女人了,身為大戎國的公主,竟然嫁給了敵國之主,成為敵國皇帝的女人,是這大戎民族的恥辱,本將軍這是為大戎民族除去內奸。這個女人不死,她的兒子就會繼承大戎皇位,那大戎被大周滅掉就在眼前。拓跋宏,我看不起你,你這個窩囊廢,女人裙下的軟蟲。你把這個女人找回來,是何居心,你想成為這個女人裙下之臣後,掌握大戎內政嗎?」
  
  依柔聽得一怔,眼裡露出一絲痛苦而愧疚來,當年她任性私自嫁給大周皇帝,確實是傷害了她的臣民,但兩個國家一定要戰爭嗎?老百姓是討厭戰爭的,大周富庶,但北戎也有自己的特產,若兩國能交好,相互貿易,不是能雙贏麼,何必非要打打殺殺呢?
  
  「我就是回國繼承皇位的,大戎是我父皇的天下,我作為他的女兒,繼承他的皇位是天經地義,我是個女人,女人嫁人也是天經地義的,嫁給誰,由不得你來置喙,阿宏,放開他,他殺了花嬤嬤,我要讓他為花嬤嬤償命,他不是會御狼麼?那就讓狼結束他的生命吧。」
  
  說著,依柔便不再看木英籐一眼,打馬離開了,身後傳來木英籐的一陣陣慘叫聲。
  
  後面的路反而順暢多了,木英籐被剛剛回國的公主用御狼術殺死之後,左賢王再也沒派人出來行暗殺之事,十天之後,依柔公主終於到達上京,北戎皇帝親自迎出宮城外,遠遠看到白髮蒼蒼的老父皇,依柔再一次濕了眼眶,她跳下馬車,提起裙子飛奔過去。
  
  北戎皇帝身子健朗,老眼中淚水奪目而下,顫著聲道:「依柔,我的女兒……」
  
  父女相見,眼淚雙流,場面感人之極,一旁跟隨著的大臣們,也是揮袖拭淚,只是左賢王臉色陰沉地看著依柔公主。
  
  老皇帝扶了依柔公主進了皇宮,父女二人話著別離,很是唏噓感慨了一陣,老皇帝問清楚了依柔一路上的經過,聽聞木英籐竟然御狼殺她未果時,氣得一掌拍在桌上,站起來道:「左賢王的心很大啊,他想謀朝篡位很久了,柔兒,你沒回來時,他讓自己的兒子認了人母后為義母,非要朕傳位於他的兒子,真是做夢,我依家的天下,怎麼可能給他!」
  
  依柔一聽到母后的名聲,眼裡再一次淚水盈盈,她顫聲道:「父皇,孩兒先去見見母后。」
  
  皇帝聽得微怔,眼光有些躲閃,依柔看了就覺得奇怪,「父皇,是不是母后還在生我的氣?」
  
  「你母后……她從你離開北戎後,就變了一個人,性子跟以前完全不同了。」皇帝歎了口氣說道,當年依柔不聽父母勸告,偷偷離開北戎遠嫁大周,皇后痛失愛女,思念成疾,一怒之下,因愛生恨,對依柔公主怨念很深,依柔回來,也不知道皇后還會不會認她這個女兒,這一點上,皇帝也沒有辦法,確實是女兒做錯了。
  
  依柔聽得心中一抽,酸澀而愧疚,年輕時的任性輕狂,深深傷害了父母,如今在外面混得滿心滿身傷痕纍纍,還是只有回到父母的懷抱才感覺心安,踏上這一片土地的那一刻,她才有了遊子歸家的感覺,母后……不行,一定要讓母后回心轉意,依柔衝動的站了起來,拉住皇帝的手,急切的說道:「父皇,父皇,讓依柔去見母后,我要見母后,母后是愛依柔的,她不可能不認依柔。」
  
  皇帝被依柔哭得心酸,輕道:「柔兒,你車馬勞頓,早就累了吧,還是先歇一歇,父皇先幫你去說合說合,再帶你去見母后吧。」
  
  「不,父皇,依柔想念母后,現在就要去見母后。」依柔哀哀地看著皇帝說道。
  
  皇帝被她求得心軟,只好說道:「那你跟我來,一會子你母親若是對你發脾氣,你一定要忍住,不要生她的氣啊。」
  
  依柔聽了點了點頭,到了皇后宮裡,皇帝偏過身子,讓依柔自己先進去,抬起眼,依柔滿眼震驚,那個滿頭銀髮的老婦人是自己曾經艷若桃李的母后麼?她臉上皺紋密佈,眼窩深陷,目光渾濁無神,若不是還隱約有當年的影子,加這又是坐在皇后宮中的主位上,依柔差點就沒有認出自己的母后來,她的心頓時像被刺進了一把尖刀,那刀還在心窩子裡絞動著,痛得讓她無法呼吸,只見得眼淚迷濛了眼眶,依柔靜靜的走了過去,撲通一聲,在皇后的面前跪了下來,哀痛地喚道:「母后……我是依柔,您的依柔回來看您來了。」
  
  皇后有些木訥地抬起頭來,眼神迷茫地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女子,她瞇著眼,歪著頭,左右上下的打量著,好半晌,才看清楚眼前之人,她頓時顫抖著站了起來,緩緩地走下台階,有點不自信地問:「你是以柔?」
  
  依柔抬起頭來,仰望著皇后,跪步移向皇后身邊,雙手抱住皇后的雙腿,哽咽著喊道:「阿姆,我是依柔啊,我是以柔,您最疼愛的依柔,我回來看你來了,阿姆。」
  
  皇后聽了笑了起來,伸出手來,撫著依柔的臉道:「你是我的小依柔?是我最乖巧聽話的小依柔?不,你不是,你背叛的大戎,依柔遠嫁到大周去了,她再也不要我了,你是假的,你不是我的依柔。」
  
  「阿姆,我真的是依柔啊。」依柔用力抱著皇后搖晃著她的身體,皇后垂眸再看了她一眼,突然臉色大變,揚起手來,重重的一巴掌甩在依柔的臉上,依柔的左臉立即出現五個又紅又腫的手指印,但她沒有去摸自己的臉,仍是哭著抱緊皇后的腿道:「女兒不孝,您打得好。」
  
  「你滾,滾,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大戎沒有你這樣的公主。」皇后的眼中露出凶戾之色,抬手又是一巴掌打在依柔的臉上,用力將依柔推開,罵道。
  
  依柔再一次跪著撲向皇后的懷裡,哭道:「阿姆,我錯了,依柔知道錯了,這二十二年,依柔無時不刻在思念阿姆,依柔在大周過得不好,過得很不好,依柔錯了,當年不該不聽阿姆的話,是依柔傷了阿姆的心,阿姆,你打依柔吧,你打死依柔吧,依柔絕無怨言。」
  
  皇后的渾濁的眼裡終於泛起淚光,她將臉偏過去,盡量不看依柔哭泣的樣子,硬著心腸將她往外推。
  
  依柔被推開後,再一次又抱住了皇后的腿,哭道:「阿姆,依柔後悔了,不該輕信那個男人,阿姆,他後宮裡有好多好多女人,阿姆,他把依柔的兒子送給了別人,讓依柔見不到自己的親生兒子,阿姆,他不許依柔回來,不許依柔的兒媳還有孫子回來,阿姆,我錯了。」
  
  皇后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依柔聲聲的呼喚把她的心都揉碎了,她不是不愛依柔,只是愛之深,責之切,但天下做母親的,再心狠,又能狠到哪裡去,依柔的話讓皇后心疼不已,自己捧在手心裡疼著的女兒,竟然被那個男人如此作踐,使得她又氣又痛,終於顫著手,皇后將依柔摟進懷裡,拍打著依柔的背,哭罵道:「你個傻子啊,當年就讓你別上當,如今受盡了折磨才知道回來,你……我打死你這個不爭氣的。」
  
  再如何罵,如何打,到底還是認了依柔,母女倆抱頭痛哭,這時,老皇帝氣沖沖的自殿外衝了進來,對著依柔吼道:「你剛才說什麼?大周那狗皇帝不讓朕的孫媳婦回來,還不讓朕的曾孫回來?依柔你起來,慢慢跟朕細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依柔就將素顏懷孕後,皇帝不許她跟葉成紹一同回北戎的事情都說了一遍,皇后一聽孫兒媳有了身孕,喜得臉上的皺紋都散開了些,在殿內來回地走動著,一會子問:「有幾個月了?」
  
  聽到答案後,又問:「馬車裡顛得很,你可得囑咐他們,要放慢行程,千萬不要傷著了我的孫兒媳婦。」
  
  聽皇后說素顏一切都好後,皇后便吵著讓皇帝派人馬去接孫子,孫媳,又對皇帝念叨著:「好了,太好了,總算一家團圓了,皇上,以後再也不許紹兒和依柔離開大戎了,讓那個大周的狗皇帝孤家寡人的過日子去吧。」
  
  又轉過頭問依柔:「柔兒,聽說紹兒文韜武略,很有才華和能力對吧,以後大戎的天下就是他的了,再讓他親手把大周的天下也奪過來,氣死那個死男人。」
  
  皇帝搖了搖頭,扶住皇后道:「你太高興了,坐下說話吧,這事還早著呢。」
  
  依柔回國不久,皇帝查悉左賢王的叛逆之心,而皇后雖然認了左賢王之子為義子,原本應了他讓他繼承皇位,不過是跟依柔賭氣罷了,左賢王見依柔回國後,就與皇帝皇后一家團圓親密起來,心中大震,竟然在依柔回來後的第十天時,舉兵叛亂,不過,被早就有所準備的皇帝一舉殲滅,左賢王的叛亂很快就被平息了。
  
  拓跋宏一直留在上京,經常進宮陪伴依柔,皇上見他對依柔仍是一往情深,便私下裡跟依柔說,要讓依柔招拓跋宏為駙馬,但依柔堅決不肯,皇后勸了多次也沒有用,依柔只說自己的心已經死了,不想再嫁,皇帝和皇后也沒有辦法。
  
  因為有北戎皇帝派兵去迎接,終於在三個月後,葉成紹帶著身懷六甲的素顏到達了北戎上京皇宮,依柔公主喜出望外,親自迎自皇城外,將自己的兒子兒媳接回了宮裡,葉成紹第一次拜見自己的外公,北戎皇帝看著一表人才,豐神俊朗的葉成紹,直點頭,連連說好,很是喜歡和欣慰,得知葉成紹姓葉,北戎皇帝哈哈大笑,讓他更名換成依成紹,葉成紹無所謂,反正他原本應該姓冷,但生下時,大周皇帝就不肯認他,姓氏於他來說,根本就是個恥辱,姓什麼都好,只要能讓老人家開心就好。
  
  北戎皇宮裡雖然也有鬥爭,但因為北戎皇帝專情得很,一生只有皇后一個女人,所以,就要清淨安全得多了,那些一開始蠢蠢欲動,想要接替依柔公主的位置,繼承皇位的宗室中人,在看到皇上對左賢王的鐵腕和無情後,也就打消了那些不該有的念頭,北戎皇帝雖然年邁,但做事雷厲風行,在北戎說一不二,沒有人敢反對皇帝的旨意。
  
  加之葉成紹又肯改姓為依,這就等於直接承認了他是北戎人,而且,葉成紹為人個性爽朗直率,與北戎人豪邁的個性很合得來,很快他就融入了北戎朝廷大員之中,與北戎權貴關係融洽得很。
  
  素顏將帶去的北戎護膚產品贈送給北戎權貴的夫人,小姐,結果不出所料,她生產的產品在北戎也大受歡迎,她的香脂外交很快就使得她在北戎上層社會裡站住了腳,得到了北戎權貴圈的認同和好感,很快便與北戎皇室中人交好起來。
  
