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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綠風箏 - 賺到奶娃娶到妻【單】 [打印本頁]

作者: 伊友    時間: 2013-1-2 09:48 PM     標題: 綠風箏 - 賺到奶娃娶到妻【單】

本帖最後由 伊友 於 2013-1-2 09:49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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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他姜大律師在此聲明,不是他愛記恨,而是某人行為太超過——
一、上班遲到,讓他在事務所門外苦等超過十分鐘;
二、所有女人都愛慕他,唯獨她見他如活見鬼,只想著要逃;
三、臉紅害羞的模樣太過可愛,惹得他三不五時就想捉弄一番,
甚至害他一個不小心,連自個兒的心都陷了進去;
四、他堂堂大少向她提出交往要求,換來的居然是她多日失聯!
至於第五條最不能饒恕的罪狀——她背著他生下兩人的孩子?!
原來三年前和喝醉的他一夜情、留下一千塊便離開的女人是她?
好哇,他一直在想到底是哪個女人這樣踐踏他的男性自尊,
如今真相大白,他不好好挽回面子怎麼行呢,
既然如此,兒子的監護權必須歸他,另外……
兒子媽咪的專利權,他也要定了!

【出版日期】 2012/12/07
【出版社名稱】 新月出版社
【書系及編號】 花園1775


作者: 伊友    時間: 2013-1-2 09:51 PM

楔子

    暗戀,是極其私我的。

    更甚於曖昧。

    是單方面就可以成立的事。

    滋味,又豈是酸甜苦辣可以形容?

    —戴沂純寫於二○○九年夏天

作者: 伊友    時間: 2013-1-2 09:52 PM

第一章

    二○一二年,台北。

    離開公寓後,低頭看了腕上的表面一眼,戴沂純頭也不回地轉身狂奔。

    早晨微涼的空氣迎面而來,趁著大口呼吸的同時,灌進心肺,衝上腦門。直到奔進捷運車站站台,驚險萬分的擠進人滿為患的車廂,像個溺水的人般緊緊拉住一隻吊環,戴沂純這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她閉著眼睛,不住喘息,胸口震盪得厲害,心跳如擂鼓。

    片刻,呼吸稍微和緩,她睜開眼,列車已經駛入地下軌道,城市街景不再,前方的車窗玻璃上映照出一抹再熟悉不過女性的身影—

    齊眉劉海下是一張巴掌大的臉蛋;沉默讓兩片唇瓣被拘束的抿成一條直線;因為匆忙而忘了束起的發正披散在纖瘦的肩膀上;秀氣的鼻樑上壓著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鏡,幾乎蓋掉她三分之二的素淨臉龐;不同於其他女性上班族的花俏打扮,纖瘦的身子穿著深淺對比的襯衫、長褲,外頭套著一件兜帽的薄外套。

    那是她。

    樸素而平凡的她。

    當身旁的人不分男女紛紛低頭刷弄智能型手機屏幕的時候,唯有戴沂純瞪大眼睛,透過黑框眼鏡,瞬也不瞬的看著車窗倒影中那個緊拉吊環、置身於擁擠人群裡的渺小自己,看著偶爾列車到站,門一開,刮起的風拂過她肩上披散的發,帶起弧線,在她頰邊飛揚舞動。

    雖然神情看起來淡定,可沒有人知道,這樣的外表下,其實藏著她的心急如焚。

    視線幾乎是每隔幾秒鐘就往手錶上的指針瞄去一眼,只要看見指針又走了一格,心就會忍不住抽動一下。

    她快遲到了,這對才上班第三天的她來說,不能也不該!

    三天前,透過人力派遣公司中介,戴沂純來到一家小而美的私人法律事務所擔任臨時約聘助理,據說連同她在內,整間事務所就只有三個人。

    她的直屬主管汪姊是名幹練的中年婦女,除了掌管事務所的行政會計工作外,時不時還得充當大老闆姜律師的法律助理,整理出庭資料。

    這位支撐事務所所有運作的汪姊,很不幸的在星期五的下班途中發生車禍,導致左腳骨折行動不便,因此迫切需要一名小助理來幫忙打雜跑腿,遂透過人力派遣公司緊急找到可以在星期一立即上班的戴沂純。

    汪姊長相嚴肅,但人不壞,在她的指點下,戴沂純很快就適應了這份工作。

    「沂純,妳先過來一下。」

    聽見汪姊喊她,正在影印數據的戴沂純立刻來到跟前,柔聲問:「汪姊,有什麼事?是不是要上洗手間?來,小心搭著我的肩膀,我扶妳。」

    揚手制止,「不是不是,我有別的工作要交代妳。」

    經過兩天的共事磨合,汪姊對戴沂純勤奮又聽話的表現很是滿意,臨時決定交付她一件說重要不重要、說不重要又很重要的工作。

    沒等她發問,汪姊逕自拿出一大串鑰匙,將其中一支別著HelloKitty吊飾的銅製長鑰匙取下來交給她—

    「姜律師明天出差回來,而我明天上午剛好要回醫院複診,這是事務所大門的鑰匙,開門的工作就交給妳了。不用特地提早來,可是也別遲到,免得讓姜律師被困在門外,姜律師可是很會記仇的!」

    「是。」接過鑰匙,戴沂純謹慎的收在包包內袋,防止遺失。

    「也別讓他知道我在背後說他很會記仇,因為,姜律師可是真的會記仇,知道嗎?」

    汪姊的特別叮嚀令戴沂純為之莞爾,漾開淺笑的同時,忍不住對汪姊口中那個愛記仇的姜律師產生好奇,腦中偷偷揣想著姜律師的形象—

    這間事務所看起來頗有年資,光是門外那塊書法題字的木頭招牌就堪稱是古董級的,更別說事務所內部到處是舊桌椅、舊檯燈、舊書櫃,所以她猜想,汪姊口中那個愛記仇的姜律師,應該是個脾氣有點古怪、做事一板一眼、頂著花白頭髮、德高望重的老律師。

    而經驗法則告訴她,像這種上了年紀又有聲望的老人家,特別嚴以律己,習慣早睡早起,上班時間自然也會比別人早,為了給老薑律師一個好印象,她決定還是早點出門上班去,免得惹得老人家不快。

    偏偏,計劃趕不上變化—

    一大早戴沂純特地提早將兒子送到好友兼室友李璐的媽媽家,怎知兒子突如其來的一場情緒性哭鬧,絆住了她出門上班的腳步,她花了好長的時間試圖安撫兒子的情緒,卻還是徒勞無功,這一折騰,反倒讓她比原本的預定時間足足晚了二十分鐘才離開。

    雖然這只是一份短期的派遣工作,但她一點都不想搞砸,因為她寒傖的經濟,需要這份工作的薪資養活她和孩子。

    眼看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捷運卻還遲遲不到站,戴沂純只好卑微的轉而尋求神秘力量的幫助,虔誠祈禱幸運之神能多眷顧她一些,千萬別讓出差歸來的老薑律師比她這個小小派遣員早一步出現在辦公室。

    列車又過了好幾站,驀地,外套口袋裡的電話傳來一波震動,她伸手進去摸出一隻舊款手機,望著來電顯示,胸中微微一悸,連忙按下通話鍵—

    「媽咪!」

    帶著濃濃鼻音的甜蜜呼喚傳來的同時,戴沂純想起出門前兒子淚眼婆娑的委屈模樣,心驀然揪緊,狠狠發疼。

    她是個單親媽媽,二十歲那年意外懷孕,孩子今年已經三歲了,儘管這一路走來跌跌撞撞,但她從不後悔。

    她愛極了她的恩恩小寶貝!

    但是,今天早上,她卻讓他傷心了。

    因為必須外出工作,她不得不狠心的拋下生病不適的他,無視於他聲嘶力竭的哭喊哀求,決絕的讓自己從他的視線中消失。

    「恩恩,對……」

    她還來不及說出道歉,恩恩已經搶先一步開口說:「媽咪,上班要加油喔,恩恩會乖乖的跟婆婆在家等媽咪回來,恩恩不哭了,真的不哭了,媽咪不要擔心。」童稚的語調,像是下了好大決心似的。

    戴沂純覺得兩隻眼睛熱得厲害,好像有什麼液體在眼前狂猛蓄積,她強忍住奪眶的淚液,吸了吸鼻子,抑著嗓音說:「媽咪會加油的,恩恩也要好好休息,這樣痛痛才會快快不見,媽咪答應你,下班後就馬上去接恩恩回家。」

    得到媽咪的承諾,心情獲得寬慰的恩恩在電話裡軟軟撒嬌道:「媽咪,我最愛妳了。」

    她心頭一暖,「媽咪也愛恩恩。」

    兒子的愛,撫慰了她的內疚與自責,也讓她心中盈滿拚鬥的勇氣。

    她發誓,哪怕將來的生活再苦,只要是為了她的小寶貝,她都會咬牙撐下去,永不放棄!

    這輩子她無法給孩子應有的父愛,但絕對會給孩子加倍的母愛。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這是一家頗有年資的事務所。

    白話一點就是—夠舊、夠老。

    沒有人知道,這間不起眼的律師事務所,其實是南台灣商界赫赫有名的姜家第二代成員所創立的。

    姜睿明是事務所的第二任負責人,也是姜家第三代長子。

    一年多前,他從自己打小崇拜的四叔手中繼承這家要倒不倒的小小事務所,無視於爺爺、父親為此氣得腦充血,他老大每天樂得幫人打離婚官司,成為繼姜四叔之後,姜氏家族的第二隻黑羊。

    事務所沒有時尚的室內設計,也沒有響噹噹、閃亮亮的招牌,只用一塊上頭用蒼勁的書法筆觸大剌剌寫著「姜律師事務所」的斑駁木頭權充。

    招牌左邊是一扇搖搖欲墜的木門,中間嵌著一片花樣老式的毛玻璃,顯然不想讓外人得以清楚窺視門後的一舉一動。

    看在姜睿明眼中,這其實是很多此一舉的,然而,還不只如此—

    更讓他覺得匪夷所思的是,像這種三歲小孩隨便一撞都有可能當場徹底散掉的單薄門板,到底是在跟人家上哪門子的鎖?有必要嗎?號稱先人智慧結晶的鎖,是被拿來這樣羞辱的嗎?

    是的,他用修長的手指動過門上的把手,在兩分鐘前。

    照理說,他唯一的員工應該已經先來開門了才對,可任憑他把把手左轉右轉,就是無法打開這扇門,又唯恐施力太過,會錯手毀了這扇搖搖欲墜的門,最後落得虧空自己荷包的衰小下場,只好黯然收手。

    跟很多人討厭身上帶著零錢的道理是一樣的,姜睿明也討厭鑰匙,沉甸甸的不說,只要兩把以上串在一起,就會叮叮咚咚的吵死人,為了讓自己每天出門只需要帶一把汽車鑰匙,他不惜砸大錢把家裡的大門改成高科技虹膜辨識系統,可是,同樣的想法在事務所卻行不通,因為,自從他接手後,掌管行政會計大權的汪姊竟不准他這個新老闆更動裡頭的半樣東西,包括門鎖,理由是—本事務所嚴禁浪費。

    換言之,沒有必要的開支就算浪費,必須接受最嚴格的控管。

    姜大少簡直要崩潰了!我的老天爺啊,是有沒有那麼節省啊?

    「好,不動可以,那乾脆連門都不要鎖好了,省事又方便!」姜大少賭氣的嚷道。

    「不行。」汪姊很堅持,比老闆還像老闆。

    「汪姊,小偷要是連這種鬼地方都要光顧,只能證明那個小偷已經窮途末路兼智商有問題!」他苦口婆心的對頑固的汪姊曉以大義。

    「明知道世界上有那種蠢人還不加以防範,這才是最蠢之人。」汪姊不領情,依然堅持下班就要把這扇破門給鎖上。

    好妳個汪女士,給我記住!

    要不是四叔有交代,絕對不可以開除這唯一的員工,姜睿明真想請這位比老媽還嘮叨的汪大姊回家吃自己。

    為了抵制強悍的資深員工,不甘示弱的姜睿明開始徹底執行「每天只帶一把車鑰匙出門」,至於事務所的鑰匙……就免了,反正汪姊每天準時上下班,他也樂得當個比員工晚上班、早下班的好命老闆。

    但他萬萬沒想到,他的抵制現在居然害自己被擋在門外!

    「可惡,現在是要我演無家可歸的小孩嗎?」

    天生耐心不全的姜睿明,恨恨的睞了手腕上的機械表一眼—

    距離上班時間還有五分鐘。

    好,不要說他沒耐心兼沒良心,他今天就大發善心,絕不打電話催促,乖乖站在事務所外等那位中年婦女自己來上班,藉此訓練自己展現文明的那一面,也好教汪姊看看他成熟男人的器度與風範。

    穿著意大利手工訂製三件式西服的姜睿明,岔開兩條精瘦的長腿,雙手環胸,頎長的身軀優雅的斜倚在門外,魅惑又不失瀟灑的儀態彷彿是在拍寫真集。

    初始,他還很享受這樣的氛圍,然而隨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他開始覺得一大早拋棄被窩、犧牲美好睡眠站在這裡的自己,活像個白癡!

    原本環在胸前的臂膀不耐煩的抽了出來,食指轉而抵在單薄的門板上,叩叩叩輕敲著節奏。

    姜睿明很高,目測至少超過一百八十五公分,一頭時髦的短髮,讓他看起來完全不像大家印象中的律師,反而更似伸展台上的模特兒,且他五官深邃、俊美無儔,一雙桃花美目無時無刻不在放電,即便他因為等待時間不斷拉長而臭臉,那雙眼睛還是電力十足、源源不絕。

    他掀動眼睫,再度瞟了機械表一眼—

    九點五分,這意味著他已經在門口罰站十分鐘了,還逮到汪姊遲到的事證。

    依序將十根修長的手指扳得喀啦作響後,姜睿明拿出手機撥給汪姊。

    幹麼?還問,當然是把握機會耍耍老闆的威風啊!

    就在他打算趁機大端老闆架子、狠當汪姊一頓時,萬萬沒想到,汪姊居然關機,電話直接轉進語音信箱。

    反了反了,這年頭老闆都要看員工臉色了,連想要打電話罵人都找不到門路,實在太沒天理。

    大老闆的架子無處宣洩,悶得快要得內傷的姜睿明,決定去隔壁的咖啡連鎖店蹺腳喝咖啡,也好過繼續在這裡像個小學生似的傻傻罰站。

    沒好氣的抓來外套口袋中的墨鏡往鼻樑上一掛,大少爺氣悶走人。

    事務所位於一棟三十年舊大樓的三樓,沒電梯,姜睿明下樓的時候,樓梯間響起另一個雜沓的腳步聲,由下往上、由遠而近……

    汪姊

    不可能,那位中年婦女沒有這麼靈活的身手。

    片刻,姜睿明果然看見一抹和汪姊圓潤身軀截然不同的纖瘦身影,慌慌張張的直向樓上奔來。

    因為對方低垂著腦袋,他無法看清楚她的長相,只看得出來是個蓄著齊眉劉海、發長過肩、衣著樸素、身形單薄、貌似高中生的年輕女孩。

    雙方在二樓通往三樓的樓梯間短暫錯身,視線並未交會,姜睿明繼續下樓,對方則持續往上,然後他清楚聽見雜沓的腳步聲在三樓驟然停下—

    他挑了挑眉,暗忖,會是來找他打離婚官司的委託人嗎?

    這個假設很快就被他自己給推翻了,因為那身影看起來太年輕太稚氣太學生,甚至連高中畢業了沒都不知道,怎麼看都不像是需要打離婚官司的已婚婦女。

    難道,當真跑來一個智商有問題的小偷,想要光顧他的事務所?

    那他可要把握良機,好好給對方一點顏色瞧瞧才行,誰教這枚小賊什麼時候不來,偏挑他心情不爽的時候來,被逮個正著也只是剛好而已。

    一不做二不休,姜睿明立刻回身上樓。

    當他重新站回三樓的地面時,只見女孩正伸手在包包裡撈呀撈的,不一會,竟神奇的撈出一把和事務所大門鑰匙極似的銅製長鑰。

    姜睿明一眼就認出別在長鑰上的小玩意兒,是汪姊之前到日本買的HelloKitty吊飾。

    她是誰?她怎麼會有事務所的鑰匙?那可是汪姊視若生命的寶物啊!

    納悶之際,女孩已經邁步上前,將長鑰伸進大門鎖孔,試圖打開門鎖。

    上了年紀的木板門鎖,可不是光憑蠻力就可以輕易打開,得靠特殊的巧勁跟手勢才行,瞧她技巧拙劣的樣子,要真是小偷,肯定也是個外行中的外行。

    瞧她一陣胡攪蠻纏,始終拿捏不準技巧,姜睿明唯恐好好的一扇門被她給支解了,決定上前幫忙。

    因為太過專注,戴沂純完全沒有聽到任何腳步聲,直到暗影籠罩。

    「照妳這種開門法,這扇單薄的門板遲早要被妳收了去。」

    突如其來的陌生男嗓,教戴沂純嚇了好大一跳,受到身體裡的防衛機制使然,她本能的抽回鑰匙,並往旁跳開拉開距離。

    然而就在她別過頭,一臉防備的朝聲音的方向望去時,面前男人的臉孔居然和塵封在記憶中某張俊美面容瞬間重迭。

    她瞬間呆住,理智像是被炸開一般,亂得一塌糊塗,身體則像是被點了穴,渾身無法動彈。

    ……是、是他

作者: 伊友    時間: 2013-1-2 09:54 PM

第二章

    戴沂純盯著面前那雙勾魂美目,一動也不動。

    這場無預警的異常震撼,令她喉間緊繃得厲害,胸口氣血翻騰,肺裡的空氣彷彿全被抽光,她發現自己幾乎要喘不過氣來,接著,她覺得冷,又覺得熱,整個人感知錯亂得好像染上了什麼不知名的怪病。

    看著看著,一股強烈到近乎疼痛的情緒兇猛湧上,不知怎地,她竟有點想哭,混沌的腦袋讓她一度衝動得想要對這個男人說—

    嗨,好久不見,你還記得我嗎?我們的兒子恩恩今年三歲了。

    姜睿明皺眉,滿臉不解的望著眼前這臉色慘白、又一副泫然欲泣的古怪女孩。

    他知道自己向來是醒目的發光體,舉凡大小女性見到他,可以驚為天人崇拜莫名,也可以臉紅心跳嬌羞無限,偏偏他長眼睛以來就沒見過有哪個女人見到他,像她這副要死不活的詭異模樣。

    這算什麼,敢情是把他當鬼了不成?

    姜睿明的內心小小的感到不悅,大男人的自尊第一次受到這麼徹底的打擊。

    「這把鑰匙哪來的?」目光睞向被她緊握在掌心裡的鑰匙。

    戴沂純沒有回答,隔著鏡片,黑白分明的大眼無言的凝視他。

    他,果然不認得她了……

    不該怪他的,儘管他們曾經在同一間事務所工作過,彼此之間卻沒有太多的交集,說話的次數連用十根手指頭都數得出來,更別說那天晚上他喝醉了,會發生那種事全是意外,被徹底遺忘也是應該的。

    只是,她沒料到,被遺忘的感覺竟會這麼難受……

    她也不知道自己還在渴盼他什麼,都過去這麼多年了,心裡卻始終還有一簇微小的火花,在她內心深處不死心的燃燒著。

    姜睿明被她注視得很納悶,不懂這陌生女孩為何會用這樣憂傷迷惘的眼神看著自己,好像他們之間並非如他以為的那樣陌生。

    難道,她認識他?

    「我們以前見過面嗎?」姜睿明直覺開口問。

    就算再有渴盼,也都因為他這個問題而全然瓦解了。

    戴沂純啊戴沂純,妳怎麼把自己變成笑話了?怔怔凝視他片刻,最後,她嚥下事實,神情木然的搖搖頭。

    見他似乎鬆了口氣,心中頓覺苦澀。

    「妳還沒回答我,這鑰匙怎麼來的?汪姊人呢?」他強勢又問。

    「你、你認識汪姊?」心中微訝。

    他的目光依舊緊鎖在她的臉上,心想,她慘白的臉龐總算出現些許生氣,儘管是因為詫異,也好過沒有。

    姜睿明朝她跨了一步,微彎身子低頭盯住幾乎不及他胸口高的陌生女孩,雙眸瞇成一條細線的同時,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森冷的問:「妳不會是把她怎麼了吧?」

    雖然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意思,但肯定不是什麼好事,這讓她有點慍惱。

    「我是汪姊的助理,我才不會、也不可能把她怎麼了!」戴沂純捏緊雙拳,臉孔漲紅的反駁。

    下一秒,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身為助理的自己,這種口吻未免太不禮貌,萬一他跟大老闆告狀,她肯定丟工作,於是懊惱的抿住嘴,內心忐忑不安。

    助理他睞了她一眼,黑眉不以為然的挑了挑,「我沒聽說這件事。」

    「汪姊受傷了,行動不便,需要有人協助她,今天是我上班的第三天。」怕他不相信,戴沂純趕緊再補充,「我沒騙你,雖然是短期派遣員,但我可是有簽約的。」

    姜睿明蹙眉。受傷了?嘖,那位中年婦女也真是的,都幾歲的人了,他不過出差幾天,她就把自己搞成這樣,要是讓四叔知道了,大家都別想好過。

    「怎麼受傷的,汪姊現在人呢?」又問。

    「車禍。汪姊早上請假到醫院複診,大老闆姜律師還沒進辦公室,如果你有法律上的問題想跟姜律師當面咨商會談的話,你可以留下聯絡方式,我會請汪姊盡快為你安排。」不想被小看,她努力讓自己的應對像個助理該有的樣子。

    當她回答完之後,頓覺兩人一來一往的對話委實詭異。

    幹麼,現在是警察在問案嗎?蠢的是,她還乖乖回答。

    但,這顯然還不是最蠢的—

    因為,她居然忘了,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可是大名鼎鼎的姜睿明欸,對於像他這種大學畢業前就已經通過律師特考、進入全台第一「理約國際法律事務所」不到半年就大放異彩的精英分子來說,法律就是他的專長,哪裡需要別人來為他做什麼法律咨商。

    戴沂純啊戴沂純,妳真的可以再聰明一點!

    那,他為什麼來這裡?

    理約國際法律事務所並不在這個區域,對於一個忙碌的精英分子來說,他總不會純粹因為今天天氣很好,就跑來這裡溜躂吧?

    她滿心納悶的望向他,可是目光一觸及他深邃的眼眸,馬上就心虛龜縮,兩隻眼睛佯裝若無其事的看向他處,說什麼都不敢再放肆的擺到他身上。

    她是那麼的渴盼他,然而這樣的渴望到達極限後,她發現,自己其實是害怕他的。

    這種矛盾的情緒就像是瘋狂粉絲,成日挖空心思追逐心目中的偶像,可哪天真的和偶像面對面時,卻異常情怯,不敢靠近,甚至想要逃開。

    她,就是那個瘋狂的粉絲。

    原來,少了酒精的幫襯,她根本無法在他面前保持泰然自若,當年如此,現在還是如此,唉……

    當她悵然低頭、不由自主的搓著汗濕的雙手時,姜睿明正挑著一雙黑眉,玩味的瞅著她—

    她似乎很怕他,連多看他一秒鐘都不敢。

    他忍不住邪惡的想,膽小如她,若知道他就是這家破事務所的負責人、她口中的大老闆,不知道這張小臉蛋會扭曲成什麼模樣?

    他興味盎然躍躍欲試,一抹邪惡自眸底深處掠過。

    「看來也只能這樣了。」姜睿明佯裝接受了這套職場慣用的客套說詞,轉而從西裝內側口袋裡拿出一張名片,遞給她,「敝姓姜,這是我的名片,上頭有我事務所的電話跟地址,就麻煩妳了。」

    「不客氣。」

    接過名片的同時,戴沂純突然想,德高望重的大老闆姜律師姓姜,眼前的姜睿明也姓姜,加上他也認識汪姊……不是常聽說有什麼律師世家、醫生世家之類的嗎?搞不好他跟大老闆是親戚關係,若是這樣,他的出現也就不是那麼不合理了。

    不疑有他的低頭看了眼手中的名片……姜律師事務所她心中微訝。原來,他已經自己出來開業了,果然是不容小覷的精英。

    戴沂純在心中默默讚佩之餘,總覺得手中的名片樣式越看越熟悉,突然思緒一閃,汪姊的名片樣式好像也是這一款,都是白底灰藍邊配黑字。

    應該說兩位姜律師英雄所見略同,還是該說名片設計業者太摸魚?她不禁莞爾。

    因為好奇他現在的工作地點,她將視線往下落向那行寫著事務所地址的黑色字體,然後,當場駭住—

    怎麼會這樣,姜睿明遞給她的名片上,事務所的電話地址居然跟她現在工作的地方一模一樣

    難不成……

    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了某種致命的錯誤,她連忙抬起頭,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笑得一臉不懷好意的姜睿明,整個人抖得活像是被狂風橫掃的小蘆葦,因為內心過度驚悚,以至於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不自覺的搖著頭。不可能不可能,大老闆姜律師應該是個脾氣有點古怪、做事一板一眼、頂著花白頭髮、德高望重的老律師才對,怎麼可能會是年輕又優秀的姜睿明

    再說,這間事務所又小又舊,她無法想像耀眼出色的他待在裡頭辦公的樣子,這、這太衝突了。

    看著面前這張清麗的小臉泛著古怪窘色,姜睿明樂壞了,挑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偽善問:「怎麼了,有話要說?」

    「你、你、你……」舌頭打結了。

    「乖,別急別急,我們有一整個早上的時間可以好好討論,關於某位連付自己薪水的大老闆是圓是扁都不知道的糊塗員工的去留問題。」

    過分溫柔的語調卻極端諷刺的話語,令戴沂純有種性命不保的顫慄感,渾身僵硬得厲害。

    見她呆若木雞一動也不動,姜睿明陰森的冷笑問:「這位第三天上班就遲到的助理小姐,妳還不打算開門嗎?是打算讓我在門口罰站多久,嗯?」

    戴沂純恍然驚醒,抓著鑰匙正要上前,孰料,僵硬的雙腿竟不聽使喚,一個踉蹌,還來不及驚呼,整個人便已經跌在地上,呈現最虔誠的五體投地狀。

    他一臉同情的笑望著趴在地板上的她,「唉,幹麼行這麼大的禮,我不是那麼八股的人,況且我們也算是『自己人』了,喏,快起來快起來。」

    聽見他揶揄的口吻,戴沂純當下真是又氣又窘,自暴自棄的她恨不得把頭埋進地板裡,省得還要面對他。

    嗚嗚,汪姊說得沒錯,他果然是個很會記仇的傢伙!

    嘶,真疼……

    戴沂純人生的轉折點,始於二○○九年的一場暗戀。

    那年,她二十歲,還是個單純的大學生,利用課餘時間在理約國際法律事務所工讀。

    工作內容除了幫忙跑腿收送文件、接聽電話、泡咖啡、影印數據外,最重要的就是得替那群一忙起來就沒空吃飯的法律精英們張羅餐點,免得他們餓昏在辦公室裡,說穿了,跟個打雜小妹沒兩樣,可她從不摸魚,個性乖順的她總是把這些瑣碎的雜務都做得有條有理。

    那天,她剛幫忙影印完一大落的資料,正在分類整理,平常總是笑咪咪的李姊難得一臉的凝重,邊撥打電話邊咕噥數落—

    「國際快捷的人到底在搞什麼烏龍啊,明明都跟他們交代過是急件了,居然到現在還沒把文件送來,害我還得不斷打電話到處追問文件的下落,也不想想,要是害我們事務所搞砸了這樁專利訴訟,追究起來,他們賠得起嗎?」

    理約是全台知名且規模最大的法律事務所,除了跨國性的智慧財產權、專利訴訟外,舉凡涉及金融、投資、商務、質易、科技等相關法律事務,均屬於服務範圍。

    電話一接通,李姊馬上不客氣的嚷道:「喂,我說這位大哥啊,你到底把我們事務所的急件送到哪裡去……什麼,至少還要十分鐘?不用了,你給我站在那邊不准動,我現在馬上請我們公司的妹妹下去重。」

    不等對方回話,火大的李姊已經強勢的掛上電話,轉頭對戴沂純說:「沂純,不好意思,麻煩你到一樓大廳把鍾律師跟陳律師要的急件先拿上來,否則真等國際快捷的人慢香香的一層一層送文件,我怕東西就算拿到手,太陽也下山了。」

    理約的辦公室位於十八樓,確實很有得等。

    「好,我馬上去。」

    個性乖順的戴沂純暫時放下手邊的工作,起身搭乘電梯下樓。

    出了電梯,她快步朝前方穿著快遞公司制服的男人走去。「你好,我是理約事務所的人。」

    「理約,來,兩份急件。」

    依照指示簽收文件,她道了聲謝,轉身要走,國際快捷的男子突地一把拉住她。

    「等一下,這五件包裹也是你們事務所的,反正你都下來了,乾脆好人做到底,一起幫我拿上去吧!我怕車子在外面停太久會被拖吊,先走咯,掰。」

    說完,男人也不管她答應與否,留下大小不一的五件包裹後,收起推車,拍拍屁股走人。

    戴沂純從沒遇過這種情況,完全反應不及,更別說制止。

    這時,一旁有人又問:「理約事務所的?」

    不疑有他,她點點頭。

    「幫忙代簽一下,這是給姜睿明律師的花籃。」

    原以為她只負責代簽,孰料,等她乖乖的簽收完,男人收回紙筆,竟將一個大花籃就往她懷裡塞,轉身走人。

    喂,有沒有搞錯啊,怎麼又來一個!

    「先生、先生!你不可以這樣……」她還有兩份急件跟五個大小不一的包裡要童,更別說這花籃體積又特別大,還特別重。

    這下怎麼辦?戴沂純無奈的看看包裡又看看花籃,瞄到送花的人在賀卡上署名潔西卡。

    她一直以為只有男人才會送女人花,沒想到,現在的女人也會送花給自己心儀的男人,而且還特別大手筆,昂貴的鮮花、可愛的小熊玩偶、包裝精緻的進口糖果……這花籃應該價值不菲吧?

    姑且不論價值如何,現在最重要的是,她得把它連同一旁的五件包裡通通運上十八樓才行。

    「唉」

    歎了口氣,戴沂純用左邊服下夾住兩份急件,雙手一鼓作氣的捧住由大而小依序往上堆迭的五個包裡,嬌貴的花籃擺在最上方,搖搖晃晃的走向電梯。

    她的個子本就嬌小,加上手中這些包裡跟花籃,她幾乎看不到前方的路,還得分神小心昂貴的花籃,一路上險象環生,幾次都差點撞上無辜路人。

    好不容易來到電梯口,她發現自己根本騰不出手來按電梯。

    用腳?抱歉,不只不夠長,僵硬的肢體也沒有那樣的柔軟度來堪此大任。

    大傷腦筋之際,眼角匆勿閃過一抹身影,意識到有人按了電梯的按鍵,她好開心,只差沒跪下來謝天。

    沒多久,電梯到了,她小心翼的走進去,非常有禮貌的說:「不好意思,麻煩請幫我單擊十八樓,謝謝。」

    「不客氣。」

    那是一記低沉沙啞的男嗓,像大提琴的樂音,悠揚動人。

    她對聲音的主人感到好奇,可是現在連想偷看一眼都有困難,只得作罷。

    「需要幫忙嗎?」

    戴沂純沒反應,應該說,她根本不知道對方是在跟她說話,因為她滿腦子都在想著要如何穩住平衡,免得砸了最上層的繽紛花籃。

    等不到她的回答,聲音的主人挑了挑眉,目光不經意睞向花籃,停留在賀卡上的大名,性感的唇瓣微勾,二話不說,伸手一把抽走賀卡。

    發現異狀的戴沂純一時情急,大叫道:「住手,你不可以隨便把東西拿走」

    「為什麼?」

    「在沒有取得主人同意前就擅自把東西拿走,是很不禮貌的行為。」她口吻認真的說。

    「如果我非要拿走不可?」

    「啊?」聽到對方霸道得這麼理直氣壯,生性單純的她竟氣弱的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怔楞之際,雙手間的重量驟失,原本在她手裡的東西竟然被瞬間挪移,落到一雙結實修長的臂膀裡,左手持著花籃,右手捧著包裡,全然不費吹灰之力。

    她本能的抬起頭,此時視線已經不再有阻礙,她清楚看見一張有著迷人雙眸的俊逸臉孔,正嘻看迷人的得意笑容,從容不迫的回望看她。

    她瞪大眼睛,小嘴微張,吶吶的看著對方,老半天說不出話來,呆若木雞。

    看著看著,不知怎地,心莫名其妙越跳越快,血液流動的速度也跟著加快,有種渴盼夾雜著羞澀在胸口翻騰……

    戴沂純怎麼也沒料到,和她一起搭乘電梯的,居然是姜睿明!

    男人挑眉莞爾問:「現在我可以拿走了吧?」

    「可、可以。」回過神,她困窘囑疇。

    他是姜睿明,不久前剛加入理約的專業團隊,是事務所的當紅炸子雞,同時,也是這只花籃的主人。

    他和她,幾乎沒有什麼交集,也很難有交集,因為,打從他出現在事務所的那天起,整個辦公室裡有太多太多人搶著要跟他發生交集,那樣炙手可熱的人物,根本輪不到她這個小小工讀生觀視,哪怕只是遞杯咖啡。

    但她從沒有少看過他一眼,儘管是隔著距離遠遠的看著他。

    聽說,他很會唸書,大三那年就通過律師特考。

    聽說,他年紀輕輕就累積不少實務經驗,很有大將之風,事務所的眾律師們都很看好他,包括大老闆,怕是要不了多久,他便能成為理約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合夥人。

    聽說,他單身,女友從缺中,但是紅粉知己很多,怕是幾卡車都載不完。

    聽說,他長得帥氣又迷人……

    喔不,這不是聽說,他確實長得很迷人,俊逸非凡的臉龐有著別人沒有的舒朗線條,個子又特別高,光是這宛若模特兒般出色的臉孔和身材,要說他是全理約最最最帥氣迷人的律師,一點都不為過。

    是的,她喜歡他,如同事務所裡每一位女性那樣,她也喜歡姜睿明,偷偷的一見鍾情。

    喜歡,不全是因為他出色的外貌,想他年紀輕輕就能夠在專業領域展現出別人所沒有的自信和能耐,還有舉手投足間渾然天成的從容瀟灑,這讓從小乖巧習慣順從的戴沂純很是羨莫,因為,即便她窮極一生,恐怕也無法擁有他這樣的氣質份量。

    他望向嬌小的她,不費吹灰之力就看透了她對他的無聲讚美,畢竟這種眼神對他而言,實在太熟悉了。

    姜睿明並不覺得被侵犯了,因為她看他的眼神很單純,單純到讓他有點想要捉弄她。

    「我知道我長得還不賴,但……你確定要這樣一直看著我?」好看的劍眉微揚,揶揄的話語從兩片性感唇瓣之間逸出。

    驀然一怔,戴沂純隨即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小臉倏地漲紅,她收回目光,害羞且狠狠的低下頭,假裝若無其事的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沒有意識到不自覺扭緊的雙手,已經洩漏了她的心虛和緊張。

    她一臉傻氣又困窘的模樣顯然取悅了姜睿明,讓他不住的低笑了起來。

    女人,果然還是會害羞臉紅的這種最可愛,逗起來特別有成就感。

    「你是鍾律師的助理?」他瞄見她夾在服下、寫看鍾律師大名的急件封面。

    她搖搖頭,「我是工讀生。」並不隸屬於哪位律師。

    「居然讓你一個人拿這麼多東西,嘖,理約什麼時候也開始虐待工讀生了。」

    這應該是快遞或外送員負責的工作,何況,她不只個頭不高,就連兩隻臂膀都瘦得不像話,說不定風一吹就飛走了,尤其花籃還特別沉,要這樣的她一口氣捧著這些東西上樓,就算是搭電梯,還是太吃力。

    「需要我幫你打官司嗎?看在你這麼忠心護著我的花籃的分上,我可以打折優惠喔」他開玩笑的打趣問。

    「啊?!八……」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直到發現他眸裡的戲謔,才明白他是逗著她玩的。

    她嘟著嘴,沒好氣的緩緩說起來龍去脈。

    從頭到尾都不是理約虐待她這個工讀生,是國際快捷跟花店的人看她單純可騙善良可欺,不約而同佔了她便宜。

    「傻丫頭!遇到這種情況應該直接把東西扔回對方臉上才對這年頭濫好人死得快。」他淡淡的罵。

    他這是在幫她出氣嗎?有人跟自己站在同一陣線的感覺,其實很不賴。她偷偷睞了他一眼,嘴唇微彎,當目光落向他用右手捧著的包裡時,也不知哪來的勇氣,揚聲小聲反駁道:「你不也是?」

    「什麼?」他一時沒聽懂她的意思。

    「濫好人,你不也是?」手指怯怯的指著他拿在手中的包裡。

    沒料到會被這小妮子反將一軍,姜睿明先是一楞,俊臉抽動,接著瞇起雙眸,目光銳利的睞向東著俏麗小馬尾、露出光潔飽滿額頭的她,最後悻悻然罵道:「真是個忘恩負義的傢伙。」

    要不是雙手沒空,他不用十根手指頭把她額頭狠狠彈過一輪才怪,今夭算她走運。

    不知怎地,看見他故作忿恨的模樣,戴沂純突然覺得有趣極了。

    她別過頭,雙肩顫抖,強忍住笑。

    「要笑就大聲笑,忍著不怕得內傷啊」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她也就不客氣了,彎起粉嫩的唇瓣,合蓄的淺淺笑了。

    想不到,他也有這不為人知的一面,然而即便是這樣的孩子氣,依然無損他在她心中瀟灑迷人的形象。

    電梯抵達十八樓後,姜睿明邁開長腿,一馬當先的跨出去,戴沂純則快步尾隨在後。

    「東西放哪?」

    「交給我就好了。」她欲接手他捧在右手的包裡。

    他不給,故意把右手高舉,讓她構不到,端著一臉啤晚神情,固執的問:「放哪?」

    見他堅持,戴沂純思索須臾,「先放在櫃檯好了。」

    逕自走向櫃檯,然後往空曠處放下五件包裡,接著從左手的花籃裡抽出一根棒棒糖放在包裹上,不忘又調侃道:「分點糖給你吃,看看嘴巴會不會甜一點。」話落,旋即自信昂然的跨步離去。

    居然嫌她嘴不夠甜?!可她剛剛說的明明都是實話呀,光會說她是濫好人,他自己不也是,要不,怎麼會主動幫她?

    原以為像他那麼出色的人,個性都會比較高傲難以接近,沒想到私底下的他,比她想像的還要親切,並不因為他是律師而她表現出高高在上的傲慢姿態,甚至願意幫忙她這個微不足道的小工讀生。

    拿起他留下的棒棒糖,水潤的眼眸凝望他遠去的身影,心口頓時被暖意包圍。

    只是,看著沿途女同事爭相與他攀談、團團簇擁的盛況,唉,好刺眼!

    不只有熱情的愛慕者送花籃,還不費吹灰之力就贏得全辦公室女性職員的芳心,他的女人緣會不會太好了點?戴沂純悶悶的想。

    「如果我是你,我會鼓起勇氣去告白。」

    突如其來的說話聲,讓生性害羞的戴沂純嚇了一跳,報著臉,不知所措的望著說話的李姊。

    雖然叫她李姊,但她今年不過才二十六歲,因為早婚,又是兩個孩子的媽,她看起來確實比同年齡的女性來得有母性,牛民據她自己的說法,其實骨子裡的她還是很青春的。

    「我說的不對嗎?你別看我雖然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我也曾經年輕過,當然,我現在還是很年輕,我告訴你,喜歡不像私房錢,存著不說不會變大富翁,要勇敢說出來,對方才會知道,我在你這個年紀,都已經生完兩個孩子收工了。唔,我教你,先把急件送去給鍾律師跟陳律師,然後繞到隔壁姜律師的辦公室,敲敲他的門,明白告訴他你想約他中午一起吃飯,co?」

    行動派的李姊把戴沂純才剛交給自己的文件又塞回她懷裡,還順勢推了她一把。

    「可、可是我……」戴沂純被推得踉踉蹌蹌,表情不安的頻頻回望著李姊。

    「別可是可是的,去啊,別怕,你以為人生有幾個二十歲,好好談場戀愛才對得起一輩子只有一次的青春,快去快去,再不去,我就打斷你的腿。」李姊板起臉孔威脅。

    文件自然是要送的,可是要她厚著臉皮主動約姜律師吃飯……

    不行不行,她辦不到。

    送完文件,站在姜睿明辦公室外的她,光是想像,就已經緊張得快要喘不過氣來,雙腿抖得幾乎要撐不住自己,根本沒有膽量抬起手敲門。

    並非她妄自菲薄,實在是事務所裡的單身女職員都太搶眼,一個個明艷動人又嬌俏能幹,反觀她這個不懂打扮也不懂人情世故的二十歲女大生,除了年紀比人家小一點點,再沒有其他優點了,完全不在同一條起跑點上!

    其實……也不一定要告白,能夠這樣默默喜歡一個人,不是也很好嗎?戴沂純駝鳥的想。

    就在她說服自己、轉身打算悄悄離開的時候,突然聽見姜睿明在身後響起一

    「你站在我辦公室門口做什麼?」

    她猛地轉過身,像只受驚的小兔子,睦瞪美眸的望住他,「我、我……」

    戴沂純完全沒聽到開門的聲音,看見充滿魅力的姜睿明就站在自己面前,全無心理準備的她,腦袋當場當機,一時間根本想不出適當的說詞來解釋,白淨淨的小臉漲得緋紅,像是隨時要爆炸似的。

    男人挑眉,「我什麼我,舌頭打結了?剛剛反駁我的時候不是還很流利?」他還在記恨她反過來說他是濫好人的事情,讓他很糗。

    慌亂中,一個借口閃過腦中——

    「我、我想要再跟你要一根棒棒糖」當下,她真覺得自己好丟臉。

    「呵,果然是小孩子。」姜睿明不疑有他,回身走向隨手擱在櫃子上的花籃,抽了一大把棒棒糖,再走同來遞給她,不忘調侃說:「全都給你,吃完糖果記得要刷牙,免得牙齒蛀光光。」

    大掌拍拍她的腦袋,接著便轉身朝會議室的方向走去,留下戴沂純一人呆在原地,雙手握著包裝繽紛的棒棒糖,怔怔發楞。

    每回想一次他說的話,戴沂純的心情就會多一分悶堵。

    果然是小孩子……

    原來在他眼中,她充其量就是一個愛吃糖的小孩子。

    戴沂純悶透了,心情很受傷。

作者: 伊友    時間: 2013-1-2 10:02 PM

第三章

    受傷歸受傷,可是說不期待見到他,是騙人的!

    然而隨著姜睿明越來越受賞識、越來越忙碌,有好長一段時間,哪怕他們身處在同一個辦公室裡,戴沂純也只能在驚鴻一瞥中,倉卒捕捉他忙碌的身影,藉此滿足內心深處對他的偷偷戀慕。

    戴沂純百般不願意,卻又不得不黔然承認,有些人的相遇,充其量不過是兩條生命線的偶然交錯,美麗的虛幻之後,終歸要回到不曾有過交錯的初始,比如姜睿明和她。

    他依然是醒目的發光體,她也依然是那個微不足道、存在感薄弱的渺小工讀生。

    直到那一天——

    姜睿明以新人之姿,成功替事務所的大客戶贏得一場極重要的專利訴訟。同樣也是那一天,戴沂純辭掉工讀生的工作,準備回歸單純的學生身份,專心於課業上。

    經過一整天的跑腿打雜,轉眼又是下班時間,戴沂純勤快的將自己的座位整理乾淨,等待會和李姊打過招呼,她就可以離開了。

    當她正將桌面擦得光可鑒人時,李姊外出辦事回來了,臉上掛著笑容,步伐愉快。

    「李姊,工作都完成了,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下班了,謝謝你這陣子的照顧,掰。」

    「等一下,還不能下班一」李姊表情神秘的一把拉住她。

    「還有什麼事情嗎?」她柔聲問。

    「晚上要參加慶功宴。」

    「慶功宴?」美日微睦,歪頭不解的望著李姊。

    「姜律師打贏了東和的專利訴訟官司,晚上開慶功宴,一起去吧。」

    「可是我……她只是個小小工讀生,也可以去參加慶功宴嗎?

    「看在姜律師之前給了你好多棒棒糖的分上,親自去說聲恭喜也是應該的,大老闆私人的招待會所可不是隨隨便便可以進去的,我聽說裡頭的菜色跟葡萄酒都是一等一的高檔,你就當作是陪我一起去參加喔!再說,今天是你在理約工作的最後一夭,就當我借花獻佛,為你歡送。走啦走啦,我帶你去吃頓好料的,你再趁機好好的把大帥哥姜律師看個夠一」

    李姊拎過包包、勾著她的手,原本已經打算下班回家的戴沂純,就這樣被李姊半拉半脅持的抓去參加慶功宴,完全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一路上,戴沂純不住的想,真的可以好好的把他看個夠嗎?想到要和那雙深邃的眼眸對望,她的心口難以自禁的一陣悸動……

    招待所位於大直,外觀跟尋常的透天別墅沒啥兩樣,進入一樓還不覺得怎樣,直到來到地下室,才發現別有洞天。

    華麗的水晶燈和高貴典雅的裝滿交相輝映,彷彿來到中古世紀貴族文人雅集的沙龍,大夥兒讚歎連連。

    長桌上,幾名大廚早已備妥各式各樣的佳餚,食物的香氣誘得大家口水直流,更別說一旁還陳列著豐富酒藏。

    大老闆說了,今天晚上想喝多少就喝多少,怎能不令人興奮尖叫?

    生性害羞低調的戴沂純挨坐在李姊身旁,黑犬默吃著美昧的食物,至於酒,她是半點都不敢碰的。

    慶功宴的主角還沒到,因為有些事還沒處理完,等大家吃得半飽了,移坐到一旁的沙發區,姜睿明和他的法務助理才姍姍來遲。

    姜睿明步伐穩健的走下階梯,舉手投足都給人一種媲美明星的耀眼,他眼神明亮,充滿氣勢,當他環顧會所一周,嘴角淡揚笑意時,坐在距離他最遙遠角落的戴沂純,都強烈感受到他的魅力而心跳了好用力一下。

    他才揚手打招呼,大夥兒便突地圍了上去一

    清一色都是女性同仁,一個個拋下平日不苟言笑的嚴肅形象,你一言我一語,爭先恐後的爭取姜睿明的青睞,能夠坐到自己身邊。

    戴沂純呆坐在角落的位子上,傻傻的望著眼前的盛況,不得不深深讚歎。

    「你知道什麼食物最好吃嗎?」李姊突然附耳過來問道。

    「什麼食物?」傻傻反問。

    「自然是有人搶的食物最好吃,相信我,男人也是。」

    她自然明白李姊話中有話,可是,她這樣一個「愛吃糖的小孩子」,能跟人搶什麼?她索性埋頭,乖乖嚼飲手中那杯白開水。

    最後,也不知道是誰擺平了那群女人,姜睿明並沒有坐到任何一位女性同仁身邊,而是往男人堆裡卡位。

    「姜律師,為了等著跟你痛飲幾杯,我都等到口渴了。」

    「抱歉抱歉。」他誠意十足的向鍾律師致歉。

    「套句偶像劇的台詞,道歉要是有用,還要警察做什麼?照規矩,晚到的得先喝三杯。」一旁的陳律師幫腔慫恿。

    所有人立即歡呼附和,姜睿明只好乖乖拿起酒杯,爽快的連喝三杯,先乾為敬。

    「好酒量,贊!不過,姜律師,你好像誤會我說的話了,我是說,晚到的得先跟每個人都喝三杯。」

    眾人果然又是一陣歡呼。

    看來,這些人今天不把大老闆的酒喝個精光,是不打算回家了。

    姜睿明很乾脆的接受,當真三杯又喝過三杯,他的好酒量,讓氣氛熱得不得了,滿室酒香橫溢,歡樂無比……

    從頭到尾,戴沂純就像個格格不入的外來者,安靜的躲在角落。

    怎料,身旁的李姊突然無預警的一把拉起她,「走,我們也去跟姜律師喝一杯,恭喜他贏得訴訟。」

    「啥?!可是……」她不會喝酒啊!

    李姊動作極快,先是戴沂純手中空空如也的杯子斟滿開水,接著將反應不及的她從椅子上連根拔起,拉著她一路來到姜睿明面前一

    「姜律師,恭喜你贏得訴訟!這位是我們家工讀生妹妹,今天是她最後一天上班,我跟她一起敬你。」

    「最後一天上班啊,那要好好歡送一下才行。」一旁有人鼓噪。

    「工讀生妹妹怎麼只喝白開水,威廉,快倒一杯酒給她。」鍾律師喊著助理。

    戴沂純錯愕的瞪大眼睛,「……可、可是我不會喝酒。」她可是連一口啤酒都沒喝過哩。

    看著威廉送來的滿滿一大杯紅酒,戴沂純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在她打算是不是要心一橫、咬牙喝個精光時,姜睿明主動童過那杯紅酒,替她解圍說一

    「還只是小孩子,就別讓她喝酒了。」

    聽見他又這麼說,戴沂純瞬間湧上一股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個強情緒,猛然搶回酒杯,反駁道:「我二十歲了,不是小孩子了。」

    接著似要證明自己所言不假,她將杯子湊到嘴邊,打算一口灌下一

    一小口酒液才剛滑入嘴裡,手中的杯子就被奪走了。

    姜睿明嘻著笑容,斜晚著她,「就算二十歲了,也還是個學生,要喝酒,等畢業了再喝。」

    這次,沒讓她再有奪走酒杯的機會,他索性喝個涓滴不剩。

    「是啊是啊,姜律師都說話了,你就以茶代酒吧」李姊輕輕用手肘撞了撞她。

    戴沂純只好重新端起原本那杯白開水,意思的喝了一口,悶著心情回到座位。

    片刻,情緒緩下後,人也清醒了許多。

    其實,她該感激他為她解圍的,可也不知道怎麼了,一聽到他說她是小孩子,她就變得不像平常的自己。

    現在想想,她還真是個小孩子,因為只有小孩子才會迫不及待的想長大,只有小孩子才會因為被叫小孩子而耿耿於懷。

    戴沂純啊戴沂純,你真的好幼稚,她敲敲自己腦袋。

    考慮大家都喝了不少,慶功宴提前在十點半左右結束。

    走出招待所的時候,一群人幾乎都呈現半醉的狀態,一個個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唯一相同的是,每個人看起來都好快樂,愉悅的笑容一直掛在臉上。

    戴沂純出於本能的尋找姜睿明的身影……

    今天晚上就屬他喝的最多,老實說,她有點擔心他,所以當她看見他直挺挺的站在人群前方,看起來遠比其他人都還要來得清醒,不是不詫異的。

    一方面讚歎他的好酒量,一方面則忍不住懷疑一

    這個姜睿明到底有什麼是比別人弱的?

    舉凡臉蛋、身高、學歷、工作能力、農著品味……他樣樣都比別人強,現在就連酒量跟酒膽,也比別人強,簡直是神人來著。

    現在,這位神人不只主動為大家招來計程車,還把眾人兩個一組、三個一隊的分批送上車,避免有人落單的同時,也不忘留下每輛計程車的車號,服務周到得只差沒親自送大家回家。

    隨著現場的人越來越少,到最後招待所外就只剩下她、李姊和姜睿明三個人,她和姜睿明之間總算可以不用再隔著一大群人。

    會一直等在這邊,其實是想要好好的跟他說聲再見,畢竟以後很難再碰到面了,可真到了要說再見的時候,戴沂純又覺得不捨,簡簡單單的兩個字,遲遲無法從嘴巴裡擠出來,最後,還是姜睿明先主動問起。

    「你們一道走嗎?住哪?」說完,作勢要去幫她們攔計程車。

    「姜律師,不用麻煩了,我搭捷運。」看了眼膽小的戴沂純,李姊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接看話鋒一轉,「時間也不早了,這丫頭一個人回家太危險,我看不如就拜託姜律師……」

    李姊想替戴沂純製造機會,孰料,有人遲鈍得不知道把握,沒讓她講完話,便逞自搶白一

    「我跟李姊一起搭捷運,姜律師,再見。」將憋了一整晚的再見說出口後,戴沂純滿足的拉著李姊轉身離開。

    被掛住賠膊的李姊也只好揮揮手,「再見,姜律師。」悻悻然的跟著戴沂純往捷運站的方向走。

    隔了好一段距離,李姊終於忍不住,沒好氣的切念道:「我的戴小姐沂純啊,姊姊我真的是長眼睛沒看過像你這麼傻的,你不知道我在幫你製造機會嗎?」

    歪著腦袋,困惑不解的望著李姊。「什麼?」

    「我說,我在製造你跟姜律師獨處的機會啊!我原本是想讓姜律師送你回家的,你知不知道?」

    她不知道,真的。

    「可是……我本來就是搭捷運比較方便。」姑且不說搭計程車太貴了,這樣也太麻煩姜律師了。「我又沒喝醉,可以自己回家。」善良單純的戴沂純不顧製造他的不便。

    「問題是,姜律師喝醉了」

    「……有嗎?」他明明看起來很清醒,其他人走路都搖搖晃晃的,只有他站得直挺挺的,他還幫大家叫計程車呢!