  六個月後,素顏在北戎皇宮裡順利產下一個大胖兒子,葉成紹寫下書信送回大周,大周皇宮裡,皇帝神情萎靡地坐在乾清宮的龍椅上,他正在讀葉成紹的來信:
  
  「父皇安好,兒臣在北戎過得很好,外祖雙親對兒臣很是疼愛,您的兒媳為您生下了皇長孫,外祖為之取名依戎周,就這個名字您可以看得出,外族已有兩國相合之意,兒臣在北戎正在努力,將來,大周和北戎一定會在兒臣手上統一,成為這片大陸之上最為強大的國家,北戎政事繁多,母后不善理政,外祖年邁體弱,兒臣這幾年暫時不會回國,望父皇一定要治理好大周,等兒臣將北戎一切事物理清,並站住腳跟後,就會回大周來接替皇位。
  
  再一就是,有件事情要知會您一下,兒子已經同意母親與拓跋叔叔的婚事了,父皇,您後宮佳麗三千,就不要再為難母后了,母后她跟在你身邊並不幸福,如果你還愛著母后的話,就為她祝福吧。哦,兒臣會阻止母后建立後宮的,這點您請放心,母后說,她沒有您花心,再嫁也只娶一個皇夫。」
  
  卻說冷傲晨,去了北戎後不久,就被北戎皇帝賜婚,非要他娶銀燕郡主不可,他哪裡肯,宣旨的當天就潛走了,只給素顏留下一封信,信上只有一句話:「你可以不喜歡,可以不在意,但不可以強逼我喜歡別的女人,今生也許我不會再見你,但若有一天,你厭倦了宮廷生活,我會帶你一起去看海,一起去觀天山的日出,看大雁湖的日落晚霞,看浙海的潮汐,一起去大沙漠看海市蜃樓……一起去賣玉顏齋的胭脂。」
  
  素顏將那封信收在床頭櫃前的多寶格裡,小心珍藏起來,她珍藏的是一個俊美無儔的男子最珍貴的心意。
  
  銀燕在冷傲晨失蹤的第二天,也失蹤了,阿木圖隨後追了出去,但三個月後,阿木圖一身疲憊,失落地回到了北戎,他幾乎找遍了北戎,也沒有找到銀燕的身影,不過,他不甘心,還會再次出去尋找,銀燕是他的,他一定要找到,好好呵護她一輩子。
  
  上官明昊與明英還是若即若離的生活在一起,他奔走於北戎與大周之間,成了兩國交好的使者,中山侯再也沒有來過北戎,依柔公主再嫁的消息傳遍了大周,但皇帝出乎意料的沒有雷霆震怒,反而很有風度的送去了成親的大禮,其中就有一件火紅的胡服,依柔接到那件衣服時,再一次失聲痛哭。
  
  兩年後,依柔公主在北戎登基,葉成紹被立為北戎太子,三年後,素顏再次為葉成紹生下一對雙胞胎兒子,這一年,葉成紹帶著素顏回了大周,將自己的皇長子送給了大周皇帝,而後,只呆了一年,又回到了北戎,六年後,依柔傳位於葉成紹,同時,封藍氏素顏為北戎皇后。依柔公主與拓跋宏離開了上京,雙雙遊戲紅塵,遊山玩水,過二人世界去了。
  
  十年後,大周皇帝駕崩,大周左相司徒衛起兵造反,葉成紹親率二十萬大戎鐵騎,踏平了大周京城,活捉了以前的護國侯,現在的左相司徒衛,但並沒有將司徒滿門抄斬,而是留下司徒衛的二女兒司徒敏,讓她仍襲了護國侯的爵位。
  
  自此,葉成紹才真正統一了大周和北戎,而素顏成為了周戎國的第一任皇后,而她又利用自己在現代帶來的知識,興修水利,興農重商,並重視手工業作坊的建設,葉成紹在位十五年,當他們的大兒子依戎周到了二十五歲時,葉成紹將皇位傳給了兒子,自己也帶著素顏遠離了皇宮,過著悠閒的富家翁生活。



  第一百七十七章
  
  皇后在親暱地拍了下戰傲的額頭,笑道:「你這孩子,就是貧嘴,母后什麼時候對你小氣過?正好,你留下來,陪你依柔姐姐用膳,姐弟兩多增加些感情。」
  
  左賢王作勢要走,兒子留下來有名目,他是皇后的義子,自己留下來就有點尷尬了。
  
  便道:「老臣還有些差事沒有辦完,就不打擾皇上一家人用膳了。」他把一家人三個字咬得很重,似乎在強調自己的兒子戰傲也是皇室中的一員。
  
  皇上的嘴角抽了抽,微笑著點頭讓左賢王下去了。
  
  席間,戰傲對皇上慇勤得很,親手給皇上皇后布菜,恭敬老實的站在桌邊上,並沒有同桌,那雙虎目卻是始終不離依柔的臉,依柔若還只有十六七歲,還真有可能會被他這種灼火一般熱辣的目光所打動,但她的心,她的感情早就埋在了大周,如今的她,很難再輕易相信男人,尤其是像戰傲這種口花花,很會用言語討女人歡心的男人。
  
  所以,一頓飯下來,依柔始終帶著溫婉的微笑,神情淡定得很,一點也沒有受戰傲的影響,吃得也很多,畢竟二十二年後,第一次跟自己的親生父母一起吃飯,她才不要被一個外來的蒼蠅影響了食慾呢。
  
  用過飯後,戰傲很禮貌的告退了,依柔留下在皇后宮裡,陪著皇后說話,皇后親切地撫著依柔的肩膀道:「柔兒,你看戰傲此人如何?」
  
  依柔被問得一愣,探尋地看著皇后,不知道皇后問這話是什麼意思,但她知道皇后很喜歡戰傲,看著皇后白髮蒼蒼,容顏已蒼老的臉,她心裡一陣愧疚,就不忍心惹皇后不開心,便道:「看著很能幹,很聰明的樣子,母后調教出來的義子,自然是很不錯的人啊。」
  
  雖然不是極力誇獎,但也還算過得去,皇后聽了果然很開心,挑了眉道:「柔兒也覺得他很好嗎?那你說,將來招他為皇夫怎麼樣?」
  
  依柔聽得頭皮一陣發麻,皇后果然是打得這個主意,她才與大周皇上分開,實在是沒有立即再嫁的心思,來時,她曾向那個男人許諾,不會再嫁的,雖然那個男人不值得她為他相守,但是,在她還沒有完全忘卻那個男人之時,依柔無論如何特接受不了另外的男子,何況,左賢王還是要殺自己的人,真要嫁給了戰傲,將來,大戎的天下就不會姓依,而是姓戰了。
  
  「阿姆……柔兒現在不想談這些,紹兒還在路上呢。」依柔眼中泛起晶瑩的淚珠,俏麗的睫毛輕顫著,眼裡閃過濃濃的傷痛,皇后的心一緊,知道女兒在感情上也是受了苦的,才從大周回來,也不能逼她逼得太緊了,只是,……自己簽傲兒那孩子良多,為了等依柔回來,那孩子竟然一直單身未娶,這些年自己一直不相信依柔還會回北戎,但戰傲卻一再向自己保證,依柔一定會回來,他和依柔會成為草原上,最讓人羨慕的一對神仙眷侶,正是這個信念支撐著皇后,一直在苦等依柔的回歸,果然如戰傲所料,依柔回來了,自己應該給戰傲補償,而最好的補償就是將依柔嫁給他,以償他多年的癡情。
  
  「柔兒,阿姆不逼你,以後的日子長得很,你會忘了那個無情無義的男人,會發現戰傲的優點和長處的。」皇后輕輕拭乾依柔眼角的淚水,柔聲說道。
  
  拓拔宏一回大戎,就回了軍營,左賢王最近動作很大,在暗暗調動軍隊,拓拔宏必須將自己的親信部隊調一部分回上京,守住皇宮,更重要的是,皇上為為了防止左賢王在北戎境內能葉成紹和素顏設伏,讓拓拔宏調兵迎接,決不能讓依柔公主所遇之事在葉成紹身上再現,所以,回來後的二十多天裡,依柔很少見到拓拔宏,而戰傲卻仗著是皇后的義子的關係,幾乎天天出沒於宮中,每天都要去見依柔。
  
  不得不說,戰傲是個很會討女人歡心的人,他溫柔體貼,說話幽默風趣,經常逗得皇后哈哈大笑,依柔呆在皇后宮裡,一來二往的,就與戰傲熟悉了起來。
  
  這一天,天空晴朗,戰傲一大早就來了宮裡,他先去了皇后宮裡,給皇后請安。
  
  依柔正坐在梳妝台前,侍女清兒是她從大周帶過來的,也是用慣了的老人,拿著梳子正準備給她梳頭髮:「娘娘,今兒天氣好,您要不要出宮走走,要是出宮的話,奴婢就給您梳個墮馬髻,好看又結實,不容易散開。」
  
  依柔聽著就有點發愣,腦子裡不知怎的就想起拓拔宏那只骨結粗壯的大手來,在來上京的路上,拓跋宏不止一次給她梳過頭,那樣打得手掌,明明就是持慣刀劍的,給她梳頭時,手法卻是純熟得很,這麼多年來,他一定經常在偷偷練習吧,自從送自己進宮後,就很少看到他,依柔知道他現在一定很忙,但心裡就是忍不住會想念他,阿宏,今天天氣很好,真想你能來陪我去騎馬。
  
  「梳個胡式髮髻吧。」依柔有些懶怠地說道。
  
  頭髮剛梳好,戰傲就來了,依柔今天穿了一身煙藍色胡裝,清爽又雅致,頭上別了一根蝴蝶簪子,使得她艷麗的俏臉上更添了幾許俏皮和嫵媚,戰傲的眼睛黑亮亮的,一小簇火苗在他眼裡跳躍著,他沒有行禮,而是大步走到依柔面前,突然伸了手過去,捉住依柔的小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依柔的眼睛。
  
  依柔沒及防,被他抓住了手,臉上的笑容一僵,不著痕跡地掙了掙,戰傲用力的握著,在看到依柔眼裡有了怒火是,他很識時務的鬆開了,表情很正常的說道:「公主,今天放晴,南山的臘梅開了,這樣的天氣不去騎馬,真是可惜了,我們去踏雪尋梅好嗎?」
  
  依柔被他剛才的無禮弄得有點惱火,秀眉輕顰,淡淡地說道:「我今天要陪母后,不想出去。」
  
  「是母后特地命我來邀請你的啊,依柔姐姐!」戰傲含笑看著依柔,向後退開了一些,與依柔保持著安全的距離,他剛才是故意做出越矩動作的,就是想試探依柔的態度,同時,他也知道,追女人就不能太過慢熱,更不能太守規矩,有很多女人是被動型的,你太禮貌,反而很難打得動她們的心。
  
  依柔聽得眉頭皺了皺,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道:「那好吧,我們出去騎馬。」
  
  其實她早就換了騎裝,就是想出門騎馬的,在宮裡窩了快一個月了,她早就窩得快要發霉了,而且,紹兒和素顏應該到了北戎境內,不出意外的話,再過十天左右,就能看到他們了。
  
  依柔一想到就要看到素顏,心情又大好了起來,對戰傲的臉色也好了許多,戰傲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當是自己方纔的策略起了作用,很興奮的在前面帶路。
  
  兩人帶著隨從,縱馬奔馳在京郊邊的草原上,馬兒跑得飛快,風兒在耳畔呼呼而過,揚起依柔烏黑的黑髮,她英姿勃發,興致高昂,很快就把戰傲扔在了後面,一路騎,一路笑,心情格外的爽朗。
  
  戰傲踐踏心情好,情緒就更加高漲了,今天,一定要搞定這個大戎第一美女就好,父親一門心思想要自己奪位,但能夠以不戰而屈之人不是更好麼?江山美人兩者全收,想想就讓人高興,戰傲一甩鞭子,縱馬向依柔追了過去。
  
  前面的依柔見他追來,也揚鞭策馬,加快了速度,戰傲唇邊勾起一抹戲笑,朗聲說道:「公主,我一定能追得上你的。」
  
  依柔咯咯笑著,眼看戰傲就要追上來了, 她突然身子向馬下一歪,整個人像是跌下飛奔中的馬兒,戰傲看得大驚失色,縱馬追得更快,「公主,你怎麼了?別怕,我來救你。」
  
  前面依柔只一隻腳掛在馬登上,整個身子像是被馬兒拖著,看著好不危險,戰傲心裡一急,馬兒總算追到了公主身邊,他彎身下腰,用手去撈公主,但撈了好幾下都沒有撈著,他情急之下,在馬上縱身躍起,向公主的馬兒跳去,想要控制公主的馬,但就在他的身體剛剛離開自己的馬背時,公主突然扭腰回到馬背上,鞭子一揚,那馬兒像風一樣的向前疾速奔去,戰傲撲了個空,身子懸在空中,眼看就要墜地,他在半空中一深提一口氣,擰腰憑空向上翻了個漂亮的觔斗,竟然又回到了自己的馬上。
  
  但此時公主已經策馬奔出去老遠了,遠遠的就聽到公主勝利後的爽朗笑聲,戰傲被公主戲耍了一把,不氣反笑,大聲道:「原來你在戲弄我,好,今天看誰能贏,輸了的人可要答應贏家一件事情。」
  
  「好,戰傲,我等你追上我。」公主的聲音在遠處隨風傳來,兩人就在草原上你追我趕,但公主到底有二十幾年沒有怎麼騎過馬,騎術怎麼也比不得常年在馬上作戰的戰傲,最後,戰傲在一條小溪前追到了公主,他們的隨從早就被甩得看不見人影了。
  
  公主也跑累了,跳下馬來,提裙跑到小溪邊,捧起一捧清澈冰涼的溪水,喝了一口,甘冽潤喉,家鄉的水就是不一樣,依柔又捧起水,洗了一把臉,就坐在溪邊的草地上。
  
  戰傲也跳下了馬,但他沒有喝溪中的水,而是放開馬,任馬兒自由吃草,他在依柔身邊坐了下來,仰頭看著碧藍又澄淨的天空,「公主,你輸了。」
  
  依柔也抬起頭,看那一望無際的天空,心情也像是那片蔚藍一樣的空明,「什麼輸了,我們有比賽麼?」
  
  戰傲聽得怔了怔,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公主,你不可以賴皮哦,明明你就說過,我追不上你,現在我不是追上了麼?」
  
  「那又如何?也不能表示我答應了你比賽吧,戰傲,你可是個男人呢。」公主聽得笑了起來,有時她覺得身邊的戰傲一點也不像是個三十幾歲的男人,時不時還會冒出幾句幼稚的話語,如果他的父親不是左賢王,或許,她與他還真的能成為朋友。
  
  「謝公主提醒,看來,我一直沒有表現好,讓公主誤會了,現在,我就要表現給公主看,我不但是個男人,還是個很不錯的男人。」戰傲突然一翻身,擁住公主,將她壓在自己的身下,大眼裡跳躍著的火苗越燒越旺了起來,不等公主反應過來,低頭就吻了下去。
  
  依柔大怒,奮力掙扎著,抬手就是一巴掌甩在戰傲的臉上,但戰傲就像一頭發情的雄獅,擷住公主如花瓣一般的柔唇就不肯松,長舌橫衝直撞的往依柔的嘴裡控探,但公主死死地咬緊牙關,手擱在自己的胸前,奮力抵抗著,她心裡怒到了極點,沒想到戰傲膽子如此大,竟然敢對她用強。
  
  但依柔怎麼會是戰傲的對手,戰傲高大的身體將依柔壓得死死的,他伸出一隻手來,將依柔的兩隻手鉗住,同時,另一隻手,開始撕扯起依柔的衣服來,依柔大急,想叫嘴又被戰傲堵上了,打又打不過,清亮的眼睛裡頓時淚如泉湧,淚水流到戰傲的唇邊,他嘗到了一絲鹹鹹的,苦澀的味道,突然心就一緊,緩緩鬆開了依柔,眼裡的灼熱變成了憐惜,他拿出一方帕子來,輕柔地幫依柔擦著眼淚,聲音很溫柔,帶著一絲憐愛:
  
  「對不起,依柔,我……我只是太……想你了,你也許不知道,我十五歲的時候,我父王還並不是左賢王,只是一個三品的文官,他帶著我參加搶金花,我第一次看見了依柔你,你美麗高貴得就像一隻火鳳,熱情奔放,又大方爽朗,那時的你,像是天上的一輪明月,而我,只是一隻平凡而普通的山羊,我仰望你,偷偷地傾慕著你,但我們的距離隔得太遠,你從來都沒有用正眼看過我,你甚至都不知道,有一個少年對你一見鍾情,從此就不能忘懷,依柔,當得知你失蹤了的時候,我絕望過,也割脈自殺過,但後來,我堅信你一定不會永遠拋棄這片土地,不會拋棄愛你的大戎人,不會……拋棄我的。
  
  事實證明,我的堅持是對的,我等啊等,終於將你等回來了,現在的我,不再是小山羊了,我已經成長為一個名副其實的男人,我的懷抱有足夠寬厚,能保護你,包容你了,依柔,不要拒絕我,給我一個愛你,保護你,照顧你的機會好嗎?」
  
  依柔面色蒼白的坐了起來,她整理好自己的衣服,靜靜的聽著戰傲的話,戰傲星辰般的眸子黑亮深沉,眼神清澈,帶著淡淡的憂傷,還有一絲難以發覺的羞澀,依柔心中的怒火被他剛才那番話衝散了不少,她拍了拍戰傲的肩膀道:
  
  「我已經不是當年的依柔了,戰傲,草原上有很多好女兒,你一定能找到比我更合適的那朵格桑花的。」
  
  「不,我只要你,你在大周時,我沒辦法,既然你回來了,我就決不再放過,不管你心裡有誰,我戰傲都會將他打敗,你最終,只能屬於戰傲。」戰傲聽了激動的大聲吼道。
  
  「公主,你沒事吧。」這時,一匹駿馬飛馳而來,依柔抬眼看去,正是拓拔宏,他是從另一個方向騎馬過來的,依柔的心當時就如同看到了最親的人,連日來的想念和剛才的委屈化成一股衝動,她激動地向拓拔宏跑去,拓拔宏自馬上跳了下來,也向依柔跑了過來。
  
  依柔毫不猶豫的撲進了拓跋宏的懷裡,眼中熱淚無聲地流著,這幾十天,對拓跋宏來說也是一種折磨,以前沒有看到依柔還好,他只是默默的思念著,日子沒有這麼難過,這一次,護送公主從大周回到北戎來,與她日夜廝守了一兩個月,對依柔的愛更加深刻熱烈了,真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覺,如今依柔嬌柔的身體就在自己的懷裡。拓跋宏感覺自己浮游在半空中的心終於回到了胸腔子裡,實實在在的將依柔抱在懷裡,他還有第一次,他的心,一陣劇烈的呯呯跳著,像是十七八歲的毛頭小伙子一樣,激動又羞澀,竟然有點不知所措,不知下一刻應該怎麼辦。
  
  很快,他看到了依柔眼裡的淚水,他頓時慌了,心猛地揪緊起來,方纔他遠遠地看到戰傲似乎將公主壓在草地上,公主是被戰傲欺負了?一股怒火頓時衝上拓跋宏的腦後,他輕輕拍著依柔的背,虎眸狠狠地瞪著站在不遠處的戰傲。
  
  戰傲的心又悔又恨,看到依柔撲進拓拔宏的懷裡,他就兩手緊握成拳,若不是怕傷了依柔,他很想能一刀剁了拓跋宏就好。
  
  兩個男人怒目而視,沒一個人退卻,拓跋宏安慰了一陣依柔後,大步向戰傲走去:「戰傲,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你怎麼能對公主做如此無恥之事!」
  
  「我喜歡公主,男人喜歡女人有錯嗎?拓跋宏,你最好少管閒事。」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9 06:22 PM

本帖最後由 lilahsu 於 2012-7-9 06:34 PM 編輯

  第一百七十八章
  
  「無恥之極!」拓拔宏一拳向戰傲擊了過去,他實在是被戰傲的無恥給激怒了,膽敢輕薄公主,還能如此理直氣壯,戰傲的囂張和肆無忌憚讓拓拔宏既既憤怒又小心,他對戰傲出手,就是想要試探戰傲的底線,試探戰傲對公主有幾分真心。
  
  戰傲早有防備,身子一閃,躲過拓跋宏的一拳,一個掃膛腿,踢向拓跋宏,兩人都是武功高手,一戰之下,又都是全力以赴,頓時打得難解難分,依柔在一旁看得膽戰心驚,看到拓跋宏挨了戰傲兩掌,心裡好生不忍,但她也看得出,拓跋宏不愧是大戎第一勇士,戰傲與他相比,還是遜了一籌,她並不擔心拓跋宏會受重傷,倒是戰傲被拓跋宏連連擊中臉部,臉上被打得青紫紅腫,讓原本英俊的一張臉,變了形。
  
  依柔嚴重懷疑拓跋宏是太過嫉妒了,故意這樣的,戰傲也越打越火,一雙虎目起得瞪目欲裂,狂怒的使出全身解數,似乎要將拓跋宏置於死地才甘心,拓跋宏故意與他周旋著,輕鬆地躲避著他如野狼一般的攻擊,神情很像一隻戲弄老鼠的貓,依柔在一旁看著直搖頭,戰傲也終於明白自己不是拓跋宏的對手,他縱身躍起,在空中翻了個觔斗,遠遠地脫離戰團,對依柔道:「公主,戰傲不會就這樣放棄的,我說過,你是我的,就只能是我的。」
  
  說罷,也不等依柔回話,翻身上馬,飛奔而去。
  
  依柔看到拓跋宏眼角有一些淤青,心疼的拿出帕子來走上前,幫他試著,拓跋宏深情地看著依柔,一把捉住她的手,將她往懷裡一扯,托住她的秀氣的下巴就吻了上去,此時的拓跋宏一改在來路時相伴的禮貌和矜持,大膽而熱烈起來,緊緊擁住依柔,長舌很快就闖進了依柔的柔唇中,霸道而激烈的親吻著依柔,像是要發洩心中的不滿,又像是在宣示這是自己的領地。
  
  依柔淬不及防,被他攻入唇間,頭腦裡轟的一聲,整個人像是飛入了外太空,飄飄然就著不了地了,她像是又回到了少女時代的初吻,心呯呯直跳,那感覺甜蜜又刺激,忍不住就回應起來,小舌纏住拓跋宏的,輕輕佻逗,俏皮的躲閃,拓跋宏身子一僵,頭腦越發的熱了起來,他死死地摟緊依柔,像是要將她嵌入身體裡去一樣。
  