    「他的清醒擺明是硬撐的,用腳指頭想也知道,整個晚上有那麼多人圍攻他一個,饒是他酒量再好,也會招架不住,更別說他什麼東西都沒吃,一來就喝酒,要知道,空腹喝酒是最容易醉的。」

    「那怎麼辦?」

    「這社會應該不會變態到連大男人都會被撿屍吧?」故意長吁短歎激小女生。

    啥米,撿屍?!

    「不過還是祈禱他能保持清醒幫自己叫輛計程車,平安回到家。」

    不會吧,連平安回到家都要透過祈禱?!

    「希望姜律師不會醉得昏倒在路邊,之前電視新聞報導過,有人醉倒在路邊,結果被路過的車意外輾斃的不幸意外……哎唷,光想我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何止是雞皮疙瘩,戴沂純聽到這裡根本已經毛骨驚然了,胃部甚至開始劇烈翻攬,明明捷運站就在不遠的前方,她的步伐卻異常沉重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李姊接了一通電話一

    因為車子突然壞掉,晚上留在公司加班的老公無法按照約定時間趕到住家附近的捷運站接她一起回家,李姊便決定搭計程車去老公的公司接他下班。叮吟了戴沂純自己小心後,便跳上計程車揚長而去。

    幾乎是李姊一離開,戴沂純就轉身往回跑。

    她真的放心不下姜律師一個人,她擔心他會被撿屍、擔心他無法平安回到家,更擔心他會因為醉倒路邊不省人事而發生意外。

    然而當她跑回方才解散的地方,姜睿明不見了……

    「姜律師、姜律師一」她心急如焚,幾乎快哭了。

    接著她的眼角餘光瞄到招待所旁的幽暗巷子裡,似乎有人蹲在那裡。

    夜深了,又是燈光不明的暗巷,素來膽小的戴清純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竟然邁出步伐走了過去。

    隨看距離拉近,那人的身影也跟看越來越清晰……

    「姜律師?」

    聽見呼喚,那人動了一下,這讓她更加確定沒認錯人,連忙決步跑到他身邊。

    「你還好吧?站得起來嗎?」

    姜睿明別過頭,望向說話的她,原本清明的眼神,此刻迷離失焦,他勉強的點點頭,伸出手扶著牆壁,緩緩站起身,突然一個踉蹌,戴沂純趕緊用全身的力量撐住他一

    「姜律師,撐著點,我現在就送你回去。」

    扶著姜睿明勉強離開巷子,她揚手攔了輛計程車,花了一番功夫才把兩人弄進後座。

    「小姐,要去哪裡?」計程車司機問。

    「姜律師,你家在哪裡?」她問。

    「我住……不知道……想不起來……」高大的身軀一傾,沉沉的壓在她身上。

    「小姐,你們到底要去哪裡?」

    「你先沿著這條路往前開。」

    暫時打發了司機,戴沂純爭取時間逼問他,可不管她怎麼旁敲側擊、威脅利誘,爛醉如泥的姜睿明就是無法明確回答家在哪裡。

    不行,他醉得太厲害了,得趕快找個地方將他暫時安頓下來才行,她不知道他還能撐多久,但她很清楚,一且讓他徹底倒下,除非他自己酒醒,嬌小的她別想移動他半分。

    問不出他住的地方,也不能帶他回她的宿舍,就在戴沂純紋盡腦汁思考著可行方法之際,她看見倍大的一隻霓虹招牌一

    沒有選擇的她深吸一口氣,鼓氣勇氣伸手往前方的汽車旅館一指,「我們要去那裡。」

    戴沂純吃力的扛著姜睿明。

    好幾次,她都覺得自己快要被他的重量給壓垮。

    好不容易來到那張柔軟的大床邊,她渾身力量瞬間瓦解,高大的姜睿明筆直倒下,竟將她也一併扯下一

    「啊……」聲音的後半段遭到床捕的徹底消音。

    她被壓住了,口烏嗚。

    光是為了擺脫他的重量、順利離開那張大床,戴沂純就累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打開房裡的小冰箱,抓起礦泉水,扭開瓶蓋就狂飲大半。

    呼吸好不容易終於恢復平穩,她再度看向他,擔心他趴著會窒息,只好重回戰場,使盡吃奶的力氣將他身子扳平,確保他能夠以最舒服的姿勢休息。

    床很大,即便他放肆的躺平,還剩下不少空間,戴沂純就坐在他身旁。

    從沒想過,有一天,他們之間的距離可以這麼近。

    她近距離的看著他沉沉的熟睡臉龐,看著看著,指尖忍不住隨著視線的挪移,逐一碰觸著他的五官一

    充滿英氣的長眉、緊緊閉合的利眸、挺直的鼻樑、薄稜有型的唇瓣這麼一張受老天眷顧的臉孔,難怪她看得迷惘而沉醉。

    突然,他皺眉,似是難受的扯著領帶。

    「不舒服是嗎?我馬上幫你解開。」

    戴沂純改為跪坐在他身側,伸手探向束縛住他脖子的領帶,用看不會驚擾他的輕柔力道,緩緩抽開那條鍛面的深色領帶。

    她想,也許再解開幾枚襯衫的扣子,可以讓他更舒服些,於是二話不說,便擅自「動手」。

    解開第一顆,露出他的喉結,第二顆,露出他不同於女人的陽剛鎖骨,就在她準備打開第三顆的時候,緊閉的雙眸陡然睜開,乍然酒醒的眸光,黑白分明的凜凜望住她一

    戴沂純心口一悸,被突如其來的幽深目光徹底駭住,雙手處於一種犯罪邊緣的尷尬。

    「你在做什麼?」

    不知是否因為酒精的關係,姜睿明的嗓音顯得格外沙啞,聽在戴沂純耳裡,別有一種無法形容的神秘魅力。

    「我……」

    她分不清他是清醒還是酒醉,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確實被他那雙犀利的眼睛看得心裡發毛,囁嚅之際,突地一道強悍的力量扣住她,接著,一陣無預警的天旋地轉後,她發現自己竟落在他身下,遭到他的霸道箍制。

    他抓著她的雙手,健頓的身軀輕壓在嬌小的她之上。

    她心慌的低喊,「放開我一」

    他置若同聞,被牢牢箍制住的她,完全沒有脫逃的機會,而他異樣濃烈的凝視,透著一股沉默而危險的力量,令她的心猛然一顫。

    她沒來由的一陣心慌,面對這非她記憶中的姜睿明,她迫切想要掙脫這教人不安的詭異束縛。

    她開始掙扎起來,雙手吃力的扭扯,試圖擺脫他大掌的同時,身體不住的扭動掙扎,兩條腿更是不安分的踢瞪著。

    「放開我,聽到沒有,我要你放開我……」她命令,卻因為天生音質使然,命令淪為哀求,一點也沒有達到效果。

    「別動。」他低喝。

    她不依,像只蠻拗不馴的小獸,不住的掙扎扭動。

    為了制伏她,他本能的收緊四膚跟軀體,讓自己的陽剛跟她的柔軟緊緊纏繞著,然而,與此同時,好像有什麼被喚醒了,從他的身體裡……

    她感覺到了,被喚醒的勃發緊緊貼著她的身軀。

    她揚眸看他,當場被他陡然急切的眼神嚇到了,她在他眼中發現不曾見過的熾熱,像是隨時要把她燃燒殆盡似的。

    四目交會,從她眸光中流露出來那種恍若小動物被逼困的不安情緒,強烈的召喚著男人體內潛藏的侵略性。

    戴沂純心跳激烈,察覺眼前的這張臉越來越靠近,立刻緊張的屏住呼吸,直到極限,她一張口,陽剛的氣息隨即佔領,熱烈吮吻她柔軟的嘴唇。

    「口吾……」

    姜睿明用舌尖霸道的撞開她柔軟的小嘴,長驅直入,翻攬著她的呼息。

    不知道是他口中的酒氣迷醉了她的理智,還是她潛意識裡也渴望與他親近,隨看他的吻飢渴的掃蕩,她漸漸軟化,在他的碰觸與親吻中,化成一攤水。

    帶著薄繭的手在她身上恐意遊走,刺激著她的每一條神經,撩撥她的每一寸肌膚,然後在每一次的碰觸中,燃起一簇又一簇的火苗。

    她很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畢竟她也已經二十歲了,或許一開始她確實害怕想逃,然而這一刻,她只想臣服。

    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有些渴望,又有些害怕,有時不安、有時甜蜜,她緊緊的閉上眼睛,等待著他將自己完全埋入柔軟之中。

    當他嘗試進入,那碩大而強悍的力道,幾乎要撕裂嬌弱的她。

    儘管她努力接納,仍不免因為疼楚,在他懷裡可憐兮兮的低泣看。

    那一夜,慾望像海浪不斷的拍打、淹沒,他在她身體裡震顫著,狂野的釋放自己,她在他的帶領下,從他口中的小孩子,一夕之間變成了小女人,領略了男人與女人之間最親近的接觸。

    翌日,戴沂純在他身邊醒來,身體的變化微妙的提醒著她關於昨夜的種種。

    望看依然熟睡的他,她,不悔。

    該走了,一夜未歸,室友小聰怕是要急壞了,更別說今天早八的課還是必點,她撐著猶有不適的身體,逐一穿上衣物。

    對了,房間的費用還沒付!

    她翻出皮夾,發現裡頭只有一張千元大鈔,她沒有信用卡,只有一張悠遊卡。

    「對不起,我只有這些了,剩下不足的金額就拜託你了。」

    戴沂純拿來房內的擺飾,將一千元壓在他起身就能看見的床頭,然後趴在床沿靜靜的凝視他的睡顫好一會兒,直到時間真的來不及了,才在他臉頰匆匆印下一吻,旋即轉身離去。

    當時,她真的以為,這一夜的陰錯陽差,將會一輩子藏在心裡,成為她日後最美麗的回憶……

作者: 伊友    時間: 2013-1-2 10:04 PM

第四章

    下班的巔峰時間,捷運列車到站,門開傲,擁擠的車廂裡男男女女魚貫而出,紛紜雜沓,片刻,車門即將關閉的警示聲再度響起,預告列車即將往下一站奔馳。

    關門的瞬間,酣然打噸的腦袋葬不及防的重重點了一下,座位上的戴沂純驚醒,睜著迷濛的眼睛左右張望看眼前的人事物,轉速不足的腦袋恍惚而零散的想起一些事……

    她下班了。

    她坐在捷連車廂裡。

    她在回家的路上。

    她快要可以擁抱她的小寶貝恩恩了。

    體悟到艱苦的一天終於平安落幕,戴沂純懷抱感恩的心,只差沒跪下來謝天。

    她揉揉緊繃的肩頸,伸伸懶腰,嘴角還彎著安慰的淺笑,下一秒,目光陡地被對向列車裡閃爍的下一站站名給震憾,渙散精神全數回籠一

    啊啊啊……她居然坐過站了!

    再過兩站,列車就抵達終點站,算來,她整整錯過五站之多。

    戴沂純當場驚跳起來。

    突如其來的動作,果然招來其他人的側目,膽小害羞的她連忙又坐回座位,抓著包包,沮喪的垂著腦袋,在心裡暗罵:戴沂純,你真是個豬頭三迷糊鬼!

    現在能怎麼辦?好像也只能乖乖等列車到站,再換車往回坐了,唉。

    她從來沒發生過這種烏龍失誤,只能說,她今天真的太累太累了……

    這種累,並非體能上的過度勞動,而是身、心、靈長時間處於一種極度緊繃狀態所致,完全的身心俱疲。

    而導致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他一姜睿明。

    說來,老天爺也特愛跟她開玩笑,居然讓多年不見、打算老了拿來下酒回憶的姜睿明再度出現在她眼前,還搖身一變成了她的大老闆。

    這種比被雷打中的機率還要低上幾百倍的離奇巧合,竟活生生的降臨在打小就沒中過一張統一發票的戴沂純身上,真令她哭笑不得。

    因為過度驚嚇,她甚至在他面前跌了個狗吃屎,即便現在回想起來,那種兜頭罩下的狼狽與困窘依然揮之不去。

    她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打開辦公室的門,也想不起來是如何走進辦公室裡的,她只知道,他的存在,讓她一整個早上都心神不寧、如坐針氈,哪怕是一丁點風吹草動,都足以讓惴惴不安的她幾度想要尖叫出聲一

    姜睿明站了起來,座位上的戴沂純馬上睦瞪雙眸,如臨大敵的望著他。

    她的表情令姜睿明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懷疑這個小助理該不是有什麼被害妄想症吧?

    「我口渴,想喝水。」

    他無奈的笑著搖搖頭起身,此時恰巧他桌上的分機響了,他做了個手勢要她先幫忙接。

    他沒聽錯吧,她居然在發抖?!跟別人講電話都很正常,為什麼一跟他講話就抖抖抖,他有這麼恐怖嗎?姜睿明納悶莫名的看了自己一眼。

    很怕他是不是?好啊,他也很想看看這個膽小鬼還能被嚇到什麼程度!

    不懷好意的他輕應一聲,放下杯子,走到距離飲水機最近的她的座位前,高大的身軀形成陰影,將嬌小的她徹底置住,他一手抄走她手中的話筒,一手撐在桌面。

    指尖短暫的碰觸,讓敏感的戴沂純有種觸電的錯覺,她甩甩頭,強壓下心中古怪的情緒,只是她不懂,為什麼他不回自己的座位接電話?可她一個小助理又能說什麼呢?

    完全不敢盡情自在的呼吸,就怕他的陽剛氣息會讓自己暈眩,她憋得面孔漲紅,硬著頭皮挨到他講完電話,直到確認他離開,她才別過頭去,大口大口的吸氣。

    他是可怕的鬼嗎,還是身上有異味?眼角餘光將這一幕都看得一清二楚的姜睿明往自己身上嗅了嗅,淡淡的古龍水味道,明明就很舒服很好聞,只有她不懂得欣賞,他莫名感到不是滋味,悻悻然的回到座位。

    接下來,戴沂純又接了好幾通電話,都是找他的,來電者清一色都是女人。

    怕他又殺到她面前講電話,她學會先發制人的把電話轉接過去,避免他又來挑戰她的心臟強度。

    就在結束了第N通電話後,姜睿明終於忍不住開口問:「小助理,你叫什麼名字?」

    龜縮在座位上的戴沂純,身子明顯顫了一下,「……戴、戴沂純。」

    「呆呆沂純?嗯,好特別的名字。」他彎起壞壞的笑容,長指摩掌下額。

    呆呆?!什麼呆呆,她才不叫呆呆呢!

    正要反駁表明,偏偏他又開口搶白,「對了,呆呆,待會若還有找我的電話,一律說我不在,請對方留言。」

    她抑不住納悶的想,為什麼?他很忙嗎?

    然而當她的目光不自覺睞向那個跌著二郎腿、將手中報紙翻得刷刷作響的囂張男人時,她毫不猶豫的當場推翻這個假設。

    他不忙,從那張少爺的嘴臉看來,他純粹就是不想接電話。

    意識到這一點,戴沂純嘟了嘟嘴,最後順從道:「是。」

    就是有這種人,連看報紙都可以這麼有型!

    他笑著,咧著薄稜的嘴唇,勾起迷人的弧度,因為笑得太開心,令戴沂純不免感到好奇,那幾張報紙上到底刊了什麼新聞這麼有趣?

    正當她敵不過男色忍不住偏頭多看了他幾眼,驀然,好聽的男嗓冷不防的揚起戲謔,鑽進她的耳朵裡一

    「呆呆,你再繼續偷看我,我要收費了。」話落,黑眉挑了挑,眸光跟看墉懶的掃來。

    被黑眸鎖定的瞬間,戴沂純覺得呼吸困難,臉頰更是熱燙得厲害,心臟不受控制的跳了好大一下,心虛的她直覺就想低下頭,恨不得藏起自己,卻因為沒抓好安全距離,荒謬的意外發生了一

    砰的一聲,她直接一頭撞上桌面。

    她瞬間感到頭昏眼花,痛得幾乎掉淚。

    姜睿明先是一楞,旋即非常可惡的哈哈大笑起來。

    「呆呆,你這樣算毀損公物吧?哈哈哈……」長眼睛沒看過這麼單純笨呆的人,果然是呆呆。

    戴沂純羞窘欲死,不知所措。這時,剛好汪姊看完醫生來到公司,她連忙從座位上跳起來,逃難似的奔向門口步履瞞姍的汪姊,扶住她慢慢往裡走,抵死不再多看那雙令人室息的黑眸一眼。

    汪姊的出現,意昧看辦公室就不再只有他和她兩個人,戴清純就像個溺水的人,緊緊抓著汪姊這根浮木,不等汪姊把她使喚得像顆陀螺,她自己已經慇勤的忙得直轉。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假裝沒看見辦公室裡唯一的雄性動物,戴沂純捧著汪姊交代完成的文件送到她面前。

    汪姊看了看,嚴肅的臉容露出滿意的微笑,點點頭,「嗯,不錯,你做得很好。」

    「汪姊,如果沒什麼事情,我就先下班了,對了,這是辦公室的鑰匙。」乖順的把鑰匙放到汪姊桌上。

    汪姊正要伸手收起,始終被冷落的姜睿明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來,伸出手指壓住鑰匙,無視於戴沂純詫異的眼神,逕自對汪姊說:「這幾天你就在家休養,不用來上班了,我放你有薪假。」

    「不行」兩位女性同胞異口同聲的喊道。

    汪姊拒絕是因為天生對工作有使命感,至於戴沂純……想也知道是害怕,她超害怕一個人面對姜睿明的!

    光是今天一整個早上,就已經快讓戴沂純吃不消了,她實在不敢想像,要是接下來幾天,辦公室裡只有她和姜睿明兩人,她全身上下的細胞,肯定會因為長期處於過度緊張的狀態而全部死光光。

    「為什麼不行?」他挑眉笑望著面前兩位女性。

    「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汪姊不苟言笑的說。

    「不是請了助理了嗎?」他指著戴沂純。

    戴沂純光想就覺得頭皮一陣發麻。「……我、我也有很多事情還需要汪姊指導。」不,拜託拜託,千萬不要留她獨自面對姜睿明,她不要!

    「所以說這個助理充其量就只是擺著充場面,實際上沒啥用處,既然如此,我為什麼還要多付一筆薪水?」他神情啤晚的看看汪姊又看看戴沂純。

    「啥?」戴沂純瑟瑟發抖、啞然怔楞,表情閃過一瞬間的迷惘,暗忖,該不會現在就要開除她了吧?

    「沂純工作認真又盡責,我交代她的每件事情都做得很好。」汪姊毫不猶豫的給子正面肯定。

    「好極了,那你就把事情交代給她,然後明天開始放假,不然她就得滾蛋,我不想付薪水給沒用的人,我這裡是事務所,小是慈濟功德會。」他彎起美麗的唇瓣,笑得挑釁。

    汪姊沒好氣的瞪向他。

    「瞪我幹麼,是你自己說的呀,本事務所嚴禁浪費,我勤儉持家你還瞪我。」

    他笑嘻嘻的對汪姊說。

    「你也知道勤儉持家?」汪姊冷哼。

    「我還知道節能減碳呢!走啦,這位汪女士,順便開車送你回家。」沒等汪姊吭聲,修長的手指捏起鑰匙,扔向戴沂純,「呆呆,鎖門的工作就交給你了,對了,明天要是又讓我在門口罰站,你就不用來了。」

    戴沂純直覺的伸出雙手接住,目光有些放空的望著遠去的身影,無奈咕嚷道:「我不是呆呆,我叫戴沂純……」

    唉,又怎樣,反正他又不記得她,名字充其量就只是一個稱呼罷了,呆呆也好戴沂純也好,對他來說有什麼意義嗎?

    他沒說錯,沒有用的助理,確實沒有存在的必要。

    可是,要她一個人面對他光想,她便覺得一陣暈眩,胃部翻攪、渾身無力,很想咬舌自盡算了。

    但,她能說不嗎?

    戴沂純頓覺烏雲置頂,正對著她不斷打雷閃電,姜睿明的出現帶給她一種極度不妙的負面預感,總覺得她的世界會因為他而天翻地覆,再也別想平靜。

    終於,列車到站了,戴沂純心情沉重的步出車廂來到對面月台,片刻,她搭上反方向的捷運列車回家去。

    這次,直到列車到站前,她都不敢再睡。

    刷了卡片走出捷運站,她看了看手錶,心疼恩恩還在苦等她下班回家,連忙加快步伐往前方移動。

    還沒走近公寓,遠遠的,就看見一抹小小的身影張開雙手朝她飛撲而來一

    「媽咪」

    定睛一看,發現是恩恩,她毫不猶穆的甩掉關於姜睿明的煩心事,蹲下身子擁抱她的小寶貝,用力嗅著孩子身上的溫暖奶香。

    「你再不回來,你的小情人就要相思成災了,連最愛的卡通都吸引不了這傢伙,非要拉著我在門口等你下班不可。」好友李璐故作無奈的抱怨。

    李璐是戴沂純的大學室發,目前在航空公司擔任空服員。

    當年因為意外懷孕,戴沂純原本平凡的人生徹底顛覆,不只休學,還被盛怒的父母逐出家門,若不是李璐和她母親收留了無家可歸的她,她的人生還不知道要有多慘呢!

    「你吵姨姨啦?」捏捏兒子的小鼻子問。

    恩恩縮了縮脖子,撒著小臉說:「沒有吵,是用拜託的,因為我想出來等媽咪。」

    「對,用力的拜託,眼眶合淚,有沒有這麼愛你的媽咪啊,小情聖?」李璐打趣的調侃問。

    「當然有,很愛很愛!媽咪,你辛苦了,我最愛你了。」嘟起嘴巴,馬上慇勤獻吻。

    李璐打了個哆嗦,故作吃不消的嚷嚷道:「唉啃喂呀,小小年紀,到底是去哪裡學來這些把戲的,害我雞皮疙瘩都掉滿地了啦。」

    「我幫姨姨撿。」恩恩天真回答。

    「最好能撿啦,小傻瓜」李璐大笑,「還不快把你兒子拎上樓,我媽還在等我們吃飯呢。」

    「上來,媽咪背你。」

    小傢伙搖搖頭,用小大人似的認真口吻說:「恩恩長大了,會自己走走了,不用背背,恩恩跟媽咪手牽手。」

    戴沂純揉揉兒子的頭髮,「好,我們手牽手。」

    母子倆踩著雀躍的步伐,尾隨李璐上樓去。

    她嘻著滿足的笑意,望了望兒子,心中慨想,遺傳果真騙不了人,恩恩這雙漂亮的眼睛,完全就是姜睿明的翻版。

    腦中突然跳出一個從未出現過的問題一恩恩也渴望父愛嗎?

    晚餐過後,戴沂純主動捲起袖子幫忙洗碗。

    「聽我媽說,你接了新工作。」飛了一個歐洲長班,李璐剛進家門,母親就迫不及待的向她報告台灣這邊發生的大小事。

    「嗯,在一家小型的法律事務所擔任短期的約聘助理,星期一才剛去上班。」

    李璐負責收抬餐桌,拿出保鮮膜,一一將剩菜封存。「工作不適應嗎?剛剛看你臉色不是很好,如果覺得太累就不要勉強自己,賺錢很重要,但是把身體照顧好更重要,別忘了你還有恩恩。」轉身將剩菜送進冰箱。

    打從有了孩子後,戴沂純就成了搶錢達人,只要是能夠讓她多賺一毛錢的工作,她絕不輕言放過,長期當拚命三娘的下場自然是搞得自己疲累不堪,雖說外表依然年輕,但心裡卻早已滄桑,老得像歐巴桑,身為好友,她實在看不下去了!

    「我知道。」

    「每次都說知道,要真的聽進去啊,戴小姐。」李璐像個大姊似的明念看。

    「小璐……」戴沂純停下洗碗的動作。

    「什麼事?若是想嫌棄我哆唆,我勸你直接閉嘴,不然,老娘我不先滅掉你才怪。」

    「我遇見他了……」

    李璐身子一僵,直覺關上冰箱門,轉身看著好友,壓低嗓音問:「誰?」

    低下頭,「‧~一恩恩的爸爸。」她囁嚅道。

    李璐睦目結舌,久久說不出話來。

    對於恩恩的父親,戴沂純說的不多,應該說,這丫頭的嘴巴緊得很,不管她怎麼追問,始終連名字都不肯透露,難得今天居然主動提起。

    「怎麼遇上的?」

    戴沂純原是不想說的,但,她真的需要有個人分享心裡的震撼。「……他是我事務所的老闆。」

    「啥?」

    戴沂純偏頭看著好友,點點頭。

    李璐激動的擊掌,「太好了!那你告訴他了嗎?」

    「什麼?」她眨著澄澈的眼睛,不解的回望李璐。

    挫敗撫額,「還能是什麼,當然是恩恩的事情」

    搖搖頭。「為什麼要告訴他?」

    當初最窮途末路的時候,無助的戴沂純不是沒想過要找姜睿明,可思及那一夜他是真的喝醉了,她這個清醒的人卻是順水推舟,也許自己的責任還比較多,再者,兩人全無感情基礎卻意外鬧出人命,她擔心即便找了他,恐怕他也不會答應她把孩子生下來,最後她索性選擇自己承擔。

    現在想想,那個時候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可她一點都不後悔,真的!

    這是她一個人的選擇,關於恩恩,姜睿明一無所知,更別說現在的他壓根就忘了這個世界上還有她這號人物的存在,要是突然告訴他,他們已經有了一個三歲的孩子,不嚇壞他才怪!

    像這種充其量只會徒增雙方困擾的事情,豐民本沒有說的必要。

    有些人沒有什麼戀愛經驗,喜歡就是絕對的執看,一眼萬年,戴清純就是這樣的人。

    她暗戀著他,歷時多年直到現在依舊如此,但,與他無關,這是她一個人的暗戀和喜歡。

    再說,他也不是個吃素的傢伙,要是他知道她背著他生下他的孩子,她有預感,依他記仇的個性,肯定不會輕易善罷罷休!

    恩恩是她痛了將近一天一夜才生下來的,她可不想讓人有任何機會來搶走她的小寶貝。

    「我的老天爺啊,為什麼不告訴他呢?如果是我,不只會大聲的告訴他,還會要他負起責任!姑且不說這些年你因為他吃了一堆苦,身為恩恩的父親,他本就應該對你和恩恩負起責任,你應該把孩子丟給他,讓他也嘗嘗單親爸爸的辛苦。」

    「可是,恩恩是我的孩子。」

    「別忘了,是他讓你未婚懷孕的。」李璐認定他就是始作俑者。

    「那件事情我也有責任。」

    「沒錯,你有責任,他自然也有,所以應該是你們兩個一起負責,怎麼會是你獨自一人承擔後果呢?你把他的手機號碼給我,我現在就打電話給他,他最好給我像個男人,不然,我絕對不放過他」李璐很怒。

    軟弱乖順的戴沂純在這種時候偏偏難得的堅決,搖搖頭,態度強硬得像顆石頭。

    「你囑……」對李璐來說,人要是善良過頭就是蠢。

    「小璐,其實像現在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她抹開唇笑了笑,轉身繼續洗碗。

    李璐氣得直跳腳。

    是沒什麼不好,但是她心疼啊,心疼好友打二十歲起就過得比別人辛苦,心疼這個傻妹在很多人都還在恐意享受青春的年紀,就已經失去揮霍的權利。

    戴沂純可以忍著不說,但是她不行!

    這世界上的壞男人,都是讓這些死心眼的傻女人給寵出來的。

    既然雙方都有責任,沒道理只讓好友一個人承擔,這年頭養小孩可不是什麼輕鬆簡單的小事情,戴沂純腦袋不清醒,她可不能跟她一起發瘋。

    得想個辦法才行,恩恩有享受父愛的權利,那個男人也有付出的義務。

    該怎麼辦呢?讓她想想,讓她好好的想想……

    李璐暗自籌謀著恩恩的認爹大計。

作者: 伊友    時間: 2013-1-2 10:05 PM

第五章

    俗話說得好:「為母則強。」

    可惜戴沂純即便不顧世人眼光當了單親媽媽,實際上卻也沒勇敢多少,尤其是面對那個將她從女孩變成女人的男人的時候。

    他渾身上下充滿了氣勢,哪怕一抹眼神、一記淺笑,都足以讓她呼吸困難心跳停止,但是,現在的她可沒害怕退縮的權利,她需要錢,她有責任跟義務讓她的孩子過上好日子,這時代沒有錢便是人如草芥、命如飛蓬。

    她需要錢錢錢錢……

    因此,戴沂純決定了,無論如何,她一定要撐過這三個月的短期派遣,就算得跟姜睿明大眼瞪小眼,她也要咬牙忍住。

    當然,最理想的狀況就是讓自己不存在,完全透明也無所謂,但這樣的可能性極低,除非他瞎了,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忽視他。

    對,就是這樣!

    帶著媲美阿信的堅忍信念,她揮別可愛的兒子恩恩,宛若女戰士般雄赳赳氣昂昂的出門上班去。

    還不到上班時間,她已經順利打開辦公室的門,準備恭候某人的大駕光臨。

    門板太單薄,好幾次她都以為會不小心拆了,幸好最後它還牢牢的留在它該待的位置。

    接著,她坐到位子上,打開電腦,點開汪姊寄來的信件,確認過今天的工作事項後,便從整理環境開始著手,務必要在某人抵達之前,讓辦公室呈現一切就緒的狀態。

    飲水機沒水了,她使出吃奶的力氣,獨力把一桶大水扛上裝好,喘了幾口氣後,她轉而擦拭辦公桌和書櫃。

    汪姊有交代,姜律師不只記仇還很龜毛,他的辦公桌千萬千萬不可以用濕抹布擦,除了抬燈和電話之外,任何東西該收納的就收納、該歸位的就歸位,空曠是唯一守則,灰塵是偉禁品。

    姜睿明走進辦公室的時候,就看見戴著大眼鏡的她正彎著身子忙碌的東擦擦西抹抹,像只小工蜂,勤快得不得了。

    「早安,呆呆。」

    聞聲,戴沂純抖了一下肩膀。

    忍住,要忍住,只要撐過三個月的短期派遣,一切就功德圓滿了。

    她挺起身,斂住笑容,乖乖的朝聲音的方向行了個禮,「早安。」然後持看她的抹布飛也似的回到座位,開始整理汪姊交代的文書事務。

    好好好,這丫頭又把他當鬼處理了,一看到他,跑得比什麼都快。

    姜睿明暗自腹誹後,悻悻然的走到自己的座位,撈出早餐拽拽狂嗦。

    戴沂純渾然不覺自己招惹了什麼,兩隻眼睛死死盯住電腦董幕,落在鍵盤的雙手敲擊出規則的節奏,並且不忘執行對他的忽視。

    她假裝他還沒進辦公室,偌大的空間裡只有她一個人;她假裝沒看見他在座位上跌起二郎腿大口吃早餐,她假裝沒看見他又在翻報紙,她假裝沒看見他百無聊賴的托著下巴態意發呆,她假裝沒看見他用手指蓄意敲擊看桌面,她假裝沒看見他一整個早上都沒在工作,她假裝沒「看見」電話在響……

    「呆呆,電話響了。」托著腮幫子翻雜誌的姜睿明,故意提高嗓門提醒。

    戴沂純回過神來,這才聽見電話鈴鈴鈴的爆響,瞬間面孔漲紅,趕緊抓起話筒,「喂,姜律師事務所,你好……好的,請稍等。」按下轉接,她放回話筒,「姜、姜律師,你的電話。」

    趁著他接電話的時候,她習剛民的往大腿掐了兩把,暗罵:戴沂純,你是聾了嗎?

    片刻,戴沂純收拾心情,重新逼自己專心,直到她感覺眼前暗影籠置,好像窗外的烏雲飄進辦公室,納悶的抬起視線一

    「姜、姜律師?」她瞪大眼睛望著面前檔住泰半陽光的男人。

    雖然還是很驚嚇,但她這次很爭氣,並沒有慌張得當場跳起來,瞧,她的屁股還緊粘在椅子上,唯一的缺點就是拳頭捏得太緊,下次改進。

    「呆呆……」

    呆呆,又是呆呆,再這麼被叫下去,她不呆也呆了!

    莫名生出一股勇氣,她霍然起身,睦瞪兩隻眼睛,勇敢的面對前方的邪惡黑眸「我不叫呆呆,我叫……戴、戴沂純……」

    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勇氣就不幸斷貨了,所以,她又口吃了,嗚嗚。

    姜睿明似笑非笑的撒著她,戲謔的表情像是在對她說「你看吧,我可沒陰你,你自己都說你是呆呆了」。

    呴,好好一個大男人,沒事眼睛長那麼漂亮做什麼,害她一看就心跳加快、腦袋當機。

    戴沂純很挫折,僵得挺挺的身軀,上頭掛著一顆半垂的腦袋。

    姜睿明差點就笑出來。

    「午餐要吃什麼?」

    「什麼?」汪姊有交代她要替姜律師張羅午餐嗎?沒有吧……

    「午、餐、要、吃、什、麼?」

    「你不是才吃完一個大漢堡加一大杯的美式咖啡?」

    黑眸瞇成一條細線,姜睿明在心裡竊笑,原來這丫頭也沒少觀察他嘛!

    按理說,被人注視、受異性愛戴這種事情,對他來說都是再尋常不過的小事,沒啥好開心的,可他現在確實開心無比,想到這丫頭也無可抵抗的偷偷觀察自己,他的虛榮心徹底被滿足,有種扳回一城的痛快!

    「漢堡咖啡是早餐,現在……」他瞄了手錶一眼,「中午十二點,該吃午餐了。」

    戴沂純暗自竊喜,早上這麼快就過去了?!不錯不錯,時間走快一點,總好過度日如年,想必這樣下去,三個月咻一下就完結了。

    「一起去吃午餐吧」

    「啥?」美目睦瞪。

    皺眉,「你是耳背嗎?為什麼什麼事情都要我講兩次?」曲起手指,他沒好氣的就往她腦袋敲。

    「噢……」她可憐兮兮的措看頭。

    她沒耳背,是太過驚嚇。

    有沒有搞錯啊,居然要她跟他一起吃午餐,她不腸胃壞掉才怪,那不是什麼美味大餐而是一座無邊苦海,她一定要拒絕他,無論如何一定要拒絕他。

    戴沂純尚在絞盡腦汁嘔心瀝血的思考時,月各膊猛地被人一扯,完全來不及抵抗,整個人踉踉蹌蹌的跌出座位,還反應不過來說些什麼,高大的姜睿明已經接著她就往外走,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被拽住的那只胳膊發燙得厲害,呈現一種異常緊繃的詭異狀態,教她一度懷疑,她的手不會就此廢了吧,嗚嗚。

    「姜、姜律師,我沒有拿錢包。」

    「老闆跟我很熟,凡本事務所員工都可以除帳。」再說,他是那種會讓女人付錢的男人嗎?

    「我沒有鎖門。」汪姊有交代,只要辦公室沒人就一定得鎖門,不然會遭小偷的。

    他扯開淺笑,「小偷肯來也算是本事務所的光榮。」基本上,偷東西要是敢偷到他姜睿明頭上,那就得要有投胎的心理準備。

    唉,什麼跟什麼啊,沒看過這麼期待小偷光臨的人!

    「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樓梯間,他停下腳步,不解的望著她。

    靈光乍現,她脫口說:「我還不餓,不如我先回去把手邊的工作告一段落,晚點再吃午餐好了。」

    戴沂純剛想要為自己的完美拒絕拍拍手,不爭氣的肚子居然背叛她,響亮的發出令人羞愧的饑鳴聲,咕咕咕咕……

    這一刻,她真想咬舌自盡算了!

    姜睿明笑得好歡樂,指指她的肚皮,「很顯然它餓了。」轉身,輕鬆按著瘦弱的她繼續往下走。

    她很想逃,拖背著兩隻腳,試圖增加摩擦力,抵抗的身影活像是一隻不聽話的小動物,正在跟主人拗著。

    終究不敵高大的姜睿明,恍若七爺八爺的兩抹身影在巷子裡連拐了兩個彎後,戴沂純被攪進了一家老麵店。

    不知道是不是中午用餐時間的緣故,店裡高朋滿座不說,門口外帶的隊伍也是落落長長。

    負責煮麵的是個老伯,即便是這種秋高氣爽的微涼氣候,鍋爐散發出來的熱氣,還是讓他熱得汗如雨下。

    一見到姜睿明,老伯陡地咧開一抹和原本嚴肅表情極不相稱的笑容,「來啦,自己找位子。」

    姜睿明會意的點點頭,熟門熟路的拉著戴沂純往裡頭走,硬是在擁擠的用餐人群中卡出兩個位子。

    因為位子很小,一不小心就會撞到隔壁的陌生人,相較於她的侷促不安,他顯得十分安然自在。

    戴沂純猜想,他若不是天生從容,就是對這裡太熟悉。

    只是,有可能嗎?總覺得他應該是坐在寬敞明亮外加冷氣大放送的高檔餐廳用餐,而不是和大家擠在這裡,可眼前的他,表現得卻比她想像的還要怡然自得。

    「老童這裡的餛飩麵好吃到會讓人流眼淚,私房搾菜肉絲面好吃到會讓人痛哭流涕,其他的都是地雷,你想流眼淚還是想痛哭流涕?」他打趣的問。

    店裡客人那麼多,滿屋的熱湯麵卻只靠一隻風扇,根本不夠力,瞧大家都吃得滿頭大汗,戴沂純不想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本來想點水餃的,但一聽到他這麼說,不禁當場傻眼。

    「地雷?」

    做了個請的手勢,莞爾說:「你要踩我不反對。」

    她左看右看,發現還真沒人吃水餃,就算熱到爆,大家還是心甘情願頂看汗水喘哩呼嚕的吃湯麵。

    「那搾菜肉絲面好了。」

    姜睿明在菜單上勾選了兩碗湯麵,遞給負責送餐的歐巴桑,然後又跟著大家擠去玻璃櫃前拿小菜。

    瞧,他那麼耀眼,即使置身人群中,還是特別的醒目突出,不少OL都對他行注目禮,戴沂純的目光始終追隨著他的身影,沒發現心裡正冒著酸意。

    不一會,他端著兩碟小菜走了回來。

    「先吃小菜。」

    姜睿明抽了一雙筷子給她,又抽了一雙給自己,旋即吃起醃黃瓜跟炒花生。

    看他吃東西的模樣,即便是平凡的花生此時都顯得特別美味,戴沂純忍不住也想嘗嘗,怯怯的舉起筷子,伸向兩人之間那碟花生一夾住,正準備移動,咚!花生硬生生的掉回碟子裡不讓吃,她覺得好模,可這樣就把手縮回來更怪,只好硬著頭皮再試一次。

    她有點緊張,不自覺的加重施力,好不容易夾住圓滾的花生正要往自己的嘴巴移動,糗事再度發生——

    不會吧,她怎麼夾不起來?!

    她瞬間感受到雙頰傳來的異樣熱度,更不敢迎向對面那雙灼熱的目光,只能在心中暗罵可惡的花生米。

    突然,一雙筷子夾著一顆花生米,穩穩的來到她面前,「呆呆。」

    她表情怔然,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姜睿明微勾著嘴角,「啊一」

    她傻傻的張開嘴,他握著筷子的手一斜,花生米順利滾進她的嘴巴裡。

    咬下第一口,戴沂純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姜睿明用的是他的筷子,他們這樣不就是……間接接吻?!

    轟的一股熱氣湧上,她頓時兩頰暴紅,嘴巴裡的花生香也不是吐也不是,不小心嗆了一下,當場咳了起來。

    姜睿明暗笑,胸口隱隱震動,目光淡淡的瞅著她,優閒的繼續吃著花生,不知怎地,看著她的困窘無措,他就是有股說不出來的好心情。

    都說嬌羞的女人特別惹人憐愛,可就他來看,紅看臉蛋一臉無辜舉措稚拙的女人,才最是可人。

    這個呆呆啊……姜睿明笑得莫測高深。

    好不容易止咳的戴沂純,現在是不敢再動那盤花生的主意了,只想快點吃完麵,迅速消失在他面前,問題是,面啊面,怎麼還不來哩?

    姜睿明的黑眸就像神秘的宇宙黑洞,隨時都會把人的魂魄吸走般,為了不讓自己有機會和他目光相對,戴沂純只好死死盯看桌面的一角。

    坐立難安之際,他們點的兩碗湯麵總算送到了,氰氦的熱氣將戴沂純的眼鏡蒸騰出一片白霧,阻礙了她的視線。

    她直覺想伸手抹去,未料,姜睿明已經搶先一步一

    「我的眼鏡一」驚呼中,她眼睜睜看著他伸過雙手,不由分說的摘走她的眼鏡。

    視線突然變得模糊,令她本能的瞇起眼睛,不是很清楚的看見他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條似乎是深藍格紋的手帕,為她拭去鏡片上的霧白,莫名的,她感到喉頭頓時發緊,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胸口像是有什麼東西漲得滿滿的。

    「近視很深?」他看她眼睛都瞇起來了。

    像她這年紀的女孩,十個有八個都戴放大片,就算是戴眼鏡,也都是造型用,可姜睿明注意到,他於中這副鏡框不只款式老舊,就連鏡片也磨損得厲害,她戴上它,頓時遮去三分之二的臉蛋不說,模樣真不是一個呆字了得。

    「還好。」五百多度,看遠的就不指望了,但看近的事物還行,頂多就是模糊起了至於瞇眼睛,純粹是出於不自覺的反射習慣。

    他偏頭看向她一

    他一直沒怎麼仔細看她,沒想到少了眼鏡的阻礙,她的臉蛋看來極秀淨,搭配小巧的五官,絕對稱得上是個清秀小佳人。

    察覺到他的目光注視,沒了眼鏡的戴沂純感覺很赤裸,不自覺將手搭在鼻子邊,意圖遮掩自己的舉動透著些微慌張。

    他瞬也不瞬的看著眼前這張清秀的臉龐,越看越有種說不出來的熟悉,彷彿在哪裡也看過這麼一張臉,但就是無法確切想起。

    「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聞言,戴沂純的雙眸倏地睜大。他不會想起什麼了吧?

    遺忘確實讓她一度覺得難受,可細想過後,她發自內心覺得,那晚的陰錯陽差本就是她偷來的溫存,遺忘未嘗不是件好事,要是他其發現什麼而追根究底,那才真的棘手。

    所以,老天爺啊,就讓她安然度過這三個月吧!

    「沒有。」她一口咬定。

    「你看起來有點眼熟。」

    被他看得心裡直發毛,她索性轉換話題,「眼鏡可以還我了嗎?」

    姜睿明沒有多想,把眼鏡遞給她,戴沂純一把抓過就往鼻樑上戴,安全感頓時回籠。

    她擠出僵硬的笑容,「吃麵,肚子餓了。」話落,便埋頭吃了起來。

    挑挑眉,確實是餓了,姜睿明從善如流。

    彈牙的麵條、鮮美的湯頭,讓戴沂純很是驚艷,明知道會把自己熱得滿頭汗,還是忍不住一口接一口的吃,沒多久,挺俏的小鼻頭已然滲出幾枚汗珠。

    見狀,他抽來一張面紙,幫她擦去。

    突如其來的碰觸,讓戴沂純顫了一下,也不知道是熱還是害羞,直到走出麵店,她的臉始終是紅撲撲的。

    回到辦公室一

    阿彌陀佛,小偷沒來光顧!

    趁自己還沒忘記前,戴沂純趕緊從錢包拿出午餐錢,恭恭敬敬的送到姜睿明面前,「姜律師,這是剛剛的午餐錢,謝謝。」

    窗外的陽光穿透玻璃灑入,他微側著頭,看也不看她放在桌上的錢一眼,目光逕自鎖定著她,「拿回去。」

    「啊?」不懂,付錢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數到三,不把錢童回去,你現在直接滾蛋回家。」神情睥睨,態度強硬。

    這個天般的笨呆呆,現在是怎樣,吃飽了,所以又有精神力氣來打擊他男人的尊嚴了?姜睿明咬牙切齒,暗自腹誹。

    「可是這……」她面露為難。

    她想的很簡單,面是她吃的,沒道理要別人付錢,更何況付錢的還是大老闆。

    姜睿明想的也不深奧,純粹就只是覺得,不過是一點小錢,豐民本沒必要這樣哆哆唆唆的,再者,他從小到大的習慣原則一堆,就是沒有跟女人收錢這一項。

    見她仍然沒有動作,他冷凝著臉,森森揚聲道:「一……二……」手指還不忘在桌面敲著,增加威脅感。

    聽他當真數起數來,擔心因為惹毛大老闆,而落得現在就得直接滾蛋回家的戴沂純,趕緊把錢收回,死死捏住,連一塊錢都不敢貿然留下。

    李璐有說過,這年頭不識時務者,被拖去掩埋只是剛好而已,不可不慎。

    「那不然……」

    「不然什麼?」姜睿明濃眉微挑,內心沒來由的期待她能說出點什麼。

    戴沂純不喜歡欠人的感覺,於是小聲提議道:「明天午餐換我請你吃飯,就當作是禮尚往來。」

    換言之,明天他們還會一起吃午餐咯?

    黑眉悄悄的一挑,眸底合看笑。

    所謂的禮尚往來,不外乎是今天之後有明天,明天之後還有後天,後天之後又有大後天、大大後天或許,他們可以利用這三個月的時間,把所謂的禮尚往來發揮到淋漓盡致,也順便花點時間搞清楚,他此刻盤旋在心口的歡喜,究竟所為何來。

    「好。」姜睿明很乾脆。

    「你想吃什麼?」

    「不是應該請客的人決定嗎?」

    她決定呀……可她對他的口味又不是很瞭解。

    似是看穿了她的為難,姜睿明遂而補充說:「我不挑食,吃什麼都可以。」

    歪頭想了想,「吃滷肉飯好不好?我聽汪姊說過這附近有家滷肉飯很好吃,雖然是不起眼的小店,可是聽說已經有三十年的歷史了。

    「OK,就吃滷肉飯。」彎唇應允。

    戴沂純立刻鬆了一口氣,總覺得,他比她想像的還要容易搞定,不是個太拿喬的人。

    望著眼前的他,微側著頭的角度和笑容,都是那樣的恰到好處,她頓時被迷惑住。

    還是喜歡,眼睛會忍不住想看他,耳朵會忍不住想聽他,嘴巴會忍不住想對他笑……

    啊啊啊啊啊一她竟然光天化日就對他有遐想,不怕遭天打雷劈嗎?

    臉一搬,轉身,落荒而逃。

    龜在座位上的戴沂純,腦中突然湧上一個想法一

    也許,真正的困難並不在於她能否撐過這三個月,而是三個月後的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她怕自己做不到那樣的瀟灑。

作者: 伊友    時間: 2013-1-2 10:07 PM

第六章

    星期六的晚上,姜睿明和朋友在燒肉店聚餐,油花分佈均勻的肉片,被炭火烤得吱吱作響,香氣四溢,姜睿明一個人就噎掉好幾大盤的五花肉。

    「幼美請客就是不一樣,總覺得今天晚上的每一塊肉都特別鮮美好吃。」姜睿明滿足的拍看肚皮,笑嘻嘻的說。

    「你擺明就是來吃垮我的」雖然自己也吃得很盡興,但想到待會付錢時的心痛,荊幼美還是忍不住要小小抱怨一下。

    「願賭服輸吶,上次你跟阿昂不也讓我荷包大失血。」他有種報仇雪恨、扳回一城的快感。

    「奇怪,為什麼每次倒媚的不是我就是姜睿明,你都沒事一」荊幼美哀怨的望著一旁氣質斯文的殷若昂。

    聞言,姜睿明也覺得心所有感,偏過頭睞向安靜的麻吉。

    身子一縮,殷若昂被看得莫名其妙,「幹麼這樣看著我?」

    他發誓,他可從來都沒揪著這兩個傢伙打賭,每次都是他們聯手逼迫他跟他們打賭,總不能輸了就回過頭來質疑他吧!

    「待會換你請我們看電影。」荊幼美做出裁決。

    擊掌!「沒錯,就是這樣。荊幼美,快去付錢,待會兒就讓阿昂請我們看電影。」

    姜睿明率先起身,緊接看荊幼美也離開座位。

    「喂,你們兩個一」

    殷若昂這頓被敲得很無辜,可又能怎樣,誰教他們三人是一起長大的死黨,一起離鄉背井到異鄉打拚,還感情深厚的一起買房子當鄰居。

    望著頭也不回的兩人,他也只好摸摸鼻子,乖乖做好待會到電影院認帳賈單的心理準備。

    荊幼美結完帳後,朝拜完美食的三人魚貫走出燒肉店,因為怕肚子飽飽的就窩進電影院會不舒服,他們決定用走路的過去,好讓肚子裡的燒肉多少可以消化一下。

    由於是週末夜,沿途的騎樓下聚集了不少路邊攤,衣服、首飾、配件、包包……琳琅滿目應有盡有。

    路過賣髮飾的攤位時,姜睿明無意間瞥了一眼,腦中突地跳出一張蓄著齊眉劉海的稚氣臉孔。

    一個念頭閃過,他停下腳步,轉身卡位,想要擠到攤位前,全然不在乎高大的他擠在一群女人堆裡的畫面有多突兀,也不介意旁人怎麼看他。

    後頭的荊幼美和殷若昂交換了一個詫異不解的眼神,跟著停下腳步。

    「怎麼賣?」姜睿明問老闆。

    「髮束一條二十塊,這款的一個五十,這邊的一個一百五,中間的兩百,那邊一個兩百八,兩個算你五百塊就好,買越多還有打折,多看看多挑挑喔」

    姜睿明的突兀加入,招來不少女人的側目,發現是大帥哥,原本低頭選購的女人紛紛交頭接耳了起來,眉目間滿是竊喜。

    被眾人注目對姜睿明來說,實在是件再尋常不過的事,就跟呼吸一樣,是以他並末多加理會,兀自低著頭,目光專注的落向面前琳琅滿目的髮飾,仔細挑選。

    他記得戴沂純工作的時候,總是習。質紮著馬尾,沒有任何裝飾的黑色發圈極其單調的束看那頭黑色髮絲。

    別懷疑,那還算好的,他甚至看過她用便當上的黃色廉價橡皮筋綁頭髮。

    姜睿明光想就忍不住皺眉,覺得眼睛被她徹底的殘害了。

    怎麼說也是個花樣年華的年輕女孩,但是她實在太樸素了,渾身上下除了黑白藍灰還是黑白藍灰,好像這世界上就只有這四種頗色,他的領帶都比戴沂純的衣服顏色來得繽紛許多!

    瞧,放眼一路上二十來歲的女孩,哪一個不是把自己打扮得光鮮亮麗,活像是水果攤上的當令水果,個個鮮嫩可口。

    他不懂,像她這種年紀不盡情打扮,難道要等到當阿蟾的時候嗎?真到那時候,她是要打扮給誰看啊!

    女孩就是要有女孩的樣子,該好好打扮就該好好打扮,這是天職。

    所以他想買髮飾給她,她的頭髮又黑又亮又柔順,戴上這些鑲著水鑽的繽紛髮飾,肯定漂亮又搶眼。

    想到這,姜睿明益發勤快的挑選,不一會,面前的小購物籃裡已經堆得活像是座寶石小山。

    「老闆,就這些。」

    老闆算了算價格,開心的笑道:「兩千一百五十元,算你兩千塊就好。」

    其他顧客一聽到價錢,不禁都有些楞住了。

    女孩家的小東西居然也能買到兩千塊,不知情的人還以為這傢伙是來批貨的?!