  好一陣,兩人才氣喘吁吁的分開,依柔的臉紅撲撲的,越發顯得美艷俏麗,像染上了一層晚霞一樣。
  
  「依柔,嫁給我。」拓跋宏黑幽幽的眸子深邃而溫柔,他極力控制自己心中的激動和喜悅,還壓制著一絲的不安和害怕。
  
  依柔的頭腦漸漸的清明起來,她明白自己剛才做了什麼,臉上閃過一絲懊惱和後悔,垂著眸,長長的睫毛像是蝶翼一般的輕輕顫動,聲音卻是冷淡了下來,「阿宏,紹兒他……都快要做父親了,我……都是孩子的祖母了,再嫁,真的不合適。」
  
  拓跋宏的心聽得猛地一縮,就像有人用細繩捆綁了他的心臟,正在一點一點的勒緊一樣,心一陣鈍痛,眼神裡有著掩藏不住的受傷,但他還是很體貼地問道:「若是太子殿他不介意,你願意再嫁嗎?」

  「不可能的,紹兒自小受的就是大周的禮儀教育,骨子裡就反對我改嫁,他還希望我回大周,與他父皇團聚呢,大周皇帝畢竟是他的父親,他不可能為了孝順母親而違背父親的意志。」依柔的聲音很無力,拓跋宏眼裡的傷痛讓她心酸,她有些哀傷地說道。
  
  「是不是只要太子殿下同意,你就會同意嫁給我?」拓跋宏感覺到了依柔不像開始那樣堅持,扶正依柔的肩膀,垂頭深深地看著依柔,不讓她逃避自己的眼神。
  
  依柔躲避不了,只得抬了眸子,迎著拓跋宏的眼光,臉變得更加紅了。聲音也微弱得幾不可聞,「阿宏,不要逼我,紹兒不會同意的。」
  
  「你不要管他會不會同意,你只要告訴我,他同意了,你是不是就會嫁給我。」拓跋宏緊張的逼問著,一顆心快要跳到嗓子眼來了。
  
  易溶於被他逼問得沒法子了,突然就掙脫了他的手,提裙就跑開了去,拓跋宏哪裡容得她再逃,大步追了過去,卻聽依柔道:「我嫁,只要紹兒同意,我就嫁,可是,他不會同意的。」
  
  拓跋宏頓時如被電擊一般,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過了半響,他突然就像個孩子一樣蹦了起來,對天空狂吼一聲道:「依柔答應嫁給我啦,依柔要嫁給我啦……哦呵呵。」
  
  空曠的草原上,傳來一陣陣的回音,馬兒長鳴,牛羊和聲,依柔被他弄得驚慌失措,回過頭,嬌嗔地瞪著拓跋宏,心裡卻是湧動著甜蜜和幸福,嘴裡罵道:「阿宏,別鬧。讓人聽見了多不好,紹兒還沒有答應呢。」
  
  拓跋宏興奮的跑過來,一把抱住依柔,在草原上旋轉著,大聲笑道,爽朗的笑聲,驚起正在高空飛過的大雁,發出一陣陣雁鳴,依柔被他的快樂感染,雖然羞澀,卻忍不住笑了起來,捶著拓跋宏的肩道:「阿宏,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頭暈。」
  
  拓跋宏將依柔放了下來,額頭抵住依柔的額頭道:「依柔,你知道我方才從何而來麼?告訴你,我剛與太子殿下分別,太子殿下已經在去宮裡的路上了,我是提前聽說你離了宮,才過來找你的,依柔,太子殿下說,你為他受了那麼多年的苦,在大周受了二十多年的委屈,你有權獲得自己想要的幸福。」
  
  這話不像是紹兒說的,應該是素顏說的話,哪個孩子的思想和語言都與這個時代不同,有時,會說出驚世駭俗的話來,紹兒想來最聽她的,就算心裡不喜,也會同意的,依柔的眼眶有些泛濕了,她再一次慶幸當初紹兒要娶素顏時,自己沒有阻止過。
  
  聽說葉成紹和素顏已經到達了京城,依柔立即歸心似箭,翻身上馬,對拓跋宏道:「快,回宮,阿宏,我怕紹兒會有不測。」
  
  兩人策馬狂奔,路上遇到了正尋了過來的公主的隨從,大家一起奔向皇宮而去。
  
  皇宮前,銀燕一馬當先,正在城門處仰頭向城頭上的人說道:「快開城門,皇太孫,和太孫妃殿下駕到。」
  
  城頭的守將聽得莫明,皇太孫……是依柔公主的兒子嗎?但看城下之人,除了銀燕幾個外,基本都是大周人的裝束,他有點遲疑地看著城下。
  
  葉成紹騎在馬上,神情警惕地看著四種,尤其是牆頭的動靜,雖然母后早回了北戎,但一路上,他與素顏遇到了好幾次伏擊,好在有冷傲晨和上官明昊在一旁佈置籌劃,總算有驚無險的到達了上京,但到了城頭了,卻被擋在城外,他的心裡不由又籠上了陰霾,若此時有人在城頭放箭向自己這方人馬射擊,自己還好說,就是娘子她肚子已經大了,躲避起來,很是笨拙,不方便得很,如此一想,他打馬靠近素顏的馬車,掀了簾子問道:
  
  「娘子,你醒了麼?靠在車邊上來,離我近一些。」
  
  素顏一路睡睡醒醒,這會子馬車停了,她反倒,肚子已經很大了,有七個多月,身子沉得很,聽了葉成紹的話,她估計又有危險要發生,很輕車熟路的將身子移到車邊上去,警惕地聽著車外的響聲,隨時準備讓葉成紹抱著逃離。
  
  冷傲晨和上官明昊也悄悄靠近了素顏的馬車,「明昊大哥,文英在後面的馬車裡,請你照顧好她。」
  
  素顏似乎早料到了上官明昊的舉動,先開了口道。
  
  上官明昊的眉頭皺了皺,身子挺拔如松地坐在馬背上,一動不動,根本當素顏的話是耳邊風。
  
  守城的人正是左賢王的屬下,他其實早就聽說皇太孫會在這幾天來上京,這會子他裝作不知道這情況一樣,沉著臉對銀燕道:「銀燕郡主,你說是皇太孫,可末將怎麼看到的全是大周人啊,皇城可是皇室重地,可不能隨便放可疑之人進入,不然,危害到皇室安全,末將的罪過可就大了。」
  
  銀燕聽了肺都快要氣炸了,對著城樓上的守將道:「木海,你識相點快給本郡主開城門,不然,耽誤了皇太孫的事情,你擔待不起。」
  
  「什麼皇太孫,末將從來就不知道大戎皇帝有皇太孫一說,既是大周來的人,就請拿出外交節杖來,末將通知外交大臣來迎接。」木海是木英圖的堂弟,木英圖慘死的消息木家早已傳遍,他早就想要報仇,但是,這個仇,總不能對著依柔公主報吧。
  
  城門下的葉成紹聽得好生氣惱,若不是為了皇后,他才懶得來北戎受這鳥氣呢,如今他最擔心的是娘子的,再過一兩個月,素顏就該生產了,就算要打道回大周,也來不及了,不然,孩子非得在路上生下來不可。
  
  而且,他也對依柔的安慰很是擔心,北戎皇宮的權力爭鬥並不嚴於大周,自古有人的地方就有鬥爭,大周如此,北戎一樣不能倖免。
  
  「銀燕,把大周的外交使令和通關文書交上去,若他們再不開城門,本殿下就回大周去了。」葉成紹對銀燕冷冷地說道。
  
  銀燕本來就惱火得很,聽得葉成紹這樣一說,指著城頭就罵道:「木海,你這頭草原上的野豬,你快點給姑奶奶開城門,不然,姑奶奶上得城來,就要讓你好看。」
  
  木海一聽卻是一臉的愁容道:「請郡主息怒,末將只是職責所在,請原諒。」說著,竟然逕自從城頭上離開了。
  
  銀燕氣得一提氣,竟是仗著輕功卓越,向城頭掠去,她打算殺了木海,再把城門打開,北戎國內,她銀燕還從沒有碰到過這麼不給她面子的守城小將。
  
  誰知,木海等的就是這個,他躲在城頭上,一見銀燕仗劍飛起,便對守城將士大喝一聲道:「大周人襲城,放箭,快放箭,不要傷了銀燕郡主。」
  
  守城士兵有不少人聽得莫名,但木海的親信還真的就搭箭上弓,箭矢如飛一般的全射向大周的使隊,冷傲晨與葉成紹一同抽出長劍來,在馬車周圍舞出一道劍屏,將素顏護在了中心,大周跟隨的守衛們也都提槍拔劍,但也有不少人中箭倒地。
  
  葉成紹氣急,一隻手將手中長劍舞得滴水不漏,另一隻手的手指連連飛彈,一枚枚錢鏢射向城頭,削中好幾名守城將士的頭,冷傲晨也有樣學樣,同樣射下好幾名將士來。
  
  素顏躲在馬車裡不敢亂動,這種情形下,稍一亂動,就可能會影響葉成紹的注意力,成為他的累贅。
  
  葉成紹的眉頭越皺越緊了,己主所佔地勢太過吃虧了,再戰下去,己方傷亡會越來越大,他打算後退了,他相信,沒多久,母后就回來救他的,畢竟這已經到了皇宮了,在路上,他聽拓跋宏說過,母后在宮裡暫時還是安全的,左賢王暫時還沒有對母后下手。
  
  正當他要衝進馬車裡,駕起素顏所坐的馬車撤離時,就聽到拓跋宏一聲大喝:「停手,趕緊停手,樓上的將士聽著,誰膽敢再射一箭,就行車裂之刑。」
  
  木海一看到拓跋宏,心裡就涼了半截,心知機會已經錯過了,這一次,沒有成功的誅殺大周太子,就再也沒有機會了,他也心知自己的路走到頭了。
  
  城樓上的將士一聽要行車裂之刑,嚇得將手中的長弓全都棄在了地上,城下的將士不等木海發話,就自發的去開城門了。
  
  依柔遠遠地就看到了葉成紹,久別重逢的喜悅讓她暫時忘了城門前發生的這一幕,她打馬飛奔過來,大聲喚道:「素顏,我的好兒媳,快讓娘看看你的肚子。」
  
  馬車裡的素顏聽得一臉的黑線,皇后娘娘還真彪悍啊,哪有在兩軍對陣之間說要看人家的肚子這種話的,可真羞死人了。
  
  她還沒有扭捏完,依柔已經到了馬車前,葉成紹剛要迎上去,她一手就將葉成紹扒開,撲向馬車,掀起簾子就往裡面鑽:
  
  「素顏,人呢,快讓娘看看,哎呀呀,七個月了吧,還有兩個多月就該生了,哦呵呵,這肚子可真圓,肯定是個大胖小子,一定是的。」
  
  依柔一進去,因為素顏坐在馬車一側,身上蓋著被子,她沒能看得到,適應了下馬車裡的光線,她才找到素顏,一扯開被子,頓時就眉開眼笑,撫著素顏的肚子就念叨開了。
  
  「娘,您就只疼兒媳和孫子麼?兒子這麼大個人,您就沒看到?太不公平了吧。」葉成紹在馬車外好不委屈的說道。
  
  「滾開,渾小子,娘現在沒空理你。」皇后在馬車裡笑著回道,她拉起素顏的手,笑瞇瞇的細看素顏的臉,看她還算精神,又長得豐潤了些,這才放了心,柔聲道:「好孩子,辛苦你了。」
  
  素顏笑道:「母后,你怎麼肯定這是個大胖小子啊,指不定就是個小丫頭片子呢。」
  
  「呸呸呸,胡說八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啊,這第一胎,你怎麼也得給為娘生個兒子出來,不然,麻煩可就大了。」不管是大周還是大戎,都太需要這個即將出生的孩子了,男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城門打開了,銀燕提劍上城樓,她今天在冷傲晨的面前丟盡了顏面,怎麼也得找回來,原本到了皇城下,就如同到了她的家,以為自己能掌控這些事,卻沒想到被一個小小的守城將軍給頂了,她非要殺了木海洩恨不可。
  
  木海在就不知去向了,銀燕找了一個圈也沒找著,又氣乎乎的下了城樓,挨蹭到冷傲晨身邊道:「這個守城的人腦子有問題,平素城門都不會關的呢。」
  
  冷傲晨神情淡淡的只是點了點頭,對銀燕的話興趣不大。
  
  那邊馬車裡,文英縮成一團,她也算是有經驗了,這一次的北行,一路上多次遇險,她只要守在馬車裡不亂動,總會獲救的,但是,心裡仍然很是失落,第四次了,不知道要到第幾次時,他才能第一時間護在自己身邊,第一時間保護自己呢?