    姜睿明爽快的掏出兩張千元大鈔遞給老闆,持過他精心挑選的髮飾。

    看著姜睿明拎著俗氣有餘的塑膠袋走出人群,等在一旁的荊幼美和殷若昂不約而同的將眉毛挑得不能再高。

    「送我的?」荊幼美把自己那頭軟綿綿的蓬鬆短髮晃得像水草,笑容可掬的望看他故意問道。

    啤晚一瞧,彎起壞壞的嘴角,「我像是會浪費錢的笨蛋嗎?」

    哎呀,買給她就是浪費,這是什麼態度?這讓荊幼美很不爽,也更好奇了,於是她邁步一橫,攔住他的去路,「說,到底買給誰的?」

    姜睿明想了想,回道:「搞賞員工。」

    荊幼美冷笑,連嘖了好幾聲,「說謊不打拿稿,你當我不認識汪姊啊,汪姊的花媽頭,哪裡用得上這些小女生的花俏玩意兒。」

    聞言,姜睿明也跟著想像那樣的畫面,不禁莞爾笑道:「是有點不倫不類。」

    問題是,他搞賞的又不是汪姊,而是那個老是臉紅紅的呆呆啊!

    荊幼美太好奇了,非問出點什麼不可。「口句,姜睿明,快說快說,你買這麼多,總不會是你自己要用的吧,到底是要送給誰的?」她積極的逼問。

    大掌一把推開她的臉,「反正不是要給你的。」

    「看來是有喜歡的人了。」始終安靜的殷若昂突然說。

    姜睿明驀然一怔,總是痞得人神共憤、足曳得天理不容的俊臉,閃過一抹幾不可見的瞥扭後,旋即故作泰然的笑了笑,不吭聲,拎著塑膠袋快走,活像是有怪獸在他身後追逐。

    「敷,到底有沒有,姜睿明你等等我啊,走那麼快做什麼?」

    荊幼美正想追上前,殷若昂卻拉住她,笑著搖搖頭。

    「拉我做什麼,我一定要問清楚」

    「還需要問嗎?你什麼時候看過他這個樣子了?」

    荊幼美歪頭想了想,「沒有。」

    姜睿明不是什麼吃素的男人,每次去夜店都是看到漂亮的女人就開把,合則來不合則散,女人鮮少在他心上停留太久,像今天這麼有耐性的用心挑選女人才會用的小東西,還真是盤古開天第一次。

    像又想起什麼,荊幼美困惑的說:「也不對啊,姜睿明每次遇到中意的女生都會迫不及待的跟我們分享,搖旗吶喊嚷嚷著去開把,這次居然沒聽他吭聲,太不符合常理了。」

    「所以,一連串的不正常,你覺得還要問什麼呢?給他一點空間吧,時間到了,他就會自動把人拎到我們面前了。

    「哎唷,我很好奇嘛……」

    殷若昂伸手敲了她的額頭了甜,「走了,不是吵著要看電影嗎?」

    嘟了嘟嘴,「好眸,走走走。」趁機挽過殷若昂的路騁,荊幼美暗自竊喜。

    姜睿明遠遠的把兩人甩在後頭,一個人安靜快走。

    措手不及的被殷若昂這麼一說,一時間他還真有些招架不住。

    他喜歡戴沂純嗎?神秘的勾唇笑了笑。

    細想起來,戴沂純可以說是他見過的女孩中,很特別的一個一

    特別的乖順、特別的膽小、特別的容易害羞、特別的單純好騙,還特別的能令他發笑。

    一開始只是覺得逗她很好玩,可逗著逗著,好像就上癮了,看她手足無措,他就很樂,她若對他視若無睹,他就覺得不爽,每一次總要逗得她紅著一張臉、眼神無辜的回瞅著他,他才肯罷休。

    咦,這種行為怎麼聽起來有點幼稚,很像小學那種專拉女生頭髮、掀女孩裙子的調皮搗蛋男生。

    猛搖頭,他好歹也是個成熟的男人,怎麼可能會如此幼稚,不可能,絕對……絕對不可能!

    戴沂純是特別,可令他覺得匪夷所思的是,她一點也不像是他會追求的那種女人。

    身為天生的太陽,姜睿明向來喜歡和自己一樣搶眼的女人,戴沂純的存在感太薄弱了,薄弱到把她擺到人群裡,想不忽略都很難。

    照理說,他一輩子都不會看到她,然而弔詭的事情偏偏發生了,他硬是在茫茫人海中注意到她了,不只莫名其妙想對她好,還莫名其妙想跟她親近,甚至不惜扶著禮尚往來的名義,每天都要和她共進午餐。

    試問,心中的天秤都傾斜到這種地步了,他還要搖擺不定、繼續抗拒嗎?

    他想,他是真的喜歡她。

    沒告訴兩位好友,是因為他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既然無法解釋,乾脆就不要解釋。

    低頭望向手中那袋裝滿小髮飾的俗俗塑膠袋,內心湧起一份歡喜,好期待星期一上班的時候親手把東西交給她。

    一直找不到一個好時機把東西交給她。

    前些天就銷假上班的汪姊交代了太多跑腿的事情給她,光今天一整天,就看她一直跑來跑去,幾乎很少坐下來喘口氣,加上他下午還得出庭,兩人之間「禮尚往來」的午餐只好變成外送便當,而且還卡著汪姊這枚電燈泡,唉,好無趣吶!

    最令姜睿明覺得氣悶的是,汪姊的眼睛有沒有那麼犀利啊,他不過多看了戴沂純一眼,天生保護欲旺盛的注姊就馬上跳出來,不斷用殺氣騰騰的眼神警告他不許越雷池一步,好像他多看戴沂純一秒鐘,這丫頭就會懷孕似的。

    拜託,他是人,不是禽獸好不好!

    目前好他光是用眼睛看就可以弄大人家肚子啦,那他還需要當律師嗎?早就被送進博物館展覽,要不也被學術單位持去開腸剖肚好生研究一番了,還能像現在這樣活蹦亂跳嗎?

    最後,被關在辦公室一整個早上的姜睿明,不得不心情煩悶的出庭去。

    想當然耳,自然是有人要倒大媚了。

    不知道是因為怨氣積太深還是怎地,素來喜歡談笑用兵、笑裡藏刀的姜睿明,今天言詞特別犀利,對方的律師根本招架不住,沒多久,幾百萬的贍養費就順利落入他當事人的口袋裡。

    只是,官司打得太順利也不是好事,因為姜睿明只好又早早回辦公室,百無聊賴的坐在椅子上繼續發呆流口水。

    當手中那本運動雜誌被翻了又翻、翻了又再被翻,翻到他都可以將整本雜誌的內容大意背出來時,他決定拍拍屁股下班去。

    他是打死都不想把髮飾拎回家了,遂而來到戴沂純的座位前,抓出那只被擺在公文包裡一整天的塑膠袋,放到她的桌上。

    透過滿是刮痕的鏡片,戴沂純先是歪頭,不解的看了看凌空落在面前的事物,繼而抬起滿是驚訝的黑眸,傻里傻氣的望著姜睿明。

    姜睿明的黑眸突地一閃,該死,她幹麼露出這麼無辜的表情,尤其那微微張開的小嘴,教他一時忍不住想入非非,竟在腦中偷偷揣想看,吻上那片唇時的觸感會是怎樣的柔軟。

    「姜律師,這……」她納悶的問。

    他趕緊回過神來,清了清喉嚨,端起拽拽的表情,藉以掩飾自己的不自然,繃緊嗓子說:「給你。」

    納悶的戴沂純拉開塑膠袋一角,往裡頭瞄了一眼,愕然發現,居然全都是漂亮又可愛的小髮飾。

    好像自從生了恩恩後,她再也沒買過這麼可愛的小東西了,賺來的每一分錢,除了要負擔母子倆的生活外,她全都存下來準備當作恩恩將來的教育費,像這樣綴滿水鑽的小東西,雖然只要百來元,但對她而言根本就是奢侈品,她說什麼都買不下手。

    她約略看了一眼,心想,這麼琳琅滿目的一袋不便宜吧!

    想到這堪,她手指琳的遠離塑膠袋,「我不能……」

    像是未卜先知,她還沒把婉拒的話說完,姜睿明便搶白解釋,「有個朋友是批發商,拿了一些給我,我用不到,給你。」

    原本他還嫌棄這塑膠袋很俗,不過現在想想,正因為如此,讓他的說法更其真實性。

    原來是別人給他的,他因為用不到才轉送給她,並沒有讓他破費,戴沂純也就不再推辭。

    「汪姊,你先挑。」

    戴沂純倒是懂事會做人,一整袋捧看送到汪姊面前,笑吟吟的請她先挑。

    「汪姊都一把年紀了,還戴這麼可愛的髮飾多奇怪,會被笑的,這東西適合年輕女孩,你自己留著用吧。」他雖然說得輕鬆,心裡卻很緊張她真的會大放送。

    汪姊也算是老江湖了,看看刻意迴避眼神卻佯裝自若的姜睿明,又看看一臉天真單純的戴沂純,心中暗自做出結論一這個姜律師有問題!

    不過她沒有當場說破,而是順著話說:「對呀,你就自己留著吧,我用不到。」但是打量的眼神依舊沒有鬆懈。

    戴沂純畢竟才二十出頭,多少還是喜歡這種漂亮的小玩意兒,但是又覺得全部都拿太貪心了,一個就好,一個就夠讓她開心了。

    「那我挑一個,剩下的姜律師還可以重去分送給其他朋友。」

    啥?!這些都是特地買給她的啊,她居然還要他拿去分送給不知名的「其他朋友」?!

    想他姜睿明長這麼大,像這樣耐心的幫女孩子挑髮飾還是生平第一次,她不歡天喜地的全數收下,擺明是想氣死他嘛!

    可惡,這個呆呆當真是老買派來打擊他男人自拿的最佳打手。

    渾然不覺自己打擊了某人自尊的戴沂純,看中一個粉色蝴蝶結的小髮束,剛想要伸手拿取,姜睿明卻倏地抓起塑膠袋,不容拒絕的就往她懷裡蠻橫一塞一

    「說要給你就是給你,全部拿走,隨便你要送人還是自己留著用」

    不過,她要是真敢拿去送人他想,他應該會氣死。

    口夷,軟軟的?!

    低頭一瞧,黑眸瞬間體瞪。

    啊啊啊啊啊一他的大掌怎麼那麼要命的就剛好壓在她的胸部上?!不只他,戴沂純也傻住了,然後,四目交會的下一秒一

    姜睿明宛若觸電的彈開手,心跳如擂鼓,戴沂純則是粉頰暴紅的低下頭,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

    他喉口緊繃,幾乎說不出話來。

    方纔他的手掌清晰的感覺到極為柔軟而飽滿的觸感,那是她軟綿綿的酥胸,他一個不小心摸到了。

    天啊,太丟臉了,他怎麼會做出這種登徒子的邪惡行為,實在太掉漆了!

    完了,她該不會以為他是什麼居心巨測的邪惡大色狼吧?

    無地自容,姜睿明這輩子從沒這麼困窘過,耳根子都紅了。

    趁自己把臉丟盡之前,他大聲嚷嚷道:「我要下班了,汪姊要搭便車就快點下來。」話落,看都不敢看戴沂純一眼,頭也不回的走人。

    儘管他裝得瀟灑,但他心裡比誰都清楚,其實他是落慌而逃的……

    汪姊此時已經沒空細究兩人之間的古怪,畢竟姜睿明的便車不是那麼容易可以搭的,要不是因為腳受傷,就算她一輩子為事務所鞠躬盡瘁,也沒這種專車接送的好福利,自然是要好好把握。

    二話不說,她火速收抬東西,「沂純,麻煩你鎖門了。」說完,便拉著枴杖,小心翼翼的往樓下移動,留下座位上那個還漲紅看臉的戴沂純。

    姜睿明坐在駕駛座等了好半買,汪姊才姍姍來退。

    「跑那麼快,不知情的還以為你做了什麼虧心事。」汪姊不鹹不淡的損了他一下。

    「歐巴桑,安全帶。」他沒好氣的提醒。

    「你叫我什麼?你四叔從來不敢叫我歐巴桑。」汪姊殺氣騰騰的瞪他。

    「四叔當然不會叫你歐巴桑,因為你們年紀相當,你是歐巴桑,那他不就是歐吉桑了?」睬下油門,車子旋即往車水馬龍的大道上奔馳。

    他要逃,他要逃離這個荒謬又掉漆的世界,最好逃到月球去算了。

    用甩頭,努力把剛剛的意外畫面甩出腦海。

    「我以前怎麼沒聽說你有什麼當批發商的朋友。」

    「你又不是我媽,怎麼會知道我有哪些朋友,更何況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著呢。」

    「那些是你去買的吧?」

    猛地嗆咳,一個閃神,差點撞上前方的車子,姜睿明沒好氣的睞了汪姊一眼,惡聲惡氣的說:「我有那麼閒嗎?」

    喔,敢情是惱羞成怒?

    「是嗎?可是我收到的消息可不是這樣。」汪姊冷冷的說。

    「你又收到什麼了不起的消息了?」料想汪姊百分之百是虛張聲勢,他不客氣挑了挑眉,面露鄙夷。

    「下午你出庭的時候,幼美打電話找你,順便問了我一個問題。」

    心一突,於不自覺捏緊方向盤,「什麼問題?」

    「自然是問我知不知道那袋髮飾的下落。」無視於姜睿明俊臉抽動得厲害,汪姊繼續又說:「聽說那可是某人擠在人群裡,一個個細心挑選……」

    好你個荊幼美,果然夠大嘴巴!

    「夠了!對,我買的,怎樣?你咬我啊」這下真的是惱羞成怒了。

    「我咬你做什麼,要也是逼你多接幾個官司,好為我的年終衝刺一下。」

    趁著停紅燈,姜睿明轉頭盯著汪姊,「我決定了,從明天開始,你給我留在家裡強制休年假。」

    「為什麼?」

    「因為你真的真的真的比我媽還哆峻。」

    「我要打電話跟你四叔說。」

    「請一」

    他就是吃定汪姊不敢打,因為四叔要是知道她受傷行動不便,肯定也會舉雙手雙腳贊同他的決定,哼!

    姜睿明在車上跟汪姊針鋒相對的時候,戴沂純漲紅看一張臉,老半天回不了神,呆坐在座位上,心,更是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每每回想到那帶著強勢力道的暖燙大掌壓在胸口的瞬間,她就呼吸困難,血液奔流的速度莫名加速,臉蛋更是紅得幾乎要淌出血似的。

    雖說他是無心之舉,但發生這樣的小意外,她還是覺得很模,可想到素來從容瀟灑的他也有尷尬得連耳根子都紅了的一天,她又忍不住覺得好笑。

    重新打開被他強塞來的袋子,望著裡頭光芒閃耀的髮飾,腦中跟著想起他剛才說的話一

    說要給你就是給你,全部拿走,隨便你要送人還是自己留著用!

    現在想想,他骨子裡其實也有著霸道性格的,可她卻一點也不覺得討厭,反而忍不住想要順從臣服……

    他說了,隨便她要送人還是自己留著,她知道不該貪心,可一想到這是他給她的,強烈的自私感湧上心頭,她發現她一點都不想,哪怕只是一個,也不願意跟別人分享。

    因為,這是他送給她的,就算他不過是借花獻佛,她也欣喜異常。

    原來,她的性格裡其實也有著黑暗的那一面……

    楞想之際,耳邊傳來疑似電話鈴聲的悶響。

    她連忙停止胡思亂想,打起精神,發現不是辦公室的市內電話,轉而翻開包包查看,很快的,便確認聲音的來源也不是她的手機齡聲。

    悶悶的鈴聲還在持續著,她離開座位站起身,在辦公室裡朝聲音的方向移動尋找……

    須臾,她在姜睿明辦公桌右手邊的第一個抽屜裡找到了被遺忘的手機。

    就在戴沂純尚在猶豫該不該接起電話、告訴來電者手機的主人忘了帶走它,下一秒,原本鈴聲大作的手機驀然靜歇。

    等待片刻,對方並末再打來,她這才重新關上抽屜。

    姜大律師的辦公桌上放著《六法全書》和一些不算重要的文件資料,心想,反正明天上班的時候也得幫他整理桌面,現在沒事,乾脆先整理好了。

    剛拿起那本頗有資歷跟重量的《六法全書》,便從裡頭掉出一張照片一疑似臨時被權充來當作書籤。

    照片裡有三個人,姜睿明站在最左邊,他和最右邊的女孩一起對中間的男孩做出搞怪的動作,三個人臉上的笑容燦爛無比。

    是遠比現在還要青澀的年紀,那樣的姜睿明是她不曾見過的。

    她連一張他的照片都沒有,這些年的想念,全是憑藉著腦中的記憶,有時候她心裡不免也感到害怕,現在或許還能輕易想起他的模樣,可是以後呢?當她有一天再也想不起他的時候,怎麼辦?

    又或許等恩恩長大之後會問起父親的模樣,屆時她該怎麼告訴恩恩?

    等三個月的短期派遣工作結束,下次見面只怕遙遙無期,有了這張照片,將來老了下酒的除了逐漸淡去的記憶外,至少還能有一個具體的形貌。

    抱歉,她決定當一回道德淪喪的小偷,這張照片她要了。

    她抽起照片,一如既往的將《六法全書》擺到固定的櫃子上,將這張寶貴的照片連向他送的那些髮飾,一併放進自己的包包裡。

    這一刻,她的道德感被丟在腦後,也許他會發現,也許他不會發現。

    戴沂純一如往常的將事務所的大門上鎖,步伐飛快的跑向捷運站。

    罪惡與興奮兩種情緒在內心拉扯……

    她這個道德淪喪的小偷!

作者: 伊友    時間: 2013-1-2 10:08 PM

第七章

    站在列車車廂裡,戴沂純緊緊的抓著包包,好像裡頭藏著什麼無比珍貴的寶貝似的,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被人搶走。

    突然,不明的力量落下,肩膀陡沉,她心虛一顫,膽怯的回頭一看一

    「小、小璐?」

    「有沒有這麼驚訝啊你」李璐被她目瞪口呆的樣子惹得啼笑皆非。

    戴沂純隨即鬆了一口氣,口真怪,「還不是被你嚇的。」

    「膽小鬼。」

    沒有反駁。是啊,她一直都是膽小鬼,但是誰會曉得,她這個膽小鬼剛才居然犯下一樁偷竊罪,而且還是堂堂的律師事務所裡。

    戴沂純竊笑之際,李璐忍不住問起她的短期派遣工作和那個男人一

    「你還是不打算讓他知道恩恩的存在?」

    「有時候,就讓秘密只是秘密,也不錯。」

    她是說真的,就像現在,她覺得很慶幸,因為兩個多月過去了,他始終沒認出她就是那個晚上和他共度一夜的人,否則她根本不敢想像,要是他知道沒有感情基礎的兩個人,居然因為那夜的陰錯陽差而有了一個三歲的兒子,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來呢。

    不說別的,光是恩恩的監護權就是個大問題!

    姜睿明是那麼自信又驕傲的人,重點是,他還超會打官司,要是他堅持要恩恩的監護權,她根本沒有反擊的能力。

    她冒不起這樣的風險,所以說,就讓真相永遠鎖在潘多拉的盒子裡,她呀,還是乖乖當個單親媽媽,把孩子健健康康的扶養長大,她就心滿意足了。

    至於他這輩子都會是她心裡最甜美的回憶,老了下酒肯定是風味十足。

    李璐不客氣的當場大翻白眼,「有時候我真搞不清楚你到底在想什麼。」

    對李璐來說,孩子是兩個人一起搞出來的,自然是兩個人一起承擔責任,憑什麼只有戴沂純一個人辛苦,憑什麼那個男的還可以過著單身貴族的漂撇生活,這沒天理嘛!該是男人要負的責任,女人不用全攬在身上,不然最後還不是落得「艱苦到自己、爽到別人」的淒涼下場罷了。

    潘多拉的盒子總要有人來打開,李璐非常願意效勞,剛好就有那麼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過幾天我媽要去南部玩,讓恩恩也一起去吧。」

    「這樣好嗎?恩恩那麼好動,阿姨會不會太累了?」

    「可以跟朋友炫耀有個可愛到不行小傢伙喊她奶奶,她高興都來不及。」

    畢竟都好些年了,她怎麼會不知道李璐母女倆是捨不得她一個人帶小孩辛苦,總是想方設法的幫忙照顧,好讓她可以放心的去工作。

    「謝啦!」

    望著好友誠摯的笑容,李璐苦笑想著,要是你知道我想要幹什麼,只怕你會一把拍死我也說不定。

    當禮尚往來的午餐之約成了他們之間最頻繁的交集,時間的流逝則成了戴沂純最不想面對的現實,然而現實是不容許逃避的,誰教最美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

    今天是最後一天了,過了下班時間,三個月的短期派遣就宣告結束。

    再一次的,他們又將從彼此的生命中淡出。

    儘管戴沂純努力漠視,卻也無法忽略此刻正沉沉壓在心口的悶塞情緒。

    站在洗手台前,她望著鏡中的自己,無奈的長長時了一口氣,須臾,她拍拍臉頰,走出洗手間,回到辦公室。

    還沒走到自己的座位,遠遠的,就見蹺著二郎腿坐在辦公桌後的姜睿明,對她招了招手,頓時心一突,有瞬間的恍神,但是很快的她便回神,抑住心口的悸動,佯裝鎮定的走向他。

    「呆呆,你來幫我挑挑看,這兩輛車哪一台比較有吸引力。」他皺眉,長指指看電腦董幕上的網頁問。

    車?!

    這三個月來,她確實幫他收過幾本汽車雜誌、看過雜誌封面的高檔超跑,但除此之外,她壓根不懂車啊,他該不是精神錯亂了吧,要不,怎麼會想要問她的意見?

    戴沂純丈二金剛摸不看頭腦,直到來到他的座位旁,順看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即恍然大悟一

    對啦,是車,只是他說的是小朋友的玩具車,而不是廣大男人心目中動不動一輛就是幾百萬、幾千萬的夢幻車款。

    只是,她很好奇,他什麼時候也有這麼童心未泯的一面了?

    她清揚嗓音,好心提醒說:「這種玩具工程車,姜律師恐怕不大適合。」想收藏都嫌佔空間,更別說高大又超齡的他,根本沒辦法坐上去。

    姜睿明彎起唇笑道:「這是要送人的,送給我好朋友的兒子。」

    聽見他說好朋友,不知怎地,戴沂純直覺聯想起那張被她偷走的照片。

    她記得,照片裡除了姜睿明外,還有一男一女,不知道他所謂的好朋友指的是哪一個。

    想著想著,心口微微泛酸,她不自覺的脫口問:「好朋友是男的還是女的?」

    話音剛落,她便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極為突兀的問題,不禁渾身一僵,恨不得當場咬舌自盡算了。

    姜睿明偏頭看向她,幽深的目光顯得高深莫測,許久,他掀了掀唇,莞爾答道:「男的。」

    無地自容的戴沂純佯裝沒聽到,不斷把自己的視線往旁邊嘿,不敢再多看他一眼,藉以掩飾臉頰上的熱燙。

    「我好朋友有個三歲的兒子,最近剛搬來和他一起生活一呃,正確來說,孩子是被扔過來的。」

    扔?!

    戴沂純直覺以為他在開玩笑,再次轉頭望向他。

    「情況有點複雜,根據我側面瞭解,就是一對男女朋友分手後,女方瞞著男方獨自生下孩子,當起了單親媽媽。」

    瞞著男方獨自生下小孩……

    心臟不受控制的跳了好大一下,她心虛的縹了姜睿明一眼,總覺得這情況跟她有點雷同,旋即又想到,咦,他剛剛不是說他朋友是男的嗎?

    「可你剛才明明說那個朋友是男的。」

    挑了挑眉,黑眸閃過促狹,「你好像特別在意我朋友是男的還是女的響,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在吃醋呢。」

    猛然心驚,「我、我哪有……我才沒有」嘴巴說得理直氣壯,臉卻不爭氣的紅了。

    姜睿明被她滿臉困窘的傻氣模樣逗得哈哈大笑,沒辦法,每次見她臉紅詞窮,他就覺得有說不出來的痛快!

    戴沂純委屈嘟嘴,「姜律師……」

    「好好好,我收回我剛剛說的話。」努力把抽捕的嘴角制伏住,「我這位朋友確實是男的沒錯,上個禮拜,他的前女發突然一不做二不休的把小孩扔到他家門口,留了一封信要求他從現在開始負起父親的責任後就不知去向,直到現在我們還聯絡不上她。」

    「天啊,怎麼可以這樣!拜託,那是活生生的小孩,又不是東西,怎麼說不管就不管?」她簡直不敢相信這世界上竟有這種事情發生,光想就覺得心疼得不得了。

    她也是一個母親,知道單親媽媽要獨力養育孩子確實不容易,但她絕對捨不得對自己的孩於做出如此殘忍的事情來。

    「這根本就是惡意遺棄。」她好激動,一度紅了眼眶。

    這還是姜睿明第一次看到她恬靜害羞的臉上出現如此激動的表情,看著她一臉心疼驚訝的模樣,他想,他果然沒看錯人,她真是個善良的好女孩。

    「小孩現在還好嗎?離開媽媽身邊,他還適應嗎?」戴沂純母愛大發。

    「還不錯,我朋友很疼他,這個小屁孩也不知道有什麼魔力,連我都忍不住要喜歡他,聽他老爸說,他喜歡玩車車,所以我這個當叔叔的想送他一輛更拉風的車子,你幫我看看哪手軌好。」

    她立刻點頭,熱心的微彎身子半蹲在他座位旁,移動鼠標仔細瀏覽網頁上的產品說明。

    「小朋友的體型如何?偏大、偏小,還是一般?」

    呃,他姜大少爺又還沒當爸爸,哪裡會知道殷若昂家的小屁孩體型到底算大還是小?歪頭想了想,「不大不小,就……你也知道嘛,就那個樣子。」

    這下換戴沂純笑了,「如果是三歲的話,體重平均值差不多十三公斤上下,這兩款車的載重都符合標準。」

    參考了產品製造地、製造商的商譽,以及網路上消費者的評論……等等問題,最後,她私心假設,如果是恩恩的話,應該會更喜歡這台顏色搶眼的工程車。

    「這輛好了。」可是當她看到價錢,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真貴!

    「好,就這輛。」姜睿明毫不猶豫的用信用卡付款,買下那台玩具工程車。

    「你……喜歡孩子嗎?」

    他不假思索的回道:「沒道理討厭,你知道的,任何東西,小小的總是比較可愛。」

    看著他臉上的笑容,戴沂純忍不住想,如果他知道自己也有一個三歲的兒子,是不是也會這樣疼他?如果他也能疼恩恩,她可以這樣殘忍的剝奪恩恩該有的父愛嗎?

    她突然不是很確定自己的決定究竟是對還是錯,一度衝動的想要對他說出真相,然而就在說與不說的之間擺盪時,姜睿明接續前話開口說一

    「我搞不懂女人到底在想什麼,當初不吭一聲的走,現在又不由分說的就把孩子扔過來,這算什麼?」

    這聽似隨口提及的話語,讓戴沂純不由自主的胸口一緊。

    「如果是你遇上了這種情況,你會怎麼樣?」

    姜睿明的腦中突然想起多年前的一個女人、一件事……

    那是個和他交情匪淺的女人,說是交情匪淺,也不過就是成年男女間偶發的一夜情,那晚他喝得太醉了,以至於第二天醒來,幾乎想不起來前一晚的事發過程,即便如此,他絕對不會忘記那個女人在跟他共度一晚激情後,居然在房間的床頭留下一張千元大鈔!

    靠,她當他姜睿明是什麼了?就算是賣身,他的價碼有這麼便宜嗎?

    至今想來,他還是一肚子火。

    會嗎,這種多年後小孩上門認爹的事情,會發生在他身上嗎?不,不可能。

    但如果真的發生,他想……

    「如果我遇上這種情況,我想,我會宰了她。」姜睿明悄聲說,下一秒,他漾開唇低笑,「當然,前提是殺人無罪。」

    這下戴沂純可笑不出來了。她瞪大眼睛,喉嚨緊繃得厲害。

    果然,就說自信驕傲如他,絕不會這麼輕易善罷罷休的,他肯定還會上法院打官司搶孩子的監護權……

    想著想看,她莫名打了個哆嗦,整個人不可通抑的顫抖起來,因為抖得太厲害,雙腳一軟,意外撞翻了他擱在桌上的一大落文件,膽小的她嚇得趕緊蹲下身來倉皇撿拾。

    「該罰……該罰……」椅子上的姜睿明故意笑說,不忘彎身幫忙撿著四散的文件。

    驀然,他們不約而同的抓住同一張紙一

    眼眸本能的看向對方,四目交會,兩人之間劈哩啪啦的電流四竄,一股來自於他的無形壓力,正浦天蓋地的朝戴沂純席捲而來,她招架不住,趕緊鬆開手,小臉漲紅,渾身輕微顫抖。

    他睞了手上的紙張一眼,跟著放手,任輕盈的紙張再次掉在地上,不撥。

    近乎無賴的舉動,教戴沂純簡直不敢相信真是自己親眼所見。

    他不撿,那她撿總行了吧,於是她乖乖的抓起紙張,放到腳邊那迭文件上。

    冷不防的,她的下顎挑起,困惑望著面前的俊逸臉孔,姜睿明正上上下下打量著她,還露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模樣,表情活像是古代那些不學無術的富家少爺在輕薄良家女子,看得她心裡一陣古怪。

    正要把頭扭開,某種東西在她唇上停頓了一下,吐息溫熱。

    意識到那是什麼,臉轟的一下燒了起來。

    他竟然往她嘴巴啄了一口!啊啊啊啊啊他、他怎麼可以這樣?!

    戴沂純當場跌坐在地上。

    辦公室裡可不是只有他跟她,還有汪姊啊!腦中思緒一閃,喔,剛剛汪姊去銀行了,再說,有桌子檔著,汪姊根本看不見他剛才唐突的舉動,可不對啊,就算汪姊不在、看不到,他也不可以這樣!

    她紅透著一張臉,鎮瞪著始作俑者,只見姜睿明優雅的坐在椅子上,於肘撐著桌沿,似笑非笑的瞅著她。

    他沒忽略她臉頰上氾濫得一發不可收抬的紅暈,那像是受到極度驚嚇的窘迫模樣,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今天下班在停車場等我。」從性感的薄稜唇瓣之間輕吐出這句話來。

    等、等他?為什麼?他想做什麼?戴沂純的腦袋被一堆問號充塞的時候,屬於汪姊的緩慢腳步從外頭傳了進來。

    「呼,今天是什麼奇怪的天氣,居然熱得不像話。」頓了一下,汪姊左右看了看,最後視線落到老闆身上,「咦,沂純呢?」

    不同於某人的驚慌,姜睿明顯得從容,修長的手指往腳邊一指,「在這邊,她把我的文檔弄翻了,還沒檢完呢。」

    「喔沂純,待會再撿,我買了現打的果汁,快來喝。」

    「喔喔」她想也不想的一陣亂抓,把亂七八糟的紙張隨意攏了攏,往姜睿明的桌上一擱,沒敢再看他一眼,僵著身子踉踉蹌蹌的離開。

    因為太慌張,她一度差點被櫃子絆倒,最後總算安然回到自己的座位。

    「怎麼了,臉紅成這樣,不會是中署了吧?」汪姊關心的問。

    她摸了摸發燙的臉,故作冷靜的陪笑,「還好,就是有、有點熱。」

    聞言,姜睿明快笑出來了。

    「剛好喝點果汁消消署。」汪姊遞了一杯插好吸管的果汁給戴沂純,接著也送了一杯給姜睿明。

    「呆呆,你喝的是什麼果汁?」姜睿明故意稍微提高音量問。

    她假裝沒聽到,大口大口的喝著果汁,打死都不願回頭面對身後那兩道幾乎要將她身體燒出兩個大窟塵的某人的目光。

    等他?門兒都沒有!她雖然不聰明,但是那種自投羅網的事情她才不幹!

    乖順的小白兔也會有想要叛逆的時刻,戴沂純現在就是如此。

    趁著姜睿明在講一通重要的電話,戴沂純誠摯感謝汪姊這陣子的照顧後,旋即腳底抹油落跑。

    直下三樓,確認後無追兵,她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結束了,都結束了,她終於平安撐過了這三個月,再次帶著秘密離開他,本該覺得悠然解放,如今不知為何,卻慘著不捨,五味雜陳。

    沒什麼,過去的日子,不也就是她和恩恩母子倆嗎?一直都是這樣的啊!甩甩頭,逼回眼中陡升的濕氣,她邁開步伐勇敢往前。

    恩恩跟李璐的媽媽到南部發人家玩耍,今天回台北。

    怕恩恩住不慣,李璐剛開始也去陪了幾天,聽她說,南部的鄉村生活趣味得不得了,恩恩除了第一天還有叨念著媽咪外,接下來一次也沒再提起過,每天跟三合院主人的孫子們跑來跑去,開心極了。

    唉,這小沒良心的,他開心,倒讓她這個當媽的在這兒想念得緊,不管,今天晚上一定要叫他抱著她說上一百句「媽咪,我愛你」,才能放他去睡覺。

    路口的交通號志燈轉紅,戴沂純停下腳步,等候的過程,想起恩恩特別喜歡吃住家附近的雞蛋糕,她決定先繞過去買一份回家討兒子歡心。

    當號志燈轉為綠燈,她順著下班的人潮往前移動,才剛走過路口,竟迎頭撞上一堵很厚實很堅固的肉牆。

    響,到底是誰站在這裡阻礙通行,戴沂純括著無辜受害的小俏鼻,氣惱的抬起頭一

    前方,徹底攔阻她去路的傢伙,居高臨下、神情脾腕,鼻息森森的哼哼幾聲。

    啊啊啊啊……她呼吸停頓、目瞪口呆,腦中先是閃過一瞬間的迷茫,緊接著呈現一片空白,整張臉都在抽擂。

    現在是什麼情形,姜睿明怎麼會在這裡?

    此人面露笑容,但是那詭異的模樣卻實實在在流露出一種抓到人家小辮子的快感。

    「跑得真快,我不是叫你在停車場等我?」男人不悅挑眉。

    「我、我……你、你……」她舌頭打結得厲害,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走,車子不能臨停太久。」不給她機會開口,抓著她的手,就往暫停在前方不遠處、正閃爍著黃燈的房車走去。

    不不不,不能上車!她試圖扳開他箍制的手,故意讓腳步沉到不能再沉,好增加雙腳與地板的摩擦力,延遲被打包的時間。

    但是無論她如何不馴頑強,終究無法避免綁架的發生。

    被扔在副駕駛座上的戴沂純,緊張的看著姜睿明繞過半個車身,回到和她相距不到一臂之遙的駕駛座,重新啟動車輛,駛離壟塞的路段。

    「肚子會餓嗎?要不要吃晚餐?」

    「不要一」意識到自己拒絕得太獨斷,容易激怒「歹徒」,她緩了緩口吻,客氣的修正語氣道:「不用了,我回家吃,謝謝。」

    姜睿明點點頭,並未堅持。「住哪?我順便送你回家。」

    送她回家?!當然不行啊,萬一恩恩又下樓等她,這些日子的守口如瓶豈不功虧一潰敗了。

    「不、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搭捷運,不用麻煩了,真的。」

    「你好像真的很怕我?」他目光飛快的睞了她一眼。

    「不是怕,是尊重,因為你是大老闆。」她很用力的擠出笑容。

    「三個月的派遣時間結束,從現在開始,我不是你的老闆了。」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這丫頭該不會是驚嚇過度,開始語無倫次了吧?

    「呆呆,我不是你的老師,更不是你的老爸。」他好心提醒。

    啊,對響,天啊,她在胡說八道什麼,真想狠狠巴自己腦袋一百下。

    忽地,眼尖的姜睿明發現路旁有一處停車格,刷的切往右邊,利落的把車停在格子裡,分毫不差。

    當他拉起手煞車,轉而把全部注意力擺到戴沂純身上時,她發現,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姜、姜律師……」下跪道歉可以嗎?

    「還記得我們禮尚往來的午餐之約吧?」

    點頭如搗蒜。

    他勾著笑容朝她進一過,良久,輕言提醒,「最後一次是我付錢的。」換言之,她還欠他一頓午餐。

    他的舉動讓她直覺聯想起下午在辦公室裡意外發生的輕睬,她本能的向後仰,背部幾乎抵在車門上,顫聲說:「……我回請,一定!那,我現在可以下車回家了嗎?」

    小手還沒摸上安全帶,已經被他抓住。「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要不是空間不足,戴沂純真想脆下來大喊一「姜大人請說。」

    他瞅著她良久,車廂裡靜得只聽得見兩人的呼吸,直到她覺得自己快要因為缺氧而昏厥時,才終於聽到他淡淡的說一

    「我們交往吧。」

    青天霹靂!戴沂純將眼睛瞪得又圓又大,因為過度吃驚而癡楞微張的嘴巴還來不及發出聲音,姜睿明已經捏起她的下頓,笑咪咪的威脅道:「你敢尖叫我就吻你。」

    下一秒,嘴巴唯的閉緊,比蚌殼還緊,還不忘用雙手嚴實的摀住。

    「號碼給我。」

    「嗚嗚嗚嗚嗚嗚……」

    他拉下她的手,命令,「講清楚。」犀利的眼神像是在警告她一「敢不清楚,當心我吻你。」

    不一會兒,一串字正腔圓的數字飛快響起,姜睿明滿意的勾了勾嘴角,迅速按下十個號碼,撥出,須哭,戴沂純躺在包包裡的手機跟著響起鈴聲,兩聲之後,徹底歇止。

    「我等你電話。再見。」

    說再見了?所以,她可以回家了?她怯怯的瞄了他一眼,淡定的表情不像是唬她的,戴沂純趕緊解開安全帶,抓起包包,伸手摸向車門一扳一

    霸道的手臂冷不防從身後勾住她的脖子,將她整個往後攬。

    「呆呆,你沒說再見。」

    她幾乎是半跌半躺的倒他懷裡,說話的熱氣噴吐,敏感的耳朵有點招架不住。

    「再、再見。」

    他在她臉頰上啄了一下,「路上小心。」這次是真的放人了。

    戴沂純唯的正坐起身,打開車門,下車後頭也不回的一路狂奔,直到站在捷運月台上,她還不敢相信方才發生的事情。

    太可怕了,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姜睿明居然說要跟她交往,在她努力撐過三個月、以為一切終將回歸風平浪靜的時候。

    完了完了……

    戴沂純感覺自己的腦袋上正頂著一朵世紀大烏雲,就等著時幾一到,要對她不斷的打雷閃電。

    她有預感,死期當真不遠矣。

作者: 伊友    時間: 2013-1-2 10:10 PM

第八章

    如果說聽到姜睿明提出的交往要求,戴沂純的感覺是青天霹靂,那麼,現在李璐說的話,對她而言簡直就是五雷轟頂,致死率幾近百分之百的那種。

    「小璐,你說什麼?」

    「我說,恩恩沒有去南部玩,事實上,我早在上個禮拜就把恩恩送到姜睿明那裡去了。」

    她將恩恩帶到他父親的住家門口,安排他一個人待在那裡,等孩子的父親一開門,他們父子便可以相認。

    「……你、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戴沂純不肯相信,這太茉謬了。

    「沂純,不是開玩笑,是真的。」坦承不諱。

    戴沂純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持在手中的雞蛋糕咚的掉下,四散一地。

    她驚懼又害怕,兩隻眼睛怔怔的望著李璐,完全無法相信,她最信任的好友,居然背著她做出這麼茉唐的決定,一股惡寒瞬間從腳底板往上竄,冷冽的凍住她全身,尤其是她的心。

    她一直以為,恩恩是跟李璐的母親到南部發人家度假去了,今買就會回台北,可當她上門來接兒子,不但沒看到人,聽到的還是這樣可怕的消息。

    「你瘋了嗎?恩恩是我兒子,你怎麼可以把他送到他父親那裡去,更別說,他從來就不知道恩恩的存在。」

    「沒人告訴他,他當然不知道,可現在小孩都出現了,他還能不知道嗎?」

    「但是你怎麼可以這麼做?恩恩才三歲,你怎麼可以就這樣把他扔在那裡,萬一他出了什麼意外……」光是想像,她就忍不住一陣硬咽。

    突地,理智回籠,不對,她沒聽姜睿明說起這件事,今天下午,他還在辦公室讓她替他朋友的三歲兒子挑禮物一

    「等一下,你到底把恩恩帶到哪裡去了,如果恩恩真是在他父親那裡,我不可能這麼多天都不知道」戴沂純反駁李璐的說法。

    「地點沒有錯,只是,出了一個小失誤,所以恩恩沒有順利的回到父親身邊……」關於這點,李璐想來也很懊惱。

    沒有萬全的準備,她怎麼敢把恩恩一個人扔了就跑,照理說應該是萬無一失的,卻因為一個陰錯陽差的失誤,而導致截然不同的情況,迢迢也是她當初始料未及的叫。

    失誤兩個字強烈的觸動了戴沂純身為一位母親的敏感神經,她扯著李璐的手,心急如焚的追問,「什麼失誤?恩恩怎麼了?他發生意外受傷了是不是?

    「沂純,你冷靜點。」

    「我怎麼可能冷靜」她大吼。

    這是戴沂純這輩子第一次對別人大吼,對像還是自己的好朋友。

    「沒有,他很好,事實上,是我搞錯姜睿明的地址了。」

    專打離婚官司、人長得又帥,三不五時還要受激上談話性節目的姜大律師在業界可有名了,要打聽他住在哪一區,根本不難。

    李璐剛好有個朋友在電視台工作,不費吹灰之力就打聽到姜睿明的住處。

    然後,問題來了,一棟大樓裡可不只有他三位住戶,更別說恩恩才三歲,她得搞清楚姜睿明的確切樓層門號,才能把恩恩送去。

    那天,她假裝來拜訪朋友,前腳才正要踩進大樓,姜睿明就回來了。

    聽管理員和他打招呼,李璐確定他就是她要找的人,然後,她清楚的聽見他問管理員一

    「有八樓一號的信件嗎?」

    就是這句話,李璐確定姜睿明就是住在八樓一號,然後事情就壞了。

    她一直叮囑恩恩,把拔就住在八樓一號,要他一定得跟把拔回家,也只能跟把拔回家。

    但是,從頭到尾根本就是她搞錯了,姜睿明不住在八樓一號,而是住在八樓三號!一號跟二號的住戶是他的好朋友,那天他應該只是想順便幫朋友把信件拿上樓,哪裡曉得就發生這樣致命的失誤。

    「所以恩恩現在究竟在哪裡?」

    「他被當成是姜睿明好友的兒子,就是八樓一號那個住戶。」

    這麼說來,姜睿明口中那個好朋友的兒子,其實就是恩恩!

    「天啊……」戴沂純簡直要崩潰了。

    「我有去看過恩恩,幾乎每天都去,姜睿明那兩個好朋友都對孩子很好,恩恩好像還滿喜歡他們的,呢,就是照片裡的那兩個人。」

    「什麼照片?」戴涓純直覺問道。

    「就是你收在衣櫃裡的那張照片,那天我幫恩恩準備衣物的時候,在你衣櫥裡看到姜睿明和朋友的合照,為了增加可信度,我就把照片一起讓恩恩帶在身上了。」尷尬的吐了吐舌頭。

    戴涓純總算恍然大悟,為什麼昨天晚上她會突然找不到那張照片,原來早就被李璐拿走了。

    好了,現在怎麼辦?好好一個孩子不在母親身邊也不在父親身邊,倒是莫名其妙成了別人的孩子,就算對方待他再好,身為母親,戴沂純還是無法放心。

    「我要去把恩恩接回來。」

    「你確定?」

    「當然」孩子已經離開那麼多天,不親眼確認他的安好與否、接他回家,她今天晚上說什麼都不可能安眠。

    她匆匆忙忙起身,持著包包就往大門走一

    「我跟你一起去,趁這機會你把事情真相說出來,讓姜睿明負起一個父親該負的責任。」

    李璐突如其來的說話,讓戴沂純的動作當場僵住。

    緊接著,下午姜睿明說過的話就這樣從腦海中跳了出來一

    我搞不懂女人到底在想什麼,當初不吭一聲的走,現在又不由分說的就把孩子扔過來,這算什麼?

    如果我遇上這種情況,我想,我會宰了她。

    他是說真的,他真的會宰了她,他是那麼自信又驕傲的一個人,要是他知道自己被隱瞞了這麼多年,不氣炸才怪!

    汪姊說過,他是個愛記仇的人,戴沂純很擔心知道真相後的他會為了懲罰她,搶走恩恩的監護權,她不能想像失去恩恩的日子。

    想到這裡,她渾身發軟,所有的力氣好像都在瞬間被抽走了似的,只能無奈又無力的蹲在地上,想哭卻又哭不出來。

    「沂純?」

    「李璐,你這次真的把我害慘了,他不會讓我好過的,要是他心一橫跟我搶恩恩的監護權,我連丁點的勝算都沒有,你知不知道?」

    戴沂純從來沒有這麼無助過,就連當初未婚懷孕被父母趕出家門,都沒有像現在這樣深刻。

    李璐心疼她年紀輕輕就當了單親媽媽,被現實生活折磨,但卻不知道,對於一個母親來說,只要是為了自己的心肝寶貝,再苦都不怕,因為那是世界上最甜蜜的負荷!

    想不出一個可以不驚動姜睿明又能名正言順帶回孩子的好方法,可又無法不掛心貼心的小寶貝,戴沂純只好幹起了偷窺兼跟蹤的不良勾當。

    一連好幾天,她都是一大清早就等在姜睿明住的這棟大樓。

    為了不惹人疑慮,她低調再低調,除了要避開大樓管理員的耳目和監視器,最重要的是她得避開姜睿明,常常一等就是大半天過去,但只要能遠遠的看兒子一眼,她就覺得值得了!

    李璐說得沒錯,姜睿明的朋友對恩恩真的很好,她對恩恩的無微不至與細心呵護,是連她都要甘拜下風,難怪恩恩會喜歡這個姨姨,身為母親,她更是發自內心喜歡這個善待恩恩的大好人。

    可是,她真的好想念恩恩,想念將他軟綿綿的身子抱在懷裡的感覺、想念他用甜脆的嗓音說著「媽咪,我愛你」、想念他的一切一切……

    這夭是星期六,住戶都起得晚,不過,她的小寶貝還是一樣的早起,唔,八點不到,他就跟照顧他的姨姨一如往常的手牽手走出大樓。

    戴沂純渾身血液流速頓時加快,抑不住的歡喜。

    根據她這些天的跟蹤觀察,他們肯定是要去吃早餐。

    果不其然,接下來就看到他們依看路口的交通號志過馬路,緩緩走向公園旁的一家早餐店。

    口古口古口古口古……

    鼓噪不琳的腹嗚聲,讓戴沂純想起自己也還沒吃早餐,可她又不能大搖大擺的跟著走進去用餐,那樣會暴露行蹤,她只好快跑到附近的便利商店,隨便買了個御飯團,再快步回到公園,選了張面對早餐店的椅子坐下,一邊磕飯團一邊喝自己帶來的開水,拿拿解決一頓。

    扣除去便利商店買飯糟的短暫時間,自始至終,戴沂純的兩隻眼睛始終專注的看看兒子,他們移動,她就跟看移動,他們停止,她也跟看停止。

    半個多小時後,他們出來了。

    通常,恩恩會跟照顧他的姨姨去逛市場,買午餐的食材,偶爾他們還回去公園溜滑梯,可今天不知道怎麼搞的,不管照顧他的姨姨說什麼,恩恩就是不斷的搖頭。

    怎麼了?恩恩怎麼了?是身體不舒服,還是鬧情緒?

    恩恩從小就是個纖細又敏感的孩子,大人一點點的情緒波動,都會引發他的不安,每一次都需要她抱著他哄了又哄、哄了又哄。

    可現在,明知道他看起來不對勁,卻不能就近安撫,讓她好心急。

    就在她一路尾隨恩恩回到大樓的騎樓,突然就看見恩恩哭了,戴沂純當下心一酸,尤其聽到他哭嚷著他想要找媽咪,便無法克制的跟著眼眶泛紅。

    她想要抱抱她傷心哭泣的小寶貝,然後親口告訴他,媽咪也很想很想他。

    因為所有的心思都被兒子的眼淚佔滿了,戴沂純渾然不覺危險將至,就在她要跨步上前之際,身後突然竄出一抹高大身影,不由分說的就對她使出擒拿一

    因為事發突然,她根本來不及看清楚對方的長相,只能從那悍然的力道知道,是一個來者不善的男人。

    「放開我!放開我」

    驚慌拉扯之際,她頭上的鴨舌帽掉了,然後,她聽到一記熟悉的男嗓,咬牙切齒的喚道一

    「戴沂純」

    她楞住了,本能的仰頭看向說話的男人,下一秒,她一臉驚駭,宛若見鬼。

    啊啊啊啊一我的老天爺啊,事情怎麼會那麼剛好,什麼人不遇,偏偏讓她遇到姜睿明這個超級大天敵!

    現在死掉還來得及嗎?嗚。

    荊幼美最近一直懷疑自己被人跟蹤,調閱大樓的監視器並沒有什麼發現,由於她每次出入,身邊都帶著恩恩,他和殷若昂超擔心。

    料想,要是讓他們逮到這個變態跟蹤狂,肯定要吊起來鞭數十,驅之別院,如此才能解恨。

    沒想到他今天因為心情太糟,出斗跑步,居然就讓他這只黃雀逮個正著!

    是的,他最近的心情實在是糟透了,因為……

    一開始,他們都以為恩恩是殷若昂和前女友戴自華的孩子,孰料,前些天兩人特地約出來詳談,才愕然發現,這個孩子根本不是他們的,也就是說,這個孩子身份不詳!

    對於像這樣一個身份不詳的孩子,找不到爸媽的最後結果就只能報警,然後交由社福機構安置,可偏偏在這段誤會的日子裡,他們已經深深喜歡上這個小屁孩了,豐民本不忍心把年幼的他交給社福機構。

    不過這只是導致他壞心情的元兇之一,至於之二……

    姜睿明森森的看著戴沂純這個始作俑者,感覺身體裡積累多日的鬱悶,在這一刻被引曝。

    自從那天叮囑過要她打電話給他,他料想這個安分乖順的小女人不敢拖延太久,畢竟她不是個會拿喬的人,就算真要讓他等,也絕對不會超過二十四小時,可他萬萬沒想到,她不只敢讓他等,而且一等就是好幾天,讓他活像個呆瓜似的,每夭都對著手機發呆。

    好你個戴沂純,當真沉得住氣啊,還是根本不把他的告白當一回事?

    「說,你鬼鬼祟祟的在這裡做什麼?你在跟蹤那個女人跟小孩?」

    「我、我沒有……」

    「有沒有待會就知道。」他拽著她的手,朝荊幼美走去。

    戴沂純陡地心驚,這下完了完了,無論如何她都不能靠近啊,因為一靠近,事情肯定就要穿幫了!

    她越想越慌張,用力扳著姜睿明緊緊扣住她手腕的長指,恨不得可以逃得遠遠的,偏偏,事與願違。

    姜睿明揚聲一喚,「幼美」

    原本在安撫恩恩的女人轉過頭來,就連啜泣著說想要找媽咪的恩恩也跟著轉過頭來,然後,他既驚又喜的大喊一

    「媽咪」

    當下戴沂純腦中閃過一個想法:完了,這下死定了!可另一方面,卻也為這聲久連的呼喚而熱了眼眶。

    媽咪?!

    姜睿明像根木頭似的徹底傻了,他的呆呆什麼時候已經是一個三歲小孩的媽了?她還那麼年輕,不是嗎?她該不會是有夫之婦吧?

    荊幼美抑是怔楞得說不出話來,眼神在恩恩與眼前這個面生的女人之間來回移動。

    恩恩掙脫荊幼美的手,擺動胖呼呼的小腿,奔向戴沂純,肥短的雙手緊緊抱住她的雙腿不放,仰著小臉,可憐兮兮的問:「媽咪,你去哪裡了,恩恩好想你。」

    接著看見姜睿明拽看媽咪的手,他二話不說,化身為勇士,強悍的對他的睿叔叔說:「睿叔叔,不要欺負我媽咪,不要欺負恩恩的媽咪。」

    姜睿明愕然鬆手,難掩錯愕的看著戴沂純和恩恩抱成一團,哭成了淚人兒。

    拜託,他也想哭好不好!