  第一百七十九章
  
  拓跋宏感覺自己的後背冒的冷汗都快打濕衣襟了,左賢王的手下也太愚蠢了吧,在皇室樓前射殺皇太孫,如此明目張膽的舉動,就算成功了,自己不也一樣會死嗎?還把左賢王也扯了進去,也太不划算了吧。
  
  但左賢王又怎麼會是愚蠢之輩?若如此簡單的後果他也沒想到,他也在大戎興不起這麼大的風浪了,拓跋宏冷笑一聲,並沒有跟著去追木海,而是對公主說道:「依柔,您親自帶太孫殿下進宮見皇上,臣去請左賢王。」
  
  「不要去,阿宏,讓他鬧去吧,咱們現在一起進宮見父皇去。」依柔卻是反手迅速地拉住了他的手,臉上帶著一絲期待。
  
  拓跋宏的心猛跳了下,熱切地看著依柔,依柔讓他一同進宮的意思是……是她已經將自己看出一家人了嗎?要知道,現在可是葉成紹和素顏進宮去認親啊,正好一家大團圓,依柔讓他這個時候去,是希望自己現在就提親嗎?
  
  這樣一想,拓跋宏感到自己的心已經不受控制了,激動得就要從胸腔裡蹦出來似的,他強制控制著自己的情緒,神情傻傻而僵木地任依柔拉著,臉卻是向著另一邊,根本就不敢轉過頭來,依柔以為他膽怯了,不敢真的向父皇提親,眼神黯淡了下來,那只握著拓跋宏的手漸漸失了力道,失望地緩緩鬆開。
  
  但就在她的手即將要滑落時,拓跋宏極是反握緊了她的手,頭卻還仍沒有轉過來,能感覺到他的胸膛急劇起伏著,公主歪了歪頭,這傢伙不會是害羞了吧,扯了扯拓跋宏的手道:「阿宏,你怎麼了?」
  
  「沒事,我……我前面去引路,公主帶著皇太孫來吧。」拓跋宏手心冒著汗,他不捨地鬆開依柔的手,頭也不回的翻身上馬,打馬向前奔去。
  
  依柔分明看到了他赤紅的側臉,在後面放肆地大笑了起來,剛才因木海的反叛而惹來的不快頓時煙消雲散,以前怎麼就沒看出來,阿宏還有這麼可愛的一面呢?
  
  皇宮裡,皇帝像個孩子一樣大步跑到皇后宮裡,一把扯起正坐在軟榻上念佛經的皇后就往外跑。
  
  皇后年紀大了,可經不得皇上這樣鬧騰,邊跑邊喘著氣問:「皇上,您這是做什麼?一把年紀了,怎麼像個少年人一樣,冒冒失失的啊。」
  
  「皇后,紹兒來了,咱們的外孫來了,還有外孫媳婦,快,就在宮外頭呢,你不想見他們嗎?」皇上其實也跑得氣喘,但他太熱切,想快點看到那從來沒有見過一面的外孫兒。
  
  皇后聽得大喜,扯緊皇上的手道:「真的麼?那快些,老頭子,你怎麼不早說啊,到了哪呢?進宮了嗎?」
  
  「沒呢,快了,咱們兩個到宮外去迎迎,聽說在城門口被木海攔了,不讓他們進來呢,要不,早到咱們跟前兒磕頭了。」皇帝笑著邊走邊說道。
  
  「木海是死腦子嗎?皇太孫他也敢攔,太大膽了。」皇后氣得恚怒,沉了臉說道。
  
  「豈止是攔啊,他還敢用箭射咱們的孫子和孫媳呢,也不知道有沒有嚇著孫媳婦,聽說都有七個多月了,可千萬別動了胎氣才好啊。」皇上的眼中滑過一絲狡黠,又說道。
  
  皇后果然更生氣了,她停住腳,憤怒的甩掉皇上的手道:「皇上,是誰給了木海這麼大的膽子,竟然也如此忤逆,他不知道那是咱們的孫子嗎?您怎麼還只說說,快下旨捉拿他,砍了他的頭啊。」
  
  「是啊,誰給了他那麼大的膽子呢?」皇上含笑著看皇后,若不是皇后太過喜愛戰傲,他不忍心治罪左賢王一家讓皇后傷心,左賢王早就被他暗中削了權勢了,何至於鬧得現在,尾大不掉,讓左賢王的力量膨脹了起來,想要再下手,已經頗有困難了。
  
  「他不是左賢王的屬下麼?」皇后冷靜下來,皺了眉沉吟道:「不過,柔兒殺了木英籐,木海應該是為木英籐報仇……應該不是左賢王的意思吧。」皇后的話有些遲疑,她自己也覺得這話沒有底氣。
  
  皇上歎了口氣,轉身繼續往外走,轉移了話題道:「聽說紹兒一表人才,真想快快見到他啊,不知道是像朕多一些,還是像你多一些呢?」
  
  「你這老子也真是的,要像也是像依柔吧,咱們兩個課時爺爺姥姥了。像不到你這去。」皇后聽得笑了起來,說話間,兩人已經帶著一群宮女太監到了宮外了。
  
  遠遠的就看到一隊人馬正往宮裡而來,依柔看到太和殿外,皇上和皇后兩個蒼老的身影,鼻子又有些發酸,說道:「紹兒,那是你的外公和外婆。」
  
  隊伍在武門外停下,葉成紹翻身下馬,走到馬車前扶了素顏下來,托著她的腰快步向太和殿外走去。
  
  近得前來,皇帝終於看清了葉成紹的模樣,葉成紹依稀有四五分與依柔公主相像,而依柔,其實是很像年輕時的皇后的,他微微側過臉去,果然看到皇后的眼裡泛起了淚水,血濃於水,那是他們的血脈傳承,皇后顫巍巍的走下台階,向葉成紹走去。
  
  葉成紹見此放開素顏,大步向前,跪地一拜:「不孝成紹孫兒見過祖父祖母。」
  
  他沒說是外祖父外祖母,這樣的稱呼讓帝后心裡覺得更加親切了起來,皇后先皇帝一步托住葉成紹,細看著葉成紹的面容,轉過頭對皇上道:「老頭子,你說得沒錯,這孩子真的像你呢,有你年輕時的影子。」
  
  「我怎麼看著也有老太婆你年輕時的影子呢?你看他那個鼻子,不是正像你的嗎?」
  
  「嗯,額頭不就是你的嗎?寬闊而明朗,真的長得很俊呢。」
  
  「哈哈哈,老太婆的意思是我年輕時也是美男子嗎?」
  
  「少臭美了,你年輕時哪有紹兒這麼俊啊,差遠了,差遠了。」
  
  「是是是,紹兒是因為有一半像你,所以才更加英俊的,誰不知道老太婆當年可是草原上最美的姑娘啊。」
  
  兩個老的,你一言,我一句的,笑瞇瞇的把葉成紹扯在面前評頭論足著,葉成紹笑得一臉的傻氣,由得他們去說,心裡卻是暖融融的,這兩位老人是他的外祖父母,雖然第一次見面,卻讓他生出親切感來,半點也沒感到生分。
  
  「父皇母后,紹兒是像我好不好,你們再說下去,我兒媳都站累了。」依柔無奈的搖了搖頭道。
  
  皇上這才將葉成紹扯到一邊去,素顏挺著肚子走了過來,正要下跪,皇后先一步托住了她,連聲道:「好俊的姑娘,哎呀,別行禮了,你這肚子還大著呢。」
  
  親人見面,沒有淚流傷心,卻是樂意融融,到了宮裡,兩邊互訴著親情,好一會子後,拓跋宏突然向皇上一跪,說道:「皇上,臣有事相求。」
  
  皇上聽得眼角眉梢都是笑,鼓勵地看著拓跋宏道:「拓跋將軍,你有何事,儘管道來。」
  
  「臣斗膽,想娶依柔公主為妻,請皇上恩准。」拓跋宏語出驚人。
  
  「這怎麼能行?依柔與傲兒情投意合,依柔不能嫁給你。」皇后不等皇上說話,便阻攔道。
  
  「母后,女兒不要嫁給戰傲,那賊子太過大膽,今天邀請女兒出宮,竟然……竟然輕薄女兒,想要強來。」依柔身上的衣領子被戰傲先前扯掉了一粒盤口,依柔扯開領子給皇后看。
  
  皇后聽得沉默了,現在孫子也回來了,一家和美團圓,而且,就要有曾孫子了,這讓她心裡對戰傲的感情淡了很多。
  
  如果依柔自己不喜歡,強求也沒意思,可以給戰傲一個宗室女彌補一下,也是一樣的。皇后這樣一想,也就不再多說了。
  
  皇上見皇后並不再反對,便笑著說道:「拓跋將軍,公主已經是要做祖母的人了,你還要娶她?或者,你要做她的皇夫?將來,你可能會只是她後宮中的一個哦。」
  
  皇后聽得臉一紅,嗔了皇帝一眼,皇帝對她眨了眨眼,示意她不要說話,拓跋宏果然怔了怔,眼裡露出一絲痛色,但他很快就堅定地說道:「不管將來依柔會變成什麼人,會不會還有其他人入後宮,拓跋宏此生也只愛她一個,要保護和疼惜她一生。」
  
  皇后聽了看向依柔,眼裡全是疼惜之色,對拓跋宏道:「依柔受了很多苦,阿宏,你可要記住你今天的話啊,若要讓本宮發現你對她不是真心的,本宮決不輕饒了你。」
  
  這就是答應了?拓跋宏聽得大喜,原以為會還有很多挫折,沒想到一次就求成功了,他壓抑不住心裡的喜悅,竟是當著帝皇和葉成紹的面,將依柔抱進懷裡,再一次旋轉了起來。
  
  葉成紹和素顏很欣慰的看著拓跋宏和依柔,皇后在大周過什麼樣的苦,他們兩個是最清楚的,看到皇后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他們只為她開心,為她祝福。
  
  因為葉成紹的平安到來,戰傲在皇后心裡的地位一落千丈,再加上皇上答應了拓跋宏娶依柔的請求,左賢王沉不住氣了,上京城外,頻頻有兵力調動。
  
  皇后也發覺了這一點,心裡不安起來,她與皇帝商量道:「我看到紹兒身邊就只有素顏那孩子一個女人,現在左賢王蠢蠢欲動,他手裡又掌著不少兵力,老頭子,把銀燕嫁給紹兒作側妃好了,這樣就可以把銀郡王的兵力拉過來,大大削減左賢王的力量。」