    荊幼美是第一個回過神來的人,她拍拍這對母子,「好了好了,都先別哭,有什麼話,我們回去再說。」

    戴沂純點點頭,抹抹眼淚,也抹去恩恩臉上的淚痕,彎身一把抱起他,跟著荊幼美回去。

    姜睿明還一動也不動,整個人的三魂七魄好像都被打散了似的。

    荊幼美突然意識到他沒跟上來,停下腳步,往回走向他,「姜睿明,發啥楞,回去了。」

    他這才恍然回過神來,目光迎上戴沂純那雙不安的眼睛,他抿了抿唇,什麼話都沒說,默默的走進大樓。

    一行人搭著電梯直上八樓,來到荊幼美家。

    「坐。」荊幼美和善招呼。

    戴沂純先是怯怯的看了姜睿明一眼,才抱著兒子在沙發上坐定。

    「媽咪……」恩恩偎在她懷裡撒嬌蹭著。

    她笑望孩子的神情,充滿母性光輝,卻深深的扎痛了姜睿明純情的心。

    他邁步走向她一

    察覺一股壓力逼近,戴沂純敏感的抬頭望了他一眼,旋即又低下頭,緊張的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渾身冷汗直冒。

    「睿叔叔,你為什麼一直看我媽咪?」

    姜睿明沒有回答,只是伸手摸著恩恩的小腦袋瓜,神色淡漠的一直望著戴沂純。

    荊幼美感覺到兩人氣氛不對,尤其是姜睿明,打從看到恩恩的媽咪之後就一直怪怪的,好像受到什麼打擊似的,委實令人擔憂。

    看來,他們需要好好談談,這種時候不適合有孩子在場,於是她招招手,「恩恩,過來幫姨姨一個忙,我們倒果汁請媽咪喝,好不好?」

    「嗯,恩恩要幫忙。」他雀躍的爬下戴沂純的懷抱,迫不及待的要去幫忙。

    荊幼美牽過恩恩的手,對姜睿明使了個眼色,要他有話好好說。

    姜睿明用眼神表示會意,待荊幼美牽著恩恩離開後,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問:「為什麼沒有打電話給我?」

    她內疚的低下頭。「對不起,我、我忘了……」因為恩恩,她心亂如麻,根本沒有心思再想其他。

    忘了?原來,真正存在感薄弱的人,是他。姜睿明自我解嘲的笑了羹。

    「究竟是怎麼回事?你那天說的話是假的嗎?心疼也是假的嗎?你說小孩不是東西,不能說不管就不管,為什麼你卻一轉身就把他扔了?」

    他一直以為她是個善良的好女孩,可現在他突然不確定了,甚至懷疑,她在他面前表現得乖順膽小害羞,該不會全是美好的假象吧?

    咬了咬下唇,她虛弱的搖搖頭,「沒有,我沒有,這是場誤會,真的」她忍不住伸手拉他,希望他能夠相信她。

    姜睿明側頭看向她拉著自己的手,片刻,他不動聲色的抽回手,迴避她的碰觸,再問:「恩恩來的時候,背包裡放著一張照片,是我、幼美還有阿昂的合照,你怎麼會有那張照片?」

    「是我從你那裡……偷的。」那個不光彩的字眼,簡直令她羞愧欲死。

    偷?!姜睿明對她的回答感到傻眼,更令他傻眼的是,今天以前他居然還覺得她既單純又天真,臉紅的樣子比誰都可愛,現在想想,他自己才是個令人傻眼的超級大笨蛋。

    「你偷那張照片做什麼?」

    該說什麼?說她很喜歡他,一直都很喜歡他?說她害怕將來有一天會忘記他,有了那張照片,將來還可以用來想念?還是說她怕恩恩有天問起父親的模樣,屆時她就可以依著照片形容給恩恩聽?

    但最後,戴沂純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用陰鬱的雙眸,緊瞅看姜睿明。因為,她快要哭了,她怕話還沒說出口,就被眼淚搞砸了。

    「結婚了?」

    搖頭。

    「離婚了?」

    搖頭。

    「恩恩真的是你孩子?」

    點頭。

    「孩子的父親是誰?」

    連續三個快問快答之後,聽見第四個問題,她渾身一僵,咬唇看向他,雙眸睦了又膛,嘴巴張了又閉。

    良久,答案從粉色的兩片唇瓣間被吐出,「你。」

    姜睿明雙眸生寒,緊凝的眉心泛出慍意。

作者: 伊友    時間: 2013-1-2 10:12 PM

第九章

    透過荊幼美的軟性問話,姜睿明總算間接明白,為何之前他會覺得戴沂純看起來有些眼熟。

    時間回溯到二00九年,當時他剛加入理約,她是那裡的工讀生,儘管他們之間沒有太多交集,他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數面之緣多少累積了一點印象,加上她很清楚的說出,案發那晚正是他贏了東和專利訴訟的慶功宴,就能證明她絕對沒有說謊。

    雖然為何會發生一夜情,他的疑惑是解開了,但驚詫卻依舊存在。

    不敢相信,比小白兔還小白免的戴沂純,居然就是那個和他共度一夜、之後在床頭留下羞辱性的千元大鈔、重挫他男性尊嚴的可惡女人。

    不敢相信,就是那一晚,毫無感情基礎的兩人竟弄出了人命,而她連禮貌性的告知一聲都沒有,就背著他這個精子貢獻者,擅自決定生下孩子。

    更不敢相信的是,兒子今年已經三歲了,打從他出生以來,這八百多個日子,身為父親的他,連一秒鐘都沒有抱過自己的兒於,因為,他從頭到尾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長指緊緊按著太陽穴,姜睿明覺得額頭正在大爆青筋,連血管也不安分的跑來湊熱鬧,一副隨時要破皮而出的態勢。

    再不冷靜,搞不好下一秒就要自燃了!

    冷靜冷靜冷靜冷靜……他在心裡用力的叮囑自己。

    好,基於法律不溯及既往的原則,過去那些茉謬事情他就大發慈悲一筆勾消、不跟她計較了,但是一

    她來事務所工作的這三個月,他們幾乎每天都見面,甚至三天兩頭共進午餐,難道她就沒有想過要告訴他孩子的存在嗎?

    哪怕這念頭只是琳的一閃而過。

    還是說,對於他的一無所知,她其實覺得有趣極了,包括他那樣認真的對她提出交往的要求,該不會在她眼中都只是淪為笑話一則吧!

    想到這,姜睿明不得不說,如果殺人無罪,他真的真的會宰了她。

    而且是一刀斃命那種。

    因為這個戴沂純真是太有才了,特別的可惡、特別的心狠、特別的……哎唷,他不知道啦!

    愛面子的人就是有一種好處,即便心裡已經波濤洶湧氣到快要爆炸,臉上還是很冷靜,姜睿明就是這種人。

    當然,這得歸功於他與生俱來極佳的忍功,才沒在尚未建立父子感情的兒子面前,全面性的撲殺他媽咪。

    瞧,就連殷若昂都飛車趕回來了,可見這女人搞出來的事情有多誇張。

    他沒有聽他們在說些什麼,事實上他拒絕去聽,因為怕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怒火會被瞬間點燃。

    他故意讓自己置身事外,冷漠的坐在靠窗的沙發上,兩隻眼睛死死盯著窗外的藍夭一

    嗯,不錯,荊幼美家裡的景觀挺不賴的,不像他那間,藍天只有一半,待在這個客廳,十次有九次心情會變好。

    「姜睿明?姜睿明?」

    聽見荊幼美的叫喚,姜睿明緩緩回頭過,思緒像是才剛從很遠很遠的彼端被召喚回來,表情呈現一種木然,須臾,才淡揚嗓音說:「口渴,喝水。」

    無視於擺在他正前方的那杯果汁,他冷凝著臉色,站起身,像是在走伸展台似的悠然走向廚房,替自己倒了一杯夏日特調涼白開。

    咕嚕咕嚕的灌下一大杯,降火。

    重回客廳,眼睛逐一掃過在場眾人,卻不忘故意跳過戴沂純。

    他小心眼?他愛記仇?哼,他就是,怎樣?

    目光落在好友身上,「幼美、阿昂,可不可以麻煩你們先帶恩恩離開,我想跟這位戴小姐單獨談談。」他很用力的強調了一下「戴小姐」這個稱呼。

    意識到他刻意在他們之間架起藩籬,戴沂純有說不出的難受,可又能怎樣?是她咎由自取,只是,想到要獨自面對他,她的胃就忍不住一陣劇烈翻攪。

    「姜睿明……」

    在他方才放空的時候,已經主動跟戴沂純建立發誼的荊幼美原本還想說點什麼,但殷若昂卻制止了她。

    她只好暗吁了一口氣,「那好吧,我們帶恩恩出去散步,這裡留給兩位慢慢談。」說完,便牽起恩恩的小手,準備出門。

    「媽咪,你不去嗎?」恩恩一直回頭看著媽咪,小小年紀的他,也感受到氣氛不太對。

    戴沂純僵硬的臉龐勉強擠出笑容,柔聲說:「你跟姨姨去,媽咪會在這裡等你。」

    雖然心中小小的失望,還是乖巧的應允了。「喔」敏感的他看看媽昧,又看看睿叔叔,「睿叔叔,你不可以欺負我媽咪喔,不然恩恩就不要喜歡你了。」

    如果是今天以前,還在喝奶的小傢伙這樣恐嚇他,姜睿明肯定會用他最邪惡的手法,竭盡所能的呵他癢,非得教他奶聲奶氣的求饒才罷手,只是……唉,他可憐的兒子,好不容易有爹叫,卻喊錯了人,白讓殷若昂佔了便宜。

    揉揉恩恩軟軟的頭髮,姜睿明心中五昧雜陳。

    「恩恩,走喔。」荊幼美很有效率的和殷若昂一起把恩恩帶出門。

    大門關上的瞬間,門板觸碰門框發出砰的一聲,戴沂純跟著顫了一下。

    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快,手心冷汗直冒。

    荊幼美那個浪漫的傢伙肯定以為他們有很多話要說,事實上,姜睿明並沒有打算過度浪費唇舌。

    他少爺此刻心情很不優,沒陪笑的興致,誰惹誰倒媚。

    捨棄舒適的沙發不坐,為了跟她面對面,他一屁股坐在客廳裡那張矮長桌上,拽拽的踉起二郎腿,對著幾乎要把小腦袋垂到兩腿間的人說:「現在是要用發心跟我說話?」

    被這麼冷冷的刮了一下,早已是心驚膽跳的戴沂純趕緊抬頭,像是犯錯的小學生,在他面前正襟危坐,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黑眸閃了一下,「真的是我的小孩?」

    「對。」他是她唯一有過的男人,恩恩的身世再肯定不過。

    「我要驗DNA。」他是法律人,習慣一切看證據說話。

    雙眉微燮,臉色一陣青白交加,被質疑的不信任感令她很不舒服,她不由自主的捏緊粉拳,凝聲說:「可以,可是我有條件一」

    條件?!

    姜睿明將銳利眼眸瞇成一條細線,頓覺亮爾。她似乎搞錯情況了,現在可不是她有資格開條件,不過,聽聽無妨,於是他點點頭。

    「驗過DNA後,只要證明恩恩是你的兒子,就請你像個男人,負起一個父親該有的責任」她瞪著他,像是在扦衛什麼似的。

    戴沂純從來就不是撂狠話的料,但這次她是真的被他激到了。

    很好,亮出利爪了。姜睿明挑了挑眉,彎起唇線欣然允諾,「當然,我一定會爭取孩子的監護權。」

    她楞住,好像他說的是什麼複雜的程序語言,以至於她一時翻譯不過來。

    「你、你說什麼?」她顫聲問。

    「有這麼驚訝嗎?身為父親,我主動爭取兒子的監護權,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他似笑非笑的瞅著她。

    戴沂純瞬間腦袋一片空白,表情怔然的望向他,老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她不是沒有假設過這個可能性,而且還不只一次,可真的聽他親口說出,還是覺得驚詫萬分。

    原來,惡夢成真的感覺是冷,一種從骨子裡散發出的寒冷。

    戴沂純臉色慘白,身子更是搖搖欲墜,雙手不自覺的環抱住自己,希望能給自己一點支撐的力量。

    「你、你不可以這樣做。」兩片粉喇的唇瓣吐出一縷微顫的聲音。

    「為什麼?」

    這還需要問嗎?「恩恩是我的孩子。」她快哭了。

    「別忘了,他也是我的孩子。」姜睿明非常好心的提醒她,不過從語氣聽得出來,他正在咬牙切齒。

    「可是,這些年來一直都是我們母子倆相依為命的。」

    是啊,這些一年來一直是他們母子相依為命的生活著,但是她有沒有想過,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她,不是他。

    她的話,點燃了姜睿明身體裡的怒火,他伸手揪住她上衣領口,蠻橫的將她一把扯到面前。

    「那是因為你從來沒有讓我知道我有一個兒子,是你剝奪了我當父親的天職,剝奪了我兒子享受父愛的權利。」儘管他將聲音壓得極低,卻壓制不住潛藏其中的憤怒。

    她被徹底駭住,膛瞪著兩隻大眼睛,無言。

    陰沉的臉色、意怒的眼神、瀕臨失控的舉措……這些都是她不曾見過的姜睿明,他在生氣,非常非常的生氣。

    被他的憤怒駭住的同時,伴隨而來的是對他濃濃的歉疚。

    「對、對不起。」無法為自己辯駁的她硬咽道歉,「可是,可不可以不要把恩恩從我身邊帶走,我拜託你,拜託你……」淚水奪眶而出。

    姜睿明沒有回答,鬆手放開她,別過頭,逼自己不去在意她的淚眼婆娑。

    可惡的女人,現在是想要用眼淚博取他的同情嗎?她該不會以為只要流幾滴眼淚,就可以隨便把人玩弄於股掌之間吧?

    她錯了,只有傻瓜才會為女人心疼。

    他不看她。

    他拒絕看她。

    他打死都不會承認,自己的心正因為她的眼淚而方寸大亂。

    他們之間再無對話,偌大的空間,就只剩下戴沂純一個人的低泣聲。

    姜睿明可以閉起眼睛,也可以關上耳朵,卻始終無法趕走那不斷在心口縈繞盤旋的窒息感,這讓他越來越煩躁。

    忍無可忍,他最終轉頭瞪向她,凝聲警告,「再不收起眼淚,我就讓你永遠都看不到孩子。」

    聞言,戴沂純憋住情緒,瞬間停止嚼泣,來不及收起的眼淚懸在眼眶邊緣,眼睛一眨,馬上滾落臉頰留下淚痕,她火速抹去,湮滅證據。

    這一連串可憐兮兮的舉動,差點瓦解了姜睿明刻意築起的憤怒表情。

    他索性起身,走向面對一大片藍天的窗前,背對她。

    該死!即便是這種時候,他還是覺得心動,對這個拆散他們父子的可惡女人,無法克制的心動著。

    她哭泣的樣子,美得楚楚可憐……

    垂在身體兩側的手緊緊的握住,似乎非得這樣,才能克制住想要對她心軟的念頭。

    他們就這樣一直各自安靜著,直到外出散步的三人回來。

    生性熱情的荊幼美除了提議一起吃頓飯外,席間,她甚至要戴沂純搬來和她一起同住,理由是因為這些日子的相處,讓她徹底喜歡上恩恩這個孩子,她想要時時刻刻都能看到恩恩。

    哼,有沒有搞錯啊,恩恩可是他的兒子,最好他會讓兒子去住別人家啦,就算是隔壁也不行。

    姜睿明的兒子當然要住姜睿明的家,至於姜睿明兒子的媽咪……能怎麼辦,當然還是住他姜睿明的家。

    吃過飯後,他親自開車送戴沂純回住處收抬東西,當天晚上,姜睿明的單身漢之家不只多了一個三歲的兒子,還多了一個一兒子的媽。

    這就是所謂的一家三口吧?

    他們這樣算是一家團圓了嗎?

    兒子都三歲了,照理說他們應該是關係親密的兩個人,但實際上他們連戀愛都還沒談過。

    姜睿明是有說過要交往,可才剛萌芽的感情被這麼一攬和,順序錯亂,即便不畸形也變形了。

    現在兩人雖然同住在一個屋簷下,關係卻處在一個很尷尬的狀態,不算陌生卻又稱不上熟穩,加上怒氣未解的姜睿明下意識的避開戴沂純,距離真正的團圓,他們顯然還有很大的努力空間。

    幸好,給恩恩一個溫暖的家庭這個共識是有的。

    星期五的晚上,戴沂純終於在客廳堵到了姜睿明。

    姜睿明眸底閃過一抹意外,他以為,她現在應該在房裡講故事給恩恩聽才對,而不是這樣直挺挺的站在他面前,讓他退無可退。

    「恩恩已經睡著了。」

    他收起意外神色,佯裝鎮定,「有事?」

    用力的點點頭,然後,她童出一紙信封,以著一種恭敬到不行的態度送到他面前。

    挑了挑眉,視線睞去的時候,短暫的停留在她手中的信封上,接著直接落在她粉嫩的秀氣手指上。

    邪惡的念頭湧起,真想抓來咬一口,讓她可憐兮兮的吃記疼,好纖解他心裡的鬱悶,但,終究只是想想而已……

    「這是什麼?」

    「這個月的房租。」仰起掛看大眼鏡的小臉,誠懇的說:「我知道你是因為恩恩才答應讓我住在這裡的,我很謝謝你,可我總不能白住,以後我每個月會付你房租,請你收下。」

    姜睿明動也不動,垂視著身前的她,一股前所未有的恆怒倏地湧上心頭,力持鎮定的俊逸面容起了變化。

    好你個戴沂純,現在是怎樣,沒把他氣死,今天晚上就會睡不著,是不是?

    混帳!都還沒跟她算當年那筆他男性拿嚴被踐踏的帳,她今天又拿房租來惹惱他,他這輩子從沒被這樣羞辱過,而且還是被同一個女人接二連三的羞辱。

    難道在她眼中,他是那種窩囊到需要跟女人伸手要錢的傢伙嗎?

    怒極,他猛地伸出手一

    不過腦中最後一道理智及時拉住他,他沒拍上她線條漂亮的頸子,而是用飽合怒意的食指指著她,「收回去、馬上!要是這種情況再發生一次,你就死定了」

    這次,他說到做到,否則他姜睿明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我……」她隔著磨損嚴重的鏡片,瑟縮著肩膀,很無辜的看著他。

    發生什麼事了?好端端,他的臉怎麼突然變得這麼黑?她傻氣的抬頭看看頂上燈光柔和的最燈,晴付,這玩意兒會把人瞬間曬黑嗎?

    「讓開。」

    戴沂純一時沒反應過來,方才指著她鼻尖的食指無預警的往她肩膀一戳,她駭了一跳,往旁邊閃開,他越過她,忿忿的走向玄關,抓起車鑰匙,走人。

    這拂袖而去的舉動,讓她很受傷。

    他就這麼討厭她,連她的誠心誠意都一起討厭嗎?

    視線被陡升的一霧氣籠罩,戴沂純的心情蕩到了谷底……

    同樣心情蕩到谷底的,還有姜睿明。

    他坐在吧檯前,線條僵硬的臉龐又陰又黑,渾身散發出一種生人勿近的黑暗氣息,他抓起酒杯,猛地一口喝盡。

    這已經是第三杯威士忌了,而他顯然還打算繼續喝下去。

    在連續幾個辣妹都被他的無敵臭臉逼得敗陣下來後,終於來個模樣斯文的死士,勇氣可嘉的往他身旁的空位坐下,「一杯馬丁尼。」

    姜睿明朝聲音的方向睞去一眼,「自以為是007?」

    「所以你是包青天?」臉這麼黑,黑人都沒你黑!

    「你可以再幽默一點。」咬牙切齒的晚了殷若昂一眼。

    「怎麼突然想到找我喝酒?這種時候你這個把拔不是應該在家陪恩恩說床邊故事嗎?」

    「有人說得好極了,不到三秒鐘就把我兒子催眠撂倒了。」根本沒他上場救援的機會,一想到這,心情不禁微酸。

    興味挑眉,「喔,那她怎麼沒有順便也把你這頭噴火龍催眠撂倒?」

    「殷若昂,你現在是想當人肉串燒嗎?」他不介意噴火成全他。

    殷若昂笑了,接過酒保遞來的馬丁尼,廢了一口。「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以為你們兩個應該喝完大和解咖啡,和平共處了。

    悻悻然的吐了一口氣,「那女人居然說要付我房租。」

    「你收了?」

    激動反駁,「當然沒有,我從不跟女人伸手要錢的!我叫她收回去,而且還警告她,要是再來一次,她就死定了。」

    「姜律師,你的行為已經涉及恐嚇。」

    「打電話叫警察把我抓走啊。」他無賴的說完,又喝了一口酒。

    「奇怪,沂純付房租你就生氣,那我請你吃飯你怎麼都不會生氣?不只不生氣,還常常主動要求。」

    「祈純?你跟她很熟啊,叫那麼親密幹麼?還有,你是女人嗎?」沒好氣的睨他一眼,「你賺那麼多,反正錢擺在銀行不過就只能生利息,還不如請朋友吃頓好吃的,你開心、我開心,大家都開心。」

    「女人也有賺很多錢的。」

    「當然有,但絕對不是戴沂純,姑且不說那副眼鏡,款式舊得連我爺爺都嫌棄,鏡片都已經刮損得那麼厲害,她也沒打算要換,克難的一戴再戴,也不怕哪天眼睛瞎掉。幼美再怎麼男孩子氣,也知道打扮自己,時間到了,該去週年慶朝聖就去朝聖,反觀這位戴小姐,衣服永遠是藍白灰黑不說,就連一個百來塊的小髮飾都捨不得買,一個花樣年紀的女孩,吃穿用度卻省到不能再省,這像是有錢人的行為嗎?」

    「確實不是。」

    「既然不是,幹麼逞強說要付我房租?」

    「所以你現在是在替她心疼?」

    心疼?!

    殷若昂的說法,讓姜睿明突地覺得面子掛不住,好像有什麼秘密冷不防的被人一把揭開似的,他很困窘,覺得渾身不自在。

    「最、最好是……」

    拜託,他又不是吃飽撐著,真有那麼多餘的精神,還不如拿來心疼自己被她踐踏又踐踏的男人尊嚴還實際些。

    「不然呢?」

    「殷若昂,我才沒有心疼她,她充其量就只是我兒子他媽而已。」怪叫否認。

    「那你大可開開心心的把錢收下來啊則

    「你是耳垢積太深,沒聽到我剛剛說的話嗎?我從不跟女人伸手要錢的。」

    「阿睿,承認自己的真心有那麼難嗎?我知道你氣她隱瞞你恩恩的事情,可是你怎麼不換個角度想,選擇隱瞞的同時,代表她必須不顧世人眼光,獨力扶養恩恩,你想,這對一個才二十歲的女孩來說,得要有多大的勇氣?

    「我一直以為養小孩沒什麼難的,給吃給睡給玩就好了,可是當了幾天的單親爸爸後,我才明白,我把養育這件事想得太簡單了,所以,我其實還滿佩服她的,你看,她把恩恩教得多好。」

    這次,姜睿明沒有任何反駁,只是默默的喝酒。

    「生氣歸生氣,氣過了就一筆勾消吧。自尊是重要,但拿自尊換一個人的真心是很值得的,大不了要她一輩死心塌地的補償你。你這麼精明,不會不知道哪個划算吧?」

    「你什麼時候看牙看到兼做心理治療了?」

    「特別服務,友情招待。」

    「唉。」

    端起酒杯互碰,各自飲盡杯中物。

    喝完了這杯酒,他們決定離開這喧鬧的酒吧回家去。

    「唉,付錢。」

    「為什麼又是我?」殷若昂抗議。

    手一攤,「我剛剛剛出門的時候太生氣,忘了帶皮夾。」

    「姜大律師,你也太掉漆了吧」

    「要不然你以為我幹麼打電話給你?」

作者: 伊友    時間: 2013-1-2 10:16 PM

第十章

    不知道是不是殷若昂的話起了作用,還是過了憤怒的最高點,情緒就不再那麼張狂了,總之,姜睿明覺得心情好多了。

    回到家,時間剛過子夜十二點,戴沂純和恩恩都已經就寢。

    不同於白天被孩子嬉鬧聲完全填補的充實感,此刻,家裡很靜,靜得他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聽得很清楚。

    看見屋內點著一盞小燈,在黑暗中為他指引著方向,他的心頭微微的暖了起來。

    脫掉鞋子,換上室內拖鞋,經過白天很明亮的客廳,繞過那張因為太舒服而每躺必睡的長沙發,腳步輕緩的順著空間動線準備回房。

    在回到主臥之前,會先經過客房,那裡現在是戴沂純和孩子在使用。

    目光不經意掃過那扇淺色房門的時候,耳邊彷彿又響起殷若昂的話!!

    你怎麼不換個角度想,選擇隱瞞你的同時,代表她必須不顧世人眼光,獨力扶養恩恩,你想,她得要有多大的勇氣?

    恩恩今年三歲,推算起來,戴沂純懷孕那年,不過也才二十歲,是還在唸書的年紀,因為那晚的意外,她提前結束了青春,走進一個截然不同的境地,學習承擔生命。

    他不是很明白,她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但誠如殷若昂所說,她得需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面對迥然不同的生活。

    印象中的她,明明就是個柔柔弱弱的膽小鬼,哪怕只是不經意的多看她一眼,就會馬上羞紅了臉,到底哪來的自信跟勇氣,敢做出這樣大膽的決定?

    女人,絕對是世界上最令男人匪夷所思的一種生物。

    而他突然很想看看那個生物……

    這樣的念頭方在腦中湧現,下一秒,腳跟一旋,在他意識到自己的動作之前,人已經站在客房裡的雙人床邊。

    床頭那盞卡通樣式的小夜燈散發出朦朧的黃,讓他得以看清楚和衣睡臥在床上一大一小的身影。

    她側著身體,面對著孩子,纖細的手臂橫過孩子身上,保護的摟著他。

    小傢伙嘟看嘴巴,小小的身子幾乎完全偎進母親的懷抱裡,一臉滿足心安的甜睡看,小手好巧不巧就搭在她的胸上。

    姜睿明想起不久前發生在辦公室的襲胸意外,差點笑出來,抹抹鼻子,暗自做出結論一

    遺傳,真是可怕的東西。

    這一大一小因為挨得近,雙人床還空了大半空間出來,姜睿明看著看著,心口湧起一股說不出來的嫉妒,有種被排擠冷落的錯覺,尤其他們還睡得特別甜甜,害他也好想加入。

    躺一下應該沒關係,不吵醒他們就好。

    這個念頭鼓舞了他,於是他小心謹慎的坐上床沿,踢掉腳上的拖鞋,緩緩的側過身,躺下。

    他枕著自己的手臂,在朦朧昏黃的光線裡,看著孩子跟孩子的媽。

    已拿掉礙眼眼鏡的戴沂純,一張巴掌大的秀氣臉蛋,光線在她臉上形成陰影,巧妙的突顯出她的柔美。

    他情不自禁的朝她伸出手,手指凌空,逐一撫過她的眉眼鼻口……

    理智提醒他,應該起身離開了,可眼前的寧馨睡容,卻不斷的在對他說,沒關係,再看一下沒關係,再享受一下這樣平和的氛圍又有何妨……

    是呀,又有何妨?又有何妨?

    他感覺自己像是徜徉在一團棉花之中,柔軟而舒適,呼吸是香的,那是戴沂純身上沐浴乳的味道,微甜,吐納之間鑽入他的鼻腔,平靜他的心緒。那些惱怒情緒隨著每根神經的逐一放鬆,而被遠遠的拋在腦後,看著看著,眼皮漸漸的沉重,漸漸瞇成了一條細線,漸漸的,完全圍上一

    戴沂純一早醒來,看見床上多了一個人,嚇了一跳!

    姜睿明怎麼睡在這裡?他不是一直刻意迴避她嗎?更別說她昨晚不過是拿一房租給他,誰曉得他又氣得嗆聲威脅,所以現在他是走錯房間口勢………但在自己家裡……

    她歪著頭,越想越古怪。

    他屈肘當枕,身上穿的是昨晚出門時的衣服,因為沒有蓋被子,修長的身子微縮,本能的做出取暖的姿勢。

    這是她第二次看見他睡著的樣子,與世無爭的睡容讓他看起來像個孩子,可在那些散覆在前額黑髮的幫襯下,又讓他充滿魅力,像個男人。

    但不管是男孩還是男人,在戴沂純眼中,都是一樣的好看。

    她看看他,又看看恩恩,發現,這父子倆的眉眼還真是像極了,恩恩儼然成了縮小版的姜睿明。

    端詳之際,恩恩動了動了身子,睜開眼睛,看見媽咪醒了,下一秒,他一古腦的爬了起來,揉著惺忪的睡眼,喊道:「媽咪……」

    戴沂純趕緊伸出手指往唇上一壓,對他做出「噓」的動作,「小點聲,把拔還在睡。」

    把拔?搖靈著小腦袋往後一看,果然看見正在睡覺的「睿叔叔把拔……」

    因為先前的認爹烏龍,讓恩恩叫了殷若昂好一陣子的把拔,可現在大人們又跟他說,睿叔叔才是真正的把拔,為了適應這段稱呼混亂的過度期,三歲的他令人驚喜的發明了「舊把拔」跟「睿叔叔把拔」的稱呼,藉以區分殷若昂和姜睿明兩人。

    「睿叔叔把拔為什麼睡在這裡?這是恩恩跟媽咪的床床敷。」他很好奇的看看姜睿明,又看看戴沂純,繼而又問:「我們要叫睿叔叔把拔起床嗎?」

    她趕緊拉住作勢就要碰觸姜睿明身體的小於,搖搖頭,「把拔纍纍了,恩恩乖,我們不要吵把拔睡覺。」

    「是上班纍纍嗎?」

    戴沂純點點頭。

    「喔。」他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那恩恩會安靜,不吵吵,噓……」嘟起嘴巴,豎起短短的手指靠在嘴邊,傻氣又認真的模樣,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戴沂純朝窗外看去,灰撲撲的天空透著一股微冷,她從櫃子裡拿出恩恩的薄外套。「來,剛起床有點冷,把外套穿上,然後媽咪帶你去刷牙牙、洗臉臉。」

    「噓,要安靜,媽咪不可以說話。」他小聲提醒。

    她從善如流的也回噓了一聲,表示明白。

    穿好了外套,小傢伙鑷手鑷腳的下了床,母子倆手牽手正要走出房間,她突然感覺兒子扯了扯她的手一

    「怎麼了?」

    「睿叔叔把拔沒有蓋被被,會感冒。」

    不等媽咪回話,恩恩已經抽回手,再度攝手鑷腳的爬回床上,把自己心愛的彼得兔被被,小心翼翼的拉到姜睿明身上蓋好。

    大功告成後,他彎起笑容,滿意的滑下床,回到媽咪身邊,手牽手一起刷牙洗臉去。

    姜睿明繼續沉沉的睡著,溫暖讓他原本緊繃的身體瞬間放鬆,門外那些細碎輕緩的走動與低語,並末驚擾他的睡眠,反而像催眠曲,讓他睡得更沉

    不知道過了多久,意識彷彿從遙遠的地方回籠,睡得極好的他睜開眼睛,又眷戀閉上眼睛……

    好舒服,感覺很久沒有睡得像今天這麼香甜了。

    他大大的伸了個懶腹,翻身的同時,他睜開眼睛,無預警的對上一雙圓滾滾的漂亮眼睛一

    「恩恩?!你在這裡做什麼?媽咪呢?」

    「我來幫你蓋被被啊」

    為了怕睿叔叔把拔踢被被著涼,他已經來回好幾趟喔

    姜睿明低頭一看,果然看見自己身上蓋著他的彼得兔被被。

    「媽咪說你上班纍纍了,所以才一直睡一直睡,我很乖,都沒有吵喔」

    「嗯,恩恩真的很乖,謝謝你的被被!」伸手揉揉兒子的頭髮,以表讚許。

    雙腳落地,姜睿明習慣性的第一時間找尋他的晨袍。

    咦,怎麼沒看見?東看西看後,他心中益發覺得古怪,是眼花還是怎麼的,總覺得這裡不大像他的房間,他明明記得他的床是……

    驀然,睡前的記憶從腦海中跳了出來,他對照眼前的一切,腦袋飛快的理解到一件事情一昨天晚上他並未回自己的房間就寢,而是直接睡在客房!

    他懊惱的揉了揉太陽穴,有一種快要瘋掉的感覺,根本不敢想像早上戴沂純看到他時的錯愕表情。

    這下無顏見江東父老了……

    「睿叔叔把拔,我們今天晚上還會一起睡覺嗎?」

    孩子真誠的發問,無疑是往羞愧欲死的姜睿明心口再補一刀。

    「我可以把我的彼得兔被被分你一半喔,還是你想要跟媽咪蓋同一條被被?」恩恩一派天真問。

    跟戴沂純蓋同一條被子?!

    這這這……太刺激了,大清早就給他這種想像,他哪裡吃得消。

    正當他感到無力招架之際,房門被推開了一

    恩恩回頭,看見媽咪,連忙大聲說:「媽咪,睿叔叔把拔醒了,我沒有吵吵呢,睿叔叔把拔說我很乖。」

    姜睿明一看到她出現,就莫名覺得尷尬到了極點,下意識就想要拉被子把自己裹住,只是彼得兔被被那麼小,根本不夠包住龐大的他。

    他抓抓頭髮、抹抹鼻子、清清喉嚨,直到再也想不出任何迴避拖延的把戲,只好硬著頭皮抬起頭,困窘的開口,「早。」

    「早。」

    「那個……我昨天……」向來辯才無礙口若懸河的姜大律師,此時此刻完全落入一種詞窮的難堪狀態。

    原本也有些害羞的戴沂純,一看到他臉上爬滿了尷尬的暗紅,就連耳根子也無法倖免,差點笑了出來。

    她嘴角微揚,可又怕被他發現她在竊笑,會惹得他不悅,只好扭曲著蠢蠢欲動的唇瓣,強忍笑意。

    不過,除非姜睿明瞎了,才會沒看見她扭曲抽動的嘴角。

    就在兩人都不知道該如何收拾眼前的尷尬、反而讓彼此更尷尬的同時,外頭傳來荊幼美呼喚戴沂純的聲音。

    「我去看看。」戴沂純轉身快步離去。

    姜睿明爬爬頭髮,發現小傢伙還在看著他。「怎麼了?」

    「睿叔叔把拔,你還沒有回答我敷,我們晚上還會一起睡覺嗎?我想要牽著你跟媽咪的手於一起睡覺。」

    「牽手怎麼睡?」

    「那抱在一起好了,我跟媽咪都會抱在一起睡覺喔」

    他跟戴沂純……抱、抱在一起睡覺?!那恐怕會弄出第二條人命吧……

    「這個問題,等晚上睡覺前再討論好了。」姜睿明拍拍小傢伙的屁股,快步離開客房,回主臥去梳洗更衣。

    站在蓮蓬頭下,熱水嘩啦嘩啦的往結實精瘦的身體沖刷的同時,腦袋卻不斷反覆想起恩恩不帶邪惡遐思的話語一

    他跟戴沂純抱在一起睡覺,抱在一起睡覺……該死!他竟然很邪惡的有了反應。

    姜睿明趕緊把熱水關掉轉開冷水,凍結邪惡。

    梳洗過後,姜睿明換上乾淨的休閒服走了出來,兒子被野放在客廳,自得其樂的玩著小車車,兩個女人則窩在開放式廚房裡。

    原來是屋裡有顆大電燈泡,難怪特別礙眼兼刺眼。

    姜睿明不滿的問向荊幼美,「你這麼早來我家幹麼?」

    「現在還早?姜睿明,麻煩你睜大眼睛看看牆上的時鐘,現在已經是下午兩點了,你不只錯過早餐,連午餐都錯過。是有沒有這麼累啊,居然睡到現在,我和前純做的麵包都快要烤好了。」

    下午兩點?他心中微訝,下意識的往時鐘看了一眼。天啊,他居然睡了那麼久,而且還不是睡在自己的床上,這對有認床癖的他來說,實在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畢竟,比起身體,睡眠是最難臣服的呀!

    更別說他還睡得好極了,醒來後覺得活力飽飽,一點也沒有越睡越疲備的問題。

    廚房的微波爐傳來嘩嘩嘩的聲音,喚起了姜睿明的注意,他看見戴沂純正套上隔熱於套,從微波爐裡取出一盤豐盛的美式早餐。

    好香……下一秒,哇哩咧,他的肚子果然很不給面子的咕咕作響。

    其實也很合理,畢竟都錯過兩餐了,再說,人長得再帥再飄撇,也還是個人,一樣要吃五穀雜糧才能活,所以肚子餓很正常。

    姜睿明不斷在心裡說服鼓勵自己,很努力的鞏固已經出現裂縫的自信。

    戴沂純端著食物走向他,小聲說:「先吃點東西吧。」

    他循聲看向她,她果然又臉紅紅,兩人的視線短暫交會,一種無以名狀的暖昧在彼此之間傳遞,須臾,又各自避開。

    突然覺得心悸得厲害,血液裡還有著一股說不出的興奮在流動著,教他有種戀愛的錯覺。

    意識到有雙好奇的眼睛在盯著自己和戴沂純,他斜斜睞過去,送她大白眼,同時不爽的腹誹一這個荊幼美真是名副其實的大電燈泡!

    他皮厚不怕燙,反正再燙也燙不過他那顆正在劇烈跳動的心,便直接伸手接過盤子。「謝謝。」佯裝鎮定的閃到一旁,享用遲來的餐點。

    荊幼美看看戴沂純,又看看姜睿明,總覺得這兩個人之間有股說不出的古怪。

    「沂純你怎麼了,臉突然變得好紅。」她大聲問,很故意。

    戴沂純直覺摸了摸微微發燙的臉頰,「有、有嗎?」心虛又害羞的迴避荊幼美那雙過分犀利的眼睛。

    第一次看到這兩個人,荊幼美就注意到,這個單純的女人一遇到姜睿明就沒有招架的餘地,不是臉紅就是緊張心慌,完完全全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

    這種情況,老實說,沒啥好意外的,真正令她覺得意外的是,姜睿明現在是在跟人家純情什麼,他不是很會把妹嗎?怎麼現在倒演起了純情小伙子,也開始學人家不好意思了。

    呴,孩子都三歲了,又不是沒熟過,到底是在客氣啥啊?

    姜睿明兩三口吃光了餐點,把餐盤放進洗碗機裡,就摸回書房去了。

    沒辦法,荊幼美纏著他兒子的媽,他一個大男人去卡在那邊很奇怪,姑且不說別的,荊幼美肯定會吐槽他,他說什麼都不可以讓人有機會在他的女人面前損及他大男人的拿嚴。

    咦,他的女人一戴沂純是他的女人?!

    嘴角一勾,覺得還滿爽的,本來就是啊,他早跟她提出交往的要求了,如果不是這些突發事件的攬和干擾,憑他姜睿明的效率,早把人「就地正法」了,說是他的女人也是應該的。

    此時,外頭的笑聲悶悶的從門縫傳了進來,他的好奇心立刻被勾了起來,很想知道她跟荊幼美在說什麼,笑得那麼開心。

    於是他起身,小心翼翼的打開一道門縫,豎起聽力極佳的耳朵一偷聽。

    貢獻完姜睿明年少時的模事後,荊幼美忍不住好奇的問:「你當初發現自己懷孕了,沒有想過要告訴他嗎?」

    好樣的,這個荊幼美果然會發問,不去當記者真是太可惜!姜睿明暗自讚許。

    生性害羞的戴沂純低下頭去,左手不自覺的扭扯右手,「有。」

    「那怎麼沒行動?是沒找到,還是……」

    她話還沒說話,戴沂純已經搖頭否定了她的猜測。

    「發生那樣的事情,我也要負一半的責任,只是,我們兩個一點感情基礎都沒有,我怕即便告訴他懷孕的事情,他也不會答應我把孩子生下來,我不想扼殺無辜的小生命」

    「所以你就自己一個人承擔了?」荊幼美聽了好心疼。

    書房裡的某人也好心疼,心疼她把原本屬於他的那一部分壓力,一併承擔了,就憑著那副單薄瘦弱的身子。

    戴沂純淡笑一抹。畢竟,最糟糕的時間都過去了。

    「那你的家人呢?你未婚生子,他們沒有說什麼嗎?」

    聞言,她的笑容突然變得有點苦澀。

    「我父親把我趕出來了,我已經三年多沒有和他們見過面了。」

    儘管現在戴沂純說得淡然,但心裡仍是隱隱作痛,畢竟是最親近的家人。

    但她不怪他們,是她讓他們被指指點點,是她不好。

    聽見她被趕出家門,姜睿明的心猛然揪緊,差點快要喘不過氣來,不敢想像,那時才二十歲的她,是如何一個人面對人生的大轉折,更別說她當時肚子裡還有一個小生命呢。

    他瞬間感到心情沉重,想她最是辛苦的時候,他一個人卻安然過著每一天,強烈的自責充斤在胸口,他實在虧欠她和孩子太多太多了,用一輩子補償都不夠,他卻還理直氣壯的指責是她拆散了他跟孩子。

    混帳!姜睿明,你真的很混帳!

    「沒事的,都過去了,以後有我在,我絕不會讓你跟恩恩吃苦的。」荊幼美豪氣干雲的拍胸保證。

    姜睿明在書房聽了,差點沒吐血。

    媽的,荊幼美,搶人台詞幹麼,那是我要說的話!

    不過,她倒是把他的心裡話都說出來了。

    沒事的,都過去了,以後有他在,他絕不會讓她跟孩子吃苦的,哪怕是一丁點的不順遂,他都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

    「謝謝。」戴沂純很感激,臉上笑咪咪的,「其實,我一直很幸運,總是遇到很好的人,像李璐呢,她是我很好的朋友,這些年多虧了她和她媽媽我和恩恩才能過得這麼幸福。像這次她背著我偷偷把恩恩送來,就是因為太心疼我,她只是不明白,任何的辛苦對一個媽媽來說,其實都是幸福的。

    這個傻女孩、傻呆呆,都慘成這樣了,還說自己幸福!

    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姜睿明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荊幼美真的好喜歡這個堅強又樂觀的女孩,她值得一個好男人來守護,當然,得是她心裡的那個男人。

    「沂純,你還喜歡姜睿明嗎?」荊幼美直白的問。

    書房裡,坐椅子上偷聽的姜睿明,身為律師的本能,很敏感的警覺到這個問題的關鍵性,不自覺將上身往開放式廚房的方向傾斜又傾斜,下一秒,他沒聽到答案,倒是聽到女人的尖叫一

    「啊,沂純,怎麼會這樣!你、你還好吧!天啊,怎麼辦怎麼辦」

    他陡然心驚,惡寒襲身的瞬間,也好害怕自己就要失去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再也無法繼續冷靜,他衝出書房,直奔廚房。

    然後,他傻住了,廚房裡除了站著一個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的戴沂純外,還有一個像瘋子不住尖叫的荊幼美。

    不一會,又一個小瘋子加入,咧著笑容也尖叫幾聲,算是友情贊助。

    姜睿明頓時覺得頭頂有一群烏鴉正呱呱的大舉飛過,黑壓壓的……

    現在是什麼情形?!

    他看向荊幼美,她臉上全無一絲愧色,還得意揚揚,對他扮了個鬼臉後,逕自牽起恩恩的手,「走,我們去吃冰淇淋。」

    「耶耶耶,我要吃冰淇淋。」

    「對了,我們吃完冰淇淋還會去百貨公司逛逛,不會『太早』回來喔」關上門之前,荊幼美不忘刻意拉高音量補充,說完,才帶著意味深長的賊笑離開。

    這下就算姜睿明再笨也知道,他被耍了!

    屋內在少了唯恐天下不亂的一大一小電燈泡後,突然安靜了下來,看著站在面前的姜睿明,戴沂純被強烈的壓迫感逼得好緊張,屋裡所有的氧氣彷彿都被他一個人吸走了似的,教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突然間,她還來不及看清楚發生什麼事情,整個人已經被他抱在懷裡。

    好緊,那屬於男人的力量,緊緊的圈住她,她心慌意亂,不安掙扎,卻反而讓自己被諾制得更緊更緊,某人像是要把她揉進身體裡似的。

    「我們和解好不好?」

    她猛然抬頭,怔怔的看著說話的男人。

    自信的面孔浮現靦腆,再一次誠懇的說:「我想要一個有你、有恩恩的家,我們和解了,好不好?」

    家,這個字眼,觸動了她的心弦,教她眼眶驀然發熱,下一秒,眼淚奪眶而出。

    「別哭、別……」姜睿明手忙腳亂。

    他從來沒有對一個女人這麼緊張過,只差沒跪下來求曉了。

    她感動的眼淚掉個沒完,但是一看見他為自己著急的傻氣模樣,又忍不住欣喜的笑了。

    她知道自己又哭又笑的樣子很蠢,可是情緒就是來得這麼兇猛。

    「我可以做一件事情嗎?」

    她還來不及回答,大掌已經捧住她的臉龐,輕輕的吻上她……

    初始,唇瓣的碰觸輕如棉花,合蓄而溫柔,漸漸的,待她識得親吻的滋味,一切轉為濃烈且激狂一

    她心跳激烈,全然不想抵抗,只想要耽溺臣服。

    他們彼此相擁,歡快纏吻,一切都配合得那麼自然,彷彿,她天生就該被他這樣親吻,而他也天生就該這樣吻她。

    粘膩又甜蜜的滋味,迷醉了這對男女,連呼吸都是甜的,帶著烤麵包的香氣許久,他們氣喘呼呼的分開,兩人的眼睛都晶亮亮的。

    他忍不住彎唇對她漾開久違的淺笑,把這個臉蛋紅紅的女孩再次摟緊。

    「這是真的嗎?」戴沂純揚起嬌啞的嗓音問。

    總覺得美好得太不真實,像是夢裡才會出現。

    姜睿明二話不說,再次用行動證明。是真的,他真的在親吻她,以一個男人的姿態,渴望佔有卻又溫柔憐惜的親吻她。

    過了半晌,他才戀戀不捨的離開她的粉唇,啞著嗓音問:「這樣,你還覺得是假的嗎?」

    她笑了,害羞的笑了,原來,這樣的美好是真的,她不知道怎麼形容現在的心情,就是想要彎起她的唇瓣,永遠凝視眼前的這個男人。

    「你還沒告訴我最後那個問題的答案。」

    充斥著粉紅色泡泡的腦袋真不適合思考,她花了一點時間才想起最後的那個問題,然後,臉一紅,連忙嬌羞的低下頭去。

    「回答我,我要知道你的答案。」

    不是想,而是要,這男人很霸道的。

    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她仰起小臉問:「如果答案是否定的,你想怎麼樣?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你又想怎麼樣?」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我會使出渾身解數讓你愛上我,如果答案是肯定的,我會這樣做一」

    他攔腰抱起她,無視於她的驚呼,大步走向主臥室,才將她安放在床上,高大的身軀便已渴切的欺了上去。

    她被他吻得夭旋地轉,好不容易得個空隙,害羞道:「這樣太快了……」

    太快?他們分開了三年,他又花了三個月的時間在觀察她,然後又花了近三個禮拜的時間在逃避生氣鬧瞥扭,真要論起快慢,姜睿明只能說,他們太慢了,慢得不可思議、莫名其妙。

    光是這些浪費跨蹌的時間,他們都不知道少擁有了多少甜蜜!

    他綿密的啃吻著她敏感的頸項,「再為我生一個孩子好不好?我想要一個和你一樣的女兒,這一次,我要好好守在你身邊,絕不讓你孤孤單單……」

    這男人是她永遠學不會反抗的課題,她軟軟的沉淪在他身下,用順從來回答他的請求。

    窗外,陽光從灰撲撲的天空探出頭來,這個寧靜的午後,他們終於和解了。

作者: 伊友    時間: 2013-1-2 10:17 PM

尾聲

   在姜睿明的全力支持下,戴沂純重回校園。

    坐在一堆年紀比她小上好幾歲的同學堆中,她覺得好有趣喔

    她伸手往鼻樑摸去,習慣性的想要撐一下眼鏡,卻只摸到自己的鼻樑骨。

    她搖搖頭,笑了。

    因為他說,他不想親她的時候還得先排除障礙物,而且她的鼻樑一夭二十四小時只有睡覺洗臉的時候才能自由,好可憐,他有義務要解救它,所以,她被拎去做雷射手術,把大眼鏡框徹底拿掉。

    下課鈴聲響起,她趕緊收抬書本筆記,拎起包包,快步往教室外移動。

    「沂純,待會有空嗎?我們一起去吃東西。」一個大男孩跑到她面前邀約道。

    「可是我趕時間,對不起喔」她抱歉的看了看同學,婉拒。

    「沒關係,我們一起走吧。」大男孩不氣餒的一路跟隨她。

    就在戴沂純三步並作兩步下樓時,校門口正在上演一場騷動。

    渾身散發迷人氣質的男人,正優雅的站在一輛房車旁,面對週遭的指指點點,他全然不理睬,目光專一的注意著校門口的動靜,就連有女孩拿出手機偷拍,他也懶得理會,因為,那些都不重要。

    「把拔,媽咪呢?我好想她喔」恩恩穿著幼稚園的可愛制服,從車窗裡探出頭來,微皺的眉頭好像被相思折磨得多慘似的,頗有小情聖的味道。

    「先說好,早上是你先抱媽咪的,待會換把拔先。」

    「可是你昨天晚上已經抱好久了啊」小傢伙不滿的抗議著。

    姜睿明臉上立刻出現三條線。

    這小傢伙真會壞事,不過就是親密一下,他就跑來一直吵,再這樣下去,他和戴沂純什麼時候才能順利把他上輩子的小情人製造出來?

    「好啦好啦,待會一人抱一分鐘,很公平。」

    小孩子根本還沒有時間觀念,想說把拔那麼愛抱抱都說一分鐘了,想必是很久很久,也就沒有抗議,乖乖點頭應允。

    驀然,人群中,一抹清麗身影像徐朝校門口走來,姜睿明正要朝她揮揮手,愕然發現她身邊緊緊茹看一隻雄性動物,沿途還有不少雄性動物對她打招呼。

    他撇撇嘴,很不是滋味。

    「把拔,是媽咪……咦,那個人是誰,為什麼一直跟媽咪說話?」恩恩也皺起了眉頭。

    「兒子,走,跟把拔一起去保護媽咪。」

    「嗯,我們去保護媽咪。」

    打開車門,持下兒子,父子倆流灌一氣的邁步上前宣示主權去。

    「沂純。」

    聽見熟悉的呼喚,戴沂純馬上停下腳步,心口微顫,目光害羞的迎向那總是能輕易觸動她心弦的男人。

    「戴沂純,你認識他嗎?他是誰?」身旁幾個男同學不約而同的好奇問。

    她還來不及回答,姜睿明已經朝兒子打了暗號,只見這個未來的金馬獎影帝張開雙手,可愛破表的朝她飛奔而去,不忘大喊一

    「媽咪,我好想你喔」

    戴沂純再無心思理會旁人,蹲下身子也張開雙手,穩穩接住她的小寶貝,「媽咪也好想你喔」

    母子倆還親暱的蹭了蹭鼻子。

    「媽、媽咪?」在場眾人目瞪口呆。

    「對啊,這是我媽咪,很漂亮吧,那個是我把拔,很帥吧。」恩恩驕傲的說。

    「你……你你結婚了?」某個率先回過神來的男同學,顫抖著嗓音問。

    戴沂純一臉幸福的點點頭,「我要先走了,我老公等我很久了,掰掰。」

    無視於身後的男同學一個個震驚得嘴巴都合不起來,她抱起兒子走向姜睿明。

    他伸手接過兒子,傾身就在她臉頰上落下親吻。

    「很多人在看門她嬌羞抗議,心裡卻好甜好甜。

    「就是要讓他們都看到,你是我的女人。」

    「也是我的媽咪」恩恩跟著補充。

    戴沂純好氣又好笑,這對父子啊……大的是大醋捅,小的是小醋捅。

    可怎麼辦,她就是好愛這一大一小的兩個醋桶。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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