  第一百八十章
  
  葉成紹的到來,讓北戎皇宮裡滿載著歡喜和生氣,皇上與這個外孫一見如故,皇上雖然年邁,但個性豪爽不羈,很是喜歡葉成紹那灑脫恣意的性子,祖孫二人很是談得來,進宮的幾天裡,兩人時常相談至深夜,要麼就是下棋,皇上的棋藝差得很,是個典型的臭棋簍子,警察耍賴,葉成紹卻是個較真的,如是兩人便經常在宮裡爭得面紅耳赤,但最後葉成紹還是會讓著皇上的。
  
  因此,一盤棋下來,總是皇上踱著方步,甩著膀子,得意洋洋,而葉成紹卻是皺著眉頭一臉的無奈,但眼神裡卻閃著愉快的孺慕之情。
  
  而皇后,本是對素顏不太待見,一門心思的就想讓銀燕嫁給葉成紹作側妃,但素顏進宮後,頭一天就送了皇后一套潤膚露,這是她特意為老人配的,又用現代的化妝技術幫皇后化了個淡妝,當時就讓晃啊後看起來年輕了十歲,皇后看著鏡中的自覺,眼睛都笑彎了,女人不管到了多大年紀,還是有一顆愛美的心,皇后年輕時本就很美艷,只是二十年來,因為太過思念依柔公主,才會憔悴蒼老了,如今女兒回來了,外孫也是一表人才,一家團圓美滿,其樂融融,她心裡的鬱結放開後,精神爽朗了,人一旦心情愉悅了,神情就由內而外的溢出一股精氣神來,看著就年輕多了。
  
  素顏又給皇后提供了幾個養生養顏的方子,讓皇后配合著吃,皇后的身體一天一天的健朗起來,對這個外孫媳婦也就漸漸在改觀,越發的喜歡起素顏來,加之素顏的談吐不俗,知道很多奇聞趣事,每天陪著她說些笑話兒,宮裡的日子過得就越發的快活,皇后那想要將銀燕嫁給葉成紹的想法就淡了好多。
  
  尤其是兩個月後,素顏為葉成紹生下一個大胖兒子,足了八斤多,長得粉琢玉雕,唇紅齒白,一雙黑亮亮的大眼像死了葉成紹,俊眉挺鼻,又恨像素顏,依稀也有依柔的一點影子,皇上合皇后看著更是喜歡得不得了,孩子一滿月,兩個老的就開始鬧著要給依柔辦婚事,好了結這樁心事,皇上就可以退下來,將皇位交給依柔公主,國家大事交給葉成紹幾個區操心,自己好在後宮含飴弄孫,享受天倫之樂。
  
  但這一切都讓左賢王坐立不安,他感覺到自己的夢想就要破滅了,木家因木英籐和木海的行為而被皇上施了狠手,那一次,木海在皇城跟前向葉成紹射箭,皇帝雖然沒有怪罪到左賢王身上來,但卻暗中佈置人馬,一夜之間將木家滅了滿門,而且,根本沒有說出任何名目,更不是下旨罰罪,完全是施的暗手,派北戎的暗殺組織一夜將木家人全都殺害,臉院子裡養的狗都沒有放過。
  
  左賢王再一次感到了來自皇上的威壓,這幾年,皇帝漸漸老去,治政的手段柔和多了,左賢王本以皇上老邁,雄獅已老,威風不再,卻沒想到,皇上發起怒來,仍是驚心動魄,威勢仍猛,他終於感到了害怕起來,以他對皇上的瞭解,皇上肯定是知道木家身後之人就是自己,現在沒有動手,只是時機未到罷了,形勢對左賢王來說很不利。
  
  戰傲得知依柔要嫁給拓跋宏的消息,氣得差點發狂,這一天,他衝到了左賢王的書房裡:「父王,動手吧,再不動手,我們戰家就要完蛋了,兒子要親手殺了拓跋宏那個王八蛋,把依柔搶過來。」
  
  左賢王正坐在房裡苦思對策,見兒子如一頭發怒的豹子一樣,不由搖了搖頭罵道:「成大事者,怎可如此沉不住氣,意氣用事,只會功敗垂成,你冷靜點。」
  
  「可是父王,依柔一旦嫁給拓跋宏,皇上很可能會將皇位傳位給她,兒子就一點希望也沒有了,拓跋宏恨戰家,一旦這廝成了皇夫,戰家就只有滅亡了,先下手為強,如今大戎的一半兵力還掌握在我們的手上,拓跋宏的人馬早就被父王你調至邊寨,一時要集結也難,趁著他們還沒有防備時動手,是最好的,不然,就會貽誤戰機啊。」戰傲強壓住心中的激怒的活,對左賢王道。
  
  左賢王聽了深深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半晌才沉聲道:「傲兒,你看銀燕怎麼樣?父王打算去銀家提親,讓你娶她為正妻。」
  
  這都是哪跟哪兒啊?戰傲聽了心火更旺,衝口道:「兒子不喜歡銀燕,父王,現在是非常時期,我們應該趕緊部署兵力,起兵造反才對,怎麼一下子又說起兒子的婚事來了。」
  
  「我聽說皇后有意將銀燕嫁給皇太孫,銀郡王手上可是掌握了父王半壁軍力,你說,若銀燕真成了太子側妃,銀郡王還會忠於父王我嗎?」左賢王恨鐵不成鋼地看了戰傲一眼道。
  
  「可是父皇……」戰傲實在是不想娶銀燕。
  
  「沒有可是,你這幾天少出府,就在府裡好生想著怎麼當你的新郎吧。」與銀家聯姻,這才能穩固自己的隊伍,左賢王不許戰傲在這個時候鬧出什麼岔子來。
  
  皇宮中,皇上正抱著剛滿月的小曾孫逗弄著呢,葉成紹給小傢伙取了個名字冷依周,這個名字讓皇上覺得很滿意,不管如何,曾孫的名字裡有依家的姓氏,就表明他也是依家的後代,最讓他開心的就是,葉成紹還答應他,將來素顏再生了兒子,那孩子就跟著姓依,皇上和皇后都聽得合不攏嘴來,此時小傢伙兒在他懷裡正瞪著眼睛吐泡泡,皇上笑著伸了手指去戳他吹的泡泡,結果手指剛到小傢伙的嘴唇邊,小傢伙就立即張了嘴,一把含住皇上的手指吮吸了起來,手上傳來一陣溫濕感,還有點酸酸的,皇上看了直笑,對一旁的皇后道:「你看這孩子,可真饞,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父母養不起他,常餓著呢。」
  
  皇后聽了卻是嗔他一眼道:「老頭子,快把你那髒手拿出來,他懂什麼,還以為你給他糖吃呢。」
  
  話音未落,果然小傢伙吮了幾口,感覺一沒味道又什麼東西也吸不出來,吐了皇上的手指,眼圈兒一紅,嘴巴就開始癟了起來,眼看著就要哭,皇后一把將曾孫搶了過去,手裡拿著撥浪鼓兒引開他的注意力。
  
  這時,就聽到外面有一陣吵鬧聲,一旁的素顏就聽出好像是銀燕的聲音,便看向皇上,皇上似乎也聽出來了,朗聲道:「誰在外面喧嘩。」
  
  宮女來報,說是銀燕郡主哭鬧著要見皇后,皇上眼裡就露出一絲笑意,「讓她進來吧。」
  
  銀燕沒想到皇上也在皇后宮裡,一看到皇上,眼中一喜,撲身跪在皇上面前:「請皇上為臣女做主,臣女不想嫁給戰傲,求皇上做主。」
  
  皇后聽得莫名,問道:「銀燕,快快起來,有什麼話慢些說,誰說要你嫁給戰傲了?」
  
  其實皇后聽了戰傲要娶銀燕的消息,心中也有些不豫,戰傲嘴上說是對依柔情深似海,可這邊依柔一要他嫁,他那邊立馬就要娶妻了,這感情也變得太快了些吧,一時就覺得平素皇上評價戰傲的那些話也沒有錯。
  
  「皇后娘娘,左賢王親自去臣家提親,逼父親答應他,兩家聯姻,臣女可不想嫁給戰傲。」銀燕一看皇后態度很好,忙又轉過來求皇后。
  
  「你可是堂堂郡主,你的婚事得由皇上和哀家做主,誰敢讓你胡亂嫁人?」皇后聽了心裡更不高興了,左賢王也太過分了些,怎麼能夠強逼人家姑娘嫁的。她看了眼皇上又道:「哀家這就著人去左賢王府,將你許給我的皇太孫為側妃,大戎朝裡,任誰也不能再打你的主意。」
  
  銀燕一聽傻眼了,葉成紹與素顏之間的感情她是很清楚的,誰要嫁給皇太孫做側妃啊,一時太急,對著皇后就磕起頭來,地上傳來了陣咚咚響聲。
  
  一旁的皇上深知皇后此舉也是為了拉攏銀郡王,為了依柔登基掃平障礙,他雖然覺得有些愧對於素顏,但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常事,加之葉成紹將來是要繼承大周和大戎兩國之位的,皇宮肯定也是要充盈的,所以,現在與銀家聯姻也不錯,對讓葉成紹在大戎建立自己的根基。所以,皇后的提議他並沒有反對。
  
  一旁的素顏聽得頭皮一麻,怎麼這種事到了北戎還是逃不過呢,這會子葉成紹並沒有在宮裡,自己若立即反對,肯定會惹惱皇后,她只好強忍著心裡的不快,繼續聽著,其實銀燕的心思她也知道,銀燕喜歡的是冷傲晨,以她的性子絕對不會答應皇后。
  
  果然就聽銀燕哭道:「皇后娘娘,皇太孫與太孫妃感情深篤,他們之間根本就插不進人去,臣女只想要嫁一個自己喜歡的人,不想破壞別人的感情,皇后您與皇帝帝皇情深,幾十年如一日,成為了北戎夫妻和美的典範可楷模,臣女自小便想如皇后娘娘您一樣,找一個一心一意,只愛臣女一個的好男子,不想給人做妾,也不想與人共夫,皇后娘娘,您將心比心,忍心讓臣女痛苦,皇太孫夫妻難過嗎?」
  
  皇后被銀燕這半捧半責問的話說得有些心愧又自豪,她與皇上的感情確實很深厚,自嫁給皇上以來,皇上對她專心一志,硬是沒有再納過一個妃嬪,成為了北戎歷史上首屈一指的專情皇帝,這是她一生最引以為傲的事情了,成紹這一點倒是像極了皇帝,果然是皇帝的血脈,繼承了皇帝的癡情專一,自己讓他與素顏之間再加人進去,似乎是有點不厚道啊,可是,不聯姻的話,銀家怎麼會從左賢王的陣營裡轉出來呢?
  
  皇上也正是為這件事情煩惱著,銀燕若肯嫁給葉成紹那是最好的,銀郡王不用做工作也會不再忠於左賢王了,但是,現在的問題是,銀燕不肯,很可能成紹也不會肯,他也做不出強娶強嫁之事,那不是他做事的風格,但是,現在左賢王他蠢蠢欲動,大戎的大半兵力又掌在他手上,雖說不至於真會成功,但左賢王真的造反,還是會有很大的損傷,大戎的兒郎只能死在對外的戰場上,不能死在內訌裡。
  
  「這事……你可以再思量思量。不然,你要嫁給誰呢?」皇上沉思著問道。
  
  銀燕也不是傻子,她明白換上要她嫁給葉成紹的本意在哪,「回皇上,臣女相嫁給大周來的世子冷傲晨,求皇上成全。」
  
  皇上聽得先是一愣,隨即笑了起來,滿臉的烏雲全散了,這幾個月裡他也知道了,東王世子與葉成紹的感情很好,銀燕嫁給冷傲晨倒是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冷傲晨就代表著葉成紹這邊的勢力,他與銀家聯姻也就是銀家與皇太孫聯姻,而且,這樣也合了這幾個孩子的心意,沒有破壞葉成紹夫妻間的感情,銀燕又是自動自願,也算得上是皆大歡喜。
  
  而且,這一聯姻,還讓大周的東王與北戎的銀郡王成了親家,無疑將兩國的重臣拉在了一起,將來成紹合併兩國時,能減少很多阻礙。
  
  「嗯,此議甚好,朕很同意,這樣吧,朕這就下旨……」皇上如此一想,很欣然就同意了。
  
  素顏在一旁卻聽得很無奈,冷傲晨的心思她很清楚,皇上這樣貿貿然下旨,他肯定不會答應,那個人,看著雲淡風輕,性子恬淡好說話,其實倔得很,一般人很難指使他,安排他的人生。
  
  銀燕聽得大喜,又磕了個頭後,才道:「謝皇上,謝皇上,不過,請皇上暫緩下旨,那個……他還不知道這事呢,這種事情,還得讓他回去問過大周的東王吧,臣女可不想強迫他……」
  
  皇上聽了也覺得有理,便點了頭。
  
  銀燕自皇宮一出來,就騎馬直奔冷傲晨的住處,冷傲晨一個人正在葉成紹為他安排的府邸小院子裡,石桌上擺了幾個小菜,他手端一杯酒,獨斟獨飲。
  
  來北戎有幾個月了,他幾乎隔幾天就會去宮裡見一見葉成紹和素顏,比之在大周來,他們相見的機會多了去了,可是,他卻感覺到素顏離他越來越遠,看到她抱著兒子,嫻雅的坐在太孫府裡時,臉上泛著母愛的聖潔,生了孩子的她比以前更加豐潤美麗了,他的心既為她高興,又有些悵然,高興的是,她過得很幸福,這是他想要看到的,悵然的是,這個幸福不是他給予的,而是另一個男人給予的,即便如此,他還是放不下她,幾次下狠心要離開,從此再也不見她,忘了她,但是,除了她,還有誰能讓他冷傲晨怦然心動?
  
  既然這個世上沒有第二個她,那就這樣守著她好了,看著她幸福的過下去,也是一種幸福不是?
  
  銀燕風風火火地闖進冷傲晨的院子裡,冷傲晨從大洲帶來的家僕也知道這個銀燕姑娘對自家主子有意思,她這樣闖來闖去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也就懶得難她,反正她只會對自家主子好,不會害他就成。
  
  冷傲晨看見一身火紅胡服的銀燕闖進來,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皺,垂了眼皮,繼續給自己斟酒。
  
  銀燕衝到他面前,定定的看著他,冷傲晨濃密而俊挺的雙眉下,一雙明目裡泛著一絲不耐,神情爾雅而飄遠,似乎對她的到來不屑一顧,但她仍在他的眼底看到了落寞,她心底一酸,莫名的就一陣疼痛,一把奪過冷傲晨正要斟酒的酒壺,壺口對著自己的嘴,仰頭大口大口地灌了起來。
  
  「像你這樣喝酒也太娘了些,看,我這樣才豪爽呢。」銀燕俏臉因酒氣而暈紅,兩旁的腮邊灑了不少酒,小臉微濕,但平添了幾分嫵媚與爽朗,更加艷光照人了。
  
  冷傲晨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默然地起身,轉身就走。
  
  銀燕眼角泛起一股濕意,她定了定神,對著冷傲晨無情的背影說道:「我聽說,她勸過你不少次,要你回大周。」
  
  冷傲晨像沒有聽見一樣,繼續往前走,只是如竹似松的背挺得更直了。
  
  「我知道,你不想走,你想留在這裡,你想守著她,看著她,可是你知不知道,這種守候對她來說也是一種負擔,是一種負累!」銀燕不怕死的又喊道,這種話,若放在平時,她是決計不敢說的,今天她原就帶著心事,又加之喝了大半壺酒,所以也豁出去了,大聲喊了出來。
  
  冷傲晨果然突然就轉身。身形如鬼魅一般閃到銀燕面前,一隻修長的大手就掐住了銀燕的脖子,眼神陰戾如搜魂的使者:「你再多管閒事,信不信我殺了你!」
  
  這個男人,在藍素顏面前他可以溫柔似水,可以忍氣吞聲,可以體貼入微,還可以羞澀如初哥,為何總對自己這樣的冰冷無情?銀燕的心感到一陣蒼涼和酸澀,但她是個不服輸的性子,帶淚的臉上倔強的綻開一朵美麗的笑靨,仍是不怕死地說道:
  
  「被我說中了心事對吧,所以,你惱羞成怒對吧。」
  
  冷傲晨的手又緊了幾分,這個女人還真是陰魂不散,她沒見過男人麼?怎麼總是沒皮沒臉的纏著自己!
  
  「其實……我……是來告訴你一個可以一直留在她身邊的法子的。」銀燕被冷傲晨掐得有點喘不過氣來,說話斷斷續續的,「這個法子可以讓你名正言順地留下,還能不讓她有任何心理負擔,而且,你以後想什麼時候進去見她都有充分的理由,你不想聽聽嗎?」
  
  似是她的話真的誘惑了他,真的讓他心動了,冷傲晨漸漸鬆開了手,眼神仍冰冷如刀,只是人又坐到了石桌前,下人又送了一壺酒來,他又是一派雲淡風輕,飄飄如謫仙的模樣,開始自斟自飲,似乎剛才那如惡魔一般的男子根本就不是他,而是另外一個人。
  
  他肯聽就好,銀燕撫著自己的脖子,自動自發的坐在了冷傲晨的對面,對一旁的僕人道:「沒看到有客人嗎?再加個酒筷來。」
  
  杯筷來了,銀燕也不拿自己當外人,提起壺,與冷傲晨對飲起來,雖然是她端起杯子與冷傲晨碰,而冷傲晨自喝自的,根本就不理她,但她仍是喝得很高興,兩杯酒下肚,銀燕感覺冷傲晨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時,她終於鼓足勇氣道:
  
  「我向皇上提親了,皇上會下旨,把我許給你為正妻。」
  
  冷傲晨聽了只是微怔了怔,隨即嘴角勾起一抹譏誚,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後,聲音平淡無波地道:「我是大周人。」
  
  「你們的太子殿下會同意的。」銀燕很自信,嘴角帶著一絲調侃:「留你這樣一個單身男人在身邊整天覬覦太子妃,太子怕是巴不得你快點娶妻生子呢?」
  
  冷傲晨聽了眼神一沉,銀燕這話倒是實情,葉成紹雖沒明說過,但對他還是有些防備的,這點,他很清楚,但從來就沒放在心上過,人家若是半點也不在意自己這個情敵,只能說明人家根本就沒將自己當成對手,那才算是失敗透頂吧,他沒有對銀燕發脾氣,反是苦澀的笑了笑,又給自己斟了一滿杯酒。
  
  「那又如何,我不想娶的人,誰也別想強迫我。」
  
  引言知道他是個說一不二的主,這話他說到定然坐到,不然,也不會丟下大周的權勢和地位千里迢迢到北戎來了。
  
  「左賢王想要造反,你與我聯姻,才能迫使我父王站到皇太孫這一邊來,這樣就間接的在保護太孫妃不是嗎?為了她,你也不願意嗎?」銀燕苦笑了一下,挑了眉又勸道。
  
  「這是北戎的政事,與我無關,我不是上官明昊。」冷傲晨聽了半點也不為所動,優雅的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嘴裡,他的每一個動作像是精心設計出來的異樣,雅致之極,多一分則過,少一分則又顯得粗俗,就是這樣的一位男子,偏偏死心眼得很,銀燕對冷傲晨是又愛又恨,真想拿個大鐵錘錘開這個木腦袋就好,看他肯不肯改變心意,多看自己幾眼。
  
  上官明昊為了救藍素顏而不得不娶了葉文英的事,銀燕也是知道的,她來勸冷傲晨原是有一半的把握的,也就是看在冷傲晨為了藍素顏什麼都肯做的基礎上。但冷傲晨一句話就拆穿了她,她有點不知如何繼續了。
  
  冷傲晨卻倒了一杯酒,主動向她一舉道:「來來來,為我們的同病相憐乾杯,相見恨晚,相見恨晚啊,哈哈哈。」笑容裡,帶著幾分滄桑和痛苦,笑得比哭還令人心酸。
  
  銀燕的眼淚終於滴落了下來,冷傲晨嘴裡的相見恨晚的對象自然不是自己,他是在說,他遇到藍素顏太晚了,而自己遇到他也太晚了麼?所謂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除卻巫山不是雲,就是這個意思麼?真的是相見恨晚麼?不對,他是晚了,自己還不晚,只要他一天沒有娶妻,自己就有希望。
  
  「你又何苦呢?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不是太傻了啊,我有什麼不好?我有什麼地方比不上藍素顏?冷傲晨,若是我告訴你,如果你不娶我,我就要嫁給皇太孫為側妃,你還會拒絕嗎?」
  
  冷傲晨聽得收了笑,微醺的臉上帶著一絲醉態,優雅地站了起來,身子稍錯了一步,但很快就穩住了身形,眼神卻變得悠遠綿長起來:「葉成紹若敢娶妾,敢傷了她的心,我第一個殺了他!」
  
  銀燕聽得背脊一涼,冷汗直冒,這種事,他也是說得出來,就會做得出來的,正要說話,冷傲晨的眼神凌厲的掃了過來,沉聲道:「你大可以嫁給他試試?任誰敢傷害她,我絕不輕饒。」說著,踉蹌起身,頭也不回的向屋裡走去,邊走邊道:「你回去吧,你說服不了我,我冷傲晨這一生任性慣了,最討厭人家威脅我。」
  
  「只是給個名分也不行嗎?這樣,你可以免卻很多麻煩,還可以名正言順的留在這裡守候她,同時也幫了她,你就不再考慮考慮嗎?」銀燕做著最後的掙扎。
  
  冷傲晨緩緩回過頭來,再一次憐憫地看著銀燕道:「你何苦如此委屈自己,何必呢?」說著,再一次向前走去。
  
  「我願意,我心甘情願,就算你不喜歡我,只跟我做假夫妻,至少,我也可以天天看見你,這樣我也滿足了。」銀燕小聲啜泣地說道。
  
  「可是我不願意,我冷傲晨素來愛潔,我既是喜歡她了,就要乾乾淨淨的喜歡,不帶半點污濁的喜歡,你明白嗎?」冷傲晨頭也沒回,終於轉過一個拐角,背影消失在拐角處,那一片白色的衣袍,像一片飄落的葉子,被風捲起後,消失不見了。
  
  「傻子,笨蛋,沒見過這樣死心眼兒的。」銀燕邊哭邊罵道。
  
  就算作假與別人做假夫妻,他也認為是他對藍素顏的感情的一種褻瀆,這個男人,真的沒救了,銀燕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絕望,付出的一切全都落在了水裡,隨水而逝,半點痕跡也沒有,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堅持下去的勇氣。
  
  銀燕最終沒能說服冷傲晨,但她卻勸服了自己的父親,策反他站到了依柔公主和葉成紹的隊伍裡,其實,銀郡王也不是傻子,如今北戎國富民強,百姓生活安定,皇帝在百姓中的威望很高,現在這個時候造反無疑是自尋死路,站在依柔這一邊,就是站在皇上的隊伍裡。
  
  在依柔成親的前三天,銀郡王率先動手,包圍了左賢王府邸,而與此同時,拓跋宏暗中調集的軍隊終於趕到了上京,將左賢王所部團團圍住,卸了他們的武器。
  
  左賢王被活捉,但戰傲卻是聞風而逃,銀郡王帶人搜遍了整個北戎,也沒找到他的人影。
  
  其實,他是被皇后救了,並將他送到了東臨,皇后念在他在自己最苦的日子裡陪伴的情分上,救了他一命,並放過了他。
  
  沒有了兵權的戰傲也沒有了再翻身的資本,皇后送了他很多金銀財寶,令他後半輩子無憂生活。
  
  依柔公主再嫁的消息第一時間傳到了大周皇宮,皇上聽後,當時便是一口鮮血吐了出來,人就昏迷了。
  
  太后心急如焚,忍不住在宮裡大罵是蕩婦,是賤人,但罵歸罵,她也知道一切都沒有了可以挽回的餘地,如今太后也看得通透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很多事情不是她能管得了的。
  
  當年,就因為她插手了皇帝與依柔之間的事情,才最終傷害了依柔,讓她一去便不復返,皇帝的昏迷再一次證明,其實他是很愛依柔的,只是有的傷害已經造成了,一切都不可能重新再來。
  
  皇帝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北戎,他不相信依柔真能夠忘得了他們的過去,忘得了他們的從前,他們有成紹,有孫子了……
  
  太后得知皇帝拖著病體,丟開國事,任性的前往北戎一事後,大怒,對著皇帝就是一巴掌,「沒用的東西,哀家要打醒你,你想讓天下人笑你是棄夫嗎?你不要臉面,大周還要臉面呢。」
  
  皇帝被太后打懵了,怔怔地看著太后,太后心疼的搖了搖頭道:「你以為她真的是擔心北戎皇帝病重才回去的嗎?她是被你傷透了心才回去的,這二十幾年裡,她拋家棄國的跟了你,你給了她什麼?後宮的女人層出不窮,她雖有個皇后的身份,但她在大周半點根基也沒有,孤苦伶仃,後宮的妃子都拿她當靶子,冷刀暗箭沒少往她身上招呼,別人都有娘家依靠,而她能靠的只有你,可你呢?你保護她了嗎?紹兒生下後,雖然也有陳家在中間作梗,有哀家的作難,可是如果你堅持,又怎麼會讓她有兒不能認,母子變成姑侄,幾十年眼睜睜的看著別人欺負自己的兒子,罵自己的兒子是陰溝裡的老鼠,你知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痛?
  
  站在大周皇太后的立場上,哀家不喜歡她,但站在一個女人的立場上,易地而處,我也會傷心透頂,離你而去的。皇兒,算了吧,她也不年輕了,就讓她再過幾年安定幸福的日子吧,那個男人我看見過,對她癡情得很,一定會好好待她的,你……就大度一點,拿出大周皇帝的氣魄和胸襟來,派人送賀禮過去,你們就算是……好聚好散了吧,也算是在她心裡還留下一點子念想,不然,你能留在她心裡的就只有痛苦的回憶了。」
  
  皇上聽得虎目含淚,依柔走後,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愛她,有多麼捨不得她,有多麼後悔,心像是被人用鐵絲穿透,捅了個窟窿,一股寒氣絲絲鑽入,又冷又痛,像是要被冰凍了一般,那痛卻又清晰的直傳大腦,又傳到了五臟六腑,四肢百骸,他大叫一聲,再一次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皇帝似乎老了十歲,整個人都沒有了精神,好在沒多久,又有人送來了葉成紹的信和孫子的畫像,冷依周小朋友的樣子總算讓他的心覺得暖和了些,皇帝呆呆地看著自己孫子的畫像發呆,讓人送了信去北戎:皇帝病危,速歸。
  
  老婆沒有了,兒子不能沒有,有孫子,就表明自己和依柔不會就在斷下去,他們之間有血脈相連,相承,依柔,今生我對不起你,如果有來生,我不會再犯種低級錯誤。
  
  葉成紹收到大周皇帝的信時,依柔已經嫁給了拓跋宏,老皇帝也把帝位傳給了依柔,依柔立葉成紹為北戎太子,她對國事沒有興趣,在大周皇宮裡關了二十幾年的她,現在想要的就是自由,沒有羈絆的與拓跋宏一起走遍天下大川,她漸漸將國事交到了葉成紹手裡,葉成紹天生就是個治國之才,在素顏的幫助下,他將北戎治理得很好。
  
  葉成紹給大周皇帝的回信也很簡單:「你第二個孫子出生後,就是兒臣的歸期。」
  
  兩年之後,素顏還真的就給葉成紹再生了一對龍鳳胎,一男一女,北戎帝后笑得合不攏嘴,成天就在皇宮裡帶曾孫子。
  
  素顏沒有參與到葉成紹的國事中去,她仍做著自己的胭脂生意,她的玉顏齋在北戎開的紅紅火火,冷傲晨成了她最好的生意夥伴,對於這個男人,素顏先前不知道要用什麼態度對待,後來她也明白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態度和人生理念,她以為的苦,在別人也許是另一種幸福,自己無權去干涉別人的生活方式,也就坦然了,用朋友的心對待冷傲晨。
  
  文英與上官明昊總算有了進展,銀燕因為自己沒能與冷傲晨成就好事,就一門心事的幫文英,竟然在這兩口子不知情的情況下,下了迷藥,讓他們成了真正的夫妻。
  
  醒來後的上官明昊,就像是做錯事的孩子,很無辜,又恨自愧的看著文英,文英腦子清醒後,雖然羞不自勝,但很快就清醒過來,她冷靜地對上官明昊道:「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我的錯,如果你還想要維持以前的生活方式,我不會怪你的,就當這事沒發生過就好了。」
  
  上官明昊的心被震住了,文英的體貼與大方讓他很是羞愧,他們本就是夫妻,冷落了她這麼久,她從無怨懟過,是他對不起她,紗帳裡,文英白皙的脖子上,殘留著歡愛的痕跡,俏麗的臉龐還帶著紅暈,被子滑下,一片雪白的豐腴讓他心中激盪,昨夜的記憶斷斷續續的在腦海裡回放,她的嬌美,她的熱情,她的溫柔,都像細雨一樣的浸進了他的心扉,他不得不承認,昨夜的自己是很快樂的……
  
  「娘子,天色還早,你不想再躺一會子嗎?」上官明昊感覺自己的喉嚨有些發乾,溫柔地撫上文英的胸,一把將她摟進自己的懷裡,讓她與自己貼得更緊,讓彼此都能聽到對方的心跳聲,接下來,自然又是滿室春色蕩漾,春天到了,北戎百草復甦,萬物開始呈現出勃勃生機。
  
  幾年後,冷傲晨站在大周的皇宮裡,正手拿一根竹鞭,對著一個五歲的小男孩漫不經心地說道:「方纔的招式用得不對,再來十遍。」
  
  五歲的冷依周癟著嘴,大眼水霧濛濛的看著冷傲晨,嗲聲道:「義父,我餓了,要不,等周兒吃過飯了再練好不好。」
  
  冷傲晨聽了眼皮都沒抬:「那就再來二十遍。」
  
  「義父……」冷依周的聲音拖得很長:「我娘親說,她做了魚香肉絲哦,你不想跟周兒一起去用嗎?」
  
  明知這小子拿這個逃離懲罰,當冷傲晨的臉上還是忍不住露出期待之色,他沉吟著,要不要想點別的法子罰一罰這小子。
  
  「義父,我娘親說,她給你做了一件西裝哦,她說義父穿西裝是最帥的,再也沒有誰能比得過義父了。」冷依周小朋友漂亮的大眼底下,閃過一絲狡黠,淚水還在長長的眼睫毛上輕顫,嘴角卻不小心的露出一絲奸計就要得逞的得意。
  
  「義父啊,哥哥說謊,娘親只說你穿西裝很帥,但不是最帥的,最帥的是爹爹啊。」另一個才三歲多的小胖子,不知從哪裡滾了出來,小紅嘴兒一嘟一嘟的,很無情的揭穿了他哥哥的陰謀很謊言。
  
  「不是啦,其實蓉兒就覺得義父最帥,義父,你不要娶妻好不好,等蓉兒長大了嫁給你!」三歲的,跟小胖子是同胞所生的冷依蓉歪歪斜斜向冷傲晨撲來,一下子撲進他的懷裡,在他臉上,吧唧一邊一下的親著,小手卻是趁他不注意,抓住小竹鞭子,偷偷地扔了。
  
  冷依周小朋友暗暗地在身後對蓉兒比了個勝利的手勢,正想溜,冷傲晨笑著也在蓉兒的臉上親了一下,笑道:「好,等你長大了,我給你找個最帥的相公。」頭也不回的又道:「冷依周,你敢偷懶,明天會是四十遍哦。」
  
  冷依周小朋友的腳頓時跨不出去了,僵在半空,小臉委屈的看著冷傲晨,小胖子見了就歎了口氣,牽了他的手道:「認命吧,大哥,誰讓你是他兒子呢?乖,二十個很快的,你先練著,我們去娘那裡吃魚香肉絲。」
  
  大周皇宮裡,大周皇帝和北戎老皇帝正在下棋,就聽得大周皇帝道:「沒見過你這樣的,太賴皮了。」
  
  「小子,我就賴了又怎麼樣?你再七里八里的囉嗦,我把孫子,曾孫子又全帶回北戎去,讓你一個孤老頭子呆在皇宮裡,寂寞死你。」北戎老皇帝摸著鬍子,一臉不屑地對大周皇帝說道。
  
  這幾乎就是個殺手鑭,只要他這一說,大周皇帝立馬就老實地閉了嘴,又乖乖地陪他下棋。
  
  兩年前,葉成紹帶著素顏回了大周,兩國正在合併的過程,依柔與拓跋宏雲遊天下去了,誰也不知道他們到了哪裡。
  
  大周皇帝一看到幾個孫子,就喜得什麼都忘了,只求兒子不要再走就好,他也累了,只想退下來,將一切都交給葉成紹。
  
  但他們還沒住上一年,北戎老帝后就受不了的,老兩口就追到了大周,要帶曾孫回去,大周皇帝哪肯啊,兩人就槓上了,後來,還是北戎皇帝說了一句:「你小子就是我女婿,沒見過你這樣不尊敬長輩的。」
  
  大周皇帝當時就被這句話給弄得又哭又笑,倒還真的恭恭敬敬的給他行了大禮,自此,北戎皇帝就在大周住下了。
  
  葉成紹和素顏的日子過得很平靜也很忙碌,葉成紹一直沒有再納過妃子,而冷傲晨也一直守在他們身邊,還是葉成紹提議的,將幾個孩子的教育交給冷傲晨來管,並讓兒子女兒認冷傲晨為義父。
  
  冷傲晨從此將對素顏的心全轉移到幾個孩子身上了,全心全意的教育著幾個孩子。
  
  而銀燕,在銀郡王的逼迫下,幾年前嫁給了阿木圖,生活得也很美滿。
  
  回到大周時,素麗已經嫁給了郁三公子,也為郁三生下了一對兒女,她也時常會跟著素顏一家去北戎玩兒,文英則是在第三年生下了一個女兒,文靜也嫁給了一個六品官員,生活還過得去。
  
  只有素情,在夫家過得並不好,丈夫對她的感情越發淡了,到後來,幾乎就不再跨進她的門,她心氣兒又高,最後自請下堂,剃髮去當了尼姑。
  
  成良一直傻傻的,並沒有多少好轉,文英一直照顧著他,雖然也心酸,但這樣的成良倒是省心多了,再也不會害人。
  
  紫綢嫁給了一個七品小官,當起了大少奶奶,日子過得也很不錯,只有青竹,她始終留在素顏身邊,服侍和保護著素顏,終身未嫁。
  
  自此,故事就真的完結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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